[自翻][电击文库][兎月山羊] 不屈于数的数秘术师 01(1.13放出下载)


本帖最后由 chengbohan 于 2013-3-24 22:46 编辑


不屈于数的数秘术师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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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兎月山羊
插图:笹森トモエ
翻译:chengbohan
扫图:片片
校对/润色:村人B chengbohan
epub制作:村人B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本书若想转载请PM本人(本流氓还是很好说话的,不过你要转还是先说一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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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到雾镜小说组的版本坑掉了 本流氓自己也有点不爽,干脆自己就开坑了
现在全书已经翻译完成,我校对了一章就会放一章,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放完(我没有翻译后记的兴趣,有时间看看吧
因为本人的蛋疼身份,只默认本书放于LK和天轻,有哪位高看上本人的书,想转载的,先跟我说一声(最近都在处理转载信息的事情,我已经后怕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4本我也会填。如果有哪位有爱的想来一起翻的,那就快来吧~

所以,拜托村人帮做了个下载,但是介于本书的人气 估计没什么人下吧~
无奈啊,每年的银赏作品都是这个待遇(隔壁的大神系列也好不了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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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δt的狭缝中出生,然后死去。从公寓落下的梦幻般的少女。在她的背上,一瞬间好像看到了翅膀——这就是,高中生的我,冴上诚一和『数秘术师』羽鹭雪名的相遇。
某日间突然发生的事,我的妹妹爱架被诱拐了。急红了眼拼命寻找,看到了响着杂音浮在虚空中的无数的数字。雪名告诉了混乱的我。『真是遗憾呢。你有能看见无次元数的才能」
能够将数字改写从而引发奇迹的超能力者雪名,打算投身于与操控『概率』的怪人战斗——
『数』的异能力战斗,开幕!

同班同学的羽鹭雪名。
她就躺在我旁边。
在我的被褥旁。
也就是横躺在榻榻米上,
正是睡得正熟的时候。
凌乱的浴衣身姿。

羽鹭雪名
谜一样的转校生,拥有高难度的数学和物理知识。很文静,不会见到她在教室里吵吵闹闹,或是很快乐的样子。有时候,毫无防备的样子又吓人一跳……


『不好意思呢,还专门让你把我忘带的伞送过来』
『呵呵,帮助为难的哥哥可是一个好妹妹的工作哦!不用在意啦!』
冴上诚一
高中生。自从东京内战父母双亡之后,和妹妹一起生活。被卷入转校生羽鹭雪名的一连串事件中,得到了某种能力。
冴上爱架
诚一的妹妹。活蹦乱跳,无忧无虑的少女。但她心中却怀抱着一个强烈的愿望。


红帽子
都市传说中,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怪人。举行“Champernowne constant(钱珀瑙恩数)”仪式便会出现。能够创造出奇迹的他的正体到底是——

在雪名周围漂浮的锁链。
雪名用两手抓住后,瞬间锁链的表面就浮上复杂的青色算式,高速打转。
下一个瞬间,在空中收缩的锁链,从一个芯中通过连接成棒状物,前端有青白色巨大的火焰在闪亮燃烧着。
全长有4米,变成棒状的锁链。
从前端到后端闪亮的炎火来看,这宛如是锁链形成的“巨大的剑”。
雪名摆好下端式握住锁链之剑的架势,毫不迟疑地向怪人袭来,
怪人的身影,突然间从雪名的面前消失。
雪名注意到了。
刚才还能看到怪人的声音的空间,现在只有混乱的红色数字在漂浮着,那个乱糟糟的,也就是因受伤而扭曲的【数】是——0.02
「……这是“我看不到你的概率”么?」


「救……救救我!」
在燃尽的教室里,雪名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喊。
下一秒,教室中充满了青白的〈数〉的光芒,将我和雪名包围住的,无数的数字和算式飞向天空。这众多的数字意味着什么,就连我也能简单想到。这个瞬间——万物的概率被改写了。


秋月杏子
警视厅的刑警。在调查都市传说『红帽子的谣言』。
迪格
所属与被称为教团的秘密组织,掌管“处刑”的执行官。


序章
Phase1:δt的愿望
Phase2:哥本哈根的怪人
Phase3:世间充满的<数>
Phase4:无尽的孤独
Phase5:概率为0的夜晚
尾声










序章

快要烤焦皮肤的太阳,它的威力现在已经渐渐消失。
短暂的夏日过去,秋天也款款而来。
高层建筑的玻璃幕墙闪耀着夕阳的光辉,而夕阳也从鳞次栉比的建筑物的间隙投下,一如既往地照亮着街道上的行人与车辆。
走在平常更本不会走的——从学校回去的一条路上,我在第二新宿站下车,前往集中了高层建筑的现代景观的商务街。这种时间,来到这种地点的原因只有一个——与『他』有个约定,仅此而已。
发现了车站前等巴士休息用的长椅,我坐下将书包放在膝上。与『他』约好的时间还有余裕,接下来就在这里等待吧。
我不安地垂眼看着书包。
拉开拉链的话……毫无疑问会看到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就在我的书包中
——左轮手枪。
当然我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这个。尽量避开周围的视线,我将手伸入书包,握住手枪。感到的是沉重的重量。
光凭这重量,我就能确信这是一把真枪。
使用方法写在『他』给的纸条上。没有任何问题。正如『他』所言,枪中只有一颗子弹。没错,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不得不在这里扣动扳机,当着众人的面,没有犹豫,毫不留情。
这就是我和『他』的约定
我将中心靠在长椅上,嘴里吐出一口叹息,保持手握枪把,环顾周围的行人。
约定的时间是上下班的高峰期
商业街上耸立着多个企业的大楼,周围的行人大多都是上班族或是OL。他们将要去挤进满员的电车回家吧。我眼前的公交车站,要回家的人们也开始排起长龙。
见证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我却觉得这份光景很『寂寞』
明明有这么多人通行,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景色『寂寞』呢,向左看,向右看,周围除了人还是人,明明不是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孤独的意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
「仔细看看,这周围,不都是些『旁人』么」
我心中正想着的话,不经意间从旁边传来。听到这个,我因为吃惊,后背紧张了一下。回头看向听到声音的方向,也就是我坐着的长椅的旁边。是什么时候坐在那儿的呢,『他』就坐在我身旁。
和『他』本人直接见面,这是第一次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还是迅速了解到他就是『他』。毕竟他戴着和传闻中一样的红色的高帽 。
传说中的——『戴着红帽子的怪人』。
帽檐深深挡住他的面孔,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所以,连他大概多少岁,是什么样的家伙都不知道。不过从外观上看,穿着红色的高帽和黑色的晚礼服这种搞笑般的服装。让人不可理解的是,与这身显眼而荒谬的打扮正好相反,周围的行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他这身奇怪的打扮。感觉就好像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看到红帽子的身影一样。实际上,如果他不向我搭话的话,我应该也会忽视他的存在吧。衣着华丽的他,仿佛一点存在感都感觉不到。
红帽子的帽檐下细长的嘴唇浮出微微笑容,接着说到
「基本来说人类是对旁人毫不关心的生物。不想去看的东西不会看到,不想听到的话也不会去听,就算这里有谁死了,大家也不会很在意的吧。也就是说,对这些繁杂的人群来说,擦肩而过的人的死活什么的只不过是和臭虫一样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
听了红帽子的话,自己却奇怪地很能接受这个说法,再次审视这些匆忙的人群。
忙忙碌碌的人们,连和对方对上视线都不会,就这样擦肩而过。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吧,这个世界的人口已经增长到70亿之多,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人连百分之一都不到,数量就像沙砾一样渺小。其余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其实对自己的生存来说,可有可无。说得极端一点,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是这样么……那我明白了
在学校欺负我的那帮家伙,肯定也觉得我是无所谓的存在吧。我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臭虫,踩死臭虫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看着我烦恼痛苦的样子,他们也会乐在其中吧。
想起这些事就觉得非常的不甘心,也非常憎恨。我的眼角泛起了眼泪。
「来吧,约定的时间到了」
红帽子从晚礼服中,取出银色的怀表,低头望着
我眼角带泪,默默点头。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从包中抽出了隐藏已久的手枪。
我从长椅上缓缓站起。拉链没拉上的书包掉在脚边,学生证和笔记等杂物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但是现在的我,并不想注意这些琐屑的事,胸中翻江倒海,低头看着手中的枪。
在可以装6发子弹的左轮手枪中,只有一发子弹。
为了再次确认一遍,我猛地滑动枪囊,喀拉喀拉地转动了一下的枪囊,终于随着一声切合上的细小声音,停止了转动。这样一来,唯一一颗子弹到底转到哪里,不得而知。
现在扣动扳机,打出子弹的概率为六分之一。
我手指紧紧压着扳机,下意识地用最大的力气发出了大喊。
因为巨大声响而受惊的行人,还有在巴士站排队的人们齐刷刷地朝这边看来。
听见叫唤看向我并思考着『发生了什么』的人们,立马发出惨叫。因为他们注意到我手上的武器,能够简简单单将人杀死。
以我为圆心退散的工薪一族,还有不知道逃到何处的OL。但是这些都太迟了,我将手上的枪的枪口——沉默的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睁大的眼球异常的热,我的眼球中,现在鲜血在奔流吧。
呼吸也很急促,心跳加快。我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周围任何人的悲鸣和议论,垂着唾液的嘴唇,在兴奋地自言自语般低语着。
「我想改变,我能改变的。用这个扳机,就能改变我」
如同唆使自己一样,在祈祷一样,我无意之中将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扣动扳机打出子弹的概率为六分之一。被击中毙命的概率压倒性的低。能赢,绝对要赢。不赢不行。赢下这场决斗,我就会涅槃重生。只要赢下来,我这毫无意义的人生就能得到改变——『他』允诺我,会实现我的愿望。
我正要扣动扳机,周围响起无数的枪声。
面对意料之外的事,我呆若木鸡。
放眼望去,对面的公交站近旁的便利店也有人和我一样把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然后,随着枪声的响起,头部也溅出了黑红色的血块和飞溅的血沫,当场倒地而亡。
啊,什么嘛,原来是和我有相同处境的人啊……并且,他输掉了这次决斗吗。
周围不断转来的枪声。头部被破坏当场倒地的尸体,还有悲鸣。四处逃窜与混乱着的人群。
在混乱的高潮与中心,红帽子将背靠在长椅上,只是抱臂仰望日落了的天空,我想,他的脸上现在一定浮现出了笑容吧。
「欢迎来到,丧家犬的乐园」
于是我做好了觉悟,扣下扳机





本帖最后由 chengbohan 于 2013-1-13 00:25 编辑



Phase1:δt的愿望
双手插进裤兜,在残夏的月下散步。
酱油和调料,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是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妹妹拜托的。所以在最近的便利商店解决以后,现在正单手拎着袋子回去。
满是废墟的街道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草木从旁边龟裂的柏油路的缝隙中生出,曾经被激烈的战火洗礼的建筑物,露出破损的钢筋倒在路旁
5
年前的——『东京内战』。
视野中所能看到的,都是被昔日的战火细节的街道残骸。在关东圈,像这样无人管理的废弃地区随处可见。就算是在繁华街道的尽头也会出现,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地方。
没有明亮的灯光,一路摸索走道信号灯下方,在被虫鸣声所吞没的废墟之中,我吐出一口叹息。周围是,不论怎么看都非常使人忧郁的景色。
曾几何时……这个地方被称为『新宿』
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这里是曾是排满极其奢华的霓虹灯的美丽街道。但现在变成了确实少有人烟的危险的夜路。就连车辆都不会从这条荒凉的道路上通过……
姑且再往远处走去,会有零星的街灯,平常我并不想走这条路,只不过这条路是从家里到便利店的捷径。只有在被拜托买东西的时候,才会选择走。
在这司空见惯了的废墟道路上走了多久了呢。
走近了有13层左右的无人公寓。想将自己的视线从周围忧郁的风景上转移开来,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公寓上方的月亮。这样一来,视野中就只能映出夜空中的月亮与钢筋刺出的废弃公寓了……但是,在公寓的天顶或是能称为断壁处的地方,有一个人影闪现……所以我反射性地停下脚步。
为了确认自己是否看错,我聚精会神地抬头盯着楼顶。
并且,我确认了在废弃的大楼的楼顶上,确实站着一位少女
少女沐浴着皎洁的青白色月光,张开双臂仰望天空,身穿的是洁白的连衣裙,年纪大概在十五岁左右。柔顺的长发和连衣裙的下摆,随着夜风飘扬着。
真美——我这么想到。
所以我的视线被少女的存在夺去了,背负着月亮与星空(译注:这个不科学!)的少女就像字面上的一样,脚踏着断崖的前端,像是一个细小的十字架一样伫立,就好像玻璃制品一样脆弱,不仅如此,她向前迈出好像微微欲坠的样子也非常的优美。
但是少女——就这样若无其事地从楼顶坠了下来。
任凭重力将自己摔下,少女在几秒的间隙里才空中停留。那奢华的身体就好像被坚硬的地面吸进去一样,摔向了作为旁观者的我看不到的建筑物的死角。虽然听着肉块撞地的沉闷的一声,但很快少女也和黑夜的静寂融为一体。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这种行为,也就是『自杀』吧。
因为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这种事绝不是稀疏平常,我认为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也应该万分慌张,但是……在最初看到少女的时候,或许就已经从这个气氛中感觉出了这样的预兆了吧。
也就是说,她是为了自杀,才站在楼顶上的吧。所以说,并不奇怪于『怎么回事』……不可思议的是,我心中无法生出和平常人一样的焦躁的感觉。
试着搜索周围有没有可以寻求呼救的人,不过看来目击者只有我一个。能现在赶过去的,只有我一个人。我犹豫了一瞬间该怎么办以后,我觉得果然还是不能放之不管。
我开始向少女坠落的地方奔跑。
少女坠落的公寓,是在内战前还在建设中的大楼。『施工中』的牌子下方被铁栅栏围住,与周围隔开。万幸的是出入口附近的栅栏有缺口,出入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进入施工场地以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大片空地,被废弃了的生锈的重型机械的残骸堆积着。就在那些废墟的缝隙中,少女的身体倒在地面上。
我向少女走近,这是发生了超出我理解范围的事态。
「……天使……?」
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不禁从口中蹦出这样的联想
要说为什么的话,少女的背上,长着赤色的『光之翼』。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长出翅膀的人类呢。我怀疑自己看到的东西,眨了几次演眼以后……再次,俯视着眼前的少女。
然后,之前看到的翅膀消失了。
果然是看错了吧,自己理所应当地认同了这个事实。
这个世上不存在天使,倒在我面前的少女,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
我觉得这时候不应该想这种事情,但是,这时我注意到了更加异常的事情。
应该是强烈撞击到地面的少女……她的身体看上去竟然是『无伤』。
我不禁皱紧了眉头。虽然衣服上有小的破损,但是别说是擦伤了,连一滴血迹都没看到。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可能毫发无损。并且关键的是我确实听到了少女掉下来撞击到地面的声音。那个声音又是什么呢。仿佛只有这个少女,物理法则对她并不适用,充满着无法理解的违和感。眼前的事实被称之为奇迹,应该是再恰当不过了吧。
少女应该不是天使吧,但是这样的话,这个矛盾的事实到底又应该怎么说明才好呢。
貌似还有一息尚存,正在渐渐失去意识吧。少女紧闭双眼,像想紧抱什么一样,无意识地将手伸向空中。伸出的手腕碰到我的裤脚,纤细的手握住了裤脚,用形状优美的唇瓣。痛苦挣扎着挤出一句呻吟。
「……救救……我……」
少女的脸颊垂下一行眼泪。然后力松劲泄,手落在地面,再也没有动弹。
想让我救她的少女……应该是想从什么东西那逃离吧。这份眼泪,不可思议地蹂躏着我的良心。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下来,到底是哪边啊」
我一个人喃喃到。
亲眼看到少女坠落的只有我一个人,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影,如果我就这样离开,少女就会孤身一人被留在这儿。
稍微考虑了一下,我决定抱起少女的身体将她被在背上。
少女的身体纤细而且轻盈,抱起来并不是难事。在她的身旁,有一副边角有所破损的红色眼镜,应该是她的东西吧。我将眼镜捡起,放到了校服的口袋中。
背上感受着少女的温暖,我沉默不语,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明明应该买完东西直接回家的,现在却捡了个奇怪的东西回去。
还活着吗,还是说已经死去。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她的存在是这么的暧昧。

■■■

学校的旁边,有个不大的自然公园。
春天能够看到樱花美丽地盛开,但是残夏的如今,只能看到一成不变的绿叶而已。甚至是除了万里晴空以外什么都没有。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喜欢着这个无聊的地方,这里离我上学的学校很近,也是个一个人静静读书的好地方,我经常在午休的时候从学校溜出来,来到这个公园转换一下心情。
今天也和往日别无二致,绿色而平整的草坪在阳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是午后的美景。
走到公园内的散步一角,躺在熟悉的长椅上,我一个人仰望着天空。
充满了视线的广阔的蓝天。白云。清爽的风还有树叶之间摩擦的声响。将目光投向视野都要被绿色埋没的校园,每日的杂念就都渐渐淡化了。在读书前,这样让脑中一片清新,总是感觉非常舒服。
「又从学校溜出来了呢」
……仰望着长椅上的天空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点不情愿地,坐直了在长椅上的身体,我看向了听到这个澄澈的声音的方向。
向我搭话的是穿着和我同一学校制服的女生。与众不同的绿色瞳孔。长得伸向腰际的银白色长发。与天真的少女打扮不相符的是,红色的眼镜戴在她脸上显得非常成熟。但是,从她柔和的表情来看,果然还是带着与年龄相衬的稚气。
羽鹭雪名——她是在两周前,刚刚成为了我的同班同学的少女。
白色的夏天用的短袖衬衣,红色的女士领带。短裙和简约制服的装扮。应该还是没有穿惯的衣服,但是看起来却恰到好处。
羽鹭把手搭在自己的细腰上,混着感叹的情绪用着有点厌倦的语气说着。
「明明当初觉得你是个很认真的人,但是居然这样频繁的溜出学校,看来冴上诚一君,你这个人还真是个不良君呢」
我用有点闹别扭的语气反驳她
「要说溜出学校的话,羽鹭不也一样么。而且现在是午休,我又没有旷课」
我努力地辩解。但是羽鹭好像一开始就对这样的问答没有兴趣一样,也没有做出什么其他的回答,和平常一样笑眯眯地坐在长椅上我的身旁。她像我先前做的那样,开始仰望天空
她的行动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我总是默默地想着她的事。
所以我在这个公园和她的见面,几乎成为了每天的必修内容。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算好我偷溜校园的时机,然后在身后尾随我。每次都过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也许是我自我意识过剩了吧……有时我觉得她就好像是在很有兴趣地观察我一样。
重新取回心情,我捧起放在膝盖上的文库本。是读到一半的推理小说。天空也看够了,我又开始了读书。羽鹭微笑地注视着默默读书的我,向我搭话了。
「你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读书呢」
确实,我经常读书。上学途中的电车上,休息的时间,只要有空就会读书,这是事实。羽鹭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继续问到。
「你为什么会读书呢?果然是因为喜欢书吗?」
「嗯……是呢,经你这么一说到,底是为什么呢。并不是因为喜欢读书,也不是讨厌呢。怎么说呢……就像是功课一样吧吧?」
「功课?」
「嗯。如果这里有一本书,我就会感觉想去翻翻看。倒不是因为它的标题很惹眼啊,或是内容很有趣之类的理由。只是有种不读不行的感觉」
两个人一起抬头看向天空,闲聊一样的对话就这样中断了。
羽鹭微微侧过头。用有点呆呆的表情,注视着我的侧脸。我也明白这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但是我除了这样的话,就想不到其他能说的了。这才是我的真心话啊。
羽鹭沉默了一会儿。沉默的时候蝉叫声将一切都掩盖住了。
最后羽鹭肩膀小小地抽动着开始笑了起来。
「一年后……你认为这个公园会变成什么样?」
羽鹭用总是看起来很悠闲微笑,突然发问。
对突然出现的这种奇怪的问题,我一副诧异的神情。
但是和羽鹭说话,这种事情是常有的,所以我也没太在意地回答到
「是呢。1年后,应该也像今天一样是一派祥和的风景吧」
「是么。那么,1000年后这个公园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次是1000年后啊。会怎样呢。至少我不会活到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啊」
羽鹭温柔地眯起双眼,眺望着天空,平静地说到。
「也是呢。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你能望着无限持续的这个世界的期限只是从出生到死去。在数学的世界里,能用δt的有限区间内写出人所能观测出来的时间。对拥有等同与无限的时间的世界来说,人生只不过是一刹那。在δt降生,然后死去」
「原来如此。世界几亿年前就诞生了,人类一生却不过才100年。连1000年后这个公园会变成怎样都不知道的我们的人生,只是一段短短的δt啊。真是虚幻呢。……话说,你说这个话用意何在?」
「……冴上君。人类是无法应付『无限』的」
羽鹭不知为何,有些寂寞地说着。
羽鹭经常这样说这些奇妙的话。她对数学和物理非常了解,通识的知识也是远超学校教育水平。羽鹭继续说着。
「不管是谁,从出生开始自己的未来就有无限的可能性。但是活着这件事,只是从无限中选取了一个这种有限化的循环而已。光是人们活着,就在渐渐失去他们的可能性」
羽鹭的脸上浮现苦笑。
「你在无限的选择肢中,选择了现在独一无二的自己。如果原来的你是和现在不同的你,肯定那时……获取不会把我扶起来吧。你,现在的这个奇怪的你,很有趣哦」

只是说完这些,羽鹭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轻快地走到草坪里,仰躺在上面翻滚着。最后在草坪上摆出个大字型,又开始仰望着天空。她更本没有在意路人奇异的视线。羽鹭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自我主张的人。或许将她称之为怪人会更合适吧。我想都没想,喃喃了一句。
「……奇怪的人是你才对吧,羽鹭」
她总是这样,毕竟她总是一脸认真的说些难懂的话,所说的话除了很科幻的以外没别的。难懂、奇妙的词语是她的习惯吧。虽说世间宽广,但是这么奇怪的女子高中生,我认识的也就只有羽鹭一个。
再说从最初的异常邂逅开始,她的存在本身就很奇怪。
毕竟——她是一个跳楼自杀都没有死掉的少女,
救起跳楼羽鹭的那个夜晚……把她送到医院,在急诊窗口硬是把医生喊了出来,但诊断结果却是没有任何异常。「把健康人带到医院里,你是想干什么啊」,被医生怒吼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然后不久……羽鹭转校到我们学校,因为我从没想过会这样,所以当时非常吃惊。竟然有这么偶然的事情,大概也确实算是种奇妙的缘分。但是吃惊只是短暂的,我们马上就变成这样亲密聊天的程度了,羽鹭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从无限的可能性中选出的自己……吗」
我现在也在考虑着羽鹭奇妙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和羽鹭从出生开始就丧失了无限的可能性了吧。在无限可供选择的分支中,只能选择继续把自己的人生走下去。
正因为这样,这种想法是必然会有的也说不定
——如果没有选这条路的话,自己会变成怎样呢?
比现在更幸福的自己。没有现在幸福的自己。有无限种可能性。我到底能否选择让自己最为幸福的正确选项呢。
被从树与树隙缝中吹来的温暖风所拥抱,像平常一样抬头仰望天空。感觉,这仿佛也是自己失去的无限的可能性的碎片也说不定

■■■

下课铃响起,今天最后的课结束,教室瞬间取回了吵杂的氛围。
直到回家的班会开始之前,我把周围的杂音过滤掉,沉溺在午间休息所读的书中。跟往常一样,坐在我前排的男子学生回过头来。他沉重地吐了口气,不堪重负地说着。
「啊——真是的。可恶。真是可爱呢——,羽鹭酱。对吧对吧」
「是呢」
灰色的针织帽深深盖到眼睛上方,糟蹋穿着的制服衬衫。不知为何戴了3条腕带自称很风流倜傥的同学,幸村弘树。弘树好像拼命将凳子往后靠一样,不停地看着羽鹭的位置。
「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瞳真是与众不同呢。说是混血儿,但到底是哪国的混血儿呢。真是漂亮呢!对吧!对吧!」
「是的是的是这样的。从没见过这样的颜色」
我继续读着书,没有看向弘树敷衍了事地附和着。
确实光从长相来说羽鹭很可爱。同年龄来发育的还算不错。从个子来说,窈窕来说,都很有魅力。不可思议的绿色瞳孔也很漂亮。所以也非常想同意弘树所说的「可爱」……不过弘树有些不服气地皱着眉头。
「喂喂——,诚一君,你今天倒是非常冷淡呢。我们可是有无人能敌的男人间的友情的哦——,请更加全神灌注一点,情绪高昂一点怎样」
「不止是今天,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情绪不高真是抱歉啊」
弘树说着「真无聊——!」,看见他一副撅嘴别扭的率直表情。
轻薄是主要成分的幸村弘树,从进了高中就一直在和他交往。也就是从今年春天开始的孽缘。只是偶然在同一个班,偶然位置靠在一起而已。彼此性格的共同点完全没有……5年前因『东京内战』都失去了父母这点倒是一样的,不知怎么的就搭上了话,接着就有了更多的交流。
在这个班里,不止只有我和弘树是这样特别的境遇。
我们就读的学校,因内战失去家人的学生占了大多数。因为这个,学生们都互相注意,不谈论家人的事情。在这样麻烦的气氛中,我和弘树都挑明了彼此家庭的事情。我能与弘树轻松相处,也许是因为能彼此理解对方的经历吧。
这样的弘树在教室里自己的位置上,注视着跟我一样读着书的羽鹭。
「诚一君知道吗?羽鹭酱转学过来时参加了我们学校的入学考试,貌似全科满分的哦。传言中的羽鹭酱是IQ超过180的天才,转学前在海外的学校,在那里也跳了级哦。如果是真的话那还真是鹤立鸡群呢。头脑太聪明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传言,但要是真的也太厉害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好像跟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高岭之花?但难度越高的爱情也就越能让我燃烧起来!我已经迷上了羽鹭酱了!」
「原来弘树喜欢羽鹭啊。记得暑假前你说喜欢隔壁班级的佐藤来着?心变得真是快呢」
「更加险峻,更加高难度的山峰。因为困难所以更想登上这座山不是很有男子气概吗」
「古话说得好,烟和某个东西喜欢往上窜呢(译注:没有人不懂吧,不过还是说一句,是『笨蛋』)」
「喂喂,有必要这么说么。比起聪明的在深处潜伏等待机会,还是现在出手比较好哦。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对女性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诚一君真是少数派呢」
「我没有说我没兴趣啊。但是,我们可是拿国家的税金来上学的呢。根本没有交际费和杂用的钱。必须要节省生活费以外的钱」
「哇—,居然说出节俭第一这种话,真是像主妇一样小气的男生。怪不得你不受欢迎啊」
「……不要管我。我可是和妹妹一起拼命地生活呢」
「那种事怎么都好啦。比起这个,还是羽鹭酱!」
硬想扭转话题谈羽鹭的弘树。谈论女生的弘树就像得到水的鱼一样。一边着闪亮的眼睛,一边雄辩着。
「貌似不止我一人对羽鹭这么上心。据我所知,陷入一见钟情的几率很高。宁可玉碎(译注:告白被拒)也要告白的人在学校里不断增加。不过诚一,她是有人气的人。你就不要随便错过了啊」
开心谈论着数量激增的情敌的弘树,让人感觉就像是个单纯喜欢凑热闹的人一样。
「你也是。一年四季都在生活在恋爱之中。总有一天是会被女人踩在脚下的哦」
「诚一才是,一年四季光看书。这样可是会没有女朋友的。」
「不用你管」
「这是我的台词才对」
我与弘树四目相对。
一如既往的谈论着没有继续的话题,班主任回到了教室,开始了准备回家之前的班会课。弘树一副嫌麻烦的样子地重新坐直。走廊里乱晃的学生们,也都返回到了教室。在班会课之中,我突然在意起来,望向了雪名的座位。虽然与弘树的关心有点不同……但我对也对雪名很感兴趣是事实。
说是感兴趣,倒不如说是有疑问。
作为同班同学来接触的羽鹭,看起来微笑着,说着普通的话,举止也很正常。但这是附带着「如果和她搭话」的条件。在教室,完全看不到羽鹭自发的向别人搭话的情景。在教室时从自己的位置向窗外望去,或者是读书而已。要说什么才好呢……我觉得羽鹭看起来很寂寞。如果她真的很孤独的话,是不是跟那个夜里的行动有关系呢。
为什么她跳楼想自杀呢。
为什么她没有任何损伤呢。
关于她的疑问还有很多。
可以确信的事是,第一次相遇时她哭了。看到她不会和任何人积极相处的态度,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遇到她时她软弱的一面。如果在教室里看到她平常的举止是强颜欢笑的话……那么我想在她的眼睛深处,有着不令人所知的绝望。
在听了老师简单的联络事项后,班会课就解散了,伴随着铃声大家到了放学的时间。学生们纷纷扰扰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回过神时羽鹭也不见了。
听了轮到今天值日弘树的哭诉,我离开了教室。
在门口把室内鞋换为室外鞋,准备前往校外。在教室内听到的细微雨声,一下子变大了。天空的模样与上午截然不同。
本该光彩照人的蓝天现在变得乌云密布,下着冰凉的雨水。大意的我今天也忘记将雨伞从玄关那里拿出来了,只能无奈地穿过操场向外突击而去。在校门旁的自行车停放处,有可以遮雨的地方。我以那里为目标,一口气跑到了自行车停车处的屋檐下。
我到自行车停放处来是为了等待某个人。
边等着那个人,无事可做的我听着雨落滴答声。
叩响着自行车停放处屋顶的雨音。清脆的雨滴在薄薄的屋檐上不断作响的声音笼罩着这里,我不断看着撑伞回家的学生,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喂!」
在雨声中,听到某个熟悉高亢的声音。看来我等待的人出现了。
看到了校门对面我所等待的某人。虽然会被其他同学注目也是一方面原因,但用不着这么大声喊我吧。拜她所赐我很被动地变得显眼起来了。
扎着马尾的黑发。无暇的眼睛闪闪发亮,从远处看也是天真烂漫精神满满的少女。她那副纤细的身体蹦蹦跳跳地过来。撑着一把蓝色的雨伞,令一只单手拎着备用伞。
为我送伞过来的女生是,冴上爱架。——我的妹妹。
爱架就像看到了主人的小狗一样,兴奋地向我挥着手。
「抱歉。等很久了?」
「不好意思呢,还专门让你把我忘带的伞送过来」
「呵呵,帮助为难的哥哥可是一个好妹妹的工作哦,不用在意啦!」
爱架从短袖衬衫里露出来的手臂显得柔弱。我撑开爱架送来的伞,终于开始踏上回家的路程。和妹妹并肩走在了一起。
爱架穿着白衬衫配上裙子,蓝色蝴蝶结型的领带。这是爱架初中的制服,
这与我们学校的明显不同。不光是制服,还有刚才的大声呼喊。这些都特别显眼,放学回家的学生们都把视线向这边看来。
「……爱架不管何时何地都很显眼呢。这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对我的这句话,爱架挺起平平的胸部的得意说
「是好事哦!我们班上的老师说过不管是好还是不好都要变成受人瞩目的人。在这个阴郁的世界中,不变成瞩目的人是不行的」
「……不,在不好的地方显眼才是不行的吧。感觉真是个不妙的老师啊,你们班主任。」
呆了半响后我喃喃自语。总之先不再深究爱架的班主任。
向车站走的途中,我发现今天的爱架比平时更加活跃。
「怎么了吗。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错啊」
「啊呀——,能看出来么?今天呢,和女性朋友们一起去唱歌。是一点点钱攒起来了,而且偶尔也想奢侈下也不错」
「……所以今天早上,才会说要和我换晚餐的班是么」
「嗯!」
爱架用力点头。
在我们家,家务是轮流制的。本来今晚是爱架来做晚饭的,今天早上爱架拜托我和她换。知道理由后,我接受了。
「情况我了解了,但是不要因为明天是周末就回来太晚哦。过马路要当心,要遵守门限」
「嗯,明明人一年只能长大一岁啊,别老把我当成小孩子!!」
看着撅起嘴的爱架,我微笑着。爱架很容易被捉弄所以感到很困扰。每次都是为了些细小的事情生气。也许是因为正值叛逆期。要真是这样的话爱架正在渐渐成长吧,想到这就感到很心疼。对爱架像小动物般,不知觉中我抚摸着爱架的头说『乖乖』。被抚摸着头的爱架,一边甩开我的手,一边说着『停下——』脸上染上红晕痛苦的扭着头。
「……那,那个——。……诚一偶尔也一起来唱歌吧?」
「不都是女性朋友去的吗。如果我这个大男生的话,太不知趣了吧」
「嗯——是吗。也是呢……」
爱架一副遗憾的表情,有点失落。
「真是个会说些奇怪的事的家伙呢。而且我今天有打工。不论如何我都要pass了呢」
「打工,是那个业务不繁忙的书店吗?」
「是的,业务不繁忙的书店。」
我顺着爱架的话,不知不觉我的语调变得很阴暗。
「能雇佣我这个年纪的打工处,也只有那种地方了。虽然很少但能赚上少量生活费,真是谢天谢地了呢」
「……」
可能是听到我所说的『少量生活费』,爱架没有再说什么。
……5年前的事件。因为『东京内战』,我和爱架与父亲生离死别了。
本来就是单亲家庭的我们兄妹俩,因为父亲的去世丧失了一切经济能力,还曾有过一段在街头当流浪儿的经历。因为内战失去了家人,尤其是像我和爱架这样变成流浪儿的孩子很多,曾一度成为社会问题。
于是日本政府在内战后发布『内战孤儿救济法』。
根据这部法律,我和爱架在读完高中前,能从政府得到生活保障。也就是说目前为止我和爱架所依靠的只有政府每月发的学费和生活费。支付的金额有限,绝对不能浪费。
蓦然的,抬头望着每次走向车站都能看到的废旧大楼。
在车站前的近代商业街道中,只有废旧大楼一栋伫立在那里。与附近景观一点都不相称,和周围很不协调的建筑物。废旧大楼有6层,本来是想每层作为居酒屋租出去的吧。在破碎的窗子对面,还可以看到寂寥的吧台。
那栋大楼在内战之后就没人打理,结果就被遗弃了
「……东京内战吗」
不由得喃喃自语。
根据正史——『东京内战』是因政治的腐败而急增的贫困者们,为了发泄而开始攻击政府,以这个为开端的内战。以霞关为开始,在关东环状线的主要都市接连发生暴动,这变成了国民谋求国家颠覆的小部队,事实上政变也包含在内。尤其是新宿区损害巨大,因地下的爆破破坏,宛如蚂蚁地狱(译注:蚁铃的幼虫,在沙地上制造出漏斗状的陷阱,好让蚂蚁之类的猎物掉落下来并吃掉)的弹坑。受此影响,地上的建筑物都向地中没落。新宿的伤痕至今都被称为新宿巨坑。
内战时我还是小学生……现在为止,还能回想起首都因激烈的战场而化为乌有的,那段恐怖的时光。驻留美军和自卫军的介入,直到镇压暴动的22夜,都在与武装的反政府部队激烈交火。
不仅是我和爱架,住在关东的人们都不可回避的看到那副地狱画卷。
「……呐,走吧?」
爱架不安地扯了扯站在废旧大楼前抬头仰望的我的制服的衣角。我苦笑着摸了摸爱架的头。我又和爱架东扯西扯,马上就到了车站。穿过买票口,到车站的月台处等电车。到我打工的书店要坐3站。但是爱架好像要乘反方向的电车。于是就此分开了。
在等车途中,爱架高兴地与我闲聊身边发生的事情。我跟往常一样,点头听着爱架的话。
突然间爱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下手。
「说起来诚一知道『红帽子的传言吗』?」
「红帽子的传言,这是什么」
爱架所提出的问题,我从来没听过。爱架对我扮了个鬼脸。
「诶——,果然不知道啊——,真是OUT了——。就是那个不论是谁的愿望都能实现的红帽子的怪人哦。现在在我们学校可是相当有名的哦!」
「能实现愿望的红帽子怪人么……不怎么可怕的传言呢。倒不如说,是个好人呢」
「嗯,也是呢。虽然被称为怪人,但也只会满足人的愿望呢。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恐怖呢。啊——啊,希望他也能来实现我的愿望呢」
「什么嘛,原来你也有想实现的愿望啊」
「有的哦」
爱架有些寂寞地笑着。
刚想向她打听这个愿望的时候,车站的月台就广播了到站车辆。
貌似爱架等待的电车来了。电车的自动门一开,爱架走进电车向我挥手。我也轻轻挥手,对爱架说。
「不要回来的太晚哦」
门关上了。爱架所乘坐的电车向我看不到的某处开去。

