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幻想系】我的哥哥是连环杀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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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雾雨曦月 清莲濯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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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幸福的尽头是绝望 绝望的终点是爱

微风携带黑夜最后一缕的凉意,轻拂过摇曳的窗帘,悄悄地进入房间。它睁着好奇双眸,在昏暗的室内跳皮地打着转,可马上,从广阔天地到狭窄空间的不自由感,让它委屈得发出飕飕哭鸣。
似乎感染到这种桎梏加身的悲伤,原本静静躺在床上的少女先是秀眉微蹙,然后悠悠醒转过来。
「哈唔~~~」
她掩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这时候,天还只是蒙蒙发亮,黯淡灰芒为房间内的景物披上蒙眬薄纱,投入少女展开的如玉黑眸内───
(……这到底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还是永恒黑夜前短暂的光明?)
供氧不足的脑海突然这么一想,少女不禁自嘲地摇摇头,然后动作俐落地从靠墙的床上爬了起来。
她看上去大约十来岁,正值最为美好的年华,清秀俏丽的脸上犹带着一丝稚气,而娇小的身上套着一件没扣上扭的宽大衬衣,此刻随着起床时的抖动而渐渐滑开,欺霜胜雪的肌肤若隐若现。
在幽幽黑暗的拥抱下,逐渐增强的曦辉浑洒在少女柔软而又富弹性的肌肤上,映照出极富质感且暧昧迷人的光泽,也衬托得少女那含苞待放的水嫩胴体仿佛瓷玉般美不胜收,蕴藏着致命的诱惑力。
但即便是几近赤裸,少女也不会让人心生邪念,因为在她宛若晨星的眼眸内闪烁着的是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与外表相悖的锋芒。
仿佛波澜不惊的湖面下汹涌翻腾的暗潮。
如此矛盾,让人禁不往心生好奇,究竟有什么的经历才会让正值花季的豆蔻少女露出这样杀风景的眼神?
「……差不得快一年了。」
挪转惺忪的双眸环视房间,她喃喃自语,声音苦涩。
「……这里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牢狱?」
没有答案,半裸的少女轻叹一声,赤着脚离开房间,穿过昏暗的通道,走进洗浴间内。
她对着镜子将额前的发缕别在两旁,并以简朴的发夹固定好,再将披肩的散发拢在脑后,绑上绸带扎成单马尾。
看着镜中的女孩添上光滑开阔的额头和随风摇曳的马尾,显得更加清爽动人,少女嘲讽似的扯扯嘴角,似笑非笑地张唇:
「欢迎你,又一个没有希望的今天。」
仿佛用这句话揭开了帷幕,少女如置身舞台般戴上面具,双眸中的冷寥凶戾渐渐褪色,取而代之是温柔和善。
这才是他人眼中少女的形象,爽朗,温驯,仿佛天使般无害的存在。
每天也只有早上这点时间,毋需在妹妹们面前强颜欢笑的少女,才可以展露她最真实的一面。
……至少,是她自认为的真实。

───

早上对少女来说,是忙碌的时刻。
要照顾好两个妹妹和一只大懒虫,她有着忙不完的活儿要干。
晨光穿过窗户,驱走了黑暗,随风而来的蓬勃朝气开始弥漫在三层的木质建筑内,宣示着昼夜的交替。
在这过程中,少女来到客厅一角摆放家人照片的柜台前,默默凝视其中一张照片里依偎在一起,显得非常幸福的父母。
(……他们在天堂里是不是也同样的幸福快乐?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原谅我吧,说不定还会因为有过我这样的女儿而感到羞于见人呢。)
这么想着,她羞愧地垂首默祷,片刻后才合掌一拜,转身走进与客厅相连的开放式厨房。
挽起衣袖,披上围裙,少女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繁琐工作。
虽然昨天晚上已经处理好大部份的食材,某些工序也可以使用微波炉偷懒,但要填饱四个人的肚子,准备好早餐和午膳便当,依然让她忙得不可开交。
哗哗水声不绝于耳,女孩仿佛穿花蝴蝶般在炉具水糟间来回飘舞,娇俏马尾活泼摇曳,纯白围裙随风荡漾,她轻盈的步伐就如精灵舞蹈般赏心悦目。
纤纤玉手舞刀掌勺,少女的动作娴熟幽雅,轻松得就像是表演游艺般游刃有余,但额上慢慢浮出的薄薄汗珠还是显出了她的辛劳。
在少女还是懵懂小孩的时候,母亲便因为绝症逝世,一直以来都是长姐身代母职,照顾她和更小的妹妹们。
虽然那个人性格恶劣,总是用过份的恶作剧逗弄妹妹们来取乐,但在履行自己的职责时却毫不含糊,时而细心温柔,时而残酷鞭策,甚至为了她们,在终身大事上也有所牺牲。
然而,两年前,让她又爱又恨的大姐却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突遭意外,不在了。紧接着,一年前,她的父亲在丧女之痛和深深自责纠缠下难堪重负,也自杀了。
最后,留给少女的只有自己和妹妹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痕以及可能被赶出家门的仿惶无依。各经波折后,少女开始压抑自己的天性,戴上社会大众更认可的假面具,学习应付各类家中琐事。
无论愿意与否,她都必需变成大姐,像她那样守护这个家。
「呼,差不多了……」
松了口气的少女扫视长木卓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碗碟和迭在一旁的便当盒,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嗯,也该是时候叫他起床了。」
瞥了一眼时钟,她露出婉约的笑容,转身走向木梯,但不知为何,女孩藏在背后的玉手中却紧握着刚才用来处理鱼肉的剔骨刀。沾染点点血丝的掌长锋刃反射晨辉,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仿佛暗示着什么。
嘎呀,嘎呀。
这栋三层别墅式洋房是少女父母结婚时购置的,已经有不少年头,每当有人上落,陈旧木梯总会发出令人牙酸的怪音。建筑的一层是一体式的客厅、厨房、休憩室,两楼主要是姐妹们的房间,而三楼原本是她父母的私人空间,如今除了少女偶尔上去打扫清理外,再也没有访客,仿佛被人刻意遗忘了一样。
房间围拢的走廊只设置了一面圆窗,所以光线还有点黯淡,少女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越过妹妹们的房间,来到尽头的一道木门前。她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映入眼眸的昏黯空间让少女皱起眉头,她走到窗边,喀啦一声打开窗帘,随即金黄波浪般的璀璨晨辉便汹涌而入。
沐浴在耀目舒服的阳光下,少女瞇起眼环顾室内。
这是一间从装潢到摆设都满溢着少女情怀的寢室,配色以淡暖色为主,可爱系的玩偶饰件随处可见,墙上天花上也贴满了亮丽绚华的壁纸。
(……鸠占鹊巢!)
每当她来到此处,心中都会浮起深深忿恨。
这里原本是她姐姐的房间,可现在───
「呼~呼~」
位于寢室中央的木床上,一团顶起被窝的人形轮廓正传来微不可闻的呼气声。
凝视这一幕,少女眼神复杂,小巧胸脯几番起伏后,她才爬上床,毫不客气地一把掀起被子。
「唔唔~呼~呼~」
夺目阳光照在人形的脸上,引起眼皮一阵波动,但他只是调整一下姿势,闪避光线直射后便继续酣睡,口涎流垂,表情幸福。
披散床上的柔顺长发在阳光下闪闪生辉,紧闭双眸的圆圆脸庞白嫩似雪、温润如玉,近乎发育不良的娇小身体仿佛怯冷般蜷缩成团,让人禁不往心生怜惜。这是一个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天使一样纯洁无垢的小女孩。
(……可他是男的。而且可爱的外表只是伪装,内底里他是世界上最为卑劣龌龊的存在,曾经犯下对人类、对女性而言最不可饶恕的罪行。)
这么想着,少女分开双腿,仿无顾虑般跨坐在男孩的肚子上。她的双眸在男孩因重压而皱起的脸庞上游移不定,提着尖刃的右手自然地高高举起。冰冷刃面划过男孩的脸颊,横搁在唯一能证明他性别的脖子上。
(……只要轻轻一挥,一切便结束了……)
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上,尖锐利刃缓缓下压,近得仿佛只要少女的纤纤玉手一个不稳便足以开喉破咙。
(……不过在那之前,先得……)
少女嫣然一笑,左手拨开长发,慢慢垂下螓首,艳丽的红唇渐渐接近男孩流着口涎的嘴巴……
也就在这时,男孩突然毫无先兆地展开双眸。
「呼~呼~」
近得差不多贴在一起的四目交会,少男少女能从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各自的身形。同时,她们的馥郁体香和温湿喘息也交缠在一起。
在窗外此起彼落的鸟鸣声中,他们保持着暧昧姿势不变,目不转睛地凝视对方,直到───
「早安,小筠。」
男孩仿佛没有注意到紧压在他颈项上的利刃,露出羞涩揉合温柔的笑容。
「嗯,你也早……哥。」
少女……雨筠回了一个甜腻的微笑,但持刃的右手却动也不动。
(……别想装傻扮懵,明明早就醒来了。)
暗中腹诽,雨筠稍微仰起身,左手轻轻拂开男孩脸上的发丝。
「咳,今天是剔骨刀啊,那个……能拿开吗?喘不了气……)
少女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俯瞰他,而男孩则眨眨眼,摆出无辜的表情。
良久……
「当然……」
(……总有一天!)
这么想着,雨筠温驯地收回利刃。
「另外,不要坐在别人的肚子上,而且衣服得穿好,女孩子这个样子总不太好……」
少女依然保持跪坐的姿势,而且身上不知何时只剩下一件松垮垮的围裙,从男孩的角度抑望,总会在隙缝间看到些令人面红耳赤的风景。
(……虚伪!我还不是按照你的要求!)
虽然心里痛骂,但雨筠还是乖乖地听从吩咐,手一撑床便从他身上下来了。
「哈~唔~」
迎着耀目的阳光,男孩含泪伸了个懒腰。
「总觉得你今早似乎特别……嗯,激烈。」
「忘了吗?一年前的今天……」
「啊啊,说起来好像是……已经过了一年吗,时间过的真快呢。」
(……简直慢死了!每一天都像是地狱般,也不知是谁害的!)
背对着男孩,雨筠偷偷地撇撇嘴。她从床头旁的化妆台上拿起木梳,单膝跪在男孩背后,挽起他的长发。
「别动……」
「嗯。」
男孩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少女则用轻柔的动作开始梳理。
长长的黑发柔顺且富光泽,披散了整晚,发梢却完全没有打扠,让少女梳起来异常轻松。
(……明明是个男生,实在太可恨了。)
在男孩看不到的地方,雨筠嘟嘟嘴。觉得满意后,她放下梳子,拢起长发,在男孩脑旁扎了个侧马尾,最后还配上两朵百合发夹做为点缀。
「怎么样?你最喜欢的发形……」
双肘压在男孩的肩上,少女捧着镜子放他的眼前。
「唔,这发形是我要求的这点没错啦……但那两朵花一定要戴吗?」
「当然。」
「没的商量?」
「除非旭日西升、黄河倒流、皓月坠落……」
「好吧好吧,我戴就是,别随便让月亮掉下来。」
「嗯,接下来……」
「等等,你干嘛脱我衣服!」
男孩身上穿着印有卡通仓鼠的T裇和短裤,但这时候T裇已经离他而去,而短裤也在少女的拉扯下濒临失守。
「别脱、别脱!最后一件了!」
男孩泪眼汪汪,在床上拚命扭动身体,垂死挣扎。
「呼~呼~,别反抗,总不能让妹妹们看到她们的哥哥不成体统的模样!」
「反正一会儿都要换校服,用不着……鸣啊啊啊啊啊!」
马赛克……
马赛克……
马赛克……
缕空波浪小背心,蕾丝百褶迷你裙,转眼间,男孩的装扮便焕然一新,也让他那副噙泪委屈的模样变得更为可人。
「还差什么呢……啊!」
可雨筠似乎还不满意,她想了想,从衣柜中掏出一双黑色贴身长筒袜,慢慢套在男孩雪藕般的白嫩长腿上。
他垂头丧气,看起来已经认命,只是软弱无力地问:「让妹妹们看到我这副模样就没问题吗?」
「当然。反正绝对不能让她们接受你男性的形象,不然谁知道你这个妹控变态会干作些什么!」
「我不是妹控啦……」
「哦,那这句话是谁说的……如果不想流离失所的话,就乖乖认命做我的妹妹。」
「我没说前半句啊……」
「哈,就是承认有说后半句吗?……乖乖认命做我的妹妹吧!耶嘿嘿……」
「我没有奸笑啦,那时候,我只是想……」
男孩似欲辨解,可雨筠却突然打断他:「轮到我了……」
「诶?」
没有解释,少女径自解开背后的系绳,然后围裙便自然地滑落,露出雕塑般完美的胴体,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动人的光芒。
「哇啊啊,你干什么!」
「也不能让妹妹们瞧见我这副模样吧。」
雨筠轻描淡写地说完,赤着身走向衣柜。
「鸣~~我先下去了!」
  以手掩眼的男孩似乎再也无法承受,他仿佛忘掉了自己想说的话,连滚带爬逃向门口。
「别吵到她们……」
听着呯呯的步伐声嘎然而止,随即再以几不可闻的音量重现,少女瞳中的神彩渐渐消失。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打开衣柜,宽敞的空间内泾渭分明地分成三部份,各自由一个铬牌和其下挂满各式服饰的衣架组成。
少女的手指划过刻上「哥哥」两字的标签,没有在「雨筠」标签上多作停留,而是来到最后的「雾堇」上。
她双眸迷离,葱指不停摩挲金属铭牌,仿佛那两个汉字中蕴藏了无以形容的情感。
良久……

「姐姐,没有杀掉他,真的对不起。」

───

「……PNN为您报道<泪魔>连环杀人案的最新资讯。」
换上简便的背心短裙,雨筠细心地迭好被子、收拾男孩留下的烂摊子后,才慢慢走下楼。她刚进入客厅,便听到新闻主播那特有的平板语调。
少女的父亲喜好简洁的摆设,宽敞的客厅内除了方木卓子和植物花卉外,只在靠墙处布置了一台旧式虚拟现实增强投影仪。
这时,坐在木桌旁的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厅中间彩光闪烁的全息投影不放。
「治安局已经确认最新受害者的身份,这是今年以来的第三宗,整个系列的第九宗。自<泪魔>───这位南岛行政区有史以来最恶劣的连环杀手开始逞凶起,已经过了整整一年。
但至今为止,集结了数个部门精英的联合调查小组依然束手无策,任其逍遥法外。为此,PNN特意邀请了两位专家,给大家带来深度分析。」
女主播露出无可挑剔的公式笑容后,投影忽地远去,留出的空间内几道光涟迅速闪烁交缠,最终拟成一道新的人影。
「先做个结论,谋杀是犯罪,泪魔是罪犯。」
说话的是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男性,一身得体的定制西装,显得精神奕奕,这时他目光灼灼地开口:「这一点不容置疑!做为一个有良知的公民,我有责任问一句,难道每年耗费巨额公帑的警方就对此种藐视法纪、屠戮纳税人的行为置若罔顾?」
为了强化说服力,他用力挥手,同时身影底下浮出一行细字───陈XX,临江大学社会研究院副院士。
  「我觉得纳税人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啊,最近政府的民意支持率不是上升了吗?犯罪率也下降到历史低点。」
一道新出现的光影将脸色难看的中年男性挤到一旁。
那是一个三十前半的肥胖男人,圆滚滚的身体上套着一件印有美少女的T裇。
「我们来回顾一下事件的受害者,第一位,嗯,合计贪没社保、扶贫、医疗保险基金二百二十七亿元的前任执政官,啧啧,要不是泪魔,这事政府还紧紧捂往,我想这才是纳税人最担心的地方。」
他推推这个时代罕见的黑木框眼镜,死鱼眼般凸起的浑浊眼眸眨了眨,身下一行小字───I❤MIKU,著名公众平台「我们的南岛」营运人。
「第二位,逍遥了二十年的连环强奸犯,第三位,因精神病逃过三项凶杀指控,第四位……」
「你的意思这样就能动用私刑?别忘了」人类的生命绝不容任何形式的剥夺」这可是一百年前联邦成立并废除死刑时写入公约的!」
副院士逮往一点猛烈攻击,而胖眼镜则慢条斯理地回应:
「我只是觉得事情蹊跷,泪魔到底是如何筛选目标……要知道受害人在被杀前大都有着良好的社会地位和形象,但一旦被害,网络上各类证据就纷至彼来。以第一位来说,那些机密账目税表,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触,这里面的内情值得大家深思。
「不过是巧合。」
「那事发当场的监控失效又怎么说?多个案发地点几乎遍布整个南岛,数之不尽的监控全部只在凶案发生那短暂的时间内失效……这简直不可思议。更别说网上还有传言说案发时附近有类似EMP的现象,所有电子设备都被瘫痪。」
「呵,连这种都市传说都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轮到旧欧洲大陆的叛乱者……」
「很好……」
原本并列的两个身影倏地左右一分,女主播甜美的脸庞重新浮现:
「感谢两位为我们带来如此精彩的评论,接下来我们转到现场,由特派记者为您报导。」
三个人的身影迅速缩小,只留下头像固定在左上方。一片片的浮光闪掠,最终扩展成略显模糊的街道景象。
骯脏的小巷里挂满斑斓的霓虹管,显然这是好女孩应该远离的区域。
「文妤,听说警方有了重大发现?」
「是的,我刚参加完治安局的现场发布会。」
特约记者是名二十出头的俏丽女性,干练的短发,时尚的女式西装,显得飒爽英姿,她手持录音笔,表情严肃:
「受害人是单身女性,自由职业者……警方已经从她体内提出犯人的DNA。」
「等等……」
胖眼镜的头像忽地闪了闪:
「你说DNA……」
「呵呵,振奋人心的发现!看来警方离破案也不远了!」
副院士也来凑热闹。
「虽说发现了精……咳,DNA的谋杀案破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但这不符合泪魔过往的行动模式啊!」
「这更说明了泪魔也只是个罪犯,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卑劣欲望!」
  望着吵做一团的影像,眯着眼的男孩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不解之处萦回心头。
「伤脑筋啊……该怎么办呢……」
听到男孩小声嘀咕,雨筠的脸色微微一冷,她快步走到投影仪旁,手臂在光学镜头前挥了挥。
随着「咻」的一声,所有投影瞬间消失,几秒后再重新显现出水波游鱼的待机模式。
「诶?」
「吃饭的时候不淮看电视。」
少女口里回话,双手也不闲着,先帮男孩系上餐巾,再将准备好的食物端出摆好。
她的父亲是个守旧的人。
在如今这个载人太空船───武曌号都快要抵达火星的时代里,可能显得过时可笑,但在这个家中,食不言、寖不语还是金科玉律。
「稍微看一下又不会怎样……」
男孩还在碎碎咕哝,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转移到眼前散发香气的食物上。烟肉香肠、金黄双蛋、翠绿欲滴的西兰花,再加上体贴男孩子食量而增添的栗米饼井然有序地盛在洁白的瓷碟里,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咕噜!
圆睁双眼的男孩咽下口水、垂涎三尺,但手上的刀扠却只举不动,满脸迟疑。
「怎么了?难道不合你的口味……但和平常一样的西式早餐啊,还是胃口不好吗?」
「唔,那个,别误会,只是问一问哦……没下毒吧?」
(……啊啊,还有这一招!嗯,可以上网买点老鼠药,然后偷偷添到他的便当里,这样一来,也用不着担心会误中妹妹们。)
心里打着如意算盘,雨筠脸上却笑意盈盈,斩钉截铁般回说:
「怎么可能!」
「但你的笑容好恐怖哦……」
「真过份,难道在哥哥的心里,我是那种会伤害别人的女孩吗?」
在男孩面前的杯中斟满鲜艳的橙汁后,少女垂下螓首,装出委屈的表情,眼眶中晶泪翻滚,一副泫然欲滴的可怜模样。
「当然!」
男孩脱口而出,迎着妹妹瞬息僵硬的俏脸,展开右掌。
「不然这是什么?」
白里透红的稚嫩掌心中,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横亘南北,仿佛将手掌辟成两半。长条状的疤痕色泽淡浅,看起来有些时日,但依然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惨烈。
「……真是的,这点陈年旧事你要记到什么时候耶……」
「现在有时还会痛哦!」
男孩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好吧好吧,对不起,行了吧!切,当初就该刺入你的心脏,也免得你祸害他人。」
撅着嘴说完后,少女猛一吸气,像是下定决心般双眸坚定有力:「我只说一次。」
她合掌覆起男孩的右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
「我恨你,想杀掉你为姐姐报仇,你对她犯下的罪孽,就算将你碎尸万段亦难解我心头之恨。」
男孩微微敛目,脸无表情。
「但现在你是我的哥哥,是小妹们的哥哥。或许她们不能理解,但我知道你对我们的……帮助。无论旁人怎么想,我都很……感激。虽然仇恨不可能真的放下,但随时间流逝自然会慢慢褪色。」
「小筠……」
「如今,你是我们家族中不可欠缺的一员……哥哥。」
深情的呢喃让男孩目露感动,坐在椅子上的他伸手似想抚摸妹妹的头发,但短小的手臂却够不着,只好拍在她的香肩上。
「抱歉,我误会你了……也对,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企图杀掉哥哥的妹妹呢。」
(……这里就有。当初功亏一篑,如今自然要静候良机,等你掉以轻心,露出破绽后才是一击致命的时候。)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雨筠却俯下身,捧起男孩的手掌贴到脸上。
「没关系,你明白就好。」
她含羞浅笑:「对我来说,哥哥是最重要的存在。」
(不杀掉你,我就无法解开身上的枷锁,也没有颜面去面对九泉下的姐姐和父母……所以,你是我命运的人。)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滑溜溜的脸颊红晕扩散,亮晶晶的黑瞳水雾流转,少女的羞容如箭般刺入男孩心坎深处,仿佛被磁石摄引,怎样也无法移目。
乌云悄悄临顶,弥漫室内的璀璨晨光突然一暗,而室外的鸟鸣也随之嘎然而止。
昏暗安静的环境里,少年少女的心脏拚命鼓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随着两道呯呯乱跳的声响渐渐合二为一,四目纠缠的两人肢体触碰,喘息融和。
双眸迷乱的少女蛇腰轻扭,跨坐在男孩的大腿上,纤纤皓腕环揽他的颈项,湿润红唇慢慢俯落……
若是忽视双方身高的差距和更像姐妹般同样秀丽的雪肤玉颜,这满溢浓情蜜意的一幕,足以让所有对恋爱抱有期待的人会心微笑。
但就在四唇相交之际,男孩却突然别开脸。
发现只吻在男孩的脸颊上,雨筠展目凝视他,冷然无语。
「小筠现在是妹妹……这样不好。」
男孩弱弱地解释,但眼神闪烁,回避着她的深索的双眸。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
少女脸露嘲讽,探头狠狠咬往男孩娇嫩的耳垂上:「这种虚伪的废话,你应该在那一天抱我上床前,说给你自己听。」
「那只是……!」
「你忘记那一晚在我耳旁留下多么残酷的话语吗?我永远无法遗忘,也绝对不会原谅。」
「鸣……」
仿佛被女孩的责备一箭穿心,男孩悲鸣一声,神色委屈得就像是被抢走了骨头的小狗一样。他那双总会给人软弱印象的秀气细眸在渐渐回归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挣扎的光芒,但几番纠葛后,男孩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辩解:
「……对不起。」
懦懦地这么一声,然后他便可怜兮兮地垂下头,像撞了祸的小孩面对父母般一副求饶乞怜的模样。
看到泪水盈眶的双瞳,听到怯生生的道歉,普通人无论有多大的不满,也不会继续追究吧。但雨筠不是普通人,对男孩了若指掌的她早就看穿了他这套伪装把戏。
这方面她们可以说是趣味相投。
「要说对不起的话,请你先将姐姐还给我……不能吧?」
少女似笑非笑地呢喃:「那吻我……」
这么说的同时她尖尖的指甲却按在男孩锁骨内的嫩肉上。从他闪避的双眼得到回答后,轻甩马尾的雨筠蓦然风情无限地一笑,继而葱指猛地狠狠一划,带出一条清晰可见的血痕。
「呼……!」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但男孩还是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可这只是前菜,血淋淋的「大餐」在脸容扭曲的少女不断狠爪下接踵而来,一道道的血痕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男孩原本娇嫩滑润的玉肩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到了最后,甚至无法找出一处完好的肌肤。
「鸣……」
仿佛聚集世上所有光辉般精莹剔透的血珠滑过雪肤,染污衣裙,滴落地上,映照出男孩痛苦抽搐的脸容,但他只是蹙眉喘气,拚命忍耐,没有求饶,也不做反抗。
血花四溅,雨筠透着疯狂的喘息音和男孩忍耐不往的痛呼声此起彼落,仿佛蕴含着某种韵律,在这普通日常的客厅里,共同谱写出一曲血腥与疯狂争鸣的乐章。
叮!
微波炉传来一声响音打断这首和谐的乐曲,那是雨筠为妹妹准备的牛奶加热完毕。
少女同样被鲜血染红,就像涂上脂红般鲜艳夺目的皓腕随之一停。
她怔怔看着指甲隙内的肉未,慢慢回过神来。突如其来的激情冲动渐渐平伏,又感受到掌下男孩的微弱颤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慌和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的懊悔交错心头,让雨筠手足无措。
但就算心里为男孩的伤势痛惜得快要哭出来,贝齿深深陷入下唇的女孩张口第一句却是:「这一次稍微手下留情,下一回可远不止如此哦!真是的,乖乖吻我不就好……没事吧?」
没事才怪───哭丧着脸的男孩瞳孔中流露出如此神色,但口里却软弱无力地嚅嗫:
「不要紧,小伤而已,别担心。」
他身上的薄薄小背心被鲜血侵濡,紧紧密贴着他的胸脯,再和紧张下冒出的冷汗混在一起,怪不舒服的,但当男孩呲着牙轻轻一碰吊带,便在狰狞袭来的剧痛中呻吟出声───粉色细带早在开始凝结的血浆粘结下深深陷入伤口内,稍微一碰便是锥心的刺痛。
见到他的惨状,雨筠的心口像被沉石噎住。害怕眼泪会忍不往掉下来,她连忙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到底还差什么呢……难道我还不够像她吗?」
说着她将马尾拢到身前,倒竖起柳眉,嘴角挂上怪笑,似乎在模仿什么人的神情。
「啊……」
手指在吊带上欲碰又不敢碰的男孩闻言一楞,他眯细眼凝视女孩的脸庞,入神得仿佛连肩上的伤痛也突然消散不见。
「……真的好像,连性格也……」
他苦笑着瞥了一眼伤口,继续说:
「不过,如果真是她的话,我早就一命呜乎了。」
终究还是不同的───伴随叹息,这句话在男孩的心里响起,也让见状的雨筠怒意勃发:
「那为什么不早死早超生!这样的话,姐姐还会好好地活着。」
「嗯,那时候,死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她。」
「假惜惜!别忘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男孩的表情一窒,失血后苍白的脸容显得更为柔弱,但他的反应却让雨筠的怒火更为炽烈:
「然后呢?为什么又要使用那么卑鄙的手段侵入这个家?听到不知内情的妹妹们喊你哥哥很高兴吧?住在姐姐的房间里很舒服吗?你已经害她不在了,难道连她留下来的一切都要侵占?……而且、而且,这样的话,我到底算什么啊!」
重点是最后一句。
雨筠总有一天会杀掉男孩为姐姐报仇,但在取走他的生命前,女孩期待的可不是现在这种关系。
「小筠是妹妹,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
男孩不合时宜的小声一句,让雨筠怒极反笑,她在男孩的惨叫中笑呵呵地一把扯下吊带,粗暴地脱掉他的小背心。
原本已经开始收口的伤痕随即再次崩裂,迸飞的鲜血涓涓流出。脸庞沾上点点血花的雨筠眉目间有种说不出的媚意,她舔舔红唇,意有所指地说:
「既然是兄妹,那就得血脉相连才名副其实,对不对?」
闻言,男孩瞬间目瞪口呆,因为他的妹妹突然低下头,吐出丁香小舌,猫崽般舔舐在他的伤口上。饱满的唇瓣侵染鲜血后,泓涟艳红变得更为浓郁,散发出勾魂牵神的魅惑。
「等等,你、你干什……唔鸣……」
男孩还想负隅顽抗,但马上发出一声揉和痛楚和愉悦的怪怪呻吟,白嫩的脸庞熟红一片。
灵蛇小舌轻柔舔弄,温湿软唇用力吮吸,随着女孩天鹅般修长的颈项微微颤动,以及吐噜吐噜的吞下音,雨筠露出陶醉的表情,仿佛刚刚咽下的是琼浆玉液一般。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兄妹,这点小事再普通不过了。」
(既然你死抱着过家家的兄妹游戏不放,我奉陪,但别想我按照你的剧本行事。)
这么想着的女孩感到嘴角有点痒,她挥指一抹,便见葱指血红一片。蓦然想到什么般,雨筠嫣然媚笑,旋即便将沾满男孩血液和她的唾沬的手指伸入男孩的嘴里。
「是兄妹的话,干什么不都是理所当然吗?」
迎着男孩慌乱的眼神,她嘲笑着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嘎呀」的开门声。
「哎呀,忘了和你说,小曦今早去晨跑,看来是回来了。」
楞了数秒,男孩才意识到自已的处境不妙,脸顿时变得更苦瓜了。要是让妹妹看到这暧昧的一幕,哥哥的形像便岌岌可危……啊,这才是雨筠导演今早这场闹剧的真正目的!
心中恍然大悟,男孩急忙挣扎,同时投以求饶的眼神。然而,越笑越甜的雨筠无动于衷,稳坐泰山继续骑在他的身上。
然后,一切都太迟了。
毕竟,开一道门又需要多少时间?
特别是开门的还是这样的一名少女───



本帖最后由 cinia1234 于 2017-4-30 23:16 编辑


章一 你的幸福 我来守护

沉寂了一晚的远山公园在晨光中迎来新的客人。黑白相间的灰雀欢快地立在技头,迎着阳光舒展羽毛。忽然,它受了惊般用力扇动翅膀,压得嫩技重重垂下,转眼又在反作用力下高高跃起。
与此同时,一名奔跑着的少女带着风声和喘息闯入了这由树荫和光斑组成的空间。
  (风不是敌人,而是助力。)
细碎的短发随风轻荡,护目镜下的双眸宁静专注。
(保持呼吸,维持心跳,情绪平稳。)
吸满汗水的T裇包裹着娇小的胴体,微微贲起的胸脯随呼吸起伏不定。
(手臂摆动,重心转移,步伐节奏。)
紧身短裤下匀称有力的双腿肌肉先紧紧蹦起,随即松开释放出惊人的弹力,带动女孩在青草丛生的白卵石路上快速前进。
「呼……呼……」
「L500」
一行小字闪烁在护具镜的下方。
(好,最后五百米,开始冲刺。)
她瞇瞇眼,视线穿透重重树荫,终点的湖波已经遥遥在望。
可少女刚一加速,大腿股四头肌处猛的一跳,紧接着就是锥心的疼痛───早已不堪重负的双腿发出警告。
「呜……」
  (坚持!我能行的!)
  她咬着牙,不顾精疲力尽的身体各处发出的呻吟,拚命摆动手臂,尽可能的扭动腰臀,一步快过一步。
咚咚咚咚───心脏疯狂地擂动,仿佛要从少女小巧的胸脯跃出。
护目镜上代表心跳的数字迅速爬升,先是警戒的黄色,瞬间便变成危险的深红,最终剧烈地闪烁,并发出嘀嘀的警告音。
喘不上气的少女视线开始模糊,思维变得迟钝───这是脑部脱氧的危险征兆。
(到极限了……)
这么一想,少女的动作也为之一慢,可马上某个女人揉合从容和优越的笑容就从脑海中跳了出来,耳中仿佛听到那假惜惜的恶心嗓音:
「不错嘛,曦菊。看来有好好训练,别灰心,下次再努力。」
(灰你个头!可恶,谁会认输啊!)
「哈啊啊啊啊啊……」
拚命嘶叫的少女用力蹬地,再次提高速度。渗满汗水的双眸内是绝不甘心的倔强。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有着软弱双眸的绢秀少年,露出一贯温柔的笑靥,对她呢喃:
「放心,小曦一定能行的,加油!」
(哥哥……呜哇哇哇,给我动啊!)
仿佛是往烈火中倾倒热油,少女……曦菊的胸膛滚烫如炉,尾椎深处窜起阵阵电流般的刺痛,四肢百骸涌出不知何处来的力量。
「下次一定要赢!」
初春的早晨,脸容扭曲的曦菊迎着极速下刀子般冷冽的烈风,卷起落叶,如闪电般贯穿这道小径。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回响不休:
  
  (不会再让哥哥失望!)