■■■

一到打工的书店,我就走进打工店员用的屋子。然后将上面印有书店logo的制服穿起,我就来到了收银台前。井然有序的书架,一个个区间分开。要说风景的话,也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书店的样子而已。
……但是意外的今天客人有些少。
打工的这个书店,是一间从车站步行5分钟的中型店铺。离车站近,又挨着主干道,客人一直都不显少。大概是因为主干道旁有家对手店铺。客人稀少对于身为打工者的我来说是件高兴的事,但是对店长来说,则对未来抱有少许的不安。这没关系吗,这样……?
过了一会,在书店挑书的一位貌似是OL的女性,在参考书区域拿了一本书到收银台前。对我来说,这位女性是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要一语概括这位女性的特征的话,美女。鼻子很高,身材也不错。稍微卷曲的披肩长发。穿着女性用的黑色套装很显身材,冰山美人一样的女性。有些高翘的眼角,略显恐怖。
「欢迎光临」
我按照接客礼仪打着招呼。看着女性递过来的书名。『推算统计学入门』。看来不是本简单的书。
我把书码扫描了下,按照接客手册上写的步骤问女性。
「书需要包起来吗?」
「不用了」
女性这么说着,不知为何开始看着我的面孔。……是不是我的脸上沾了什么呢,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会害羞的。女性用不可思议的语调问我。
「……你,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没有,我认为是初次见面呢」
听着我的回答,女性还是一副不可理解略显惊讶的神情。是我跟她认识的人长得像吗,还是有见过的感觉,我觉得她可能是这样看我的吧。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别介意了。不过我还有其他的事想问你」
看了女性恢复了常态,用一副认真的表情,从衣服内取出了貌似小手册一样的东西。把黑色流光的手册伸到我面前展开。
警视厅刑警部,搜查一科,秋月杏子刑警。手册里写着这些情报,贴有面前女性的证明照片。看样子这是警察手册。也就是说这名叫秋月杏子的女性是警视厅的刑警。
「现在在对某名高中生进行调查。如果你有见过相片中的学生,不管是什么都请说出来。比如,都和谁碰了面,说了什么啊这些。哪怕是细小的事情也没关系。」
秋月刑警这次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然后向我递来。
就我个人的理由来说,并不想与警察扯上关系……因工作想得到情报的秋月刑警,如果我太不合作的话她也太可怜了。于是我勉强接过看向照片。
在秋月刑警递来的照片上,是一个少年的脸部。是证明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穿着学生制服,一点都看不出有笑的样子。
意外的是,我知道照片中的人物。
「啊——……我经常看到这个人。他经常在我们店看书」
「果然是这样啊」
看样子秋月刑警知道这个人经常来这家店。原来如此,所以自己调查完了以后,就来我们这里实地获取情报了。刑警向我打招呼也只是为了找到日常观察店内的人的线索吧。
虽然我知道长相,但是我却不知道照片里人物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顾客。
「我过来时,几天每天都能见到他。几乎是在学校放学时来的,总是来这翻翻书。说起来他今天没有来呢。」
秋月刑警回收了照片,又问了别的问题。
「你知道红帽子的传言吗?」
完全是预想外的提问,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红帽子的传言。刚才从爱架那里听说了,貌似都市传说的故事。为什么刑警会问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呢。照片中常来店里的顾客与都市传说,有什么关系呢。
「嗯,算是吧。……不过我也不是很了解。会帮忙实现愿望,戴着红帽子的怪人,也就这些。貌似不是坏家伙呢」
「……看来这个传言的确存在呢。在这一带这是很有名的传言吗?」
「我不太清楚。至少我是今天才知道的。在熟人的中学和那一带貌似是非常有名的传闻哦」
「那个中学是哪里呢?」
「虽然告诉你也没有关系……这不是都市传说么,听您的口气好像红帽子真的存在一样。为什么警察会调查这件事呢」
「这是搜查上的秘密,很抱歉不能告诉你。希望谅解」
秋月刑警没能回答。也许如外表所见,她是个冷冰冰的人。我没有告诉他爱架的名字,只是把爱架所在的学校名告诉她。秋月刑警将从我这听到的校名写进笔记里,还向我确认是否写错汉字。
这样终于在柜台前结算完毕,她鞠了个躬答谢。
「百忙中能够协助我们的调查。真是非常感谢」
「哪里哪里。刑警小姐才辛苦了。请加油」
望着结算完结夹着书离开店的秋月刑警,我无法压抑心中萌生出的好奇心,忍不住将她叫住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调查照片中的人呢。是犯人吗?」
秋月刑警没有回头,只是站住说了句。
「他昨天……在第二新宿自杀了」
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她离开了店。

■■■

据我所知,关于红帽子的正体,有几种说法
例如是梦想破裂的数学者的怨灵。又或是拥有强力的恶魔弃暗投明变成了天使。因为没有办法辩证,所以这全部都是臆想,到底怎样谁都不知道。但是大体上,传言毫无疑问也就是那种东西。
虽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是唤他出来的方法谁都了解的很详细。
Champernowne
定数(译注:钱珀瑙恩数)。
0.123456789101112
……在小数点后,从1开始排列十进制的数字。首先,把定数打倒到9接下来拿出电话,拨下66666666666。不用理会电话号码无人使用的这个提示音,直接说
——红帽子大人,请实现我的愿望——
「呐……别这样了吧,凉子」
「怎么了,爱架。你怕了吗?」
「当然了……」
我对于鬼故事怪谈什么的,这类故事不是非常擅长。
橘色灯火浅浅地照着,卡拉OK的一间房里。
我们3人兴奋地唱完歌后,便聊起了学校传闻的红帽子。然后输给好奇心的朋友,凉子说想试试看。
当然,我因为害怕而坚决反对。
可是朋友凉子的奇怪的兴致不肯停下来。
硬是把要打的那个号码输入了我的手机上。在凉子的催促下,另一个朋友奈绪子也兴趣盎然地输入了号码。接下来就差大家按下通话键……按传言所说的那样,召唤出红帽子就行了。
对着只有迟迟不肯做完全的我,凉子恶作剧般笑着说。
「没关系的啦。这只是传闻不是吗。就算如果红帽子真的出来了,他也只是帮我们实现愿望,又不会有什么其他不好的事情,这不是很不错么,很有趣啊!」
「也是呢。如果传言是真的,我们的愿望也能实现呢」
奈绪子也同意了。真是不知轻重的2人呢。
这两人抱着半玩乐的心态将这个仪式进行下去。
确实听说,红帽子是个按传闻所言实现呼唤他的人的愿望的怪人,并不会带给别人伤害。但是……对方是个超常的存在。就算再怎么对他人无害,红帽子都是诡异的不明正体的『某种东西』。把他呼唤出来真的好吗。我背负着不安和背德感。
「旁边的第一中学,不是有一个足球部的超帅坂本前辈吗?传闻说,红帽子出现在前辈那里。他许愿在全国大会上取得优胜」
「诶,第一中学……好像今年的全国大会取得优胜的队伍吧。我看过新闻了」
「是的!到底是实力还是红帽子的功劳呢。如果是后者的话,我也想效仿一下啊!」
「但是很奇怪呢。前不久旁边班上的优美酱和宫川前辈他们试了下,说什么都没发生啊。也有其他人试了,是不是有时候会出现,有时候不会出现呢?看来让红帽子出现的条件,应该还有其他的吧」
确实班上这段时间,我经常看见玩着似的尝试红帽子的传言的学生。但是总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我认为这果然是假的。奈绪子好笑地说着。
「只在内心纯净的人面前出现,之类的?」
「这是什么,真搞笑。他又怎么知道的你心是否纯洁呢」
在聊的开心的两人旁,只有我一人不知如何是好。仿佛看出了不想尝试的我的想法,凉子又过来劝说了。
「没关系的,爱架。只是传言而已,反正不会成真的。就算传闻是真的,也只是会实现心愿,百益而无一害不是吗?」
「……嗯……真的,就只试这一次哦…………?」
在凉子的强势下,我只有屈从。
我们三人看着对方,在『一~~二』后,一起按了通话键。大家都把手机放在耳边等待传呼声。恶作剧笑着般的凉子和奈绪子。抱有不安的我看着她们的表情,耳边对方的传呼声开始响起。传呼声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立马就被挂断了。
「……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现在无人使用。请再确认一遍号码拨打」
从听筒传来的,是已经决定好的号码不存在的自动答录声、我们迎合着凉子说的『一~~二』,对着话筒说。
——红帽子先生,请实现我的愿望——。
我们说完各自挂断了自己的手机,望着屏幕。
室内一片沉默。明明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心跳却很慌乱,紧张得连呼吸都感到吃力。因为卡拉OK室是隔音间,听不到其他房间的声音。在寂静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我们是不是搞出了什么奇怪的事呢,于是,我们环顾四周。
但是……室内与打电话前没有任何变化,我们自身也没有任何变化。
屏住呼吸,不知沉默持续了多久。
「……什么嘛,果然只是个传言啊!」
打破长时间沉默的是凉子开朗的声音。凉子把后背靠在身后的沙发上。
像是赞同凉子的恶趣味一般,紧张的奈绪子也放心坐到了沙发上。我也因凉子的话而放松了警惕,叹了口气。
感觉肩上使不出力,我也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太好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在内心深处放心地大大松了口气。
大家呆了一会儿后,我们终于面面相觑,笑了出来。觉得刚才手心出汗,铁青着脸的自己很搞笑。
「真是——,我还在想红帽子要真出现了怎么办呢。凉子你这个笨蛋」
「但是,这么刺激不是很有趣吗。而且——,红帽子出来的话就会实现我们的愿望。出来不是也挺好的吗」
强调着结果怎样都是好的的凉子,笑地东倒西歪。
奈绪子问起这样态度随意的凉子。
「不过呢,如果红帽子真的出来了,大家想让他实现什么愿望呢?凉子酱打算拜托什么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一定要考取志愿学校。要说这个世上,还是学历最重要不是吗?只要有学历,人生就很安稳。这么说来奈绪子的心愿是什么呢」
被凉子反问的奈绪子害羞地笑着回答。
「我想要一个帅气的男友——」
「啊——,也可以这样啊!!不,不如说这才是正确答案啊」
对于奈绪子的愿望,凉子大笑着拍着膝盖。安静了一会儿,凉子看着我。
「那么,爱架呢?许了什么愿望呢」
「那,那个呢,我……」
我有点结巴了。要说什么才好,我不能很好的用话语表达出来。要说什么呢,我稍微考虑了下后,用最朴实的话回答了。
「我……想要钱……」
「诶诶诶诶诶诶!」
这时,凉子一脸不服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罕见的爱架这种活泼孩子,竟然考虑着想要钱这种现实的事,姐姐我真是受打击了!」
凉子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表演般的大哭特哭。看到这幅样子,奈绪子偷偷地笑着。但是我并不介意凉子的话,继续说着。
「我呢……为了重要的人,这是必须的」
眯起眼睛有些害羞了。
重要的人……是的,对我而言是无可取代的,无比重要的人。
对着害羞弓起身子的我,奈绪子浅笑着,重新又向我提问了。
「那个人,是爱架喜欢的人吗?」
「怎么会,说什么喜欢……」
我声音颤抖着很狼狈。
「爱架,你不会被坏男人骗了吧」
「不可能的……毕竟是爱架啦」
同意凉子话的奈绪子。凉子抱紧拼命辩解『不是这样哦』的我,像往常一样说着『好可爱!』蹭着我的脸。像是在担心我,又像是捉弄我一样。我的心情很复杂,但还是撅起嘴倔强着。
正在们吵吵闹闹的时候。
突然间——室内的全部照明都熄灭了。
「……诶?什么,停电?」
凉子不由得抬头看天花板轻声说。看来不止是我们的房间,从走廊上看过去,所有的房间也突然失去了照明,停电的是整家店吧。没有窗户的室内也没有从外面传来光亮,一下堕入了黑暗中。我们陷入到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到的状况中。
「……人们对未来抱有希望,期望着实现它而活下来」
完全没听过的男声。那非常的突然,并且听起来像就在我身旁。
随着这个声音的登场,我们后背感到宛如凉水流淌的寒气。也许是冷气的效果过于明显,比之前更加冰冷的寒气,肌肤感到的是不明正体的恶寒。向着声源……我们惊恐地回过头。
在房间最里面的沙发上,有个男人把手腕放在膝盖上优雅地坐着。在男人面前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放着一个没见过的手机,也许是这是那个男人的物品。从那个手机窄小的屏幕上散发出光,能看见男人的轮廓。
男人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带着红色圆筒形的丝绸帽。
「为什么呢。人沉浸于能让人生发出光辉的事情上,纠结自己的生存目的。但不管多么璀璨的人生,死了的话就毫无意义了。从一开始就是以失去为前提的命运,人为何还是想要让其发出光辉呢」
完全不顾僵住的我们,男人悠闲地站起来。
「你们知道的吧。我是能够实现你们的愿望的存在,或者说引导你们走向没有未来的人们的乐园的存在。没来得及发光便沉沦的人、在生活着不如意的人。这样的你们与我,其实是极其的相似」
桌子上放置的手机,从下面突然亮起像聚光灯一样,将黑暗中丝绸帽的令人畏惧的男人照亮。就像是主人身边的管家一样,男人单手在空中画出半圆,恭敬的把手放在胸前行了礼。
从丝绸帽檐下只能看到露出的嘴唇,但是是扭曲着的微笑的唇形。这个微笑,虽然令人感到邪恶,却混合着清爽……但是,却如深入冰块的裂缝般寒冷。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我红帽子。你们的愿望——我了解了」




本帖最后由 chengbohan 于 2013-1-13 00:31 编辑



Phase2:哥本哈根的怪人

从我懂事时起,我的双亲就只有父亲一人而已。
现在在我面前正在举行一场丧葬仪式——也是那位父亲的葬礼。
在特别设置的简易祭坛前,许许多多的人整齐的并排站立着。在合葬仪式祭坛里的死者,手上连一朵供奉的鲜花都没有。即便如此,在这个连救援物质都无法给予满足,俨然一片废墟的东京市内,举行这样一场简易的丧葬仪式也已经是大家竭尽全力所为了。
整个街区都淹没在冬日那挥之不去的寒冷空气中。
饱受战争摧残而受到伤害的人们,在这一天,为自己失去了的重要的人祈福着。
在祭坛前,嘤嘤哭泣的人群中,我和妹妹也站在其中。
不知为何……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绝对不是因为我不难过。我不可能不难过的。
在得之父亲噩耗的那一瞬间起,我的内心,一直持续着被撕裂般的疼痛,不断的悲鸣着。尽管如此,我就是无法哭泣。站在我身旁的爱架低着头,红肿着眼睛,哭喊着。此情此景下,我的『流泪功能』坏掉了,这样说比较恰切吧。我空洞的双眸,连湿润都无法做到。
悼念死者的葬礼,就这样简陋却又庄严的举行着。
在祭坛前,唱经的僧人走了过来。人们开始为死者默哀。诵经的声音刚刚开始,有的人马上哭倒在地。有的人极力忍受着故人离去的悲伤,低着头抽泣着。有的人只是出于情分来参加葬礼吧,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等待着葬礼的结束。
以上确确实实就是各种各样人的真实写照。
因死亡而悲伤的人。
对死亡丝毫不关心的人。
那又怎样,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吗?明明都是因悼念死者才聚集在一起的人们,他们的行为举止,思考方式,却乱糟糟的各不一样。虽说本应是将人死的痛苦与他人分担的事儿,但各种各样的反应就好像是对不同性质的死亡采取不同的对待一样。
我的心中毫无感动,只是总结出了这样碎碎念一样的结论。
————啊,死亡是无法与任何人分担的事啊。
「……没有哭吗」
突然,后背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大叔,对我搭话了。我并没有回头,只是干涩着双眼继续凝望着祭坛。不知名的大叔一边注视着我沉默不语的背影,一边带着遗憾的语气,声音低沉的说到。
「……是么,这样小的年纪,真是可怜啊」
听闻此言,我扪心自问,我是个可怜的人吗。
我自己的境遇,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未曾认为过自己是不幸的。
在年幼时母亲便辞世了,此后父亲便独自一人将我们一手带大。也许是为了养育我和妹妹吧,身为刑警的父亲一直忙于案件,连家也没能好好回过几次。然而……在这场战火中,父亲却死在了一个,我连地点都不知道的地方。
和我,几乎没有时间好好相处过的父亲。
父亲这位亲人,就像是旁人一样。
没有哭的理由,也许也正因如此吧。因为父亲好像是个旁人,无法从心底感到悲伤吧。
如此说来的话,我可真是个冷酷的人呢。
「虽说没有哭,但不要因此鄙视自己哦」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我身后的大叔继续说道。
「重要的,并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是否哭了。人的死……重要的是理解到人死是一件悲伤的事。如果你能够感觉到悲伤是理所当然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大叔只对我说了这些,之后就继续保持沉默了。
但是在那时,我无法理解大叔的温柔,只是感觉到不知为何心里空空的。仿佛胸部被开了一个洞一样的虚无、含混不清的感觉、
——我只是需要『话语』。
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想要听到某人说的话吗,还是说是自己想说的话呢,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事我也搞不清楚。但是我,的的确确想要说些什么。仿佛想要 将空空如也的胸口缝隙掩埋起来一般,不确定的,含糊不清的,但是却温柔的某种东西。从那种绝望,那种无情的虚无中将自己全部解救出来一般,有着压倒性的,绝对性的一句话。
「……大概,我是想要『话语』吧」
我无意识地,对着我身后连是谁都不晓得的大叔,仿佛倾诉一般的碎碎念道。
「能够让爱架不再哭泣的……让我从这种心中被拯救出来的话……那样的话啊」
大叔,认真倾听着我的胡言乱语。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空洞的话语,随着一旁边正在燃着的焚香的香气一同向空中袅袅散去。
但是不久正当我还在念叨着的时候,大叔说到。
「……如果还没有发现的话就去找好了。如果哪里都没有的话,创造出来就好了。因为我们现在还活着,从现在开始无法做到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

当我睁开双眼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寝室的床上了。
在床上坐起身来,伸了个大懒腰。床的旁边,睡前看的的书还原原本本的敞开着在那里。
从书店打工回来,就继续读这本读到一半的小说……看来我是太累了吧,顶不住就睡着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我,确认了一下挂在墙上的壁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爱架是否赶在门禁前回来了呢。隔壁爱架的房间里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如果是熄灯的时候回来的话,一定会被责备的吧。虽然我不是很擅长责备他人,但是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对于爱架来说我就是代替了父亲的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走出自己的房间,望向爱架的房间。从我的房间出来的话就是客餐厅,穿过客餐厅径直往前就是爱架的房间。所以从我的房间出来的话就能看见爱架的房门。
爱架的房间里没有光亮,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也许是睡了吧。虽然想稍稍打开门缝瞧一眼……但是就在前几天,不敲门就进了她的房间,结果被狠狠骂了一顿。因为这样的事儿曾两天都不跟我说一句话。果然这个年纪的少女很难搞啊。虽然人都说小孩子很难照料的,但是现在还是相信爱架,不要看她的房间比较好吧,我这样想着。
就这样睡眼惺忪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注意到了窗户那传来的雨声。
「明天也是个雨天啊……」
自己的房间的窗子的另一边,雨水如细线般滑落下来。被雨水浸湿的夜色,是独一无二的,不过这也只不过是在市营住房的二楼看到的景色而已。
在我和爱架居住的周围,是市营自建的并排排列着的公寓住宅街。因为东京内战而流离失所的人们,暂时居住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临时住宅街。所谓的临时,是因为它是在这五年期间内搭建起来的建筑物,房屋的排列风格呈现代式,还稍稍有那么点别致的感觉。我住的公寓也是新建的,住在里面还是相当舒服的。
因为还不能马上就睡着。于是将之前读的书拾起来继续看了起来。一边仰面横躺在床上,一边将书打开举在眼前。这样读书的时间,是我一天之中心情最好的一段时间了。
————你为什么看书呢?
突然,脑海里回响出羽鹭的话来。
被这样问到的我,毫无谎言的本着真心回答了
「说不上喜欢但也并不讨厌,只是觉得非读不可」
在羽鹭看来,应该是不可理解的回答吧。说实在的……那个回答也不过是事实的一部分而已。
事实上,我不知不觉察觉到了我读书的理由。
因为想要遇见『想要的话』。
恐怕在我的心中一直有着「有话想说,但是却无法很好地说出来的」这种无法宣泄的心情。不能只是憋在心里。但是想要说的话却又无人能够理解。所以想要说的话无法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很是痛苦。但是,不将之化为话语说出来的话,别人就无法理解。这些现在尚未成形的语言,仿佛浸润了我那颗无法被填满的内心,我相信我想要的话就在其中。
「那时候……」
我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一边把头上的书放了下来,放在了枕边。然后仰望着天花板。
不知为何,想起了过去参加合葬仪式的事来。
——那时候的我,到底是想要什么话语呢。
即使是现在也不能弄懂。即使现在也回答不上来。
对死去的父亲报以悲悯的心情。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的鄙视自己的心情。
在各种情绪交杂的绝望中,我祈求着能够救赎自己的温柔话语。
我那时候没有发现的话语,至今仍在寻找吗。或多或少,一定在任何人的一生中,都有着寻而不见,却又想要的话语吧。
无论是谁,一定都正在寻找着什么而活着的吧。不会只有我一人如此吧。
「……」
想到这,不免有种自嘲的感觉。一丝苦笑牵扯了一下我僵硬的面部。如今我自以为是的思考方式,也许是因为羞于开口的原因吧。
因为不想再被这难为情的情绪误导下去,今天的书就看到这了,不再继续读了。那就看看电视看到想睡为止吧。
就这么想着,我就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在餐桌旁弯下腰来,把电视的电源线插进了插座里。点开了液晶电视,因为现在时间比较晚了。有什么有意思的电视节目么,我随便地换台,现在已经过了九点电视剧播放的时间段了。不管那个频道都是深夜新闻节目。
「………集体持枪自杀事件?」
印象中电视报道过这个事件,不自主的停止了换台的动作。
报道称在学校遭受欺辱的少男少女们,成了自杀自愿者。他们通过网络聚集在了一起,不知在何处得到了手枪集体自杀了。自杀的场地就在第二新宿车站前。
突然想起……白天时遇到的刑警说的话『他昨天,在第二新宿自杀了。』
莫非说,我看见的照片里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事件的死者?
我对集体持枪自杀事件,有一些兴趣。所以想要再听一下新闻详细了解事情的原委。
警察的调查结果显示,集体持枪自杀事件,存在三大疑点。
第一,自杀者们的遗书中,都描述了这样奇怪的一点。
从死者的家中,发现了各种各样的遗书。在遗书中,都流露出想要改变现在生活状态的句子。『如果这次赌赢了的话生活就会改变』或者是「在这场生死赌博中如果赌赢的话,自己便会发生改变」诸如此类的话。这场持枪自杀事件中,他们不知道为何深信自己的人生会往好的方向改变。将自己的未来扼杀的了人们,在留下的遗书中,有着相似的改变人生的愿望的描述,从这些话来看的话这的确是一个奇怪的疑点。
第二点,自杀者们是从哪得到手枪的呢。
自杀者们,只是一般学生身份的少男少女们。从他们的阅历来看,并未发现他们与犯罪集团之类的有所瓜葛。一个寻常之人是如何将军火搞到手的呢,手枪的来源成了一个迷。
第三点,绝不可能发生的『偶然的连续』,这也许是这三点中最大的一个疑点了。
持枪自杀共有七人。并且他们使用的都是同一种左轮手枪,每个人的手枪中只装了一发子弹。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证言来看,自杀的这些人,将子弹装入手枪,转动了弹仓以后,只对准头部扣了一次扳机。
也就是说七个人,全部死于俄式轮盘赌(译注:左轮里面装一发子弹看你死不死的那种赌局)。
扣动一次扳机中弹的几率是1/6
而且七个人全部,只扣动了一次扳机便死掉了。
七个人全部都中了这1/6之一的几率的话,也就是六分之的七次方。
即此持枪自杀事件发生的几率是——
「——大约为28万分之一?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发生……?」
不知不见看着新闻的我,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时,从我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这么晚了,是哪个没有常识的家伙打来了电话啊。担心电话的声音会把爱架也吵醒,或者是骚扰到邻居。我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拿起还在响着的电话,显示的来电号码我并不认识……是恶作剧吧。
对方并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我接通了电话把手机放在耳旁,电话那边传出了声音。
「……喂?」
「喂,请问这是冴上城一先生的电话没有错吧?」
从声音上来看,好像在哪听见过这个女人的声音。但是……是谁呢。一下子还想不起来。我答道『是的』。随即电话那方的女人,马上问到。
「你的妹妹冴上爱架,现在在家吗?」
「……」
爱架是否回来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会问这样的事。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不好意思。我是警察厅刑警部,搜查一科,秋月杏子刑警」
秋月刑警。听到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下午时候,在打工的书店遇见的那位女刑警。起先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时,没能马上反应过来。但是好奇怪,我,并没有告诉秋月刑警我的手机号码。也就是说『被调查了』……有种不好的预感。
「爱架在家吗」
秋月刑警继续追问道。
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事情呢。内心开始泛起强烈的不祥之感。
……我为了再次确认爱架是否在家,走出了房门。
再一次,来到了爱架的房门前。屋里仍旧没有一丝光亮的样子。出乎意料的是敲门后居然也没有有人回应。我抱着就算惹麻烦也没关系的觉悟,试着抓住了门把。没有上锁的房门,和平常一样,轻松地打开了。
「…………没有……回来……!」
举着手机的我,惊愕的喃喃道。爱家的房间里没有人。已经夜里11点了还没有回来……这么晚了爱架还没有回来是不可能的。
深夜接到刑警的电话。没有回来的妹妹。
尽管不愿意往坏处想,但是事情还是朝着糟糕的局面发展了。
「爱架……我妹妹现在在哪儿?」
我满是焦虑的咬着牙,却一边假装镇定的问道。
秋月刑警的一句话,我的预感应验了。
「冴上爱架小姐,被诱拐了」

■■■

楼梯井处在车站的顶棚的半圆形屋顶上,有个电子告示板。抬头看看告示板,末班车的到站时间却没有显示。好像是因为发车时间晚点了,再次发车时间还没有确定。我伫立在检票口前。正对着我的方向,是通向月台的楼梯。在这里停下脚步等车的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
在站内嘲杂的人群中。愕然看着排着队的人群的我呼吸局促的耸动着肩膀。
接到秋月刑警的电话后,一秒钟都没有耽搁,夺门而出。
秋月刑警说要我在家待命,但是现在的我,完全没有那种余裕等待下一步指示。只是想着必须采取些什么行动,我连伞也忘记了带,就这样没命地跑在了雨中。
据秋月刑警所说,和爱架一起去唱卡拉ok的另外两个学生似乎正在警察的保护当中。据被保护的两个学生称,爱架被突然出现的一个男人带走了。详细的事情经过还不是很了解,所以现在,秋月刑警正为了获取详情在询问当中。总而言之……爱架被拐骗已经是事实了。
因为想要从被保护的两个学生和秋月刑警那里,尽快的询问出事情的详细过程。
所以我的目的地,就是保护两个学生的第二新宿警察厅。
为了能够赶上前往第二新宿的最后一班电车,拼命奔跑,终于赶到了最近的检票站……结果,没有想到因为受到电车安检的影响,电车居然晚点了。
在到达这之前,一直拼劲全力的奔跑着,冰冷的雨水浸湿了全身,疲惫不堪。湿漉漉的留海粘在前额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水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全身近乎无力的我焦躁不已的望向四周。车站里的店铺都早已过了营时间,全部放下了卷帘门。聚集在卷帘门前等车的人们,拿着手机,各顾各的发着短信或打着电话。
该怎么办呢,向周围的人一样,就这么等着电车来是不现实的。想到就在这一瞬间,爱架如果就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心里就很痛苦。秋月刑警说『一旦了解了详细情况,就马上打电话通知你』但是现在爱架的情况是无法预测的……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多等,直奔警察署赶去,想要打听出爱架的情况。想要确定爱架现在是否安全。
「……出租车。对啊,出租车啊……」
从这到第二新宿的话,应该打车要花不少钱吧。但是事态紧急,现在不是考虑钱这种事的时候。如果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就全部用钱来解决。妹妹现在身处险境,没有功夫在这想这种事了。
没有过多考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向排队候车人群的反方向,车站对面的交通环岛跑去。但是和我有着一样打算的人,自然也是大有人在。很多人放弃了排队等候末班车,来到了出租车战前。是末班电车来的快点呢,还是打车快一点呢。两边都排起长龙,这种大规模排队让我有种两边都差不多的预感。
「怎么会……!」
我失落的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无情的拍打着。
虽然明白责备自己是毫无意义的,但是还是无法不责怪自己。
妹妹现在身处险境,直到刚才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啊。为什么没有注意到爱架没有回来。为什么让爱架去唱卡拉ok啊。
事到如今后悔不已,烈焰噬骨般的愤怒与懊悔让我近乎窒息。
「………爱架……爱架……!」
想着如此难堪的自己,紧咬的牙齿,浅浅地刺破了下唇。从破裂处渗出的鲜血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我伫立在那里,品含口中鲜血的味道,失落地垂丧着头。周围所有的声音,被沉重的雨声淹没。过往的行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伫立在雨中的我。
……这样一直在雨中失落着,到底过了多久了呢。
冰冷的雨水落在我身上,这时我看见了一只将伞撑过来的纤细的手。
纤细的手腕白嫩且细腻。怎么看来,都是个少女的手。打着伞的是谁呢。我顺着手,视线上移。
「…………羽鹭……?」
没有错,美丽的绿色的瞳孔。我喃喃的说道少女的名字。在我面前打着伞的,正是羽鹭。
「会……感冒的哦」
站在我面前的她,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只是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也许是有羽鹭在的原因吧,我轻微精神错乱的大脑总算稍稍冷静了一些。因为羽鹭只有一把雨伞,所以我就和她一起打同一把伞。没有想到会和她同打一把伞。我和羽鹭俨然一副有着密切关系的样子,面对着面。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间,这个车站的环岛前遇见羽鹭。我简单地打量了一下,比我小巧得多的羽鹭。
红色的领带,白色的制服衬衫。红色的眼镜。就是她平时在学校穿着制服的样子。但是和平时相比只有一处不同——她的腰上绑着一本厚厚的书。被银色的锁链牢牢捆绑着的书,好像被封印了的样子。绑书剩余部分的锁链,松散的盘在了羽鹭纤细的腰肢上。
话回正题。我向上拢了一下湿漉漉的留海,为了解除这种难为情的气氛轻咳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呢,出什么事了吗?」
羽鹭淡淡的问道……我一时语塞,想不出巧妙的回应来。
妹妹失踪了,一刻都没多做停留的我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没有跑到事发现场,就在车站前无计可施,这种情况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解释。更重要的是,如果把与事件无关的雪名卷进来就更糟糕了。
「不好意思,现在我还不能说」
我没有说出实情,搪塞了过去。羽鹭察觉到我有所便,说到。
「………这样啊。明白了。但是如果有任何可以帮上忙的地方的话,别客气哦」
「谢谢。不过羽鹭,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啊?」
「……不好意思。我也不方相告。只是,发生了点复杂的事」
羽鹭眯起了冰冷的双眸,我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即便是羽鹭也有着不想说的事儿吧。
虽然明白自己并没有权力过问别人的事情……但是还是有些在意。
我们之间再没有继续交谈什么。即便就这样近距离的在伞下的我们,连目光的交流都没有。
气氛尴尬的继续沉默着。
毫无任何征兆——我的大脑深处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呃!」
我发出的一声沉闷的呻吟。在大脑的最深处,仿佛被刺穿了一般的疼了起来。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我的眼球开始燥热充血。
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一回事。痛的难以忍受。我瞪大着双眼,双手抱着头。呼吸急促,头部好像要爆裂开来一般,剧烈的疼痛着。
我在这种仿佛发狂一般的痛苦中咬紧牙关挣扎着,强烈的耳鸣也随之而来。
「………怎么了,那人……?」
我察觉到了。
雨水淋泻而下的车站前的环岛,排队等待出租车列队的对面是列车轨道。在列车轨道上有一个『正在走来的人影』。
轨道上走来的人影,俨然一副诡异的样子。
一个男子,头戴压低了的红色礼帽,身着晚礼服。但是即便穿着如此诡异的服装,却仍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帅气感。男子手撑一把猩红色的雨伞,优雅地从轨道的正中间走来。打扮也好,行动也罢,都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尽管电车晚点,还没有进站。在轨道里行走也是危险的举动啊。只要有点常识的人,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但奇怪的是……如此扎眼打扮的男子,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在轨道的一侧是值班岗,站在值班岗前的警官,完全没有注意到从眼前走过去的红帽男子。
在排队等候出租的人们,以及站在轨道旁的年轻人们都没有发现他。好像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看到轨道上的那个男子。
这个男人,任何人都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男子越来越向我所在的方向靠近,我的身体,发生了除头疼以外意想不到的异变。
视野————渐渐浸染成一片红色。
仿佛透过一片透明的红色镜片看影像一样,眼前的世界被染成了一片红色。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滴滴答答的划过了脸颊。看起来一片红色的世界,我终于了解到从自己眼睛中流出来的东西的正体。
「……开玩笑吧!」
是血。
我在流着血泪。
除了赤红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我猛然醒悟到,擦在手上的眼泪和正在下着的雨的颜色截然不同。在视野变成一片腥红之际。在礼帽男子周围人们的头顶上,我看到了无数红色的数字。
全部都是立体的影像数字,这样说好像更贴切一些。
泛着红光的数字,漂浮在空中。警察的头上,还有等出租车的人们的头上都漂浮着数字,比如说像42等,不知是什么意思的数值。每个人头上漂浮的数字都像电视机信号不好时一样,发出噪音晃动着。
到底那些发出噪音,发着光的数字到底在表达着什么啊……!
雪名好像很悲悯地抬头望着流淌血泪的我。
「讶上同学好像有潜质呢,你能看到『他』的身影吧?」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的帧速率过大了哦。因为,你很容易受到他拥有的『石』的巨大影响。真是遗憾呢。你有能看见『无次元数』的才能」
羽鹭这样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半强硬地将伞递给我。
她望着站台内的方向。调转方向,什么也没说就朝着站内的方向走去。将仅有的一把伞递给我后便转身离去的羽鹭,张皇失措的我喊住了她。
「等一下,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去哪啊!」
「去会会他」
「他……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找在轨道上散步的他有事,所以才来这的」
羽鹭的双眸遮蔽在雨水淋湿的镜片后。
「他是应该被埋葬的最后的救世主……被称作灾难数」
羽鹭说完这句话后再也没说别的,向雨中车站的方向走去。我哑然地目送着渐渐变小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到。
羽鹭来到这就是为了见那个男人的吧。
我一边咬牙忍着尚未平息的剧烈的头痛,一边再一次集中注意力,观察男子的样子。和在远处遥望时相比,靠近了的男子的样子更加清晰起来。
红色礼帽男子,没有打伞的那只胳膊里,抱着一个沉睡了的小女孩。看着那个小女孩的侧脸,我认识她。
「…………不会吧……是爱架……!」

■■■

怒气上涌使我的手都颤动了,双手颤抖着拭去了脸上的血泪。
我把羽鹭借给我的伞收了起来,站在雨中。完全没有心思顾及自己发生了异变的身体。完全不顾自己已经被淋成落汤鸡的事实,用尽全力的向车站内奔了过去。
现在自己的身体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那个男人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
掳走自己妹妹的那个人,现在就在眼前。
再次返回到车站内。不知为何,羽鹭应该比我先到的,但她现在却不在这。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能顾得上她的时候了
无论如何————现在一定要在这逮住那个男人。
一心只想着救出爱架的我,迅速审视着周围的情况。
车站检票口前的电子告示牌上,终于显示出了末班车的发车时间。也许是末班车马上就要发车了吧。检票口前的人们,涌向了月台的方向。
站台处等待电车的人们再一次的聚集了起来,渐渐的拥挤开来。
想要看见帽子男现在正身处何处,就一定要到轨道上去。只有通过检票口穿过拥挤的人群了。决定突破拥挤人群的我,默不作声的朝着检票口处走去。
在这过程中,我有意的留心着周围人头顶的情况。
检票口附近的人群……头上并没有数字。只有在礼帽男周围的人的头顶上,能够看到发出噪音的数字。绝对没错。我所见的数字影像,至今为止绝非错觉。
只是,异变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又是刚才的数字……!」
我低声咒骂着。车站内的荧光灯,稍稍明灭着。很快,车站内所有人的头上,我又一次看到了,如同在出租车候车站那的人一样,漂浮着红色的数字。所有的数字也都发出噪音晃动着。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数字中————一个戴着红帽子的男人,打着伞。
等待末班车的人们构成了人口密集地带。与人们向站台内移动的方向相反,男子优雅的走了过来。在人群中走来的男子,一步也未曾停留过。不知为何,为了不挡住男子前行的道路,男子周围的人自觉的让开来。
在混乱的人群中,仿佛男子自己就能自然而然的生出一条道路来一样。
帽子男,恐怕并不是要从轨道前往站台吧。和人们持反方向的男子,应该会让周围的人觉得很迷惑吧。但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帽子男的存在。人们的视线,没有一个人是注意到眼前的帽子男的。
帽子男在车站站台混乱的人群中优雅的踱着步,没有使用车票就通过了自动检票口。根本没见他使用车票或者月票。即便如此,自动检票口完全无视帽子男的『无票乘车』,打开了通行门。
并非人类的检票口,也看见了谜一样的数字漂浮在空中,我无法忍受。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了。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了帽子男的存在。并且诱拐妹妹的,就是这个男人。
通过了检票口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帽子男收起手中的伞,轻轻的向空中一抛。伞在空中乱舞起来,下落到地面时轻轻的跳了一下。在地面上转动着的伞的上方,我又一次的看见了漂浮着的数字。99。而且伞的尖端指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帽子男,向伞指示着的方向看了过来。发现了我。
打量了我一阵的帽子男,细长的嘴唇,仿佛撕裂开一条细缝般诡异的笑着。
(插图,此插图损坏,故不放出来瞎眼了)