───

「哈…………呼…………哈…………呼…………」
阳光下波光滟涟的观赏湖旁,浑身汗湿的曦菊双手撑树,气喘嘘嘘,良久才缓过气来。
她瞟瞟四周,确定没人后,索性一把扯掉粘在身上,早就湿透的T裇。
「唔……好一点了……」
微风吹起湿软的短发,清爽凉快的体感让女孩不禁眯起双眼。
她刚好处于从孩童到少女的微妙时期。含苞待放的两枚果实撑起运动内衣,平坦光滑的小腹充血后隐隐显出川字轮廓,显得朝气活力,又满溢着青涩的魅力。
「有点拚过头了。」
她转身靠在被阳光照射得火烫的树干上,感到身体深处一波波的疲惫袭来。
环远山公园跑步径,落成当年也曾喧嚣热闹,可在虚拟娱乐大行其道的这个时代很快便沦落得无人问津。
总长五点七公里,包括数段对身体柔软和平衡性要求极高的鹅卵石地段,以及一段平均坡度五点三的上坡路。
就连成年人也颇有挑战性的跑径,十三岁半的曦菊跑了三圈。
超越极限自然有代价,肾上腺素的大潮退去后,疼痛、疲乏、酸楚、麻木不约而同冒出头来。
「丝……真痛……」
颤抖不休的双腿传来阵阵哀鸣,曦菊噘起嘴,眼眸里水波蕴酿,尽管她拚命忍耐,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
「呜,哥哥,对不起,明明说好不哭的,我真没用……」
强撑的心气一失,女孩再也支撑不往,双腿一软,坐倒在草地上。紧接着,雪上加霜,剧烈的动作带来了连锁反应───先是右大腿猛的一跳,抽筋了,未等女孩呼痛,大腿侧、内、背,小腿前、肚、脚面、脚底,左腿……
一时间,曦菊只觉得双腿里每一条筋胫都被硬生生地抽出,每一束肌肉都被掰开撕裂破碎。
脑中一片空白,窒息般的剧痛下,女孩连声音也发不出,只是蜷曲身体,咬牙忍耐着席卷全身的痉挛抽搐。
阳光洒落,枝叶摩娑,静谧安静。
灰雀降落在草地上,喙啄着羽毛,好奇前面蜷缩成一团的大家伙怎么不动了。
(好痛,好累,好冷,没人来帮我……就像以前一样……)
「不见了,不见了,哥哥不见了!」
「哥哥,你去哪了,你快回来,你不要菊菊了吗?」
「菊菊乖,菊菊不哭,菊菊听话,你快回来!」
「骗人!大骗子!」
「呜……哥哥……」
(讨厌的记忆……我以为早忘了。)
良久,少女的身体抽动一下,慢慢噙着唳支起身。
(现在不同了,因为哥哥回来了。)
她挑开护目镜,擦干眼泪。
苦着脸伸展手脚,马上痛得呲牙咧嘴。
(再休息一会。)
这么一想,她按在护目镜侧的声控键上。
「分析模式。」
  镜片先是一暗,现实的景象淡去,接着大量的图片数字冒出来,挤得密密麻麻,显得杂乱无序。
「心跳监控图表一。」
中间一副图表倏地放大,其他信息则迅速淡去。
代表心跳的统计线蜿蜒向上,除了最尾的一小段疯狂飙升外,其余时间大致平稳。
但曦菊还是蹙起秀眉。
(心跳还是控制得不好,到达第一个体力极点时呼吸总会紊乱。上次大赛也是,体力下降的太快,最后失去了爆发力。)
  她咬着唇,满脸不甘心。
(下次必须要赢,那样哥哥肯定高兴……也就不会再离开了。)
「QUIT」
关掉声控,曦菊瞥见技头上高高挂起的太阳。
「不早了……回家吧,哥哥等着呢!」
不知为何,这么一想,女孩胸口暖暖的。她双手棒着心口,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拍打在手心上,就像拚命传递着什么。
(啊,心跳又乱了……到底为什么呢。)
曦菊低头抿嘴,两朵粉樱色的红晕爬上脸庞,直入耳根。
女孩知道自己还年幼,对世界一无所知,还有很多要学习要经历的事,但有一点她从不怀疑,哥哥温柔的微笑,对她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幸福。
「……当然还有雨姐的早餐,你也饿了吧?」
拍拍小腹,曦菊摘掉护目镜,小心翼翼地伸个懒腰。
比晨曦还要温暖的淡金短发随风飞舞,比蓝天还要澄澈的水色双眸湿润莹泽,少女绽放出犹如金菊盛开般的纯粹笑容,期待地喃喃自语:「不知道家里有什么惊喜等着我呢?」

───


那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我回来了!」
推门而入,曦菊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客厅,马上邂逅了’惊喜’。她喜笑盈盈的表情凝固,整个人僵在当场。
曦菊不敢相信,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双眼是不是假的。
要说为什么……她尊敬的二姐正以令人脸红耳赤的姿势骑坐在她最喜欢的哥哥身上。
两人的衣杉都不整,姐姐的背心撩起,半圆的白腻微晃,短裙折垒,细嫩的双腿紧夹;哥哥更干脆只剩片缕遮身,初雪般白洁的肌肤上可怜兮兮地挂着一条内裤……唔,哥哥的皮肤好白好漂亮。
不对不对,她们这副嘴对嘴,胸贴胸,臀接臀的姿势是怎么回事?
而且为什么有血?两人全身都是血,这些红色的液体是血……不可能吧,肯定是电影道具。
曦菊有点懵,觉得十三年人生学到的知识不太够用。她眨眨眼,可入目的还是结合荒谬和滑稽,也有点惊悚的画面。
「早……」
哥哥木然地望向她,仿佛被夺走了最珍贵事物,一脸生无可恋状。
「回来了?」
姐姐回首温婉一笑,但血红一片的嘴角随笑容深深裂开,让曦菊猛地打了个寒颤。
「哈……哈……」
干笑两声,曦菊逸开眼神,逃跑般走到微波炉前。
背对着变得奇怪的日常,她拎起犹带余温的牛奶杯,大口地灌下。
咕噜、咕噜、咕噜。
擦擦嘴,热量开始从胃部扩散到全身,暖洋洋的怪舒服。曦菊慌乱的心情也安定下来。
(世界上没有不能解释的事。)
她这么想。
只是我还小,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或许这就是世人所谓的成人游戏。
二姐和哥哥本来就是那种关系,所以这情况其实很正常,其他人家的大人每天早上肯定也会脱光光骑在一起,玩会流血的游戏。
「好。」
想通了的曦菊,刚一转身,之前因角度关系看不到的景象便映入眼帘,哥哥肩上交错的伤口让她的双眸立刻红了。
(就算是成人游戏也该适可而止!)
  (血,好多血,是哥哥的血!)
意识到这一点,曦菊咬着唇,莹莹水珠在眼眶打转。
(太过份了,哥哥由我守护!)
曦菊快步来到餐桌旁,虽然二姐有时会变得很可怕,但为了哥哥,她什么都不怕。
「哥哥,有件事要你帮忙,就是上次和你说的那事,能跟我来吗?」
「啊……当然!」
男孩麻木的眼眸重新焕发光彩,他小鸡般点头,又向脸侧的雨筠投以乞怜的眼神。
长直的黑发微微一拂,雨筠静静地看着着男孩怯弱的面孔,稍微在伤口上一瞥后,又转向装作若无其事的妹妹。
也不知是否错觉,曦菊总觉得姐姐看她的眼神,和看偷腥的猫儿一样。
令人如坐针毡的安静持续了几秒。
「小曦,别太难为你哥哥……去吧。」
慢慢扭腰从男孩身上离开,雨筠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手上的血污,粉白的手帕一瞬便染得狰狞可怖。
脸无表情地看着妹妹拖起如释重负的男孩远去,雨筠坐在桌前,拎起刀叉,怔怔无神。
寂寥空洞的黑瞳凝视地上的血迹,她的右手开始无意识地切割,一刀一刀,直到半截香肠快被磨成肉糜犹不自觉,继续一刀一刀……
不知何时,一串串珍珠般的水滴从少女的眼眶掉落,摔打在餐盘上。光洁的盘面上反照出一张既迷茫又无助的脸庞。
  「姐姐,我知道我该恨他,我得恨他……但我还是好喜欢他啊,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得受不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

「哥哥,你不能太宠雨姐,这样下去,为人兄长的威严何在?」
曦菊拉着哥哥来到浴室,心虚地往外瞄了瞄,然后紧紧拉上玻璃门。
(雨姐,我不是在说你坏话啦,只是提点建议。)
心里无声道歉,她垫起脚尖,揭开固定在墙上的医疗盒。
「我知道你心里内疚,所以让着她,但总有个限度……都害你伤成这样了!」
看着皱眉分辨各种药物标签的妹妹,坐在浴缸边缘的男孩只能苦笑以对:
「别担心,只是今天比较特殊,你二姐会没事的。」
「今天……噢,对了,哥哥回来一年了!那天我好高兴!」
手棒盒盒罐罐倚着哥哥坐下,曦菊对男孩狰狞的伤痕似看又不敢看,良久才红着眼细声:「别动……忍着点……」
颤抖的小手提着镊子处理伤口,女孩看着哥哥痛得抽冷气的脸孔,尢自愤愤不平。
「你们以前是恋人没错,但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谁的错。我是搞不懂你们三人的关系,但雾姐那时候不是根本不知你们两人交往吗?」
「也谈不上交往,只是……认识而已。」
挑开烂肉,喷上消毒液,涂抹治疗明胶。细嫩的手指划过堪称恐怖的伤口,曦菊的心脏像被什么紧紧攥往一样。
「后来飞机失事,听说你和雾姐在海上漂流了好久,又在孤岛相依为命了大半年,最后……那样也没办法啊!就连雾姐的未婚夫也放弃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窥探哥哥的表情,语气尽可能轻柔:「之后,雾姐在回来的路上……感染传染病走了,说起来我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紧接着爸爸……也不在了,那时哥哥还未回来,我……」
女孩低下脑袋,原本还在担心哥哥,没想到自己反而伤感起来。
(我真的好没用……)
这么想着,曦菊便感到一张细嫩的手掌轻轻抚在她的脸颊上。抬起头,哥哥温柔的双眸跃入眼帘。
「我不是小孩了!」
言不由衷地说完,女孩眯起眼,像小猫般磨磨蹭蹭。
(哥哥的手好暖。)
「总之,虽然爸爸妈妈和雾姐都不在了,但现在有雨姐,有哥哥,有我,还有月季……大家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好吗?以前发生的那些事真的那么重要吗?」
男孩迎着妹妹纯真和期待的水蓝双眸,心中触动,但最后还是叹息一声───现实没有这么简单。
「听着,小曦,我曾经对你大姐做了些……很坏的事,小筠恨我不是没道理,她必须恨我。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知道真相后,肯定也会讨厌我……」
「绝对不会!」曦菊猛地打断,接着又好奇地问: 「很坏的事……是打了她一顿吗?」
眨眨懵懂的大眼睛,她又想了想: 「还是说……啊……」女孩的脸霎时红得像苹果一样。
看着妹妹的可爱模样,男孩莞尔一笑,但转瞬隐藏真相的罪恶感便涌上心头。他低头看着手掌,用沾染长姐鲜血的这双手,去触碰她的纯真妹妹,这种事能被饶恕吗?
他胸口发紧,呼吸困难。男孩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换了发色和瞳色?很漂亮,很适合你哦。」
随着科技进步,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外表上的小调整和剪发修甲一样平常。
「嘿嘿,哥哥回来后,我变了很多……」女孩揪起一缕金发在眼前捻着: 「在哥哥的提议下开始运动,变得坚强起来,不再是以前的爱哭包,所以想着换个新形象,最后选了个稍微大胆的。」
  (不过,要是古板的爸爸还在,那会给打断腿的!)
  这么一想,她偷偷地吐了吐小舌。
「这不正好吗?帮忙的那事……上次是说到有喜欢的人,小曦变得更可爱后,没人能拒绝啦。」
「哦,那事……啊,我先洗一下。」
回家便被惊喜弄得昏了头,曦菊这才发现她还穿着跑步时的脏衣服,她拎起衣领嗅了嗅,一副要晕倒的表情。
脱掉T裇,女孩的双眸狡黠地转了转,悄然无声地挡在浴室门前。
男孩看着这一幕,嘴角抽动。嘀咕着小筠教坏妹妹,他转身面对绘上小象吐水图案的瓷砖,进入面壁模式。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后,一丝不缕的曦菊以手掩胸,羞怯地望着哥哥的背脊,心跳噗噗地越跳越快。
(哥哥就在那,这么近,而且……没穿衣服!)
(说起来,最近经常能看到哥哥的裸体,刚回来的时候,穿件背心也会害羞地跑掉,慢慢便越露越多……其实,哥哥很喜脱光光的感觉?)
用不搭调的怪念头分散注意力,她拧开水制,洒落身上的冷水让小鹿乱撞的心情稍微冷却。
「小曦,你别太勉强。」
「诶?」
「不是每天都去跑步吗?休息也很重要,太拚的话身体会受不往。」
「没事啦,只是慢慢跑一下,和散步差不多。」
「你已经很厉害,上次大赛不是拿到第二名吗?刚开始运动不到一年,就有这种佳绩,怎么看也够好了。」
「才不好!难得哥哥来看我比赛!」
「诶,什么?听不到……」
曦菊猛地将水制拧到最大,哗啦哗啦的水声掩盖了其他声音。
「还让哥哥看到了那种丑态……」
想起入冬前的那一幕,女孩就有种以头撼墙的冲动。
咚!
她真的用力撞了上去。
抵着冰冷的瓷面,曦菊咬着牙发誓要将那女人的笑容和高傲撕成碎片。
(不过,原来哥哥一直注意、关心着我,真是太温柔了。)
关掉水制,她觉得胸口里沸腾的感情再也压不往。
  (要不要稍微袭击一下?)
  凝视哥哥光滑的细背,白嫩的小腿,女孩绞着手指,天人交战。
(就像轻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样……啊,我脚打滑了,直接扑入哥哥的怀里。)
可爱的小脚在湿漉漉的地上比划了一下,曦菊终归没有那份勇气,只能以她的方法:
「哥哥……」
「嗯?」
「好了……你可以转身。」
「哦,那继续说刚才……」想着事情,男孩转到一半的脖子猛地一滞,整个人慢慢石化了。
  曦菊不着片缕,湿润的双眸将从未有过的大胆眼神投向自己最喜欢的哥哥。
  尽管合拢的双腿紧张得打颤,虽然呯呯乱跳的心脏害羞得要停掉,但她还是昂首站得笔直;双手交迭在可爱的肚脐下,不作丝毫的遮掩。
  沾水后更显娇嫩的雪肤,纤细得令人心痛的腰肢,久经锻练、挺翘弹滑的臀腿……
视线被这一幕牢牢锁往,男孩却出奇地生不起一丝别样心思。
因为他能从妹妹仿若星空倒映的湖水般清澈的双眸内读出「想让你看我的全部」这纯粹得找不到一点杂质的真摰感情。
  喉咙犹如被紧攥,男孩几番张嘴,最终红着脸吼出声来:
  「给我穿上衣服……痛!」
看着慌乱转身,不小心撞墙的哥哥,曦菊噘起嘴,伸手在胸前的柔软处捏了捏。
(还是不行吗?)
想要快点成长,但又怕真的长大了,和哥哥的关系会有变化。十三岁的女孩总有些不能向他人言及的小烦恼。


───

「不是让你穿衣服吗?」
男孩无语地看着包裹浴巾的妹妹紧抱着他的手臂,抽了抽……没抽动。
「没办法,忘了拿新的,总不能穿脏的吧?」
  曦菊将哥哥的手臂紧紧压在自己的胸脯上,她的心情很好……
  (哥哥会脸红,那是不是说……)
想到兴奋处,她忍不往拿脑袋去蹭哥哥的长发。
「那也不用粘得这么紧吧?」
「嘿嘿,我怕嘛,最近电视不是总放什么泪魔啦,连环杀人啦,听起来蛮吓人的。」
男孩的表情忽地一僵,他神情复杂:
「放心,不管如何,泪魔都不会伤害你们姐妹的,不如说,就算与整个世界为敌,她也会保护你们。」
「听起来像哥哥一样。」
「那个人是我所不能比的,坚强,有正义感,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比她更爱你们。」
迎着妹妹似懂非懂的眼神,男孩摇摇头,再次转移话题:
「说起来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还整天缠着哥哥,这样好吗?」
「那不同啦,虽说是喜欢……」
曦菊歪着头想了想: 「要说喜欢那个人的程度是一,喜欢雨姐就是十……不,八。」
她眨眨眼: 「喜欢月季是五,喜欢哥哥嘛……」
女孩掰着手指数了一会,伸出一只手指:
「 ……是一万!」
「这算什么啊!」
男孩哭笑不得。
「话说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装做若无其事的发问,事实上自几天前第一次听到妹妹说这事后,他便一直纠结着。
虽说到了这个年龄,情窦初开的女孩自然会邂逅属于她们的初恋,但一想到喊着最喜欢哥哥的可爱妹妹被不知那冒出来的男人拐走,他的心里就怪怪的。

「哈哈,是谁呢……」
曦菊捏捏扭扭、吞吞吐吐:「先说了,你别笑话我!」
「怎么会,不管是谁,我都会衷心祝福你们……」
  才怪! ───男孩暗中撇撇嘴。
「好吧……」
(总觉得会后悔……)
曦菊按捺忐忑不安的心情,从脏衣服堆里掏出智能投影仪───比客厅那台新了两个世代,巴掌大的小巧机身集合全息投影、通讯、娱乐、网络支付等等功能,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她的左手在粉桃色的机壳上一按,通过指纹验证启动机器。清爽的开机音随之响起,位于四角的光学镜头闪烁发亮,猛地窜起四道光柱,最后在机身的正上方交织成硕果累累的树木影像。
或许是浴室湿气重的原因,投影不时晃动。女孩屈指轻点其中标有「好帅的人」字眼的红苹果,果实自然脱落,慢慢坠下,进入读取时间。
「你自己看……」
向下堕落了一会,果实忽地迸裂,化做幽幽夜幕。
「林清莲的个人主页……」
男孩心情复杂地看着夜幕上新出现的一行小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道悠扬又空灵的歌声缓缓响起:「走过幸福的时光,闯入绝望的深渊,你留给我的是爱和恨交错的……」
低沉又带着磁性的中性嗓音有着别样的魅力,明明是悲伤的曲调,但慵懒的语调总给人一种小猫搔心的撩人感觉。
  「……这声音怎么怪怪的,不过连背景音乐都准备好,未来是想做歌手吗?」
  一颗颗的金星跃上黑幕,总数过百的星辰交相辉映,组成群星闪烁的背景。
  「不对,有这人气……」
  每枚金星都代表一百名活跃的关注者。
  「明天就可以直接出道了……他是你的同学?」
「不是啦,虽然和雨姐差不多年纪,但她读的是月季的学校,所以现在应该算是大学生了。」
「哦,还是IQ爆炸的天才,你可真会挑人……」
歌唱的那么好,脑袋又聪明,这人不是书呆子就是长得不怎样───男孩酸溜溜的心声马上被新浮现的光影击碎。
  繁星黑夜下,一道穿着黑色皮衣的高挑身影静静伫立。
月华般清冷的齐耳银发,长长的浏海斜垂挡住右眼,犹如寒泉般幽深的左眸闪烁着深紫色的光泽;高挺的鼻梁能看出混血儿的痕迹,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颌……
「好帅!帅过头了!小曦你这是选了地狱难度……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对……」
男孩眨眨眼,视线下移───
嗯,身材也很好,秾纤合度的体形,比例极佳的笔直长腿,丰满浑圆的傲人双峰……
……双峰?
傻了眼的男孩下意识地伸指触向那高耸的部位───
嘟嘟!
急促的警告音后,投影猛地双手掩胸,柳眉倒竖的脸容旁一条条的法律条款依序显现。
男孩无语的看着这所谓的网络性骚扰法,耳边还传来妹妹「哥哥真色」的嗔音。
「色你个头!这是怎么回事?」
迎着哥哥担心的眼眸,曦菊在心中叹息一声。
(我就知道……)
要不要告诉哥哥,女孩也曾经犹豫不定,但最终不想暪着哥哥的心情占了上风。
(但我更不想被哥哥讨厌。)
「因为哥哥说了……」
「诶?」
「说小曦还小,要经历很多事才会成长,而恋爱则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她歪着头想了想,模仿哥哥的语气: 「只有爱过才能长大。」
「其实我不太懂,但哥哥说得肯定不会有错。我想长大,能帮到哥哥和雨姐,但哥哥以外的男生又粗暴又讨厌,我才不想和他们说话,偶然有朋友推荐了清莲姐姐的歌……」
「所以你就……」
男孩看着低头绞着手指的妹妹,有种想呻吟的冲动,心里忍不往抱怨───小筠你怎么教妹妹的……不对,都是那个人的锅!
「说是喜欢,到底怎么喜欢?」
「嗯,就是觉得很帅气……当然没有哥哥帅,但她歌唱的好,人又漂亮……而且听说她以前身体也不好,经常生病,可一年前突然换了个人一样,变得坚强又帅气,我也想象她那样改变……这是恋爱吧?」
只是单单的偶像祟拜───男孩苦笑着拍在迷糊妹妹的头上,心里松了口气,好在为时未晚,以后得好好引导。
  「哥哥,我这样很怪吧……你会不会讨厌我?」
「当然不会……」
看着怯生生的妹妹整个放松下来,想来不知为这件事苦恼了多久,男孩抿着嘴想了一会,突然说:
「曦菊,我们做个约定……」
「诶……」
男孩不答,只是将两人同样小巧可爱的尾指勾在一起: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不管我变成怎样,都不会讨厌你,也不会忘记你,就算以后我不在了,我希望你也能记着我。」
「……哥哥你说什么?」
刚放下心头大石的曦菊,心中又一紧,哥哥眼中流露出的是她不明白的情感。
「你又要走了吗?」她的眼眶开始有水光蕴酿。
「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坑的消失不见……」
「傻丫头,你总会长大嫁人,况且,我说过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人……」
「就是你!」
突和其来的尖锐嘶吼在封闭的浴室内显得更加刺耳,两人都被吓往。看着哥哥嘴唇蠕动、惊诧的表情,女孩心慌意乱的低下头:
「不,我是说……我不嫁人!」
她索性扑进哥哥怀里,挡着自已的脸容。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什么林清莲,雨姐、月季也……最讨厌了,我只喜欢哥哥,所以别离开,别走,呜,别走……」
男孩用手掌捧起妹妹梨花带雨的脸庞,为上面浮现的悸恐心痛不己。这份恐惧的来源他曾听雾堇提过,但没想到那件事在年幼的妹妹心里留下如此深的伤痕。
找不到言词应对,他发力将女孩紧紧揽入怀内,希望两人的体温能融合在一起,传递他的心情。
良久。
「嘻嘻……」
「你怎么又哭又笑……」
「不是啦,哥哥好暖,而且……心跳得好快!」
「……要你管。」
「我和雨姐谁的胸更大更舒服?」
「说的你们有那玩意一样。」
「好过份……吶,哥哥,我嫁给你好吗?」
「别胡思乱想!」
「嗯,我知道你有雾姐和雨姐……」
「都说不是那样了。」
「骗人,别当我不知道,你和雨姐每月都有几晚睡在一起!」
「那只是……」
「不要紧喔,现在雾姐已经不在了,而雨姐想要的不是兄妹的关系,所以她才那么生你气,但我不同,妹妹就好,我只要做哥哥的妹妹,做一辈子的妹妹。」
曦菊仰起头,犹挂着泪珠的脸上满是憧憬:
「以后等哥哥娶了雨姐,和月季的误会也慢慢解开……还有清莲姐姐……」
她偷偷瞄了瞄男孩的脸色:
「她人真的很好……嗯,胸也很大,要不也来做哥哥的妹妹,然后大家幸福地往在一起,不会再有人不见了。」
「……我要那么多妹妹干什么!」
「嘿嘿……」
啵!
曦菊大着胆轻轻吻在男孩的脸颊上。
  「哥哥,我们再定个约定……以后我每天亲你一下好不好?」
擦擦花猫般的脏脸,女孩露出雨后虹彩般的灿烂笑靥:
「不管我们未来变得如何……就算变成老公公老婆婆,每天都要亲一下,绝对绝对不能漏掉!」
(这样你就不能离开了。)
「当然,等我变成老婆婆,哥哥肯定不喜欢我了,所以做为补偿,在那之前,哥哥想干什么都……可以哦!」
她羞红着脸,手指在哥哥白嫩的胸膛上打起圈来。
「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
「我不管,说答应我……答~应~你,快说!」
面对开始胡搅蛮缠的妹妹,男孩无奈地以手扶额。心中想到───反正只是小女孩的心血来潮,过几天就会忘掉,他叹气开口:
「好吧,我……」
但就在这时───
「你们准备聊到什么时候?快要迟到了。」

  ───

雨筠静静站在浴室外的走廊,她换上了以黑红为主调的西式校服。黝黑长发,黑色外套,加上包裹长腿的黑色裤袜,整个人就像是黑夜中振翅徘徊的幽蝶。
  她看着只穿一条内裤的男孩和浴巾披身的妹妹相拥而出,嘴角的一缕笑意变得越发柔和甜美。
「不是啦!姐姐!」
「你听我说,小筠!」
感受到幽蝶散发的黑色浊流仿佛要掩没一切,两人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虽然我很好奇聊什么样的话题才能聊成你们这副模样,但既然没时间(字数)了,还是快换衣服吧。」
说着,雨筠将左手上的蓝白色初中校服递给妹妹,又把和她身上那套同款但小一号的校服摆在男孩的脸前。
望着黑间红百褶裙上迭好的新长筒袜,男孩嘴角抽动,还是老实接过,又想起什么般,偷偷瞄了两姐妹一眼,忽地撒腿就逃。
「我去客厅换!」
凝视男孩消失的背影,雨筠淡淡地教育妹妹:
「小曦,别太缠着你哥哥。」
(你才整天霸着哥哥!)
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喊喊。曦菊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都是一起睡的关系了,还要来和她抢妹妹的角色,真是太狡猾了!
但马上想到雾姐走了后,为了照顾她们,二姐原本那么自我张扬的人硬生生压抑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想起她和哥哥像是被诅咒了的关系,心里内疚起来。
「放心,雨姐,没人和你抢……」
雨筠低头看着挽起她手臂的妹妹,眼波闪了闪。她何尝不明白,只是……现在离得越近,将来伤得越深。
「你又在搞什么!大变态!」
一声高亢女音从客厅方向传来。
姐妹两人相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瞳孔读出」又来了」的意思。
两人刚走进客厅,就能见到一脸苦笑的男孩倒在地上,娇嫩脸庞上的血红五指清晰狰狞。
而他的面前,她们的四妹───月季正叉着腰,处于暴走状态。
「我已经尽可能高估你的变态程度,但你还是能超乎我的想象!你说,到底出于怎样龃龉的心理,才会赤裸裸在别人家的客厅里游荡!还有这玩意又是怎么回事?」
说完,这名留着双马尾发形的少女从散落在地上的女装校服里挑起一条黑筒袜直接甩到男孩脸上。
「你光脱脱拿着别人的贴身衣物到底是想干什……啊,光想象我就起鸡皮疙瘩了!你这种人……你这种人……」
她气得浑身发抖。
两朵火焰似的朱红马尾随着肩膀抖动晃摆,鲜血玛瑙般的双眸仿佛燃烧一样喷吐怒火,少女」你你你」憋了一会,还是找不到适合的词汇,索性闭眼连珠炮般大骂:
  「卑鄙无耻下流贱格淫荡变态流氓人渣废物白痴低能弱智神经病死阳痿!」
(太过份了!不要欺负哥哥!)
心里这么想,曦菊挺身而出:
「月季,哥哥……」
「你给我闭嘴!……话说你这打扮是怎么回事?难道又给这满脑子下流思想的混蛋给骗了吗? 你要知道这世上有种叫萝莉控的低劣生物,最喜欢对你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发情!我知道你笨,但也不能笨到这份上!」
(呜,明明我才是姐姐!)
被骂得倒退一步的曦菊,看着毒舌连发的妹妹,满脑子不解。
眼前这位身材远比她高挑,气质远比她成熟,就连稍具规模的胸部也是姐妹中最大的少女其实比曦菊还要小一岁。
这个时代存在某些受命运垂青的幸运儿,不论智力、体力,还是发育速度都异乎常人。
套在少女身上紫衣绿裙的制服所代表的长青机构,就是联邦专门设立用于收集培养这类天才的地方。
从十二岁开始为期三年的基础班,完成后就相等于大学毕业,再读三年进阶班,便直接被授以博士学位。每年的毕业者也大都活跃于政商、科研,又或者成为体育娱乐明星,可以说是和普通人无缘的精英。
而现在这位未来的社会栋梁一指地上的男孩,脸上摆出露骨的嫌恶:
「快说,变态!你到底对我妹妹干了什么好事,别逼我报警抓你,自己识相点滚出这个家!」
「够了……」
雨筠伸手拦下作势欲踹的月季。虽然她不希望妹妹们和男孩太过亲近,但也不想她们相视如仇。
「月季,他是你哥哥。」
「对对,最温柔的哥……呜……」
曦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插了一句,又被月季一眼瞪了回去。
「哥~哥~,哈哈哈哈哈哈!」
放声大笑后,月季将两颗俏丽的小虎牙狠狠咬紧:
「到底是我的脑子出问题了,还是……你们的脑袋给狗吃了!」
她猛地扭身拧腰,眸光在空中留下一条火红的痕迹:
「这个女装变态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哥哥!」
她指着地上脸色苦涩的男孩:
「我只记有一个姐姐,而且不在了!然后这个不知那冒出来的变态厚脸皮地跑来自认是哥哥,你们就傻乎乎地信了?」
她用力盯着脸色平静的雨筠,又将视线转向早吓坏的曦菊:
「你们就乖乖哥哥的叫得欢喜?」
「呜……」
「你们在搞什么啊!」她嘴角挂着嘲笑,指按自已的心口: 「还是说问题出在我身上?我就该乖乖把一个从未闻面的变态当成亲人,每天脱光光按他下流的想法随意摆弄?那样你们就高兴对吧?哈~哈~」
她装模作样地笑了几声,突然脸色剧变:
「你们把爸妈留下的这个家当成什么!大姐也才死了一年!你们就让这个变态往进她的房间,穿她的衣服,动她的遗物!要知道她……本来就连遗体都没有留下来!」
「月季,这事我们谈过很多次……」
「你也够了!」
大叫一声,月季的火焰双眸猛地和雨筠的黑玉双瞳碰撞在一起,两人四目相对,各不相让。
  「就算你要找男人睡觉,也别糟蹋大姐最后的痕迹啊!你就那么狠她吗?」
「你……」
看着秀眉挑起,微露怒容的雨筠左掌高高举起,月季闭上眼睛,牙帮咬紧───
啪!
清脆的响音后,预想的冲击却没有到来,月季疑惑地展眸,就看到眼前的姐姐左脸上多了一个清晰的掌痕。
「……你……你干什么!」
「大姐不在后,是我没照顾好你们……」
面无表情的说完,雨筠右手用力」啪」地抽在自己的右脸上。
「供不上贷款,开发商要收回房产时,是我无力保护父母留下的痕迹。」
淡淡说完,雨筠再次举起左掌───
「别打了!那不是你的错啦!」
旁边看傻眼的曦菊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抱着姐姐的左手不放,怕她继续自残。
「你你你……」
被这一幕搞懵的月季结结巴巴,她指着雨筠几次想开口,但看到姐姐脸上的血痕后又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心口沉甸甸的,月季感到眼眶里有什么在流淌,她咬着唇转身指向男孩,仿佛要将所有情绪发泄出来般大吼:
「你给我记着,这个家里没有你的存身之处!那间房间更不属于你!」
抛下这么一句话,她便朝着门口冲去。
(终于结束了。)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曦菊这才放下心来,这时她却听到哥哥叹气般的轻语:
「小筠,你别太欺负她。」
(诶,挨打的不是雨姐吗?)
糊涂的这么一想,曦菊便见二姐平静的脸上又绽放出温柔笑容:
「真会疼妹妹……别忘了,我也是你妹妹。」
(啊,又开始了。)
看着哥哥在姐姐的笑容下狼狈逃窜,最后摆出小动物般的怯懦表情投降,曦菊摇摇头,知道这个时候的二姐堪称六亲不认,索性不管她们,换好衣服,来到餐桌旁。
原本狼藉一片的地方己经收拾完毕,血迹也擦干净,连食物都重新加热好。
曦菊瞄了瞄又开始上演你攻我受剧码的两人,叹了口气。
(能消停点不?)
嘟着嘴,她拚命把桌上的食物往口里塞。
虽然是一家人,但曦菊还是觉得那三人的关系很奇怪,每天早上都要吵吵闹闹,也不觉得腻。
(大家高高兴兴不好吗?)
不过哥哥在,这么下去好像也不坏。
她点点头,把注意力转向口中的食物。
(嗯唔,雨姐的手艺真好,这大概是她除了长相外唯一能嫁出去的理由。)
(不过,这样吃下去会变胖,胖了哥哥会不会讨厌我?)
摸着凸起的肚皮,女孩苦恼地想了一会───
(算了,明天多跑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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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噩梦的启始 正义的发端


「正义是什么?」
少女一甩紫色的侧马尾,歪嘴笑问。
「是斩破世间一切不公之剑!面对强权,面对罪恶,面对生死,无能为力的人们心中最深处萌发的一点火焰!纵使个体的焰光弱小无力,但当所有人的正义汇集起来,必将唤来奇迹!」
瘦弱的男孩握着小拳头,秀气的双眸内中二之火熊熊燃烧,可转眼便给从天而降,拍在头上的手掌扑灭。
「笨!正义……就是我!」
「我再问你,贯彻正义所需要的是什么?」
「信念和力量!没有信念的力量只是暴力,没有力量的信念不过妄想!」
男孩的头颅高高昂起,稚气的脸上自信满满,可马上又给再临的手掌重重压下。
「蠢!需要的当然是……美貌!」
少女嫣然一笑,艳丽魅惑的绛紫双眸在低头抠气的男孩脸上转了转,勾起嘴角:
「好吧,看来我高估了你的智商,那么稍微降低难度……奇迹又是什么?」
「奇迹是……」
男孩偷偷瞄着少女的脸色:「奇迹当然是正义的化身,美丽的代言人……您所要践行的壮举……」
啪!
「呜……」
被重重一巴掌打得侧身倒下,男孩捧着脸颊,含泪的双眸内满是「这都不行」的委屈。
「哼……你才是奇迹!」
少女甩甩麻疼的手掌,幸幸然的脸上柳眉倒竖:
「我告诉你,奇迹就是婊子……需要她的时候怎么哀求也不来,不需要她的时候反会不甘寂寞地现身嘲讽!」
「最后一个问题……」
「又来!」
男孩干脆扭头生闷气,嘴里嘀咕着:「自己玩去,飞机场大婶!」
对此,少女只是笑笑,纤纤玉手轻轻按在男孩的肩上,忽然发力将他硬生生板了过来。
「痛痛……」
「像我这样正义感爆炸,内心温柔善良,又拥有绝世美貌,稀代身材,堪称才貌双全的白富美活着必不可少的又是什么?」
「美食?奢侈品?化妆品?」怎么也免不了被打,男孩索性破罐子破摔:「衣服兴趣关爱成就妹妹宠物男友面首性奴?」
一口气说完,男孩双手护头,一副「别打脸」的模样。
可预期中的狂风暴雨却没有到来,他小心翼翼地从双臂的隙缝窥探,便见到一只白晰的手掌来到他的眼前,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那个暴力虐待狂居然不打人! ───眼睛瞪得滚圆,男孩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他的思维为之停滞。
水天一色的背景下,少女双眸笑得如弯弯月牙,滚滚海涛的伴奏声中,她以一只葱嫩小指勾起男孩的下颔,俯身挽发,红艳艳的饱满双唇随之重重印在男孩圆张的嘴上。
「唔唔呜……」
灵动的小舌不容抗拒地叩开牙关,尽情地搅动,恣意地占取,贪婪地索要,直至男孩双眼反白,呼吸困难,才拖着一条长长的唾液白涟撤退。
湿滑的小舌在红唇上轻舐,卷起水涟吞入口中,少女媚意透眸,拍拍傻楞男孩的脸庞,在他耳畔如此呢喃:

「我活着需要的是……你。」

───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复古的下课铃打断男孩的梦境。
「哈唔……」
揉揉惺忪的双眼,男孩───这种描述或许会让旁观者感到困惑,毕竟眼前伸着懒腰的女装人物拥有和性别绝不相符的可爱容貌。
剥壳鸡蛋般白嫩的肌肤,娇弱清秀的五官,洋娃娃般玲珑小柄的肢体,惹人怜爱的姿仪使每一个初面识的人心里自然浮起天使一词。
  但他确实是男性。倒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性癖,用他自己的话来解释───虽不是引以为傲,但也不感到羞愧,只是维持形式所必要付出的代价。
男孩对形式看的很重。
世上有些人重结果,认为只要结局完美,过程的细节便无关痛痒,另外一些人视形式为命,只要形式绝对正确,结果反而不再重要。
男孩属于后者,因为那是他唯一能选择的道路。
压下翘起的短裙,梳理乱掉的侧马尾,他无视四周的尖叫,掏出投影仪,调到触屏模式。
屏幕闪了闪,背景刚刚打开,一条新闻不意插了进来。
「快讯!泪魔疑似落网!」
男孩皱起眉头,低头思索。
(也快到定期捡查的时候了。)
这么一想,他挥指划掉新闻,点开短讯,向一个粉猫舔棒糖的头像发讯:
「我一会过来。」
按下发送键,他直接关掉投影仪,离席起身。
「总要解决的。」


───


说是代价,但男孩的萝莉外表也不是没有好处,人们总会对幼小稚嫩的事物更加宽容。
只要他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眨一眨,再摆出无辜的表情,很多事便无往不利。
  例如……逃车票之类。
走下悬磁电车,男孩苦笑着擦掉脸颊上热情大姐姐留下的唇印。
(要给小筠看到,又得抓狂了。)
想到黑发少女,男孩的视线自然投向右方───夕阳熏染的远山公园静谧安宁,沿小径穿过去便是他的家,可爱的妹妹们在那里等着他。
(正因为喜欢,所以不能靠得太近。)
眼中浮现妹妹们的笑颜,男孩无意识曲起手指摩娑右掌心的伤痕。
「列车即将离站,请各位乘客尽快登车……」
背后传来广播声,男孩摇摇头,扔掉不知谁强塞给他的棒棒糖,转身走向左方的步行道。
海风携带吵杂音符掠过他的耳边,大型商场、娱乐场所集中的临江区此刻迎来下班放学大军的涨潮,人流涌动,显得热闹喧嚣。
听说一百年前比现在还要热闹得多,那时候几千万人的超大城市并不少见,这对总人口不过二亿五千万的联邦居民的来说,不啻于天方夜谈。
男孩从历史课的纪录影片里看过,密密麻麻如虫豕的人在庞然大物的高楼大厦里进进出出,车流组成的潮水汹涌奔腾,灰黯黯的雾霾笼罩天空。
但曾经那么繁华的世界还是灭亡了,按官方教材的说法是当时的人类被贪婪和骄傲蒙蔽了双眼,无可挽回的触及了禁忌的领域,转化成非人的存在,最终招来大灾变。
所以新世代的人要将这个代偿沉重的教训铭记于心,恪守为人的底线……这也是废除死刑等人类公约的源头。
但男孩总想不明白,影片里的一张张脸孔,又和眼前这些或疲惫或兴奋的人们有什么不同?
(或许两个世界的本质一样,但这里有我要守护的人。)
男孩在目的地前驻足,园林围拢的三层建筑风格简约低调,玻璃外墙里隐隐有人影走动。
他凝视着这座沐浴在橘红光华下的办公楼,双眸慢慢变得阴冷寒厉。
「小妹妹,你还好吗?」
男孩循声回首,一名留着清爽短发,神情担心的女郎映入眼帘,他的视线下移,雅致的女式西服上挂着证件……记者证?文妤?
眨眨眼,男孩越过有点眼熟的女记者肩膀,不远处的前方停着一辆摄影车,几个助手摄影师般的人物正向这边探头探脑。
(为什么这里会有记者?选址在闹市,又刻意保持低调,目的不就是避人耳目吗?他们在搞什么?)
文妤看着眼前瓷娃娃般的女孩皱起细眉,秀气的脸上满是不解,她心里越发担心。
「你父母呢?怎么一个人,是走失了吗?」
她俯下身,抚着男孩的头,声线温柔:
  「身上有带投影仪吗?知不知道父母的号码?」
(我要说父母早不在了……肯定会被你抱着大哭一场,所以算了。)
想起尴尬的回忆,男孩脸面表情地朝办公楼方向努嘴。
「你要去那里……是不是搞错了?那里是心理咨询所,如果想看病还得去医院。」
被母性大发的女记者挽着不放,男孩叹口气,索性摸出投影仪,熟练地调出一份文件后直接递给她。
「这是……」
文妤的双眼猛地睁大,不自觉地断断续续读出声来:
「联邦法案修正……恶性谋杀……阿忒弥斯人格解体障碍综合症……定期检查汇报……限制公民权利……禁止离开豁管机构方圆……。」
面对女记者的掩嘴惊颜,男孩只能报之甜美笑容。
下意识的倒退一步,文妤回过神来,为自己心中一瞬的想法感到羞臊,她用力把男孩紧紧揽入怀中。
「放心,噩梦会过去的,可怕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感受两团软绵绵的柔嫩磨蹭脸庞,闻着渗入熏衣草味道的清香,男孩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要告诉她我是男的……算了,说不定会抱得更紧。)
男孩为自己的外表无可奈何,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只有一种方法能解决这种情况。
「大姐姐,我没事,谢谢你,你真好。」
细声细气的口吻,怯生生的表情让女记者心更疼了,这么乖的小女孩为什么───这么想着,她把自己的号码输入投影仪,再按到男孩的手里。
「姐姐的ID是妤柳如烟,有什么事要帮忙,或者想聊天都可以找我……会好起来的!」
摸摸男孩的脸颊,她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这才扭腰走向摄影车。
(这算什么啊……)
用手背擦掉额上的唇印,男孩看着好友栏里多了一个如柳似烟的头像,嘴角抽抽,有心删掉,但看到一走三回头,表情忧心的女记者还是下不了手。
(算了,难得遇到好人,接下来的去的」那里」可找不到这种人。)
男孩收起投影仪,推开咨询所大门,无视掉「等等,这里必须预约……」的新人前台和「嘘,他不同……」的熟面孔,走进电梯。
叮!
电梯门刚打开,一道阴骛审视的眼光便落到他的身上。黑墨镜黑西装黑皮鞋,倚墙而立的男人体形彪悍,站姿笔直,腰侧微微鼓起。
锐利的眼神在男孩细嫩的肢体微一打转,男人很快便失去兴趣,继续如雕像般站岗。
男孩皱着眉,瞄了瞄男人耳内的通讯器。
(黑帮?保镳?到底搞什么!)
心中抱怨,男孩索性加快脚步,刚绕过走廊───
「哎呀,只憾没能早二十年遇到黛安娜你,我这辈子算白过了……」
(这声音有点熟……)
「二十年前我才五岁,要是您真这么想,那我刚写好的病历可就要重来了。」
「哈哈哈……有意思……哈哈……」
开放式的会客厅内,一名头发斑白的老人被逗得开怀大笑,他眸光有力,身上一套得体的悠闲服,显得精神抖擞。
(这人我认识……谁不认识?)
「而且要连南岛执政官的您都觉得人生荒废,那又让旁人如何自处?」
(好吧,连市长都跑来了,真棒的秘密基地。)
「不不,我向来秉持为人民服务……」或许连自己也觉得太假,老人笑着将视线转向走进房间的男孩:「这位是……你的女儿?」
「噗……女儿,对,这是我女儿……阿奈尔,快来和执政官打招乎。」
坐在玻璃窗旁,白衣美女强憋着笑,向男孩招手,可透蓝两眸里的捉狭却掩之不往。
她有一头亚麻色的蓬松长发,下巴略尖,颧骨稍高,白种女子的皮肤也显得粗糙,但那双又大又圆仿佛会说话的美丽双眸将一切缺点变成优点。
黛安娜‧阿忒弥斯,因为某种原因,暂时算是男孩的同伴。
可这位同伴现在拉着男孩的手,眨着魅惑的眼眸,连声催促:
「阿奈尔,来,快叫妈妈!」
(这混蛋……)
男孩左看看好奇的老人,右望望坏笑的黛安娜,索性甩开手掌,对窗而立。
(嗯,女记者还在。)
「呜哎,女儿长大,不理妈妈了……」
「哈哈,别担心,这年龄的孩子是比较难搞……不过真是好漂凉的孩子,等过几年怕要胜于蓝啦。」
「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执政官您决定政策时可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哦。」
「哈哈,没办法啦,我就这个性格,见不到美丽事物……哈哈……」
「好了,玩笑到此为止。我知道执政官日理万机,时间宝贵,只是以我的眼光来看,您的精神状态非常好……除非太好也是问题,不然我看不出你走这一趟的意义。」
黛安娜收起笑脸,正起容色。既然男孩来了,她也没兴趣和色老头扯下去。
她穿得非常保守,白色长外套和过膝连衣裙将全身大部份肌肤牢牢遮掩,可唯一露出来的两截小腿在肉色丝袜包裹下却有种摧人欲狂的魔力。
老人这时便紧盯着匀称饱满的腿线,心不在焉地开口:
「能和你这样的巨乳美女聊天,时间再宝贵也得抽出来啊,哈哈……」
「……这算是性骚扰吗?」
「哎哎,饶了我吧……」老人拍拍微秃的头: 「难得放松一下,在外面也是,说句话是性骚扰,看一眼是性骚扰,就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饱饱眼福不行吗。」
可惜地望了望眼前被衣服拘束依然波涛汹涌的美景,他撑起身说:
「不过也该走了,唉,就是个劳碌命,下面记者还等着呢,搞不明白只是罪犯落网,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他走到门口的衣物挂钩前,披上外套,回身点头:
「感谢你的陪伴,阿忒弥斯女士,也很高兴认识你……阿奈尔。」
老人饶有兴趣的眼神在男孩身上停了一会,这才露出笑容,转身离开。
「混蛋……」
等老人的身影一消失,黛安娜的笑脸猛地一垮,她冷着脸走到桌上的全息投影旁开始操作。
「你干什么?」
「截视频,投诉他性骚扰!」
「这样好吗?」
「管他,反正我又不是真的咨询师!」
男孩从窗户向下望,正好看到女记者冲向刚离开大楼的老人,那个黑衣保镳和一个中年助手马上拦往她。
「话说,他来干什么……」
「哼,这个滑头又在玩以退为进的把戏!」
「什么?」
黛安娜回首看着不解的男孩,笑了笑:
「我和你打赌,明天的新闻肯定有一条「执政官私会心理医生,压力过大所致?」这不大不小的丑闻正好让他避开这段时间的风波……」
她眨眨眼,意有所指地解释:
「毕竟你会怎么做,这一年熟悉你行动模式的人大概都能猜到。至于下跌的民望,反正他才上台一年,过几年选举时那些比猪还蠢的选民早就忘了这事。」
「那为什么是这里?南岛可不只一所心理珍所。」
「唔……」
她低头想了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啧,这老狐狸怕是嗅到了什么,他的前任就是给你送进地狱,他又没少贪,你说他不找到你,能睡个安稳觉吗?」
「……没问题吧?」
「放心,你可比你自己想的有价值的多。」
黛安娜搂搂脸侧的发束,伸手指了指桌前的椅子。
「既然下面的闹剧还要持续一段时间,那让我们继续假装医生和病人,完成谁都不关心的心理检查,反正我还要给治安局写报告呢。」
男孩走到椅子旁坐下,看着女咨询师从投影中调出一份报告模样的文件。
「首先是本名,李子渊……这名字现在不用了对吧。」
「嗯……」
「哦,那么……阿奈尔?」迎着男孩的白眼,她吃吃笑着:「好吧,优昙,一年前你和叫雾堇的少女从孤岛获救,但在回程的路上你贪图她的美色,向她施暴,最后还杀死了她,并将她分尸……设定是怎样没错吧?」
明眸在报告上扫过,黛安娜也不等回答,脸色古怪地接上:
「……也就是说,身高不足一米五的你袭击了身高一米七,空手格斗黑段,南岛U23站立技综合冠军,格斗界的明日之星,并将她制服……想这设定的人脑子没问题吧?」
「那是你们的人。」
「好吧,我有空查查是谁,调他洗一辈子厕所去!」
嘀咕一声,她亮如星辰的蓝眸凝视男孩,满是探究的味道。
「虽然问了很多次……还不想说吗?我们的人抵达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满身鲜血的你和少女难称的上完整的……遗留,也难怪当时善后的人编了个扯谈的故事出来。」
男孩……优昙摇摇头。
「唉,你应该明白上面有多重视这事,要知道那时发生在你身上的……变化,可以说颠覆了我们近百年的研究!」
「有些事还是留在心中比较好。」
(旁人又如何能理解我们的关系,对吧,雾堇。」
「啧……你知不知要是别人像你这样不合作,早就给关进小黑屋,在强力自白剂下变成只会留口涎的白痴,你的妹妹们也会被调教成性……好好,别瞪我,我只是说我们……控制你与我的组织可不是做善事的慈善机构,为达目的可不会在乎手段。」
优昙以和可爱外表绝不相符的阴寒眼神盯着黛安娜,直到她举双手投降,这才低头思索。
「我有这个价值,这也是当初的约定。」
「价值吗?也对呢,但你真的理解一年前那一天诞生在你身体……不,灵魂内的……力量的真正意义吗?」
她迎着男孩「告诉我」的眼神,笑了笑:
「好吧,说起来我们也算相同处境的倒霉蛋……不过先休息一下。」
话题如此深入,黛安娜也懒得再装模作样,挥手关掉报告,站起身屈臂做了个拉伸。
「唔哈……」
撑起薄衣的两枚浑圆球体随着动作巍巍颤颤,她用眼角瞄瞄眼睛不知往那藏的优昙,戏谑地眨眨眼,刻意走到他的面前,弯下腰肢,以手触地。
圆球在地心吸力的不可抗力下堕向地面,压得胸衣紧绷,仿佛随时都会裂衣而落,而两座高峰中间的白嫩深谷就这样在男孩眼前一览无遗。
「呜哗……」
优昙红着脸扭头避让,但那饱满处惊心动魄的弧度还是在他心头萦回不休。
「呵呵,怎么样?这可是你的妹妹们没有的成熟魅力喔?要是乖女儿你多用点灸热眼神看妈妈,说不定还有其他甜头噢!」
(不不,我喜欢的是妹妹们……但真的好大,怎么可能这么大……)
黛安娜望着优昙红彤彤的脸庞娇嫩的似要滴水,情不自禁地舐舔红唇。
「真是鲜嫩可口……」
她脱掉白衣,顺手把还带着香气的外套扔到男孩的头上,然后边走边踢掉五吋高跟鞋,最后整个人倒在窗边的沙发上,又带起胸口一波跃动起伏。
「今天我算是给那老混蛋折腾够了!」
揉揉包裹着丝袜的脚底,黛安娜收起笑容。
「好,放松一下后继续沉重的话题。嗯,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你知道这个世界存在一些拥有特殊才能的人吧?」
「长青机构里的天才?」
「对,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的才能从何而来?」
「诶?」
「换个问题,你应该听过过旧人类是因为转化为非人存在而灭亡……那什么是非人?」
「唔?」
看着优昙可爱的双眸被「?」填满,黛安娜掩嘴轻笑,然后正起脸色:
「简单来说,就是人体实验。没有底限的人体改造、复制,像畜生般的强制交配接种,基因操纵等等……他们走向灭亡幷不冤枉。」
「原来如此,所以教科书才会强调为人的基本权利不容侵犯,也有了人类公约。」
「不会再重蹈过去的错误!」她以咏叹调般的口吻说完,勾起的嘴角却透出苦涩:「虽然我很想挺起胸膛这么说,可惜直到现在,禁忌的研究还在世人注视不及的阴暗角落持续进行……或者说从未停过。」
「……难道?」
「嗯,你先将教科书的内容给我忘掉,无论那个时代,里面都是骗孩子的玩意。」
眯着眼斟酌言语,黛安娜提起小腿,圆润的足跟交替轻敲红地毯。
「当百年前联邦的创立者们签下人类公约后,他们中一部人转头便开始利用旧人类留下来的素材和资料进行新的实验……这世上从来不缺忘想成神和永生的野心家。」
「似乎因为缺少旧时代的某种因子,最初的实验幷不顺利。第一批的实验体虽然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但极不稳定,包括自焚自溶等现象层出不穷。为了安置这些缺憾体幷继续关注,那就需要一个开放式的实验场……有什么比一座远离大陆的小岛更合适?」
「……这就是特设行政区的由来?」
「嗯,像南岛这样的实验场总共有十二座。除三处全封闭生物圈外,其余九座采用放任自流的方式,只是密切监视实验体的变化,适量迁入移民或者投入新实验体,观察其繁衍变化。」
「数十年的全方位监控调试,自然需要一个强力组织。特别是经过几代后,实验体的后裔出现了意料外的变化。」
「原本以为废弃的血脉偶尔会重新显化,诞生各方面只比普通人稍强,但后遗症全无的天才。研究有所突破,投入随之增加……」
「长青机构……」
「对,准确来说是长青和我们。」
长篇大论后,黛安娜倒了杯水,轻轻一摇,看着打旋儿的水波,她冷笑继续:
「长青机构负责收集培养,学员中少数人的天赋会持续成长,最终觉醒某种奇妙能力……这时便轮到我们组织出场,确保这些幸运儿们得到终身小黑屋或是一张通往解剖室的单程票。」
「留下来的学员也不用羡慕,智力体能外貌优越的他们也很受欢迎。这世上想优化血统的大家族、权力者多的是,听说每一个新学员背后都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的配种权在黑市里经常能卖出令人膛目结舌的价钱。」
她砸砸嘴,带点恶意的双眸扫过脸色难看的男孩。
「对了,你最小的妹妹好像就是长青的?」
「按照我们的约定……」
「约定?难道你不知道上位者最喜欢的就是打破约定,然后欣赏对方无奈又绝望的表情?」
优昙垂首咬唇,意外残酷的现实令他的思维混乱。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毕竟他只是个高中生,相比世界的恶意,男孩心中那点小火焰实在微不足道。
(但我有我能做……必须做的事!)
他凝视右掌心的伤痕,用力将发抖的手掌攥成小拳头。
「我会保护她!」
「呵,保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些人可说是隐藏在这所谓民主社会背后的真正主人。随便一个人伸伸手指就能捏死刚才那只老狐狸,联合起来的能量就是我们也要退避三舍。凭你那小身板,又能干什么?」
迎着女人嘲讽的表情,优昙无意识地摩娑侧马尾,软弱秀气双眸透着罕见的坚定。
「邪恶若不倡狂,谁又期昐正义!」
「……喂喂!」
黛安娜以手掩面,一副」中二少年无法沟通」的无奈模样。
反正吓唬得也不差不多了───她这么想,有时候,明知不应该,她还是压抑不往心中的怨气。
「好吧,反正你暂时不用担心,我说过你的价值超乎寻常……你是孤儿吧?」
「诶?……对,有记忆以来便在福利院。」
「据我们的资料,你的父母殁于战争后,恰好是我们把你迁来南岛。引入没过去的战争孤儿本就是我们保持岛内血脉活性的常用手法……问题是,我们敢肯定你身上没有实验体的血脉。」
审视的眸光在男孩微微打转,黛安娜用手指卷起发束,搔弄脸颊,神色微妙。
「为什么是你?这就是难以理解的地方,如果是那名叫雾堇的少女还好,虽然头脑普通,可惊人的身体能力明显处于早期觉醒的阶段,可……力量却出现在你身上,一年前鲜血横流的船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不自然避开眼神的优昙,」哼」的发出鼻音。
「原本是普通人却得到力量,简直像是在嘲讽组织近百年的研究,这便是你的价值所在,要能将你身上的成功移植到其他人身上……接下来大概又是妄想征服世界之类的蠢事。」
「那你的特殊之处又从何而来?是地点?你们漂流到的孤岛确实是我们废弃的实验基地。是时间?一年前的那一天似乎是个特殊的日子。又或者是避不开的阿忒弥斯综合症?」
说到这里,黛安娜猛地拧眉,甩手将原封未动的水杯扔到地上。
「我那父亲研究了一辈子的病症,没有给他带来好处,反而在他死后狠狠坑了我一把,混蛋!」她怨气满满地嘟嚷:「我读的又不是医科,凭什么非要我接手老家伙的烂摊子不可!」
说完,又狠狠剜了优昙一眼。
就是这家伙害她的女朋友和母亲被人控制,自己也从前程美好的日常,一头栽进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只是……
「一年前你因为身患此症逃过法律的制裁。这病名字听起来很牛,其实就是古代的离魂症。只不过在百年前的那场大变后,新出现了一种变种,患者不管男女,身体外貌会以诡异的机制向女性转变。同时伴有人格障碍,认知错乱,抑郁忘想等症状。」
「你可知道,托你这个特例的福,整个联邦的阿忒弥斯综合症患者都被秘密控制,享受小白鼠的津贴。不过,我想他们也不会介意,反正有统计以来,这病的患者从未活过十六岁……一年前,你刚好十六岁对吧?」
「嗯。」
看着优昙坦然的双眸,黛安娜眼波闪动───这小家伙,让人怎么恨的起来!
「总之,各种机缘巧合下,你的身上发生了超乎常理……可以称为奇迹的变化。搞清楚原因前,没人敢轻举妄动,因此你还能活绷乱跳,而不是被送上餐桌!只要那些大人物对你兴趣还在,你和你的妹妹们都不会有事,但……算了,我这个快没利用价值的小人物还是多担心自己吧。」
「谢谢你,黛安娜。」
优昙点头道谢。他知道在这座魔窟里,只有这个刚离开大学,还有几分纯真的女性是他的同伴。
「别担心,我也会保护你。」
「……你这小鬼,说什么大话!」
迎着男孩柔和的双眸,黛安娜忽然一阵心慌,她不自然地别开眼神,又像是掩饰尴尬般问:「有一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谁也预见不了你身上的奇迹,那件事后组织也只当你是个神经病幷转交给警方,可后来你又主动找上他们做交易……难道你笨到不知什么叫与虎谋皮?」
「我的妹妹需要帮助,而且,贯彻正义需要力量。」
「正义……也就是你那过家家的黑暗骑士游戏,呵呵,我们倒成了你的秘密组织……」
看着黛安娜啼笑皆非的表情,优昙低头抿嘴。
(的确很可笑,但个人的火焰实在太微弱了,要想聚集足够的正义,必须有英雄挺身而出……谁也不能亵渎英雄的光芒。)
这样想着,他眼带寒意:「娜姐,一会我想离魂。」
「目标……是那个拙劣的模仿犯?好吧,反正对我们来说,战斗实验的机会越多越好。」
话说到这里,黛安娜有点意兴阑珊,她边走向窗边,边说:
「一座楼龄三十年的单栋别墅,你的妹妹再加上中二的英雄游戏,这就是你卖掉自己的价钱。虽然我觉得你卖的太贱了,但……」
她朝窗外瞟了一眼,「总算走了,混蛋!」嘟哝一句,转身面无表情地接上:「也该轮到你付款的时候了。」
她向优昙招招手,走到会客室的最里面,一间不大的休憩室后隐藏了一部小形电梯。
扫描指纹和眼膜后,地底深处传来隆隆响音,黛安娜望了望身旁还不到她肩膀的男孩,嘴唇蠕动几下,这才问道:
「……不后悔吗?」
优昙闻言仰首,黑漆漆的眼眸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摇摇头。
叮!
「这样啊……」
黛安娜看着摆动的马尾,自嘲地一笑,拉着男孩走入打开的电梯。
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同时,她这么说:

「欢迎来到联邦特设遗迹研究机构……葬花。」

───


电梯持续下降,仿佛没有尽头───就当优昙这么想的时候,机械的运动突然停止,强烈的失重感令他控制不往身体,前冲两步。
刚好电梯门打开,刺目的亮光袭来,男孩反射性地以手掩目。
「唔,每次来都不习惯,好像去了异世界一样。」
他眨眨眼,周围是纯白的甬道,墙身自身散发着亮度颇高的光芒。
「话说,这里到底多深?」
「你真的想知道?」
「……算了。」
交换着没有营养的对话,优昙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头顶无处不在的监视器。
黑幽幽的球体「喀喀」地转动,闪烁不停的红光紧紧追踪男孩的身影。
两人沿甬道走了数分钟,一道满是警告文字和标志的大门恰好在她们抵达前左右打开,显出一个课室大小的房间。
靠墙的天花上有两排莲蓬头,底下是密密麻麻的排水孔。
她们一走进去,背后便传来的大门自动锁死的声音。
「你知道的,既定消毒程序,早点洗完早点完事。」
黛安娜无所谓的说着,双手提起连衣裙往头上一套,接着又脱下肉色打底衫,最后手往背后模索,手指灵巧的解开黑蕾丝胸罩的倒扣。
两团雪白丰满骤失支撑,不可避免的往下堕落,可绷动几下后又表现出惊人的弹性,继续骄傲的挺立着。
懒得弯腰,她索性撕掉腿上的丝袜,甩甩蓬松长发,又向头顶的监视器比了个中指后,这才顾目寻觅。
优昙不知什么时候躲到角落处,这时正慢慢脱衣服。
微瞇的冶艳蓝眸流淌着不知是媚是嬉的笑意,黛安娜踩着猫步来到男孩的背后。看着一件件衣服离体后展露眼前的水嫩肢体,她的喉咙不意发出「咕噜」一声。
小小的,瘦瘦的,嫩嫩的,简直就像是按她嗜好特意打造的可爱玩偶,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反正你害我的女朋友被人捉了,稍微欺负一下也是罪有应得───这么说服自己,黛安娜猛地用力一推,将优昙赤裸的身体推向墙身。
「哇啊……你干什么!」
触手冰冷的白墙细密无缝,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材───男孩想到一半,整个人便像是触电般僵在当场。
两团沉甸甸,又软又暖的丰硕圆球压在他的头顶,就算颈椎不堪重负般垂下躲避,可细致紧实的柔嫩触感还是让他避无可避。
「娜姐……你、你你你……」
「谁是你姐,要叫妈妈!」
优昙整个人贴着墙身,恨不得能融入墙体,敏感的背臀被一具滑腻温热的胴体紧压、磨擦,飘飘欲仙的快感蚕噬他的理性。
哗啦啦!
感应到有人,头顶的莲蓬头开始自动洒水。
迎着水花,黛安娜抑首张嘴,丁香小舌沾满水珠,复又低头轻舔在优昙早红透的耳根上。
「呜……」
湿滑的红舌扫过娇嫩的耳珠,男孩的身体随之剧颤。
「阿奈尔,乖乖别动哦……」
脸若桃花的黛安娜从旁边的细孔接过粘粘的浓液,往男孩的细白的肌肤上一抹,随生随灭的白泡起起落落。
「妈妈帮你洗~白~白~……」
「不要哇哇哇哇哇哇……」
马赛克……
马赛克……
马赛克……
「呼……」
对着暖气口吹干身体,眉目满足的黛安娜撩起还有点湿的长发,转身看着抱膝蜷成一团的优昙。
男孩秀丽的脸上挂着泪珠,红晕片片的白嫩身子不时抽动。
这么一个小家伙,却要承担残酷的命运───黛安娜心中叹息,说起来,优昙这个名字,或者说代号还是她取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男孩那副强颜言笑,内里却空空如也的可怜模样,从那刻起她心中的怨念便不翼而飞。
「你要消沉到什么时候,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受。」
一把扯起优昙,她走到对面的另一扇门前,对着上方的监视器挥挥手。
大门「嘎拉拉」地左右打开。
数十道的含意各异的视线瞬间汇聚在黛安娜的裸体上,仿佛无数虫豕在娇嫩肌肤上舔啖滑蠕的恶心感觉令她的鸡皮疙瘩无法遏抑的冒出来。特别是她能读出大半视线里毫无掩饰的恶意。
也不知那小家伙是怎么撑下来的───她这么想着,果然那些视线很快便对她失去兴趣,飞速越过她,紧紧盯死在优昙小巧的躯体上。
「这就是……」
「看上去很普通,传闻会不会太夸张……」
「嘿,你刚调来不知道,很快你便会感叹自己想象力的贫乏。」
贪婪、欲念、探究、狂热、兴奋、怨恨,渗杂的色彩形形色色,唯一相同的是不将他视为人类的冰冷。
这时,黛安娜感到男孩微微颤抖的身体向她靠近一步,像是寻求温暖。
可惜,我自身难保,抱歉───黛安娜伸手在优昙腰间用力一推。看着男孩踉跄冲进广阔空间,裸体在负面感情的黑暗旋涡下瑟瑟发抖,她心中真诚道歉。
「主管,抱歉了,程序规定……」
耳边传来年轻女性的声音,黛安娜转头看到两名穿着白色全封闭研究服的人来到她的身旁,前面的那位举着双手,后面的则捧着一套相同的研究服。
「嗯。」
她伸展身体让下属搜身,寒冽的双眸猛地扫向四周。
「都楞着干什么!尽快完成初号实验体的常规检查,受激模拟和样本取样后,今晚会进行第八次无保护离魂战斗实验!」
这时她那还有地面上那副大喇喇、没个正经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凤目念煞,威风凛凛的姿态。
身处魔窟,黛安娜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之处,不然实质是受胁迫囚犯的她如何震慑这些自联邦各地调遣来的骄兵悍将,谁知道每个人背后站着的是那位大人物。
要怪只能怪小家伙的价值太过诱人,没人能单独吞下,谁都不愿放手,各自牵制下才会弄成现在这副研究成员互相监视,暗自防范的诡异景象。
不过,对优昙和黛安娜来说,这也是她们还能踩钢线支撑下去的重要原因。
「主管,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
一个同样全身密封的人影走了过来。虽然看不到外表,但低沉的嗓音和混浊的双眼展示了他经历的岁月。
「今早,我接到地勤组的报告,虽然他们尽力补救,但还是出现了重要样本的流失。」
说着,男人的视线在优昙伤痕密布的肩上扫了一下。
「嗯,报告我看过了,让情报组注意黑市,另外也向旧欧洲方面的分局发讯。」
「主管,恕我直言,现在对实验体半监控的处置极不可取,地勤方面的压力过重,不可控性太大,我建议回收实验体,这也可以加速实验进度,我们已经落后预定两个月了。」
「实验体的行动自由是重要原则,没人能预测身心极不稳定的他在生活环境剧变的情况下的变化,这事没有交涉的余地。」
迎着黛安娜的冷脸,男人鼻中哼出不知意味的低沉笑声,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
「另外,研究组表示对血脉的回朔走到了死路,非常需要对比样本,我建议纳入三位预定实验体。
「你……!」
无视男孩愤怒的双眸,男人的视线只在他细嫩的肢体上打转,眼神透出诡谲的味道。
感受到优昙请求的眼神,黛安娜想了想,也懒得再虚与委蛇,干脆一声:
「滚!」
「诶……?」
「听不明白吗?给我滚!这是计划负责人的直接命令!」
密封头罩传出剧烈的呼气声,显示男人的暴怒,他强忍着怒火:
「身为计划决策委员会一员的我,有权力提出建议……」
「建议听到了,现在滚!」
「……好,只是如此我必需向上面报告。」
姣好的长眉如剑凌起,黛安娜拨开在她身上搜索的下属,雌豹飞扑般杀到男人的面前。赤裸女人豪迈的动作莫名有气势,男人不禁后退一步。
「滚出去。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别让它成为你人生的最后一句。」
和女主管霜结的双眸对视一会,男人阴笑几声,摊开手慢慢退后,转身离开。
「恶心的混蛋!」
黛安娜呸呸嘴,转首看到男孩被人围拢走向检验间,心中叹息───小家伙,我只能帮到这,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忍耐。

───

(好危险,差一点!要尽快收集足够的正义,那之后……)
优昙平躺在实验床上,努力收束思绪,忽视那十几只在他身体各部位触摸的手掌,以及开方放式隔间玻璃墙后窃窃私语的旁观者。
冰冷的塑料手套略显粗暴地解开他的侧马尾,装饰用的两朵白花掉在地上,马上被乱足蹍成粉碎。
「视力、听力正常,皮肤应激反应……」
「身体机能健全。」
「奇怪了,心电图出了没有?」
「内脏功能基本完好。」
「没道理啊,阿忒弥斯患者必然会在发育期遇到细胞活力剧降,身体机能萎缩的问题。」
「性别紊乱的机制很可疑……尝试注入更多女性荷尔蒙如何?」
「嗯,你向上面反映,另外复制方面成果如何?」
「不太顺利,已经报弃了十多具,资金压力很大,那个女人也在加力。」
「愚蠢!他们根本不明白这项研究的伟大之处,人类的历史将为之改写!」
(最近好像变得习惯了。)
赤身裸体任人摆弄,优昙觉得自已像是电影里的小白鼠,被巨大的手掌蹂躏捏弄,再随手扔弃。
老实说,这对学着人类尊严不容侵犯长大的他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噩梦。就如身处的这片广阔空间,复数的进出口,白衣研究员,荷枪实弹的警卫,还有角落处四台高达两层楼,随时能启动的外骨胳装甲。
南岛三百万居民,谁又能想到脚底下存在这样异常的场所?
(但确实没有后悔。)
优昙皱起秀眉,忍耐在他敏感处扫过的手掌。
(相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还记得将修饰后的真相告诉雨筠和她父亲,那个男人绝望空虚的眼神。果然,很快他便走了。
失去亲人和居所的三姐妹只剩下前往福利院的未来。那里不像外人想象的恐怖,但也称不上好地方,本人就是福利院出身的优昙绝对不想少女们染上那种灰黯冷漠的气息。
(所以只是简单的选择,现在这样就好……)
雨筠无法承受爱恨交缠的重担,可每天都为照顾妹妹拚尽全力。
曦菊内心的伤口鲜血淋漓,但又推动着她向前奔跑,渴望改变自己。
月季绞尽脑汁要赶走他,守护大姐留下的痕迹。
谈不上幸福,但每个人都有目标,都有希望。
(只要再过一、二两年……)
「你们出去。」
感受到身边人的气息消失,优昙展开双眸,黛安娜的笑脸映入眼内。她换上研究服,但没带头罩和手套,胸前的拉炼也没拉紧,高耸随着脚步抖动,封闭式白衣居然被她穿出几分性感。
她挥挥手,背后的玻璃墙随之暗下来,隔绝窥探的视线。
「喝下去,利尿剂。」
右眸揶揄地眨眨,黛安娜把一个小瓶子抛给优昙,意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男孩脸霎时白了。
(只有这个,真的习惯不了!)
「别把刚才那混蛋放在心上,只是探路的小卒子。」
监视着苦瓜脸的优昙咽下药剂,她满意地点头继续:
「上面对你的态度一直有分歧。其中一派人认为既然你的变化来自那场惨剧,那么继续施加强刺激……身体和精神上的伤害折磨,或者情绪的剧烈波动,可以加速计划的进度。」
「所以才有那一幕?」
「嗯,不过别担心,相互牵制一般意味极端的想法没有市场……不过,你在外面也要警惕,我们可不是这个世界唯一对你感兴趣的组织。」
「我明白……妹妹那里请你多照顾。」
「当然。那么……准备好了吗?」
黛安娜一脸坏笑,右手的针筒轻敲在左手的试管上,叮叮的响音在男孩的耳内犹如恶魔的低语。
「血液、发未、皮肤碎……没想到这些玩意会使人疯狂,黑市里还挂着高价呢!那可是卖了我也凑不出零头的恐怖金额。」
内心有种怪怪的丧失感,她啪地一掌打在男孩娇嫩的大腿上。
「有尿意吗?」
优昙疯狂地摇头。
「这样啊,那先来采撷最重要的样本……阿奈尔,这次想妈妈如何帮你,用手,用口,还是这里……」
黛安娜俯下身,胸前的拉炼慢慢向下拽,幽谷深沟的风景若隐若现。
「不不不不!拜托,只有这个请让我自己来!」
「既然不答,那妈妈就帮你选……嗯,说起来一口吃掉几亿到底是什么样感觉呢?反正那玩意你也能源源不断地生出来……」
她妖艳地舔弄红唇。
「放松,妈妈会让你在接下来的沉眠里做个好梦!」

───

「实验体脑波停止!」
「心跳跌至个位数!」
「自主呼吸停止,生命维持系统启动!」
黛安娜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营养舱内一动不动的男孩,攥得发白的指节迟疑片刻,用力叩在控制台上。
「撤掉保护膜。」
无形的波动掠过研究所,每个人的感到皮肤像是被针轻戮一下的阴冷体感。
「这就是传闻中的离魂。」
这里是实验进行期间出入禁止的控制室,但当黛安娜火冒三丈的双眸辨清来人后,怒火熄灭,转而头疼起来。
比她还低半个头的矮个子,却有着强烈存在感。黑灰军服下充满爆炸力的肌肉,寸头方脸,不拘言笑的脸上斜挂着一气狰狞扭曲的伤疤。
这名黑发军人某种意义算是她的盟友,但他石头般的怪脾气总让黛安娜为之牙痛。
「高泰上尉,你新调来可能不清楚,实验期间……」
「抓到只小老鼠。」
矮汉言简意骇,顺手将一只指节大小的瓶子扔给黛安娜。她凝视瓶内的一根黑发,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来的?」
「先吞下肚,再拉出来。」
看着女主管满脸嫌弃,他一句「洗过」,脸颊抽动似笑,可长长的疤痕却扭成一团,莫名恐怖。
「这里的人都签了三年不能离开的协议,只有少数人能出入,也就是必然有同伴。」
「还是大鱼。」
两人交换一眼,各自点头。
看着走向营养舱的矮汉,黛安娜眼波闪了闪:
「你也对她感兴趣?」
「潜行、侦察、斩首,极高的战术价值。但是听说离魂时的战术动作受限?」
「谁知道呢,现阶段我们只能靠实验体本人的汇报,但肯定不如常人般行动自如。嗯,旧时代里某个宗教有过出窍夜游的说法,另一个宗教,视意识为本,肉身为筏……不对。」
黛安娜手指绕着发丝,沉吟细思,接手这事后她可花了不少功夫翻阅各类罕奇古怪的资料。
「真要说的话,更像是民间的幽灵,或者缚灵之类的传说?」
「嗯。」
也不知有没有懂,高泰眸光在优昙身上游移,手指摩娑下巴的须根。
「而且这不是她真正价值所在,想象一下,从垂垂老矣的身体离开,进入年轻活力的新躯体,简直是推开永生的大门!特别在复制技术相对成熟的现在,上面那些老家伙怎么可能不为之疯狂呢?」
「嗯。」
「毕竟谁都怕死……当然不包括高上尉这样历战的军人。」
「我怕死。很怕。」
「真意外呢……」
「战场呆久了,不管你英勇胆怯,硬汉软蛋,逃兵烈士,下一秒,一颗子弹飞过,飕……」
他布满老茧的食指在面前一划。
「一切失去意义。不过,看多了,也就明白……」
矮汉转向男孩失去血色的苍白脸庞,扑克脸难得泛起一点感怀:

「死亡来临时,只能直面迎上。」


───


「哎哟,这价钱不能再便宜了!」
「你瞧这鱼的腮部颜色黯淡,再来腹部的鳞片也有破损,看上去可不怎么新鲜。」
「怎么可能!这都是今早刚从码头卸下来的活鱼,不能再新鲜了!」
「是吗?但我记得这种鱼的活动区域在一千五百公里外的远洋,卫生条例规定……」
「停……好吧,算你狠!」
鱼贩湿腻的手掌拍在圆滚滚的肚皮上,满脸苦笑地向眼前磨了他快一刻钟的黑发少女投降,然后便被她掩嘴浅笑的风姿晃得一阵恍惚。
「……好像没亏?」背后鱼贩的呓语远去,雨筠低头闪避脚边的污水洼,但包裹黑袜裤的长腿上还是免不了污渍点点。她侧侧身,长发摆到脸前,发香掩盖了空气中的恶臭。
吵杂脏乱的菜市场流淌着独特的活力,即使大型购物超市盛行的如今,还有不少人觉得这种混乱更令人舒服自在,当然也有价钱便宜一点的原因。
虽然联邦政府会向失怙家庭提供一定的补助金,但远不足以维持雨筠一家的生活。
妹妹以为是父母的储蓄金在支撑,但实际掌控一家财政大权的雨筠知道,她们近一年的生活费都来自优昙。
至于男孩的资金从何而来,雨筠也隐隐有所猜想。
花费哥哥冒生命危险换来的金钱的自我嫌恶,不得不依赖杀害姐姐仇人的无力感,黑发少女的内心永远被无法弥合的予盾撕成两半。
(别胡思乱想!)
雨筠摇摇头,振作起来。她秀眸扫视手中的购物袋,想象男孩望向红椒灼鱼片的傻笑,曦菊盯着厚蛋烧的馋相,还有月季满脸不屑,但又忍不往偷瞄奶油甜酥千层饼的滑稽模样。
温暖的氤氲自心口扩散,黑发少女展颜绽放驱散黑暗般的炫目笑容。
(在那一天到来前,尽可能……)
「黄昏特卖啦!原价一百多的现在统统三十元一斤,走过路过别错过噢!」
雨筠瞥见卖力呼喝的肉贩背后悬挂的鲜肉,脑海闪过优昙鲜血横流的模样。
犹豫了一会,她走到肉摊前,扑面而来猩味让少女细眉皱起。
口腔内莫名泛起男孩鲜血的浓猩味道,雨筠的双眸不知为何被眼前还滴着鲜血的肉块牢牢吸引。
雪白的脂肪,细致的红肉纹理,韧弹的筋络,还有那甘甜香美的鲜血味……
(好像味道很好……)
她情不自禁地舔舔嘴,体内温度忽地升高,思维有点混沌浑噩。
「妹子,你没事吧?」
听到肉贩的嗓音,雨筠晃晃昏沉的脑袋,手背贴在额上,烫得惊人。
「谢谢……只是有点贫血。」
她像是逃离什么般退后两步,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我要一斤牛肉,师傅能再便宜点吗?」
「哎呀,这最便宜啦!」大声说完,肉贩贼头贼脑地朝摊内瞄了一眼,见到水桶腰老板娘一菜刀剁得砧板木屑纷飞,缩缩颈回首:「承惠三十元。」
他笑眯眯地飞快割下一大块肉,扔到枰磅上,看着快三斤的数字对少女眨眨眼。
「……谢谢。」
挽起长发,雨筠点头施礼后,转身走了几步,突然一停,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心头无可遏抑的渴望让她霍然转身,看着莹莹血珠坠离鲜肉,落在地上摔成粉碎,如玉黑瞳映染得猩红似血。


───


刚回到家里的雨筠收到一条语音讯息───曦菊以欢快地语气:
「听说崇明区有职业比赛,队里的老师带我去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停了一下,又不太好意思地:
「还有后来……月季又让我转告她晚上也有事……」
雨筠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上的肉菜,突然失去干劲,勉强自己收抬切洗,边干边揉太阳穴。
从刚才开始,她的头就痛得厉害。
终于耐受不往,雨筠把处理到一半的肉菜塞进雪柜,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
(只剩我一个人在这空空的牢狱里……)
纤手把玩着投影仪,她好一阵迟疑纠结,才向优昙发讯……没有回应。
秀眉皱成蚕团,黑发少女猛地曲起身体,双手紧按腹部,张口欲呕,但胃部收缩抽搐了一会,还是什么也呕不出。
(……我这是这么了?)
昏昏的呆怔片刻,她伸指在屏幕上熟练地输入密码,远程登入男孩的帐户。
(当我不知吗?你一直使用大姐的ID和密码……)
想到这里,少女甩发遮掩脸上的表情。
启动地图定位……未知地点?
(怎么可能……难道?)
某个可能性划过心头,雨筠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难看了。
她咬着唇继续搜索,发现多了个女性的好友,顾不得吃醋,在网上搜一下ID……文妤,新锐记者,最近在追踪泪魔连环杀人案。
心脏轰地一跳,雨筠连忙切到新闻……内部人士确认泪魔落网,治安局长于九点召开发布会。
占满屏幕的黑字大标题让她心乱如麻,连投影仪从手上滑落地上也没有察觉。
呆呆地坐了一会,黑发少女勉力撑起软绵绵的身体,鞋子也没穿上,就这样跌跌撞撞地离开家门。