「……看来我走对方向了啊。虽然看上去像是在玩儿游戏,但是这把伞的占卜精度可是相当了得的。从方位显示为0.99来看,你是她的哥哥,冴上诚一啊。原以为要花费一些工夫呢,这么轻易的就找到你了,真是帮了大忙了」
帽子男,似乎是一副打探我的口吻。想到是他诱拐了爱架,莫非是打算向我索要赎金?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根据你的回答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和男子近距离对视的我,其实,头痛比刚才更加严重了。
虽然狠狠地瞪着帽子男,但实际上为了不流露出痛苦的样子,竭尽全力的掩饰着。即便喘口气也会觉得脑袋仿佛就要爆裂开来般剧烈的疼痛。不知道为何好像这种疼痛的程度随着离帽子男的距离越近就越严重。
「我是什么人,啊。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毕竟是你所不能理解的呢。但是我的目的却很简单。为了实现你妹妹的愿望,所以才来见你的」
「实现……爱架的愿望?」
「没能尽早通知你呢,是啊……」
红帽子男一只胳膊抱着丧失了意识的爱架,另一只胳膊静静地靠向自己的胸口。毕恭毕敬地,以一种做作的方式行礼后报上了姓名。
「梦的遗骸。人造的救世主。虽然被冠以过各种各样的称呼,但是你们称呼我为红帽子」
「你是……红帽子?」
「正是在下。被你的妹妹呼唤而来,达成她的心愿。嘛,准确来说的话并不是被你妹妹呼唤来的呢」
我张口结舌的听着男子乱七八糟的招呼声。
虽然是这样一身妆容和打扮,但是从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但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我的大脑否定着这件事,但是我的心里却承认了。这不是当然的么。我真的不想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都市传说中那个『实现愿望的怪人』。
「开什么玩笑……可恶,说什么你是都市传说中的怪人!如果可以的话把爱架还给我,不还我的话……!」
「不还的话?你会怎样呢?」
「我叫警察来抓你!你现在这叫诱拐!」
「噗,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自称是怪人的人,对我的威胁付之一笑。一边捂着笑疼的肚子,一边回答到。
「没什么,居然会认为警察能奈何得了我,你还真是可爱啊。总是要说大话的话,还不如说要杀掉我之类的话呢。毕竟我是来杀你的呦!」
「!」
紧接着的一瞬间,我开始喘不上气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谁在背后捅了我一刀。胸口处剧烈的疼痛着。但是并不是那种被刺的痛。和从外开始的疼不同,是从内部开始的疼。仿佛心脏被刺进一个匕首一般,熊库的深处如撕裂一般的疼痛着。心脏……好疼!
疼的无法忍受的我跪在了地上。
用双手捂着前胸,痛苦的蜷成一团。
「……知道吗。人类只要是活着的时候随时都有死亡的『概率』。事故死,病死。这样的死亡概率,只是连偶然发生都很罕见的微笑的概率而已。但是,这种罕见的可能性可以任意的控制其发生的话会怎么样呢。因为我,现在的你心脏衰竭而突然死亡的概率,你不认为这也是可能的么」
怪人,一边愉悦的俯视着跪着的我,一边说着这些不明不白的话。胸口的疼痛,说什么是怪人故意引起的心脏衰竭。这怎么可能!
我看见在我的胸口前,漂浮着出红色的数字。连碰都碰不到,但是却发出噪音如幻影一样的数字。数值是0.03。什么啊,这个红色的数字……!
「————冴上同学,对不住了」
在我身旁,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跟我道歉,蹲着的我猛地仰起头向说话人看去。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短裙的少女的下半身。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腿抬起来朝正前方要踢什么东西的样子。
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要道歉。
少女纤细的腿,没有想到提在了我胸口的正上方。如此纤细的腿却有着难以想象的踢力。我毫无防备的被一脚踢飞,如上所说地被踢飞之后在地上翻滚着。
被踢飞后的我慢慢的将身体伸直,废了好大劲才站了起来。
肋骨好像断了一样的疼着,我不自主地咳了起来。
但是——心脏不疼了。
于此同时,胸前的红色数字也不见了。
我一边咳嗽着一边向将我踹飞的少女方向看去。
「羽鹭…………是你救了我……?」
「看来总算是阻止了心脏发作啊,太好了」
羽鹭雪名连笑也没笑一下,一幅冰冷的语调回应。
怪人意味深长的打量着,突然出现将我一脚踹飞的羽鹭。
怪人一边淡淡的笑着,好像饶有兴致地说。
「…………真是奇怪啊,不只是不经心间识破我伪装的冴上君,连你也看得见我吗?我不认为你只是个单纯的普通人呢,你是谁」
「单纯的,是冴上君的同班同学」
羽鹭背对着我,沉静的和怪人对峙着。
她对着怪人,毫不客气地说
「你所操纵的是『概率』吧」
悠然自得微笑着的怪人,听到这话时表情突然凝固了。
看着停止笑容了的怪人,羽鹭冷冰冰地继续说。
「我也终于找到你了。这样找你,真的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呢。毕竟你能够操纵概率。你的存在被周围的人『发现的概率』是非常非常低的。能从这个瞬间之中所有可能发生的概率中,选择你想改动的来下手……真是危险至极的力量啊」
红帽子操纵概率?
羽鹭刚刚,的确这么说了。马上想起来。刚才,红帽子不是也这么说了吗。「能够让罕见的可能性随意的发生的话会怎么样呢」这样的话。那么,我的心脏病发作差点死掉的事,在这个地方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红帽子存在这事。全部都是因为红帽子能够操纵概率,引起的这种近乎不可能的偶然么。
「……你,还真是棘手啊」
怪人,一只手仍旧轻轻的抱着爱架,另一只手摸向晚礼服的口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直手枪。我下意识地作出防备状。
虽然刚看见他就知道他是个危险的家伙,但是没有想到怪人居然携带手枪。他取出手枪后,毫无犹豫的将枪口对准了羽鹭的额头。
现在在扳机上的手指。只要稍稍用上一点力,羽鹭的脑袋上就会被打出个大洞来。我窥视到拿枪对着羽鹭的怪人,掩盖在帽檐下的脸上,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赶忙喊到。
「羽鹭!」
但是我的悲鸣声,堙没在了枪声中。
火药的爆破声响彻四方。即便如此,周围的人也完全没有注意到枪声。
从枪口飞射而出的子弹,高速回转着,以每秒400的速度冲破大气,沿着直线的轨迹直指目标————即便如此,羽鹭也毫不胆怯,绿色双眼中闪烁着光芒。
在子弹击中前一秒,羽鹭对着怪人枪口的方向举起右手,低声说到。
「……分子间力分解」
在羽鹭举起右手的一瞬间,空中飘浮着青白色的数字罗列。
这和当时飘浮在我胸前的红色数字是同一种东西吧。庞大的数字罗列,看起来好像复杂的『数学公式』一样。在羽鹭的眼前,众多数学公式如墙壁一样展开。碰到数字墙壁的子弹,好像在风中飞舞的沙粒一般,在空中消散不见。
「!」
从自己手枪中打出的子弹,在击中羽鹭之前,在他眼前云消雾散了,怪人的脸僵住了。遮蔽在礼帽下细长的嘴唇,十分不痛快的抿作了一字形。
吓得说不出话来的,不止有怪人一个,我也一样。
这是在做梦吗?
本应该被枪击中的同伴同学,现在完好无缺的站在那。没有死。羽鹭仍然举着右手面向着怪人,淡淡的说到。
「伟大的数学家,毕达哥拉斯曾说过。万物皆从<>中来。」
随着羽鹭话音的落下,羽鹭眼前展开的数学公式墙壁也消失了。羽鹭放下了举起的右手,扶了一下眼镜说。
「物体是由微小的分子集合体。连接分子的之间的力,叫做分子间作用力。『如果把这个引力数值换成0的话』引力就消失了。子弹就无法维持分子结合的状态,消散掉」
「……操纵算式的人……数秘术师如今还没有灭绝殆尽,还真是让人吃惊啊」
怪人用一副惊叹的口吻说着。然后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虽然方式不同但是我们同是<>的操纵者啊。用这种小玩具好像是无法击败你」怪人放下抢来,将手枪收回到口袋里。再一次向羽鹭问道。这次,并没有夹杂着一如既往的诡异微笑,而是用十分冷静的口吻。
「提问。你是什么人?」
羽鹭没有做任何回应。
许久,羽鹭和怪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互相盯着对方。
终于怪人认输了,耸耸肩膀说到。
「看来是不打算回答吗。呀咧呀咧。但是互相行个方便,有些问题必须要说清楚的哦」
怪人问到。
「你是我的敌人吗?」
「嗯,是这样」
「那真是遗憾啊。那么至少,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羽鹭雪名。我的名字」
「记住了」
看着雪名这一副毅然决然的态度,怪人苦笑了
「真是服了你了。本来想结果了冴上君的,但是因为你的有力保护,冒然出手的话还是很危险的么。有必要要稍稍准备一下了。没办法了啊……今天就先告一段落吧」
怪人依然一手抱着爱架,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过一样走了。
「什——给我站住!」
比我出一头的红帽子男回过头来。我愤怒地呵斥道。
「不是说了让你把爱架还给我么!你要去哪!」
「我会实现所有遇见我的人的愿望,让他的人生光辉起来。完成她的愿望,是我非常重要的工作哦。在工作完成之前,我是不会把她还给你的」
「开什么玩笑,诱拐我妹妹怎么能叫工作呢!」
「诱拐只是手段并非目的哦。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是为了杀你,才来这的。也就是说为了达成她的心愿,杀了你是最好的方法了」
「是说我死了,就能达成爱架的心愿了!绝不可能!」
「你真的,能这么断言么?」
「……到底是什么意思!」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啊,可能无法理解吧。因为还没有涉足社会。自己的幸福,有时候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才能成立的哦」
怪人自信满满的说着让人心生不悦的话。怪人目中无人的微笑着,并没有打算回答我的问题。这次反倒不是我,羽鹭开口说到。
「如果想这么简单的就逃跑了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哦」
「吼……这可就不好办了啊。看来连羽鹭君,都不打算让我回去啊」
怪人稍稍歪着头,好似困扰地耸了耸肩膀。默不作声地盯着我和羽鹭。怪人凝视了一圈周围,好像发现了什么。将手掌伸出来。
「唔,还有这一手啊。就我看来,这里的地下还掩埋着很多爆炸物呢。如果引爆的话,在这个车站会有很多人死掉哦。但是万幸的是,羽鹭君也在这。不用说,眼睁睁地看着它爆炸吧?」
……他这是说了什么?
正在思索这话的瞬间。以怪人的脚下为中心,从地面下向上浮现出大量的红色数字。发出噪音的数字是0.00452
怪人将抱在一只胳膊里的爱架放到了肩膀上。双手恢复了自由,随后用手捏住帽檐,取下帽子鞠躬。
「饯别礼物」
「喂!喂!等一下!」
喊住怪人的我,瞬间哑口无言。
那是因为第一次看到帽子男摘下帽子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你……到底是什么?」
喃喃自语的,并非他人,正是我自己。
这个男人不单单是个异常者,他连人类都不是。
遮挡在礼帽下方,鼻子往上的直到头部。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睛。
从鼻子往上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在普通人长着大脑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漂浮着一个圆球状的白色物体。
怪人将取下的帽子放在胸口前,说了一句非常郑重的告别语后,重新戴上礼帽。悠然的拾起雨伞。
我目瞪口呆,站在身旁的羽鹭正盯着怪人脚下出现的大量数字。
「…………这是……『引爆的概率』……!」
发现了什么的羽鹭,慌张的从裙子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只黑色万能笔。完全不在乎已经转身离去的怪人,跪在地上,开始疯狂的写着复杂的数学公式。不明白羽鹭这样做的目的,我只好问到。
「那个混蛋跑掉了!现在这种时候你这是在干吗啊,羽鹭!」
完全无视我的询问。羽鹭的态度让我感到很是焦躁,正打算着就把她留在这,赶去追那个怪人,犹豫之际,羽鹭写完了数学公式。
羽鹭一边用手指着写好的数学公式,一边小声的说道。
「急速增大扩散度(译注:熵加速,熵是热力学中表示物质系统状态的一种物理量&信息论总的一个基本量。表示关于某种装填信息的不肯定性程度)」
羽鹭写的那些数学公式一瞬间释放出闪闪发光的青白色。
紧接着,羽鹭把正要起身去追怪人的我,从正面一把推倒。
「…………诶?」
背上传来冰冷的地面上的感触,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我,看着把我撂倒的羽鹭。娇小的身躯,用纤细的胳膊用力的抱着我。就好像要缠住我一样紧紧搂住了我。羽鹭微微隆起的双峰压到我身上。这种感觉让我躁动不已,心跳加速。娇小温暖的身躯……好舒服。被冰冷的雨水淋湿的身体,仿佛融化在了这柔软的触感中。
「……不要紧的哦」
羽鹭把脸深深的埋在了我的胸口,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
————车站内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我眼前的红色世界,全部掩埋在上扬的灰尘中。自动检票机被连根拔起,在空中舞动。天花板上的电光显示板被压扁成碎片,漫天飞舞。等待末班车的人们,被粉尘吞没,消失不见。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羽鹭和我的身体下,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们抛向了空中。
整个身体处于失重感的我,终于明白了羽鹭紧紧抱着我的用意。
是为了,保护我啊。
被爆炸的烟尘卷到半空中的我,看到了打着伞优雅伫立着的红帽子男。红帽子男一边看着被爆炸卷入空中的我和羽鹭,一边一满意足的微笑着。十分懊悔的我眼前渐渐化作一片红色。
伴随着身体不知下落何处的感觉,我失去了知觉。

■■■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远远的就能看见车站正燃着熊熊大火。
不久,即听就传来了消防车哇呜哇呜的警笛声。黑色的雨夜被红色的大火照亮。滚滚黑烟向上升起的样子,仿佛让人们再一次看到了五年前东京燃烧在大火中景象。
黑色的西装,黑色的领带。一头乌黑的头发,尖锐的目光。仿佛送殡行列里穿着丧葬服一样的高大男子,似乎快溶在住宅街的黑暗中,伫立在雨中。雨水敲打着伞布的声音满布耳中,男子默默地,仰望着被大火染红的夜空。
稍稍过了一会儿,男子从西服口袋中拿出了手机。
手机为了防止窃听采用了通讯加密措施。按1键就开始联系预先设置好的联系人,响两声之后开始接电话。
男人将话筒凑近嘴唇,问到。
「……情况是」
「车站内发生爆炸。现在,附近的消防车和警察正在灭火。根据爆炸的规模推断为地下引爆。是事故还是炸弹引发的。正在调查中」
电话另一方的女接线员,简洁的答到。紧接着接线员继续说到。
「欧盟,中国,俄罗斯。所有的间谍机关,均未将此事公布于众。但是刚刚,成功监听了AES加密通讯。美国似乎有所察觉,根据现在的分析情况,本次事件被他国干预的可能性很低」
「时间的问题而已。如果发现灾难数拿着『石』的话,想要它的国家就会出来了」
男人毫不客气的回应了一句,继续说。
「总而言之,终于这么近距离的捕捉到了那家伙的动向。现在开始监视」
「请千万注意安全。太过草率的过于接近的话,敌人有可能会发现我我们『教团』的存在。根据救世主计划的计划书上说,敌人的身体能力和感官都得到了强化。请不要乱来啊,迪格执行官」
「明白了。发现那家伙『携带什么东西来这个国家』了吗?」
叫迪格的男人向女接线员问。
但是女接线员,稍稍调整了下语调回应。
「……十分抱歉。关于这个还在搜索中。现在,已经向国内的警察机关发布了通告。在他们的帮助下,应该会尽快有所发现的。」
「无法期待。任何国家的警察都一样,只能看见威胁却看不见对手」
迪格打断了女接线员的话。
对着沉默了的女接线员说。
「这是日本……这样说来的话,这的确有一个警察,是个优秀的人才。往我现在说的姓名和地址发送一封邮件」
向女接线员交代完后,迪格终于挂断了电话。把电话放回到西服口袋中,再次眺望雨中远处的火势。
熊熊火焰灼烧着的夜晚,淹没在雨声中。
「变革之石……五年前的那个石头吗」
在这黑色的雨中,男人的喃喃自语,没有一个人听到。



本帖最后由 chengbohan 于 2013-1-13 00:34 编辑


Phase3:世间充满的<>

由于车站的爆炸事故而仍然处于一片慌乱的警察厅。

集体持枪自杀事件的搜查本部也在警察局的一角。
秋月杏子出席了组织犯罪对策部上午召开的搜查报告会议,听取了搜查成员这几天来的搜查报告。关掉灯之后投在室内的幻灯片影像。幻灯片上显现出了持枪自杀者的遗体的照片和使用过的枪支。搜查员按顺序站起来报告了自己的搜查情况。秋月则是默默地听着这些报告。
秋月还是第一次听说为自杀事件而成立搜查本部。
说到设置搜查本部的理由,比起『有人员伤亡』这种原因,『大量枪支外流』才是更主要的。
也就是说,被看重的,并非是人类死亡,而是采取的死亡手段。
7
名自杀者全是使用左轮手枪击中头部,当场死亡。经过组织犯罪对策部搜查可以断定的是,那些用于自杀的左轮手枪是在2周前由走私船运进国内的。已经逮捕了几名与武器走私相关的犯人……但是据这些被捕的犯人的证言说『的确进行了走私贸易,但是买进的大量军火武器不知被谁劫走了』。
也就等于他们说自己换了大价钱私贩回来的武器,全部被某个人夺走后下落不明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分明是在扯谎。哪是什么被人夺走下落不明,明明就是他们把东西已经出手了。一般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这么想。但是,那些人却说谁都不承认,完全没有要认罪的样子。
「……红帽子」
秋月在会议中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咒骂着。
是谁从走私团伙那劫走了枪支。
是谁将被劫走的枪支交给了少年少女。
毫无疑问,连接走私者与自杀者的结点便是『谜一般的第三者』。
……秋月推测那个谜一样的第三者就是红帽子。不管怎么说,持枪自杀事件中的少年少女们有着一个共同点——『想尝试红帽子的传说』。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秋月的推测也是超乎常识的。
都市传说的怪人从走私武器的人那里劫走枪支,再将枪支交给自杀志愿者。谁会相信这种事。正如秋月所料,警察高层看过她的报告书之后只是对其内容付之一笑。
那个暂且不说……用于民间群体自杀的枪支只是冰山一角,被盗的军火还有将近40%下落不明。也可以假设,还没找到的其他武器也还在民间流通吧。
……让秋月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在报告中,还提到走私军火集团除了这次的军火交易以外,之前还进行过更大规模的交易。关于这件事还在调查之中。虽然想要知道那次大规模交易的具体内容,但是会议到这里就结束了。
室内回复光明。在简单的质疑问答之后,搜查成员离开座位,回到各自的岗位去。秋月混在人流中离开座位。
然后,离开了调查本部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座位后,秋月默默地坐下。在秋月的桌上……放着两名失踪的少年少女的照片。
验证红帽子传说的少女,冴上爱架。
还有身为爱架的哥哥的少年,冴上诚一。
一边感慨颇深地看着两人的照片,秋月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在桌上小幅度地震动。打开电话一看,有一通短信。没有发信人的姓名,用于发信的地址也是从未见过的地址。
「……这个是……!」
看完邮件以后,秋月坐在自己的工作桌前惊呆了,而其他人并没有察觉。

■■■

游离与半睡眠状态的意识,开始渐渐苏醒。
伴随着从梦中醒来的轻微头痛,缓缓地睁开沉的眼睑,外面的阳光直射进来。虽然意识还在恍惚中,但是已经可以清楚捕捉到屋子的轮廓。看起来像是因为从拉门处射进来的阳光过于刺眼,我才从昏睡中苏醒过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头有些微痛,下意识用左手遮住了睁开的双眼。然后,视线被黑暗掩埋。
「这里……是哪里……?」
抱着这样的疑问。将手掌从脸上移开,从被子里探出上半身。没有在意从身上悄然缓落的被单,睡眼朦胧地环视周围。
醒来的地方是……好像是个10张榻榻米大小的铺着榻榻米的屋子。古色古香的桐木衣柜上挂着字画。看起来是个日式屋子,但问题是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自己家。真是悲哀啊,我都没在这种气派的日式家居里生活过。
不经意一看,放在房间里的大镜子里面映出自己的样子。直到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样子,才注意到自己被换上了灰色的和服。就像是在旅馆里穿的浴衣。
究竟是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穿成这个样子?
我记得……本来想要去第二新宿所以到了车站。在车站遇到的同班同学羽鹭雪名。又碰上了扛着爱架的红帽子,我自己则看到了奇怪的数字,之后在车站发生了爆炸……再之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拼命地回想发生的事情,才感到有些眼晕呢。我便用一只手支撑着倾斜的额头。
也不能一直都在被褥上。想着去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情况的我,拿开身上的被单准备站起来。为了能够站起来,把手触着身旁的榻榻米上。
但是……指尖碰到的奇妙的柔软度与温度并不是我所知道的榻榻米的触感。
「……!」
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控制住惊叹的声音像悲鸣似的响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我的手正一把抓住白皙少女的胸部。
长至腰际的闪亮的白色长发。在紧闭的眼睑下面,必然是一如既往的美丽的绿色瞳孔吧。在我身旁的是,同班同学的鹭羽雪名。
我的被子的旁边。也就是横躺在榻榻米上,正在熟睡着。
浴衣凌乱。
从浴衣的缝隙里露出的毫无瑕疵的大腿。然后是漂亮的锁骨。从露出的肩上看不到胸罩带子的事实猜想的话……没穿内衣吗,这是?
我慌慌张张地把手从隔着浴衣抓到了的她小巧的胸部拿开。还没有理清状况的我,一边抑制着剧烈的心跳,对着眼前毫无防备少女,不知该看哪里是好……脸慢慢地烧起来。
说实话,幸好羽鹭并没有醒来。她要是醒着的那就糟糕了。虽然在内心里辩解说是这件事纯属意外,但是还是不由得有一种罪恶感。
突然,注意到熟睡着的羽鹭手上,拿着一本书。
书名非常的简洁——『看病入门』……真是没有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参考书。在羽鹭的旁边,还散乱地放着一些其他的医学书和药草书。
这么看起来,就像是虽然一窍不通,但是还是努力地想要给我治病样子。在附件放着的一些医用的手术刀还有花盆之类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看到这些用途不明的东西感到有些不安……大概是试验出错后,累得睡着了吧。明明在数学物理那些令人费解的地方都非常熟识的家伙,到了给别人看病这件事上,居然就完全束手无策了。
……我、我可没有觉得这有些可爱的啊!
虽然难为情,我还是把将自己的被子盖在了睡着的羽鹭身上。一边尽可能不看羽鹭。给她盖好以后,我缓缓地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地走向透着阳光的隔扇。然后将手搭上去,打开隔扇。刺眼的阳光立刻打在了身上。
和那天阴沉沉的雨天不同,现在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从太阳有些沉到了西边来判断,时间应该是已经到了下午了吧。呈现在我眼前的,是经过非常精心修整的日本庭院。
这里好像是日本房屋的其中一间屋子。庭院环绕着瓦葺屋顶的主屋。走廊面对着庭院。是很漂亮的屋子,但是对这里没有印象。不过挂在晾衣杆上的洗好的衣服,怎么看都是我之前穿的衣服。
「……啊!」
突然,从背后传来微妙的、甜美的悲鸣。我回过头看房间里。
然后,看到那里是刚睡醒的羽鹭。大概是注意到自己睡着时的衣衫不整的样子。用我给她盖上的被单遮住胸部,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羽鹭一脸不知所措地抬着头看着我,红晕都已经染到了耳边。还有刚刚碰到她那件事,我也尴尬地微笑。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为了掩饰这种尴尬,我决定先用简短的招呼蒙混过去。
「这、这种时候,与其说早上好,应该说晚上好(译注:『おはよう』是早上好,这里原文是换了一个字,变成『おそよう』。而『おそ』又有『晚』的意思)了吧」
「啊!那、那个……晚……晚上好?」
羽鹭回应了我突然而来的玩笑话。
第一次看到羽鹭如此慌张的样子,既新奇又有趣,然后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呆呆地看着一直笑的我一会儿以后,羽鹭也在我的感染下笑了起来。虽然看到在教室里面一直显得很沉重的羽鹭现在的样子,让我感到惊奇的是,现在已经感觉不到那份沉重。现在的她,她的微笑时发自真心的。
羽鹭的笑脸是那么开心,但同时也奇妙地使我的心情难以平静。无法直视她澄澈的视线,为了掩饰发烫的脸颊,我从羽鹭身上移开了视线。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家哦」
「虽然我也想过会不会真的是你家……这么大的房子,真的是你家啊?」
「嗯。因为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就先把你搬到我家,照顾你……是这么打算的没错。但是因为没做过这些事,所以并不是很顺利……」
羽鹭把『看病入门』摆在膝盖上,有点失落地耷拉着肩膀。
「而且——要是我跟你在一块的话,红帽子也不会贸然地来袭击你吧」
红帽子。从羽鹭的嘴里听见了那个名字。超出我常识之外的体验好像并不是梦或者幻想之类的东西。这让我觉得非常遗憾。
说起来……我和羽鹭居然在车站的大爆炸事件中,几乎毫发无损地存活了下来。
说是奇迹未免显得太过敷衍,但是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其它词语加以形容。车站的那场爆炸,如果红帽子说的不假的话,就是因为『爆炸物』引起的。
虽然现在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但是那个怪物说自己能够操控『概率』。恐怕,那也就是说他把车站地下的爆炸物的极其微小的爆炸概率改变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里,我才注意到自己浑身关节都在痛。虽然裹在和服里面看不见,但是可以推测出身体遍处都是擦伤和轻微的灼伤吧。
「我……在这睡多久了」
「差不多整整一天半了吧。今天是星期天哦」
从羽鹭那儿听到这个之后我张口结舌。如果是这样,就有一件必须马上确认的事。
「我的妹妹……爱架怎么样了?」
「……你妹妹还是在红帽子手里」
也就是说,我就让爱架一直在那个怪物手里,自己则整整昏迷了一天半。爱架……现在还好吗。突然我的胸口被一种不安占据。
「现在还没事」
像是看穿了我的担心,羽鹭有些困扰地对我微笑。
「红帽子说了。『在实现爱架的心愿以前,都不能将爱架送回来』。那么反过来想的话就是,他有把爱架还回来的打算对吧」
我默默地听着羽鹭的话。确实可以按羽鹭所说的来解释。但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个怪物所说的爱架的愿望成真也就是……我的死亡。
红帽子说在杀死我之前会让爱架活着。只要我不死,爱架就没有性命危险吧……虽然不过是一种乐观的推断,但是现在我想要相信事实就是这样。
我突然注意到羽鹭的样子很奇怪。羽鹭不知为何一直害羞地低着头。是还在介意自己的睡姿被我看到了的这件事吗。
「那个……你的衣服弄的很脏所以才帮你洗的……」
「呃,啊啊,连那种事都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啊,多谢了」
确实挂在院子里的衣物全是我穿的衣服。在卷进爆炸案的时候,不知道衣服究竟脏到什么程度。不过沾到了粉尘和砂土,肯定很脏。过了一天半的现在那些衣服还在晒着,即便是从这点来想,也许把衣服弄干净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想到这个觉得很不好意思。
但是仅仅是这样的话,还是没法理解羽鹭扭扭捏捏的原因。
不知什么原因,羽鹭低埋的脸颊染上了红晕。
耳朵都红起来,羽鹭终于开口,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
「内、内、内裤没有帮你脱掉……那个……对、对不起……!」
「……」
羽鹭一边脸上冒着热气一边别开脸说。经她这么一说我确认了一下……确实,我现在穿着的,只有内裤是那天晚上穿着的那件。
羽鹭裹着被单站起来,急急忙忙跑到我的面前。好像是相当着急,羽鹭用含混不清的语气告诉我。
「洗澡水已经热了,去洗吧。我、我、我去做午饭。水已经热好了……我,我这就去!」
说完以后仍是红着脸,慌张地离开房间。然后光着脚跑向走廊对面。目送她仓皇的背影,我又一次微笑了。
在学校碰见她的时候只觉得是个对自己说着难懂的话的怪人。但是在她身上,还是有着同龄少女一样的羞耻心和放不开的时候,总觉得她很可爱。而且很重要的——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羽鹭的由衷笑脸。

■■■

从浴室出来之后,羽鹭就领着我走向起居室。总觉得是到了旅馆之后被招待似的。跟在换上T恤和短裙的羽鹭身后走在走廊上。洗过澡之后脑袋很舒适,我开始考虑各种各样的问题。
诱拐了爱架的怪人,他的正体到底是什么?
怪人……没有头。不是人类。
听羽鹭的口气,似乎是对那个红帽子有所了解。走在我面前的这个叫羽鹭雪名的少女到底是……什么人呢。
「虽然有点乱,请进吧」
我一边走又一边在想着事情,这才注意到羽鹭停住了脚步打开了旁边的隔扇。好像是饭桌在那边。羽鹭催着我进去。我停止思考,顺应了羽鹭的好意。由羽鹭领着走进起居室。然后……顿时目瞪口呆。
「确实是很乱,这个已经……」
我无语的仰望着眼前的书山。
起居室是铺着榻榻米的房间,中间摆放着漂亮的木质长桌子。能站人的空间恐怕就只有桌子周边的地方了。数不清的书堆积在桌子周围,把桌子围住。在走向饭桌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堆在旁边的书塔中的一本书。书脊上的标题有英文也有日文。大多是像字典那么厚的书,好像内容也大半是数学、物理学和医学之类的。在这些书的夹缝里摆着大型的液晶电视机和电话机。大概是考虑到吃饭的时候能畅谈才勉强腾出空间放置这些的吧。尽管如此,一眼可以看到的还是可以遮住地板的大量的藏书。这是什么啊,是准备要建图书馆么。
「这个……是羽鹭的父母在读的书吗?」
「我,没有家人哦……因为5年前父母都死了。所以『现在』这全是我的东西」
羽鹭的父母已经去世的事,是第一次听说。
说是5年前的话,也就是说羽鹭的父母也是在东京内战中去世的吗。但是,好像在转校那天的自我介绍说是从海外转来的归国子女吧。算了,虽然不知内情,但作为外人的我去打听人家父母的死因也是相当的失礼吧。
我和爱架也是不喜欢别人对父亲的死问东问西的。
我被羽鹭催促着,在饭桌前盘腿而坐。说起来……不仅到别人家叨扰,还麻烦人家准备洗浴、洗衣服、甚至吃饭啊。
「不仅救了我,甚至麻烦你帮我做饭,不好意思呢。真的谢谢了」
「不用谢」
羽鹭灵巧地躲开书山,走向大概在饭桌对面的厨房。过一会儿,就端着盛着两人份的烤鱼和味增汤走来,然后熟练地将盘子摆在桌上,打开端来的电饭锅,开始把饭盛在饭碗里。
「说起来,这边的书你全都看过吗?我是不知道你有多爱读书啦,但是这可不是普通的数量啊」
「你平时也会看很多书的吧。你高兴的话也可以拿这里的书去读哦」
「我读的又不是这种专业知识的书,而且大多都是从图书馆借的。我读的书跟这儿的藏书量根本没法比。怎么说这可都是比自己身高还高的书山啊。这是第一次见呢」
「这里的书大半都是之前父亲留下来的。不全是我收集的」
「……有这么多书?你爸爸是学者之类的吗」
「是研究员……但是研究所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羽鹭将盛好饭的碗放在我的面前。在合掌说完『开动啦』之后,我们就默默地拿起筷子。仔细想想的话,这个应该是羽鹭自己做的饭菜吧。因为以前见识过同班女生在料理见习时做的焦黑又恐怖的烤鱼,所以对羽鹭所做的菜也保持着警惕……但是吃了之后是意外得令人惊叹的好吃。羽鹭做的菜虽说不是出类拔萃的好吃,却是令人怀念的朴素的味道。
「对了,开一下电视可以吗?我想知道那个车站的爆炸事故怎么样了」
在我询问之后,羽鹭从书山中拿出了遥控器,交到我手上。我接过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按下了电源键。
『——今天是关于红帽子传说的特辑报道』
打开电视首先看到的主持人开口就说了这句话。本来并没有打算看这个节目的,但因此原本打算换台的手指停住了。
标记在画面一角的反射式字幕是『真实的都市传说·逼近红帽子的本来面目!』终于,红帽子的传闻,被电视媒体搬上了台面,可笑的是,现在他的存在已经开始流传到人群中了。根据节目的调查,红帽子传说开始传播起来大概也就是这半年的事。
节目里匿名脸上又打着马赛克,自称「向红帽子许过愿」的人们纷纷登场。其中有说,因为红帽子才结成婚的啊,工作变得顺利啊,这种成功的粒子。那些看着采访的节目评论家也热闹地说起「我也想遇见红帽子啊」。
实现人们的梦想是善行。
由于这种言论,貌似在媒体方面红帽子得到的全是好评。看到电视上的那些人,都变得不明白到底那个怪人是不是个危险的存在。
但是……爱架被那个怪人诱拐了,而他的目标又是要我的命,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调整好心态,我拿起遥控器开始不停地换台。然后就发现了我想要看的报道车站爆炸现场的新闻节目。没错,就是这个。
「……爆炸的原因是以前埋在车站地下的哑弹吗」
一边看着节目,我流着冷汗嘟哝到。正如怪人所说,那个车站下面好像之前就埋着炸弹。根据报道,哑弹好像是在二战时遗留下来的,在几十年里都一直深深地埋在车站的地下。
「没有负伤者?明明是那么大的爆炸事故,谁都没有死吗……?」
「嗯。是我限定了爆炸的受害范围。只有那样才能保护在近处的你了」
我对羽鹭不经意说出来的话哑口无言。爆炸的受害范围——是羽鹭限定的?
「……说起来,还没给你倒茶呢」
羽鹭放下自己的筷子,再次走向厨房。我极力从书山的缝隙中看向厨房,见到了从饭橱中拿出小茶壶的羽鹭的身影。然后羽鹭又拧开了厨房自来水龙头。羽鹭把茶壶放在那儿装自来水之后,又拿出了装有茶叶的罐子。没盖盖子开着口的茶壶被装进满满的自来水。
我禁不住有点疑惑……羽鹭家不是用热水泡茶,而是用自来水泡茶的么。
羽鹭在注满水的茶壶里放进茶叶。然后用手指轻轻擦拭茶壶四周。
「!」
看到了。
在羽鹭碰到茶壶时,茶壶里满满的水面上浮现出青色的公式。
那是那天晚上摸不到的幻象数字。
最初看到的数字是24。但是眼看着数值就上升到了70。和昨天的数字不同的是,颜色不一样,并且没有发出杂音。
青色的数字消失之后,就看到壶嘴冒出来热气。
「你……到底做了什么」
「让温度升到70度。我在水的公式里代入了数值。看吧,热乎乎的」
羽鹭把壶里的热水分别倒进我和她的茶杯里。把茶推到我面前,敦促我喝水。我战战兢兢地把茶杯放在嘴边……水已经变成普通的热茶了。
「比如说人们为了做火箭登上月球就需要科学家们精密的计算吧。如果想进行原子能发电的(译注:其实就是核能发电,说得挺神乎)话,就有必要精密计算化学反应。几乎所有现代科技究其根本,都是根据计算才成立的。想想自遥远的上古时代人们就想要操纵超出自身的力量,你不觉得这些力量中数和式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吗」
羽鹭一边喝着茶,眯起雾蒙蒙的镜片之后的绿色双眸。
「比如这个水就是这样。说到水……温度、透明度、分子密度。其它所有的数值都聚集、组合,得到水这样的东西。根据数字的排列方式、组合方式决定性质和构造,那些全是根据公式表现出来的。在这世上存在的所有的事物的本源都是数。万物根据其不同组合形成。像我这样的数秘术师操纵的数秘术大体可以分为做两种事。改写数据和组合数据」
「……刚才你是,将决定水的温度的数值改写了吗……?」
「这世上没有不可改写的数据。就是数秘术的基本『数值的改写』哦」
羽鹭将杯子放在桌上,看着目瞪口呆的我。
「冴上君可以看见经过数据伪装之后不易觉察的红帽子。而且刚才也在我抚摸茶壶的时候大吃一惊呢。大概不会错的。你可以『看见』青色数字那样的幻象」
「……这个一般是看不见的吗。但是羽鹭应该也能看见的吧」
「我是生来就可以的。但是你是从前天才开始的吧。你的框架很大。因为原本就有天资,似乎在遇见红帽子之后天资就显现出来了」
羽鹭一如既往地露出温柔的笑容来回应我。对我来说,羽鹭的解释真是完全不能理解。但是从羽鹭的口气听来,无疑她知道事情的核心。
我久久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一时间疑惑着该不该问。
「告诉我……我的眼睛怎么了」
羽鹭的表情有些僵硬了。
恐怕可以理解成是不要深究的无声的警告吧。
「你的眼睛好过头了哦。就是体质。这么解释不行吗?」
肯定是不行的吧。我仅以表情加以回应。
羽鹭是已经放弃了吗……缓缓地说。
「……冴上君知道人工智能开发方面的『框架问题』吗?」
「……?」
「比如说在装载了人工智能的电脑上安装照相机,给电脑增加类似人眼的机能。从结论来说,人工智能会因无法彻底处理从相机收到的放大的影像信息而坏掉。因为这个世界上充斥着人工智能的记忆装置容量无法容纳的信息。但是人类的大脑虽然比不上电脑的处理能力,却不会像人工智能那样坏掉。为什么呢」
羽鹭又开始了一如既往的不可思议的话,突然在我面前比划出V的手势。
「你看见几根手指」
「几根啊……是两根吧」
「那么,在我给你看我的手指的时候,我背后的电视在播什么节目?」
「……没注意啊。不知道啊」
「就是如此」
羽鹭收回手,然后微微笑着说。
「你的确是在风景的全貌。但是实际上你在看的,只是我的两根手指。人类能从进入视野的信息里里只挑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对其它事物全看不见。因为有称为『只限定感兴趣的事物』的视物功能。这是由于进入视野的庞大信息量对大脑的保护机能」
羽鹭摘下自己的眼镜,指尖划过眼镜的镜框说到。
「……冴上君。人类能够处理的东西,在这世上只是极其有限的一部分。人们认为什么都可以见到,但是穷尽一生看见的东西只不过是在兴趣的框架中的仅有的东西。那就像是用小小的放大镜看世界一样」
「……就是说,我的框架就是……」
「这样。比起普通人,你的放大镜好像比较大。普通人会漏看的那种东西,甚至是不必要看到的异形都可以看见。通俗来说『灵感较强』,这样比较容易理解吧。你可以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呢」
灵感强……?
羽鹭说着那种超出常识的事情。那是怎样,我身上有什么所谓的灵感之类的东西吗。能看到幽灵之类的怪异现象吗。说实话,心里有些吃惊。
不经意注意到羽鹭在凝视着我的脸。羽鹭突然爬起身,一直把脸凑到我的面前。我的心脏因她的意料之外的靠近狂乱的跳着。
「什,什么事啊!」
她澄澈的绿色眼眸凝视着我,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突然靠近我的羽鹭一动不动,只是一直凝视着我的脸。好害羞,我不由得脸红了。太过害羞了,脸越来越红。
「………………脸上有饭粒哦」
「…………诶?哈?」
羽鹭摘下粘在我脸颊上的饭粒。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再次拿起自己的筷子,把筷子伸向自己那份才吃到一半的烤鱼。
我耷拉着肩膀,沉默地继续发呆。
……因为睡姿被看见就面红耳赤,没办法脱掉我的内裤。基本上应该是个天真烂漫的纯真的少女。但也像现在这样毫不防备地就接近我。这是光看平时那个说着高级学术知识的羽鹭而想象不到的事……好像只要是与这些事有关的时候,她就相当的自然。
突然,羽鹭夹着鱼肉的筷子停住了。
「…………啊」
羽鹭发出短暂的嘟哝。她默默地低头看自己的裙子。什么事啊,我也顺着羽鹭的视线往下看……然后也发现了。
「……啊」
我的嘴巴里也发出与羽鹭同样的惊叹。
大概是拿我脸颊上沾到的饭粒的时候吧。酱油瓶倒了,流淌在桌上的黑色液体持续滴在羽鹭的短裙上。