───



本帖最后由 cinia1234 于 2017-4-30 23:18 编辑


章三 被遗忘的少女 忘不了羁绊


我是谁。
我来自何方。
我所往何地。
皓月流光,繁星点点,清冷的夜空里,一朵晃晃悠悠的小火焰为人类终极哲学问题苦恼不己。
人类?
也对,不是我是什么,而是我是谁,说明我是人类。
那人类的定义又是什么?
小火焰幽光流转,缓缓降下,从静谧天阙,来到闹市人间。
喝卖小贩、下班职员、计程司机、制服城管、父子、情侣、朋友,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身份关系。
人类就像一朵花卉,身体为茎干,插入名为社会的大地,伸展根须吸取养份。要是根须断绝,就算身体完好,最终也会枯萎腐朽。
那么我的根茎又在何处?
小火焰闪了闪,来到一个青年的头顶。全无感觉的青年提着满溢的啤酒杯,痴痴怔怔,偶尔哽声呓语,旁边传来:「我早说过那女人就是绿茶婊!你们分了更好,那种女人不分留着过年咩!」
这个叫做张青,为刚失去的一条重要根须而伤心欲绝的青年是我吗……不太对。小火焰在青年脑袋旁转了一圈,发现怎么也进不去。
火光摇曳,小火焰的幽光好像淡了一点。
也对,人类不只拥有社会关系的外世界,还有容纳感情记忆的内世界。就如花朵的瓣片,细密的纹络篆刻人出生以来的记忆,再涂绘上情感的鲜艳色彩。
虽然随着一片片新花瓣的诞生,旧日的情忆会被挤到内层遗忘褪色,可或许某一天,沉淀的花瓣会蓦然冒出表面,再次绽放曾经无比感动的色彩。
变得越来越淡的小火焰穿过玻璃橱窗,来到幽静的咖啡厅,角落处一名长发掩脸的少女正篆刻着新花瓣。
那是一枚洋溢着旖旎气息的粉色樱瓣。
「啊,清莲哥哥,你真是太帅了!」
脸色潮红的少女紧盯投影仪上黑衣银发的身影,右手飞速在虚拟画板上划动,很快一名同样银发紫眸,但又英俊得不似人类的青年便成型。他左手将一个和画者有七八相像的少女压在床上,右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
「不要!清莲哥哥,虽然我很爱你,但我们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是兄妹!」
「我可从未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哼,我要的东西一定会得手!」
捏起嗓音输入二句语音后,双眸迷离的女画者再也忍不往,手掌滑入双腿间,嘴里一声如吟似泣的娇啼。
难道她才是我……怎么可能!
小火焰回到明月当空的天上,俯视底下热闹的夜市。一朵朵花卉摇曳不休,探出根须拚命纠缠……这才是人类,相互需要,彼此渴求,最终在心中留下足以照亮漫长人生的光芒。
原来如此,没有花瓣根茎的我谁也不是。
冷风拂过,小火焰晃了晃,薄淡若无的焰光几近透明。
我要死了吗……这样想的时候,小火焰蓦然」听」到渺渺清歌,仿佛从灵魂最深处响起,不可思义的乐曲后,是一句淡幽呢喃:
「我活着需要的是……你。」
七彩如虹的花瓣自虚空中诞生,环绕小火焰打转。
……是这样啊!虽然还是没有根茎,但我有花瓣!那让我看看,我的记忆,我的感情───
「抱歉不能一直陪伴你……我活不过十六岁。」
「你为什么要口口口口!我说过不要紧的!反正这世上谁也免不了一死!」
「你干什么……不要、不要!求求你,快停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筠,抱歉,我爱上了你姐姐。对不起,我杀掉了你姐姐。」
「这才不是正义,只是卑劣的复仇!」
环绕小火焰的花瓣越来越多,枚枚交迭,最终化成一朵如梦似幻的七色堇。
藏身在花瓣中的小火焰感到一阵轻松,同时焰身亮起明悟的光芒───要问我是谁……
我是李子渊……不对。
我是优昙……好像也不对。
呵呵,原来如此,我记起来了,我是泪魔!也是……
仿佛是卸下了枷锁,七色堇轻快地旋转起来,七种鲜艳的色彩交差闪烁,虚空中隐隐有股诡异的吸力。
还在痴怔的张青忽然感到皮肤被针刺了一下,惘然四顾,浑不知一枚红蓝交杂的花瓣离他而去。
「怎么了?我说过,早点忘了冯雅那贱人!」
「……冯雅是谁?」
「诶?」
幽静的咖啡厅内,全身绷紧的女画家被突然其来的针刺感激得瞬间崩溃,浑身颤抖后,粉色樱瓣破空而去,流着口涎的少女看看粘湿的手掌,傻傻地问:「……我在干什么?」
她望向虚拟画板上的标题:「霸道总裁哥哥和灰姑娘妹妹……什么鬼!」
随着缱绻缠绵的热恋情侣忽然尖叫逃离,醉红脸打架的混混们举着拳头面面相觑,追捕逃犯的警察停步愕然不知所措,无以记数的花瓣汇聚在七色堇前,慢慢融合成一道人影。
笔直修长得不可思义的双腿,曲线撩人的翘臀,小巧但形状姣好的尖峰,宛若谪仙降世的少女紫发披肩,紫眸艳媚。她伸手把长发绑成侧马尾,嘴角勾起荡人心弦的浅笑:
「我是「雾堇」,雨筠、曦菊、月季的姐姐,笨狗李子渊的主人!」
这么宣示后,少女伸伸懒腰。
「哈唔,睡了好久。话说这次也好危险,笨狗的能力真不靠谱,差点便魂飞魄散!虽然我好像早死了……」
自一年前那场剧变后,少女和男孩就以诡异的状态共存着,由于遭遇太过离奇,雾堇也搞不懂自己还算不算活着。
「嗯,麻烦难搞的事先扔一边,睽违很久的清醒,首先得……穿衣服!我可不是笨狗那样的露体癖!」
少女盈盈一转,依然源源涌来的花瓣交织编成一件绛紫宫装长裙,包裹她如玉胜雪的胴体。
「不错不错,一直想试试电影里的古装打扮。」
雾堇提起云袖玩了一会,才转身对着七色堇说:「接下来,笨狗,给我看看你在我睡着的时候干了什么。」
七色堇上的华彩褪去,变成一朵纯洁又空无的白色小花。随着小花花瓣上泛起莹莹白光,少女的紫眸里同时也有流光散溢。
「喂喂!这不是什么进展也没有吗!雨筠都送上门了,你还不推倒她是想等什么啊!你知道被喜欢的男孩抱上床,又什么都没发生,对女孩是多大的伤害!她现在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全是你害的!」
「呜……」纯白小花里传出弱弱的悲鸣,椭圆形的花瓣卷缩,仿佛羞于见人。
「还有曦菊!那么可爱的孩子竟然被你逼成了蕾丝!你早点吃掉她不就好!调……咳,教育妹妹男女间的欢愉,不就是你这个哥哥的存在意义吗!」
「好像不太对……」
「笨狗闭嘴!还有月季,别看她张牙舞爪好像很讨厌你,只要你强推了她,再狠狠鞭打几顿,以后要多听话就多听话!」
「……」
「总之给我照顾好她们,要是害我可爱的妹妹们伤心,我炖了你吃狗锅!」
忿忿说完,少女发现白花内的小火焰又开始变淡,皱起黛眉:
「果然,一朵灵魂之火供不起两个人的消耗,我睡着时还好……笨狗,开始收集正义。」
「嗯……」随着小白花重新旋转起来,夜市内的人们身上又开始有花瓣分离,不过这次花瓣没有破空而去,而是粉碎散逸,荡开一道无人察觉的波纹。
一道道波纹,一圈圈涟漪,相互交融冲突,形成无形震颤。愈演越愈的振动最终带来了新的变化。
「咦?」
「怎么了?」
张青奇怪地瞄了一眼低头玩投影仪的同伴。
「没什么,我在刷新闻,不是说九点有那什么泪魔的发布会……这是坏了吗?」
同伴郁闷地看着屏幕上剧烈扭曲的影像,手在上面擦擦,没想到「咻」地影像直接消失。
不等他抱怨,周围「咻咻咻咻」地响个不停,酒吧招揽客人的丰腴美人投影、交通指示板等等电子产品尽数熄灭,只剩下几盏孤怜怜的街灯散发微弱的光芒。
原本灯火通明的夜市,忽然变得影影绰绰,周遭隐隐传来尖叫惊呼、吵杂议论声。
「停电?」
「怎么可能!停电不会连电池也停掉……喂,你记不记网上说的那事?」
想起那个传闻,张青皱起眉头,一把拉起同伴,转身就走。
「快点离开!」
「为什么?」
「那可是连环杀人魔!」
「不对,是正义的伙伴!哦,要是能见到他,讨个签名发到网上,嘿,那我就火了,说不定关注能破万呢!」
同伴甩开张青的手,兴致勃勃,没注意一点金星从他脑袋飞离。
咖啡厅内的女画家还没想明白自己腿间的酸疼是怎么回事,台上的投影仪和画板同时熄机。她微愕后,网络达人的本能马上联想起近期最火热的新闻。
「泪魔,罪恶杀手,以暴制暴。」
想着想着,女画者突然来了灵感,她飞速从包里摸出纸笔,刷刷地写下标题:「悲伤的黑暗骑士和身为祭品的我」
脸颊红晕暧昧,女画者口垂涎涟,沉溺于粉色的世界,一点金星离她而去。
「很好,看来你选了个不错的时间点。」
雾堇悬立在半空,俯视着如繁星倒映的夜市多了个以她为圆的黑洞,一点点金星从黑洞升起,投入小火焰里。原本薄淡的焰光慢慢凝实,体积也稍微增加。
「要是花瓣也能吃就好……」
凝视指尖冒出的花瓣,雾堇颇为可惜。
「不行,那里面渗杂太多纷乱污秽的欲念,吃了思维会变得怪怪的!」
转动的小白花边收集金点,边解释:
「只有纯粹得没有一点杂质的才能吃,而且还要和自身有关,不然会有反噬,所以正义是最好的选择。」
存在于每个人心中,面对强权不公燃起的火焰,或许只有一瞬,转眼便被现实压灭;底下为泪魔喝彩的人们,要是雾堇真出现在他们面前,说不定会吓得拚命逃跑;今天的英雄,可能明天就是罪犯。
但至少在某一刻,他们渴望正义的火焰纯粹无暇。
(亏他能找到这办法!)
雾堇看着金光绕拢的小白花,想象不出自己沉睡后,这只笨狗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这个唤醒她的方法……不过,为主人尽力,本就是奴仆的职责。
「算了,反正只是前菜,后面还有大餐。」
「你再忍忍,只要继续积累下去……」
「喂……你该不会还抱着复活我之类的妄想吧?」
雾堇翻翻白眼,刚醒来时她便被男孩异想天开的想法吓了一跳,倒不是她不想重新活过来,只不过……
「不是妄想!最大的难题是身体和灵魂不合带来的消耗,只要搜集足够的正义……」
「首先我得有灵魂啊!你说说那玩意算谁的,你还是我?」
她指着吸收金星慢慢变大的小火焰。
「这个……」
事实上关于那天发生的变化,就连当事人的两人也一头雾水,连蒙带猜也只能肯定两人一魂的现象和男孩的病症有关,至于为什么身体每况愈下的男孩,那天后又活蹦乱跳,更是绞尽脑汗也想不明白。
「所以,没灵魂没身体的我要怎么复活?」
「身体的话……有啊!」
「……别告诉我你指的是自己的身体,我对做男人不感兴趣!」
「我问过娜姐……只要做个小手术……」
「想都别想!看来月季没说错,你还真是个变态!另外那种幼女体形不符合我的美貌,总之不要!」
「大婶,别那么任性,凑合忍耐一下,我都准备好了……」
「准备?呵呵,所以你模仿我的打扮,保留我的物品,装成我从未死过一样,是想让我复活后也不需要适应……真贴心呢。」
「……算是赎罪吧。」
「好,那我问你,如果我使用你的身体,你怎么办?」
「那天……死的应该是我,不是你。」
「又来了,都说过多少次了……」
「你才是!绝症这样谁都无可奈何的事,你就不能乖乖接受,像个大人那样成熟地处理。为什么非要那样……可恶!」
小白花传来的声音罕见地急躁,更有压抑的怒火,而雾堇面对奴仆的反叛行为,不屑地冷哼一声:
「哼!成熟的大人?别把我和那些人生失败者混为一谈,和废物不同,我只干想干的事!什么无可奈何,你这不还活的好好吗?」
「你……!这纯粹是运……」
「闭嘴!你知道你为什么是笨狗吗!就是因为你那悲哀得无可救药的性格!」
「说什么……」
「不就是孤儿出身吗!一脸无法相信别人的可怜模样是给谁看呗!只不过有点小病,一副自己是不容被爱之身的哀怨姿态,你以为自己是悲剧女主角啊!」
「呜……」
「明明心里怕寂寞怕得要死,嘴里非喊着什么我不能害人,暗地里自艾自怜,哎哎,可悲得我都要吐了!到头来,不就是个害怕被拒绝的自卑胆小鬼。那时候也是,为了从雨筠身边逃离,所以才搭上离开南岛的飞机。」
「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让她看着我一天天……」
小白花猛地停下,连金星也忘了收集,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它这副模样,雾堇从容地梳理浏海:
「结果呢?你卑怯的逃跑在她心里留下的大洞,你打算怎么弥补?」
「……我不知道。」
「那你还想逃跑!」 黛眉如剑,雾堇语气严厉:「搅乱我可爱妹妹们的内心,又害她们身陷险境,你就打算一睡不起,把烂摊子全扔给我?」
「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保护好她们。」
「那雨筠怎么办!」
「你们相认后,她就不用报仇了。」
「呵,她的恨是消了,那她的爱呢?」
雾堇看着转动无语的白花,嘴角挂上冷笑:
「还有曦菊又怎么办!」
「……你会照顾好她。」
「我怎么照顾她!再变一个哥哥给她?她们要的可不是早忘掉的姐姐,而是一年来困难中帮助、陪伴她们的哥哥!」
「……总会好起来的。」
「那我呢?」
「诶?」
「我又怎么办,像孤岛那时也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你任性死掉后,我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鬼地方,我该怎么办?」
「你那么坚强,不会有事的……」
「再怎么坚强,一个人也活不下去!」
她戟指指向小白花,绛紫双眸流淌着比背后皓月还要明亮的光芒:
「你给我听着,李子渊,我说过活着需要你,而你也收下了报酬,那你就是我的奴仆,你的生命属于我,别给我随随便便死掉!」
「……你自己却随便死掉!」
「呵,要不我们回想一下我是怎么死的?那时候真的好痛呦,记得你的手先是这样……」
雾堇抽起云袖,露出两截白嫩的手臂,在自己的身体上比划。
「这太犯规了,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的存在本就是犯规!」
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完,雾堇语气一转:「不过,为了主人拚命努力的忠狗值得赞赏,身为饲主,对摇尾巴的小狗要有所奖励……唔,现在没有身体给不出奖品,不过放心,我有个很棒的主意!你好好期待吧!呵呵……」
鬼灵精怪的双瞳闪烁着可疑的光芒,雾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
她瞄看恢复元气的小火花: 「嗯,差不多了,有这程度足够支撑我们的行动,那么……笨狗,告诉我,贯彻正义需要的是什么?」
小白花的转动猛地一滞,良久才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美貌……」
「正确!」雾堇提提襦裙,拉拉腰间的围裳,整整绕身的飘带,总觉得不太满意。
「还差点什么呢……对了!」
想了想,她眼前一亮,一把抓往小白花往侧马尾上按落。
「完美!」
静谧的夜空深邃无际,闪烁的繁星争相生辉,让人顿生渺小感的瑰丽星河下,宫装少女一甩马尾,用不让星河独美的骄傲语调这么宣布:
「开始正义的制裁!」

───

「快开始了……」
警服中年站在饮水机旁,双手倒水,视线穿过治安局总部的大门,看向层层迭迭、围成一圈的记者群。大小闪光灯闪个不停,一眼扫过,足有七、八个记者对着摄影机进行直播。
「这事也不知该如何收场……算了,上面的烂事关我屁事。」
他提着纸杯往回走,没注意一枚花瓣从他头顶升起迸裂,无形波纹中,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浮现。
「唔,这里好像变化不大。」
雾堇顾目四盼,紫眸里悄着淡淡的感触。
「他应该也在这栋建筑物内,要不要找一下?」
「谁?」
「你的未婚夫。」
「哦,那家伙啊,他还在干刑警?」
「嗯,不过人变了很多……你不在后,好像受到很大的打击。我记忆里都有,你没查看吗?」
「谁有闲功夫关注那种废物,我只重点看看你有没有推……咳,教育好妹妹们。反正当初也只是为了逮个冤大头帮忙还房贷。」
「为利益牺牲婚姻幸福,可不像你的作风。」
「狗屁的幸福,女人总要嫁人,我那时看他长的不错,家里也有钱,准备忍个一年半载,玩腻他后,找几个妓女给他下药,再拍下影片上离婚法庭,然后便可以拿着大笔恤养金和补偿金逍遥快活。」
「……虽然早知道,但你还真是个性格恶劣的女人。」
「哼哼,那当然,凭我倾国倾城的美貌,要是性格再好点,那还有其他女人的活路!」
雾堇满脸陶醉的双手捧颊,吹波可弹的白嫩肌肤上红晕如霞云烧天,艳丽不可方物。
「……呜,无法反驳的感觉真不甘心!」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工作时间!」
少女身形一闪,穿透重重障碍,来到建筑群围拢的中庭。她的身体实质上是由人们分离的精神组成,并不存在于现实层面,自然也不受物理法则的束缚。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限制,首先距离不能太远,也不能穿透某些物质,极端的自然环境也很麻烦。
苏醒后,雾堇通过几次行动时的实验测试,慢慢掌握了这种奇怪形态的行动方式,也开发出某些特殊能力,例如───
她瞇起眼,视线绕着周围高矮不一的大楼扫掠,像是寻找什么:「嗯,泪魔联合调查部……找到了!」
宫装少女忽然消失,下一瞬,数百米外的一间封闭房间内蓦然荡开一圈涟漪。手提襦裙的雾堇从涟漪里走出来,扭头打量四周。
窗门紧闭的房间被七、八个粗壮汉子填满,他们以通向审问室的电子门为界,泾渭分明地分成两边。四、五个或西装或便服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冷笑和嘲讽靠墙而立,和电子门旁两名穿着内务部制服的年轻警官对峙。
室内安静无声,偶然响起几声电子烟的「哧哧」轻音,双方视线一触即走,气氛紧张。
「我说,有没人解释到底搞什么鬼,我可是看到新闻才发现有人帮我们破了案。」
放下电子烟,一名发乱须碎的邋遢男人从墙上弹起身,表情夸张地发问。
「无可奉告。」内务部警官冷冷回答,梳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下脸色严肃。
「……怎么回事?」
雾堇单手托腮,看着脚底两人眼神交击的场面,满脸不解。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仔细看这部份记忆。」
「哼,搞清楚要杀谁就行!你以为电影里那些超级英雄真的明白自己行为的意义吗?」
雾堇发上的小白花无奈地叹气,对于少女的脱线行为无能为力。
「你还记得那个叫林清廉的执政官吗?」
「当然,执掌南岛近十年,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知道他是巨贪,可检察院就是拿他没办法。一年前,我那死脑筋老爸被他幕后控制的开发公司逼死后,给第一次离魂的你干掉。」
「这方面倒知道的很清楚。」
「当然,好歹是我老爹,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会让他见识真正的暴力!」
「要不是我多管闲事,大婶你还睡着呢!」
「哦,也就是说,收集正义的方法来自那次经历……怪不得你马上去找他们,我还以为你的中二病又爆发了。」
「嗯,要在数百万人的心理塑造英雄的形象,需要各种力量的支持。」
「想不到你这笨蛋也会用脑,所谓愚者千什么什么的……说起来,那一次不危险吗?身体完全没有保护下的离魂?」
「……运气不错。」
雾堇听到小白花忽然变得低沉的声音,澄清的紫眸眨了眨,努起的红唇透着微妙的情绪。
「哼,这次算你立大功了,放心,奖赏肯定让你满意,好好期待吧!」
「还是算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主人赐,不许辞!好,回归正题,那林什么的死人怎么了,总不会是变成幽魂吧?」
「……好冷的笑话。简单来说,治安局长那胖子原本是他的心腹。」
「哦,好像听过类似的八卦。」
「幕后大佬倒台后,身为旧朝臣子的胖局长日子不好过,还好新执政官上台后,这一年来低调行事。然而,现在那只老狐狸底摸得差不多了,第一个拿来开刀的自然是被连环杀人案搞得焦头烂额的治安局长。嗅到这一点的胖局长把心一横,索性不管证据拿模仿犯顶包,反正等数个月的程序过去,他已经顶着攻破史上最恶性凶杀案的光环调到不知那里……」
「你是谁?」
雾堇突然一把摘下小白花,拎到眼前面无表情地质问。
「诶?」
「别想骗我!我那只蠢狗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又好像很有道理的分析,连我也搞不明白的东西,比我笨十倍的蠢狗怎么可能懂!你到底是谁!」
小白花无力地抖动几下,弱弱地提醒:
「我们一魂同体……」
「啊,好像是。」
少女眨眨眼,若无其事地把小白花塞回去。
「这些是娜姐告诉我的……」
「哦,那头总是卖弄恶心脂肪块的乳牛……话说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你的记忆里有些地方好像不太……」
「怎么可能!」小白花猛地一颤:「哈哈,总之,这事要真成了,胖局长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专案小组就要背下这惊天丑闻,职业生涯完蛋……所以出现这一幕也不奇怪。
「这样啊……」
被转移了注意力,雾堇皱眉看着底下气氛越来越紧张的局面:「啧,碍手碍脚,全给我睡去!」
说完,宫装少女摊开双手,十数枚花瓣从掌心升起,闪电般一一没入底下众人的额头。原本一触即发的双方扑通扑通的倒下,紧闭双眼的脸上浮现千奇百怪的表情。
「你给他们看了什么样的记忆?」
「谁知道,看他们的运气,我可没兴趣一枚枚筛选。」
小白花无语地看着大背头警官双手捂紧屁股,英俊的脸上满是绝望和惊恐。
「好了,又到愉快的杀人时间,不知怎么样的可爱猎物等着我?」
哼着欢快的旋律,雾堇穿过电子门,走进光线黯淡的审问室。印着文明执法四个大字的白墙下,一个不停跺脚,神色惶乱的干瘦男人坐立不安,浑浊呆滞的眼神不时瞟向门口。
他满脸乱须,发霉油腻的破衬衣包裹助骨凸起的胸膛,皮包骨的双手紧攥,不受控制地敲打自己的大脚。
「下次杀掉那个胖局长!」
「又怎么了?」
「这种毒虫和我那里像!」
感觉受到侮辱,雾堇阴着脸弹出一枚花瓣射入毒虫男的体内。男人原本闪闪缩缩的眼神陡然凝固,瞳孔内什么也没有,可脸上却扭曲成惊骇欲绝的表情。
「鬼、鬼鬼鬼啊啊啊啊啊啊!」
「咣当」一声,他带倒迭椅,连滚带爬逃到墙角,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不是我!那只是意外!我也不想……别找我,别找我!」
「谁是鬼……虽说我是死掉没错。」突然卡壳,雾堇托腮纠结:「算了……敢冒用我的名字,你胆子不小嘛!」
「冒、冒用……?」
松开双手,毒虫男的瞳孔收缩,像是聚集焦点,但双眼却对着远离雾堇的另一边。
「……泪魔?」他脸上的恐惧更深了:「我没有,刑警抓我时我就说不是我,可后来穿制服的说肯定是我,说我认了给我做什么行为鉴定,不用坐牢……」
看着他对着空气絮絮叨叨地解释,雾堇心里吐糟───好麻烦的交流方式。怎么也不习惯,她索性闪到毒虫男的面前。
「总之,现在宣布正义的判决,以杀人罪判你死刑,有没有遗言要交待……反正说了也没人会记往,所以还是死吧!」
「不要!我是冤枉的!」
双手挡在惨白的马脸前,他哆哆嗦嗦地说:「说好三百元包一晚,但她拿了钱趁我洗澡时跑了,我找她退钱,但她叫人打我,昨晚好不容易拦往她,她说再陪我一晚顶帐,谁知完事后她叫喊着我强奸,我求她,钱也不要了,但她,但她,我没办法……」
「然后你就掐死她……」
「我也不想的,我只是阻止她叫喊,谁知道、谁知道……」
看着毒虫男泪流满面,雾堇歪头想了想,双手合拍:「是被冤枉没错!」
「对吧,对吧……」
「嗯,那种女人该杀!要不是你长的太丑,我都想颁张见义勇为的小红旗给你。」
(但还是杀人了。)
小白花用意念提出不同的意见。
(就是这种圣母婊想法,社会风气才会败坏。该死的人不死,未来会有十倍的受害者!)
(好吧。)
(咦,这就算了?)
(有问题?)
(你不该像以前那样大叫大喊什么人类的生命不容剥夺之类的中二口号……)
(人总是会变的……如果那时候我能早点下决心,说不定你父亲……)
(哦,那老家伙没关系啦,反正母亲死后,他早就是行尸走肉了。)
(然后我就明白,正义真正的意义,不在于保护他人远离伤害,而是让人感受到伤痕的痛楚。)
(哎呀,我家的笨狗也长大了……)
(请别假模假样的抹眼泪,很恶心!)
「那个,既然我是无辜……您会放过我吧?」
被遗忘的毒虫男向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人影求饶,哭得一塌糊涂的丑脸上满是希冀。
(啊,话说我们为什么要杀这家伙?)
(因为托胖局长的福,整座南岛都在关注这事,如果计划顺利的话,能一次性收获大量的正义。)
宫装少女的双眸立刻变得闪闪发亮,不假思索的说:「不,我改变主义了!你还是去死吧!」
「诶?等等,我是无辜的……」
「我管你!」
「这太荒唐了……」
「放弃吧,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人类就是这么冷血!」
「不……不……」他嘴唇抖动,突然爬起身,冲向门口,可还没逃出几步,一片花瓣射来,整个人栽倒地上,四肢僵硬,一动不动。
「反正你被毒品淘空的身体也活不了几年,不如为正义献身,这样你毫无价值的人生也算有点意义。」
「给我动啊!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瘫痪在地上的毒虫拚命催动手足,可只得到绝望的回应。他眼泪流尽的混浊双眸慢慢变得空洞,神情痴痴呆呆。
「哈哈,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嗨大了,杀人泪魔什么都是幻觉,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生死间有大恐怖。」雾堇的绣鞋踩在毒虫的耳旁,看着他扭曲如剥皮蛤蟆的脸庞,语气罕见地柔和:
「我知道哦,我们都是依靠对过往的美好追忆和对未来的期昐活着,但照亮漫长人生路的光芒还是会在终点前熄灭。我们孤独的来,总要孤独地走完最后一段路。」
她缓缓俯下身。
「但不要怕,我会陪着你,也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件事。」
羊脂白玉般的嫩滑小手擦过男人的脸颊,越过他乞怜的双眸,轻柔但坚定地点在他的额头上。
毒虫的瞳孔倏然扩张到极限,一株青色的狗尾巴草跃出脑海。随着草上一粒粒的小穗脱离,一幕幕情景在他的脑海飞速的掠过。
「这是走马……不不不,我不要看!」
男人惊恐的神情随眼球快速的颤动而淡去,他的表情慢慢消失,怔怔地嚅喃:「爸爸,抱歉,妈妈,抱歉,大哥,抱歉,小妹,抱歉,宋老师,抱歉,岑警官,抱歉,秀姐……秀姐……」
两行血泪从男人惘怅的眼眸内汨汨流出:「说起来,秀姐是谁……」
雾堇默默看着狗尾巴草分崩离折,凑到瞳孔内色彩逝去的男人耳旁呢喃:「我虽然死过一次,但好像什么也没见到,所以告诉我,死后的风景如何?」
说完,她轻轻吻在男人的额上。当她抬起头时,男人的生命气息已经消失。
「这就是你看到的死。」
少女茫然摇头,吐出舌头,一朵小小的幽色火焰在舌尖晃动,仿佛风中残烛。
(喂,笨狗,好像没问过你,灵魂之火熄灭后会怎样?)
(……会看到种子。)
(种子……种出灵魂吗,那种子又是什么?)
(不知道。)
(人死后,种子会去那里?)
(不知道。)
「这样啊……」
雾堇伸指拈起幽焰,还未等葱指离唇,幽焰忽然一个闪烁,熄灭不见。翠绿的光点穿透少女的手掌,越过天花,不知去向。
无意识地摩娑指尖寻找片刻前的触感,雾堇沉默了一会,才提着襦裙起身。
「好了,大功告成,轮到享受大餐的时候!」
她走向电子门,耳边响起小白花的声音:「果然,剥夺人类生命的行为还是无法原谅。」
「中二病又来了,亏我刚才还夸奖你!」
「但我会继续杀人。」
「哦?」
「夺人性命或许不被世界原谅,可保护不了你和妹妹们,我无法原谅自己。」
「……笨蛋。」

───

「原本就是随意拼凑的简陋舞台,演员有别的想法也很正常,反正尽是些快退场的老家伙,你自己看着办……倒是我可爱的小天使玩的还开心吗?」
「开心不开心的,她可是为自己的所爱拚命挣扎,大人不觉得您给她的角色太沉重了吗?」
黛安娜难得地正襟危坐,一只乌鸦投影在她面前昂首踱步,说不出的从容自在。乌黑顺滑的绒毛下三排腥红眼珠交错闪亮,诡谲中透着妖魅的氛围。
「人到了某个时间点,就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她也只是提前……不对,按她的情况,或许早为迟到的醒悟感到后悔。」
「……像大人这样的存在终归是少数。」
「没什么区别,占有或被夺取,活着就是这么回事。只要她能有所收获,这出无聊的戏剧也算有点价值。好吧,就到这里,那件事交给你了。」
投影如水波抖动般消失,黛安娜在暗寂的密室内静坐一会才起身离开。
「快开始了……」
「好期待那胖子会是怎样的表情……」
控制室里的研究员们聚在中央的街景投影前窃窃私语,长期生活在封闭地底的压抑令他们对八卦没有半点抵抗力,这时卸下尔虞我诈的假面具,一个个挤眼弄眉,打趣笑闹。
黛安娜回来时,迎接她的便是这一幕。她冷脸板起,煞眸一扫,头皮发麻的下属们纷纷如免子般窜回自己的位置。
「哼,没人看着就净偷懒的废物!」
她走到投影前,看着短发英姿的女记者侃侃而谈:「……泪魔的故事会在今晚划下句号……哦,他出来了,各位请看,局长出来了,发布会马上要开始……」
顺着女记者的玉指,可以看到远方的治安局大楼走出一群警装男人。其中一个胖胖的身影在下属的簇拥下来到人头济涌的记者群前。
登上临时架设的演讲台,胖局长双眸有力地扫向底下的人群,重点在镜头前停顿,脸色肃穆,可惜他招财猫般的长相总让人忍不往发噱。
「南岛是座美丽的城市。」
他俯首照着台面屏幕显示的文稿慢悠悠地读着:「风景优美,环境宜人,充满活力,最重要是生活着三百万勤劳、良善、遵守法纪的可爱市民。他们以自己的双手努力创造财富,过上有尊严的生活。然而却有狂徒假借正义的名义行凶肆虐,意图破坏这简单但得来不易的和平……」
他按照指示握拳挥动,只是白胖胖的拳头没有半点气势。
「在这里,本人和治安局为过去一年笼罩在南岛市民心中的阴霾致歉,尽管我们竭尽全力,可成果寥寥也是事实。但也到此为止,就在今天,由本人领导的联合调查小组成功逮捕……」
「主管,特遣队确认目标死亡。」
「嗯……」
黛安娜头也不回,随口应付。正好投影里也发生变化,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大楼里冲出来。大背头警官神情慌乱地跑向胖局长,可双腿交错时,手掌不自然地捂向臀部,姿势怪异难言。
「怎么了?」
就在记者群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周围的光线忽然一暗,他们愕然抬起头,才察觉原本灯火宏亮的治安局大楼一片黑暗,像是藏身夜幕中消失不见一般。
不止于此,仿佛有一道无形波纹荡开,周围建筑物的光明纷纷熄灭。维持现场的警官们紧张地联络上司,可马上发现通讯器材全部失效。
无形的波纹继续扩散,却诡异地避开记者聚集的地方。一时间,这一小片空间倒成了附近唯一的光源,记者们你望我,我望你,有些机灵的开始回过味来:
「喂,这该不会……」
「不可能吧……」
「别开玩笑,要是真的那治安局的脸给打的……」
文妤皱起秀眉,听着周围交头接耳的同行兴奋地议论,正思索间,忽然感到腰侧的投影仪一跳。那是一封匿名地址发来的短讯。
看完内容,女记者黑漆漆的眼瞳闪了闪,猛地推开挡路的同行,冲到演讲台前大声发问:
「局长!请问泪魔嫌疑犯被发现死在审问室是否属实!两眼血泪、无表面伤口的泪魔标志性作案手法是否属实!」
一石激起千重浪,原本还在酝酿阶段的记者群顿时掀起哗然大波。胖局长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噩闻中反应过来,他脸色变幻,低头望向台面,似在找寻这种情况下的说词。
失望地抬头,他看着下面一个个拚命往前挤的记者,犹如沸水盈锅的失控场面,胖脸颊上的软肉抖动几下。
「发布会结束。」
匆匆一句细语,他扭头便走,背后闪光灯疯狂闪动,记者们如潮水般冲击手拉手组成人墙的警官。
「这下他也算历史留名了,可惜不是以破案英雄的身份,而是史无前例的无能丑角。」
黛安娜勾起嘴角,嘲讽一句,然后环首冷眸扫视下属:
「命令特遣队带上收集到的实验数据撤离。另外,做好回收实验体的准备。」

───

「呵呵,不错,这才叫大餐!」
宫装少女凌空而立,愉快地沐浴在金点组成的洪流中,心情畅快。
随着电子讯号带着「前所未闻」「治安局颜面全失」「真假疑云」「审问室凶杀」等等字眼飞速地扩散,整座南岛短暂地被一个话题攻陷。
汹涌而来的金点粘稠得近乎液体,汇成奔腾的琥珀色大河,与天上的星河交相辉映,宛若梦幻。
「可惜只有这么一瞬!」
金河猛地一窒,转眼便断流逝去,露出满脸遗憾的雾堇。
「没办法,人们心中的正义只会存在一瞬,马上便给现实的压力掩盖。人能做梦的只有短暂的时刻。」
飞速转动,小白花里的小火焰今非昔比,不但体形变大,幽色闪烁的焰身内也多了几缕金丝悠哉游动。
「这也够了。」
雾堇的身体忽地闪了闪,她眨眨眼:「被召唤了,身体控制在他们手里真是不爽。不过,正好,那个想法也得验证一下。」

───

「你们都出去……」
赶走闲人,黛安娜从排空了的营养舱里抱出赤裸的男孩。
「没事吧?」
她关心地望着茫然睁眼的优昙,用手整理男孩被营养液浸湿的浏海。
优昙还有点迷糊的黑眸转向她,微启的双唇似在说什么,黛安娜俯下身:「怎么……呜!」
男孩秀丽的脸庞上蓦然闪过诡异的怪笑,他用力吻向近在眼前的饱满红唇。
「唔唔唔……」
感受到一条滑嫩的小舌亳不客气的闯进来,粗暴地搅动,黛安娜的脸倏地红透。受到一直如玩偶般任她调戏的优昙的袭击太出乎意料,她睁圆双眸,不知所措。
直到一只细小的手掌探入腿间,黛安娜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蹬蹬后退两步,掩嘴指着一脸得意的男孩,惊愕莫名。
「你你你……」
(大婶你干什么啊!)同时,真正的优昙也在心里发出悲呜。
(咯咯,果然如我所料!有那么多收获,我也用不着一直沉睡,需要时也能像那次一样操控你的身体!)
(这样消耗太大了!)
(怕什么,现在的量足够支撑几个月,不够时再去收集就是。)
(今次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而且高潮过后,人们必然会进入怠倦期……)
(好吧,小气狗,我睡去。)
优昙眨眨眼,发现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他僵硬地扭动脖子,迎上黛安娜若有所思的双眸。
「娜姐,这是误会,哈哈……」
男孩干笑两声,感到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灸热,笑容越来越媚荡。
「阿奈尔,对不起呢,妈妈刚才太吃惊了,要不我们继续……」
「不不不不……」
黛安娜看着优昙缩着身体躲避她的眼神,眨眨眼,忽然噗通一笑。
「嗯,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刚才是怎么回事?」
「哈,那个,刚醒来有点……对,是做梦!」
「梦吗,额……」像是想起什么,黛安娜双眸暧味:「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也对呢,妈妈的这里对阿奈尔来说刺激还是太大了……」
她将又长又细的食指伸入两瓣丰满的红唇内,湿滑的舌头舔弄吮吸,唧唧有声。
(等等,笨狗,这乳牛在发什么骚!)
(你给我睡去!)
优昙被两个女人夹攻地头晕眼花,决定直接逃跑:「我去做身体检查,还有实验的汇报……」
「不用了。」
黛安娜收起挑逗的模样,皱着眉欲言又止,想了想后意有所指的说:「我建议你尽快回家一趟。」

───

优昙用力推开大门,焦急的双眸扫视四周,看到家里一如往常,路途上紧绷的心情总算稍微放松。可马上,空气中飘荡的一丝血腥味让他眉头紧锁。
快步窜到浴室前,优昙深深呼吸,用最轻柔的动作拉开玻璃门。白洁的瓷砖地板上一排血红脚印触目惊心。
见脚印停在浴缸旁,优昙咬着唇,驱使颤抖不休的双腿向前两步,一道满身鲜血,如婴儿般蜷缩成团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长直的黑发被血染得犹如艳红锦缎,破破烂烂的校服,皮鞋不知去向的双腿上,连身裤袜满是破洞。
「小筠……」
雨筠听到男孩发颤的嗓音,茫然抬头。披散的乱发下,清秀的小脸挂着两行泪痕,惨白的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来。少女睁开湿润似玉的黑眸,沾满血污的小手伸向优昙,可马上又像自渐形般缩回。
怯弱可怜的姿态令人心疼,优昙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内,尽可能地温柔地在妹妹耳畔呢喃:
「放心,现在没事了……」
(笨狗,你太大意了!)
脑袋突然不受控制的往左一偏,优昙还未反应过来,右颊上传来柔软温湿的触感。
「这样都能避开!」
雨筠挑起细眉,满脸不可思议。她迎着优昙傻乎乎的表情,擦擦眼泪,撅起嘴唇抱怨:
「白费我酝酿这么久的感情,还特意弄得破破烂烂……」她惋惜地望向衣裙:「不过,沾了这么多血也不能再穿了。」
「你真的没事?」
优昙还有点懵,虽然知道妹妹的伪装能力有多厉害,可刚才少女噙泪迷茫的模样依然在他心头萦回,驱之不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况且……」雨筠掩嘴轻笑,长长的睫毛眨动,语气古怪地说:「男朋友突然失踪。男朋友和姐姐空难。男朋友回来了,但告诉我喜欢上姐姐,又告诉我他杀了姐姐。最后,男朋友变成了哥哥。」
她那双如玉双眸欺负一下眼神闪缩的优昙,才摇摇头平淡地接下去:「我想任谁经历了这些事,也不会再大惊小怪。」
「又发作了?」
「嗯……」
雨筠望着优昙紧皱的秀眉,翻起没沾血的手背轻碰他的脸颊:「你介绍的心理医生不是说过只是一种很罕见的病,要保持心境愉快好好静养,所以别愁眉苦脸……对了,能撒撒娇吗?」
她托起粘结发硬的黑发,苍白的小脸无奈苦笑:「变得脏兮兮的好难受,但身体软绵绵,使不上力,能帮我洗一下吗?」
虽然知道可能是演技,但没能陪在妹妹身旁的内疚还是让优昙点点头。
勉力抱起比他高不少的妹妹,男孩步履蹒跚地来到莲蓬头前,搬来塑料小凳,小心翼翼地扶妹妹坐好。
他低头望着少女纤弱的背脊,迟疑片刻,咬咬牙伸手开始脱妹妹的衣服。
外套衣裙离体后,优昙紧闭双眼,指尖凭记忆解开胸罩的反扣,再顺着滑嫩的背肌而下,摸到柔顺的裤袜和细布的橡筋带,途中细腻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脏一阵乱跳。
「嘻,好痒,嗳,你别碰那里……」
令人想入非非的娇嗔和低吟后,优昙如遭火灸般扔掉手里还带着余温的布块。脸红耳赤的他斜着头,视线尽量不触及妹妹线条迷人的锁骨和微微贲起的软肉,手里侵过热水的毛巾胡乱擦拭。
「不是这里,搞错了,旁边一点,那里不行!唉……」雨筠被他擦得啼笑皆非,索性倾前身体,长发甩到胸前,遮掩风光。
发现不敢目视的敏感部位大都隐藏在黑发下,优昙松口气,站在她背后细心地擦掉光滑背脊上因血侵透衣裳留下的印迹。
「哥哥,请你不要再杀人了。」
妹妹淡淡的发言让他的动作为之一僵。
「你猜到了?」
「请别把我当成姐姐那样的笨蛋。我打一开始便知道,不要忘了是我和你一起查出逼死父亲的真相。」
「对不起,我无法原谅……」
「我也不能!大概心理也曾为父亲的大仇得报而高兴。但无论理由如何,杀人还是不对的。」
「……可不是吗。」
「无论理由如何……不管有什么苦衷,你杀死姐姐也是无法更易的事实。」
突如其来的飞箭刺入心脏,男孩脸色慌乱,转身想逃,可搭在妹妹肩上的手却被一只柔软但有力的柔荑抓紧。
雨筠转身仰首,披散的黑发遮掩精致的小脸,透亮的眸光穿透发隙,灼灼生辉。
「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非常复杂的原因,你也有身不由己的理由……喜欢的男孩不是坏人,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她低下螓首,下颔垂落削肩,压往男孩的掌背。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你不想解释,我也不会追问……不,或许我根本不想知道。」
她自嘲地笑笑。
「未来等妹妹们长大自立,我会杀掉你报仇,并承受法律的制裁。但再这之前,我不想看到你的双手沾满鲜血。我不希望……」
雨筠抿嘴犹豫,最终还是坦然说:「我不希望你夺人性命的双手触碰妹妹们。所以,不要再杀人了,哥哥。」
「我……」
面对妹妹直接的请求,优昙动摇了。他拚命在心理说服自己───杀戮也不是收集正义的唯一方法,葬花那里只要好好解释……
然而,这一年来从现实学到的教训,让男孩只能吐出苦涩的声音:「太迟了,我做不到……」
「这样啊……」
雨筠侧头想了想,「嗯」的一声:「那就算了。」
「对不起,我……」
「没关系,你被卷入麻烦的事件这点并不难猜。而且,房贷家用也好,我的怪病也是,我们姐妹一直依赖你,身为负担还絮絮叨叨,你可能觉得我厚脸皮……」
一根葱指封往张口欲言的男孩,雨筠柔声细语:「请你注意安全,做什么前先想想我们,毕竟,你不……」
她想了想,拂开脸上的发丝,不染一物的干净黑眸仿佛如水夜色。
「记得我两年前向你告白时也说过……李子渊,你不再是一个人。」
这么说完,雨筠松开男孩的手掌,转身拧开水制,热水「哗啦啦」地从天而降,蒸腾的水气为她娇嫩欲滴的胴体添上朦胧的美感。
优昙呆呆凝视少女的背影,久远得以为早忘记的花瓣浮上心头,鲜艳的色彩下隐藏着酸涩的汁液。
「唔,淋了热水后有点困……」
关掉水制,血污尽去,如水中芙蓉的少女回眸浅笑:「哥哥,你不会让刚病发的妹妹一个人孤伶伶的睡吧?抱我回房……」
看着男孩傻傻地点头,雨筠打个「哈欠」,沉重的眼皮子再也撑不起来,眯眼含糊地留下一句「小心别吵到小曦」后,便闭上双眼,呼呼入睡。
优昙出神想了一会,才红着脸擦干妹妹身上的水迹,抱起软绵绵、热乎乎的少女离开浴室。
(大婶,在吗?)
(怎么了……哦,别担心我,放心推到她吧!要不要我告诉你她的弱点在……)
(才不是! ……你不和小筠说两句吗?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她肯定很高兴。)
(笨蛋!哎呀呀,你完全不懂女人的心理!要是知道我还活着,而且和你粘在一起,对她来说才是真的地狱!)
(是这样啊……等等,你该不会只是害怕见她吧?)
(我有什么好怕!)
(刚才也是,老实得过头了,就连被骂笨蛋也没有反应,这可不像你。)
(……啰嗦!)
蹑手蹑脚地越过曦菊的房间,优昙推开房门,轻柔地把妹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呼……」
他捏捏酸痛的肌肉,双眸环视,心中默念。
(大婶,你的房间。)
(嗯,两年没回来了,还是怪想念的。也亏你真的什么也没动……)
男孩正想回应,投影仪忽然传来通讯要求。他想了想,走到远离床的角落,刚打开投影模式,黛安娜的笑脸便跃了出来。
她启唇欲言,看到优昙按在唇上的手指,若有所悟,放低嗓音:「你妹妹还好吗?」
「她比我想象的更坚强。」
「嗯,鲜血依存症,在实验体的缺憾里算是轻微的症状,但几乎没办法缓减。现在我们还能提供动物的血应付,迟早……」
黛安娜注意到男孩阴沉的表情,没有说下去。
「另外,既然有缺憾,说明她体内有某种能力在酝酿。本来按组织的规定是要立刻控制,不过托一位可靠的盟友的帮助,这次算是压下来了。」
「谢谢。」
「用不着客气,乖女儿的事就是妈妈的事!」
她挑逗地眨眨右眼,吃吃笑了几声才正容:「不过,你也要明晓这不是长久之策……对了,刚才你走的太急,我忘了告诉你,上面有一件任务要交给你。」
「任务?」
「嗯,似乎因为这次的大活跃,泪魔的名声就连本土也有所耳闻,上面觉得正好用来处理某个棘手的对象,也就是说,杀一个人。」
优昙心里一跳,妹妹言犹在耳的话语在心头流淌。黛安娜看着他犹豫挣扎的表情,想了想,似乎有所领悟。
「你放心,不管你那过家家游戏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这次也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她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瞥,再吹个飞吻:「好了,乖女儿要想妈妈哟,晚安!」
看着投影消失,优昙思索黛安娜最后的眼神,越想越不安。
(大婶,我们好像被看穿了……)
(当然,好歹是联邦的秘密机构,无论怎么高估也不过份……)
(那他们知道多少,你的存在不会也……)
(这不太可能,问题应该还是出在泪魔身上……嗯,固定模式的行为重复了这么多回,也实在太可疑了。)
(抱歉……)
(算了,对笨狗来说已经做得够好了。对了,我还没问你打算怎样摆脱他们的控制,保护好妹妹们。你的计划是什么?)
(……没有。)
(哼,我就知道!你这笨蛋肯定想着一睡不起,把麻烦事全扔给我!不过,也好,为了妹妹们的安危,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
(可以吗?)
(当然!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得无条件听从我的吩咐,本来就是困难的局面,我们两人还意见不一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成功!)
(我明白了,原本你醒来后,我就打算……)
(够了!第一个命令,收起你那副我要自杀我很可怜的恶心模样!)
(……嗯。)
(第二个命令,好好休息!或许有一天你睁开双眼,世界突然加速,无法避免的抉择时刻到来。但那之前,珍惜安稳的时光!)
优昙回到床边,凝望妹妹宁静柔美的睡颜。
(谢谢你,大婶。)
他脱掉衣服,钻入被窝,从背后虚抱妹妹。淡淡的馨香,微微的暖意,黑直长发扫过脸颊的痕痒,安心熟悉的氛氛围让男孩感到漫长一日渐渐远去。
(对了,第三个命令,推倒雨筠。)
(……今天完结了。)

───



本帖最后由 cinia1234 于 2017-4-30 23:21 编辑


幕间 我的台词怎么可能只有十九句!

「我的右手炽热和火,寄宿着龙王巴哈姆特之心,高声轰呜抓紧胜利!」
夕阳荒土,黑骑士披着落日余晖,凝视高举的右手,深红如血的净化万物之焰在上面熊熊燃烧,化成贯穿苍穹的焚天之剑。
他倏地侧身回避,间不容发地闪过突然袭来的黑暗戮魂毁灭束。漆黑的光束在擦过的胸甲上留下深深的焦痕。原本滑亮的甲片在强烈的腐蚀性下「嗤嗤」地融解,隐隐能看到下面跃动的内脏。
但黑骑士毫不动容,冷峻的脸孔不屑地睨视远方的巨大恶魔。
「也就这点程度。」吐出嘲讽的台词,他的左臂指向脚底的土地。
「我的左手极寒似冰,封印着魔龙提亚玛特之魂,低声呢喃撕碎邪恶!」
曙光女神宽恕的深蓝水波顺着手指渗入干涸的大地,绝对零度的极寒之气将千里荒漠化成冰原,犹如冻结行星之盾。
「这下完结了……」
黑骑士对绝望的恶魔残酷一笑,双手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高温极寒同时爆发,他用扭曲破风的嗓音爆发出疯狂的嘶吼:
「接招,我的王牌!比黑夜更黯冥,比太阳更耀昊,无尽无量,无远弗届……无限光─Ain Suph Aur!」
无法形容的强光瞬间吞没恶魔,吞没了一切,世界回归虚无,从一到零,在永恒的停滞里静待新世界诞生,原本该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太弱了,太弱了!」
周围的光亮突然消失,身上贴着体感仪的双马尾少女跳了出来,兴奋的双颊红得通透,不让鲜血玛瑙般的火焰眼眸独辉。
「不对不对,难道是我太强了?哈哈哈哈……」
她提臀收腹,修长的双腿站得笔直,俩臂横展,整个人摆成十字架状。双手缓缓顺时针画圆,手臂交错时,少女焰眸圆睁,右腿用力前踏,左腿拖后,踩成弓步。
竖直的双掌在身前迭成十字,紫衣绿裙的月季双眸闪闪发亮,大声宣布:
「杀戮斩断邪恶,屠宰粉碎罪恶,地狱中徘徊的断罪使者,黑骑士默克利乌斯飒爽登场!」
「大姐太强了!」站在一旁,土里土气的中年废宅高呼,。
「简直无敌!」他旁边,飞机头驴脸的金毛混混振臂。
「月季大姐,文成武德,千秋万代,一统天下!」两人背后,黑色哥德萝莉装的青年伪娘摇旗吶喊。
「哈哈哈哈哈,说的好!不过对手还是太弱了,什么风之再来!」
「不可能!」
得意洋洋的月季前方,带着这个时代少见黑框眼镜的胖子倒在地上,印着双马尾美少女的T裇随肥肉颤抖,满脸难以置信。
「二十年来纵横无敌,人称暴风高尼茨再来的我,怎么可能输给第一次玩英雄格斗的菜鸟!」
「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可不是你贫瘠的想象力可以揣测的!」
人生最大的骄傲被击破,感觉活着丧失意义的胖眼镜茫然看着走过来的月季,两朵火焰般跃动的马尾占满了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伸手───
「MIKU……」
「咪你个头,离我远点,死变态!」
月季毫不容情地一脚踹开贴上来的胖脸,套着硬皮鞋的小脚狠狠地跺在抱头蠕动的胖眼镜屁股上。
「呜……再大力点……唔……好怪的感觉……啊啊啊啊,不行了!」

───

「刚才的事给我忘掉!那只是稍微喝了点酒……总之给我全忘了!当没发生过!」
离开虚景格斗室,月季训着背后的三废物,脸颊的红晕换成臊热羞红。
(我刚才到底在干什么……都怪家里那个死变态!不是他早上害我郁闷整天,我也不会想喝酒放松!可恶,得想方法尽快撵走他!)
这么想着,月季回头对三废物吩咐:
「我和他有事要谈,你们先去玩……别打扰其他人!」
说完,她在「是的」「知道了」「月季姐走好」的背景音下,一把扯起进入贤者模式的胖眼镜,琢磨着找个方便谈话的地方。
这里是近年来盛行的虚拟游乐厅,将原本零散的各种玩乐设施汇集起来,意外地广受好评。相反,传统的游戏网吧、歌舞厅之类设施慢慢走向消亡。
穿行于五颜六色的照射灯下,月季发现一对对男女聚集在一处满是卵形胶囊的地方。她想了想,拉着胖眼镜来到其中一具胶囊前,刷投影仪付款。
刚好在旁边胶囊的肌肉男目瞪口眼的看着这一幕。他望望青春亮丽的少女,又回首看看自己长得像啮齿科的女伴,瞪圆的双眸不可思义地盯着胖眼镜,觉得自己信奉的价值观轰然破碎。
「嘁,好窄!」
「那当然,本来的卖点就是类似暗室偷情的氛围。」
胖眼镜总算从肉欲的天堂里回到现实。他尽可能地缩起肥圆的身体,给少女留出更多的空间。
「哦,蛮绅士嘛,我的废物手下一号还说你是超级变态!」
月季到不在乎,双腿踩在前方的软垫上,翠绿的短裙褪迭,露出白嫩的小腿。她打量着对面不太自在的胖眼镜。
「准确来说,是绅士系变态!那是只存在于网络世界的专有称号,请别和一般的变态混为一谈!」
胖眼镜推推黑框眼镜,死鱼眼般的凸眸里满是自豪。
「嗯,不管如何,反正你没变态到侵入别人的家,监禁三名未成年的少女,威迫她们脱光衣服,做这样那样的事取乐。」
「那不叫变态,只是犯罪!」
「啊,犯罪……对了,我既然赢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约定?」
「我怎么可能输……」
「总之输了!现在,告诉我,泪魔是谁,怎么才能找到他?听废一说你在网上是这方面的专家。」
月季前倾身体,两边马尾顺势滑落,姣好的小脸上写上迫不及待。胖眼镜迎着她目光炯炯的视线,心里为自己不久前的夸口哀嚎。
总之想办法蒙混过去───这么想着,他开口:「你对泪魔感兴趣?」
「当然,谁不感兴趣?刚刚新闻还在刷屏呢!潜入戒备森严的治安局总部,当着无数警官记者的面制裁卑劣的奸杀犯,又飘然而去,简直就像是黑骑士默克利乌斯的真人版!」
少女双手握拳,红彤彤脸上双眸燃烧,高涨的情绪仿佛令狭小空间的温度也上升了几度。
「喂,现实可不同于动画里的虚构英雄,真的有人死!」
「死的好,正义当如是!」
(说着冠冕堂皇的好听话,沉溺于过家家友好氛围的笨蛋最后是什么下场,我可见多了,只有暴力能够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
「原来是这种角色」胖眼镜抚额喃喃自语,想了想,又慢吞吞地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杀一个人!」
「都说那是犯罪啦……」
「放心,那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死亡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慈悲!」
「我觉得问题不在这……要是我告诉你的话,不就成了帮凶吗?所以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总算找到推脱的理由,胖眼镜摊手表示无奈,心底却乐得开花。
「哦,是这样耶……」
月季焰眸转了转,突然站起身,啪啪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粉色胸罩边,又撩起短裙,甩掉右脚的皮鞋。
「你再不说的话,我就要喊强 奸啦!」
「不用这样吧?而且你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没人会相信的。」
「是这样吗?」
月季翘起嘴唇,狡黠地笑笑,脸色忽然由晴转阴,冷声:「你也不照照镜子!谁会相信我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跟你这样的肥猪来这里!」
「呜……」
「我可喝了不少酒!」
她迎着胖眼镜惊慌的双眸戳戳自己酡红的脸颊。
「我就说你灌醉我后意图不轨,放心,我的三个跟班肯定凭良心作证,然后……」
少女高傲地昂起头颅,一只葱指指着神色绝望的胖眼镜鼻尖,宣判:「你这头泔水猪的人生便完蛋了!」
「这全都是你的算计!」
「当然,也不想想我和你的智商差了多少亿倍,你这头满脑是水的废料猪!」
「呜,现实的女性果然都是怪物!不过,怎么有点小爽,再骂狠点,呼呼,噢耶……」
「给我说!要怎么联络泪魔!节育猪!」
「我不知道!」胖眼镜看着张口欲叫的少女,急得颊上的肥肉乱颤:「等等,听我说,你想想要是能轻易找到他,那联合调查小组就不会陷入苦战。不管是隐密的私人会所,还是人流稠密的公众场所,悄然来去,不惊一人,犹如幽魂般神秘又诡谲的存在……也不是完全逮不到尾巴!」
发现月季的脸色越来越冷,他连忙转变口吻:「凶杀发生时确实是无迹可寻,但事后在网上发布证据的过程里,明显有组织性的力量进行情报操控。对方显然是这方面的专家,善后做得滴水不露,然而,这世上不存在能在网络里完全瞒过绅士变态们的人!」
「结论是?」月季撇撇嘴,对胖眼镜的骄傲不屑一顾。
「不管那个组织的真面目如何,我可以帮你向他们发信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为安全着想也要多绕几层保护。」
「嗯,准备好后你直接通知废一,他能找到我。」
虽然不是最理想的结果,但也算有收获,松了口气的月季整理好衣物,忽然转身对擦着汗的胖眼镜警告:
「对了,别以为离开这里我便拿你没办法,我有一万种方法收拾你!」
这么说完,她施施然打开胶囊的膛门,径自离去。
「诶,这就完事了?不多骂几句?再毒辣点我也OK……」


───

「那三个废物跑那去了?」
月季离开胶囊后,走在欢腾热闹的人群里寻找跟班,同时思绪波动不已。
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罪犯身上,她也知道有多荒谬可笑,可泪魔倘若真的是她想象中的正义使者,肯定不会对那些人渣视若无睹。
况且,月季的面前也没有多少选择,因为她明白───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骗局!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所谓的政府不过是牧羊人,负责养肥羊羔,然后洗白白送到那些人渣口里!)
「要是能连家里那个变态也一起杀掉就好!」
少女恶狠狠地自语,可又禁不往叹气。尽管不想承认,但她也明白无论那个变态多下流无耻,所作所为也不至于死。
(要赶走那家伙,还得靠自己的力量。)
想到这里,月季发现自己绕场一周,还是没有三笨蛋的踪影。她询问游戏厅的营运人员后,得知有三个看上去很可疑的男性往厕所而去。
或许因为各类游玩设备挤得满满,所以在其他地方节省空间,月季绕着狭窄的通道走了一会,才在偏僻处找到两间逼仄的洗手间。
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远去后,听觉变得越发敏感,月季走到男性小人标志的木门前,正好听到里面传来的熟悉嗓音。
「哎呀,女王大人的兴致真是无从猜度,我原本还准备更新小说,没想到就给抓来了。」
「话说她不是长青那些高高在上的优等生吗?怎么总是和我们混在一起?」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天才的世界意外地压力沉重,喜欢蹂躏我们这样的贱民取乐也不出奇。」
「原来如此,怪不得整天挥舞皮鞭,嘴又臭又毒,要不是长得可爱,老子早不侍候了!嘿,那天找机会上了她,看她脱了衣服后还嘴硬不!」
「金毛你别想了,人家一晚的价钱你一辈子也赚不了。啊对了,伪娘,你不是很急着用钱吗?要不去求求她,好好舔弄女王的脚趾,说不定人财两得呢!」
「要去你去!而且我需要的不是小钱,她家好像只是普通人家。」
「哼,人家不知道认识多少大人物,随便找个阔佬喝顿酒,发发骚,钱不就有了?」
听到这里,月季赤眸闪了闪,也懒得再等,干脆推门而入。
「哗,大姐……」
「这里是男厕!」
「大姐……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最后一声如鹌鹑濒死的绝望尖嚎来自中年废宅。他被吓得够呛,手里下意识地猛力一拉,锯齿状拉链刚好将某部位死死钳往。粗糙硬拙的金属粒括夹敏感的神经,超乎想象的剧痛将废宅男直接撂倒在地,痉挛抽搐。
另二人的情况也不太妙,青年伪娘还好,将双手挽提的长裙一扔便完事,可黑蕾丝花边筒裙却在尴尬的位置多了一团水渍;身材最高大的金毛便惨了,双手捂在拉链上,因同伴的前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弓着身四处逃避,一不小心直接撞进便池里。
看着三笨蛋的滑稽表演,月季嘴角抽动,面无表情地关上木门,啪地扣上反锁。
「大姐,你听我解释……这全是废宅的错!」
「你……啊……丝……呜……」
「我和他们不同,没说你坏话!」
笨蛋们吓得魂飞魄散,开始互相攻讦。月季蹙起黛眉,忍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尿液的骚腥,走到抱头求饶的伪娘前。
「你需要用钱的理由是?」
「诶,大姐,你刚才没听到……」
「什么也听不到。」
看着三笨蛋惊讶得面面相觑,月季晃晃双马尾,自嘲地笑笑。
(其实他们也没说错。)
月季刚进入长青的时候,有过一段难熬的时光。从小便鹤立鸡群,习惯旁人奉承艳羡的她来到天才云集的学园,举目都是不比她差,甚至更优秀的精英,心理会失衡也不奇怪。
加上少女那时刚经历长姐严父的辞世,原本安宁的家里也被无耻变态侵入,变得难受压抑。她结识三个笨蛋的初心确实是想从他们身上找优越感,也能从校园无处不在的竞争中稍微放松,更有警厉自己要坚持努力,不然就会坠落成他们那样的人生输家。
(自栩为赢家精英,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真是幼稚得好笑!)
慢慢接触到长青的真相后,月季对世界理解的朦胧轮廓轰然崩坍,现实黑暗冷酷得超乎她的想象。
过往的目标理想失去意义,少女只剩下家人和朋友,所以她想尽办法赶走变态,保护家园。
而这三个不知算不算朋友的家伙虽然又笨又蠢,心里自卑敏感,所以才拚命贬低她找安慰,简直卑微得可怜───
(但也有可爱之处……)
这么一想,月季视线投向还在忐忑不安的伪娘。
「你有什么难处?」
「小事小事,您别听他们胡侃!」
「要真是小事,你早嚷得满世界都知。而且,用什么敬语,你很紧张嘛……」
「……果然瞒不了你。我最近不知怎么……」
青年伪娘皱眉苦恼。他原本平平无奇的脸孔,画上艳妆后意外地多了一丝妩媚。
「就是觉得自己毕业好几年还找不到工作,每天向老爸伸手讨钱的日子有点过不下去……」
「恭喜你,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啃老族渣滓。」
「哈,大姐的毒舌还是那么厉害……不久前,COS界的一位前辈准备隐退,要出让经营的女仆咖啡厅,我就想着盘下来。问题是资金方面,老爸那里不能指望,朋友方面……」
他望望在地上抽搐的废宅和拚命洗面的金毛,苦笑连连。
看着伪娘挣扎和期待交织的眼神,月季想了想后,点头:「我知道了。」
「大姐,你别……」
伸手拦下他软弱无力的劝阻,月季冷着脸手指向金毛一勾:「废二过来!」
掬着水的双手猛地一抖,金毛脸色变得惨白,结巴结巴:「大、大……姐……」
「分开腿站好!」
「我那些话不是真心……」
「咬紧牙关,咬到舌头会死哟。」
「饶命啊,被你的怪力踢中真的会死的!」
「你想知道我嘴硬不硬,我也好奇你那里有多硬!」
「啪喀!」
「嗷嗷嗷嗷嗷~~~~~~~~~!」
「今晚解散。」

───

今天完结了,优昙打心底里这么期盼,然而───
「咚咚」的上楼声。
「喀喀」的穿越走廊音。
「咣当」的踹开房门声。
「啪」的灯光开关声。
「死变态给我起来,我有事找你、你你你你,雨筠你怎么也在!而且衣服呢,你们脱光光睡一起是在干什么啊!」
再不甘愿,男孩也只能睁开惺忪的双眸,逆着光模糊地看到一道叉腰挺胸的身影站在床前。
这时,他听到身旁一阵窸窣,秀发如云的雨筠眯着眼撑起上半身,被子顺势滑落,雪嫩的半球随之颤抖,让优昙脸红耳赤地扭头。
半闭的黑眸呆滞片刻,雨筠揉揉眼才开口:「月季,进来前要先敲门。」
「别想蒙混过去!为什么偏偏在这里!你怎么能在大姐的房间和她的……和那个变态干不知廉耻的事!你到底有多狠……」
月季赤眸冒火,咧着两枚俏丽的小虎牙,犹如张牙舞爪的乳虎。雨筠安然面对她连珠炮的诘问,手指点在红唇上,又指向房门,淡淡说:「小声点,小曦睡了,别吵到她。」
「你……」
喷吐的焰流嘎然而止,月季气得胸脯起伏,怒眸和雨筠的黑眸交战起来。
「那个,别吵架……」
优昙看着水火不容的两人,弱弱地劝解,可马上,月季像是突然醒觉般,炽烈的焰火烧向他。她带着舞动的双马尾,风风火火杀到男孩面前。
「既然这样,我就直接用武力驱逐这变态,你给我滚出去!」
月季一把掀向优昙的长发,却被护小鸡般的雨筠档往。
「这里是哥哥的房间,为什么他要走?」
「这里是大姐的房间!」
「房贷是他交的,还有维修的费用……就连你的生活费也是,你凭什么赶他离开?」
「哼,又没见他去工作,反正是不干净的钱又或者保险金之类……」
「啪!」
月季棒着红肿的脸颊,双眸不可思议地圆睁。
「你骂我没关系,我没有尽好姐姐的责任。但你不知道哥哥为我们付出多大的代价,父亲教导人要有感恩之心,你要是忘记这一点,别怨我教训你。」
滔天的气焰全消,月季削肩发抖,妍丽的双眸渗出晶莹的泪滴,她猛地掩脸冲出房门。
优昙目送妹妹伤心的背影,心里不忍:「唉,小筠,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欺负她……」
「我欺负她?」
秀眉挑起,黑发少女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黑眸在红着脸不敢看她裸体的男孩身上游移。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懂女孩的心理……笨死了!」
(哈哈,迟钝到这份上,不愧是笨狗!)
「好吧,我就是笨!」被心里心外的两姐妹狠狠打击,优昙蒙起被子生闷气。
看着缩成一团的被窝,雨筠黑眸闪了闪,先熄掉灯光,再关门离开。
她放轻脚步,来到月季的房间前,也不开门,转身背倚着木门坐下。
似水月华穿透小圆窗,为昏黯的走廊带来蒙眬灰亮。微光中宛若玉人的雨筠抱膝而坐。背靠着冰冷木门,卧坐在阴寒的地板上,初春犹存的冷意令她的胴体微微发抖,鸡皮疙瘩一个个冒出来。
也不知多久,少女背后的木门传来撞击感,紧接着是物体滑落地下的声音。
「你就这么喜欢他?」
月季失去往日威焰,软弱无力的嗓音回荡在木门两边。
「也对呢,绝望后的重逢,更加珍惜也正常。但为什么要在大姐的房间?」
雨筠俯首望着月光在地板刻画的光斑,没有回答,心里感叹。
(从以前起,她和雾姐的关系就特别好。和父亲和我们的关系总隔着一层,但和那个性格恶劣的女人却亲近融洽。)
「为了报复吗?还是示威?在大姐的房间里和她的喜欢的人睡觉,宣示自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亏她能想出乱七八糟的解释!)
雨筠被妹妹荒唐的臆测逗得哭笑不得。她很早便察觉这个聪明过头的妹妹心理偏激,思想总是走向极端,但……
(能怪谁?母亲走后,我从未想过承担责任,要是早点醒悟……)
「虽然很讨厌那变态,但只要你喜欢,我也能接受,但请别在大姐的眼底下……这样大姐也太可怜了!」
妹妹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雨筠用力咬唇。一边是过往疏离妹妹的愧疚,另一边是哥哥无法接受逝去的伤痕。
(我能怎样?)
黑发少女下颔抵着膝盖,茫然默坐。
过了一会,背后「喀拉」轻响,一具温热的身躯从后抱着她。
「对不起……」
雨筠没有回应妹妹在她耳边的呢喃,而是拎起环绕她颈项的纤细手腕,把细嫩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好温暖……)
最后在娇嫩的掌心轻轻一吻,黑发少女站起身,就这么离去。