■■■

我听见浴室方向传来的淋浴的声音。
听着水滴的声音,我在走廊下等着羽鹭。
淋浴的声音停止了,可以确定羽鹭从浴室去了洗手间。说可以确定,只是因为从镶嵌着等身高的磨砂玻璃的拉门的那侧可以看见模糊的剪影。玻璃的背面是雾蒙蒙的,看不分明。但是越过镶嵌玻璃,可以确认一丝不挂的羽鹭的肤色的轮廓,真是非常……真是的,到底说非常什么啊!
总之,从刚才开始我就莫名地变得不淡定。
为了保持冷静就清嗓子,或者开始不明意味地深呼吸。这样虽说多多少少重整了心情,我对着站在玻璃那边的刚刚洗好澡的羽鹭说。
「……那个,羽鹭。只有一件事,请你告诉我好吗」
「什么?」
好像我的声音传到了门那边的羽鹭耳朵里。我下定决心问到。
「你把红帽子的事称作什么的吧。记得,好像是灾厄……灾厄什么的吧。我不是很明白,那个到底是什么?」
「……」
用浴巾擦拭头发的羽鹭的轮廓。停住了。
不久之后,羽鹭慢慢说。
「……『灾厄之数』。光光是存在就会扰乱世界的规则,被诅咒的怪物。在遥远的过去,身为秘密结社的毕达哥拉斯教团,将无法说出的禁忌的存在称为灾厄之数。在数学史上并没有详细的记载,但是我想名字的由来一定是从那儿开始的」
擦完头发的羽鹭开始擦拭身子。
「因为本来能说出『灾厄之数』这个词的人是很少的,所以并没有很严密地定义它的意义。但是解释成是『拥有操纵数异能的人类』,大致是没有错的。红帽子的话...就是人类和变革之石融合才产生的灾厄之数」
「变革之石?」
「看起来就是白色的圆圆的石头。就附在他的脑袋上吧?」
「那个也就是说……人类跟石头混合之后产生的就是那个都市传说的怪人吗……?」
「变革之石是蕴藏着惊人能量的精神感应物质。能反应触摸的人的强烈的思想,将构成那个人的公式进行重组。使那个人变成自己想要变成的样子。这种现象叫做『最适化』。红帽子就是被石头最适化之后变成了灾厄之数」
羽鹭一边将浴巾裹在纤细的身体上一边继续说。
「像我这样被称作数秘术师的存在,就是能够通过改写数值、重组数值来达成人们所说的奇迹的。但是灾厄之数是用与我们截然不同的方式引发奇迹。让数值受伤,让数值狂乱,灾厄之数是这样通过破坏世界的法则来引发奇迹的」
「让数值受伤,让数值狂乱……怎么回事呢?」
「如果是可以看见红帽子操纵的数值的你的话,应该明白的吧。他所操纵的数值受了伤,是红色的还伴随着噪音,看起来应该是歪歪斜斜的。破坏身为万物之源的数值。灾厄之数靠这世上的禁忌来实现奇迹。他成为『教团』的攻击目标也只是时间问题。」
「……教团是什么?那些人会攻击灾厄之数吗?」
「不是只有一个问题吗?」
羽鹭反问道。被质问的我只好把话吞回去。
我苦笑着。
「是啊」
注意到违反约定的事,我放弃了再从她那儿问出什么信息的打算。
羽鹭开口到。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越过玻璃看到的羽鹭的轮廓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去摸换洗的衣服。
「很快就换好衣服了,然后就去找。希望你允许我帮忙」
「……找?」
「还用问吗。当然是找你妹妹啊」
羽鹭就像理所当然的回答。对于羽鹭的提议我……冷静地回答。
「……说是找爱架,但是一点关于红帽子的线索也没有吧。与其我们去找,拜托警察帮忙找不是更好的办法吗?」
「你认为警察们可以看见伪装了自己被发现概率的红帽子吗?」
确实,就算红帽子开枪,在爆炸的车站的人们还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那么警察们的情况可能也是一样的。
羽鹭有些寂寞地说。
「我必须见到红帽子。因为如果跟你一块的话……应该可以再遇见他」
听着羽鹭说的话,我思考着。
羽鹭到底为什么找那个怪人呢。
我和羽鹭在车站碰到的事,大概是偶然。我和羽鹭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着共同目标,这样一起去找怪人也是由于事态的发展。羽鹭应该有她寻找怪人的理由。但是那个理由是什么,我还是不知道。
——咔!
我低着头在沉思着,面前的玻璃门突然开了。
我就想着是不是羽鹭换好衣服出来了就抬头看,我的思考一下子停住了。
从玻璃门那边跑出来的羽鹭毫无理由地抱住了我的身体。

羽鹭并没有换好衣服。还是用浴巾包住身体的打扮。
我搞不清楚状况,狼狈不堪。
「怎怎、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羽鹭惨白着脸,指着盥洗室的一角。水槽的旁边有个黑色的小生物在蠕动。怎么看那都是……蟑螂。
「蟑蟑……蟑蟑蟑……!」
没法发出音的羽鹭的口气。好像羽鹭真的是超级怕蟑螂,陷入恐慌之中了,但我也因为别的事变得惊慌。总之,包在羽鹭身上的浴巾掉在了地板上。

■■■

「哇~~好漂亮!」
羽鹭陶醉地笑了,绿色的眼睛闪着光芒,这样喊到。
比东京塔还高,高450米的东京天空树的第二展望台。
环绕包围住第二展望台的空中回廊建成隧道的形状。站在回廊中有种置身巨大的管道的感觉。回廊的两侧镶着玻璃。从玻璃俯瞰到的夜晚的东京湾和关东平原的夜景非常美丽。
……其实,到达这里之前一路上,我和羽鹭之间一直没有说过话。
光溜溜地扑到我身上的羽鹭在冷静下来之后,就变得一直无法直视我的脸。只要我嘴巴动动想说什么的话,羽鹭的脸就会红的发烫。这样的循环一直持续着,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羽鹭的心情因为这美好的景色开朗起来。听见羽鹭发出感叹,我倒是有些安心了。
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事吧……不过换好衣服的羽鹭今天也和爆炸事件那天一样,腰上缠着被锁捆住的书。那本书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光亮里一个个都住着人啊。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景色说成是生命的光辉的写照可能也没错呢」
一边说着充满诗意的事,羽鹭拼命巴在玻璃壁面上凝视着窗外。是沉醉于东京的夜景了吧。我发现难得孩子气的眼睛闪闪发光的羽鹭,和平时我在学校遇见的羽鹭相当的不一样。
但是也可以理解。总之,这里的景色堪称一绝。
就像是将星星撒在地上那样辉煌,未眠的都市的夜景。在上空闪耀的星星。惊叹于超乎想象的光的风景,谁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吧。
我也是,就算不说出口,也被这壮大的景色感动着。
「星空真是漂亮啊」
是听到了我的话么。羽鹭将视线由脚下的夜景转到头顶的星空。
我和羽鹭停在那里,两个人并肩仰望着星空。
好像因为站得这么高,在街上的灯火中也可以看见星星。虽说可以看见夜空的星星,但是只要有脚下的灿烂的都市夜景,就不能说是满天星光。但是随处可见的星星的总数,要远远多出比起在地上能看到的数量,犹如梦幻一般。
一边仰望着星空,我不经意想起令人怀念的记忆。
「说起来以前……一家去天体观测的时候,爸爸教给了我好多知识呢」
极少的与关系疏远的父亲之间的回忆。并没有关于我幼年时就失踪的母亲之间的记忆,只有关于父亲的记忆还留存着。我一边回忆着一边套用着父亲教我的知识。
「这些星星之中,有的位于距地球遥遥16万光年之处的银河。16万光年就是以光的速度都要花上16万年才能到达的距离。也就是要能在地球上观测到银河的 光的话,要花上16万年。我们在地球上仰望的是16万年前的银河的样子。这样想的话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呢。所以说,在这星空中同时存在着过去与现在」
突然间说的什么话啊,我自嘲地苦笑着。但是还是继续说下去。
「最初因为就在身边,谁也没想过这星空有什么异常。也许正如羽鹭你说的,这世界最初由渺小的人类无法理解的神秘而组成的」
一边倾听着我说的话,羽鹭紧闭着眼睛。这样子的羽鹭不知为何看上去很幸福。我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微笑着。
「真是,说了乱七八糟的事啊。果然你还是无视掉我的话吧」
慌张地注意到体面的事,恐怕已经迟了吧。但是羽鹭并没有挖苦我说的话。终于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羽鹭的视线再次投向天空。
「呐……冴上君有没有想过,这么美丽的世界是由什么组成的?」
用可爱的眯着的双眸盯着遥远星空的羽鹭的侧脸。
心脏像是被贯穿了一样跳动着。(译注:贯穿了就不跳了……)
那是到目前为止我看见的羽鹭最美的表情。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被羽鹭美丽的双眸定住了。羽鹭一如既往地说着不可思议的话。
「从近代物理学的角度来说。这个宇宙的构成物质的约4%是在我们身边被称为重子(译注:重子由质子,中子,超子组成。简单的来说是一系列的微观粒子总称)的东西。约23%是本质不明的物质,被称为暗物质的东西。然后剩下的73%是无法测定的不可见的黑暗能量。也就是通常认定这个宇宙的96%都是『不可见的某种东西』。对人类来说,这个世界尽是些未知的事」
「由未知的事物组成的美丽的世界,呢」
我的脑袋一直沉醉在羽鹭的美丽,但还是苦笑地应和着。
说到这里羽鹭停下来,不久因为凝视着星空而沉默下来。所以我和羽鹭一样仰望着天空,忘记时间的流逝,只是沉醉在宏大的景色中。
这并不是第一次与羽鹭一起眺望天空。也一直的那个公园,一直的那张长椅上,两个人一起仰望着天空。但与那时不同,现在是无常的难以平静的心情。
周围有坐在供休息用的沙发上的肩靠肩的恋人们,幸福地沉浸在夜景的美好中。是因为这种氛围吗,我奇异地介意着身边的羽鹭的存在。羽鹭和我明明不是那种关系……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好一会儿,羽鹭说道。
「刚才说的『不可见的某种东西』呢……实际上5年前,某个研究机关披露了它的本来面目」
「啊,是这样吗」
斜视到的羽鹭面无表情。羽鹭张开漂亮的嘴唇。
「……称之为无次元数。说到<>(译注:此处翻译为标量也很合适),肉眼是不可见的,但实体却是大的惊人的能量。比如电力就是<>能量的代表例子」
「那么,所谓的<>就指的是电能吗」(译注:少年,你这问题问得太蠢了)
「说到底那只是个例子。我们身边还有很多有大小但是看不见的东西。就是这样。温度和质量。比如时间。全部都是世界上有的东西,但是应该没有人可以见到它们的形态。虽然我和你这样的人倒是例外,可以看见」
「……这么说,也就是,我看见的红色和青色的数字可以说就是<>吗」
羽鹭点点头。我对羽鹭的肯定面露疑惑。
「万物都是数字构成的?总觉得有点难想,没法一下子想象出来」
羽鹭苦笑着回答我说的话。
「可能吧。就算没法正确理解,这么想也可以。所有东西都由<>组成。所有的现象都可以由<>的运动来说明。」
「嗯……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好像是这个世上,充满着看不见甚至摸都摸不到的无次元数。是在学校里都没学过的知识,羽鹭就这样子告诉我。但是我还是疑惑。到底这没有形状不可见的存在是什么东西呢。
我俯瞰着脚下宽广的东京市的夜景。
然后突然想到。
住在这光下的人们——抱着很多想法活着。时而快乐,时而悲伤。那些一个个的想法也是看不见,摸也摸不到的无形的东西。但是确实是大量地存在着,我们视作理所当然地生活着。
「如果是这样……填满人生的就是大量的想法吗」
不由得嘟哝着。我想没有形状的存在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在我嘀咕过之后,一旁的羽鹭淡淡地说。
「看来你的眼睛比我还好。如果在视野这么开阔的地方,你说不定看得见呢。<>比较密集的地方」
「那是红帽子所在的地方吗。爱架也在那儿吧」
「……在红帽子头上的白色石头。那是压缩到物体化程度的庞大的<>的结晶。眼睛好过头的你靠近看那块石头的话,会头痛再流出血泪。在那时你的才能才得以发挥。<>被异常改写,<>被扭曲的话,你就可以看见『异常的<>』以红色数字呈现。或者在近处感知到与那块石头一样强大的<>集群的话,感知度很好的你也应该会感到头痛」
听着羽鹭的解释,我眺望着眼底的夜景,开始搜寻看了之后会头痛的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我所拥有的所谓『灵感』,居然能搜索到都市传说的怪人,在班上将这种事的话,估计连个笑话都算不上吧。
我在看着的夜景中——找到了那个地方。
是林立着很多公寓的地方。是住宅街之类的地方吗。看其它地方会没事,但是只要看到那个公寓,我就会感到轻微的头痛。只要看就会头痛。
我指着公寓街,告诉身边的羽鹭。
「……是那边。看到那边,不知为什么就会头痛」
「是那边啊……走吧,去红帽子那」
听到我的话的羽鹭迅速往回走离开那个地方。我在内心『喂喂』地想要制止她的行动。并且叫住了羽鹭小巧的身影。
「说去,是只有我们去红帽子的地方吗。不叫警察什么的可以吗」
「那家伙不是警察能搞定的对象吧。因为是拥有随便就能杀死你的能力的对象,只是人类的话,不管怎样抱成团都还是会死的很惨的哦」
「……那你是说,单纯的人类对付不了的怪物,你就能对付么」
「……」
羽鹭没有回头看我,站在原地沉默着。
我慢悠悠地走过去赶上沉默地低着头的羽鹭。
靠近羽鹭附近的时候,发现羽鹭一脸悲伤的表情。就像雨天淋湿的小狗那样,视线在某个地方彷徨。不知道是什么理由。所以我看着羽鹭黯淡的表情觉得很困扰。然后轻轻地叹息。
「知道了。就我们两个人去吧。但是不能乱来哦。情况变得糟糕的话就叫警察。好吗?」
羽鹭对着我,双眸依然难受地眯着。
目光深藏在眼镜后面。羽鹭静静地开口询问从她身边绕过打算先行一步的我。
「……我问你件事行吗」
我回头看着羽鹭,停下了脚步。羽鹭没有看我的脸问到。
「为什么冴上君……一直什么都不问我呢?」
羽鹭小小的手握紧成小拳头。低垂的视线,有些寂寞的羽鹭的表情。但是紧闭着嘴唇,就像做好忍受什么事那样觉悟着。
就像害怕我的回答……看起来就像是这样。
羽鹭将一直想着的事说出口,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发问。
「……为什么跳下来啊。为什么毫发无伤啊。我是什么人啊。你应该对所有事都很疑惑,想问关于我的所有的事。我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十分异常的存在。但是却这样子把我当成普通人来对待。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羽鹭不看我,充满痛苦的双眸只是紧紧盯着我的脚底。
可能是看着我的眼睛的话就会问不出来吧。
羽鹭一直对这些问题感到不安吧。
我觉得为难,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如果我问的话羽鹭不是很痛苦吗。我一直,都只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现在是在意我的心情的状况吗?你的妹妹被诱拐了,而我知道诱拐犯的事。我知道的哦。问我的真实身份不是很正常吗」
这样是没错啦。确实没问这些事的我在羽鹭看来是很奇怪的吧。
「这只是结果论吧。到现在你自己没有坦白的事,果然说出来的话还是有抵触的吧。那么我就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不好吗」
听着我坦然的解释,羽鹭还是低着头问。
「为什么你能跟什么都不解释的我一起呢……不觉得可以吗?你所想的事真是没法理解」
所以羽鹭就严肃地看着我的表情。我困惑地抓着自己的脸。
「过去……就是内战时的事」
羽鹭无声地看着开始说着奇怪的话的我。我接着说。
「在父亲死后,我和爱架曾经在形同废墟的街上过着如同流浪儿的生活。吃饭只能靠自卫队的配给,像我们这样无处投奔的人太多了,最初的配给完全不够」
因为是有点讨厌的记忆,我发出叹息。
「在配给所有各种各样的人啊。有钱人的社长贿赂自卫队,一个人连分配给他人的食物都拿走了。我和爱架的那份食物也被那个人拿走了。有个大叔将食物分给因为没有食物而窘迫的我们。明明只有自己那份,但把全部的食物都给我们。那个大叔不是有钱人也不是其他什么人」
我慢慢地走向羽鹭。
「也许你真是异常的存在哦,羽鹭。是啊,偶遇是在自杀现场,现在也不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是身份不是那么重要吧?我觉得重要的,不在于你是谁,而是你做什么。你现在是想要帮忙救我妹妹。在车站爆炸的时候挺身而出来帮我。你就是这样的人噢,羽鹭。所以我没被你骗过啊」
「……冴上君」
羽鹭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有点害羞,但我还是对羽鹭说。
「所以别介意。如果是你不想说的事,还是别勉强比较好」
我将手掌放在羽鹭的小脑袋上。羽鹭像小动物那样缩着身子。
「能够理解你的痛苦这种话我说不出口。虽然这可能是冷淡的说法,但是你所抱有的心情也只是你自己的心情。对我来说,我也没法取代你的痛苦的心情。但是我可以分享你的苦楚。要是什么时候……能向我倾诉的话我会很开心哦」
羽鹭听到我的话,只是呆呆地仰视着我的脸。
羽鹭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这次她默不作声地从正面看着我的眼睛。
终于小小的——真的只是小小的,寂寞地微笑了。
那脸颊,因为些微的心的热度,而温暖了。
「……你,真是奇怪的人呢」
「你也是相当的怪啊。彼此彼此啊」
羽鹭将两手偷偷放在自己的胸口,闭着眼睛。可以看见她的脸上有些安心。羽鹭闭着眼睛,脸上露出羞赧的微笑。
「谢谢你什么都没有问我」
「不用谢」
我将手从羽鹭的脑袋上离开。
「走吧。羽鹭」
「那种叫法……朋友之间,有点生硬啊」
突然,羽鹭好像在向我寻求着什么。羽鹭目不转睛地从正面看着我的脸。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叫我的名字」

■■■

点亮烛台的烛火,将小小的世界摇晃着。
教会的礼拜堂里只摇曳着蜡烛的烛火。有位坐在观礼座位上少女像睡着似的闭着眼睛,双手在胸前合拢双手祈祷着。被黑暗包围着的十字架浮雕无声地在地上落下影子。落下的影子横过少女的肌肤摇曳着。
在少女的背后,教会的门被推开了。
涌进来的风。夜晚冰冷的风拂过少女的脚下。
少女发觉到有人来访,她没有回头,只是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来访者的脚步声,在容易产生回音的礼拜堂回荡。少女没有经过确认,就知道是谁来了。脚步声靠近时,少女就紧张地向合拢的双手注入了力量。脚步声一直到少女的身旁,然后断绝了。
少女——冴上爱架保持着祈祷的姿势问到。
「……是打算要杀了我吗?」
颤抖的声音。如同低声细语。吞下的生硬的口水噎着爱架的喉咙。
脚步声——被称作红帽子的怪人,从帽子底下露出的嘴唇浮现出笑容。
「如果你真是那么期待的话,小姐」
怪人只是这样回答到。
……爱架的记忆模糊了。
只记得在卡拉OK厅里这个怪人的出现。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恢复意识的时候,爱架已经被关在这个陌生的教堂。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个无人的教堂又是哪里。现在爱架所陷入的状况,但对爱架来说尽是未知的事。
怪人在沉默一阵之后说到。
「出乎我意料的冷静呢。按你的年龄,应该会一点都冷静不下来,对着我哭闹。毕竟,将你诱拐过来的人是我啊」
怪人持续着淡淡地微笑。
相对的,爱架额头上渗出冷汗但还是逞强说。
「……大家,都把我当做小孩子对待。到底为什么。我也没有将自己夸大成大人,但也没有幼稚到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
虽然自己并不是能够冷静下来。但是慌张也没有用。爱架只是很好地理解这一点而已。怪人说着「原来如此」来应和爱架的话。这次爱架就战战兢兢地向怪人问到。
「凉子和奈绪子……怎么了?」
「没必要担心。她们的心愿已经实现了。剩下的只有你了」
怪人只回答了这个。不知道怪人的话能信到什么程度。但是在听到2个朋友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总算安心了。
爱架又向怪人问到。
「为什么你……想要实现我们的愿望呢?其他希望你能帮忙实现愿望的人应该有很多吧。根据什么,你会来到我们身边呢?」
「其实你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怪人隔着中间的通道,坐在爱架的身旁的观礼座位。
「我并不是有意图地挑选实现愿望的对象。是无差别的。你们的情况是偶然,正好在我在附近的时候念咒。仅此而已。因为是谁都没关系,就全部实现人家的愿望。所以,不论对方是圣人君子也好犯罪者也好,我都没兴趣。我只是实现他们的愿望,想他们的人生发出光辉而已」
怪人给出的是意味不明的答案。不顾爱架的理解,怪人继续说。
「你大概是还不理解是怎么回事吧。我可以看见存在在这世上所有的概率。就算在多如星辰的人们中间,我也可以找到想要见我的人。毕竟,手腕上写着Champernowne定数,连续拨打6个相同的数字的人,一般来说是不会有的。不过,对我来说,聚集这种特殊条件的人存在的概率,可是可以一目了然的」
倚着椅背,怪人看着礼拜堂的十字架翘起二郎腿。
「使人生光辉是……是怎么回事」
「……我也在寻找那个答案。所以才继续这个工作」
怪人有些疲倦地叹息着。
「你相信神的存在的吧?」
怪人突然问爱架这件夸张的事。
爱架沉默着,怪人不介意地开始说着想说的事。
「自己应该可以拥有的最幸福,最好的未来。人们将称之为梦。但是不管人们怎么描绘未来的梦,能如愿生活下去的人却只是极少数的。那么,你不会这样想么,这个世界,是由压倒性多数的人的不幸组成的。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呢」
怪人在帽子下的横长的嘴唇还是苦笑的扭曲着。仰视到的十字架的浮雕因着摇曳的烛火显现出姿态,持续静止在彩色玻璃前面。
「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光辉起来……而神没能创造这种世界。所以我想创造这种世界。所以这种想法被最适化,我就获得了实现人们的愿望的能力。是因为寄居在我身上的石头的原因吧。我可以感受到人们心中抱有的『最强烈的想法』哦。所以我为你们实现的愿望并不是你们嘴巴里说说的那些场面话的愿望」
红帽子有些自嘲地说着,微微耸着肩膀。
「记得,你好像向我许愿了,需要钱是吧」
「那、那时我说的愿望是——」
「知道啊。我可以读出你的真心。实际上,是为了你的哥哥吧」
「……!」
「告诉你件好事吧」
说着,怪人将嘴唇凑近爱架的耳边。
怪人在爱架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到这些话,爱架惊讶得睁开眼睛。被决定性的事实打击到了。爱架的脸色惨白冰冷,嘴唇颤动着。
「……这样就能理解我做事的理由了吧」
怪人从观礼座位上站起来,将手插进晚礼服的怀中。从那儿取出一支手枪。被拿出手枪的怪人吓到,爱架保持着坐在座位上的姿势往后退开。
「真是遗憾,我没法改变过去。所以没法改变他的本性。如果只是按现状,你的愿望大概没法实现。想了好多方法呢。觉得要实现你的愿望,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你哥哥」
「不行!那种事绝对不行!」
「一直束缚着你的心的,就是你哥哥。我可是觉得自己的提议很合理哦」
「这种……这种事……!」
空气中充斥着凝重的沉默。
爱架绝望了。如果怪人所说的是事实的话,确实只要哥哥还在,自己的愿望一定没法实现。就算是这样,为了自己的愿望将兄长杀死这种事,爱架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就算现在想收回愿望,怪人也不会听自己的话吧。可以读出爱架心事的怪人。大概,在爱架不从内心改变的话,怪人就会一直把这个愿望实现下去吧。也就是说要是继续下去的话……哥哥一定会被怪人杀掉的吧。
听见怪人的建议,爱架快要哭出来。惨白的嘴唇一直颤动着。但是这样的爱架……脑袋里起了个念头。
「……我有个愿望」
「是说除了这个,还有个心愿吧」
爱架灵光一闪。这是不让怪人杀死哥哥唯一的办法。爱架仰起头。
「有件事,请允许我试一试」
「……是吗。说要试什么」
怪人被爱架的话勾起了兴趣,对她的提议洗耳恭听。
然后听了爱架的话的怪人吃惊了。但是,却露出怪异的微笑。怪人拿起爱架的手,将自己的手枪轻轻放在她手里。
「真是有趣的提议。那我就应该把这个交给你咯」
这样说着,怪人背对着爱架转身离开教堂。
怪人的脚步声远去。
脚步声还停留在耳边,爱架不看怪人的背影叫住他。
「………………你要去哪?」
「我的工作是使这个世界因希望和幸福而光辉。现在就是去执行这个任务」
怪人没有停留,说完这句就走了。
在爱架的背后,教会左右里面开的门被推开。晚风再次吹进来。怪人离开教会之后,礼拜堂陷入先前的静寂之中。
「……我……真是差劲啊……!」
爱架俯视着放在手里的手枪喃喃自语。只是紧紧咬住嘴唇。

■■■

下了电车,走向公寓街的途中。
从离开东京天空树那刻,天空很快乌云密布。
终于从重重堆叠的云——重重细雪开始漫天飘舞。
我看见落下的白银在街灯的光亮之下鲜明地浮起。如同在盛开的樱花树下飘舞的白色花瓣。
8月末降下的细雪。东京的人们只能呆呆地看着这异常的雪景。据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会从今天晚上一直持续到后天的黎明。恐怕还会有积雪,开在道路上的车子不得不慢慢行驶。
我和雪名也没有预料到,面对着这开始降雪的夜空。
在十字路口,我们被红灯停住了脚步。从排气口喷出白烟的来往的车辆。举着伞走过的行人。因这太过违背自然的景色而困惑。在这如同深冬的寒冷的夜晚,我一边搓着穿着中袖的两只胳膊,看着弥漫着白色的天空。
「……怎么回事啊,这天气。明明还是夏天,下雪什么的……」
「……」
我对过于异常的天气发出讶异的呢喃,一旁的雪名却什么也没说。
我们在车站前拦了一辆的士,把目的地告诉司机。被告知目的地的司机是个直率的老人,回答我们说『好哦』。车开始缓缓地前行,车窗外流动的霓虹灯慢慢失去辉煌。
终于,我们的的士到达了目的地。
零星排列的橙色灯光的街灯。在细雪飞舞的夜里,几栋公寓楼林立着。每栋都有大概十层楼高吧。虽然没有数层数,估计就有那么高的公寓林立在周围。
大概是供住户用的公交站台没有人,附近的小公园里也是,这时候人影也见不到。
「哦呀」
一下的士,在我付打的钱的时候,司机慢吞吞地问到。仰望着透过车前窗看见的公寓楼,的士司机交叉着手臂,觉得不可思议地侧侧头。
「今天真是尽是怪事啊。平时这边的公寓楼会亮着很多灯火的……今天怎么这么暗啊。是不是停电啦」
司机从我手里接过钱,就说了这句话就离开了。在目送远去的的士的安全灯消失在大路的街角后,我仰望着司机刚刚看着的公寓街。
的确,哪家都没有亮着灯。没有屋子亮着灯。就好像是大家都在熟睡的深夜,但是现在才晚上九点半左右……再怎么说也会有间房子亮着灯吧。
「……怎么回事啊……到处都充满着数字啊!」
没有开灯的屋子的门前,都有着红色的称为<>的数字。按雪名所说的,我可以看见的红色数字的幻象就是异常的<>。这些异常的<>都是人为改写,被人为打乱的。如果是这样,那这条公寓街上所有的人家的某些数值都被扭曲了。
发现的不止这个。仰望着下雪的夜空的我呆住了。在铺满乌云的夜空上,浮现着发出声响的巨大的红色数字。那个数值是0.00067。和我一起仰望天空的羽鹭在一旁说到。
「那个是今晚『降雪的概率』吧」
「……开玩笑吧。就是说是那家伙引起这个异常的天气现象的!」
「恐怕是吧。所以冴上君,小心」
雪名认真的对看着一栋公寓楼的我说到。
「这里已经是由他的概率支配的世界。这场雪也好,这个公寓的安静也好,恐怕都是他搞出来的。这恐怕就是他所说的杀死你的准备吧」
雪名看着持续降雪的异常的天空,眼镜后的双眸蕴藏着哀伤。不知道什么原因。雪名没再说话,慢慢地走开。我们踏进的黑暗可能远比我们看到的更幽深,更浓密。
雪名踏进被雪和黑暗包围的巨大的公寓街。我默默地跟在她身旁。从刚才开始就有轻微的头痛。如果这样,我就会再见到那个男人了吧。
在这黑暗对面——有着带红帽子的怪人。

■■■

细雪轻轻飘在被寂静笼罩的公寓街。
在建筑的缝隙里,比夜晚还黑暗的小胡同里,有着蠢蠢欲动的影子的集团。
「掌握在半径1千米圆圈之内的报道管制。完成对电波以及通信基础设施的妨害工作」
「下达给现场指挥官。确认从官邸开始的杀戮作战许可。以后根据现场指挥官的超法规权限和判断,可承认在特定条件下的破坏以及杀人行为」
藏在隐蔽处的1个男人。在男人手中的无线电机器中穿插着各种通信。
「明白。在确认和排除周围的目击者后,开始作战行动。各就各位。我命令你们射杀目击3级情报的以上情报的百姓」
「大黄蜂空对地导弹98。距到达作战开始位置还剩2分钟。负责航空支援的无人机。依照领航指示,K装备就绪」
「各队,打开无线电等待指示」
「本部(译注:HQHead Quarters,司令部的意思)的各位。周围的热分析结果出来了,现在转到各个终端」
打开卫星传来的红外线热分析,该男子周围的热源调查结果出来了。
由侦查卫星分析好的信息开始传送到男子所持有的小型无线机器的液晶板上。由立体CG描绘的周围的地图。判定有人的地方显示出标识点。因为伙伴们体内嵌有可识别IC,所以在板上显示为青色。没有识别IC的热源也就是表示敌人的红点。
应该在这块土地上的『传说的怪人』就是由红点表示。
在液晶板上先描绘出伙伴的点。在地图上铺满了青色的点。在男子周围的伙伴人数有1个小队那么多。
然后就是显示在液晶板上的红色光点。
「……确认目标位置。现在开始行动」
从建筑的阴影处,被不祥气息包围着的男人的身影显现出来。黑色的眼睛,帽子上架着夜光眼镜,穿着黑色防弹背心的肩上用带子挂着自动枪。
男子从背后向前方迅疾地挥动右手臂。那是信号。完全武装的军队保持着架好枪口,弯着腰的姿势从阴影里涌出来。3人一组排成一列,掩去脚步声地开始前进。
在连月亮也看不见的白色夜晚,深不可测的恶意开始弥漫。

■■■

在公寓林立地带的中间建设着广阔的公园。大概是在白天就会有带着孩子的住户聚集在这里休息的地方吧。我稍稍扫视一下,就看见小小的足球场和网球发球区什么的。周围生长着绿色的草坪,树木繁茂,是充满大自然气息的景观。
但是今夜却是超乎季节的雪。
我和雪名在变得又暗又冷的公园里,因为寒冷缩着身子一边往前走。在照射着公园里的郊游路径的无数街灯之下,开始堆积起冰冷的白色的雪。不过还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积1cm厚的程度的雪。冷彻的夜里一点虫鸣都听不见,澄澈的空气使得周围的寂静更加明显。一点也感觉不到到昨晚为止的夏夜的氛围。张望着周围再次这样想到。
到底在这公寓街上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状况,不管从哪个部分想,都非常让我费解。
没有一家是开灯的,按门铃也没有人出来。所有的住户都睡着,或者是全都外出了。我想到了这种稀罕的偶然相重叠的可能性。
不需要唧唧歪歪地说什么,这种状况绝不普通。
夏天的雪景。冰冷的空气。无人的公寓街。这使我确信恐怕造成这种异常情况的怪物,红帽子已经潜伏在这里的附近。
沿着路走在郊游路径上的时候。
在我们所走的路径旁边,从圆形路径的那边,听到了如同汽车引擎的声音。本来是很微弱的声音,音量慢慢增大到伴随着晃眼的光辉。我因为这耀眼的光辉眯起了眼睛。
「……什么啊?」
通过圆形路径过来的车辆团体一共四辆。外观与一般的汽车不同。是犹如在小型船上装有四个轮子的车形。车体被漆黑的装甲板覆盖,车顶上——装着架机枪的枪座。
「冴上君,注意不要被发现」
一旁的雪名对我发出忠告。雪名拉着我,飞快地躲在车队死角的树荫里。我问雪名。
「什么啊,那是……那是很危险的枪啊!」
「看起来是LAV2。是自卫队的轻装甲机动车」
无法理解雪名嘴里说出古怪的词语,我没法问出下句话。是注意到我困惑的样子吧,雪名补充说。
「……我想是来找附在红帽子里的石头……变革之石的吧」
「为、为什么要找这种东西,连自卫队都跑出来了……」
「我说过变革之石将不可见的<>能量凝缩到可视,可以说是巨大能量的结晶体。据说它所包含的能量能维持地球上好几年的电力,拥有这种程度的强大力量哦」
「……喂喂,这个规模也大过头了吧……!」
「要是这种石头能够批量生产的话,世界就不需要化石燃料,能源枯竭的问题也可以解决。岂止如此,人类的科学文明可能得到飞速进步吧。所以才这么称呼啊。给人类世界带来改变的石头——变革之石」
「……」
「想要那块石头的人们……从前开始就很多」
雪名寂寞地说。那瞳孔深处,有着一如既往的未知的绝望。没有问过雪名的身世……尽管如此,我越来越不明白雪名是什么人。雪名脸上出现诧异的表情。
「……真奇怪。要是能看见标量的我和冴上君也就算了,为什么自卫队的人会知道被概率伪装的红帽子的所在地呢……可能还是抓紧时间比较好」

■■■

装甲车一行终于到达开阔的地方。
眼前的空间突然打开,打造成十字架的墓石并排着,终于到达广阔的墓地。许多积着薄薄的雪的墓石。在十字墓包围在中央的,是个有着巨大十字架雕刻的建筑物。那是目的地,教堂。
教堂的墓地上只有一个人。一个修长体态的男子。
将丝绸红帽子压得很低,穿着晚礼服的打扮。拄着红伞站在雪地里,保持着优雅的样子,如同巍然不动的雕刻那样一直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在帽子顶上和两肩已经积了白色的细雪。
停在教会墓地入口的装甲车。
停下的车里有无数个人影迅速飞奔出来。全身包裹着黑色的防弹衣,肩上挂着带子提好的突击步枪。
5.56
毫米的自动步枪。是陆上自卫队的装备。
从装甲车出来的全副武装的军队像激流的水流一般,一下子在墓地散开然后停住。在装甲车的枪座上,也有几个人在待命。
装在装甲车上的无数圆形照明灯照射着红帽子,军队就这样停下来。
在军队摆好阵势之后一会,指挥官从装甲车上走下来。
「……与往常一样,教团的情报真是正确得令人折服」
身为指挥官的男人卑微地笑着嘟哝到。一直走到端好枪口的军队的中央,站在那儿交叉着手臂。指挥官面对着都市传说的怪人,提高声音开始宣布。
「我们的任务是取回你手里的变革之石。收到的命令是尽可能生擒,要是情况不允许的话就把尸体带回去。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投降。或死亡。给你十秒钟,任你选择」
低着头的怪人慢慢地,将视线转向指挥官。但是好像很快对他失去兴趣似的再次低下头,什么也没回答。指挥官发现对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恨恨地咋舌。对着拿在手上的无线传话器咬牙切齿地又说了一句话。
「……干掉他」
话刚结束。从远处响起两声枪响。伴随着破开空气的声音,远处飞来两颗子弹。墓地后方的公寓的一角。从高处瞄准教会位置射出的狙击步枪的子弹,以高达每秒700米的速度射穿怪人头上的丝绸帽子。在怪人戴着的帽子上,开了两个漂亮的洞。
——杀死了。毫无疑问。指挥官这么确信着。
但是指挥官没有想到的是……本应该被射穿脑袋的怪人没有倒下,还是安然地站在原地。
怀疑真自己的眼睛的指挥官,惊愕地低语。
「……不可能,为什么没死……!」
「……哎呀呀,突然就开枪真是野蛮啊。不巧的是我没有头啊。要是下次还有开枪的机会,要对准心脏哦」
怪人举起手腕,用右手将帽子揭开。
「我的还礼」
怪人的高举的手打了个响指。
然后——教会的屋顶上突然出现了复数的人影。
10
人左右的男女。出现的人,年龄和性别几乎没有统一性。有走路都不方便的老人,落魄的青年,甚至化着花花绿绿的妆的少女。这些人,不管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男女老少。
但是奇异的是,这些出现在屋顶上的人个个都武装着冲锋枪。
指挥官在心中发出惨叫。是因为明白了那是怪人的奇袭。
教堂的屋顶对墓地来说是看不见的死角。居然会有刺客埋伏——倒不如说,怪人居然会有同伙,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根据卫星的红外线热分析结果,在这个教堂里只有红帽子一个人的热源。没法分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儿。可以说是机器出错吗。也存在这种事发生的『偶然』吗。
头顶立刻发生一阵扫射。
吐出的众多子弹如同从天而降的死亡之雨。不知所措的自卫队就被暴露在弹雨之中。与不知名的谁的墓石一起被射得粉碎,被这些使空气嘶吼的子弹将身体与大地钉在一起。从枪口连续喷出的子弹和火力。从排弹口势头强劲地飞出去的发热的弹夹。弹夹将白色烟雾的轨迹刻在空中,滚落在屋顶上。屋顶上的积雪发出声音,开始融化。
只不过是几秒间的攻击,自卫队的军人就死伤过半。被射杀的人们的鲜血洒在周围的墓石上。
坐在装甲车的枪座的一个人自暴自弃地对着教堂的屋顶进行扫射。响彻腹部底下的沉重的连续射击的声音使空气微微颤动,横扫着屋顶上的人们。
势头猛烈的炮火刚刚从炮口飞出去,在下一瞬间,整个屋顶和人们的四肢都炸得粉碎。被机关枪的猛烈炮火扫到的人们将屋顶染成一朵红莲,炸碎的肉块落在墓地上。
名副其实的血雨——怪人优雅地撑开伞挡住它们。
在屋顶上的人死光的同时,毫无预警的,装甲车的座位席就发生了爆炸。爆炸了。炸开的机枪点燃了周围的弹药,激烈的爆炸掀开了装甲车的顶。
只是瞬间的攻防,周围就变成了惨不忍睹的血海。
指挥官呆呆地看着冒着黑烟烧起来的装甲车,吓得两肩发抖。
「什么啊……这是什么,这种状况……!」
不顾呆愣的指挥官,怪人环视着周围的惨状。
被装甲车熊熊燃烧的火焰照耀着雪原。墓地林立着粉碎的路标,硝烟升起,地面布满乱七八糟的血迹。怪人看着遍地的死尸,没有笑容地说。
「要我来告诉你吗。我实现了你们的愿望啊」
「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啊。别开玩笑了!」
怪人静静地对指挥官说。
「杀死你们的他们因为被卷进5年前的内战,所爱的人被无理地夺走。一直都希望能向你们这样的内战的支持者复仇」
「……你说什么!」
「而你们正好相反。在内战时没有目的的杀人,脏了自己的手。你们是夺走他们所爱的人的罪魁祸首。他们是为复仇,然后你们是——希望补偿5年前的事而活着吧。我只是发现了你们的『互相遇见的概率』。你们可能自以为是依照命令来到这里的,但事实并非如此。从一开始就是我为了让你们来到这里,才调整了概率哦」
怪人只是嘲笑着无语的指挥官。浮现出猖狂的扭曲的微笑。
「事实上,像你们这种『想死』的愿望是最容易实现的了」

■■■

追着装甲车一行,我和雪名终于到达了开阔的地方。
伫立在寒冷的白银中的教堂被不含杂音的寂静包围着。
在残忍的无声之中——我们看见了那个怪人的身影。
怪人,红帽子站在教会墓地的中心。在那修长的身影的肩上开始有积雪。那个身影看上去很憔悴。
「……等你们真是太无聊了。拜你们所赐,自卫队死光了哦」
举着沾着血的伞,怪人站在雪地的墓地里对我们说。
我和雪名对散在周围一带的尸体和血的数量吓得说不出话来。
被燃烧的装甲车的火焰照亮的雪原。墓地林立着粉碎的路标,硝烟升起,地面布满乱七八糟的血迹。手脚断了散掉的少女。脑髓倾空的趴着的老人家。比我们先到达的,看上去像是自卫队的士兵,也死绝了。
这个仿佛是……这不就是我在东京内战时见到的地狱般的画面吗。
我在惨剧的情景面前站好久,不久看向站在墓地中央的怪人。
「……是你杀死的么,这些人……!」
话语中,自然而然地笼罩着静静的愤怒,这种愤怒是源自于正义感吗,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切太没天理了吗。但是相对我的愤怒,怪人开玩笑似地张开双手。
「我什么都没有做哦。之前应该也说过的吧,人生来就带有死亡的概率。这不过是他们本来有的死亡的可能性之中的一个」
一边听着怪人的开玩笑的辩解,愤怒得咬牙切齿。然后就拼命地瞪着怪人的我……实际上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是因为怪人在附近吧,我觉得头很痛。怪人并不在意我的情况,轻飘飘地说。
「话归正题吧。冴上君的妹妹在教堂中。你去吧,我已经不会干涉冴上兄妹之间的事了。对你们没兴趣了」
在我问之前,怪人说出爱架的所在。
对于出乎意料的怪人的单方面的自白,我呆住了。然后就有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对爱架做了什么吧……!」
「自己去确认一下不是更好么,妹妹就近在眼前啊?」
怪人挖苦的口吻触动着我的神经,理性快要崩溃。
「去吧」
说这句话的是在我身边一直冷冷盯着怪人的雪名。雪名继续说。
「怪人的样子跟以前见到的不一样。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不过能将妹妹放出来的话这正好。他就交给我,希望你专心救出你妹妹。你是为此才来的吧。所以……去吧」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雪名这样断言到。看起来,怪人也从正面回视着雪名的眼神。怪人和雪名无言地交换着眼神。看来现在怪人的兴趣不在我而在雪名身上。但是我想都别想就回答。
「不行。这种怪物怎么能交给你一个人对付!」
雪名为难地对执拗的我说。
「现在开始我跟他战斗。虽然不想这么说……要是保护你的话就没办法全力与他战斗」
「没必要保护我。我也能和你一起战斗……」
「谢谢。但是求你了。去吧。你妹妹在那个教会里。或许他说对你失去兴趣,只不过是为了杀你的一个幌子而已……你妹妹或许发生了什么。应该不是在这浪费时间的时候」
固执地提议我先去救爱架的雪名。
我苦恼之余,做好觉悟回答到。
「……很快就带着爱架回来。所以到那时为止,你绝对要活着」
「嗯。冴上君也要小心」
我开始穿过染血的雪原走向教会。
一边毫不疏忽地注意着怪人,走过他身边。总算走到教会的面前,我推开沉重的左右开的门踏进屋里。救出爱架,不能让雪名死。不能让红帽子得偿所愿。

■■■

确认诚一的身影消失在教会中,雪名静静地问怪人。
「为什么,你会想要实现人们的愿望呢」
「无偿的善行啊。这是连聪明的你都要有疑问的事情么」
怪人回答得很明了。将撑着的沾满血的伞收起来,插在雪里。怪人仰望着覆盖着夜空的厚重的乌云。
「对人们来说理想的人生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比如这样的又如何呢。进入一流的学校,进入一流的公司就职。得到心爱的伴侣,最后,在孩子们的守候中,慢慢地老死。是谁都会理所应当地考虑『应该是这样』的未来。但是从应该是这样的理想落空的人们。应该怎么办呢。这些可怜的人们需要救赎吧。那个救赎就是我」
听到怪人的演说的雪名又提出问题。
「我知道。所以不能放任你。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向你许愿的人死亡吧。为什么你杀掉了祈祷未来的人们呢」
「因为有我也救不了的人」
怪人的嘴里吐出话语的同时溢出白色的叹息。那白色意味着着怪人也有着人类的温度。怪人保持着仰望下雪的夜空的姿态自嘲到。
「羽鹭君知道哥本哈根解释吗?」
虽然觉得怪人突然问这个很奇怪,但是她还是想起答案回答到
「记得是,在量子力学的观测问题上,对平行世界的一种解释方法。提倡多个世界理论的休·埃弗里特认为『未来是预先决定好的』,而相反的,哥本哈根解释是提倡『未来是有分歧的』」
「虽然是大略的解释,但大致正确。从这么年轻的年纪来说真是博学」
怪人做作地拍拍手,轻轻为雪名鼓掌。
「我呢,认为哥本哈根的解释是正确的。未来是有分歧的。决定去处的是概率。我可以看见在这瞬间存在的所有概率。就算是只能引起极少概率的现象,只要不是概率为0的,都可以强制选择。但是相反的概率为0的事不可能发生。不存在的选择肢,又有谁会选择呢?」
「你想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会抱有实现概率为0的愿望」
怪人看着天空,彬彬有礼地将手放在胸前说到。
「已经做出了选择的人们啊。选择了实现概率为0的未来。在选过道路之后,不能回到过去改写选择。所以啊。你不觉得如果苦于绝对无法实现的愿望活下去的话,也有由中途弃权得到救赎的人生这个选项吗」
「通过死亡来救赎么?」
「至少,还是人类时的我就是这样」
看着持续沉默的雪名,怪人苦笑着。
「等不急的人们,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拼死挣扎。但是这些挣扎的要是从最初就注定无法实现的话怎么样呢?正因为人们相信未来有希望,就算受伤、痛苦、悲伤、绝望也会忍着。但是要是最初就知道没有希望的话会怎样呢?一生的全部不是都如同拷问一样吗」
「……」
「被我结束了生命的那些人都是继续活下去的话也只会不幸的人。可以看见概率的我可以大致猜到这些人将来的路」
怪人的视线再次投向雪名,问到。
「那这次轮到我了。你为什么来见我。今天就麻烦你回答一下吧,羽鹭君」
「为了阻止你,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责任」
「阻止我做什么。阻止我实现人们的愿望吗。你是说你要否定这个无偿的善行么」
「你过度使用数字伤害人。我要阻止的,不过是你独断专行地将人陷入不幸的事而已。你一个人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不能让任何人幸福」
「……这句话我可不能听过就算了啊」
一直微笑着听着雪名的话的怪人第一次不愉快地脸抽筋。
「虽然像是在挑衅,但是你实际不是为了向我许愿才来的吗。你真心希望的是——『自己的死亡』吧」
「……」
雪名因怪人的话扭曲了表情。怪人毫不客气地继续说。
「我看见你真是很奇妙的人啊,羽鹭君。『打倒你的概率』是很高的。只是『杀死你的概率』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苦笑着沉默的雪名的样子,怪人再次露出怪异的微笑。
「要是实现了你的愿望,这个谜题也可以解开吧。那就试试吧。开始我也是打算实现你的愿望的。因此才准备了特殊的舞台等着你」
单手将伞尖指着雪名,怪人再次戴上丝绸帽子。
——与此同时,雪名开始解开缠在腰上的细细的锁。接下来的锁并没有因为地球引力落在地面上。锁就像失去重力浮起来,只是静静地浮在空中。原本缩着的锁开始重重扩展向雪名的周围。被重重封印的那本书也浮在雪名周围。
「实现我的愿望?」
毫无预兆的,少女一直都很稳定的口气突然变得带刺尖锐起来。
单手收回飘在空中的书,雪名缓缓摘下眼镜扔掉。
再也看不出人性,她面无表情如同人偶。
如同是雪名的另一个人格突然出现。
雪名的绿色双眸开始在黑暗中淡淡地发光。已经一点也看不出少女温和的美容,只是对怪人释放着如同冰块的冰冷。
「之前已经说了,红帽子。你实现不了任何人的愿望」
在雪名说话时,封印书的锁上浮起无数的青色公式。在下一瞬间,锁的接缝一个个碎掉飞起。
解禁释放的书打开,可以清楚每一页纸密密麻麻的写满复杂的公式。
「你所操纵的数杀不了我」
风格突变的少女向怪人宣告着。

■■■

推开教堂入口紧闭的厚重的门。走进推开的门里,感觉外面的寒气有些缓和。我很快环视着周围,警戒着是否有危险。
在从教会的人口通到最里面的礼拜堂的中央通道,铺着一条笔直的红色绒毯。我站在红色绒毯上。在中央通道的两侧,面向礼拜堂两侧的是规规矩矩地排列着的观礼台。仰望高高的天花板,放在礼拜堂的祭坛之上,可以看见美丽的彩色玻璃。烛台的灯火照射出的教堂之内。我看见祭坛前站着一位少女。
是眼熟的学校制服。不可能忘记的模样。所以我不由得叫到少女的名字。
「爱架!」
我跑进爱架——少女的身边。教会之内只有我沉闷的脚步声回响着。
与爱架的距离缩短,爱架开始缓缓对我举起一只手。
在爱架的手中——我见到黑色闪光的冰冷的手枪。
「!」
爱架手中的手枪枪口对着我。
我的脚一下子失去前进的力量,停在原地。
有爱架拿着枪指着我这个原因,但是最重要的是,爱架将枪口对着我的最大级别的拒绝姿态,我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冲击。也没法靠近只距我几步之遥的爱架。
「……什么啊。怎么回事啊,爱架」
「……别过来,诚一」
爱架只痛苦地说了一句话。爱架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快乐。就像死人一样毫无生气,看着我的双眸很空洞,表情惨白。
为什么爱架会把枪口对准我啊。想不通理由。
是我在不经意之间做了什么让爱架记恨的事么。那个怪人说过的。爱架的愿望要由我的死亡才会实现。爱架……真的希望我死吧。
「……红帽子说过的」
爱架对着站在那儿无语的我说到。
「他能操纵概率,所以能通过引出『自己的愿望实现的概率』,实现大家的愿望。而他说我的愿望实现的几率是……」
怪人操纵概率发现人们愿望实现的概率。我深知这件事。爱架的愿望实现几率是0……的话。
「你许的什么愿,爱架」
我迟疑地问爱架。
爱架脸色发白,但仍是微微动着脸颊,露出痛苦的微笑。
「诚一记得吗?父亲死后,我们无处容身的过去的事。我们……在被内战破坏变成废墟的街上彷徨着,还躲在无人的大楼里生活的事」
说着话的爱架的视线变得有些遥远。
「大人们在大楼外面不分昼夜地重复着掠夺和暴力。不知何处的瓦砾堆之下,能够听见有人在惨叫。痛啊,冷啊的。但是外面很恐怖,谁都不敢去救助……那时大家只为自己获救而拼命。没空去为别的人做什么事。尽管如此,只有诚一跟大家不一样」
爱架告诉我。
「对抗施行暴力的大人。只要听到求救的声音,就算声音小到听不见,双手都是鲜血,还是会刨着瓦砾。




谁要是在受苦你就是无法置之不理。就算谁都不表示感谢,毫不犹豫地为别人做出牺牲。从来就没有示弱过。知道吗?诚一就是这样强大的人哦……跟我不同!」
「……」
「……我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但是我都明白哦。诚一专心在那家书店打工并不是为了挣点零花钱。实际上……想让我上学,在挣着学费吧!」
……是性格问题吧,不会用撒谎来掩饰。就因为这样,爱架说中了。
我打工的理由是为爱架挣进大学的学费。内战后政府出台的内战孤儿救济法。是统一支援像我和爱架这样因为内战产生的孤儿念书到高中。没有进大学的学费的话,大多就在高中毕业后就要工作。但是……在这个不景气的时代,只有高中毕业程度的学历的话,大多数公司是不会雇佣为正式员工的。
如果有大学毕业学历的话,这世上就有比较多的工作可以做。
所以自己先不说,至少想要让爱架能大学毕业。我就是这么想着才开始打工的。一直没有告诉爱架……但好像她知道了。
「内战里父亲死后,诚一一直是想要担起我的父亲的职责呢。一直努力守护我,甚至做到连父亲都做不到的份上。但是不知是从何时起,为了我默默地牺牲自己的诚一……我看不下去了。为什么这么温柔,笨蛋似的逞强啊。那种温柔……真是辛苦的不得了……!」
不知不觉,爱架的眼里蓄满泪水。紧闭的嘴唇颤抖着,脸颊涨的通红。
「我、不想一直绊住诚一的脚步。不想你为了我,断送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也是,也想让诚一能进大学。希望你不要只关心我的事,找到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幸福下去。尽管那样一直……诚一一直比起自己的事更加在意我的事……为了这样蹩脚的妹妹把自己的人生抛弃掉!」
爱架的脸颊上流下一滴眼泪。
「……红帽子说了。诚一在这今后也会以我的事优先。只为了我在努力,一直逃避着自己的幸福」
「……你许的愿是『我的幸福』吗」
「谁知道呢。实际上是什么,我已经不清楚了。我许的愿望是……从对诚一的罪恶感中解放出来。可能只是这个吧」
爱架更加抓紧了端着的枪,告诉我。
「对不起。我总是只顾自己。我真是最差劲呢」
爱架痛苦地,好像终于把心中积聚的重负全部说出来了。
爱架许的愿是我能幸福地生活下去...不对,好像是想,从成为了我的累赘的自责的想法中解放出来吧。为了达成这个愿望,我这个烦恼的元凶要消失。貌似怪人对她说这是最好的方法。
我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正视着爱架的正脸。
「……我先把话说清楚吧。我从没觉得你是累赘。还有,对不起。就算你觉得痛苦,我想我也不会改变现在的做法」
「知道哦,因为诚一就是这样的人」
「……爱架。你为什么断定按我的做法我就没法得到幸福呢」
「我说过吧,可以看见概率的红帽子这样说的啊」
「是因为红帽子这么说,就觉得是这样吗。这样不是太单纯了?」
紧握着枪把的爱架的手掌有些松动。我继续说。
「红帽子能看到的只是概率吧。并不是被决定好的未来」
「……那么,你说怎样才能到达存在概率只是0的未来呢」
「能到达啊。虽然这个未来现在这个时间点概率是0,但是在以后的人生中,也不一定一直是0啊」
「……!」
爱架对着我的枪口又放低一点。我展现出大胆的微笑。
「从东京内战的绝望中存活下来的,不光只有我,不是还有你么。就算看不到将来的希望,我们也会不放弃未来地一直活下去。事到如今就不要屈服于什么概率啊。让我们证明在这世上没有不可改写的数字。我们,应该有可以改写0概率的能力。我一定会使你幸福,还要把握自己的幸福给你看」
我举起双手,将手掌摊给爱架看。用投降的姿态,我对爱架微笑着。
「……对不起,爱架。到现在为止从来没发觉把你逼迫到这种地步。所以以后不管我怎么做,你都没有什么不对的。我会接受你的选择。所以要是相信我的话就拜托你……一起回去吧」
爱架用困扰的表情回应着对着枪口微笑地我。
我——并没有爱架所说的那样强大。
被枪口射出的子弹射中,被射杀的自己。只要想象死亡的瞬间,连站在这里都怕得不得了,会想要逃。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想逃。只是不想逃开爱架的认真的心情。
我为了不让爱架注意伸出的手在颤抖,只是拼命地微笑着。
只是希望爱架能从一直苦恼的痛苦中解放出来。
「……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爱架终于想开了似的笑起来。
爱架以以往的明媚的笑容对着我微笑起来。
「……真是受不了啊,一直都是这么为别人着想的。我觉得被我用枪指着,多少都会讨厌我呢。所以才拜托红帽子,试着这样做……可是就算这样你还是原谅我。就算烂好人也要有限度啊」
爱架笑了一会儿之后——就将对着我的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在内心发出惨叫。因为很快理解了爱架的意图。
「怎么做得出来的……从一开始我就做不出杀死诚一的事啊」
爱架流着泪继续微笑。
「对不起……我不想荒废哥哥的人生。所以,还是我消失吧」
「住手,爱架!」
一边叫着,我拼命地跑出去。我拼命地想要抢走爱架的手枪。但是赶不上了。爱架扣动扳机的动作比我跑过去的动作快得多。
残酷的一声枪响在教堂响起。
从眼前的爱架喷出的鲜血。从爱架的手掌落下的手枪。失去力气的爱架的身体倒向我被血喷到的胸口。接住那轻轻的身体,我呆住了。原因是——爱架持枪自杀失败了。
我在爱架的背后看到了袭击爱架肩膀的人。
「……秋月……刑警?」
从礼拜堂的后门进来的女警官。在她的手中还握着冒着烟的手枪。她的一枪阻止了爱架扣扳机。

■■■

雪名将手中的书静静放开。
被放开的书缓缓飘在雪名的周围。
和书同样在雪名周围漂浮的,还有锁链。雪名用两手抓住后,瞬间锁链的表面就浮上复杂的青色算式,高速打转。下一个瞬间,在空中收缩的锁链,从一个芯中通过连接成棒状物,前端有青白色巨大的火焰在闪亮燃烧着。
全长有4米,变成棒状的锁链。
从前端到后端闪亮的炎火来看,这宛如是锁链形成的『巨大的剑』。
雪名摆好下端式握住锁链之剑的架势,毫不迟疑地向怪人攻去。
——那速度已经不能称之为简单的奔跑了。
将鞋底的雪飞快地踢起疾跑的雪名在刹那之间就抓住砍倒怪人的时机。
用如同流淌般华丽的动作,雪名又给怪人横扫一击。
锁之剑斩破空气的声音。
发光的锁之剑将周围的墓石像切纸般削飞,以非常之势逼近怪人。被切碎的墓石的切断面——被超高温灼热过那样红得熔化。锁之火焰光亮的部分。是让锁进行部分的分子振动了吗?好像因为高热化作了能熔化墓石的刀刃。
怪人很快结束了对墓石熔化的切口的考察。
然后在空中优雅地跳跃着躲避逼近的锁之剑。
浮在足有两人高的空中。那是凌驾于常人的身体机能的动作。势头十足却挥空了第一击的雪名,计算到了他能躲开的事实。雪名看着飞向夜空的怪人,立即将摆出上端式,将锁之剑从上方劈下。瞄准空中一动不动的怪人,剑破开空气再次舞动起来。剑的轨道是可以完全捕捉到浮在空中的怪人的身体的路径。
「!」
锁之剑在直击怪人之前,怪人的身影突然从雪名眼前消失。必杀的一击没有击中怪人,只是敲在地上,使融化的雪变为蒸气。
雪名注意到了。
刚才还能看到怪人的声音的空间,现在只有响着杂音的红色数字在漂浮着,那个响着杂音的,也就是因受伤而扭曲的<>是——0.02
「……这是『我看不到你的概率』么?」
雪名对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怪人说。怪人重新戴上丝绸帽子,长长的嘴唇歪着笑,说。
「人们的所作所为都被概率支配着。一个个攻击也不会例外。命中率。回避率。防御率。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呢,我所有的概率都是100%」
几重细细的圆环像包围着怪人一样浮在半空。在那环上记载的红色数字好像表示着雪名攻击的命中率。雪名苦笑。
「那就,多试几次吧」
喃喃自语的雪名。她的冲杀没有停止。
又加速冲进怪人的怀中。雪名踏出的一步踢开了脚下的雪,将雪激烈地卷起。重复挥出迅疾的攻击,想要砍掉怪人的脑袋或者是切掉他的肩膀。横切,上切,扭转半身低头。锁的尖端发出的青色的火焰,和雪名的绿色的眼瞳好像要把暗夜照亮一样。如同裹着的风暴般疯狂舞动的雪名。怪人一边后退一边带着淡淡表情回避雪名老早超出常识的电光石火的多次袭击。
雪名终于明白了。
就算再增加这种压倒性势头的攻击,还是攻击不到怪人。
理解这点之后,雪名停住脚步。察觉到雪名的攻击已经平静下来,怪人与雪名拉开距离对峙。怪人像是有点厌倦了似的嘲讽到,在猛攻之后连气也不喘一下,还面不改色的雪名。
「哎呀呀。好像是用数秘术中的『数值的改写』强化,将锁化为了剑呢。苗条的小姑娘还真是能轻轻松起又长又重的东西」
「归根到底,人的腕力和脚力都是『力』。力能由古典物理的公式来表现。既然能通过数值决定大小,我当然能改写那个数值的」
雪名用冷淡的口吻回应道。环状的青色公式卷起雪名的双手和双脚飘起来。雪名通过改写自身的数值来强化腕力和脚力。
怪人和雪名无言地对峙许久。
凝视着雪名绿色双眸的怪人注意到某件事。
「……一直都很在意啊,但是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呢。你的绿色的眼睛。和被尖端科学机构抓住的数秘术师的女人是一样的颜色」
面无表情的雪名的眉毛微微动着。怪人没有忽视这个动摇,开心地继续。
「原来如此。你是她的女儿。可以说是高贵血统的血族公主呢」
雪名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是怪人却将雪名的沉默视为肯定。
「过去,人和神相交生出的高贵的血族。给予科学世界数的秘术,使科学狂乱的存在。本以为死于东京内战的她是最后的纯血族,看来还有你留下来嘛」
「……闭嘴」
「别生气嘛。我是应该感谢你的一个人。毕竟要是没有尖端科学机构发现她、研究她,也不会出现我这样的存在呢」
「我说了让你闭嘴!」
雪名第一次,任由自己愤怒的感情喊到。怪人微微笑着。
「在尖端科学机构的时候,我也研究过像你这样的存在。数秘术师处理的数秘术就是靠消耗周围的<>来发动的吧。与无需<>的消耗就能使用力量的我不一样呢」
怪人通过语言点破雪名的弱点。
「你们所写的公式靠给予<>,才会有意义,操纵森罗万象。就跟给予机械电力是同样的道理。能用少量<>做成的事也就是初等术式『数值的改写』的程度。但是要打倒我,不是需要高等术式『数值的重组』吗」
雪名发现了。从远处出来的轻微的螺旋飞机的扇叶转动的声音靠近的事实。
怪人面对着注意到声音的雪名,将嘴唇咧得更开。
「是刚刚的自卫队派遣的无人战斗升降机。但存在着『错认攻击目标的概率』啊」
掩饰在黑色阴影之下的笑容里,沉淀着黑暗的疯狂。
在吹拂的风中树林叶子互相摩擦的声音中。被风分开的树林的间隙中可以看见耀眼的闪光灯,不久就照到教堂。雪名也因受不了那炫目的照明灯而眯起了眼睛。
出现的是——被怪人操纵的两架无人战斗直升机。
陆上自卫队的文字画在漆黑的机身上。好像是死去的部队的东西。2架升降机靠着机体下强烈的照明在雪上捕捉到了少女的身影。雪名一被探照灯捕捉到,随着高亢的回转声。战斗机的小型回转式多枪管机关枪开始进行扫射。
以枪轴为中心,从枪身里不断地快速发射出子弹。每分钟3000发的20毫米的子弹。比降落的雨点速度还快,破坏性地扫在雪地上。就是再大的东西也能打成微尘的弹头不住地飞向雪名。
2架战斗机射出的密集的暴雨似的破坏。雪名将锁之剑扔在那儿,转身逃向教堂。跳跃着,开始奔向教会的建筑之上。
追寻着雪名的足迹,大量的子弹射在教会的墙壁和屋顶上。一瞬之间雪名跑过的地方一个个受到弹雨的侵袭,不管是木材还是金属,毫无差别的化作齑粉飞散开来。
一目了然的是,这些子弹具有的威力是哪怕一颗就可以将雪名小小的身体射得粉碎。
雪名到达了教堂的顶端,一直到了十字架的雕塑上。两架战斗机的闪光灯将十字架上,站立的少女的影子投射出来。
2架战斗机对峙着,雪名的指尖抚过打开的书的纸张上的一行。
「下降乱气流」
在形状优美的嘴唇中吐出白色气息的同时,一句冷酷的如同咒语的话传出来。
像回应雪名的话语似的,雪名打开的书页发出青白色的光芒。然后,在两架战斗机的上面就出现了被青光笼罩的巨大的几何学模样的魔法圈。夹杂着好几重复杂的青色公式的魔法圈一瞬间闪耀着,向周围炸裂出光芒之后消失了。
在魔法圈消失的同时,从厚厚的云层之间毫无预兆地出现了超大的强风。
是强烈到站都站不稳的暴风。
从两架飞机的正上方吹向地面的那阵风就像龙卷风一样。以战斗机为中心,风就像爆风一样将雪名和怪人的衣服连着重心整个拉向身后。
两架战斗机由于龙卷风的原因毫无办法地失去平衡,掉了下去。
不久,战斗机从机体正面就与对面进行了激烈的碰撞。
在短短的时间差后,冒出红黑色的火焰爆炸了。机体的碎片化作火焰,落向周围的墓地。还在激烈的吹动的激烈的风中,有片破碎的巨大的螺旋桨飞过来,势头十足的飞向怪人身旁的大地。但是红帽子丝毫不介意,在从天而降的火焰和雪中低低笑着。
「……是依据高度公式创造的现象吗。现在你积蓄的<>应该差不多用完了吧」
从空中飞来的强烈的风终于如同谎言一样恢复平静。
在周围恢复到原来平静的雪景的瞬间,之后残留的就只有在墓地中央燃烧的战斗机的残骸。混杂着黑烟的刺鼻的汽油味。烟火在空中炸开的声音。雪名从教堂的顶端看着这样的情景,疑惑着。
一直到刚才还应该在墓地的怪人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雪名,在身后!」
从教会飞跑出来的少年在雪名眼底叫着。雪名慌张地回头,看见不知何时登上教会屋顶,站在那儿的红帽子的身影。
雪名明白了。又是『身影消失的概率』,自己也晕头转向。
红帽子仰视着站在十字架上的雪名。并不是只在仰望。在他手中还握着1支手枪,枪口已经对准雪名的额头。
「我能够实现人们的愿望。这样就可以证明了吧?」

■■■

干巴巴的破裂的声音响起。
在我注视之下,红帽子射出的子弹明显地射穿了站在十字架上的雪名的头部。好像被射中的仰望着天空的雪名。头部被袭击的雪名,只是后脑飞溅出血沫,就着之前的姿势缓缓倒下。
十字架上雪名的身体随着重力从教会的屋顶落下。后脑着地摔在墓地的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的同时头骨碎裂。仰卧着倒下的雪名的后脑部开始蔓延出温热的鲜血,融化了地上的积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掉落下来的同学的尸体,发出不可抑制的惨叫。在下雪的墓地了,像疯了似的恸哭。
我跑向从教堂的屋顶上落下来的雪名,无力地跪在地上。垮下脱力的双肩,只能低头看着死去的雪名的面容。
……然后我再次遇见了,曾几何时的夜晚见过的情景。
从雪名的背后,红色的<>有了形状——生出天使的羽翼。
准确来说那不是数字,是个∞的记号。模仿『无穷』记号的翅膀。
承受着致死的伤痕的雪名的肉体,如同录像倒带似的在我的眼前一点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身体的擦伤,裂开的头骨,甚至是额头的弹孔。仅仅10秒的时间,就像时光倒流般恢复到没有受伤的样子。
在所有伤痕都恢复的时候,雪名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睁开的薄薄的眼睑下可以见到一如既往的美丽的绿色瞳孔。还是仰卧着,用浅睡般柔和的视线看着我。然后灰心的……无力地苦笑着,说出第一句话。
「……明明,不想再被冴上君看见了呢……」
「雪名……你……」
是在意说不出话的我吗,雪名举起左手。雪名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双眼。雪名对着落下冰冷的细雪的天空说着。
「……这种事真是恶心呢。不管怎么受伤都可以复原。因为我死不了啊」
她一如既往的镇定的语气。被手掌盖住的雪名的脸只能看见美丽的嘴唇。
唇边……浮现着尽管勉强但想要笑的灿烂而挤出的笑容。在教室里雪名展现的也一直是那种勉强的笑脸。雪名从嘴里吐出白色的气息,又说到。
「不会变老也不会死,只是有着无限的时间。我就是『无限』的灾厄之数哦」
沉重地说着的雪名。落在脸颊上的一粒雪花被体温融化,化作水滴流下来。
如同雪名在哭似的。但是她没有流眼泪。被手掌遮住的雪名的视线不知道被什么样的感情折磨着。但是雪名的声音……在颤抖。
——人类是无法应付『无限』的。
从前,她说过的话。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雪名只是微笑着,不想再说太多。
但是,她所忍受的痛苦,就算不一句句说出来我也能明白。浮现的微笑就是坚强地,勉强做出的谎言。
「……!」
还没有……我还没找到她想要的话。
只是一句话就好了。
就像奇迹的一句话,能够拯救她全部的绝望的语言。她想要的语言。想要那种魔法一般的语言。为什么总在关键的时候会找不到应景的好的话。只是低头看着拼命忍住眼泪微笑的雪名,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是多么没用啊。
「……呵呵」
从教会的屋顶俯视着我们的怪人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这真是杰作啊!也就是说你和我一样啊。身为数秘术师同时又是灾厄之数,你也是相当的怪物呢!」
「你……!」
「能够打倒羽鹭君,但是打死羽鹭君的概率是0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啊。终于是可以理解了」
站在教堂屋顶的怪人。我用含有所有的愤怒的眼神仰望着他。
怪人应该就连看到我的愤怒也会很高兴吧。悠哉悠哉地问。
「话说,冴上君能够活下来的话,就是说消失的是妹妹君呢」
「真是遗憾呢,爱架也活得好好的哦」
「……?」
对我的回答,怪人好像很意外地样子,沉默了。
我对着说不出话的怪人说到。
「就算能操纵概率,也会忽略预期不到的事情啊。有在教堂里救了我和爱架的人哦。爱架现在正被那个人带去医院」
「……呼。是有我不知道的伏兵吗。那真是意料之外啊」
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怪人。稍稍陷入了思考。
重整心情的怪人发出遗憾似的叹息说。
「嘛,就这样吧。妹妹君的事算是失策了。但是你会死在这里的事是不会变的。本来是为杀死羽鹭君准备的,就结果来说,正好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在地球上特定场所掉下陨石的概率,有多低你知道吗」
「……?」
「比如1908年的事。西伯利亚的通古斯发生过原因不明的大爆炸」
不明白红帽子所说的事,我和雪名惊讶地看着红帽子。
「据说那场灾害烧毁了半径约30千米的森林,有种传闻是落下的陨石是在空中爆炸的天体爆炸。在地球上通古斯爆炸一般程度的陨石落下是在1000年中只有1起的『超低概率』」
「……难道说,你!」
明白了怪人说的话的意思,我脸色铁青。但是怪人只是耸耸肩冷冷的说道。
「如果这么大的东西掉下来的话,会使人类灭亡吧。所以准备了稍小规模的东西。为了找到适合在这个地方落下来的东西,我还废了一番功夫呢。嘛,我觉得为了杀死羽鹭君,不做到这个地步是不行的」
我和羽鹭已经能看见了。
将天空覆盖的严严实实的云上,浮动着巨大的红色数字。看见的小数点以下的0并排着数不清的数值。
将要发生的是——只有『超低概率』才会发生的现象。
「那么,就来试试看吧。如果是可以吹跑这个公寓街的小规模的陨石坠落的话,能不能杀死羽鹭君呢。如果是一块肉都不剩下的火力的话,是不是可能消灭死不了的羽鹭君呢?这不是个很有趣的实验么」
怪人摘下帽子的帽檐,慢悠悠地站起来。横长的嘴唇露出大方的微笑。然后,用食指指着天空。
「在卷入其中之前,我就先走了。那么,两位,永别了」
怪人说完之后,云天的那边燃起暗红色。耳膜快要破裂的大气震动。使周围的建筑咯吱咯吱的地面震动。涨满肺的空气里混杂着焦掉的气味。
怪人以非人类的跳跃力在树上跳动着离开。
没有一直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我开始行动。
还没法摆脱头部受到的伤害吧。我把肩膀借给走路脚步不稳的雪名。我们背对着教堂,拿出全部力气逃离那个地方。
就算现在开始逃,我们能活下去的概率可能也是无限接近0的。我很明白。只是讨厌完全不反抗就放弃。
「……冴上君,别管我,你自己走吧。如果只有你自己的话,应该可以跑得更快」
「不行!如果在这里对你见死不救的话,还不如一起死!」
「……冴上君」
说着软弱的话的雪名。雪名沉默一会之后说到。
「……那么,有件事拜托你。把我带到教会的屋顶上」
「别说傻话了!做那种事就来不及逃跑了!」
「……不管哪条路,我们都在他支配的『能逃生的概率』之下。普通地逃跑的话肯定是来不及。那么就不能逃跑,只能对抗了」
「……怎么回事」
「我的书应该是掉在教会的屋顶上了。我需要那个。赶快」
雪名的表情在说,她还没有放弃。




本帖最后由 chengbohan 于 2013-1-12 13:34 编辑


Phase4:无尽的孤独

人类和高贵的种族混血产下的少女,也毫无例外地和母亲一样,她继承了母亲高贵的血统。从小开始,她就可以很自然地看到万物的『数』,并且能够感知它们,操纵它们。听说这正是因为她那特殊的血统。所以少女被作为『贵重的试验样品』被保护在新宿地下,至今一直过着幽闭的生活。
少女一次都没有被允许来到陆地上。
所以,少女所知的外界,就是地下室深深的天井射进来的耀眼的光芒,仅此而已。憧憬着地面的少女,以前经常和双亲聊地上的事。
地上有数也数不清的人类,听说也有名叫『动物』的其他生命体存在。太阳在广阔的天空发出光辉,夜晚则是漫天星辰,袤无边际的湛蓝的海洋,翠绿的森林。少女每天睡梦之前,都会幻想着这些一次都没有看过的景色。
——想去陆地上看看。
——地面上一定会有很多开心的事。
少女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的一角抽泣着。
管制室里面有着扇形的漆黑的桌子,像雏坛(译注:ひな壇,有兴趣的可以百度图片一下)一样一层一层的往上叠。天井和墙壁,各处的桌子上都摆放着放着最先进的仪器和显示器等设备,但是它们都没有通电,在寂静的管制室里的唯一的声音,就是少女些微的啜泣声。
「请别哭泣,雪名」
这是像是清澈的泉水一样,有着清凉感的声音。从天花板的扬声器中听到了这个声音。
发出声音的女性,沉睡在像雏坛配置的管制室的对面,在那个巨大的水槽中。
在水槽的中心,她靠在放置在那儿的椅子上。水槽中有着令人炫目程度的白色的照明灯光,所以被白光照耀着的水槽的下半部分,感觉就像是被无色的水所充满。
在水上放置的椅子。在水上坐着的女性。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光景啊。
「……妈妈」
雪名用啜泣的声音,越过玻璃幕墙,望着母亲。
水槽之中,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坐着的女性,是雪名的母亲——拉蒂艾尔。
较短的银发和碧绿的双眸,说是母亲也太过年轻了。有宛如少女一般的俏丽面庞的美丽女性。不过和美丽的外表不相称的是那份虚无缥缈的朦胧之感。在管制室的一角哭泣着的雪名,一边擦擦哭红肿的眼睛,一边静静地站起来。母亲坐在椅子上,对雪名微笑着。
「是和爸爸约好了吧,今天要一起玩的。但是爸爸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来不了了,所以才哭的吧?」
一听到让她冷静下来的母亲澄澈的声音。
母亲坐在椅子上,口中说着抱歉的话。
「真是对不起呢。要是有一天我能带你到地面上去就好了……」
看着低下头的母亲,雪名慌张着左右摇晃脑袋。
「不,这不是妈妈的错。因为妈妈不能从这里出去吧。所以请不要道歉,妈妈」
雪名不断开导着母亲。母亲因为她的话也绽开了小小的笑容。
母亲从椅子上站起来,光脚踏在水面上。站起来的母亲很瘦小,很难想象已经身为人母,感觉就像少女一样。母亲走在水面上,缓缓朝雪名靠近。她一路走过的水面,泛起细小的波纹。水槽壁上也有些小的水花泛起。母亲将手贴在玻璃上,张开小口说到。
「过来吧,雪名」
听到扬声器传来的母亲的话,她微微点头,朝着玻璃另一侧的母亲走去。隔着一块玻璃的墙壁,母女两人的手重合在一起。感不到任何温度,冷冰冰的。
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小的手,母亲问到。
「……雪名真的长大了呢,这也是当然的呢。今年已经六岁了吧」
「呜!」