───
(终于能好好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优昙隐约听到一声开门声。蹑手蹑脚的轻响停在床前,他半睡半醒地喃喃:「小筠,回来了,唔……」
男孩闭着眼撑起被子,一具暖香似玉的身躯顺势钻了进来,从背后抱着他。
淡雅的幽香在他的鼻尖徘徊。
(唔,香味比平时浓郁,是换了香水吗?)
两团紧致密实的软球压贴在他的背脊上。
(嗯,好像大了一点,是发育了吗……怎么可能!)
晕乎的脑海轰然炸响,睡意不翼而飞,优昙倏然睁眼,刚想扭头───
「敢回头的话,就杀了你!」
背后低沉生涩,像是拚命压抑羞意的嗓音让男孩的动作为之冻结。
「月月、季……怎么是你!」
(诶,月季呢,还真意外!不过既然送上门了,笨狗你就干脆吃掉她吧!)
(吃你个头!)
怎么会是月季!明明那么讨厌他,想尽办法驱逐他,要是小筠或者曦菊还好……不对,谁都不好!到底怎么回事───脑袋一片混乱,男孩被超常识的展开搞懵,他反射性的试图挣扎。
「你别这样,要是给小筠看到了……」
「就是做给她看!总之,别想逃!」
少女环抱在优昙小腹的双臂用力一揽,整个人像八爪鱼般死死缠往他,两人雪白的胴体间再无一点空隙。
被压得扁扁的酥胸随男孩的挣扎晃动磨擦,弹嫩软滑的触感中微硬的刮蹭,令他的背肌如触电般绷紧。
「呜嗯!……别乱动!死变态!」
一道混合媚嗔和哭意的娇吟随呼息喷吐在优昙敏感的耳垂上,男孩猛地手攥床单,整个人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呼~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蛊惑雨筠的,但普通的手段看来是赶不往你,你让我别无选择……你觉得她看到我们这副模样会怎样?」
(听起来很有趣嘛,笨狗。)
(真那样的话,明早的剔骨刀说不定会换成伐木斧!)
「总之,没有女孩能忍受喜欢的男孩和其他女人睡在一起,如果她无动于衷,那更好,证明她根本不喜欢你。无论如何,你也只能滚出这个家!」
「……能饶了我吗?」
「你也有今天!……虽然很想大喊一声,然后欣赏你狼狈的模样,但我也不希望雨筠受到伤害。所以,做个交易吧。」
「交易?」
「你自己主动滚出去,随便找到借口别让雨筠伤心就好。然后,只要她愿意,你们可以继续交往……偶尔回来也可以,但别让我看见,还有绝对不准再进入这房间!」
(还真是优渥的提案呢,要不答应她,笨狗也可以早点放弃那无聊的复活计划。」
(……不行。)
「另外……」背后的声音突然变得如蚊蚋般细小,月季的呼吸急促,透露心中犹豫。
「我会利用空余的时间打工,但要满足家里的支出还有很大的差距,我希望……」
优昙突然感到腰侧一痛,少女似乎不自觉地用力攥手,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软肉里。
「……你能不能先借我?利息多少也没关系,我毕业后很快就能还上。而且,我最近还需要一笔数额比较大的钱,如果你方便……」
尽管痛得眉头打颤,但男孩听着妹妹纠结万分的请求,莫名感到一阵笑意:「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找我帮忙。」
「才不是帮忙!只是公平交易,我不会让你吃亏,只要你答应……你那些变态行为可以用在我的身上。」
「……什么?」
「别装傻,你花那么多钱帮我们还房贷,目的不就是这个吗!不然谁会为陌生人做到这份上。」
「那是因为……」
「大姐和雨筠肯定给你骗了,要不然就是受你威胁,才不得不任你欺辱。而你还不满足,死皮赖脸地赖在家里,不就是打我和曦菊的主意吗?」
(是这样吗?呜,我被骗了,还给杀了,妹妹们也被侵犯,好惨呦……)
(别搅乱!唉,为什么月季的思想总是这么古怪!)
「我绝无……」
「闭嘴,口是心非的辩解就省省吧!曦菊你别想了,要是你敢碰她,我发誓把你短小包皮的「哔哔」割下来剁碎喂猪!」
「呜……」
「那么,来做吧……」
「诶?」
「当然吧,不然我离开后你反脸不认人怎么办?不过我先旨声明,太变态的可不行,我、我……总之太过份的话,我干脆杀掉你算了!」
声音到此为止,月季慢慢松开手,乱窜的心跳在静室中清晰可闻,压抑的喘息流淌暧昧的氛围。
「呼~呼~呼~」
滚烫的呼气不停吹拂在优昙的细颈上,他试探性地挪动身体,发现缠绕他的手足变得软弱无力。缓缓转身后,妹妹以手抱胸的娇羞模样映入眼内。
解开马尾的散乱红发遮掩气势不在的赤眸,红烧霞云的脸庞羞涩地埋进软枕,男孩的视线投往哪里,白嫩的身子便栗颤不休,少女拚命往被窝躲闪的羞态,可远远没有嘴里的从容。
「来吧……」
「月季,这种事怎能随随便便……」
「总好过大腹便便的贪官,又或者快入棺材的老头……反正是免不了事,你再讨厌,也比那种人渣好一万倍!」
「……你说什么?」
「和你无关。」
(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不愧是我的妹妹。还是说有人对她……笨狗!)
「是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说有呢?你会怎样?」
从企鹅软枕上缓缓抬头,月季投来似嘲似讽的眼神,可乱发中的赤眸荡漾着掩不往的迷茫。
「当然是保护你!」
「就凭你这个变态?算了吧,你什么也不知道。相比起来,我还不如期待拜托的那位大人,和你这样的废物不同,真正的英雄!」
色彩黯淡的瞳孔泛起灿烂的流光,少女的身体像是注入勇气般平复了栗动,决心也变得更坚定。
「别废话了,来吧。只要你信守承诺,随便你想怎样也行,时间也还有一些,不会让你花的钱白费。那之后……更无所谓了。」
(啧啧,这小丫头还是没变,脑子一条筋的傻瓜!不过,再笨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欺负也没关系,其他人要敢……这不是正好吗,笨狗。既然要脱离他们的控制,总体来说就是削弱对方,增强自己。)
(长青?)
(嗯,长青只是个培训机构,警惕性和可动用的资源手段和葬花这样的特务机关有天壤之别,作为刚出村的小怪正适合。)
(唔,按照娜姐的说法,长青是摆在明面的掩护,葬花则隐在暗处监控实验。如果掩护出问题,葬花也会很头痛,说不定会放松对我们的关注,争取更多的时间。)
(对,而且就连刚入学不到一年的月季都能察觉,长青内怕早就暗潮涌动,需要的可能只是一根导火线。尽管年龄尚幼,里面可都是些素质卓越的天才,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一个人可什么也干不了哦!)
(但要怎么绕过监视,真动起手来就连娜姐也不可能瞒下来……)
(第一个要骗过的就是那头乳牛!我看笨狗你是被那两团烂肉迷了神智,还真把那种女人当成同伴!)
(没有她的帮助,我……你也醒不过来。)
(哼,谁知道暗底下有什么阴谋!算了,枝节随机应变就好,倒是你的觉悟如何?接下来要杀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别到时又喊着人命不容剥夺之类的狗屁道理!)
(保护妹妹,需要道理吗?)
(呵,不错嘛,难得说句中听的话!)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优昙搔搔头,看着抱起枕头,自暴自弃的月季,有点无从着手的感觉。
侧卧着的少女柔软姣好的腰臀曲线在绵被的掩盖下若隐若现,可白嫩的肢体却僵硬得犹如断线木偶般毫无生气。
(哦,这小丫头就交给我吧!)
(可以吗,大婶?)
(当然,原本我和她的关系就最好,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她。对了,顺便上次和你提的事也一并了结。)
(上次的事?)
(别啰嗦,快把身体给我!)
(……总觉得会后悔。)
男孩娇小的身体突然一窒,清秀的脸庞扭曲变幻,扯起的嘴角多了桀骜,凌起的秀眉添上傲慢,软弱的黑眸里魅惑魔性绽放。
气质大变的‘优昙’露出诡异的怪笑:「耶嘿嘿,乖妹妹你才说什么,这种荒谬的交易我怎么可能答应!」
「诶?」
咬紧牙关,强忍恐惧的月季闻言放下枕头,抬起螓首,望着神情怪怪的变态,总觉得哪里不对。
迎着她不解的双眸,‘优昙’嫣然媚笑,忽地伸手一掌攫抓少女小巧柔嫩的尖峰,还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捏。
「啊呜!」
就像是中箭的小兔,月季发出一声娇怜的哀呜,反射性地手腿倒撑,逃到床尾。提起被子掩遮疼痛酸涩的胸脯。少女噙着泪珠,浑身惊慌地颤抖不休,惹人怜爱的姿态不复往日的骄傲。
「你、你你你你!」
(你又来了,臭大婶!)
无视两人的惊呼,‘优昙’举起犹带着腻香的手掌,放在鼻前轻轻一嗅。
「啧,这丫头好像变得比我还大了……」
(对怪笨狗你!要不是你杀了我,我肯定还能继续发育!总之,闭嘴,好好看着!)
「你继续叫啊!让雨筠来做选择,心爱的哥哥和多余的妹妹,也不知是谁厚脸皮地赖在这个家!」
「你……知道?」月季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身体摇摇欲堕,赤眸像掉了魂般空洞无神。
(这……怎么回事?)
(哼哼,好好观赏,会让你大开眼界!)
心里得意,满脸坏笑的」优昙」站起来步步进逼,看到不该看部位的月季吓得慌忙后退,不小心扑通一声从床上跌落。
「痛……」
揉揉屁股,月季发现变态继续逼来,惊弓之鸟般窜到窗边。靠着冷墙,少女蜷缩身体藏在被子后,惶恐的大眼睛泛着水光。
「不要……不要……」
瑟瑟发抖,泪眼汪汪,怯怯细语,简直如初生猫崽般惹人怜惜。
「真的不要?你最喜欢的惩罚哦?」
「你……」
赤眸圆睁,月季不可思议地看着‘优昙’走到窗帘旁用力一拉。清冷的月华倾泻而入,沐浴在银辉下的身影仿佛穿越时光,和过往另一道更高挑的身影融合在一起。
回想起直到两年前还理所当然,相同房间,相同窗边,皓月注目下发生的那一幕幕,少女呼吸困难,双腿根处尿意阵阵。
「大、大姐?怎么可能……」
「优昙」走到定了身般不敢再逃的少女前,葱指勾起她的下颔,吹口气吓得她一颤后,才轻轻呢喃:「惩罚时间开始……」
(这是……月季?)
(哼,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她)
(为什么……)
(说起来都怪我那死鬼老爸,他是个传统的鲁蛇,把失败人生的遗憾寄托在子女身上,可惜我和雨筠都不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本来到曦菊时老头已经死心了,谁知又迎来才赋天授的月季,他自然欣喜若狂,不管不顾地塞私货。)
(结果,当曦菊还穿着开膛裤四处乱跑时,这小丫头已经翻论语写书法颂赋词,像个小大人似的。整天被关在三楼的书房里,她和我们的关系自然不可能亲近,而严苛古板的爸爸,对她来说更是讨厌。)
(不知怎的,她就变得越来越嚣张,谁也不放在眼里,特别是曦菊给她欺负的很惨。有一天,她终于昏了头,找荏找到我这来,结果被我狠狠的教训一顿。)
(该不会是……)
(当然是用拳头,没想到轻轻锤几拳踹几脚,她就泪流满脸,还问我为什么她和其他姐妹不同,爸爸为什么要针对她。原来,这笨蛋一直对自身和其他孩子间的差异抱着不解自卑。也对呢,身体智力或者可以催熟,可心志智慧不能,只有经历才能导人成长。)
(所以你好好劝慰月季,解开她的心结?)
(怎么可能,我就说她其实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野孩子……)
(诶咦!真的吗?)
(当然是骗她玩啦!那时候她一副天塌了的绝望表情真是有趣!哼哼,敢惹我!)
「优昙」注意力回到眼前的月季身上,她撩起少女的浏海,指尖在光滑的额头上用力一按。
「要是雨筠和曦菊知道你是收养的,不知道会怎样反应?说不定会给赶出这个家……」
「不要!不要!求求你,只有这个千万别说,求求你……」月季妍秀的脸孔因恐惧扭曲,她猛地低头,语气悲哀:「请惩罚我……」
(我怎么觉得责任全在你身上!)
(哼,啰嗦!我那时也才十三、四岁,稍微任性一点又如何!)
(这哪里是稍微!你怎么能这样欺负自己的妹妹!)
(谁说我欺负她?那次之后,小丫头在其他人面前重新变回傲娇的模样。可没多久,又哭着跑来找我说自己错了,不该这样巴拉巴拉。我听着烦索性再揍了她一顿。揍着揍着,她好像慢慢习惯,每隔几天都会主动找我。)
(谁会习惯被人打!)
(她就会!小丫头……这傻瓜大概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错。因为她的错,所以身体发育和其他孩子不同,所以老头对她特别严厉,所以姐妹不和她亲近,所以……会被我揍。总之,什么都是她的错。)
(明明心里自卑软弱,又笨拙得不知如何处理,只好摆出不屑一顾的骄傲模样。可看到被她冷淡拒绝的亲人朋友,心里又内疚得发狂,只好变本加厉责怪自己,恶性循环下,便成了这副极端偏激又脆弱的模样。)
(对你厌恶的态度也是,一来嫉妒你轻易融入这个家,和雨筠她们关系亲密,另外更恐惧自己会失去家中的位置。她不是想赶走你,而是为自己的容身之所拚命。)
(怎么会这样……)
(哼,我证明给你看。)
‘优昙’回过神来,对着低头求饶的月季冷笑:「惩罚自然得有个惩罚的样子,小狗!」
白嫩的身子猛地一颤,少女仰起首,凝望变态的双眸满是难以理解───为什么连这个也知道?
「怎么了,雨筠她们知道了也没关系吗?」
狠咬下唇,月季流下屈辱的眼泪。遵循过往的记忆,少女四肢伏地,螓首俯落,赤发披散,在地板上铺成红云。
冷泉般的月华洒落,月季不着片缕的雪白背臀流淌着犹如油画般的光泽质感,跪伏的哀怜胴体宛若冷光下的艺术品般幽艳绚丽。
细腰使力,少女缓缓挺起翘弹的圆臀,带着哭腔的嗓音喃喃:「请主人惩罚……」
(到此为止!)
(装什么装,明明看的很高兴!)
(快把身体还我,臭大婶!)
(哼,意志的强弱决定身体的控制权,笨狗难道觉得这方面可以和我一较高下吗?)
(呜……快停手,月季太可怜了!)
(可怜?哼!)
辗压心中的谋逆,」优昙」手指顺着少女光滑迷人的背肌拖划,徐徐从她的头前走到腿后,忽然用力一掌拍在高翘的丰满处。
「啪」
「呜……」
望着白嫩肌肤上慢慢浮现清晰的五指血印,」优昙」戏谑地舔舔唇,又一掌拍下。
「唔嗯……」
啪啪啪的清脆响音连绵不断,月季的痛吟也此起彼落,只是疼不可耐的意味渐渐远去,娇媚的哑吟慢慢增加。
(看清楚,这就是你说的可怜?)
放过肿胀红透的部位,」优昙」回到月季的前方,脚尖挑起她低垂的脸庞。红晕流艳,赤眸迷离的少女娇喘连连,不时用脸颊磨蹭主人的赤脚,隐隐有讨好的意味。
(我明白了,其实我在做梦,也对呢,那个月季怎么可能……)
(别逃避现实!总之不知什么时候,惩罚渐渐发展成这种游戏。嗯,我也是顺应她的内心,帮她消除罪恶感而已。)
(骗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小时候看到小狗很可爱,可死脑筋老爸怎么也不淮养宠物,所以……)
(所以你就将妹妹当成小狗养!等等,总是笨狗笨狗的叫我,难道……)
(嗯,飞机失事后,小狗不在身边怪想念的,刚好你看上去也小小的,自然……)
(我第一次不为杀掉你感到愧疚!)
(啰嗦!有什么不好,月季能有今天还是托我的福!)
(邪门歪理又来了!)
(要不然你以为她外面那副强势的模样是学谁的,我可是很好的正面榜样!而且,我也有反省啦!)
(哦哦,真稀奇呢,你的脑海里居然存在这个词……)
(嗯哼,优秀的饲主有功必赏!高兴吧,这只小狗就是对你忠诚的奖励,代替我失去的身体,你可以尽情使用。放心,我有好好调……教育,不管你口味多重也没关系!)
(……根本没有在反省!)
嘴里嘟囔「口不对心的伪君子」,」优昙」回到床边坐下,向小狗勾勾手指。眼神恍惚的月季稍微犹豫后,摆动赤发遮掩红脸,膝行前进的双腿甫一动弹背后的肿臀便传来锥心抽痛,可她的喘息声却变得更沙哑撩人。
滑落的汗水打湿绵被和地板,少女如小猫般四肢交替触地,带着一路水渍爬到主人的面前。
「不错……很乖嘛。」」优昙」抚揉小狗的头顶:「现在搞懂自己错在那里没有?」
看着月季迷惑的双眸,」优昙」拍拍她湿嫩的脸颊,轻蔑说:「双方的地位相近才叫交易,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有什么资格谈条件!记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无论我对你干什么对不准拒绝,明白吗?」
「不要……」
「咦?」原以为驯服的小狗竟然还敢反抗,」优昙」讶然眨眼,继续施压:「那我可要告诉雨筠她们啰……」
「也不要……」月季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酥媚的哑声:「其他什么惩罚我都接受……」
说着,她主动把主人的食指含进口里。先用饱满柔软的唇瓣包裹,然后尖尖虎牙轻戳浅咬,最后湿滑小舌舔弄。
「啾啾」声中,少女乞怜地呢喃:「只有做变态的奴隶不行……」
(哦,看来是真的从心底里讨厌你……)
(快把身体还我!)
(呵呵,果然是笨狗,除了吠叫什么也不会。)
(可恶!不还的话我……我就告诉小筠你的事!)
(说就说,有什么好怕……哼,不过我也有点累,反正我礼物是送给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做奴隶也没关系,请原谅我,呜……」
看着脸色变幻的主人,少女惶恐得垂头呜咽,等待惩罚降临。可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没事了,月季……」
少女茫然抬头,原本残忍无情的主人露出怜惜心疼的表情,泛着泪光的软弱双眸里满溢自责:「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小小手掌轻抚月季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仿佛水波荡漾,轻柔和缓的声线暖透人心,宛若童年母亲的摇篮曲。
感觉被爱包裹,月季的脸色慢慢变得僵硬,她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突然使出吃奶的力量,小虎牙狠狠咬在眼前的皓腕上。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男孩被咬得跳了起来,拚命甩动手腕,可少女死死咬着决不松口。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的赤眸内旋涡乱转,嘴里含糊地咕哝:「是主人不对是变态不主人不变态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大叫一声,月季猛地松口挺身,捏起小拳头,优昙反射性地双手抱头───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男孩偷偷从双臂隙缝窥探,只见举着拳头的少女眼神变幻,迷惑、不解、难以理解、怀疑、喜悦、悲伤,纷至沓来的情感爆发,她突然意识到男孩的目光,双手迅速遮盖身上敏感的部位。
滚烫的红脸快要冒烟,打颤的虎牙紧咬,月季闭眼大吼:「变态变态变态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抛下狠话,少女闷头冲向房门,没注意脚底的水渍,扑通栽倒。滚圆的赤眸分泌泪珠,她回头狠狠地盯了男孩一眼,掩面冲出房间。
(为什么会这样……)
(哼,都说了,这小丫头的性格就是如此别扭!你觉得以她的智商猜不出我在骗她吗?她需要的是一个责怪自己的理由,只有受到狠狠的惩罚,她才认可自己有资格留在这个家。)
(为什么她会有这么重的负罪感?)
(唔,算了,反正你现在也算是家里的一员……以前和你提过我母亲很早就不在了,对吧?)
(记得是因为绝症……)
(嗯,心脏的毛病。但以如今的医学,好好休养,延命七八年……甚至再久点也不是奢望。然而,确诊时她刚好怀了月季。)
(难道……)
(那时我还小,但听说主治医生和老爸还有她的双亲都一起劝阻,但她坚持要生下来。就是因为这事,外公外婆和老爸翻了脸,后来更断绝联络。总之,产下月季后,母亲不到一年便走了。)
(这事本来只有我和老爸清楚,就连雨筠和曦菊都一无所知,只能怪那小丫头的脑袋有时聪明过头了。啧,这二年我不在,她的性子好像越来越激烈……唔,这也是她对你攻击性行为的原因之一,希望有人惩治自己,现在明白雨筠为什么说你蠢吧?)
(小筠知道这些?)
(就算不知内情,凭姐妹的羁绊也能猜出一二,别当她是你这样的笨蛋!另外,我说过我也有反省,如今这傻瓜妹妹就交给你了,是你的话,或许能帮到她。)
(我?)
(不依赖别人就活不下去的别扭性格,不惜一切填满心中罪疚深渊的扭曲价值观,不都和你一模一样吗?)
(但我能做什么……)
(哼,整天正义英雄叫得响亮,现在拯救妹妹给我看看!)

───

前奏

繁星黯淡,明月失色,浓雾般的黑暗笼罩着静谧的森林。
一棵棵疏落却排列有序的参天大树仿佛沉默的观众,而从不间隔的风声虫鸣则添上最为合适的配乐。黑暗、寂静、荒芜,没有道路,没有任何人工建筑,更没有希望,一切都是如此的完美。
这是天赐的绝妙舞台。
我的舞台。
能够轻而易举地拨开挡路树技的黑皮手套,有助于松软不平的泥地上保持平衡的乌皮长靴,再加上包裹全身提供温暖的墨色外套和掌中这把细长又锋锐的利刃───
这全都是我精心准备的戏服,作为主角,可不容一丝半毫的错漏。
但这不是我的独角戏,你在何方?我的小羔羊……
停下脚步,我眯眼远眺,可除了层层树影模糊不清的轮廓外却一无所获。不过,我知道他就在那里,就在不远处的前方。
深夜的凉风轻轻拂过头顶铺天盖地般的树冠,引得繁茂的蛇技扭动身体颤抖不已,发出阵阵仿佛无法压抑恐惧般的沙沙耳语。
但同时微风也将那勾人心弦、令人心血澎湃的喘气声带到我的耳畔。
「哈~呼~」
猎物压抑的喘息声轻细得几不可闻,可我还是能从急促不规律的吐呼气中想象出他惊慌失措,拚命压低声音的可怜模样。
可惜,那终究是徒劳无功。
在这片由黑暗和死寂构成的空矿环境里,人对声音的感官变得非常敏锐,无论是他慌不择路下践踏草丛的声响还是咚咚跃动的心跳声都变得无比清晰,让他无论如何拚命逃跑,其踪迹都无所遁形。
超凡听力,正是我扮演的猎手必然拥有的天赋。
舞台上的所有元素都是为了营造高潮,而众所期待的结幕也近在眼前。
震动耳膜的脚步声嘎然而止,喘息声也慢慢平复。
「判断逃不掉后,准备最后一搏吗?」
到现在还没有失去战斗的勇气,确实拥有值得赞赏的坚定意志,作为猎物无可挑剔,不愧是历经几任执政官的贴身保镳,没有糟塌这个角色。
没有配角的衬托,如何展现主角的光辉?
胸中抱着感动满足的高昂感,我越过矮灌木丛,来到一片空地,视野豁然开朗的同时,猎物呲牙舞抓的姿态也映入眼内。
大半身体藏在粗壮的树干后,黑西装黑皮鞋黑墨镜,冷冽的视线下是平举的枪口。黑幽幽的枪管里螺旋膛线深邃冰冷───对,或许你也能猜出,超凡视力,同样是猎手角色不可或缺的天赋。
我甚至能看到黑洞的尽头火光乍起,金属尖弹螺旋加速,枪口附近空气扩张的画面。随着「哒哒哒」的清脆响音,下一瞬,军用微冲锋枪喷出的金属风暴便会撕碎我所处的空间。
然而,这只是牵扯观察情绪的表演,毕竟,结局早已定好……戏剧不都是这么回事吗?
我随意踏步,剎那间来到猎物的背后,迎着他惊骇欲绝的双眼,露出自认为最爽朗的笑容……就算是动作剧,演技也很重要!或许是被我精湛的演技慑服,猎物颓然垂下手中枪械。
他背靠大树倒坐下来,看来是丧失了战意。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泪魔?」
「正是在下 。」嗯,在下好像太作状,本人会不会更好?
「那追我干什么!我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会被杀的坏事!」
「呵,问自己的内心,罪孽的痕迹永不褪色。」不错不错,这台词够帅的!
「你……会有报应的!」
好!反派惯例要留下的台词也说了,也该轮到最后的高潮时刻。
「我以正义的名义,赐予你死刑!」
手指点在男人的额头上,一朵洁白的海芋花弹了出来。
「诶,真意外,这么丑陋的人也能孕育如此美丽的花。」
想不明白,我拈指从白花撕下一小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双眸失去光彩的男人身体猛地弹起,左腿像是被大货车辗过,瞬息扭成麻花,血液喷射如泉。
「啊啊,看起来好惨,不过没办法,观众就是喜欢反派被凌虐的场面。」
将薄薄的花瓣扔入口中,我闭目陶醉地享用,管不往的手指又撕下一片,一片一片又一片……
「啊啊呜哇啊啊呜啊啊……」
由强转弱的恸号中,不意溅来一点肉沬粘在我的脸颊上。随手擦拭,这才发现上面早已湿透。
抽出短刀,借着月光,我凝视冷刃上反映的泪颜,茫然不解:
「……我在悲伤吗?」


───



本帖最后由 cinia1234 于 2017-4-30 23:27 编辑


章四 姗姗来迟的校园 徐徐盛放的青莲

「果然,完美的女性必须是黑长直!」
「荒谬!金发萝莉才是王道!」
「你看右边那位,犹如静寂夏夜般的如缎黑发,沉睡于黑丝下线条优美浑圆的长直双腿,难道你感受不到那种侵透人心的安宁和美吗?」
「你才瞧左边那位,宛若冬日暖阳般的明耀金发,玲珑小巧得惹人心痛的可爱娇躯,你就不为那种天真无邪、纯粹无垢而心生感动吗!」
「哼,那位少女贤淑温婉的微笑,那种包容一切的魅力,你这种恋童癖怎么可能理解!」
「啧,那个女孩明媚活泼的浅笑,那种治疗人心的可爱,你这种狎发癖更无法明白!」
「黑长直万岁!」
「金发萝莉无敌!」
「好了,两位也别争了,黑长直和萝莉各有各的好……但以鄙人愚见,中间那位小天使才是美丽和完美的最佳阐述。」
「原来如此,柔和秀气的脸庞,压按短裙的羞赧表情,清纯更胜黑长直,让人回想起恋爱的根本,怦然心动的美好!」
「幼稚!那牛奶般白晢的肌肤,裙袜间若隐若现的神秘领域,足以激起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蹂躏她、玷污她、凌虐她!」
「纯爱永恒!」
「鬼畜不灭!」
「哎呀哎呀,都说别吵了。何况以在下看来,纯爱和鬼畜都太肤浅了! ……天使大人,请狠狠地蹂躏我!」

───

组成矢阵的春雁划过蔚蓝天空,开始了每年一度的回归。下方,走在登校路上的优昙被背后鬼嚎所惊,想转身查看,可被固定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每早都来这出,能饶了我吗……)
他朝右面望望,曦菊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整个人像树熊般挂在他的右臂上。注意到男孩的目光,金发女孩「嘿嘿」笑着,斜倚他肩膀的脸庞磨蹭不停。
优昙扭回左边,穿透拂掩的黑发,雨筠宁静柔美的侧脸映入眼内。她轻轻挽着男孩的左臂,小巧但显露圆润孤度的胸脯不时碰擦。
(呵呵,左拥右抱不是很幸福吗?笨狗,你该庆幸她们是姐妹,不然就要上演修罗场啰。)
(别幸灾乐祸……)
苦笑一声,优昙任妹妹们夹在中央走在行人道上,两边各不相让的角力,令他有种快被掰成两半的错觉。
「曦菊,放开哥哥,好好走路,你这样要是撞到人怎么办?」
「不要啦,早上跑步好累……雨姐才是,这样慢悠悠的不要紧吗,学生会的工作不是很忙吗?」
「我有分寸。另久,你最近的成绩掉了不少,前几天的小考也是全科阵亡……」
「呜……」
「嗯,以后晚上不要粘着哥哥,我帮你补习,在成绩回升前,哥哥也别太宠她。」
「不要不要,而且没考好都怪那天晚上哥哥房间吵吵闹闹,害我没睡好!」
「啊,说起来,昨天洗被子的时候,上面也有可疑的水渍……哥哥,怎么回事?」
「诶?」
绊着嘴的姐妹突然不约而同地将疑惑目光射向中间的优昙,被左右夹击的男孩脑海蓦然翻起赤裸少女四肢着地,身上水滴摔落绵被的画面。
「哈哈,怎么回事呢……」汗水滑落,他眨眨眼,脑子拚命转动寻找对策,幸好───
「啊,到了。」
彷古朱漆木门后青砖红瓦、亭阁楼台的旧华式校园里,穿着西式外套裤裙的学生们嘻嘻闹闹,朝气蓬勃。
昊天阿什弗德中学。
尽管是私立学校,但以面对大众的合理收费,侧重多元发展的运动文艺奖学金,在远山区里获得不低的人气。当然独树一帜的校园设计也尽显注资者的恶趣味。
「曦菊,你的午餐。」
从姐姐手上接过便当盒,曦菊撅着嘴嘀咕:「为什么高中和初中的校舍要分开,太没道理了!」
恋恋不舍地和哥哥道别,她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扭身冲了回来。
啵!
粉樱色的唇瓣轻轻亲在男孩的脸颊上,曦菊绞着手指,笑眯眯地说:「今天的份!」
优昙哭笑不得地摸摸脸颊:「这话从早上开始我已经听了四回……」
「嘿嘿,我笨嘛,记不清哟!」
俏皮地吐吐舌,金发女孩小跑着离开,不时回头用力挥动手臂。
「感情真好呢,好羡慕……」
「哈,赶快,要迟到了。」
看着温柔微笑的雨筠又开始黑化,男孩逃命似的穿过大门,还未站稳,忽然大地轰然震动!
犹如龙卷风的尘沙团由远及近席卷而来,优昙反射性地挡在雨筠身前,阻隔迎面吹来的尘土。
「咳……咳……」
男孩正噎的难受,忽然感到天空一暗。他茫然抬头,就见龙卷风消失后现出一个魁梧巨汉。
熊一样的长相、熊一样的巨体、熊一样的浓雾毛发,犹如怪兽片中走出的男人俯首靠近被他阴影笼罩的两具娇小胴体。
凶恶的熊眼眨动,血盆熊嘴缓缓张开,腥臭的口气扑面打在优昙的脸上。
会被吃掉!───他这么确信,心里作好紧急离魂的觉悟,虽然应该来不及,但至少要争取时间,让暗中跟随的地勤人员保护小筠离开。
「俺喜、喜喜喜喜……」
「诶?」
楞了楞,男孩这才发现眼前结结巴巴的熊男一身校服,也就是说应该和他年纪差不多。看似凶恶的熊眼其实是因为紧张瞪圆,黑毛密布下的皮肤红得发黑,原来只是个在暗恋对象前说不出囫囵话的小男生。
优昙瞥了身旁的雨筠一眼……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
(不愧是一年级便当选学生会长的校园明星,很受欢迎嘛……)
(怎么,心里难受?都叫你早点推到她,现在有竞争者了,要不索性宰掉这头熊?」
(……只要她喜欢……)
(啊啊,又来了,都说你这笨……)
「俺喜欢你,请和俺交往!」
被周围的起哄声一闹,熊男懵懵地大声告白。
他棒起投影仪,上面粉红心型圆案徐徐转动───任何时代都存在无法坦然表露心迹的人,如果愿意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要同时投影心型,再让两颗心融合,就到了可喜可贺的时刻。这是最近相当流行的示爱方式。
此起彼落的尖叫声中,熊男闭着双眼,弯腰把粉红心图递到雨筠……旁边的优昙面前。
「……诶,我?」
(噗……)
男孩望望掩嘴忍笑的雨筠,又瞧瞧眼神火辣的熊男,无语凝噎。
「你是不是误会了,虽然穿着女装,但我是男生……」
「俺不介意!」
「……那个我很介意!」
「俺不介意你介意!」
熊男猛地踏前,巨大熊掌探出,仿佛压迎不往心中的爱火,要换一种更直接的手段达成心愿。
优昙看着遮天敝地的手掌,认真考虑要不要离魂为自己的贞操拚命,也就在这时───旁边的黑发少女突然插了过来。
「你是篮球队的熊茂?」
「咦,会长……原来你也在啊……」
雨筠问完后便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挡在男孩的身前。
娇小的少女还没有巨汉的腰部高,可她没有半点惧色,仰首和熊男的凶眼对视。如玉黑眸轻柔但坚韧,仿佛弱水流波,波澜不惊,反倒是强横的熊眼左支右拙,最终步步倒退。
「俺明白了,传言果然是真的,如果是你的话……」
塌陷的熊鼻抽动,他猛地掩脸转身,一滴精莹的泪珠从熊眼分离,悲伤地飘落。
「祝你们幸福……」
「轰轰轰」的脚步渐渐远去,附近兴奋的议论声愈演愈烈。
优昙无语地擦拭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心里的雾堇笑得天翻地覆,连吐糟的气力也没有了。这时雨筠也来补刀───
「不管是谁……」
黑发少女轻捋长发,双眸温柔似水。
「我都不会把你让出去!」
她满脸认真地如此宣告。

───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课坛上的中年美妇挥挥手,连同背后大量的公式、图表「咻」地消失,原本气氛沉闷的课室忽地热闹起来,吱吱喳喳吵个不停。
反正在家也可以接受教育,那干脆取消学校───自投影技术成熟后,每隔几年,同样的话题总会重新引来舆论的兴趣。
或许是孩子就该去上学这顽固的惯性;或者是初步接触社会规则的作用无可取代;更可能是因为在这个劳动力珍贵的年代,双亲都需要工作,只留孩子在家里会带来更多的问题。
总而言之,如今的年轻人还是免不了聚集起来,过着讴歌青春的校园生活。
(好麻烦……)
被周围的声响吵醒,优昙打个哈欠,看着面前老师布置功课的虚拟卷子搔搔头。他有看没有懂───很正常,从未指望活过十六岁的男孩自然不可能是个勤奋的好学生,再加上孤岛荒废的一年,他可以骄傲地宣称自己登上学校有史以来成绩最差的王座。
更悲惨的是,优昙发现自己连请教的人也找不到。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发展,虽然靠葬花的暗中支援,他能够以女装身份堂而皇之地登校就学,可在旁人眼内这种行为……
(是够变态的!难怪我交不到朋友。)
心中叹气,优昙望向周围,和他眼神接触的同学,不管男女都慌忙闪避,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的脸色都变得通红,除了一人───
「唷!」
回应男孩目光的是一个绿发少年。他长了一张不值得描述的平凡脸孔,自来熟地凑过来。
「我猜你需要一个英俊的好心人帮忙,小天使,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那称乎,算了。你听说过林清莲这人吗?」
「当然,蛮有名的网红,特别在女生里拥有超高的人气。你问她干什么?」
优昙眨眨眼,要说为什么───其实昨天黄昏,他忽然被黛安娜叫到咨询所。

───

明明定期调查才刚过去───气息嘘嘘的男孩匆匆赶抵,面前是一杯茶水,和黛安娜刻意压抑着什么的平淡声音。
「有新的任务。」
「……上次说的那件?」
「不是,那任务还在事前准备的阶段,听说上面正想方设法引导目标来南岛,各种意味地苦战中。是普通任务,刚收到一份有意思的委托……你自己看。」
优昙呷口茶水,视线移向黛安娜推过来的文档影像,刚瞄到委托人一栏,直接噗地一口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也装不下去,黛安娜抱着肚子,笑得花技乱颤。
她换了一身长袖衬衣牛仔裤的打扮,同样将全身遮得密密实实。然而,像是小了一号的紧身衣裤勾勒出令人血脉贲张的凹凸曲线,此时随她的动作抖动摇晃,煽情迷人。
「看最后,最后,那里太精彩了!哈哈……」
男孩敲拍胸口,缓解噎水的难受。目光越过月季两字,来到文档的未尾:「另外,能再请您帮个忙吗?一个叫李子渊的变态、人渣、垃圾、败类……总之是个下流无耻的混蛋!可以的话,请你在不杀他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教训他,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对小女孩发情!谢谢!」
「这怎么回事!」
「哈哈,谁知道,刚才突然通过某个隐秘渠道送来的,详细来源我们的人还在追查……话说,你妹妹似乎结识了一些有趣的朋友。」
「那这个没有名字的目标……蚜虫?为什么资料这么少?」
优昙皱着眉查看只有寥寥几句的背景描述,那天晚上月季迷惘的双眸掠过心头。
(这人就是原因……)
「嗯,这个嘛……」
收起笑容,黛安娜蓝眸慢慢眯起:「我只能说这世上有些人不具备活着的资格,而现实很多时候远比想象更残酷。以我的立场只能说到这里……」
看着男孩低头抿嘴,她笑笑:「放心,那家伙不会对你妹妹出手,毕竟她现在算是在我们的管理下。虽然不确定怎么回事,但我会警告那边……」
(我就说过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那该怎么办,大婶?)
(笨,直接找月季问啊……)
(她这几天都避着我,就算偶尔遇到也会慌张地逃走,连早上也提前出门……)
(唉,有个没用的仆人真累,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身体借我,我会让她服服帖……)
(想都别想!)
心里和雾堇商量,优昙的双眸无意中扫过文档中的关联人员,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他的注意。
(咦,她不就是……)

───

「难道你喜欢那种冰山女王范?」
优昙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好奇宝宝的绿发少年,随口应付:「不,就是有点小事……她是个怎样的人?」
「呀,你这样问,我也很难答……网上的讯息真真假假,只听说是个又帅又酷的人。」
「有没有不好的传闻?娱乐圈,特别是网上的不是很乱吗?」
「完全没有。啊,听你这么说,我也有点纳闷,不管是谁都交口称赞,好得有点不太真实……」
「这样啊,谢谢。」
优昙掏出投影仪,输入早上询问曦菊得来的号码,斟酌言词后发出短讯。
「用不着谢……吶,你别怪大家……」
男孩闻言抬起头,绿少年朝周围偷看这里的同学努努嘴:「他们也想和你处好关系……」
「嗯,没关系,我这副打扮,被讨厌也没办法……」
「讨厌?你说什么……」
绿少年摆出夸张的震惊表情,嘴巴张得滚圆:「还不是你这副祸国殃民的可爱容貌,所以大家才不敢随便接近你!」
「……就算被你这么称赞,我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听说你的后援会早就定下规则,谁不守规矩对你出手,就要群起攻之……早上那头黑熊怕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后援会……谁这么无聊,那你就不怕吗?」
「我?放心,我不同啦,没人把我当成威胁……因为我只喜欢男人嘛。」
他笑着拍拍优昙小巧的圆肩,洁白的两排牙齿在灯光下闪闪生辉。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啦!」
(……好像有什么不对?)
男孩苦恼地思索,手上的投影仪突然震动起来……来自林清莲的语音通话要求。
「这么快?」
原以为那程度的网络红人就是不复讯也不出奇,没想到几乎是即回───优昙向绿少年投以抱歉的眼神。他会意地点头,在右眼旁比了个剪刀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优昙这才接通语音───
「哟。抱歉,上课中,不太方便开影象……」
「没关系,我是……」
「知道哦,曦菊的哥哥嘛……说起来我早就想见你。」
「诶?」
屏幕上突然弹出好友请求的选项,优昙轻点确认。
「好,记得打开地图定位,我一会来找你。」
「等等……」
优昙愕然看着通讯终了的屏幕,耳旁似乎还萦回着少女中性低沉的磁性声线。
(这人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

「……综上所述,这次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唔,片尾曲呢,听起来非常诱人……抱歉,还是请帮我推掉。」
「为什么啊!虽说只是主唱周三儿童动画的片尾曲,可也是不知多少人挣破头也挣不来的机缘,我求神拜佛才搞到……」
「没办法,我还要兼顾学业,在网上玩票性质没关系,正式接工作开始活动还是早了点。」
「又来了,以前就劝过你,哪怕人气不到你三分之一的‘Fire Bomber’都自主出道了!真不知你在坚持什么,况且你们长青的课程也是出了名的宽松……」
「抱歉,你也知道,艺人说白了就是消耗品,一时的人气算不了什么,如果不能在新鲜感消失前留下足够深的痕迹,很快便会被源源不绝的新人大潮淹没。我还未准备好踏入这样的战场,而且,这个世界也没简单到让我这种百分百投入都做不到的人获得成功。」
(何况,以我的处境,原本就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
「你……唉!」
「对不起,万分抱歉!」
「用不着道歉,说起来,我也不是你的经纪人,只是个事业失败,靠上网听歌打发时间的废材中年大叔……」
「哈哈,别这么消沈,我知道你帮过我多少。等我下定决心时,还请你多多指教。」
「你……也不知该说是大小姐脾气,还是我不懂天才的世界,有时候真的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不过,有一点请记往,你的声线只让网上一小茬人听到实在太可惜了!」
「谢谢……啊,我到了,下次再聊。」
少女关掉通讯,遮阳镜下的紫眸投向朱漆大门前左右顾昐的男孩。发现男孩寻觅的视线毫不停留的掠过她,少女挑挑眉,走前几步,轻拍他的肩膀。
「找我吗?」
「诶……!」
优昙惊讶地瞪圆秀气双眸,少女……林清莲若有所悟,她摘掉肥大的遮阳镜,轻轻甩头,清爽的银发随风飘舞。
「怎么,没看过我的主页吗?」
「不……只是气氛差太远了,一时没认出……」
男孩还不太相信地眨眨眼,眼前跨着单肩包的银发少女和印像中的清冷形象判若两人。露腰小T裇、波浪迷你裙、高帮帆布鞋,展现青春活力的打扮;瓷玉般的白嫩肌肤、高挑纤细更显削瘦的肢体、与之强烈对比的高耸饱满,尽显性感明艳的姿容。
「哦,明白……」少女闻言摘掉额侧的发夹,长长的浏海垂落遮掩右眸,盈盈笑意散去的左眸犹如冷泉般幽深。
她薄薄的嘴唇一挑,手指勾起优昙的下巴,酷酷地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东西……像这样?」
「对对对!」
「呵呵,那算是……卖点吧。你看我的长相偏中性,不是很适合帅气的角色吗?嗓音也低沉带点沙哑,扮冷酷再轻松不过啦!」
林清莲笑着抿抿嘴,薄淡粉桃色的樱唇有种纯净的透明感。
「唔,虽然这设定成果婓然,只是冷冰冰的模样保持久了,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尝试普通女孩喜好的可爱系打扮。」
「那副模样全是演技吗?我来时还有点紧张,想着会不会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哈哈,演技也太夸张了。嗯,就像是很多人一上网性格便会豹变,难道因为偶尔在网上发表激进的言论,中年上班族线下成熟稳重的一面就是演技?」」
「这个……」
「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已,为这问题苦恼的人大体得不到答案。需要发泄时激进,渴望安静时孤癖,追求别人认可时察言观色,人就是这样聪明又笨拙的生物。」
少女拂开长长的浏海,笑容明媚朗澈,宛若水天交融的蔚蓝绝景。
「对我来说,不管是迎合观众的人前,还是不为他人所知的人后,都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你又如何?」
「诶……我?」
异常高挑的身体弯腰俯身,林清莲双手撑膝,紫眸凑到比她矮一头半的女装男孩前,细细打量。因吃惊而闪避的怯弱双眸,紧张而绷紧的可爱胴体,仿佛瓷娃娃般……
(和以前的我好像……)
「外表女生的你,内心男生的你,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不知道。」
看着男孩纠结万分的表情,少女噗哧一笑:「那和我一样,干脆全都接受不就好……」
「才不好!那样我不就成了真正的变态!」
「哈哈……」被逗得一乐,林清莲笑着笑着,手自然而然地抚在男孩的头上───
「啊啊,抱歉!一不小心……」
「诶?不要紧啦……」
「当然要紧!你也是男生,有男性的尊严,被年龄相近的女生摸头,心里不可能好受,真心对不起……喂喂,也用不着哭流满脸吧!」
「没事,就是好久没有被当成男生,有点……」
「这样啊,嗯,你这副外表也没办法。不过,你也有错,多展现自己强势男子气的一面,别人就不会轻易误会。」
教育着双眸感动的优昙,少女瞥见周围放学的学生似乎被她们两人惊动,在远方指指点点。对类似的情况见怪不怪,她虚握男孩的手掌:「先离开这里吧……」
「哦,对了,我有事……」
「一会再说,你们学校的湖畔楼阁不是很出名吗?我早就想来看看。」
催促男孩指路,林清莲略强硬地拉着他穿过朱漆大门,向校园内部行去。
「不过,还好你不是坏人……」
「诶?」
「嗯,之前听曦菊说有一个喜欢女装的哥哥,还说脱光衣服后身体很白很漂亮什么的,心里有点担心……」
「那家伙乱说什么……等等,你和曦菊的关系……」
「算是交往中吧……」
「咦咦咦!但你们都是女生……」
「哈,别一副震惊的表情……不是恋爱意味的交往,那孩子的脑内似乎给某人灌输了奇怪的观念,把交往误会成学习的一种,是变得成熟的必经之路。被那双无邪纯真的眼眸请求,我也拒绝不了……」
「那你们……」
「就是偶尔一起逛逛街,聊聊天,虽然话题几乎都是哥哥好帅哥哥好坏哥哥又怎样怎样的……看来真的非常喜欢你,所以,即便未见过面,你的事我也听了不少。」
「抱歉,我家的笨妹妹劳你费心了。」
「没有没有,倒不如说我被她的活力治愈了,真是个认真乖巧的好孩子……好得我都想把她变成自己的东西!」
「诶!」
「哈哈,开玩笑啦,别哭鼻子……」
「谁在哭!那个,有一件事很在意……」
「怎么?」
「你年纪多大了?」
「刚过了十六岁生日……」
「……我今年十七岁。」
「哦,然后……啊,我明白了!抱歉,不自觉地把你当成孩子对待,也是呢,男生都希望在女性面前展现成熟帅气的魅力。」
「展现魅力……会不会太夸张了……」
「嗯,该怎么道歉……对了,我也叫你哥哥怎样?」
「诶,怎么说呢,有点尴尬……」
「其实,我从小就想要一个哥哥……」
「一副骗人的表情,谁信!」
「哈哈,竟然能洞悉我职业级的演技,不愧是哥哥!」
「都说别叫了,感觉怪怪的……」
「哥~哥~」
「喂!」
两人莫名地谈得投缘,嘻闹着穿过旧华式建筑群,绕过西式宫殿主教学楼,进入后山林地。沿石条路走了十数分钟,入林后换走碎石路,最后再踏上粗略夯实的黄土路,终于───
碧波荡漾的湖景展露眼前,青青绿草环绕脚下,极目遥望,高耸入云的晨落山在微昏的云雾里飘渺隐现。
远山湖,以远眺山峦的景色为名,同时也是远山区的名字由来。
「好漂亮……就是有点冷清。」
银发少女雀跃地跑到湖边,为倒映自己身影的翠蓝水面赞叹不已,同时也对空荡荡的环境感到疑问。
矗立湖畔的凤檐红亭此时空空如也,旁边供人畅游湖波的租赁小船也无人问津。
「听说建校时,这里还是很热闹的,不过,距离实在太远了,慢慢便清冷下来。现在只有偶然来访的游客,学生反而几乎绝迹。」
「为什么呢,明明如此清爽迷人的地方!」
「嗯,不奇怪吧。对我们这代生长在全息投影时代的年轻人来说,相比累个半死走路,还不如躲在空调房里,看虚拟投影算了。」
「这种令皮肤颤抖的冰凉触感,投影里可体验不到。」
携带湿意的微风吹过,林清莲眯起眼,银发摇曳,深深陶醉。
「好,不能浪费这么美丽的景色……」
她吐口气,开始在湖边奔来走去。在红亭里转了转,不太满意的样子,又朝小船打量了一会,摇摇头离开。
「请问,你在找什么吗?」
「就是这里!」
银发少女兴奋地跑到一块半人高的圆石旁。根部爬满青苔的圆石一半躺在湖底,另一半凸出水面。
「快来帮忙!」
她翻找单肩包,把一具宽大厚实的眼镜状机器塞到优昙的怀里。
「这是……专业级的投影摄影机?」
「嗯,MedusaIV。虽然在专业级里只算入门基础……」
林清莲口里解释,手里也忙着将四具辅助接收器设立在圆石周围。姆指在凹凸不平的的金属圆球上一按,机器「嗡」地启动,色彩缤纷的光线从凹下的部位射出。
她爬上圆石,四方射来的光线汇集在少女身上,闪烁扫掠后,倏地消失。
「好了,你把焦点对准我,其他交给辅助系统。注意左下角,顺利的话应该是绿色,如果是黄色,说明扫瞄出了错漏。」
「似乎没问题……」
「好,准备……」
细长的嫩白双腿交迭,卧坐石上的林清莲撩起浏海,明艳的脸庞斜视湖山,摆出眺望远方的表情。
也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强风吹来,少女的迷你裙剧烈翻滚,底下一抹诱人的黑色若隐若现。
「呜啊啊……」她用力压往裙角,回头狠狠盯向优昙。
「我什么也没看到!」
看着戴着宽大眼镜,望不清脸容的男孩摆手摇头,慌张滑稽的模样,林清莲嘟嘟嘴:「骗人!那具摄影机可是号称能捕捉一公里外苍蝇的高清影像!」
(太失策了,竟然忘了穿安全裤……)
少女雪白的脸颊慢慢泛起红晕。因为先天缺憾,她的血液异于常人,纵使羞涩,脸上浮现的也只是极淡极薄的粉红,仿佛半透明的樱花盛放。
「那个……」
「算了,继续拍。」
「诶?要不要换到风小点……」
「用不着,反正是怕被人看到而害羞,既然被看光了,也就是一块布而已。」
脸色微红的林清莲坐回石上,而优昙则笨拙地摆弄摄影眼镜旁的按钮,几经试验,最终强光闪过───
「拍好了!」
「让我看看……」
看着投射在摄影机前,少女眺望远山的影像,林清莲想了想后,摇摇头。
「不行……」
「为什么?哪里有问题?」
「这不是完全没露吗!」她指着纹风不动的迷你裙。
「诶,要露吗?」
「当然不是!可是要给观众能看到的错觉!你们男生都喜欢这调调,似露非露最妙,真露出来了,反而会给打上卖肉、放荡的标签!」
「这样啊……」
「另外,远处的山和近处的人要连成一直线,拓展空间感的小手段,还有……」
她滔滔不绝地说,男孩傻乎乎地听,突然少女皱起剑眉:「还差点什么呢……」
林清莲凝望碧波滟涟的湖面,沉吟思索,忽地灵光一闪。
她飞快地解开鞋带,甩掉帆布鞋,踮起脚尖爬上圆石,重新摆好眺望的姿势,只是这次直长的双腿垂落翠湖,白嫩的小脚侵入水中。
黄昏余辉下,银发少女眉黛如山,剪瞳秋水,赤脚踏碧波,犹如幽林精灵,翩翩似舞。被这一幕夺取呼吸,优昙心脏呯呯乱跳,在一阵微风拂过的同时,鬼使神差地按下拍摄键───