「那么,雪名今年就算是小学生了。已经是姐姐了呢」
听到母亲的话,雪名失望地无力垂下头,撅起嘴巴,用闹别扭的语气说。
「……我不能去学校啊,我和妈妈一起要进行重要的研究。所以我会在实验室学习的」
雪名说完,母亲很悲伤地低下眉梢,雪名慌忙改口补救。
「没关系的!就算交不到朋友也没关系,我呆在爸爸妈妈的身边就可以了!实验室的各位对我也很好啊!所以,不会感觉到孤单的」
雪名正在积极地鼓励她,看到这样的母亲,硬挤出一个笑容说
「谢谢,雪名真是很善良呢。妈妈一直都被雪名鼓励着呢。所以,如果雪名没有精神的话,妈妈也不会高兴起来的哦」
「诶!是这样么……?」
「是这样哦,所以,雪名想哭的话,妈妈也会变得想哭哦」
「……」
雪名终于将眼泪从自己的脸颊上擦干,露出了精神饱满的笑容。
「我,不会再哭了哦。因为妈妈不喜欢我哭」
「谢谢,雪名和爸爸如果打起精神的话,妈妈也会振作起来的哦」
「嗯,雪名,很精神哦!差不多到了学数秘术的时候了,我先走了哦!」
雪名朝母亲招招手。然后背对玻璃墙对面的母亲,一鼓作气地跑了出去。在出管制室的时候,有一次回过头来看着母亲,说到『我走了』。母亲温柔地笑笑『路上小心哦』这样回答到。
雪名离开了房间,在走廊上奔跑的活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母亲再次在水槽中环顾着空无一人的管制室。然后,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低语
「……我,连摸摸你的头都做不到,真是个过分的母亲啊」

■■■

从昨天夜晚开始持续的降雪停止了。
但是天空只是没有下雪,还保持着昏暗的状态。醒来的时候,从护士那儿听说,好像傍晚过后又会开始下雪的样子。灰暗的天空充满冰冷的雪,这景致倒是很符合我的心境。
听说,我刚想要开枪自杀的前一秒,就被冲过来的警察开枪制服了。看来这事不假,被击中的右肩还被绷带和石膏固定住。身穿白色的住院服,打着点滴,右肩深处还有强烈疼痛,满身疮痍的自己就是在这种状态下醒来的。
说是多亏了警察将我打伤,这样也有点奇怪。不过看来这个住院费是警视厅的人负责出了。还特地换到了一个豪华一点的单人间,虽说这个是很好的待遇,不过现在,我心中连一点畅快的心情都没有。造成这种局面,完全是自作自受。我选择一动不动地用呆滞的视线望着窗外夏日异常的寒冷景色。就这样消磨时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病房的门上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敲门了以后,安静地走进来的,是一个漂亮的女性。穿着女版的黑色套装,披着双排扣有腰带的短外衣。给人一种冰山美人的感觉。她抱着一小束花,朝我的床边走来。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女性从怀中拿出笔记本翻开。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五系的秋月杏子」
「……你就是制止了我的刑警吗?」
「是的。听到你已经醒来,我就赶过来看望你了」
这个叫做秋月的女刑警,毫无半点犹豫和罪恶感,马上做出肯定的回答。秋月刑警开始将花束插到我睡床旁边的水瓶之中。我开始询问她。
「你是作为诚一的代理而来的吗?」
「……你的哥哥这样说了『现在的你和我相会的话一定会更加痛苦吧』。你的哥哥最近一段时间是不会来了。遗憾的是我并不是受你哥哥所托而来。只是作为我个人来说,想和一说说话而已」
在水瓶中插完花的秋月刑警,坐在了病床旁边的圆形转椅上。
我战战兢兢地试着问身旁的秋月刑警
「那个,虽然是没什么大碍,不过……用枪打中我,那个,责任问题……」
秋月刑警,擅自枪击了一般市民。这时候警察或许会被追究责任,她很可能会陷入一个非常困难的境地,但是秋月刑警只是笑笑,断言到
「那只不过是小事而已。如果我不能在那时候帮助你的话,不论我会如何,对我来说我都已经丧失了继续进行这个工作的资格了。请别在意」
「那个……那个……对不起」
对语气非常坦然果断的秋月刑警的回答,我说话的语气越变越弱。
「……你听到了我在教会的时候说过的话了?」
「是的。虽然是有窃听的嫌疑我感到非常抱歉,不过我听到了整段对话」
「那么……你也知道我拿枪对准诚一的事了吧」
秋月刑警沉默了,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实在是非常有大人处事风格,善于行使沉默权的人。但是如果听到了整个对话的话,也就是说她肯定已经知道我想要杀死诚一的事了吧。
我……总觉得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但是感觉对秋月刑警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正因为是这样吧,面对第一次见面的秋月刑警,我打算告诉她我心中的所有想法。
「……如果伤害诚一,被诚一讨厌了的话,他一定不会替我背负这么多了吧。这样想着,我就想要伤害诚一。我已经不想再看到诚一为了我而付出太多了。但是,你能相信吗?诚一……面对对他举着枪的我,依然是笑着的……」
秋月刑警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感情,只是静静地听着我说话。
我的溢满的感情正在拼命寻找出路,我将自己想到的话马上说出口来。
「那时我就明白了……我不论多么让诚一伤心,诚一都不会恨我,都不会不理我。我怎么扣得下扳机啊,那可是我唯一的家人哦,我……我最喜欢诚一了……!」
左手捂面,低下了头,双眸湿润起来,模糊了视线和周围的景物。
不光是视野,现在的我全身上下一定没有一处不混乱的吧。
稍稍注视着哭出来的我,秋月刑警终于平静地开口了
「如果一生都要成为他的累赘的话,还不如自己消失不见。当时,你是这么想的吧?」
「……」
「对你来说,哥哥就是英雄呢」
秋月刑警一直的严肃而有压迫感的脸,现在也看到了微笑的端倪。
「觉得自己老是被他保护,成为碍手碍脚的存在,这种感情是很痛苦的。想到自己成为谁的负担,就会很煎熬。这种感情,我也有点能明白呢」
秋月刑警混杂着苦笑说到,随后,停止了微笑,回到了严肃的表情。
「你真的认为,自己是哥哥的不幸,或是说,是让哥哥变得不幸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也无法否认这种想法」
「是这样吗,不过,在我看来你并不是让你哥哥不幸的存在呢」
听到秋月刑警的话,我抬起头。
秋月刑警用一脸严肃的表情,对着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看过来的我说到。
「就我所得到的数据,红帽子许诺实现愿望的人,都是为了自己而许愿的。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快乐,自己的梦想。不过,只有你是例外。你的愿望是希望身为家人的哥哥得到幸福。你为了他人而许愿」
秋月刑警又一次,闪现了若隐若现的微笑。
「……」
秋月刑警站起身子,对还是泪眼汪汪地呆然看着刑警的我,敬了一礼,做了一个平淡的告别。
「突然来访,打扰你这么久真是失礼了,请安心静养,早日康复」
秋月刑警说出了简短的话,转身走出了病房。
虽然不是很平易近人的那种类型,态度也冷冰冰的,外表看上去很严厉……不过不知为何有种温柔的感觉。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是被秋月刑警的一番话救赎了。
脸颊上残留的冰冷的泪珠,不知何时取回了温度。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我一个人继续哭泣着,直到重压在我心口的罪恶感也流落出来。

■■■

班会开完之后,昏沉的天空又开始降雪了。现在还仍然是夏天,但是正如天气预报所报道的那样,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因为一反常态的寒冷,今天早上有很多人穿上了毛衣来上学。披上围巾戴上手套,并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全校学生都是同样打扮。
透过透明的伞仰望天空,柔软的粉雪从空中飘然而至。对这种异常天气感到奇怪的人并不少见,放学回家的学生们,都以一副不安的神色仰望天空。在这群学生中随波逐流的我,也是刚刚下课。我静静地朝校门口走去。
在我旁边的是带着针织帽的同班同学,幸村弘树,他也望向天空,说到。
「总觉得……不论是昨天的公寓地段全毁事件,还是着异常的气象,都有股世界末日的感觉 呢。啊,我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种令人忧郁的事了。真是的」
弘树所说的公寓地段全毁事件,是今天早上电视播报出的头条新闻的大事件。毕竟半径为三百米的所有公寓群,遭到了小规模的陨石的毁灭性打击。就好像是经历了核弹的空爆(译注:核弹爆炸方式之一,另一种为地面爆炸)一样。密集排列的建筑群,瞬间就被夷为平地。
陨石落下这种事可谓是百年一遇,世间起了骚动也是正常的。但是奇妙的是,昨天被全毁的公寓地带住着的人,没有一个成为牺牲者。昨天,住家的人全员都不在家,陨石落下和这种奇迹般的偶然重合了,这是人为灾害的可能性为零。电视台的评论员们都开始质疑这种奇迹般的偶然的发生。阴谋说、外星人说、各种毫无根据的推断在社会上流传。
对于昨晚恰好在现场的我来说,这些臆测实在是有点天方夜谭了。
不过,让我笑不出的是,这件事的真相要比世间的这些推测来得疯狂得多。
这场降雪,还有陨石坠落。只不过是一个灾厄的数字造成的,这样说谁又会相信呢?多亏了雪名自己才能从爆炸之中存活下来,恐怕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活着的证人了吧。
「——喂,叫你呢。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诚一」
正在沉思的我,因为弘树的话回过神来,而弘树则一脸狐疑的样子看着我。
「你,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点奇怪啊,说什么都是文不对题。感觉好像心不在焉一样。难道是周末时吃了什么怪东西么,要借给你本大爷常备的胃药君也可以哦」
他竖起大拇指,做作地对我抛了个媚眼。我不知不觉就苦笑出来,回答到
「别把我说的和你一样」
「终于出现了像你风格的发言了。别让我操太多心哦,诚一君」
「好好好,感谢关心了」
弘树懒懒散散地,将双手背在脑后。
「要说到担心的话,我也担心羽鹭酱啊。今天没有来学校,好像是没有请过假呢」
「……貌似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嗯?」
弘树将视线转向行进的正前方,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在死死盯着着校门附近弘树的影响下,我也看向那边。弘树一脸兴奋,鼻翼大张,吐着粗气。(某润:看见美女的基本表现)
「……那是谁啊,那个超级美女,是谁的姐姐么?」
弘树盯着的,是伫立在校门口的一个穿短外衣的女性。那位女性看到了我的身影,便朝着这边挥手。
「是来接我了啊」
「呃?等等,那个人,是你熟人么?」
「算是呢……抱歉,弘树,今天就此别过吧」
抛下停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弘树不管,我走向了校门口的女性那儿。
在渐渐走远的我的背后,弘树喊了一句话
「……等一下啊,诚一」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叫住我的弘树,他摆出一副少有的神秘的表情问
「明天,你也会正常到校的吧」
「嗯,这不是当然的吗」
「那就好,那么,明天见了」
弘树走过停住脚步的我身边,就这样回去了。两手插在口袋里,缩成一团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寂寞。他也在用他的方式认真地替我担心吧。
也觉得什么都不能告诉他,这一点使自己心烦意乱,我在他的背后嗫嚅着
「……我会回来的」

■■■

秋月刑警的车,停在了学校附近的收费停车场里。
虽然她给人的感觉是冰山美人的形象,但是开的车却是一辆地毯绿的小型汽车。在秋月刑警的敦促下,我坐进了车子的副驾驶位。
「……您已经去过医院了吧,爱架怎么样了」
我战战兢兢地对正在旋转钥匙发动车子的秋月刑警发问。
秋月刑警用那一成不变的冷淡态度,清晰地说
「她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枪击了妹妹,您现在是在停职吧。我到底应该怎么答谢您呢」
秋月刑警启动了车子的引擎。
车子在冰冷的柏油路上静静行驶。
车窗两旁,通过的摩托车和汽车的尾气,化成白烟向上窜着。走在主干道上的行人都穿着冬装,仔细想想,这种风景足以让人忘记现在还是八月下旬这个事实。不过,这种和冬天一样的感觉根本就挥之不去。顶着雪的绿树与花草的间隙里,还有蝉蜕。寒冷的景象中也确实夹杂着夏天的踪迹。
暖气还没有开好的车子内部也很冷,我和秋月刑警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一种尴尬的沉默。
「为什么秋月刑警会知道那个教会的所在呢」
「……有一个旧识发短信给我通风报信了啊」
秋月刑警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好像在斟酌回答一样,最后这样说到。
「他是一个很了解和灾厄数有关的事情的人。所属于『教团』这个组织。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上了……但是这次是他那边主动来联系我,我从他那儿知道了红帽子的所在地。最后到达的,就是那个教会啊」
「教团……」
这个单词好像从雪名那里听说过,有点印象。
貌似,是和灾厄数敌对的组织。我侧眼看着旁边的秋月刑警,她视线一直看着车辆行进的前方,保持着这个姿势回答我的问题。
「关于教团,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只知道它是在很久以前就创办的,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秩序的秘密结社。并没有所属于特定的国家,其组织规模,资金来源,都无法确定。但是又和各个国家的政界、商业界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确实是个势力极强的组织。我现在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那个,好像不经意之间说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情呢。秘密结社什么的,现代社会还存在么?」
「我倒是能理解你这种不敢相信的态度呢。我起初也是……一开始并没有相信的」
秋月刑警泛起了苦笑。一个老大不小的人一脸正经地说着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还是强迫自己相信了。
「……嘛,也就是说告诉了秋月刑警,红帽子的所在地的那个所属于教团的人,我可以把他视作是我们的同伴吧」
对于我的这个问题,秋月刑警的回答却意外地很保守。
「是不是这样呢,我觉得我不能就这样断定他们是同伴啊。他一直都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次也一样,我从他那里得知的红帽子的所在的,但是作为『交换条件』,我要无偿地对他进行协力」
「交换条件?」
秋月刑警没有再说什么,也不愿详细透露那个交换条件的具体内容。我也是知道大人保持沉默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也不再过问。
一看到我放弃继续询问,她便察觉到了我的意思,继续说到
「至少,有雪名同学在的话,我们和教团就不会变成完全的合作关系,这点是肯定的吧」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雪名同学,我们就不能和他们合作呢」
「教团不是守护人类文明和和平的组织。教团守护的是,遍布这个世界的『数』的秩序。对他们来说,灾厄数就是扰乱秩序的存在,是『应该被埋葬的数字』,听说是这样」
「原来如此,他们敌视的对象是灾厄数的话……也就是说,教团不光会敌视红帽子,雪名同学也会变得和他们敌对起来啊」
「对,和我们不同,雪名同学时刻都有生命危险,是『最重要杀害目标』呢。不过现在没有能够杀死她的办法,贸然出手实在是下下策呢」
「因为没有杀死她的方法,就不会白费功夫杀过来么……」
总觉得有什么在意的事情,我决定先把这份违和感置之不理。
就像是要阻挡汽车的行进一样,雪粉纷纷降到了车前窗上,在雪中,前方是汽车的长龙,一开始是还在猜测是不是堵车,不过好像有警官们在对每一辆车一一盘查。周围也都设置了摄像头。好像在仔细检查是不是有什么形迹可疑的车辆。
「……因为枪支弹药的流出,现在的警戒等级已经上升到『反恐』级别了哦。这是检问,因为要仔细查每一辆车,所以迟早会堵个水泄不通吧」
刮雨刷左右摆动,分开了车窗上的积雪。秋月刑警很不耐烦地抱怨到。
「从昨天一直下到现在的这个雪,推迟了电车的运行时间。除了一部分首都高速和干线高速外,都因为积雪的影响停止运营。红帽子搞出来的这场雪,确实将首都的交通弄瘫痪了。这一切都如他所想……包括警察,还有我,都被他利用了」
我在意到了秋月刑警的口气
「那个……秋月刑警觉得这下场雪是有什么目的的么?」
「……至今为止红帽子引起的所有的事件都是有某个目的的,光是下雪这件事没有目的的话,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说得很在理,正如秋月刑警所说,那个怪人引起的事件,不可能是心血来潮,全都是有计划的。比如说,陨石坠落的事件。公寓的居住者,刚好在事发当时都没有在场,这是为了防止无关的人被卷入牺牲,而做的很周到的考虑。所以这样想的话,说下这场雪有什么阴谋存在,也不足为奇。
可是,我所在意的是,秋月刑警的口气,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的目一样。
恐怕这个正是……和教团的所谓交换条件有关吧。
和秋月刑警说完,我再次将视线转向旁边的车窗,看向窗外沉默了。用手撑着脸颊,坐在副驾驶席上看着原来在前方的车一辆辆地消失在左后方。
有想都想不完的事,毕竟这一连串的事件,疑点太多了。目的不明的降雪。被红帽子伤害,变得极度自责的妹妹。还有——不老不死的同班同学。
「……你在想雪名同学的事情吗?」
突然被看破了心事,我保持着撑手的姿势,又回头看向秋月刑警。
她的视线还是毫无偏离地盯着正前方,我和她并没有对上视线,不过我还是问出口了
「秋月刑警,知道雪名的事吗?」
「……这说来话长了」
秋月刑警望着前方的眼睛眯了起来
冴上君知道『尖端科学机构』这个团体吗?
「名字倒是听说过呢,好像是东京内战之前还存在着的国营研究设施吧」
「没错,尖端科学机构在国内拥有数个巨大的研究设施,是国内最大规模的科学研究机关。内战的时候,关东地区的设施被破坏,现在也被封锁起来了」
秋雨刑警小小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从前,在尖端科学机构里有一名科学家。他原来在量子物理学领域是顶尖的专家,是被称为第二个爱因斯坦的绝无仅有的天才。被日本政府高薪聘请了以后,就担任了尖端科学机构的专属研究所所长。在五年前因为内战死亡之前的这段时间,做出了一个能够让人类的文明水平有巨大飞跃的了不起的发现」
我大概猜到了这个了不得的发现的正体。
「……『数』的发现,是么?」
「对。虽然我知道的也不详细,不过……说得专业一点,就是超弦理论中存在的一种特殊的一维弦(译注:有兴趣自己百度吧,所以说我不喜欢物理啊)。『数』能够转化成各种能源。并且『数』随着这个宇宙的不断膨胀,也会不断的增加。也就是说,他的研究实际上是发现了能够产生巨大能量的『取之不尽的源泉』」
「那个人就是雪名的……」
「没错,就是羽鹭宗司,雪名同学的父亲」
随着秋月刑警话题的推进,我中途就有了这样的预感,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的研究设施的科学家。
秋月刑警从短外衣的口袋里,取出香烟,灵巧地用单手打火。然后将车窗打开,让烟排出车厢。秋月刑警继续着
「羽鹭宗司发现了『数』。但是发现之后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毕竟要将『数』作为能源来使用的话必须需要『技术』,但是这个技术当时的人是无法触及的。凭人类的力量,要想将『数』当做能源,比登天还困难。不过,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译注:这里是变通翻译),问题还是有突破口的,那就是高贵的血族」
「高贵的……血族?」
「在纪元前就已经存在的,数秘术师的血族。在很长的时间中,都被教团所保护起来。虽然说是血族,但是同个时代人数都不会超过5个人,是一种濒临灭绝的存在。他们从出生开始就能看到『数』,也持有能够操纵『数』的能力。这是早在羽鹭宗司发现『数』以前的事了」
「……原来如此。他进行了对高贵的血族,以及这种能力的研究是吧」
「你又说对了。尖端科学机构终于找到了一位持有高贵血统的女性。抓住她,并且反复进行了许多次非人道的实验,她的名字叫拉蒂艾尔。是一个能被称为预言者的强大的数秘术师——也是雪名的母亲」
秋月刑警的发言太有冲击性了。
天才科学家,和濒危种族。这就是雪名的双亲。
一边从口中吐出香烟的烟雾,秋月刑警继续说着
「最后,将『数』转化为能源的技术终于实现了。作为第一个成果而诞生的就是变革之石。也就是创造出红帽子那样的异能者的静寂的石头」
「那么,红帽子能够诞生的契机……就是雪名的双亲吗!」
「就是这样,并且——」
秋月刑警的话,突然停顿了
看上去好像是有一瞬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说出来,最后,秋月刑警说出了事实真相。
「……东京内战的真相,并不是正史所记载的那样,因为民众的暴动造成的」
「……?」
「其实,是为了争夺雪名双亲的研究成果,各国以东京为舞台,暗地里展开的『战争』。这个真相被掩盖了,才不可能是什么内乱啊」
她说出的话实在是太难以置信,我目瞪口呆。
东京内战,实际上是为了抢夺变革之石而引发的战争。秋月刑警是这样说的。虽然能够证明她的话的证据,一个都没有……但是我还是想起了雪名的话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大把妄图夺取这块石头的人。
在哑口无言的我身旁的秋月刑警,平铺直述到
「……雪名同学或许是这样想的吧,对红帽子,还有我们所产生的罪恶感。毕竟,因为双亲的研究,引发了名为东京内战的这场浩劫」
「……」
「『数』的研究成果,应该全部随着5年前的东京内战,和尖端科学机构一起消失了。但是红帽子却依然存在。那个怪物,是过去的亡灵啊」
秋月刑警将吸光的香烟弹到仪表盘处的烟灰缸里。
「……为什么秋月刑警会这么清楚尖端科学机构,和雪名的事呢?并且,您还和教团的人有关系吧……我不认为您只是单纯的一个刑警啊」
听到我这个质疑,秋月刑警稍微浮现出寂寞的笑容。一直以来都是严肃而紧绷的脸,现在好像也稍稍缓和了。
「从前,我有一个非常敬重的前辈」
秋月刑警说着,双眼充满着怀念的情愫,语气也变得温柔。由此可知,这位前辈对秋月刑警来说是一个无法取代的存在吧。
「前辈的太太被尖端科学机构绑走,被迫成为了人体试验对象。失去了太太的前辈,一直一个人对抗着尖端科学机构。并且最后,他终于发现了这个被隐藏起来的尖端科学机构,所进行的非人道实验的真相」
秋月刑警理了理刘海
「前辈仿佛就是英雄一样的人。虽然身心都变得残破不堪,前辈还是继续着孤独而长久的抗争。我在前辈身边,就想要去帮助他……不过做得并不顺利呢。我能够了解到灾厄数事情,也都是托前辈的福啊」
「……那位前辈,后来如何了呢」
「在内战中去世了」
毫无犹豫地,秋月刑警断言到。
「……前辈得到的变革之石,能力是能够让人的『时间』延长很多的『数』,为了使用变革之石,需要大量的『数』作为材料。就是很多『人的性命』。也就是说前辈得到的这块石头,是以他太太的生命为代价而制造出来的」
「……」
「前辈……一定到死都记恨着吧,尖端科学机构,还有在背后撑腰的政府。这种事不用说都知道。我一直在前辈的身边,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所以我知道」
秋月刑警再度陷入沉默。车子内部,只听得到车跑在路面上的细微的声音。

■■■

从遥远的太古就开始降下的,冰冷的它平等地给任何生命以死亡。
……雪。纯白色的雪花都寄宿着死亡,将这个世界的温暖渐渐抹消。
从云间看到的太阳,就好像是高温煅烧过的铁块,发出橙色的光芒。耀眼的橙色阳光,打在雪粉上,美丽而光辉。在不停下着的粉雪之中……映入眼帘的是化为废墟的建筑群。它们有些歪斜着,有些破败不堪。而且,在这个已经变得一片荒凉的土地上,没有人或是鸟兽的身影。要说以前的话,这里可是东京二十三区中,首屈一指的繁华地带。但是现在连流浪汉都不会光顾,自然地成为了被抛弃的土地。
在大自然的锻造之下,成为荒野的这片土地上,道路的另一端,歪歪扭扭的信号灯散发着伤感寂寥的气息。放任自流的树木还有夏天的花草茂密地生长着。荒野也变得绿意盎然。
——新宿巨坑
秋月刑警载我到达的地方,就是这个新宿的坟墓。她在寻找附近的停车场时,我连伞都不用,先行下车走进了废墟之中。
听说以前这条街的地下,有巨大的空间。
作为城市的防洪对策,利用这个巨大的空间来设置疏通雨水的系统。表面上指示牌是这样说的。然后,反政府势力制造了恐怖爆炸袭击。地盘崩溃以后,里面结构复杂。所以并没有在开发的计划,而是丢下这些城市的残骸不管了。历史教科书是这样写的。
但是既然知道了真相,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这个新宿的地下,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尖端科学机构的秘密实验室。
爆炸的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地下空间,而是尖端科学机构的实验设施。
因为争夺变革之石的人的欲望,这里毁灭了。
——在倾斜的废弃大楼上,我看到了她的身影。
「……雪名」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她伫立在楼顶的边缘,注视着这片废墟。
身穿校服,腰际还夹着一本被锁链封印的书。
果然,雪名来到了这个地方,我走进了雪名所在的那栋废墟之中。
这栋废弃大楼,好像原来是公寓的样子。因为整栋楼都是倾斜的,所以向上的楼梯也自然倾斜着。在那狭长而倾斜的楼梯前,是一扇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的门。我没有理会牌子,打开了门走上天台。果然,这个楼顶也有微妙的倾斜,一出门就感觉碰上了斜坡一样。
从楼顶上看周围的景色,是壮观而又孤独的。在爆炸的中心,仿佛是蚂蚁地狱(译注:蚁铃的幼虫,在沙地上制造出漏斗状的陷阱,好让蚂蚁之类的猎物掉落下来并吃掉)一样,众多建筑物都被埋入,越是往中心走,地面就越凹陷。确实,看上去就像是个巨大的火山口。
「5年前的内战……其实我本来那时就应该死在这里了,和爸爸还有妈妈一起」
走近雪名时,她突然开口
迎着夕阳的雪名的影子,被拉长了。正要踩到这个影子上去的我的脚,忽然停下了。注视这个雪名小小的背影,静静听她说话。
「本来的话,我会站在这里看着这样的风景是不可能的……我在这个所有爱着我的人都死去的世界存活下来。在这个没有一个喜欢的人生存的世界,对我来说就好像是死后的世界一样。生存着的实感,或是死去的自觉,都不存在。这个地方对我来说也只是这样而已」
「你不还是……没有死么?」
就好像是将自己苦闷的心情发泄出来一样的话,雪名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单。
上君认为,人死的定义是什么呢?
回头过来的雪名的领带,随风摇曳着。
「就现代医学的讲法,人的死被定义为三种状态,心脏的停止,呼吸的停止,还有大脑的停止。当这3种状态都具备的时候,人就会被判断为死亡。但是,那只是法律上的解释。只是方便活着的人辨别死亡的人的标准而已」
「……」
「就算是不动了,那个人也可能还活着。就算是说不出话,那个人也还可能活着。可能只是别人没有发现生命的迹象,也被擅自断定为死亡也说不定。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呢?」
「你怎么想的?」
「我是这样想的哦。在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记得你的时候……这个瞬间一定就是死亡的瞬间了吧。那么,羽鹭雪名果然是在5年前就死了啊。知道我的过去的亲切的人们都已经,在这里永远地沉眠了」
一阵风吹过,应该会越变越冷吧,让人预感到冷夜即将来到的冰冷感触
「我的生命是永恒的。所以,当
上君变成老爷爷以后,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吧。就算是人类的文明灭亡了,我也会一个人孤单下去。有时候会觉得………………非常害怕
我舍不得移开看着雪名的视线,感觉要是有一分一秒没有注视她,她就会消失瓦解,看着柔弱的她的背,心中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奔走。
雪名仰望天空说到。
「……差不多该走了呢」
「走……走去哪?」
「去杀了红帽子。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他暴走下去」
杀死——雪名说出口的,是和平常的她完全不同的冷酷的话。
我的心像被刀子剜了一样疼痛。
「……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抱歉呢」
雪名并没有回过头来,感觉就好像调入了孤独和阴暗的深渊。
「你并没有抛下想要自杀的我不管,所以,我觉得我可能第一次交到了朋友。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就会感到快乐,就会想要依赖你。所以我成为了这所学校的转校生,为了能够见到你。不过,果然还是……我们居住的世界是不同的啊」
在教室里微笑的她的心情,现在更能理解了。我们学校的学生,大多都是在内战之中失去了父母,我是这样,弘树也是这样,大家都是这样。在这样的人群中间还勉强着微笑的雪名心中……一定承受着我们无法想象的痛苦吧。
曾几何时她说过,人类是无法驾驭无限的时间的。
所爱的人全部消失,被留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世界,这样的时间会永远继续下去。她在无尽的时间中,会继续旁观着这个被所爱的人伤害的世界。她要背负对一个人来说太过沉重的憎恨和悲伤,这样的人生,和拷问没什么两样。
所以那个时候……她选择了跳下去。
明知道就算这样还是不会死,但是还是期待着『或许会死』的这种可能性。这不过是自残行为。用自己伤害自己的办法,来持续惩罚自己。并且现在,选择走上了为双亲赎罪而要和红帽子战斗的道路……同时她也渴望着解脱,从这个无尽的孤独中,从这个毫无终结的绝望之中。
她的战斗,一定是胜负什么一点都不重要的奇妙的战斗吧。
杀掉了也好,被杀也罢——不论如何,她的内心都会被救赎。
终于,雪名转头面对我。背对着夕阳和粉雪的雪名,在这耀眼的光辉之中,对我抱以一个令人炫目的微笑。
上君,虽然是一段很短的时间,但是承蒙你照顾了。这之后就是你无法涉足的危险的世界了,所以……该告别了
雪名也不想打破和我的平静的生活吧。
所以,不要再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已经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她这样说了。
微笑着的雪名的眼瞳,渗满了将要溢出的泪水。
「帮你洗衣服,帮你烧水洗澡,为你做饭。能为了他人做某事对我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所以总觉得很开心啊。和你吃饭也是……感觉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但是……所以,真的很谢谢你,能够这么温柔地对待我」
拼命忍住落泪保持笑容的雪名,她又在勉强自己。
这个痛苦的笑容,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察觉到的时候——雪名紧紧地抱住了我。
她环住我的后背,将娇小的脑袋埋进我胸口,突然被雪名抱住的我——也紧紧回抱住雪名。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只有现在了……所以……!」
雪名的脸颊贴紧我胸口啜泣到,我也感到自己的胸口被温暖的泪珠沾湿了。她小小的肩膀还在不停抽搐着。
……谁都会有,想听到的话。
雪名想听到的话又是什么呢,我想知道,我想明白。


但是,随后雪名轻轻拿开我的双手。
我想要抓住渐行渐远的雪名的身体,拼命伸出手。但是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雪名的前一刻,我眼前出现了青色的『数』的数值,不光是数值,还有写着元素符号的化学式。
「催眠化合物生成……晚安,
上君
雪名说完,我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身体失去了平衡的感觉,我禁不住跪下双膝,随着重力倒向地面。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雪名纤细的手撑住,沉重的眼皮实在是不能再睁开,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的意识,就这样陷入了突然来临的沉眠之中。

■■■

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凉意,我从睡眠中醒来,自己还在和雪名说过话的那个楼顶上。
我抖落堆积在我身上的雪花,慢慢直起身子。
用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大脑把握着这个现状……我因为雪名的力量陷入了沉睡,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担心我会追上来,所以先让我失去行动能力了吧……可恶!
我到底睡了多久呢,抬头仰望天空的样子。虽然是渐渐转入黑暗,但是夕阳还是挂在半空。大概只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吧。
因为刚刚睡醒的偏头痛,我皱紧眉头,好不容易站起来了。随后离开了废弃公寓。
「……只有去找她了……」
一个人走下废弃大楼的楼梯,我埋怨到。
看来我能够感知『数』的能力超群。虽然雪名也可以看到『数』,不过听说我的感知程度更高。那么先与雪名发现那个怪人的所在也不是不可能的。要说有能够再次见到去和怪人决战的雪名的机会的话,除了这个没别的办法了。
但是……再见面的时候又该说什么好呢。他不知道她想听到什么话,也无法将她从绝望的深渊救出来。如果只有『放心不下她』这种程度的觉悟,也不能成为她的助力。
我停下脚步,拍自己的脸颊给自己提神。
「清醒一点啊诚一。她不是说过么,『救救我』……!」
第一次和雪名相遇的那个晚上,她哭诉着,她伸出的手本该是谁都触碰不到的。但是……她抓住了我的裤脚。她的求助,传达给了我。
这个作为我追寻她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我整理好思绪,再次奔跑起来。这时,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本以为是睡醒的偏头痛,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不仅如此,从废弃公寓出来的途中,变得越来越痛。这个感觉……似曾相识。
「……这个痛感……难道是!」
加快了下楼的步伐。我慌忙地冲出废弃大楼,东张西望着。
我的预感,大概是对的。在看向特定的方位时,我的头痛会突然加剧,能够确定那个怪物就在附近。
在这个被废墟包围的风景之中,我小心地向感到头痛的那个方向走去。踏着堆积起来的建筑物的残垣断瓦,跨过弯曲歪斜的信号灯。
小心翼翼地翻越了几座残骸的小山以后,前方——终于找到了。
「嘿」
令人生恶的,听起来非常轻浮的招呼声传来。
站在瓦砾的山丘上,我咬紧牙关尽量克制自己的痛苦表情。盯着那边站着的人,说出他的名字
「……红帽子……!」
已经见惯了的鲜红高帽,还有黑色的礼服。修长身材的怪人,伸出一只手和我装熟一般打了个招呼。
「快逃,
上君!
悲痛地叫唤我的名字的是怪人前方的雪名。
虽然我很高兴比预想的更早再会,但是我呆若木鸡。
雪名的肩膀被一条钢筋贯穿了。
被钢筋钉在地面的雪名,现在处于身体不能动弹的状态。看来我正好在他们双方分出胜负的时候出现了啊。虽然不老不死的雪名的伤口已经开始渐渐愈合,但是她全身浴血,受到的是非常严重的伤。
「正如你所见到的,我想要尝试消灭她,但还是失败了。没想到连那颗小陨石都没让她丧命。确认到了你们还存活的『概率』以后,我真是吃了一惊。搞得我现在还要回来处理事后,你知道这有多麻烦么」
没有理会站着不动的我,怪人朝在地上挣扎的雪名优雅地迈出步子。
「这一切都让我不愉快,你妹妹的愿望没能实现,先不说羽鹭君,就连冴上君也存活下来。这样不如我意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呢」
说着这话的怪人,猛然踩上了刺穿雪名的钢筋。
「呜……啊啊……!」
怪人的脚下,雪名在痛苦地悲鸣
我一气之下失去了理智,再也忍不住,冲向了怪人。
「混蛋,立马给我放开你的脚!」
但是怪人轻巧地避开我挥来的拳头。
抓住了接近的我的喉咙往上一举。轻松地用单手将我整个身体举离地面
悬在半空中的我,脖子被怪人紧紧抓住,因为被掐紧无法正常呼吸,我的脚乱踹着想要挣脱,但是他的手力量实在太强,完全不在意我的抵抗。怪人对着在自己手上挣扎的我耳语到
「……别太得意忘形了,区区一个人类,如果在这里杀了你的话,你妹妹的愿望就能实现了。你能理解了么,没有不能被我点亮的人生哦……?」
就这样举起我的怪人,好像发现脚底下有什么状况。定睛一看,怪人踩着的钢筋下,动弹不得的雪名拼命伸出自己的右手。
「……快放开……
上君……
雪名一脸惨白地抬头盯着红帽子。看到这些的怪人,好像嫌麻烦一样叹了一口气。
照雪名说的那样,怪人放开了抓住我的手,被丢开的我左肩着地重重摔在瓦砾上。
「……啊!」
这个痛觉让我产生了手臂是不是坏掉了的错觉。我痛得连呼吸都要忘记,快要昏死过去。
「已经照你说的做了,这样满意了?」
怪人对脚下正在挣扎的雪名这样说。雪名仅用视线确认到我被解放。是不是看到我扶着受伤的肩膀站起来感到安心一些了呢。她发青的脸上,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活下去……」
只说了这样一句话,雪名静静闭上双眼,失去了意识。
伤害了雪名,伤害的妹妹的怪人。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就算没有胜算,我现在也有一种想将他大卸八块的冲动。
但是,正当我要任由自己的愤怒爆发,向他拼命的时候,被一个冷静的女声打断了。
「——不许动」
怪人的背后,是用枪瞄准他的秋月刑警。恐怕是察觉到了明显的战斗的骚动,就马上赶过来了吧。秋月刑警用尖锐的视线盯着怪人,不过就算是背后被枪指着,怪人还是满不在乎秋月刑警。将钢筋从雪名身上拔起,将她的身体扛在肩膀上。
「……这样真的好么,我能够操纵概率,让你的枪走火也是非常容易的事哦」
「……!」
握紧手枪的秋月刑警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动摇。扣下扳机的话自己就会死,怪人的警告可以这样理解,她在这里束手无策。
用一句话就将秋月刑警无力化的感人,对秋月刑警失去了兴趣,转而看向我。
「让你这么慌乱真是不好意思呢,不过今晚是个特殊的夜晚哦。因为总是被你们这些人妨碍了也不好,我有先回去将羽鹭君无力化的必要呢」
「特殊的夜晚……!」
「啊啊,很特别哦。和为了杀死雪名君特地准备的小规模陨石坠落不同。是有远在那之上破坏力的东西哦。毕竟这可是『原子弹爆炸』啊。我将它带到了这个国家哦」
「……手提式小型核弹头么」
迅速对怪人的话有所反应的,是依然架着枪的秋雨刑警。
「将大批军火带进国内的走私集团所进行的,大笔的交易。那是为了进口钚元素吧……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是前辈曾经常用的情报源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
「嗯。无能的警察之中也有察觉到这件事的人呢。就是这样」
看上去秋月刑警手头掌握了什么情报。虽然找不出怪人说这话的证据,但是到现在,也不会去怀疑他的超能力。恐怕,核弹头被带进日本国内这件事是事实吧。对这个过于有冲击性的事实……我投以紧追不舍的疑问。
「……这到底算什么回事啊,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实现人们的愿望, 让人们幸福么。为什么会考虑这种用原子弹大量虐杀人类的事啊!」
「还请你不要误解啊。这并不是我的想法哦」
怪人遗憾地叹息道
「只是和我相遇的人,我实现愿望的人,刚好是一个恐怖分子啊。我并不是那种会选择实现愿望对象的人。像实现什么愿望的这种行为也不算罪过吧,就算这个愿望会变成令他人不幸的悲剧呢。很不巧我的目的不是世界和平这种事呢。我只是在寻找让人们的人生光辉的方法。对除此之外的事情毫无兴趣」
「寻找让人们的人生光辉的方法……那么你一直以来,就不是为了他人去实现愿望,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到处实现他人愿望的么!」
对说出这种谬论的怪人,我大声反驳
但是听到我的话的怪人——没有说什么,陷入了沉默
怪人稍稍沉静之后,从丹田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哈哈哈……原来如此,你是这样想的么。你真的很有趣啊,
上诚一,有趣到让我打从心底里不愉快啊
怪人拍拍手,好像想到了什么点子一样。
「对了,让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炸弹是定时型的哦。被设定在今晚的零点爆炸。现在应该已经在运往首都的路上了吧」
不能理解他高谈阔论的态度,我回问到。
「……突然之间说些什么啊」
「我是想让你们找到原子弹啊。毕竟,我对你很有兴趣哦,
上君
来回看着无力地站着的我和秋月刑警,怪人嘻嘻怪笑道。
「只要妹妹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得到幸福的概率就是0。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救下了你的妹妹。明明未来注定是毫无光辉而悲惨的,你却没有绝望,毫无迷惘,坚持相信那不会到来的未来。那么这样的你能够成功躲过核弹危机,让自己的人生发出光辉么。我变得开始想考验你一下了」
怪人撑开手中的伞,向我宣告到
「如果你要说阻止核弹爆炸,要打倒我的话,那你就尽管放马过来吧。你还剩下五个小时的时间,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呢。嘛,能够杀死我的概率也肯定是0吧」
我强忍着疼痛盯着怪人,而他这样嘲笑着我。
撑着伞的怪人,扛着雪名,正要走上瓦砾的山丘慢慢离去。
这是当然的。明白自己的立场是多么的优越,怪人放心地背对着我和秋月刑警。——但是
「…………给我等一下」
静静停下脚步的怪人,用很不耐烦的表情回头看着我
他开始侧耳想听我要说什么,我也就继续说下去。
「你在挑衅我这我很清楚,我也明白你很有余裕。嘛,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对能够操纵概率的你来说,自己的胜率是绝对的呢」
这是令人绝望的事实。但是我从嘴中吐出白雾,反过来嘲笑着一副游刃有余样子的怪人。
「这不是正好么,我就来会会你吧。要说我的胜率是0的话,我们真的就赢不了你么。未来能够改变的可能性也是0么?」
「你想接受我的挑战了吗?」
「啊啊,毕竟我现在愤怒得不得了啊。你伤害了雪名,你伤害了我妹妹。可惜的是我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而屈服于你啊!」
「……警察和军队也帮不上忙。救命稻草般的羽鹭君现在也依靠不上。不会因为绝望的未来而退缩,你真的要挑战这百分之零的可能性么?」
「这是当然的。我和妹妹也说了,未来的可能性是可以改写的。要让我这个兄长所说的不变成空谈的话,必须要我自己亲身证明才行不是么?」
于是我用尖锐地目光盯着红帽子,断言到
「我会将一切都改写的,将你所说的概率为0推翻呐」
我面露大胆的笑容,朝怪人下了战书。
我将双手插入口袋,朝和怪人相反的方向迈出步子。将雪名留在他的魔爪之中,就这样离开。无法理解我这样的行为吧,秋月刑警一脸困惑的样子追在我后头。
我途中停下脚步,向背后的怪人发出警告
「我先把话说清楚。我必定会夺回雪名,而你就会在那时候灭亡」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满怀期待地等着吧」
怪人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地笑了。
现在就这样办,不论怪人怎么想,我都一定要救出雪名。
为这个放弃了概率为0的未来的胆小鬼,我准备干出最出乎意料的事。