───

「……这不是拍得很好吗?完全看不出是新手!」
成果出乎意料地完美,两人收拾好器材,回到红亭,倚坐在雕龙刻凤的红木椅上。
「侥幸,不知怎的就拍成这样……」
「太谦虚了,毕业后要不要做我的专用摄影师?」
「……抱歉。」
「这样啊,失望……不过,这次亏大了!」
「诶?」
「没想到能拍出这么好的作品,好得我都想直接放上主页,可惜耶……」
「不能用吗?你还特意跑这么远……」
「用不了,和我本来的形象差别太大。偶像只能活在粉丝心里,某种意义上是他们填补空虚的玩偶,无法按自己的心意行事。算了,本来就是意外之喜,不能太贪心。」
林青莲关掉摄影眼镜,朝旁边的男孩微笑:「谢谢你陪我,拍得这么好的影象,要是只躺在资料库里也太浪费了,不如送给你吧。」
「可以吗?」
「嗯,原本就是你拍的。要是有一天我正式出道,可别忘了今天的我只有你一人见过。对了,也别贪钱卖掉哦!」
银发少女捉狭地眨眨眼,又拨拨浏海,想到什么般启唇:「说起来,你好像有事找我?是想要签名,还是合影?」
「……你认识一个叫蚜虫的人吗?」
林清莲原本畅快的心情被完全没有预期的名字破坏殆尽。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脸色由睛转昙,她用第一次认识般的目光打量脸容柔弱的优昙。
「我最小的妹妹也读长青……」
「唔,好像听曦菊提起过……哎呀呀……」
头痛得以手抚额,少女瞄瞄认真注视她的男孩,眉头紧锁。
(该怎么好呢,这对他来说也太残酷了……)
「换个地方吧……」
「不能在这说吗?附近也没什么人……」
「要是听了那种黑暗的话题,静谧的美景会哭。」
(原本还想多玩一会……」
叹口气,林清莲打开单肩包,拿出漆黑皮裙和皮靴﹐朝男孩打了个眼色:「我换衣服,这模样也不适合谈那种话题……」
「明白。」
「……你真的明白?」
少女无语地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优昙:「我~要~换~衣~服~!」
「哦。」男孩点点头,继续不动。
薄薄的嘴唇抽动,林清莲啼笑皆非,索性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头顶:「那你还不闪远点,小色鬼!」
「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太习惯……」
(古怪的孩子……)
看着落荒而逃的优昙,银发少女摇摇头,翻过红亭的栏杆,躲在亭阁的背面,迅速娴熟地脱衣。
过程中,一块胶状物自胸前掉落,右边的丰满立刻缩水了一点。她没有理会,换好黑裙,才捡起胸垫,从中间缕空的地方塞进去。
稍微调整,确保两座高耸间的白嫩深谷挤出完美的倒三角,林清莲点点头,站起身,向远方背对着她的优昙走去。
(懦弱的孩子孤身面对残酷的真相,如同那时候的我一样。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帮到他……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

「蚜虫并不单指一个特定的人。」
更换打扮后,银发少女气质剧变,一身漆黑软皮连衣裙,整个人变得清冷幽深。
「作为帮忙的谢礼。」她这么说,硬拉着优昙进入玉景区的一间高级餐厅,熟练地进入专用的包厢。
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林清莲看着血色的液体打转,蹙起的眉头微微抖动。
「而是一群人。一群……嗯,类似掮客的存在,就是电影里那些游走在权力者间的中人,明白吗?」
她向小圆餐桌对面有点拘谨的男孩投以询问的视线,见他点点头后,挥手召来菜单。
一碟碟精致得犹如艺术品的佳肴图像在两人间载浮载沉,林清莲随手点了几样,朝优昙摊手:「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点……虽然接下来的话题会让人没胃口就是。」
说完,她沉默地等服务员上餐,礼貌但冷淡地拒绝对方提供服务,确定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后,左手在桌面的控制面板上按动。
灯光本就昏暗的房间忽地变得漆黑无光,背景的歌剧院投影消失不见,一颗颗的星辰升起,洒落微弱的光芒。星光不及之处,阴影中仿佛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抱歉,我更习惯这种环境。」
「没关系,我也喜欢星光,特别是金色的……」
「哦,那就好。虽然说是一群人,但我能猜出你想问的是谁,会肆无忌惮得连刚入校的学员都要求助他人,也只有那家伙了……」
「他是谁,又对我妹妹干了什么?」
「唔,某些事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也有些事对你还太早……」
「例如……长青表面是培养天才的学院,暗底下却是收集实验体,进行人体研究的秘密机关。学员也只是供高门大户改良血统,又或者给权力者作为玩具的奴隶?」
「你!」「兵」的一声,玻璃杯摔落地上,鲜红酒液飞溅。
银发少女惊诧地掩嘴,难以置信的紫眸死死盯向侧马尾男孩。
「你怎么……而且实验体,人体实验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不清楚这部份。」‘优昙’细声嘀咕,他似乎真饿了,大模大样地狼吞虎咽。
擦擦嘴角,他掏出投影仪,熟悉地调出一份文件,随手扔给林青莲。
「这才是我真正的身份……」
「联邦独立调查员……就是电影里拥有独立调查权,必要时可以动要司法机构的钦差,你会是……」
银发少女呆呆地从屏幕转向嘴角还粘着汤汁的男孩,觉得很久没有这种懵逼的感觉。
「这不可能!」
「为什么?」
「像你这样的小孩子……」
「小孩子又怎样!」
「但你还在读高中……」
「你不也在念书,就准你是学生偶像,我就不能是高中调查员?」
「高中调查员……这,而且你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这一点上,我觉得你没有脸说别人……」
举起餐碟,连汁液也舔得干干净净,‘优昙’满足地打个饱嗝:「好久没吃过东西了,令人怀念的美味……」
她回味地舔舔嘴,转向楞往的林清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合作的话,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帮你脱离那座魔窟!」
「魔窟……也太夸张了。」
「哦,欺骗无知孩子,扭曲他们的命运,称为魔窟又怎么喽?」
「欺骗……说实话,学园里面有不少人悉知内情,说不上心甘情愿,至少也接受这样的未来。」
「噫?你是说有很多人愿意送上门给那些肥猪臭虫作性 奴?」
迎着双眸变得桀骜不驯的男孩惊讶的神情,林清莲苦笑一声,包裹小脚的高跟黑皮靴扫拨地上的玻璃碎。
「你说得太偏激了,现实虽然黑暗,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残酷……」
「现实比你想象的残酷得多!」
(变化也太大了……)
银发少女蹙眉望着扁嘴冷笑的‘优昙’,心中迷惑。不论是表情、声音、口吻,还是语气都微妙又显著地改变。
(人的性格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她又深深瞥了男孩一眼,接上话题。
「唔,怎么说呢,对不同的人来说,代价的定义并不相同。例如这间包箱一个月的租金,普通平民一辈子也负担不起。对很多人来说,如果能过上这种奢侈的生活,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哼,愚蠢!活该当一辈子穷人……」
「长青里的学员有一部份出生上流社会,他们的婚姻本就不由自己做主。相比留在偏僻小岛做地方官夫人,当然是本土里真正的大人物更有吸引力。虽然得不到正妻的位置,但情妇的待遇也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肤浅!」
「再说,其他学员也心思各异,有人野心勃勃向上爬,有人渴望提升家人的阶级,更多的是在各自领域追逐梦想的平凡人,得到权力的支持,旁人看来天方夜谈的成就,都变得唾手可得。相比起来,肉体又或是尊严的代偿或许不值一哂。」
「呵,那你呢,你又是那种?梦着飞上枝头的发春大小姐?」
「我……算是最后一种。嫁一个不太坏的对象,生育子女,完成义务。然后借助对方的力量,专注演艺发展……至少,直到一年前是准备这样……」
(现在嘛……)
林清莲玉指擎着刀叉,望向白瓷碟里蘸上红酱汁的小牛排。
(我和这块肉排也没多大区别……)心里想着,她用力切割肉块。
「哼,活得够卑微的……长青里全都是你这样无聊透顶的废物?」
「……这就是问题所在。无论再怎么粉饰,现实也变不成纯洁的乐园,黑暗亦不会消失。既然有为欲望而活的人,自然也有追求真爱的人。学园里希望组织平凡家庭,享受日常幸福的学员也不在少数。」。
「哦,那这些人明晓自己命运后怎么抗争?有没有秘密组织之类……」
「怎么反抗……当然是乖乖顺从。」
「诶?」
「为什么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想想就晓得,平时遇到贪官玩权、恶霸肆虐,谁又真的挺身而出?连面对小偷小吏都唯唯诺诺,怎么可能有勇气反抗掌控世界大权的幕后黑手们?」
「那他们就甘愿认命?」
「权力者也不一定是坏人,高门巨阀里也不尽出纨绔二代,遇到真爱的灰姑娘故事每隔几年都会发生───他们大概抱着这样的憧憬或者自我欺骗,等待命运的审判……」
「软弱的废物!」
「软弱又有什么不对?」
「叮叮」扔下手中刀叉,林清莲推开几乎没动的食物,锐利如剑的视线盯向双眸诧异的‘优昙’。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愚蠢肤浅废物说得高兴,你似乎对弱者非常蔑视,嘲讽别人的不幸真的那么愉快?」
「哼,弱者原本就没有活着的资格!」
「是吗?那像你这样的强者肯定可以一个人活下去?」
「啊…… 」
像是想起什么,侧马尾男孩咬着唇,明显地动摇。
「羡慕富贵的生活,不惜代价拚搏,反而失去更重要的健康家人,结局也大多徒劳无功,确实是愚蠢……那又怎样?没有这些人的推动,社会要如何进步?为自己和后代追求更光明的未来,谁又有资格嘲笑他们?」
「呜……」
「就算身遭屈辱,丧失尊严,可要能留下造福人类的科研成果,激励人心的运动成就,感动他人的艺术作品,又有什么不好?达成心中梦想,卑微的人生谁又敢说不幸福?」
「唔……」
「不公临头,祸事登门,只能抱头祈祷,自欺欺人,弱者的悲哀。但人不是单独活着,谁不想振臂一呼,血溅三步?可承受后果的是他们的家人朋友,为所爱之人,忍气吞声、低声下气,你要指责这种软弱吗?你能拆穿这份虚假的安慰吗?」
「这这……」
银发少女宛若琉璃极光的紫眸如梦似幻,沐浴在幽泉般清冷的目光下,‘优昙’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她不服输地瞪着林清莲,忽然扭头闷声:「哼,无聊!」
扔下傲娇的台词,男孩脸上表情变幻,下一瞬,仿佛突然意识到少女凛然的视线,吓得慌忙闪避。
(啊,又变回来了……)
林清莲看着表情怯弱的优昙,思索有点混乱。她楞了一下,才继续:「我这些话的意思是,学院里情况复杂,不是单纯恶势力的……」
「我……我能拆穿!」
「诶?」
男孩昂起首,软弱的双眸闪闪生辉。
「弱者面对不公,的确无能为力,但他们需要的不是虚假安慰,而是正义!是英雄!」
「……刚才还叫嚣着弱者没有活着的资格,转眼便成了正义的英雄。看来你是个矛盾的人呢……」
「那是……哈、哈……」
「好可疑的笑容……算了,我问你,你所说的正义是什么?」
「是我!」
可爱的小嘴圆张,林清莲被优昙脱口而出的答案雷得不轻。
「不是啦,别搅乱!啊,不是对你说……总之,正义是斩却世界不公强权之剑!」
「那你有没有想过斩落的剑会伤到无辜的人?」
男孩惊讶得屏往呼吸,怔怔地望着少女。
「嗯,有个再好不过的例子,最近火热的泪魔应该听说过吧?大家都赞叹他是黑暗骑士,罪恶的克星,但被他行动牵连,受到伤害的人又有什么想法?」
「他们……」
「想知道吗?」
「……请务必告诉我。」
「空口白话没有说服力,过几天我带你亲自去体会。」
「谢谢……你反感泪魔的行为吗?」
「不,正好相反,我是他忠实的支持者。」
(同时也是他杀戳的牺牲品,但我算不上无辜就是。)
「为什么?」
「不管如何,他激起了人们的正义感,犯罪率下降的主要原因其实是见义勇为的人突然变多了。铺天盖地的密集新闻报道也会让罪犯心存顾忌,从结果而言,南岛变得更安全美好,这是谁也无法反驳的事实。」
「那要是他杀人的目的只为自己的私利呢?」
「呵,看看舆论对泪魔事件的反应,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明晓了。人们宁愿要一个实际行动的恶魔,也不要内心圣贤却只说不做的圣人。」
听到这里,优昙低头沉思,手指无意识摩婆掌心的疤痕。林清莲凝视他秀气柔和的脸庞,试图从这个看不透的娇小孩子身上找出蛛丝马迹。
(只说不做……我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干脆……)
「你真的是独立调查员?」
「证件是真的……」
「哦,也就是身份是假的?不过能搞到真证件……你刚才说如果我合作,可以帮我脱离长青?」
「诶,但你不是说……」
银发少女用一个苦涩的笑容回答男孩的疑问。
「那是一年前的想法,现在我也只是个从虚假安慰和正义英雄中两选一的普通人……」她冷冽的脸部轮廓融化,薄薄的嘴唇勾起,明艳的微笑绽放:「你会是我的英雄吗?」
「……当然!」
看着昂首挺胸,双颊微红的优昙,林清莲手拨长长浏海,摇曳的银发下是决意的紫眸。
(也到了最后挣扎的时刻……要是存活下来,就出道吧!)
「好,回到主题。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学员要是敢反抗,甚至会祸及家人。你最好劝你妹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要和其他学员提起这事……」
「诶?为什么?」
「因为会被告密……别吃惊,任何组织都有阶级,长青也一样。地方官商的子女在金字塔的顶点,只要他们不犯傻,未来的待遇不会太差。中间是战战竞竞的普通学员,刚才也提过,等待命运的审判,但这不是最糟的……」
她停下来,蹙眉斟酌言词。
「试图反抗学院或者包庇他们的学员会被贬为问题生,他们的下场……很惨,你想象不到的惨!」
说到这里,银发少女心绪难平,霍然起身,走到星光不及之处,高挑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噬。
「莫大的权利不单能助人成事,更会招惹来食腐虫豕……那些蜂拥而来的掮客,服务不可能亲自莅临的大人物挑选猎物。目的要只是优化血脉,甚至是培养性玩具都还好,可其中一部份权力者的喜好……跨越了人不可迈越的底线。」
阴影里传出的沙哑嗓音蕴酿着难以遏抑的愤怒。
「学院也默认这么情况,只要……消耗品不超出一定比例,就不会插手。除了做为祭品的问题生外,游走在学院,寻找更多消耗品的便是蚜虫───在长青这颗大树上选择青叶啃食,是为蚜虫。」
「那我妹妹……」
「前不久,学院发生了一件很恶劣的事件,你妹妹可能是被卷入其中,主使那事的蚜虫是个……很可怕的人。」
「你认识那个蚜虫吗?怎样才能找到他?」
林清莲看着阴影外皱着眉,双眸阴冷的男孩,心中踌躇,那个男人恶心的脸孔突然掠过眼前───
(还是太危险了……)
「不知道,他总是神出鬼没。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你妹妹谈谈,不会让她有事。」
「这样啊,谢谢,有什么发现请联络我……我会保护好妹妹,也会保护你!」
优昙躬身道谢,秀丽白嫩的脸庞上找不到一点怯弱。
(真的太像了……我无法达成的愿望,他能成功吗?)
「嗯,请好好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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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 我的台词怎么可能只有十九句! 节一

「我的右手炽热和火,寄宿着龙王巴哈姆特之心,高声轰呜抓紧胜利!」
夕阳荒土,黑骑士披着落日余晖,凝视高举的右手,深红如血的净化万物之焰在上面熊熊燃烧,化成贯穿苍穹的焚天之剑。
他倏地侧身回避,间不容发地闪过突然袭来的黑暗戮魂毁灭束。漆黑的光束在擦过的胸甲上留下深深的焦痕。原本滑亮的甲片在强烈的腐蚀性下「嗤嗤」地融解,隐隐能看到下面跃动的内脏。
但黑骑士毫不动容,冷峻的脸孔不屑地睨视远方的巨大恶魔。
「也就这点程度。」吐出嘲讽的台词,他的左臂指向脚底的土地。
「我的左手极寒似冰,封印着魔龙提亚玛特之魂,低声呢喃撕碎邪恶!」
曙光女神宽恕的深蓝水波顺着手指渗入干涸的大地,绝对零度的极寒之气将千里荒漠化成冰原,犹如冻结行星之盾。
「这下完结了……」
黑骑士对绝望的恶魔残酷一笑,双手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高温极寒同时爆发,他用扭曲破风的嗓音爆发出疯狂的嘶吼:
「接招,我的王牌!比黑夜更黯冥,比太阳更耀昊,无尽无量,无远弗届……无限光─Ain Suph Aur!」
无法形容的强光瞬间吞没恶魔,吞没了一切,世界回归虚无,从一到零,在永恒的停滞里静待新世界诞生,原本该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太弱了,太弱了!」
周围的光亮突然消失,身上贴着体感仪的双马尾少女跳了出来,兴奋的双颊红得通透,不让鲜血玛瑙般的火焰眼眸独辉。
「不对不对,难道是我太强了?哈哈哈哈……」
她提臀收腹,修长的双腿站得笔直,俩臂横展,整个人摆成十字架状。双手缓缓顺时针画圆,手臂交错时,少女焰眸圆睁,右腿用力前踏,左腿拖后,踩成弓步。
竖直的双掌在身前迭成十字,紫衣绿裙的月季双眸闪闪发亮,大声宣布:
「杀戮斩断邪恶,屠宰粉碎罪恶,地狱中徘徊的断罪使者,黑骑士默克利乌斯飒爽登场!」
「大姐太强了!」站在一旁,土里土气的中年废宅高呼,。
「简直无敌!」他旁边,飞机头驴脸的金毛混混振臂。
「月季大姐,文成武德,千秋万代,一统天下!」两人背后,黑色哥德萝莉装的青年伪娘摇旗吶喊。
「哈哈哈哈哈,说的好!不过对手还是太弱了,什么风之再来!」
「不可能!」
得意洋洋的月季前方,带着这个时代少见黑框眼镜的胖子倒在地上,印着双马尾美少女的T裇随肥肉颤抖,满脸难以置信。
「二十年来纵横无敌,人称暴风高尼茨再来的我,怎么可能输给第一次玩英雄格斗的菜鸟!」
「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可不是你贫瘠的想象力可以揣测的!」
人生最大的骄傲被击破,感觉活着丧失意义的胖眼镜茫然看着走过来的月季,两朵火焰般跃动的马尾占满了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伸手───
「MIKU……」
「咪你个头,离我远点,死变态!」
月季毫不容情地一脚踹开贴上来的胖脸,套着硬皮鞋的小脚狠狠地跺在抱头蠕动的胖眼镜屁股上。
「呜……再大力点……唔……好怪的感觉……啊啊啊啊,不行了!」

───

「刚才的事给我忘掉!那只是稍微喝了点酒……总之给我全忘了!当没发生过!」
离开虚景格斗室,月季训着背后的三废物,脸颊的红晕换成臊热羞红。
(我刚才到底在干什么……都怪家里那个死变态!不是他早上害我郁闷整天,我也不会想喝酒放松!可恶,得想方法尽快撵走他!)
这么想着,月季回头对三废物吩咐:
「我和他有事要谈,你们先去玩……别打扰其他人!」
说完,她在「是的」「知道了」「月季姐走好」的背景音下,一把扯起进入贤者模式的胖眼镜,琢磨着找个方便谈话的地方。
这里是近年来盛行的虚拟游乐厅,将原本零散的各种玩乐设施汇集起来,意外地广受好评。相反,传统的游戏网吧、歌舞厅之类设施慢慢走向消亡。
穿行于五颜六色的照射灯下,月季发现一对对男女聚集在一处满是卵形胶囊的地方。她想了想,拉着胖眼镜来到其中一具胶囊前,刷投影仪付款。
刚好在旁边胶囊的肌肉男目瞪口眼的看着这一幕。他望望青春亮丽的少女,又回首看看自己长得像啮齿科的女伴,瞪圆的双眸不可思义地盯着胖眼镜,觉得自己信奉的价值观轰然破碎。
「嘁,好窄!」
「那当然,本来的卖点就是类似暗室偷情的氛围。」
胖眼镜总算从肉欲的天堂里回到现实。他尽可能地缩起肥圆的身体,给少女留出更多的空间。
「哦,蛮绅士嘛,我的废物手下一号还说你是超级变态!」
月季到不在乎,双腿踩在前方的软垫上,翠绿的短裙褪迭,露出白嫩的小腿。她打量着对面不太自在的胖眼镜。
「准确来说,是绅士系变态!那是只存在于网络世界的专有称号,请别和一般的变态混为一谈!」
胖眼镜推推黑框眼镜,死鱼眼般的凸眸里满是自豪。
「嗯,不管如何,反正你没变态到侵入别人的家,监禁三名未成年的少女,威迫她们脱光衣服,做这样那样的事取乐。」
「那不叫变态,只是犯罪!」
「啊,犯罪……对了,我既然赢了,你是不是也该履行约定?」
「我怎么可能输……」
「总之输了!现在,告诉我,泪魔是谁,怎么才能找到他?听废一说你在网上是这方面的专家。」
月季前倾身体,两边马尾顺势滑落,姣好的小脸上写上迫不及待。胖眼镜迎着她目光炯炯的视线,心里为自己不久前的夸口哀嚎。
总之想办法蒙混过去───这么想着,他开口:「你对泪魔感兴趣?」
「当然,谁不感兴趣?刚刚新闻还在刷屏呢!潜入戒备森严的治安局总部,当着无数警官记者的面制裁卑劣的奸杀犯,又飘然而去,简直就像是黑骑士默克利乌斯的真人版!」
少女双手握拳,红彤彤脸上双眸燃烧,高涨的情绪仿佛令狭小空间的温度也上升了几度。
「喂,现实可不同于动画里的虚构英雄,真的有人死!」
「死的好,正义当如是!」
(说着冠冕堂皇的好听话,沉溺于过家家友好氛围的笨蛋最后是什么下场,我可见多了,只有暴力能够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
「原来是这种角色」胖眼镜抚额喃喃自语,想了想,又慢吞吞地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杀一个人!」
「都说那是犯罪啦……」
「放心,那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死亡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慈悲!」
「我觉得问题不在这……要是我告诉你的话,不就成了帮凶吗?所以很抱歉,我无能为力……」
总算找到推脱的理由,胖眼镜摊手表示无奈,心底却乐得开花。
「哦,是这样耶……」
月季焰眸转了转,突然站起身,啪啪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粉色胸罩边,又撩起短裙,甩掉右脚的皮鞋。
「你再不说的话,我就要喊强 奸啦!」
「不用这样吧?而且你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没人会相信的。」
「是这样吗?」
月季翘起嘴唇,狡黠地笑笑,脸色忽然由晴转阴,冷声:「你也不照照镜子!谁会相信我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跟你这样的肥猪来这里!」
「呜……」
「我可喝了不少酒!」
她迎着胖眼镜惊慌的双眸戳戳自己酡红的脸颊。
「我就说你灌醉我后意图不轨,放心,我的三个跟班肯定凭良心作证,然后……」
少女高傲地昂起头颅,一只葱指指着神色绝望的胖眼镜鼻尖,宣判:「你这头泔水猪的人生便完蛋了!」
「这全都是你的算计!」
「当然,也不想想我和你的智商差了多少亿倍,你这头满脑是水的废料猪!」
「呜,现实的女性果然都是怪物!不过,怎么有点小爽,再骂狠点,呼呼,噢耶……」
「给我说!要怎么联络泪魔!节育猪!」
「我不知道!」胖眼镜看着张口欲叫的少女,急得颊上的肥肉乱颤:「等等,听我说,你想想要是能轻易找到他,那联合调查小组就不会陷入苦战。不管是隐密的私人会所,还是人流稠密的公众场所,悄然来去,不惊一人,犹如幽魂般神秘又诡谲的存在……也不是完全逮不到尾巴!」
发现月季的脸色越来越冷,他连忙转变口吻:「凶杀发生时确实是无迹可寻,但事后在网上发布证据的过程里,明显有组织性的力量进行情报操控。对方显然是这方面的专家,善后做得滴水不露,然而,这世上不存在能在网络里完全瞒过绅士变态们的人!」
「结论是?」月季撇撇嘴,对胖眼镜的骄傲不屑一顾。
「不管那个组织的真面目如何,我可以帮你向他们发信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为安全着想也要多绕几层保护。」
「嗯,准备好后你直接通知废一,他能找到我。」
虽然不是最理想的结果,但也算有收获,松了口气的月季整理好衣物,忽然转身对擦着汗的胖眼镜警告:
「对了,别以为离开这里我便拿你没办法,我有一万种方法收拾你!」
这么说完,她施施然打开胶囊的膛门,径自离去。
「诶,这就完事了?不多骂几句?再毒辣点我也OK……」


───

「那三个废物跑那去了?」
月季离开胶囊后,走在欢腾热闹的人群里寻找跟班,同时思绪波动不已。
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罪犯身上,她也知道有多荒谬可笑,可泪魔倘若真的是她想象中的正义使者,肯定不会对那些人渣视若无睹。
况且,月季的面前也没有多少选择,因为她明白───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骗局!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所谓的政府不过是牧羊人,负责养肥羊羔,然后洗白白送到那些人渣口里!)
「要是能连家里那个变态也一起杀掉就好!」
少女恶狠狠地自语,可又禁不往叹气。尽管不想承认,但她也明白无论那个变态多下流无耻,所作所为也不至于死。
(要赶走那家伙,还得靠自己的力量。)
想到这里,月季发现自己绕场一周,还是没有三笨蛋的踪影。她询问游戏厅的营运人员后,得知有三个看上去很可疑的男性往厕所而去。
或许因为各类游玩设备挤得满满,所以在其他地方节省空间,月季绕着狭窄的通道走了一会,才在偏僻处找到两间逼仄的洗手间。
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远去后,听觉变得越发敏感,月季走到男性小人标志的木门前,正好听到里面传来的熟悉嗓音。
「哎呀,女王大人的兴致真是无从猜度,我原本还准备更新小说,没想到就给抓来了。」
「话说她不是长青那些高高在上的优等生吗?怎么总是和我们混在一起?」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天才的世界意外地压力沉重,喜欢蹂躏我们这样的贱民取乐也不出奇。」
「原来如此,怪不得整天挥舞皮鞭,嘴又臭又毒,要不是长得可爱,老子早不侍候了!嘿,那天找机会上了她,看她脱了衣服后还嘴硬不!」
「金毛你别想了,人家一晚的价钱你一辈子也赚不了。啊对了,伪娘,你不是很急着用钱吗?要不去求求她,好好舔弄女王的脚趾,说不定人财两得呢!」
「要去你去!而且我需要的不是小钱,她家好像只是普通人家。」
「哼,人家不知道认识多少大人物,随便找个阔佬喝顿酒,发发骚,钱不就有了?」
听到这里,月季赤眸闪了闪,也懒得再等,干脆推门而入。
「哗,大姐……」
「这里是男厕!」
「大姐……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最后一声如鹌鹑濒死的绝望尖嚎来自中年废宅。他被吓得够呛,手里下意识地猛力一拉,锯齿状拉链刚好将某部位死死钳往。粗糙硬拙的金属粒括夹敏感的神经,超乎想象的剧痛将废宅男直接撂倒在地,痉挛抽搐。
另二人的情况也不太妙,青年伪娘还好,将双手挽提的长裙一扔便完事,可黑蕾丝花边筒裙却在尴尬的位置多了一团水渍;身材最高大的金毛便惨了,双手捂在拉链上,因同伴的前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弓着身四处逃避,一不小心直接撞进便池里。
看着三笨蛋的滑稽表演,月季嘴角抽动,面无表情地关上木门,啪地扣上反锁。
「大姐,你听我解释……这全是废宅的错!」
「你……啊……丝……呜……」
「我和他们不同,没说你坏话!」
笨蛋们吓得魂飞魄散,开始互相攻讦。月季蹙起黛眉,忍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尿液的骚腥,走到抱头求饶的伪娘前。
「你需要用钱的理由是?」
「诶,大姐,你刚才没听到……」
「什么也听不到。」
看着三笨蛋惊讶得面面相觑,月季晃晃双马尾,自嘲地笑笑。
(其实他们也没说错。)
月季刚进入长青的时候,有过一段难熬的时光。从小便鹤立鸡群,习惯旁人奉承艳羡的她来到天才云集的学园,举目都是不比她差,甚至更优秀的精英,心理会失衡也不奇怪。
加上少女那时刚经历长姐严父的辞世,原本安宁的家里也被无耻变态侵入,变得难受压抑。她结识三个笨蛋的初心确实是想从他们身上找优越感,也能从校园无处不在的竞争中稍微放松,更有警厉自己要坚持努力,不然就会坠落成他们那样的人生输家。
(自栩为赢家精英,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真是幼稚得好笑!)
慢慢接触到长青的真相后,月季对世界理解的朦胧轮廓轰然崩坍,现实黑暗冷酷得超乎她的想象。
过往的目标理想失去意义,少女只剩下家人和朋友,所以她想尽办法赶走变态,保护家园。
而这三个不知算不算朋友的家伙虽然又笨又蠢,心里自卑敏感,所以才拚命贬低她找安慰,简直卑微得可怜───
(但也有可爱之处……)
这么一想,月季视线投向还在忐忑不安的伪娘。
「你有什么难处?」
「小事小事,您别听他们胡侃!」
「要真是小事,你早嚷得满世界都知。而且,用什么敬语,你很紧张嘛……」
「……果然瞒不了你。我最近不知怎么……」
青年伪娘皱眉苦恼。他原本平平无奇的脸孔,画上艳妆后意外地多了一丝妩媚。
「就是觉得自己毕业好几年还找不到工作,每天向老爸伸手讨钱的日子有点过不下去……」
「恭喜你,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啃老族渣滓。」
「哈,大姐的毒舌还是那么厉害……不久前,COS界的一位前辈准备隐退,要出让经营的女仆咖啡厅,我就想着盘下来。问题是资金方面,老爸那里不能指望,朋友方面……」
他望望在地上抽搐的废宅和拚命洗面的金毛,苦笑连连。
看着伪娘挣扎和期待交织的眼神,月季想了想后,点头:「我知道了。」
「大姐,你别……」
伸手拦下他软弱无力的劝阻,月季冷着脸手指向金毛一勾:「废二过来!」
掬着水的双手猛地一抖,金毛脸色变得惨白,结巴结巴:「大、大……姐……」
「分开腿站好!」
「我那些话不是真心……」
「咬紧牙关,咬到舌头会死哟。」
「饶命啊,被你的怪力踢中真的会死的!」
「你想知道我嘴硬不硬,我也好奇你那里有多硬!」
「啪喀!」
「嗷嗷嗷嗷嗷~~~~~~~~~!」
「今晚解散。」

───

今天完结了,优昙打心底里这么期盼,然而───
「咚咚」的上楼声。
「喀喀」的穿越走廊音。
「咣当」的踹开房门声。
「啪」的灯光开关声。
「死变态给我起来,我有事找你、你你你你,雨筠你怎么也在!而且衣服呢,你们脱光光睡一起是在干什么啊!」
再不甘愿,男孩也只能睁开惺忪的双眸,逆着光模糊地看到一道叉腰挺胸的身影站在床前。
这时,他听到身旁一阵窸窣,秀发如云的雨筠眯着眼撑起上半身,被子顺势滑落,雪嫩的半球随之颤抖,让优昙脸红耳赤地扭头。
半闭的黑眸呆滞片刻,雨筠揉揉眼才开口:「月季,进来前要先敲门。」
「别想蒙混过去!为什么偏偏在这里!你怎么能在大姐的房间和她的……和那个变态干不知廉耻的事!你到底有多狠……」
月季赤眸冒火,咧着两枚俏丽的小虎牙,犹如张牙舞爪的乳虎。雨筠安然面对她连珠炮的诘问,手指点在红唇上,又指向房门,淡淡说:「小声点,小曦睡了,别吵到她。」
「你……」
喷吐的焰流嘎然而止,月季气得胸脯起伏,怒眸和雨筠的黑眸交战起来。
「那个,别吵架……」
优昙看着水火不容的两人,弱弱地劝解,可马上,月季像是突然醒觉般,炽烈的焰火烧向他。她带着舞动的双马尾,风风火火杀到男孩面前。
「既然这样,我就直接用武力驱逐这变态,你给我滚出去!」
月季一把掀向优昙的长发,却被护小鸡般的雨筠档往。
「这里是哥哥的房间,为什么他要走?」
「这里是大姐的房间!」
「房贷是他交的,还有维修的费用……就连你的生活费也是,你凭什么赶他离开?」
「哼,又没见他去工作,反正是不干净的钱又或者保险金之类……」
「啪!」
月季棒着红肿的脸颊,双眸不可思议地圆睁。
「你骂我没关系,我没有尽好姐姐的责任。但你不知道哥哥为我们付出多大的代价,父亲教导人要有感恩之心,你要是忘记这一点,别怨我教训你。」
滔天的气焰全消,月季削肩发抖,妍丽的双眸渗出晶莹的泪滴,她猛地掩脸冲出房门。
优昙目送妹妹伤心的背影,心里不忍:「唉,小筠,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欺负她……」
「我欺负她?」
秀眉挑起,黑发少女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黑眸在红着脸不敢看她裸体的男孩身上游移。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懂女孩的心理……笨死了!」
(哈哈,迟钝到这份上,不愧是笨狗!)
「好吧,我就是笨!」被心里心外的两姐妹狠狠打击,优昙蒙起被子生闷气。
看着缩成一团的被窝,雨筠黑眸闪了闪,先熄掉灯光,再关门离开。
她放轻脚步,来到月季的房间前,也不开门,转身背倚着木门坐下。
似水月华穿透小圆窗,为昏黯的走廊带来蒙眬灰亮。微光中宛若玉人的雨筠抱膝而坐。背靠着冰冷木门,卧坐在阴寒的地板上,初春犹存的冷意令她的胴体微微发抖,鸡皮疙瘩一个个冒出来。
也不知多久,少女背后的木门传来撞击感,紧接着是物体滑落地下的声音。
「你就这么喜欢他?」
月季失去往日威焰,软弱无力的嗓音回荡在木门两边。
「也对呢,绝望后的重逢,更加珍惜也正常。但为什么要在大姐的房间?」
雨筠俯首望着月光在地板刻画的光斑,没有回答,心里感叹。
(从以前起,她和雾姐的关系就特别好。和父亲和我们的关系总隔着一层,但和那个性格恶劣的女人却亲近融洽。)
「为了报复吗?还是示威?在大姐的房间里和她的喜欢的人睡觉,宣示自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亏她能想出乱七八糟的解释!)
雨筠被妹妹荒唐的臆测逗得哭笑不得。她很早便察觉这个聪明过头的妹妹心理偏激,思想总是走向极端,但……
(能怪谁?母亲走后,我从未想过承担责任,要是早点醒悟……)
「虽然很讨厌那变态,但只要你喜欢,我也能接受,但请别在大姐的眼底下……这样大姐也太可怜了!」
妹妹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雨筠用力咬唇。一边是过往疏离妹妹的愧疚,另一边是哥哥无法接受逝去的伤痕。
(我能怎样?)
黑发少女下颔抵着膝盖,茫然默坐。
过了一会,背后「喀拉」轻响,一具温热的身躯从后抱着她。
「对不起……」
雨筠没有回应妹妹在她耳边的呢喃,而是拎起环绕她颈项的纤细手腕,把细嫩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好温暖……)
最后在娇嫩的掌心轻轻一吻,黑发少女站起身,就这么离去。