■■■

秋月刑警得到的情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被带到日本国内的是——俄罗斯制的手提式小型核弹头。使用车辆来运送的。爆炸当量推测为两百万吨(译注:
megaton,衡量爆发力的单位,话说,两百万也太扯了,就一个手提箱?)。这相当于长崎原子弹爆炸的一百倍威力了。这颗原子弹预计不会在空中引爆,而是选择地爆的方式。地爆要比空爆的伤害范围小,但是,以爆炸中心点为圆心,半径三十公里都会有热放射性物质。两百万以上的人会被瞬间杀死。并且,卷起来的砂土和粉尘会随风传播对其他的地区造成污染……
也就是说,这颗炸弹不论是在东京的哪个地方爆炸都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目前,东京都内主要的干线和电车都因为积雪的影响,只有一部分的电车能够通行。换句话说,要将炸弹运进首都,可以选择的路线是有限的……但是恐怖分子到底想从哪条路走这点还不得而知。
「……你到底想这样耗到什么时候呢」
秋月刑警也开始着急了吧,她这样问到
在学校附近的,经常去的自然公园,在这个降雪的夜晚,万幸的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我和秋月刑警两人。在深夜的公园的街灯下站着,她是等人等的不耐烦了吧。对持续保持沉默的我,秋月刑警继续问
「虽然我照着你说的发了邮件过去……但是我还是不会认为教团会因为它派使者过来。毕竟对方是我花了五年时间都没有取得联系的啊,暂且不说前辈在的时候……我觉得在这里等他,浪费时间的可能性会更高哦」
「会来的,绝对会」
我斩钉截铁地说着,看着我自信满满的样子,秋月刑警也没有再说别的。虽然有点不服气,不过她还是没有对我白费口舌。这样一直等了多久呢
「……开玩笑的吧,真的来了……!」
秋月刑警探出身子,自言自语着。
从公园的入口,在黑暗之中浮现了一个瘦高的人影。竖着后背头的黑发,向鹰一样锐利的双眸,黑色的西服,黑色的领带,提着一个吉他箱的穿着丧服的男子。
穿丧服的男子,没有走到街灯的光亮之下,就站在那儿说到
「……我们提供你怪人的所在地,你通过关系搜查关于核弹的情报,我们的交换条件本该只有这些吧,秋月杏子」
「……迪格执行官……!」
秋月刑警叫这个男子为迪格。通过迪格的话,我推测出了秋月刑警和教团的交易。也就是说,这是情报的交换。先不管这些,我插入了正在对峙的秋月刑警和名叫迪格的男子之间。
「小子,你是谁」
听到迪格不礼貌的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不爽地将嘴巴弯成『』字型。
「……喂喂,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对象,也不用这么说吧。我觉得你可以再礼貌一点哦」
带着怀疑的视线看过来的迪格,与半闭着眼睛露出不耐烦表情的我。我说着
「你就是那个秋月刑警旧识的,那个『教团』的人么?」
「那又怎么样,小鬼?」
秋月刑警打断了口气越变越险恶的我们的对话。
「……在邮件中说『打倒红帽子』的就是他哦」
听到秋月刑警这样说,他开始很有兴趣地打量起我。了解到他应该能听我说话了,我开始了说明
「教团是为了收拾灾厄数的存在吧,但是至今为止你们并没有对红帽子出手。这个的原因我想过了。我想,大概教团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吧。你们应该也没有什么打倒他的办法吧?」
我突然的发言使迪格陷入了沉默。不过,我没有理会不愉快的迪格,继续说下去。
「要说打倒红帽子的手段的话我倒是有哦。不过,正因为这个,我要借助你们教团的力量」
「……你是说如果协助你的话就可以打倒红帽子么?」
迪格锐利的目光放出了强烈的压迫感。面对这种压迫感我并没有退缩,并继续往下说
「需要做到两件事」
我在迪格的鼻子前,举起手做出一个大大的V字型。
「一件就是阻止爆炸带来的损害。第二件,就是打倒红帽子。但是要同时达成这两边的目的,剩下的时间不多,很难成功。于是我们可以逆向思考。也就是说『将两个目的合二为一』就好了」
「……你说说看」
迪格打算听我说下去,我也露出了大胆的笑容。就照他要求的那样,我开始说明我的作战的全貌。秋月刑警也是,这时才第一次听说我的这个计划。
听完我的话,迪格和秋月刑警的嘴唇半开着,一副吃惊的表情。
「想出这种计划的是你么,小鬼?」
「当然啊,除此之外还会有谁」
「这个作战失败的话,包括你我在内的东京都市民会全员遇难。还有许多靠运气的成分,这种东西能不能被称为计划,都要质疑呢」
「没什么不好吧,反正我们咬着手指等待的话,到头来还是大家一起死。总归是要死的话,还不如死得华丽一点啊。和东京共存亡,这不是很奢侈么」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上诚一
上?
听到我的名字,迪格咯咯地笑起来
随后变成了欢快的大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怪不得了!在这种紧要关头能说出这种荒唐话的,一直都是那个男人啊!」
并没能理解迪格大笑的理由,我变得不高兴起来。笑着的并不只是迪格,秋月刑警也拼命绷紧嘴角忍住笑意。
在这个寂静的雪之公园中,迪格给出了他的回答
「就让我见识一下吧,走向灭亡的这个国家的未来,如果你要说将之从『数的支配』下拯救出来的话」




本帖最后由 chengbohan 于 2013-1-12 13:37 编辑


Phase5:概率为『0』的夜晚

白茫茫一片。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这样想。
眼前看到的,是连高空都被乌云覆盖的天空。
好像是仰面倒在地上。醒来的少女,第一样看到的就是这个满是狼藉的天空。充满粉尘的天空,周围一带都被浓烟覆盖,自己也忍不住要咳嗽。少女慢慢坐起身子。
周围尽是些没见过的景色。
脚下是铺满瓷砖的地面,瓷砖满是龟裂,大小不等的碎片到处都是。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爆炸了吗……空中飘浮着烧燃过的化工石油的味道。周围视野不佳,就好像是被盖上了一层灰色的幕布。看不清两米以外的任何东西。周围到底存在着什么,这里又是哪里。少女完全弄不清楚。
少女稍稍观望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么显眼的标识。没过多久,少女开始寻找这个满是灰尘的空间的出口。少女为了行动,缓缓站起来。但是这时,猛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少女想起来了,留在自己脑海中的,最后的记忆。
她还在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地面就好像地震一样的强烈摇晃着。天花板也开始崩溃坠落下来……自己本该是被落下的碎片压死了的。
「为什么我还活着呢……我不是应该死了……」
「……你认真地向石头许愿了……『想活下去』呐」
少女的疑问,被一个陌生男人回答了。被意想不到的回答吓到,少女蜷缩起身体,胆战心惊地在模糊的灰尘之中,搜索说话的男人的身影。
在灰尘的障幕中走了几步,她撞上了死路,是一面白色的墙壁。
少女看到了,背靠在墙上瘫倒着的男人。
男子身穿破烂不堪的大衣,背靠在墙上,四肢毫无力气地垂着。是不是因为呼吸困难呢,苍白的脸上渗出汗液,呼吸也变得紧张。男子用手压着侧腹,那里的血止都止不住。……看来,这个男人受了重伤。仔细一看,发现男子的周围也溅上了血液。虽然不知道伤到了什么地步,但是男子的状况绝不乐观。
男子举起没有压着腹部的另一边手,做出个V字手势。
「哟,你好」
「……你是?」
「只是一个工资低廉的刑警而已啦,因为准备要死了,现在完成不了任务了呢」
男子的手严重地颤抖着,将香烟放入嘴巴,用火柴点燃香烟,抽上了一口。
「……你现在想想吧,关心你的人,和你一起烦恼的人,能成为你的助力的人」
「…………那种人哪里都不存在哦,到现在为止都是这样呢」
「有的啊,肯定有的。因为这个世界是广阔的,有各种各样的人啊」
咬着香烟的男子,用空虚的眼神望着这个沉浸着人们憎恶的天空。
「如果你怀疑这个世界的大小的话,试试自己环游这个世界确认一下就好了。如果你觉得不能相信任何人的话,那就试试一个人都不相信地活下去。这样下去,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吧,自己绝对——不是孤身一人的」
「……不是孤单的……?」
爆炸的声音和地面震动的轰鸣传来。好像是谁和谁在互相攻击,互相残杀地悲伤的声音。听见轰鸣之后,少女和男人所在的楼顶上,细细的裂纹也渐渐变大了。知道这个建筑物已经撑不了多久,男人对少女说
「这里不久就要坍塌了……你也差不多该走了……」
「但是,把叔叔丢在这里…….」
「快走!」
男子用严厉的口吻命令少女,眼神也变得犀利。迫于男子的威慑力,少女的脸因为开始抽泣而扭曲了,越哭越悲伤,脸更加不成样子。失去家人的坚强少女哭泣了。
体会到了她内心的痛苦,男人也觉得心酸了。
少女最终,蹒跚地站起来。
磕磕绊绊地走着,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下去的落差,就从那里跳下去。天台上,少女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了,男人孤身一人,将香烟的烟雾从空中吐出,自言自语地说
「……不能保护诚一和爱架……反倒是拼命去救仇敌的女儿……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已经朦胧的视野中,烟雾从自己的口中扩散到天空,随后消散了。男子苦笑着。
「…………抱歉了,友里……我不想复仇了……我原谅那个女孩了……」

■■■

跨坐在黑色的铁马上,我们就像是风中的子弹一样疾驶。
雪云的空隙之中能看到苍白的满月。于是我们到达了月亮和雪空之下的首都高速公路。
从我们视线中流过的,是车辆红色的尾灯,还有将高速公路染成橘黄色的街灯。
马力全开,最高速冲刺的引擎发出尖锐的悲鸣。前方的景色迅速消失在了视野的一角,我坐在摩托车的后座,紧紧抓住秋月刑警。身上披着的校服激烈地甩动着。我将视线投向摩托行驶方向的遥远的前方。
「……呵呵呵」
我戴的头盔上,里面的内置耳机里传来了秋月刑警的笑声。一直在微微摇晃的摩托车后座上,我耳朵总是听到秋月刑警在笑。
「从刚才开始就在笑什么啊,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啊!」
我忍不住了,就用头盔里的话筒朝秋月刑警发问。而她大模大样地回答
「呵呵,不。只是在感叹这个高中生真是了不得了。能够利用秘密结社的执行官,敢于以连国家权力还有军队都束手无策的怪物为对手,挑起了奇怪的胜负。虽然曾有一句话说天才和笨蛋只有一步之遥,你又是哪边呢?」
听到秋月刑警的这个出我意料的回答,我稍微有点吃惊了。
「……欸,我一直认为秋月刑警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啊,居然还会说出这么坦率的话啊,有点意外」
「从前就经常被别人这样说,说我一本正经什么的。实际上我就是这种人,怎么样,失望啦?」
「不,只是觉得突然变得亲切了呢,其实我也很不擅长说敬语的」
「啊啦,是这样么?我觉得就你这个年龄来说你已经礼貌过头了。我这边才显得不正经呢」
耳机的另一头,听到了秋月刑警的苦笑声
对话终了以后,世界就被引擎的声音埋没了。像猛扑过来一样朝我们迫近的远处的风景。耳边回荡着空气被划开的声音。将原来头上戴着的绿色的导航标识藏起来,追着前方的7辆汽车。我在追过了3辆车之后,发现了目标的车辆的集团。一辆全黑色的大货车。在那两货车的前方和后方,各有一台涂黑的小轿车,一共三台车。小轿车以货车为中心,好像要守护着它一样。
「……找到了!那个车的集团,他们的概率被伪装过!」
车体上方浮现的数字是0.4,应该是这个集团『能够通过警方排查的概率』吧。我确认到异常的〈数〉后,他们是伪装过概率的恐怖分子这件事便一目了然了。
——其实走到这一步,并没有费太大力气。
根据教团的调查,他了解到,恐怖分子人数有很多,全员武装着自动步枪。他们将核弹这种引人耳目的东西放到货车里面运送。
听到这个,我就想到了。
现在东京都因为积雪的影响,交通陷入瘫痪状态。要想进入东京都,必须通过还没有封锁的主干道,要在东京引爆核弹,那么恐怖分子自己被炸死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他们一定会将核弹运送到东京的市中心。但是这几天,主要干道上都因为手枪自杀事件的影响,开始逐个对通行者进行排查。要是这样的话,是不可能躲过总要来到的盘问的。
为了监视从走私集团那里流出和流入的军火,警察的检问是非常严苛的,面对这样的检问,全副武装的一群人上去,毫无疑问会被马上逮捕。
所以,红帽子一定提供了解决的办法。
那个怪人要用自己的异能,通过什么手段让恐怖分子的车通过的话,必定会出现异常的〈数〉的修改,而我就是瞄准了这一点。
毕竟那个怪人也不知道『我的眼力』啊。
先前,我和雪名一起寻找怪人的所在地的时候,在高处俯瞰过东京都。我认为这样做的话就能发现异常的〈数〉。如果我的眼中出现了异常的〈数〉,那么就必定和核弹恐怖袭击有关。
于是,就和我想的一样——我现在找到了这个车辆的集团。
「运送核弹的车是哪一辆?」
「如果不靠近点的话就看不到!」
听到我的话,秋月刑警娴熟地将摩托开向了正在行进的车辆之间,开启最高时速。与此同时,前方的小轿车的车窗也打开了。一个穿着棕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将自己的腰压在窗框上,他将一把大型的冲锋枪架在肩膀上,瞄准了我们。秋月刑警立马采取了行动。
「接下来摩托会左右摇摆哦,抓稳了!」
倾斜的摩托的挎斗擦上黑色柏油路的路面,火花四溅,沉重的摩托向着前方急速移动。我们刚才经过的路线,已经被数十发子弹贯穿,黑色柏油路的碎渣到处飞溅。
割裂空气的枪林弹雨从车与车之间的空隙倾注而来。这些子弹好像是会跟踪一样,追着我们而来。
「对方虽然射击水平并不是漂亮,但是看来还是进行过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的!」
「明明有其他一般的车子在,他就这么若无其人地攻过来啊!」
「这么闹腾的话,附近检查站的警察一定会察觉到的呢!虽然我还想更加接近他们,但是如果我们这样贸然过去的话,会有不必要的牺牲哦!」
通过一个转角,枪击就一瞬间停止了。
秋月刑警单手操作话筒,切换了和我的对话。
「该你上场了哦,执行官!」
向着前进方向,秋月刑警这样通过话筒呼叫,于是,我看到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道路的标识上,有一个男人伫立着。
男子穿着一身丧服,背后背着巨大的吉他琴盒,尖锐锋芒地眼神里,嗜血野兽的邪气氤氲着。呼气出来的白雾在空中飘散。男子在车辆接近的时候,将背后背着的吉他盒取出来。
男子的说出的话,从我的耳机的另一头传出。
「吾乃第三执行官,迪格,使『教团』之意志践行于世之人」
男人,迪格像岩石一样坚定的表情没有半点动摇。手持着的盒子,用脚轻轻踢琴盒。随后,吉他盒往道路上飞了出去。落下的盒子,毫不留情的砸向了恐怖分子的领头车辆。
下一个瞬间——领头的车被夸张的爆炸炸成了碎片。
这是一个装了炸药的吉他盒。
为了躲避起火的领头车,后尾的车辆都换忙着急转方向盘。擦上防护栏的车体溅出火花,后续的车辆好不容易绕过了爆炸的领头车。我们也想办法骑摩托冲过了它。秋月刑警喊到
「到底在想什么啊!不要突然就把第一辆车轰飞啊!」
「道路的中心有车爆炸,这样其他的车辆也就不敢轻易靠近了吧」
「不是这回事!现在哪辆车上是核弹不都还搞不清楚么!」
「……是中间的货车。通过我的时候我看到了车内的情况」
听到迪格这句话,发现,他已经从标识牌上消失了。
旁观着秋月刑警和迪格的吵嘴,我四处搜索他的身影,结果,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了他。
「喂喂……这是开玩笑吧!算什么啊,那个大叔!」
迪格在我们的摩托旁边奔跑着。在时速已经达到一百六十公里的摩托车旁边,大气都不喘一下,仅用双脚紧紧跟住我们。他的右手也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日本刀,可能是藏在吉他盒里面的东西吧。我看到那个日本刀的刀身上浮现出几个青白的数字。
并且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式子——V0=300
从后视镜看到哑然的我,秋月刑警说
「物体运动的『速度』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就是随着时间,因为加速度而增加的速度V1,
另一类就是物体的初速度V0。他就是被教团赋予了300km/h初速度的战士——第三执行官」
秋月刑警说完的同时,迪格释放出强烈的威压感,就好像只有迪格周围的空气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迪格宣告到
「吾司掌的是第三位执行,即『处刑』」
迪格用下端式拿着日本刀,眼看就要追过我们的摩托。他势头丝毫不减,紧逼恐怖分子的车队。虽然擦到道路的转角,但是速度也没有降低。他并不降低速度,选择以高速公路的防音壁为地面飞檐走壁起来。好像完全没有受到重力的束缚,他在墙壁上奔走,一眨眼的工夫就追上了汽车。
惊愕地发现了从后方迅猛地追上来的迪格,坐在后排的人们慌忙打开车后门,端出了机枪。
一齐对迫近的迪格进行猛烈地扫射。
迪格就在弹幕要打中自己之前——高高地跳起。
用刀刃刺穿头上的的指示牌,挂在半空中躲过子弹。然后又利索地拔出刀,将眼前的指示牌用眼睛都无法识别的高速斩成了碎片,被切成细细的碎块的道路指示牌,变成了无数锐利的三角形。
迪格再次降落到冰冷的地面。
被切碎的金属片,迟于迪格落向地面,对这些落下来的碎片,迪格一片一片地用刀锋击打,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闪着火花的碎片被击出,像子弹一样飞向了恐怖分子。碎片击中后续的车辆,被击中的车辆后轮被扎得千疮百孔,轮轴也发出了刺耳的悲鸣。车的底盘还冒出火花。
失去了对方向的控制,轿车毫无还手之力地正面撞上了道路侧面的防音壁,爆炸了。起火了。在吹出的爆风和黑烟之中,迪格微微地浮出笑容。
剩下的——只有一台运送核弹的货车了。
降落在道路上的时候,迪格的速度变回了0,但是,当他再次启动的时候,瞬间又有了300km/h的速度,被赋予的这个力量的迪格,加速到时速三百公里,完全不用做任何的准备动作。
我被他迅猛的姿态吸引而去。
迪格一瞬间就跑到货车旁边,向呆若木鸡的副驾驶席上的男子,横劈一刀砍飞。失去了头的断面,附和着心跳的节拍,将本应送往大脑的鲜血喷出。浑身浸浴了温暖的血的迪格,转而跳上了车顶棚。在车顶用穿刺数刀,货车的驾驶舱的车前玻璃和侧窗,都染上了凄惨的鲜血。理所当然地失去控制的货车,和别的车一样,撞上了隔音壁,沉默了。
迪格打开停下来的货车的后门,发现车里放置了一个铝板制的小型手提箱了吧。他将血染的手提箱拉出来。
随后而到的我们的摩托车,和迪格会和以后也停下车来。
秋月刑警和我连车都不下,默默地从迪格手中接过箱子。秋月刑警接过箱子以后紧接着,巡逻的警车跟上来了。到来的警察们,用警车将我们围个水泄不通。警车里面的警官们也立马拿出了手枪,有警察通过扩音器向我们发出警告。
『在那里的三个人,现在马上放下手中的武器当场投降!你们手持着非常危险的兵器,现在马上将那个手提箱放到脚边,然后远离它』
从警察的口气来看,他们已经知道核弹的事情了。可能是到了现在这种节骨眼上才开始寻找炸弹吧。听到扩音器传来的警告声,我们三个都面面相觑苦笑起来。他们的警告还在我们耳边烦人地重复着
『我再重复一边,现在马上放下那个手提箱,立即投降——』
「现在才懂得找炸弹的家伙,别给我在那儿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嘎嘎嘎嘎』地说个不停啊!」
在我身旁,停职中的秋月刑警,竖起中指向警官们大喝到。
「反正你们到最后都不会派上用场的,就被给我在这添乱,这件事我们来处理!」
听到秋月刑警的怒斥,警官们顿时无言以对
「……………你们是恐怖分子的同伙吗?」
「不是!你眼睛往哪儿放了!」
秋月刑警微笑着说
「这颗原子弹就先给我保管了」
秋月刑警开着摩托车一路冲向巡逻车。我为了不被粗暴的驾驶甩飞出去,紧紧抓住秋月刑警。看到突然接近的摩托被吓慌了的警察,纷纷向后退散,自然而然地为摩托打开了一条通路。秋月刑警驾车穿越巡逻车之间的缝隙,带着坐在后座的我,冲出了包围圈。
于是,我们朝高速公路的前方继续前进。

■■■

包围网被突破了的警察们,站起来重整姿态
「……呜!根据情报,那个手提箱不会轻易因为外部的攻击爆炸!没关系,将那架摩托毁坏让它停下来!」
无数危险的枪口瞄准了渐行渐远的秋月刑警的后背(译注:不科学,应该是『我』的后背)就好像是要保护我们一样,执行官迪格挡在了警察们的面前。
迪格瞥了一眼端着枪的警察,很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样,我被迫要帮先走的两个人做这种拖延时间的苦差事啊」
沾满血迹的白银之刃空挥了一下,将刀身的血渍甩开,血溅到柏油路上发出了令人不快的声音玷污了路面。
迪格蓦地仰望下雪的天空,想起还有美丽的月亮高高挂在上空,于是他便仰望着月亮,呆呆地一边苦笑,一边祈祷着(译注:我真心没看过下雪天出月亮。某润:那你见过8月下雪咯?)
「……要赢啊」

■■■

从云间散发出来的月光的投影,淡淡地照亮了理科室的窗户。
昏暗而寂静的校舍,被柔和的光之雨点亮。
夜晚的学校没有学生的身影。没有一个教室不被空无一人的寂静所包围。堆积了厚厚积雪的今夜的学校,比以往更加静了。没有主人的椅子被规范地摆好,散发出一种寂寥的气氛。柔和的月光照射下,两个人影出现在室内。
本应空无一人的光景,今夜混入了两个人。
伫立在窗户旁边的,是一个顶着红莲般颜色高帽,挡住眼睛的男人。他仰望着挂在雪空中的月亮。在这场通过自己的超能力创造出来的雪中,感觉月亮在这样的天空中会更加美丽,于是就将这些雪云分开,使月亮露出来(译注:好吧,当我前面什么都没说。某润:就是,别随便质疑)。
看着厚厚云层中出现的月亮,红色帽子的怪人问到
「……你喜欢月亮么?」
怪人朝夜空中的月亮,缓缓伸出手。口中吐出白雾。
就好像要抓住月亮一样,紧紧攥住手心,变成了拳头。他仰望着……继续说下去
「月亮,这个大小就好像我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但是当渐渐靠近的时候,就会发觉它根本不是手能够握住的大小。人手不能掌握的东西,要找多少有多少。你所拥有的『无限』,也是其中之一吗?」
怪人搭话的是,在夜晚的教室之中的另外一个人影
另一个人影——羽鹭雪名,手脚被钉在黑板上。
手掌,脚背,不止这些,肘部,膝盖,雪名各个关节都被无数冷酷无情的钉子刺穿,被钉子刺穿在墙面上的雪名,白色的衬衫被血染红。她整个人被钉成Y字型。她说不出任何痛苦的话,垂着头。
「不老不死的灾厄数,与其说是『不会死』,倒不如说是『死不去』吧」
被钉子刺穿的伤口,无数次重复着再生和损伤的过程,这等同于她受到了无数次的痛苦的拷问。
「遗憾的是,冴上君是不会来的。想想都知道,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你不觉得寄希望于他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是白费力气么」
雪名咬紧牙关忍住剧痛,身体一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抬头望着怪人
怪人好像在可怜她一样,视线中包含着忧伤。
怪人嘴唇闭成一条缝,对雪名那样的视线,体现出露骨的不快
「……也是呢。你能听听一个无趣的男人的自白么」
没有任何表情,男人靠在身旁的墙壁上,抱起双手,开始了他的独白
「从前,有一个男人。男人在这个国家过着平庸的生活,普通地升学,普通地就业。在这一成不变的平凡的日常中,男人过着随波逐流的生活。明明应该是这样的,男人从某个时间点开始,脑中被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占据」
静静的教室,感觉就连雪渐渐堆积起来的声音都能听见。怪人张开嘴唇
「他开始思索,『自己这样下去好吗』,他怀着这种突然而来的不安感」
雪名变得奄奄一息,怪人微微苦笑地说
「你不觉得,从原始社会以来,人们一直过着很单纯的生活么。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留下子孙以后就死去。在人类的历史中,这样的事情不知被重复了几千万遍。但是,如果要说生存就是那么一回事的话……这就是一个工作了。仿佛人类只是会重复着生生死死这种单调的工作一样的量产型机器一样」
怪人稍稍低头,在高礼帽下的嘴唇,有些许被挡住了。
「在这个『像机器一样活着』成为理想的世界,男人许愿了,他不想像机械一样活着。他无可救药地许愿,想让自己的人生变得光辉起来。所以他开始描绘自己的未来,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希望。他无法容忍一事无成的自己。担心自己没有得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便从这个世上离去。不知从何时开始,男子无法忍耐下去——这种渺小而无聊的,作为一个人类而终结的生活」
雪名沉默不语,怪人也毫不在意,继续说下去。
「他相信不论被自己的愿望和梦想伤害到什么地步,终有一天会得到回报。明明是这样想的……男子的人生并没有光辉起来,便渐渐老去了。男人对人生绝望了。他终于醒悟到自己的梦想是无法实现的,结果这是在浪费时间。持续着不可能实现愿望和期待,到底是多么残酷的事情,你明白么?」
「……」
「所以男子开始寻死,上了工作着的公司楼顶。从那里俯瞰着这个世界——这个残酷而不讲理的世界。一脸闷闷不乐的路人擦肩而过。被每日的操劳,人际关系,社会地位束缚。不能自由地生活。男人觉得,他们和自己一样。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为了让自己的生命光辉起来而拼死挣扎着。明明有美好的愿望,为什么这个世上,不能过上如意人生的人,压倒性地多呢」
怪人再次从窗口,出神地看着空中的月亮。怪人脸颊紧绷,好像是在忍耐什么将要涌出的感情。
「『能够再次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这个世界的所有蛮横不讲理都会消失。谁都能欢笑,谁都能过上光彩的人生。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吧』。从屋顶上跳下来的男人,在坠落到地面上的短短的时间,他这样说了。这就是男人的愿望」
「……就这样,我获得了重生,作为灾厄的数字」
怪人将视线回到雪名身上,说到
「这种感觉你比谁都清楚吧,如果是自己的愿望绝不可能实现的,你的话」
怪人朝钉在黑板上的雪名慢慢走来。他的脚步声,在这间无人的教室中回荡。
「已经对自己的未来不抱任何希望,只是平静地追求着死亡。明明是这样的……但是只有死这件事不能被容许。你曾经问过,有没有因为死亡而获得救赎的人。你自己不正是这样么?你的愿望,从今往后也不会得到实现。你的愿望实现的概率为『0』」
怪人兴趣盎然地观察着靠近的雪名的脸,在这种呼吸都碰上的距离,雪名在拼命忍耐着前所未有的痛苦,脸色苍白。
「真是可怜啊,连我也是,只有你,我是救赎不了的哦」
「……不,真正可怜的是你才对」
雪名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靠过来的怪人的脸,对做出了意外反应的雪名,怪人闭上了嘴巴。雪名,强忍着全身痛苦继续说
「你实现了各种各样的人的愿望,说要让他们的人生光辉起来。但是,为什么你要做这种善举?是博爱吗?并不是那种崇高的东西。你所做的事情并不是救赎,只是去消灭像曾经的你一样受到挫折和伤害的人而已」
「……你说什么」
「将在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没有满足的感情,强硬塞给他人,迷惑他人。实现别人的愿望这种事,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为了『救赎自己』的代偿行为而已」
「喂…………闭嘴」
「你所杀死的手枪自杀案的少年少女们,或许他们的人生还有希望,或许他们的愿望能够实现,或许他们的人生还有希望。没有相信他们未来的不是他们自己,只有你一人」
「我说了闭嘴」
「怀抱着什么梦想活下去的不止我一个人,你也是这样的。你为了拯救你自己,才成为了红帽子。你真正想要点亮的人生是……」
「我都说了让你闭嘴了,小丫头!」
肩膀高耸,怪人露骨地愤怒着。但是雪名并没有因此沉默
「我承认。正如你所说,我确实曾想过要去死」
雪名无力地望着地面。
「我的家人,夺走了很多人珍贵的东西。不论是在街上匆匆而过的路人,或是班上的同学,甚至是冴上君……他珍视的人,也被我的双亲夺走了性命。我的父母是大罪人,身为女儿的我,被众人憎恨也是理所应当的。这样我的归宿,肯定是不存在的吧。在这样的世界中度过永远的时光,对我来说是非常痛苦的」
雪名哭出来,脸也扭曲了。她用哭腔尽力挤出声音继续说下去
「偏偏是这样,为什么冴上君会紧紧这样的抱住我呢。非常温暖,非常有力量的拥抱。我很高兴,我想一直这样继续下去。明明我是绝对不被容许这样下去的……现在的我的愿望,变成了想在这样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激动的怪人变得无言以对,冷冰冰地俯视着说出内心独白的雪名。
雪名的口中,说出了决定性的一句话
「就算得到回报的可能性是『0』也没关系,我还是……我还想相信未来继续活下去」
「………………真是不愉快。令人难以忍受呢」
怪人吐了一口气,这样宣告到。背对着眼前的雪名,将实验桌上放着的瓦斯瓶的插栓拉开。

■■■

他点了火,仅仅是这个举动,就引起了大爆炸。怪人离开烈火燃烧的理科教室,在走廊上朝着出口方向跑去。下了楼梯以后,就是升降口了。怪人从学校里出来,看着头上正在燃烧着的理科教室,校舍一共有4层楼,实验室在3楼的位置。
校舍的一角被红莲之火所点亮,窗子被爆风吹飞,房间里冒出黑烟。看到这些,怪人抓住自己的帽檐将其压下,踏在校庭厚厚的积雪上,想到还被留在理科实验室的少女,他做出了哀悼的样子
「……反正也是死不了的,你就先尝尝这地狱般的痛苦吧」
实现了很多人的愿望,让人生发出光辉的都市传说之中的怪人,说出了不符合自己印象的冷酷的台词。他对这样的自己也报以苦笑……并且静静地焦躁着。
——就算得到回报的可能性是『0』也没关系?
都因为听到了雪名的谬论,怪人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所以怪人开始了自言自语。
这个世上还真有真心这样想的人吗,就算实现不了也无所谓的愿望,又有谁会去许这种愿呢?怪人夺去性命的人,应该都是怀有永远都得不到实现,永远都得不到回报的人。
——这种愿望不能够实现的人生,舍弃掉了绝对会比较好。
怪人认为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但是雪名这样跟怪人说了。就算得到回报的可能性是『0』也没关系,想相信未来继续活下去。继续着这种毫无未来可言的人生,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呢。这种痛苦的人生,继续下去的价值为『0』。
——被自己夺去性命的那些败家犬,到底又是怎么样的呢
「……我只是平等地给人以救赎……是救赎……!」
怪人行走前方的校门前——有一个女性站在那里。
稍微有点卷的披肩的黑发,身穿女性款的短外衣,一个冰冷的女性。对怪人来说,这个女性的登场是意料之外。所以他发问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个地方,刑警」
「很不巧的是我有个『灵感』很强的朋友呢,对他来说,找到你的位置简直是小菜一碟」
登场的女人,秋月刑警露出了大胆的笑容回答到。怪人知道了这个回答的意义。
并不只是那个少女,那个少年也有——看到〈数〉的能力。
怪人发现了女性提着的铝板做的手提箱。
「……那个手提箱」
「嗯,是呢。这就是你事先准备好的,让恐怖分子们运进来的『小型原子弹』哦」
秋月刑警像是要让怪人也看见这个手提箱一样,将手提箱举起来
「你的能力的事,我从爱架那里听说了。在现在这个瞬间,存在的所有可能性之中,发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并且操纵它发生的概率。但是对于概率为『0』的事情,你束手无策。因为不可能会有不存在的选项。这就是你操纵的概率的局限了」
秋月刑警放开手中的提箱。
手提箱离开秋月刑警的手,无声地砸在雪地上。
「呵呵,听到这些话,就想到了点奇怪的事呢。要说能够打败你的方法,也就是让你陷入『生还几率为0』的情况之中。并不是让核弹失去威力,而是反过来利用这种情况打到你,这样的方法好不好呢」
秋月刑警对着在自己脚下躺着的这个手提箱,说出了这种冷嘲热讽的话。
「这个炸弹还没有被解体。记得好像是零点会爆炸是吧,还有20分钟,在这里爆炸的话,就算是你也会死的吧」
怪人沉默着听秋月刑警继续说下去。
但是终于,他缩了缩肩膀低语到
「……开始自暴自弃了吗」
怪人这样问秋月刑警。
「核弹在这里爆炸的话,你不是也会一起被卷进来么。不仅如此,还要牺牲周围的所有民众和我同归于尽么。这不是疯狂又是什么」
「这是多余的担心哦,不过,要和这颗核弹一起消失的只有你一个而已」
秋月刑警,将腰间插着的警棍拔出,摆好姿势
「他绝对会将她带出来,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半步的」

■■■

毫不陌生的理科实验室,现在被熊熊烈焰燃烧着。
我从走廊之中,搜寻着燃烧的教室里的她的身影。
从秋月刑警的摩托上下来了以后,我就从后门潜入了校舍。然后感到燃烧着的理科实验室使我头有一阵强烈疼感,发现这是〈数〉的异常。这恐怕是被卷进理科实验室的火焰中,受伤的雪名的肉体正在复活吧。我感到的异常,除了怪人的那个巨大的气息意外,也就只有雪名了吧。
不出所料——我在烈火的教室之中找到了羽鹭雪名的身影。
「雪名!」
我奋力呼喊,而被死死钉在黑板上的雪名没有动静。可能是因为爆炸的冲击失去意识了吧。没办法,我只好为了防止自己吸入浓烟,压低身子。小心地向教室里的雪名靠近。
突然,有一根钢筋柱子向雪名倒下,眼看雪名就要被压在柱子下面,我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雪名和柱子中间
「……啊啊啊啊啊!」
沉重而又滚烫的铁柱,压在了我受过伤的左肩上。我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屈膝,但是我拼命支撑住,如果我在这里倒下的话,就会和雪名一起被压在柱子低下。拼死守住已经因为疼痛而朦胧的意识。我低头看着眼前的雪名。
……我对她现在的状态,说不出任何话。
被加热的无情的铁钉贯穿全身的关节,将她的身体缝合在黑板上。因为受到了爆炸的波及吧,她的双脚被炸得不成样子。烧黑了的双腿,又开始了复原。她的背上也浮现出在教堂的时候看到的象征着无穷的记号。这仿佛像是受伤的天使一样。
看着自己眼前受伤的天使,我的心就好像磨碎了痛苦。
恢复意识的雪名用小嘴呢喃
「……为什么,我不伤害某人就活不下去呢……」
意识朦胧的她这样说着,我无法忍受痛苦的她的话,不假思索地回应
「你不是还没有伤害任何的人么!」
「………………」
模糊地听到我的声音的雪名,她的目光变化了。雪名睁大的双眼,意识变得清晰起来。一直垂着的她的脑袋扬起来。然后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
「……骗人……幻觉吗……?」
幻化为灼热的地狱的理科实验室,我一动不动地在她面前微笑着。我想她迅速发现了这是强颜欢笑了吧。毕竟我用后背担住了倒向雪名的巨大铁柱。
巨大的铁柱的重量,毫不留情地压入我的后背。头上和肩膀都渗出鲜血。说实话我差不多要被它压碎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弯下颤抖的双膝,用尽全身力气。现在我必须要守护雪名。
迅速把握了状况,雪名慌张地开始劝阻我。
「不要啊,冴上君!会死的!我是不会死的,所以你不保护我也可以哦!所以……所以快放开它!」
「我不会放开的!」
我就这样背后顶着铁柱,伸出手将钉着雪名手肘的铁钉,用力拔出来。因为爆炸的高温,铁钉也变得灼热,手指都被烤焦了。但是我不管这些,用力抓紧了钉子
「……你说你没事?别说蠢话。刺穿你的铁钉是这么滚烫,这么令人痛苦不是么?就算是不老不死,也不是说你能轻松地面对一切疼痛吧!」
我忍住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奋力拔出了钉着她手肘的铁钉。
抓着高温的铁钉的双手,散发出肉被烤焦的味道,激烈的疼痛在我身体奔走。
但是,想到她承受的痛苦的话,就觉得这点小事没什么。我这样说服着我自己,忘我地拯救着她。
对着舍身保护她的我,雪名用颤抖的嘴唇问着
「为什么」
察觉到的时候,雪名的眼泪已经流过自己的双颊滴落下来。
至今为止一直都为了不在我的面前哭泣而忍耐的雪名,这样逞强的她,终于在我面前示弱了。
「为什么会为了我这种人而做出牺牲啊……我不明白啊……!」
雪名注视着我的双眸问到
「我的父母是东京内战的元凶不是吗?我被许多的人们怨恨也是没办法的……被讨厌也是没办法的……你也是在内战之中失去了亲人的吧!我变成这幅死不掉的身体,肯定是因为那时的惩罚吧。明明我的人生除了痛苦以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看着哭出来的雪名,我因为厌烦了这种旧事重提,立马回答她。
「我并没有想过要责备你的父母,就算是知道了东京内战的真相的现在也是呢。但是,在责备他们的是你自己啊,最不容忍双亲的所作所为的,正是你自己不是么?雪名——你要首先原谅你的双亲啊」
我的话让雪名无言以对。
我的话是不是讲到点子上了我也不清楚,她是否听到理解了我的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按我所想地说了。雪名呆呆地仰望说完了我的脸,然后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你会原谅我的双亲……和我……吗?」
雪名终于问了这句话,现在我能清楚的明白了。
她想要听到的话是什么——她想要的是得到原谅。
「这不是当然的么」
听到我这样鲜明的肯定回答,雪名再次沉默。
我将刺在雪名身上的钉子一根一根地拔出,丢弃。剩下的就只有钉住她手掌的两颗钉子了。我用双手抓住那另可钉子,一口气用力,被加热的铁钉在我的空手上冒出熏烟。我继续说
「……你将你最迫切想实现的愿望『最适化』,结果就是你能这样活下来啊。那么,你向石头许的愿不是为双亲赎罪,也不是想死。从前的你,确实许下了愿望——希望活下来,获得幸福」
沉默哑然的少女静静听着我的话,她只是默默落泪。
不发一语的少女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是被治愈了吗,还是说又被伤害了呢,我无从而知。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说的话。现在的我,说的是我认为最正确的话。
「……雪名,让我来杀死你吧」
我祈祷着我冷酷的话能够震动雪名的灵魂。
「你说过,你因为是不老不死的,所以死不掉吧。那么我就一定要找出来,让你死的办法,让你的不老不死终结的办法。既然你从心底里这么想,我就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将你杀死。所以拜托了——我会杀了你的,所以你给我活下去」
我用全身的力量,将束缚着雪名身体的最后两根钉子把了出来。
她从拘束中解放,无力地倒在我的胸口。
在我胸口上垂着头的雪名,缓缓地说出了话语
「……会杀了你的,所以活下去。为什么你会说出这种乱七八糟的话啊」
雪名就这样低下头,不看我的脸继续说
「……至今我都是这样想的,自己是不能从不老不死的宿命中逃脱的。不得不去为双亲赎罪。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觉得自己不论何时做着什么都会有这种痛苦的想法,到底是怎么了呢,像笨蛋一样……」
雪名终于抬头,仰望着我的脸。
「为什么,我会放弃了和未来的抗争呢。为什么没有想到要改变自己的未来呢。我只是……将这一切都放弃了而已啊」
雪名哭着哭着,有困扰般地露出笑容。嘭的一声将自己的额头压上我的胸口。
「……那么,你可以和我做个约定吗」
我将手伸向雪名的脸蛋。碰到了她的脸颊的我的手,这次被雪名的一双小手包裹住了。她的脸颊散发出来的温暖,感觉就是我的一切。就好像被烧灼了的滚烫的,少女的灵魂。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被冰冻的感情。
雪名许愿了
「你一定要,把我杀死」
「嗯,说定了」
雪名的脸上划过的热泪滴落,已经没有任何迷惘。这次雪名用双手环抱我的腰。雪名一直想倾诉的话,雪名一直想说却找不到对象说的话。我,静静听着她的话语
「救……救救我!」
在燃尽的教室里,雪名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喊。
下一秒,教室中充满了青白的〈数〉的光芒,将我和雪名包围住的,无数的数字和算式飞向天空。这众多的数字意味着什么,就连我也能简单想到。这个瞬间——万物的概率被改写了。

■■■

满月再次被厚厚的云层所笼罩,消失了踪影。
周围开始变得阴暗,从云间透出几缕袋装的月光,月光从云间透出,放出放射状光芒的景色,在旧约圣经中称为天使的天梯。
天使降临到地上所使用的光之天梯,在覆盖在街道的白雪映衬下,发出青白色的光辉。
积雪的校庭也毫无例外地开始反射月光的炫目光辉,就好像是闪闪发光的水晶一样——仿佛现在这个校庭充满着美丽的宝石。
「真是够烦人的,这就是所谓的无谓的努力啊」
怪人俯视着脚边躺着的遍体鳞伤的女刑警。
被怪人不知殴打了多少次的破烂不堪的她,右手向奇怪的方向弯曲,已经骨折了。抱着被怪人重踢的腹部,断断续续地呼吸,最终全身沾满雪倒下了。败北的她狠狠盯着怪人,用颤抖的嘴唇说
「……」
「才不是无谓的,为了不让你从这里逃跑,所以我吸引了你的注意。这只不过是,就算一点也好,为他争取时间而已……都在计划之中啊……活该……看清现实……!」
挤出最后的力气,女刑警说完这一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怪人又看向,刚刚从女刑警手中夺回的手提箱。
确实,如果在这么近的地方被卷入战斗的话,怪人生还的几率也是0吧。就这样下去到了时限的话,核弹就会当场爆炸,怪人也会一瞬间就蒸发消失。但是,这对女刑警来说也是一样的。
刚才女刑警说过,和核弹一起消失的只有他一个。
在怪人看来,女刑警说这句话,一定也持有些许自己生还的胜算的。
恐怕,这个胜算的钥匙,就握在刚才女刑警所说的『他』手上吧
上诚一。
怪人感到非常不快,怪人甚至无法理解。
上诚一也好,羽鹭雪名也好。还有这个女刑警,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放弃这个没有回报的,概率为『0』的未来。怪人能够操纵概率,不论怎么挣扎,不过是个人类,能够赢过怪人的概率为『0』,已经明白结果的胜负,为什么还不放弃呢。
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向『0』这个数字屈服。
「——你该玩完了,红帽子」
怪人回头一看——是本该被钉在教室的,不老不死的少女。
怪人马上就理解了。趁女刑警吸引他的注意的时候,
上诚一赶到了燃烧着的理科实验室,救出了少女。那么,现在……这个少年在哪里呢。就算是察觉到了少年不在这里,他的目光也集中到了羽鹭雪名身上。
「……原来如此,女刑警所说的胜算,也就是在说你啊,羽鹭雪名
「并不是这样,因为他们制定的作战计划,并不是光靠我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被火炎烧焦了边缘,被烟熏得不成样子的制服,她好像是光脚一路走来的,从升降口到这里的一路的雪原上,留下了符合少女的脚的尺寸的脚印。
怪人也迅速感觉到了雪名的异变。
红色的领带在空中微微飘动,她……脸上毫无表情。并没有憎恨,并没有悲伤,也没有孤独。仿佛像人偶一样毫无表情。怪人发现了,这个表情和在教堂对峙的时候,奇异的她的气氛有点类似。雪名用冷酷的口吻说
「——你的所谓的异能,不过是『可能的选项』而已。所以,你无法操纵本身概率就是『0』的未来。它对你来说,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从雪名头上倾泻下来的,是像天使们的天梯一样的月光。从云间射出的月光,就好像探照灯一样,照亮了黑暗中她的身影,雪名静静地说
「人类隐藏着能够将概率为『0』的未来改写为概率为『0.01』的能力,除了能够选择未来以外,你什么都干不了,更加不可能创造出新的未来。只是说现在这个瞬间看不到希望,你就擅自放弃了他人的未来,就擅自将他人的未来夺走了。我说过了,红帽子。你实现不了任何人的愿望,也不会让任何人幸福」
雪名人偶一样的无表情,淡淡地说下去,绿色的双眸像氖管(译注:学理科的人应该都懂,Ne的颜色反应)一样闪出些微光芒。她冷冷盯着怪人的视线,就像是冰块一样,冰冷而锐利,视线中透出了坚强的意志。
非常不悦的怪人,也不强挤微笑,冷冰冰地回问。
「能看到〈数〉的你应该能看到我周围的数字吧?」
在怪人周围,无数的数字排成环状,就像是无数的红色的圆环。怪人指着其中一个圆环,那个圆环上表示的数字是0。
「这就是……我在这里死亡的概率。你明白这个数字的含义吧,不论你们怎么挣扎,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变的啊」
怪人发出一声叹息,好像很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上君他们的作战,确实很有创意。从恐怖分子那里夺走了核弹,并且反过来利用这个打算消灭我。不过,他总归还是个浅薄的小鬼。遗憾的是,这个计划有个致命的缺陷。首先就是——这只不过是个会将一般民众卷入的自爆作战而已。他是不是想到了这点呢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能够从车站的事件,还有陨石坠落中生还呢」
面对怪人的发问,雪名用纤细的声音嘲讽到
她向空出吐一口白气,然后优雅地看着怪人。
「我的吐息,在空气中能看到白色的雾吧。不过那个雾也是迟早会消散的。每种物质和能量都会扩散,最终消失,他们都逃不过这个死的法则。这就是熵增大法则(译注:大学化学和一些物理书会提到的,热力学的基本概念),熵也就是物质扩散的程度的数值(译注:混乱度)」
雪名,将拿在手上的纸条,那是一张活页的一角。纸上写着无数的复杂算式,纸条上的算式,发出耀眼的青白色光芒。
下一个瞬间,地面厚厚的积雪上,由数字组成的魔法阵缓缓浮现。构筑起魔法阵的算式,和纸条上写的一样。算式的魔法阵,渐渐扩大,在校庭中画出一个巨大的光罩。就连这巨大的光罩也是由众多的算是组成的。
「——熵的急速增加。我周围的各种能量,急剧地扩散,然后被化解。这个魔法阵就有这个用处。也就是说,我能够将核弹爆炸的被害范围,限制在只将屋顶吹飞的程度」
听到的雪名的话,怪人又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上君和那个女刑警,他们也知道你能做到这种事吧。用这个定时炸弹抹杀我的计划,女刑警说只有我会消失的理由我算是明白了。但是……这样做又如何呢?
怪人将到手的核弹手提箱提起。在手提箱上,浮现出一个响着杂音的异常的〈数〉的变动,数值是『0.04』。
「这个是,『这个炸弹的起爆装置反应不良』的概率」
怪人帽子底下,脸上仿佛是裂开一样,露出了笑容。
「你们要将我杀死的这个杀手锏,我轻松就将它化解了。这全部都是无谓的努力啊。这样的话,这个核弹就不会在零点引爆了」
「……」
看到雪名沉默不语,怪人夸耀起自己的胜利。
怪人确信了。果然概率为『0』的未来是不可能实现的。想要杀死自己也是不可能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她,怪人越来越确信了自己的绝对胜利。
但是雪名无表情的脸上——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
「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呢,红帽子。
遗憾的是,接下来就不会让你称心如意了,概率为『0』的未来什么的,在不屈服于数字支配之人(译注:アンチリテラル,就是本书的标题面前,毫无意义」
背后传来了,在雪上奔跑的声音。
朝怪人背后冲来的是——上诚一。
诚一一只手在腰间握拳,静静朝怪人跑过来。
跑到了怪人的面前,诚一朝怪人的肚子打出一拳。
对这个意想不到的奇袭,怪人迅速冷静下来理解了状况。半身小小地一扭,诚一的拳头就挥空了。确认到回避了诚一的攻击,怪人往后一跳,与他拉开距离——
「……!」
刹那间,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怪人的眼前——出现了拳头大小的雪球。空挥拳头的诚一,他的另一只手中藏着一个雪球。诚一在自己的攻击被回避之后,就将自己手中的雪球朝怪人的眼睛扔来。怪人的注意力反射性的就被雪球吸引住了。一注意到眼前的雪球,将其从眼前挥开,就将注意力从诚一身上离开了。
「哦啊啊啊啊啊!」
诚一的雄叫声传到了怪人的耳边,下一秒,怪人的侧脸被重重打了一拳,思考也瞬间终端了。手上提着的手提箱也松开,为了站住脚跟,在雪地上蹒跚。然后他迅速整好姿势。拉开和他的距离,诚一讽刺地说
「这是我第一次打中你呢,你活该,帽子混蛋」
自己的终于成功打中了红帽子的诚一,怪人由衷地用愤恨的视线盯着他。
「……不过是个人类,居然敢打我,你让我很不爽」
捡回怪人掉下的手提箱,诚一对他的话付之一笑。
「结果,你原本也是人类,所以毫无例外的,你也是有『兴趣的框架』的」
诚一将捡起的手提箱投向雪名那边,然后它在雪名的脚下旋转着。雪名捡起了箱子。
这样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以后,诚一继续说。
「你,并没有察觉到爱架并没有在教堂中死去这个事实,为什么万事都尽在掌控的你,会搞错这种事情呢。我一直有这个疑问」

诚一的笑容变得更加坚韧。
「一想想就会发现,这是理所应当的。你是因为没有看到所以才不知道的吧。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所以你也不能躲过出乎意料的攻击。这样一想,我就要来赌一把,所以用雪球进行了佯攻,最后发现这是正解。因为你被雪球吸引了注意,而我的第二个攻击,就在你的注意力之外。你不会看你不想看的概率,所以——你就会在此被打败」
怪人露出了一声咂嘴声。
「你说我会输?只不过是打了我一拳而已,你还真是得意起来了啊。不论你做什么,这个概率都不会改变——」
这样说着,怪人最后的台词还没说完就僵硬住了。
「……这不可能!」
这时候看到的,怪人周围的环状的数字,上面的数字,已经从先前的『0』——变成了『0.5』
诚一向雪名叫到
「雪名,我先带秋月刑警离开!按我说的,你也马上离开吧!」
「我知道了」
诚一,抬起倒在附近的女刑警的肩膀,将她扶起来,背在背上。
还沉静在数值变化的惊讶之中的怪人,眼睁睁的看着诚一背着女刑警通过。守望着诚一他们平安地跑到校门那边,雪名轻轻地抚胸舒了一口气。然后,和眼前伫立着的怪人对峙。
「确实这个炸弹引爆的概率已经在你的支配之下了」
怪人,什么都没说,雪名继续说到
数字,已经被完全改写成了 『百分之百』,怪人低语着。
「骗人……不应该存在的未来……居然出现了……」
「……能够看到概率的你,现在已经清楚了吧,红帽子。如果你能够实现人的愿望的话,就像对他们所做的一样,实现自己的这个活下去的愿望吧。快啊,就像他(
诚一)一样,试着改变这个概率为『0』的未来吧」
雪名又从自己的裙子口袋中拿出一张活页。
那张活页上,写着的极其复杂的算式发出了耀眼光芒。
然后,这张活页上的无数算式,就这样闪耀着,化作条条光带,飞到空中。算式构成的光带,将她手上的手提箱层层包裹住,卷起来,死死地绑住了。
「如果我跟
上君说了自爆的事,他一定不会同意的吧。但是,我就是想试一试。我——在这么近的距离被核弹炸到,会不会死呢?
雪名的笑容变得疯狂,脑袋歪斜着。
包裹着手提箱的〈数〉和算式,开始发光。
——眼前的光芒炸裂开,这个世上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
怪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炫目的白色,将脚下的影子都消除掉,就连身体都感觉不到被地面的重力所吸引。一瞬间感觉到热量以后,自己是活着呢,还是已经死了呢。


怪人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理解了。只是觉得自己被丢进了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空白的世界。
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应该就是死亡吧。还是人类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呢,怪人扪心自问。
自己在普通的家庭中出生,在普通的家庭中长大,并且应该普通地得到幸福的。
明明应该是这样,但是不知何时,开始觉得这样普通的生活非常痛苦。
自己的人生有很大的价值,有很重要的意义。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描绘了自己的未来,梦想和希望。他想通过实现梦想,来得到他人的认同和名誉。
对啊,自己是被还未看到理想的明天所催促着活下去的啊。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实现愿望。
相信着虚无缥缈的希望的他终于疲倦了,在疲倦的尽头,他发觉,如果没有一个救世主出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就不能都得到幸福。就这样说服自己,将自己不满的需求搅得一团混乱,结果,变得认为自己的生活每天都是毫不光辉而充满痛苦的。
当怪人还是人类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生不如死的行尸走肉了。
「……啊,什么嘛………………正如他所说吗……」
在什么都听不到的现在,他连自己是不是说出了这样的话都不知道。
不过,怪人理解了这些,所以苦笑着。
怪人曾经认为自己能够通过不断实现别人的愿望,让他人的人生光辉起来。
他真的相信着自己能够实现别人的愿望,让他人的人生光辉起来。但是它能够实现多少人的愿望呢,怪人变得好奇了。他并没有找到强大的生命的光辉。不能让自己的生命光辉的怪人,其实并不知道让人生光辉起来的办法。
在人群之中,
上诚一这个存在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正因为这样才会记恨他也说不定。正因为这样才会嫉妒他也说不定。
怪人一定,看到了上诚一战斗的风姿发散出强大的光辉。在黑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依然相信着光芒,能够将未来的概率都改写的高昂的勇气。
怪人想救赎的,不是他人,正是自己。
他曾是人类的时候,那段没有光辉的生涯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他只是想向他人证明这个而已。
所以,自己真的想看到。
将自己没有达到,就放弃了的概率为『0』的未来;不用依靠红帽子这种奇迹的存在,什么都没有的单纯的人类,将概率为『0』的未来改写的那个瞬间。
这个证明,才是红帽子唯一的愿望也说不定。
这样说来,怪人的愿望最后是得到了实现了吧。所以,怪人又一次地低语着
「……谢了……」
这句感谢的话,恐怕谁都听不到吧。
但是怪人祈祷着,『他』和『她』能够听到这些。怪人的意识在光的洪流之中被吞没消失了。
人造的救世主,以这样无聊的方式,迎来了自己的终焉。




本帖最后由 chengbohan 于 2013-1-6 02:59 编辑


尾声

不符合季节的降雪,终于结束。城市也恢复了夏末的温暖。
经过了炎热的八月之后,进入九月的现在,白天的太阳光的热度正在渐渐地减弱。今天早晨是像初春一样秀丽的万里晴空。敞开的窗户中吹进来的风让人感觉心情舒畅。白色的窗帘摇曳着,轻触秋月杏子的脸颊。
听到门外有敲门声,看向门外,一个手持细小花束过来探望的老人出现了。一头抖擞的白发,厚厚的老花镜上绑着绳子,眼镜深处的目光非常锐利,从那份架势来看,有着和重要人物相配的威严。
看着四肢都被绷带包裹,在床上变成木乃伊一样的秋月刑警,上司的警部说出嘲讽的话
「亏你命够硬的,能活下来啊,秋月」
上司将手中的花束粗暴地放到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混杂着叹息,开始和以往一样,两手叉腰对秋月说教
「真是的,用我们这个科的经费来住院的怎么老是你啊。你就不能稍稍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再进行搜查么。你的目标难道是工伤总金额突破亿万么。饶了我吧」
「…………是来逮捕我的吗……因为叛国罪」
对和往常一样说教的上司,秋月也不讨好他,就这样直白地问
……虽然说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她确实强行夺取了核弹,并且后来还玩了失踪。让国家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和警察的势力有所冲突。好像是恐怖分子一样。被控告为叛国罪,处以终身监禁的刑罚也没什么奇怪。
对秋月的问题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的上司,拉出在床边的椅子,坐在上面,稍稍耸肩,摇了摇头。
「……不。你被无罪释放了,并且,解除了停职处分」
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秋月刑警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上司。上司叹叹气继续说
「你知道吗?好像是有个好事的大人物出场作证了呢。说你是受公安调查厅的特派,抢夺核弹的。关于你行动的理由,也以是他妈的国防机密为借口,拒绝向我们说明。嘛,当然了,我可是提出了要让你关个禁闭什么的处分啊」
听到上司的话,秋月刑警在放心下来的同时,也不禁笑了。
——是迪格执行官啊
能够动摇各国的司法机关的影响力,这个世界上除了教团以外,不会有别的存在了。他正是用了这个力量,才使日本的司法全力动摇的吧。特地通过关系证明秋月刑警的清白,真是出人意料地亲切呢。
说不定,这是对秋月刑警和那个少年的谢礼吧。那么,拯救了秋月刑警的社会地位的人就是——那个少年了。
「这次的事件……」
秋月刑警将视线从上司身上移开,眯眼远望窗外说到
「魔法师实现了很多人的愿望,但是……他自己的愿望却一个都没能实现。能够拯救这个痛苦的魔法师的人,一个都没有……」
「等待愿望实现,等待别人帮助,这些不都是想坐享其成么」
上司苦笑着回应秋月刑警的话。
「能够实现自己愿望的只有自己。能够拯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不论是怎么向周围寻求帮助,最终要站起来的还是自己的脚。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
秋月刑警也回以苦笑
「……或许真的是这样呢」
上司将腰靠在椅子上,一副麻烦的样子说
「如果你懂了的话,就快点康复回来吧。如果没有你这种活蹦乱跳的部下的话,我就没有其他可靠的家伙了。警视厅里真正能够处理案件的,除了已经死了的
上,就只有你了
好像因为说出了这种激励的话而感到害羞了一样,上司转过背,离去了。
急急忙忙出了病房的上司,秋月刑警也开始觉得他有点可爱了。
上司也好,曾经的前辈也好,秋月总是享受着优秀的前辈的关怀。忍住这份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她温柔地将视线转向窗外。
从核弹爆炸的危机之下逃离的城市。就算没有了前辈,他和她——还有秋月所拯救的这个城市。远处听到的蝉鸣声如此悦耳。秋月不禁温柔地微笑了
「谢谢了,前辈。不……
上刑警
在上司已经不在了的病房里,她说出了感谢的话

■■■

经过了和红帽子的战斗,因为『瓦斯爆炸』而被破坏了的学校,为了确认其安全性,上一周一整周学校都是停课的。不知为何,破损的不仅只有理科实验室,校庭中也多了一个巨大的弹坑,感觉事态变得非常严重起来。
警察和消防人员,都不能很好的解释学校在深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居然是核弹爆炸这种事,想必大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吧。
姑且是做了应急的修补工事,这周的学校恢复了上课。
令人感到巧合的是,我刚刚出院的第二天,就是返校日了。我也觉得我是不是有点倒霉了。看着两手因为被烧伤绑着的绷带,我一个人苦笑着。
就好像上一周发生的事都是幻影一样,我度过了平稳而安详的一天。
上完课的我和弘树,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一起放学回家。
……但是,困扰的是,相对于平常的两个人回家,这次一起回去的人数多了一个
「到底在做什么啊?诚一君!」
稍微走在前面的雪名,向这边招手呼喊着。我被身旁逼近的爱架和弘树停住脚步,向呼喊的雪名赔着笑脸。
「……等等,诚一,你给我讲清楚,你到底和那个漂亮的人是什么关系啊?」
「就是就是,快说清楚。为什么羽鹭酱,会直呼你的名字啊……!」
不知为何,爱架和弘树都朝这边露出了可怕的视线。
事情的起因,是雪名在教室中说了『一起回家好吗』这样的话。更加让人觉得麻烦的是,遭遇到了在校门口埋伏等我的爱架。
我怯与逼近的两人的迫力,我驴头不对马嘴地回答
「不,那个……是同班同学哦」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你们现在想两个人去什么地方啊!准备想要干什么啊!」
「呃,这个……去探望一个熟人的刑警啊」
「这真的是真的么!你这家伙,要是敢说慌我就哭了哦!我就在这哭给你看哦!」
虽然变成了微妙的威胁,但是光是弘树的这个压迫感就足够单刀直入,让人头疼了。最后终于陷入失落,肩膀和脑袋也无力垂下的弘树。我用在各种意义上都厌倦了的视线瞥着他。正走在身旁的爱架,拿出了手机确认了时间以后,慌忙起来。
「啊,已经到这个时间了」
「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爱架『诶嘿嘿』地做出了小恶魔式的笑脸
「今天我就开始打工了哦,在花店那里」
我可是第一次听说爱架也开始打工了。但是要说理由的话,我马上想到了。
「打工……爱架,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才……」
「这是我自己决定的。诚一说要打工挣取我的学费,那么我就打工挣取诚一的学费。未来不改变可不行,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啦」
「……你别在这种事上下功夫啊。你不用为了我打工,挣点零花钱自己花花呗」
「啊哈哈。一直在这种事上下功夫的哥哥大人,能说这种话么?」
爱架苦笑过后,背朝我奔跑出去。在和雪名擦肩而过的地方停下脚步,回了一次头向我说到
「不管诚一怎么说,今后我自己决定的事情,你不能有任何怨言哦!」
像是恶作剧一样的眼睛透出光芒,爱架得意地挺起平平的胸部,于是再次跑起来,身影消失在了车站的方向。
出院之后,第一次看到爱架这么精神的样子。感到安心了,我也露出小小的笑容。
我无视还是无精打采样子嘟嘟哝哝的弘树,走到雪名身旁。
雪名的微笑——比在教室见到的,不论何时的她的笑容都要纯粹。
「诚一君」
她温柔地呼唤我的名字。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一直,都忘记说最要紧的事了」
「要紧的事?」
雪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从楼顶上跳下来的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你的背上了。你那个时候哼着奇怪的小调呢」
「……喂,太狡猾了。你那时候就恢复意识了么,是因为害羞么」
「呵呵,不知怎么的就这样了。可能是想听听你哼的那奇怪的歌吧」
雪名害羞地,将撇开了视线。
「从楼上跳下来,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在男孩的背上。你为什么会将我背走呢,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当我问到你为什么要背我回去的时候,你回答『因为你在哭泣』……我真的,很高兴啊」
抬头看着我的脸,雪名说出了心里话。
「那个时候,谢谢你救了我,有你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雪名忘记说了的话,看来是感谢的话。
听到了雪名的心意的话语,我哑口无言地定住了。这是不论读了多少书,都不会找到的话语。
什么嘛……就是这么单纯的话吗。那时候我想要听的话,就是这么单纯的话么。
「怎么了吗?诚一君?」
「不,什么都没有」
雪名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个人自我满足地笑着的我。
于是,我们在残夏的夕阳之下向前迈进。
——杀害的约定。
在世人看来,我和雪名的约定或许是很奇怪的约定。
但是,如果这能够让她相信还未见证到的幸福继续活下去的话,这一定就不是坏的约定。就算这是现在尚未存在的概率为『0』的未来,我们也一定能够开创出来吧。毕竟,不论何时,不论是谁,都是这样,迈向未来的。






本帖最后由 chengbohan 于 2013-1-7 17:10 编辑


后记

「我们相信着能能够飞上天空,所以这反而痛苦了」
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发明飞行器的莱特兄弟,其中的哥哥,维尔伯·莱特的话。
十九世纪末的美国
当时,『机械能在空中飞翔』,莱特兄弟的这种想法是非常不合常规的。
很多著名的学者都下了『不可能』的定论,各种新闻媒体都讽刺挖苦着两兄弟的想法。世间对他们的这个挑战,是冷眼相看的。换句话说,莱特兄弟主张的就是,别人说『没有』的东西,他们坚信是『有』的。能够坚持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个人认为并不是口头上说说这么简单。

那么,刚才这个轶事的举例说得罗嗦了一点。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的名字是兔月山羊。
这次,能够获得『银奖』这种至高无上的荣誉,我感到万分惶恐。
这五年间,我每年只写一部小说,来反复参加电击小说大奖的征稿。能够经历评选的征稿过程我感到非常高兴,感觉只是征文这件事就让我每天的生活充满了意义。
但是,伴随着高兴的事情,当然还有痛苦的事。
自己的作品名在选拔通过者名单之中消失的事,也就是说落选。自己一心一意写出来的东西没有得到认可,当时的这种不甘心,非比寻常。
就我的情况来说吧,可能是这样的落选已经经历过几次了吧……当我听到编辑部的电话,说我的作品留到了最终选拔环节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是害怕。毕竟,落选的人们的认真,他们的不甘心,我感同身受。既然我能在这次征文的总计4842部作品之中脱颖而出,才感到高兴之前,我更加感到了强烈的责任感。
怀着对包括其他获奖者在内的所有参赛者的敬意,拙作完成了。要说对这个结果进行评价的话,我是做不到的。我只是祈祷,我的作品能够不愧于这个荣耀,并且能让读者们满意。

包含着这样经历的拙作,实际上,您觉得怎么样呢。
因为其中的内容涉及了一些专业术语,所以难易度上是有点担心的。
虽然我是一边注重这种,不要过难,又不要过于简单的这种微妙的平衡,一边写下来的。如果不合您胃口的话,那还是感到万分抱歉。并且我还担心,为了让内容容易理解,而将一些术语用简单的概念来解释,会不会招致什么误解。不过相反的,学生读者们为了挑这本书的错而熟读理科书籍这种事,我还是很期待的呢(笑)。(译注:我也笑)科技的世界之中,有趣的事情是无穷无尽的。我也真心希望读了这部拙作的学生读者的各位,能够成长为比我还强大的变态技术者(译注:不行了,我笑抽了)!

虽然快要停笔了,不过我还是要再次提出感谢。
感谢给予拙作如此光辉的大奖的评选委员们。
感谢能将本作从众多的征文作品中选拔而出的编辑部,还有所有参与了征文的人。
能够将本文做成书本发行于世,真是非常感谢大家。
还有,为了让拙作更加增色而很辛苦的担当编辑,三木先生,西谷先生。还有创作出了超乎我想象的美丽的插画的,
笹森老师。还有在百忙之中,为本文写了推荐文的镰池老师。(译注:河马那货写了?)大家对我的恩情真是无法补偿的。还有,点燃了我心中之火的我的某个好对手。还有推荐我写小说的,高中时代的恩师。顺带还有,在我博客上给我鼓励的大家(笑)。我对支持着我走下去的所有人,表示深深的敬意,与感谢。
虽然已经写到最后的最后了,还是要抱歉一句。
能够拿起拙作,分出自己贵重的时间,读了这样浪费时间的后记。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了。
如果,这部作品能够让您满意的话,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奖赏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一定会在哪里再次相遇的吧。
今后我一定会为了写出更加优秀的作品,而不断精进的。
兔月




居然这个坑都有人和我抢
现在LK出了三个同一本书的坑了 觉得为什么我一开坑就
有这种他妈的倒霉事啊




这个不算是新书了 好像是 去年还是前年完结的 只不过一直没有人来补完而已
所以我就开始了 补完计划 (还有4本




嘛 每次更新都能回话 真是感谢支持了
其实好像还没有全部说对 我过一段时间就会完坑了
耐心等待吧


本作品人气实在太低 (连个高亮都没有 ~~~~(>_<)~~~~
(其实是版主们现在都没空吧,那么就人工置顶一记




嗯, 我也突然愣了一下 应该是这样的,雪名是有能力使炸弹提前引爆的(毕竟她有锁链和书.....)
同时她又可以利用 熵增加来缓解核爆攻击的范围
所以就这样了
这个作战的成功条件必须是要雪名和怪人同时在很小的一个空间内
而诚一以为炸弹还是会定时爆炸的 所以就让她放完 熵增加公式以后 就快点走
但是她不能走(应该) 必须要她亲自起爆炸弹 但是她又死不了(摊手
所以 就这样了




会开的,建议你看看顶楼的红字哦
这个月的中下旬应该会开始翻译 不过要翻了一大部分以后才会
放坑出来校对

总之计划是有的




设定是不错 自古银赏的作品都会变成大陆这边的冷门
比如说大神系列.....嘛 这只是大家的快餐式思维 和
猎奇 猎艳的想法所至吧......




剧透有点那啥....但是 妹子是不会增加的
毕竟我自翻的作品就没有一个 是后宫向(联翻的就不说了


所以,放出了一个下载,按照老办法
人工置顶一个吧(反正也是徒劳的吧......唉 我怎么这么消极啊




我要准备翻到第5卷的话 片片就会帮忙扫它的最终卷上来的
现在只有前四卷的扫图......(虽然我也有第5卷的实体书





真是不好意思,还有4本书 本书一共是有5卷
如果看得很焦躁的话 (那我也会很高兴的哦~




不断微笑的话 可能是我翻译用词频繁了吧...对不起...

不过确实这个小说第一卷是有这样的弱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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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dark69 王爵
男主应该不会直到最后都只是能看到数字吧

11 年前 0 回復

317366871 騎士
还是比较期待期待樱花庄9!

11 年前 0 回復

K5_Alastor 騎士
翻译大大还是辛苦了,还是期待樱花庄9啦。

11 年前 0 回復

285260808 騎士
' chengbohan 发表于 2013-1-1 18:3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Phase3:世间充满的 由于车站的爆炸事故而仍然处于一片慌乱的警察厅。 '


在最新那边看到了这书的第三卷,浏览了下内容觉得不错,于是就开始从头看。。。。感谢楼主的辛勤工作

11 年前 0 回復

317366871 騎士
通过插画,感觉想魔术禁书目录的copy改版。=    ,  =  !!

11 年前 0 回復

john0402 伯爵
本帖最后由 john0402 于 2013-2-13 13:16 编辑


這小說在設定上真的很不錯
不過又是男主弱 女主強的 約定會把妳殺死 感覺很帶感就劇情的描述 男主不就是女主的哥哥? 可能我是理解錯誤
男主只有這個靈活思考和看透的一雙眼
女主的數 到底可以做到什麼情度上的魔法呢 真是有代看下去了
不過應該都是很閃的校園生活吧

11 年前 0 回復

qa370513491 王爵
看完了呢   不知为什么想吐嘈一下   
这书完完全全就是标准的电击模板写作 电击文库大多书都有的中二感这书也挺浓厚的呢 天降美女啊 有妹有房父母双亡 炸学校等这些老梗也挺多的呢
总体来说还是一本挺标准的电击文库轻小说 个人感觉这书有点缺乏亮点 那些公式什么的除了一两处故弄玄虚的公式外 其他都是比较普通呢
不管怎么说都感谢LZ翻译呢

11 年前 0 回復

永江天子 勳爵
发现大大开了第二个坑就滚进来看了

11 年前 0 回復

tp6u04u04 伯爵
感謝樓主開坑和完坑
一直期待有人能翻譯這本
因為跟數有關所以很有興趣
期待男主之後的發展
希望有第二卷!!

11 年前 0 回復

LMLK 王爵
终于这本玩坑啦,等了很久,感谢大大的努力

11 年前 0 回復

hank4091 王爵
感謝翻譯!!!
男主角會一直這樣只能看到數而已嗎? 讓我們繼續看下去XD

11 年前 0 回復

死神香蕉 子爵
对这本比较有兴趣,感谢菊苣的辛勤劳动,先回复再看。

11 年前 0 回復

joker1999 騎士
莫名其妙的书…设定忒奇妙了点?活死人和死活人的对决什么的…怀着无比焦躁的心态看完…
还好一册完结了 有点看不下去的感觉…

11 年前 0 回復

No.XIII 公爵
内容貌似隔了好久,2卷的扫图也已经出来了……

11 年前 0 回復

jui123 子爵
银赏苦逼定律吗。
插画看着不错,感觉设定上听唬人的。
希望能符合我的胃口,楼主翻译辛苦了。

11 年前 0 回復

晓の黎明息 王爵
没有各种奇怪属性的文章实在是太好了。。。
没有后宫真是太好了。。。
莫名得感动了T_T

11 年前 0 回復

戏谑的愚者 平民
好中二,看着都觉得害羞了

11 年前 0 回復

楊蔥 侯爵
第一次看到的坑說
至於大大肯填就感謝了阿

11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又是一个万年的LOLI什么的吗。混蛋。。话说妹子的数量会增加吗?

11 年前 0 回復

flutter 子爵
嗯这一定是理科生报复社会的书。
一股中二气息扑面而来啊!不过不讨厌就是了。。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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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bohan 王爵
山区小朋友,没见过大世面,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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