───
(终于能好好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优昙隐约听到一声开门声。蹑手蹑脚的轻响停在床前,他半睡半醒地喃喃:「小筠,回来了,唔……」
男孩闭着眼撑起被子,一具暖香似玉的身躯顺势钻了进来,从背后抱着他。
淡雅的幽香在他的鼻尖徘徊。
(唔,香味比平时浓郁,是换了香水吗?)
两团紧致密实的软球压贴在他的背脊上。
(嗯,好像大了一点,是发育了吗……怎么可能!)
晕乎的脑海轰然炸响,睡意不翼而飞,优昙倏然睁眼,刚想扭头───
「敢回头的话,就杀了你!」
背后低沉生涩,像是拚命压抑羞意的嗓音让男孩的动作为之冻结。
「月月、季……怎么是你!」
(诶,月季呢,还真意外!不过既然送上门了,笨狗你就干脆吃掉她吧!)
(吃你个头!)
怎么会是月季!明明那么讨厌他,想尽办法驱逐他,要是小筠或者曦菊还好……不对,谁都不好!到底怎么回事───脑袋一片混乱,男孩被超常识的展开搞懵,他反射性的试图挣扎。
「你别这样,要是给小筠看到了……」
「就是做给她看!总之,别想逃!」
少女环抱在优昙小腹的双臂用力一揽,整个人像八爪鱼般死死缠往他,两人雪白的胴体间再无一点空隙。
被压得扁扁的酥胸随男孩的挣扎晃动磨擦,弹嫩软滑的触感中微硬的刮蹭,令他的背肌如触电般绷紧。
「呜嗯!……别乱动!死变态!」
一道混合媚嗔和哭意的娇吟随呼息喷吐在优昙敏感的耳垂上,男孩猛地手攥床单,整个人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呼~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蛊惑雨筠的,但普通的手段看来是赶不往你,你让我别无选择……你觉得她看到我们这副模样会怎样?」
(听起来很有趣嘛,笨狗。)
(真那样的话,明早的剔骨刀说不定会换成伐木斧!)
「总之,没有女孩能忍受喜欢的男孩和其他女人睡在一起,如果她无动于衷,那更好,证明她根本不喜欢你。无论如何,你也只能滚出这个家!」
「……能饶了我吗?」
「你也有今天!……虽然很想大喊一声,然后欣赏你狼狈的模样,但我也不希望雨筠受到伤害。所以,做个交易吧。」
「交易?」
「你自己主动滚出去,随便找到借口别让雨筠伤心就好。然后,只要她愿意,你们可以继续交往……偶尔回来也可以,但别让我看见,还有绝对不准再进入这房间!」
(还真是优渥的提案呢,要不答应她,笨狗也可以早点放弃那无聊的复活计划。」
(……不行。)
「另外……」背后的声音突然变得如蚊蚋般细小,月季的呼吸急促,透露心中犹豫。
「我会利用空余的时间打工,但要满足家里的支出还有很大的差距,我希望……」
优昙突然感到腰侧一痛,少女似乎不自觉地用力攥手,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软肉里。
「……你能不能先借我?利息多少也没关系,我毕业后很快就能还上。而且,我最近还需要一笔数额比较大的钱,如果你方便……」
尽管痛得眉头打颤,但男孩听着妹妹纠结万分的请求,莫名感到一阵笑意:「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找我帮忙。」
「才不是帮忙!只是公平交易,我不会让你吃亏,只要你答应……你那些变态行为可以用在我的身上。」
「……什么?」
「别装傻,你花那么多钱帮我们还房贷,目的不就是这个吗!不然谁会为陌生人做到这份上。」
「那是因为……」
「大姐和雨筠肯定给你骗了,要不然就是受你威胁,才不得不任你欺辱。而你还不满足,死皮赖脸地赖在家里,不就是打我和曦菊的主意吗?」
(是这样吗?呜,我被骗了,还给杀了,妹妹们也被侵犯,好惨呦……)
(别搅乱!唉,为什么月季的思想总是这么古怪!)
「我绝无……」
「闭嘴,口是心非的辩解就省省吧!曦菊你别想了,要是你敢碰她,我发誓把你短小包皮的「哔哔」割下来剁碎喂猪!」
「呜……」
「那么,来做吧……」
「诶?」
「当然吧,不然我离开后你反脸不认人怎么办?不过我先旨声明,太变态的可不行,我、我……总之太过份的话,我干脆杀掉你算了!」
声音到此为止,月季慢慢松开手,乱窜的心跳在静室中清晰可闻,压抑的喘息流淌暧昧的氛围。
「呼~呼~呼~」
滚烫的呼气不停吹拂在优昙的细颈上,他试探性地挪动身体,发现缠绕他的手足变得软弱无力。缓缓转身后,妹妹以手抱胸的娇羞模样映入眼内。
解开马尾的散乱红发遮掩气势不在的赤眸,红烧霞云的脸庞羞涩地埋进软枕,男孩的视线投往哪里,白嫩的身子便栗颤不休,少女拚命往被窝躲闪的羞态,可远远没有嘴里的从容。
「来吧……」
「月季,这种事怎能随随便便……」
「总好过大腹便便的贪官,又或者快入棺材的老头……反正是免不了事,你再讨厌,也比那种人渣好一万倍!」
「……你说什么?」
「和你无关。」
(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不愧是我的妹妹。还是说有人对她……笨狗!)
「是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说有呢?你会怎样?」
从企鹅软枕上缓缓抬头,月季投来似嘲似讽的眼神,可乱发中的赤眸荡漾着掩不往的迷茫。
「当然是保护你!」
「就凭你这个变态?算了吧,你什么也不知道。相比起来,我还不如期待拜托的那位大人,和你这样的废物不同,真正的英雄!」
色彩黯淡的瞳孔泛起灿烂的流光,少女的身体像是注入勇气般平复了栗动,决心也变得更坚定。
「别废话了,来吧。只要你信守承诺,随便你想怎样也行,时间也还有一些,不会让你花的钱白费。那之后……更无所谓了。」
(啧啧,这小丫头还是没变,脑子一条筋的傻瓜!不过,再笨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欺负也没关系,其他人要敢……这不是正好吗,笨狗。既然要脱离他们的控制,总体来说就是削弱对方,增强自己。)
(长青?)
(嗯,长青只是个培训机构,警惕性和可动用的资源手段和葬花这样的特务机关有天壤之别,作为刚出村的小怪正适合。)
(唔,按照娜姐的说法,长青是摆在明面的掩护,葬花则隐在暗处监控实验。如果掩护出问题,葬花也会很头痛,说不定会放松对我们的关注,争取更多的时间。)
(对,而且就连刚入学不到一年的月季都能察觉,长青内怕早就暗潮涌动,需要的可能只是一根导火线。尽管年龄尚幼,里面可都是些素质卓越的天才,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一个人可什么也干不了哦!)
(但要怎么绕过监视,真动起手来就连娜姐也不可能瞒下来……)
(第一个要骗过的就是那头乳牛!我看笨狗你是被那两团烂肉迷了神智,还真把那种女人当成同伴!)
(没有她的帮助,我……你也醒不过来。)
(哼,谁知道暗底下有什么阴谋!算了,枝节随机应变就好,倒是你的觉悟如何?接下来要杀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别到时又喊着人命不容剥夺之类的狗屁道理!)
(保护妹妹,需要道理吗?)
(呵,不错嘛,难得说句中听的话!)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优昙搔搔头,看着抱起枕头,自暴自弃的月季,有点无从着手的感觉。
侧卧着的少女柔软姣好的腰臀曲线在绵被的掩盖下若隐若现,可白嫩的肢体却僵硬得犹如断线木偶般毫无生气。
(哦,这小丫头就交给我吧!)
(可以吗,大婶?)
(当然,原本我和她的关系就最好,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她。对了,顺便上次和你提的事也一并了结。)
(上次的事?)
(别啰嗦,快把身体给我!)
(……总觉得会后悔。)
男孩娇小的身体突然一窒,清秀的脸庞扭曲变幻,扯起的嘴角多了桀骜,凌起的秀眉添上傲慢,软弱的黑眸里魅惑魔性绽放。
气质大变的」优昙」露出诡异的怪笑:「耶嘿嘿,乖妹妹你才说什么,这种荒谬的交易我怎么可能答应!」
「诶?」
咬紧牙关,强忍恐惧的月季闻言放下枕头,抬起螓首,望着神情怪怪的变态,总觉得哪里不对。
迎着她不解的双眸,」优昙」嫣然媚笑,忽地伸手一掌攫抓少女小巧柔嫩的尖峰,还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捏。
「啊呜!」
就像是中箭的小兔,月季发出一声娇怜的哀呜,反射性地手腿倒撑,逃到床尾。提起被子掩遮疼痛酸涩的胸脯。少女噙着泪珠,浑身惊慌地颤抖不休,惹人怜爱的姿态不复往日的骄傲。
「你、你你你你!」
(你又来了,臭大婶!)
无视两人的惊呼,」优昙」举起犹带着腻香的手掌,放在鼻前轻轻一嗅。
「啧,这丫头好像变得比我还大了……」
(对怪笨狗你!要不是你杀了我,我肯定还能继续发育!总之,闭嘴,好好看着!)
「你继续叫啊!让雨筠来做选择,心爱的哥哥和多余的妹妹,也不知是谁厚脸皮地赖在这个家!」
「你……知道?」月季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身体摇摇欲堕,赤眸像掉了魂般空洞无神。
(这……怎么回事?)
(哼哼,好好观赏,会让你大开眼界!)
心里得意,满脸坏笑的」优昙」站起来步步进逼,看到不该看部位的月季吓得慌忙后退,不小心扑通一声从床上跌落。
「痛……」
揉揉屁股,月季发现变态继续逼来,惊弓之鸟般窜到窗边。靠着冷墙,少女蜷缩身体藏在被子后,惶恐的大眼睛泛着水光。
「不要……不要……」
瑟瑟发抖,泪眼汪汪,怯怯细语,简直如初生猫崽般惹人怜惜。
「真的不要?你最喜欢的惩罚哦?」
「你……」
赤眸圆睁,月季不可思议地看着」优昙」走到窗帘旁用力一拉。清冷的月华倾泻而入,沐浴在银辉下的身影仿佛穿越时光,和过往另一道更高挑的身影融合在一起。
回想起直到两年前还理所当然,相同房间,相同窗边,皓月注目下发生的那一幕幕,少女呼吸困难,双腿根处尿意阵阵。
「大、大姐?怎么可能……」
「优昙」走到定了身般不敢再逃的少女前,葱指勾起她的下颔,吹口气吓得她一颤后,才轻轻呢喃:「惩罚时间开始……」
(这是……月季?)
(哼,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她)
(为什么……)
(说起来都怪我那死鬼老爸,他是个传统的鲁蛇,把失败人生的遗憾寄托在子女身上,可惜我和雨筠都不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本来到曦菊时老头已经死心了,谁知又迎来才赋天授的月季,他自然欣喜若狂,不管不顾地塞私货。)
(结果,当曦菊还穿着开膛裤四处乱跑时,这小丫头已经翻论语写书法颂赋词,像个小大人似的。整天被关在三楼的书房里,她和我们的关系自然不可能亲近,而严苛古板的爸爸,对她来说更是讨厌。)
(不知怎的,她就变得越来越嚣张,谁也不放在眼里,特别是曦菊给她欺负的很惨。有一天,她终于昏了头,找荏找到我这来,结果被我狠狠的教训一顿。)
(该不会是……)
(当然是用拳头,没想到轻轻锤几拳踹几脚,她就泪流满脸,还问我为什么她和其他姐妹不同,爸爸为什么要针对她。原来,这笨蛋一直对自身和其他孩子间的差异抱着不解自卑。也对呢,身体智力或者可以催熟,可心志智慧不能,只有经历才能导人成长。)
(所以你好好劝慰月季,解开她的心结?)
(怎么可能,我就说她其实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野孩子……)
(诶咦!真的吗?)
(当然是骗她玩啦!那时候她一副天塌了的绝望表情真是有趣!哼哼,敢惹我!)
「优昙」注意力回到眼前的月季身上,她撩起少女的浏海,指尖在光滑的额头上用力一按。
「要是雨筠和曦菊知道你是收养的,不知道会怎样反应?说不定会给赶出这个家……」
「不要!不要!求求你,只有这个千万别说,求求你……」月季妍秀的脸孔因恐惧扭曲,她猛地低头,语气悲哀:「请惩罚我……」
(我怎么觉得责任全在你身上!)
(哼,啰嗦!我那时也才十三、四岁,稍微任性一点又如何!)
(这哪里是稍微!你怎么能这样欺负自己的妹妹!)
(谁说我欺负她?那次之后,小丫头在其他人面前重新变回傲娇的模样。可没多久,又哭着跑来找我说自己错了,不该这样巴拉巴拉。我听着烦索性再揍了她一顿。揍着揍着,她好像慢慢习惯,每隔几天都会主动找我。)
(谁会习惯被人打!)
(她就会!小丫头……这傻瓜大概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错。因为她的错,所以身体发育和其他孩子不同,所以老头对她特别严厉,所以姐妹不和她亲近,所以……会被我揍。总之,什么都是她的错。)
(明明心里自卑软弱,又笨拙得不知如何处理,只好摆出不屑一顾的骄傲模样。可看到被她冷淡拒绝的亲人朋友,心里又内疚得发狂,只好变本加厉责怪自己,恶性循环下,便成了这副极端偏激又脆弱的模样。)
(对你厌恶的态度也是,一来嫉妒你轻易融入这个家,和雨筠她们关系亲密,另外更恐惧自己会失去家中的位置。她不是想赶走你,而是为自己的容身之所拚命。)
(怎么会这样……)
(哼,我证明给你看。)
「优昙」回过神来,对着低头求饶的月季冷笑:「惩罚自然得有个惩罚的样子,小狗!」
白嫩的身子猛地一颤,少女仰起首,凝望变态的双眸满是难以理解───为什么连这个也知道?
「怎么了,雨筠她们知道了也没关系吗?」
狠咬下唇,月季流下屈辱的眼泪。遵循过往的记忆,少女四肢伏地,螓首俯落,赤发披散,在地板上铺成红云。
冷泉般的月华洒落,月季不着片缕的雪白背臀流淌着犹如油画般的光泽质感,跪伏的哀怜胴体宛若冷光下的艺术品般幽艳绚丽。
细腰使力,少女缓缓挺起翘弹的圆臀,带着哭腔的嗓音喃喃:「请主人惩罚……」
(到此为止!)
(装什么装,明明看的很高兴!)
(快把身体还我,臭大婶!)
(哼,意志的强弱决定身体的控制权,笨狗难道觉得这方面可以和我一较高下吗?)
(呜……快停手,月季太可怜了!)
(可怜?哼!)
辗压心中的谋逆,」优昙」手指顺着少女光滑迷人的背肌拖划,徐徐从她的头前走到腿后,忽然用力一掌拍在高翘的丰满处。
「啪」
「呜……」
望着白嫩肌肤上慢慢浮现清晰的五指血印,」优昙」戏谑地舔舔唇,又一掌拍下。
「唔嗯……」
啪啪啪的清脆响音连绵不断,月季的痛吟也此起彼落,只是疼不可耐的意味渐渐远去,娇媚的哑吟慢慢增加。
(看清楚,这就是你说的可怜?)
放过肿胀红透的部位,」优昙」回到月季的前方,脚尖挑起她低垂的脸庞。红晕流艳,赤眸迷离的少女娇喘连连,不时用脸颊磨蹭主人的赤脚,隐隐有讨好的意味。
(我明白了,其实我在做梦,也对呢,那个月季怎么可能……)
(别逃避现实!总之不知什么时候,惩罚渐渐发展成这种游戏。嗯,我也是顺应她的内心,帮她消除罪恶感而已。)
(骗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小时候看到小狗很可爱,可死脑筋老爸怎么也不淮养宠物,所以……)
(所以你就将妹妹当成小狗养!等等,总是笨狗笨狗的叫我,难道……)
(嗯,飞机失事后,小狗不在身边怪想念的,刚好你看上去也小小的,自然……)
(我第一次不为杀掉你感到愧疚!)
(啰嗦!有什么不好,月季能有今天还是托我的福!)
(邪门歪理又来了!)
(要不然你以为她外面那副强势的模样是学谁的,我可是很好的正面榜样!而且,我也有反省啦!)
(哦哦,真稀奇呢,你的脑海里居然存在这个词……)
(嗯哼,优秀的饲主有功必赏!高兴吧,这只小狗就是对你忠诚的奖励,代替我失去的身体,你可以尽情使用。放心,我有好好调……教育,不管你口味多重也没关系!)
(……根本没有在反省!)
嘴里嘟囔「口不对心的伪君子」,」优昙」回到床边坐下,向小狗勾勾手指。眼神恍惚的月季稍微犹豫后,摆动赤发遮掩红脸,膝行前进的双腿甫一动弹背后的肿臀便传来锥心抽痛,可她的喘息声却变得更沙哑撩人。
滑落的汗水打湿绵被和地板,少女如小猫般四肢交替触地,带着一路水渍爬到主人的面前。
「不错……很乖嘛。」」优昙」抚揉小狗的头顶:「现在搞懂自己错在那里没有?」
看着月季迷惑的双眸,」优昙」拍拍她湿嫩的脸颊,轻蔑说:「双方的地位相近才叫交易,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有什么资格谈条件!记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无论我对你干什么对不准拒绝,明白吗?」
「不要……」
「咦?」原以为驯服的小狗竟然还敢反抗,」优昙」讶然眨眼,继续施压:「那我可要告诉雨筠她们啰……」
「也不要……」月季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酥媚的哑声:「其他什么惩罚我都接受……」
说着,她主动把主人的食指含进口里。先用饱满柔软的唇瓣包裹,然后尖尖虎牙轻戳浅咬,最后湿滑小舌舔弄。
「啾啾」声中,少女乞怜地呢喃:「只有做变态的奴隶不行……」
(哦,看来是真的从心底里讨厌你……)
(快把身体还我!)
(呵呵,果然是笨狗,除了吠叫什么也不会。)
(可恶!不还的话我……我就告诉小筠你的事!)
(说就说,有什么好怕……哼,不过我也有点累,反正我礼物是送给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做奴隶也没关系,请原谅我,呜……」
看着脸色变幻的主人,少女惶恐得垂头呜咽,等待惩罚降临。可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没事了,月季……」
少女茫然抬头,原本残忍无情的主人露出怜惜心疼的表情,泛着泪光的软弱双眸里满溢自责:「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小小手掌轻抚月季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仿佛水波荡漾,轻柔和缓的声线暖透人心,宛若童年母亲的摇篮曲。
感觉被爱包裹,月季的脸色慢慢变得僵硬,她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突然使出吃奶的力量,小虎牙狠狠咬在眼前的皓腕上。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男孩被咬得跳了起来,拚命甩动手腕,可少女死死咬着决不松口。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的赤眸内旋涡乱转,嘴里含糊地咕哝:「是主人不对是变态不主人不变态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大叫一声,月季猛地松口挺身,捏起小拳头,优昙反射性地双手抱头───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男孩偷偷从双臂隙缝窥探,只见举着拳头的少女眼神变幻,迷惑、不解、难以理解、怀疑、喜悦、悲伤,纷至沓来的情感爆发,她突然意识到男孩的目光,双手迅速遮盖身上敏感的部位。
滚烫的红脸快要冒烟,打颤的虎牙紧咬,月季闭眼大吼:「变态变态变态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抛下狠话,少女闷头冲向房门,没注意脚底的水渍,扑通栽倒。滚圆的赤眸分泌泪珠,她回头狠狠地盯了男孩一眼,掩面冲出房间。
(为什么会这样……)
(哼,都说了,这小丫头的性格就是如此别扭!你觉得以她的智商猜不出我在骗她吗?她需要的是一个责怪自己的理由,只有受到狠狠的惩罚,她才认可自己有资格留在这个家。)
(为什么她会有这么重的负罪感?)
(唔,算了,反正你现在也算是家里的一员……以前和你提过我母亲很早就不在了,对吧?)
(记得是因为绝症……)
(嗯,心脏的毛病。但以如今的医学,好好休养,延命七八年……甚至再久点也不是奢望。然而,确诊时她刚好怀了月季。)
(难道……)
(那时我还小,但听说主治医生和老爸还有她的双亲都一起劝阻,但她坚持要生下来。就是因为这事,外公外婆和老爸翻了脸,后来更断绝联络。总之,产下月季后,母亲不到一年便走了。)
(这事本来只有我和老爸清楚,就连雨筠和曦菊都一无所知,只能怪那小丫头的脑袋有时聪明过头了。啧,这二年我不在,她的性子好像越来越激烈……唔,这也是她对你攻击性行为的原因之一,希望有人惩治自己,现在明白雨筠为什么说你蠢吧?)
(小筠知道这些?)
(就算不知内情,凭姐妹的羁绊也能猜出一二,别当她是你这样的笨蛋!另外,我说过我也有反省,如今这傻瓜妹妹就交给你了,是你的话,或许能帮到她。)
(我?)
(不依赖别人就活不下去的别扭性格,不惜一切填满心中罪疚深渊的扭曲价值观,不都和你一模一样吗?)
(但我能做什么……)
(哼,整天正义英雄叫得响亮,现在拯救妹妹给我看看!)

───




章五 剥落的莲瓣 迟到的正义


「检验的结果确定了吗?」
「是的,而且长青的招募专员还说她的资质在近几界里首屈一指。入学的文件程序也处理妥当,就差你……名义上的那位签名。」
「好……好!」
听到母亲腔调怪异的悄声和父亲难掩喜意的嗓音,躺在木床上的女孩睁开双眸。
隐隐透着光线的门隙外,比寻常男性还要高挑的白种女人屈膝跪在矮瘦干瘪的花甲老人旁。
父亲和母亲───女孩心里这么称乎,但她明晓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另有其人。
也就是所谓的虚假婚姻,情妇和私生女。
「这几年辛苦你了……」
「谢谢,我清楚自己的立场……只是,关于长青,好像有些不太好的传闻……」
「没事,就是以讹传讹的谣言和嫉妒者的中伤……对了,我这次来才发现这里也太小了吧!,刚好有朋友送了一栋海畔别墅,我嘱咐一下,你们明天就搬过去吧。」
老人的手掌探入金发美女的衣襟,粗暴地揉弄丰满的软腻。
「我知道现在这样,你们委屈没少受,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们!再过几年,等那女人走了后……」

───

「怎么回事!」
病房里,脸色苍白的女孩呆呆地凝望毫无色彩的天花,仿佛被撕裂捣碎般的心脏绞痛阵阵,细嫩的肢体不时抽搐痉挛。
床边,老人阴着面诘问一个身穿黑西装的下属。
「我刚了解完情况,夫人似乎因为几日几夜的看护,身体受不了昏迷过去。至于小姐……」
他斜眼瞥向床上的女孩,黑墨镜下的目光冷淡得不含半点感情。
「……上课时突然昏厥,据医生说是一种绝迹多年的遗传性心脏疾病,以后要尽量避免进行会加重心脏负担的体力或脑力活动,不然会有性命危险。」
「不能使用脑力,那再高的智商又有什……」
意识到女儿的视线,老人侧身坐下,温柔地抚摸女孩的脸颊,国字脸挤出慈祥的表情。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爸爸认识很多厉害的医生,这点小病很快就能治好!到时,我再带你去滑雪……」
强忍心中绞痛,她缓缓抬起头,脸无表情地点点头。女孩从未滑过雪,同时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


「妈妈,够了,接下来我自已可以……」
「说什么傻话,医生说过你要尽可能地减少活动!」
搬回狭小的旧宅,女孩也成长到可以称为少女的年纪。她软软地躺在床上,看着金发美妇用湿热的毛巾擦拭她赤裸的胴体。
「好,我去换桶水……」
擦擦额上的汗水,母亲温柔地微笑,纤弱的身体提起水桶摇摇晃晃地离开。
挪转视线,少女聚精会神地看着床尾上空闪烁不停的全息影像。虽然因她受不得惊,音量调到最小,但影像里劲歌热舞的偶像团体洋溢的热情活力,还是令少女暂时忘记抽绞的心脏。
她看得入神,双眸渐渐涣发光彩。这时───
「很抱歉,各位观众,现在插播一条重大新闻。」
迷光幻彩的舞台倏地隐去,以报到晚间新闻驰名的女主播身影弹出。向来从容公式的微笑凝固,她严肃地清晰咬字:
「警方速报,晚上九时十二分,执政官邸传来噩耗。林清廉执政官被发现倒卧书房,医生已经证实他不幸离世。尸体没有明显外伤,详细情况治安局以保密为由拒绝回答,但不排除恐怖袭击或黑帮报复……」
「喀当!」
翻落的胶桶在地上打转,四溅的水花侵湿地毯。金发美妇双手掩嘴,大颗的泪珠滚落,柔弱的身体倚着房门无力地滑下。
「妈……」
手捂心口,少女费力地下床起身,干瘦的赤足踩在怕她受寒铺设的地毯上,慢慢挪到瘫软地上的母亲旁。
「没事的,还有我……」
拥抱哭成泪人的金发美妇,少女心里明晓───
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


「别、别!我求你,我求求你们,别在这里,我女儿在上面,求求……啊啊啊!」
母亲?
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女苏醒过来。
她咬着牙,缓缓起身,在黑暗里左右摸索,离开房间。
「呼~呼~」
扶着楼梯一步一停地慢慢向下走,喘气嘘嘘的少女眯起眼躲避客厅射来的灼目灯光。紧接着,映入稍微适应双眸内的景像令她脑海嗡地一声,面色惨白如雪,整个人差点从梯间栽落。
「不要!呜,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鬓发凌乱,红肿的嘴角渗着血迹,金发美妇倒卧在客厅中间,手掩着衣裳撕裂洞开的白嫩胸前,噙泪的双眸惊慌地左右乞饶。
三个或肥或瘦的中年男人围拢瑟瑟发抖的美妇,眼神暧昧地交换着猥亵的笑容。
「大嫂……这么叫是给你面子!林大哥已经不在了,你一个卖「哔」的婊子,和我们倔什么?你该明白,咱们任一个人,弹弹手指就能让你们母女无法翻身!」
长相阴鹜的瘦男人阴森森地逼问,美妇人因恐惧扭曲的姣好脸庞连连摇动。
「但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了解他的秘密帐户和隐藏财产!」
「嘿嘿,谁知道呢?反正他的正妻和十多个情妇我们都‘拜访’过,就漏了早分开的你……哈哈,好心计,把秘密藏在故意疏离的情妇身上,那老混蛋瞒得我们好苦!」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不都是他的部下吗?」
「部下?哈哈,那老不死主宰南岛十年,何等威风?聚敛数百亿家财,何等嚣张?但我们这些为他鞠躬尽瘁的跟班又落得什么好处?骂名一起背,好处想也别想!如果只是被抄家充公,咱们最多拍掌庆幸,可又谁想道他早就转移财产……超过三百五十亿的巨款啊,那都是我们应得的报酬!」
双眸发红,瘦男人一把揪起美妇的金发,把她绝望的脸庞扯到眼前。
「痛!不要!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
「哼,不知道、不清楚、不不不地说过不停的可不只你一人,猜猜她们的下场如何?哎呀,没想到那老不死专生女儿,七个、还是八个,嘿嘿,回味无穷啊!就是现在不知给卖到那去了……」
「你、你你,别碰我女儿!你要敢……我就报警!」
「报警?噗哈哈,找你耶……正义的使者!」
瘦男人阴笑几声,转向紧盯着美妇,不自觉舔嘴的胖男人。
「怎么,治安局长大人对这类型感兴趣?」
「嘿,一想到是老混蛋的女人,我就忍不往!坑惨我后打算一死了事?哼,既然将财产留给她,说明这位才是真爱……」
肥肉颤动,细眼闪烁残暴的光芒,胖局长逼向抱肩发抖的美妇。裂帛声中,他一把撕下美妇的连体裙,再重重一脚踹向赤裸的女人。
「现在,我来进行疑犯审问!」
咚咚咚!
绞碎般的心脏拚命呻吟,泪流满面的少女死命控制自己不要发声。
她棒着心口,身子软倒在楼梯上。
喉咙窒息般收紧,胃部剧烈抽搐,脑海里一片空白,思维停滞虚无,光明渐渐远离。
黑暗席卷而来,少女无力地闭上双眼。
最后掠过模糊意识的,是男人缓缓靠近的恶心笑容。

───

昏黯静寂的房间内,随空调循环流动的气流微微震动,流淌成一声迷蒙呓语。
「不要……」
林清莲猛地弹起来,弓起的上半身绷紧,圆睁的紫眸在黑暗中闪烁荡摇。
「呼~呼~」
她坐在床上,剧烈喘气。
望着无意识捂紧心口的左手,少女呆怔片刻。
她不自然地松开手,敲敲床边的控制面板。
玻璃房间内漆黑不透光的窗面顿时褪去色彩,深夜宁静的繁星明月高悬头顶,默默涌动的潮水声环绕身侧。
银发少女沐浴星光,抱膝凝望黑幕下的朦胧海景,心神渐渐安定。
「……最近常做梦,是因为时间不多了?」
(我在害怕吗?)
她自嘲地笑笑,起身下床。
保守的睡衣包裹全身,少女走到房门前,先按解指纹锁,再拉开上下两道插销,最后插入贴身携带的钥匙,扭动开锁。
用力推开实心钢门,林清莲在这栋有着复杂回忆的沿海别墅里穿行。
智能房控系统洒落微光照耀脚前,她走进起居室。宽敞空间中央的投影仪自动启动,新闻天气等讯息在边缘浮掠,主要内容则是日程表记事本。
「周二……」
银发少女走到旁边的壁柜前,「喀」地拉开柜门,露出塞满大大小小瓶罐的空间。
「TPO、OGF-2、脂肪阻断、食欲控制、抗抑郁、对药源焦虑……」
她照着日程表记录的药表,从一个个瓶罐中倒出颜色各异的胶囊,装进纸杯,再灌入混合香蕉泥牛奶生蛋白的稠液,蹙着眉咕噜咕噜的咽下。
「恶……」
苦着脸呸呸嘴,林清莲来到落地镜前,脱掉睡衣,仔细认真地观察自己一丝不挂的裸体。
穿着衣服时还不显眼,少女高挑纤长的身体削瘦得可怜。除了前后高耸圆翘的两个部位,其他地方夸张地单薄,白嫩肌肤下隐隐能见到骨胳微凸。
增之一分嫌多先不说,减之一分肯定嫌少。但她还不太满意,回头看向扫描后弹出的人体结构图。绝大多数的部位都闪烁绿光,唯独腰侧有几缕红光。
「又长肉了……」
喃喃自语,林清莲回到投影仪旁,预约医生进行抽脂手术。看着日程表上排得满满的课程活动,她斟酌一会,挥指把早上的预定全部取消。
「既然答应了别人,就得信守承诺。」

───

「林……学姐?」
漆黑皮裙摆荡,在门前静候的银发少女闻声回首,一个手提大袋小袋的金毛青年映入眼内。
「抱歉,不知该不该这么称乎你……」
「学妹就好,你年纪应该比我大吧?记得你是……」
「陈进……你是来探望她?」
「嗯,她身体还好吗?」
「谢谢你上次推荐的医生,外伤是没问题了,但她还是离不开房间……」
(也难怪,经历那种地狱般的惨剧,谁也不能轻易走出来。)
「啊啊,你看我昏了头,怎么能让您在外面吹风,请等等……」
金毛青年不好意思地哈腰点头,闪身来到防盗门前,因为紧张,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急得他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开门迎客。
「我还要处理饭菜的材料,就不陪你了。而且,她也不太能见我……」
脸上闪过黯然,青年挤出难看的微笑,提着保鲜袋消失在黑暗的厨房里。
林清莲环视光线黯淡的青年公寓,走到一道挂着毛茸茸猫咪玩偶的木门前,敲敲门……没有反应。
她想了想,推门而入。窗户紧闭,窗帘全拉上的房间灰蒙蒙的,像是腐烂沼地般的浑浊空气让少女蹙眉掩嘴,她望向呆躺在床上的翠发少女,放轻语气。
「朱晏,你还好吗?」
披肩的乱发不知多久没打理,短衣短裤穿得歪歪扭扭,少女弯细的眼眸颇为媚艳,可瞳孔内只剩下冷漠。
「林学姐……」
林清莲坐到她的身旁,牵着她冰凉的手掌,蕴酿片刻,却发现无话可说。
「怎么了?你也来劝我吗?劝我乖乖认命……放心,我不会生你气,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也没办法。」
「……别这样,恶梦已经过去了。」
「嘻嘻……」
翠发少女轻轻浅笑,眯起的双眸月牙般可爱,可紧抿的朱唇却透着冷意。
「你知道怎么回事。恶梦不会醒来,幸福只是梦境中的迷梦,睁开双眸后迎来的还是名为现实的噩梦……为什么这么晚才察觉呢?」
「……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要不然外面的他又算什么?也是消失也没关系的泡影?」
迷惘地瞥向房门,翠发少女怔怔出神。良久,她才回首,目不转睛地凝视林清莲:「你真的好漂亮……」
她无意识地伸手触碰学姐美丽的脸庞。
「又漂亮,资质又好,家里还有钱,就算在天才云集的长青里也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这些泥土里挣扎的差生也能理解……」
「别这样……」
「对不起。刚入学时谁又能想到?天才之间也有等级的差别,明明是同学,差距却比外面更大。爱玛、李玉池、张建明、我,只比凡人好一点点的资质,亲人寥寥,消失也不会成为麻烦的社会关系,这就是我们被选中的理由吧?」
「……抱歉。」
「嘻,为什么学姐要道歉?欺负我们的又不是你……只因为某个退位的大人物来南岛养老,就把我们当成洗尘的礼物,权力真是好东西呢!但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小池她才刚入学,什么都不懂!」
胸口闷郁,银发少女抱紧泪水盈眶的学妹,红唇被贝齿咬得发白。
「我不像学姐是大小姐,我知道世上一切都有价钱,我虚荣肤浅!为了长青的特权和更好的未来,我已经做好觉悟,反正女人逃不过那事,我还安慰小池不要害怕,但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呜……」
泉涌的泪水打湿翠发,少女埋在林清莲的怀内,放声大哭,娇小的胴体不时抽搐。
「没事的,他们会受到报应……」
「怎么可能!」
尖声厉叫,披头散发的少女仰起首,泪水纵横的脸庞扭曲,血丝密布的双眸荡漾着歇斯底里。
「你知道什么!你能想象那群变态对我们干了什么吗?那老畜生根本硬不起来,他只看着、看着……」
双手抱肩,她像是堕入冰窟般浑身发抖。
「爱玛拚命反抗,小池还那么小,建明是男的还那样……他们不是人!那群畜生!他还笑着!那老畜生一边看,一边笑,就像是看马戏团的表演!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感受到我们的绝望!」
面容狰狞的少女突然发力挣扎,林清莲则紧紧环抱她,不肯松手。
「我见识过,沉溺在欲望中的男人能干出多么丑陋的罪行……」
良久───
「对不起。但不可能有报应,你知道学院怎么定义我们的遭遇吗?」
「……社会实习中不幸的事故。」
「学院说小池他们在事故中死了,可他们真正的下场你绝猜不到……相信我,你也不会想知道!」
她擦干眼泪,向学姐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
「好吧,我认命了。唯独我能活下来,只因为那老畜生看上我,想在我身体内留种。你说的对,我也要为那傻瓜想想,要是我自杀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
「不,为了他,你要更坚强,绝不能输给那些混蛋。」
「算了吧,普通人面对权力者,忍气吞声才是明智之举。」
「放心,转机会到来……泪魔也不会容许这种罪恶。」
「泪魔……」
低声复述,翠发少女怔怔地凝望因缺乏阳光而发霉的墙角,幽幽呢喃:「要是真的该多好呢?」
「会成真的,斩破恶梦的正义之剑。」

───


「谢谢……」
林清莲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刚转过身,就见到隐身在黑暗中的青年朝她深深鞠躬。
「那件事后,她的朋友同学大多避之不及,只有少数人不忌讳地前来探望,原本陌生人的您能够伸出援手,我……」
声音哽哑,他尽可能地弯腰,俯下的头颅看不清面容。
紫眸眨动,银发少女走到青年的身前,纤掌托起他低垂的肩膀。
「请抬起头来,你用不着向任何人低头,给予她活下去勇气的正是你。你拯救了一名少女的人生,请将这份骄傲记在心中,从今以后,继续守护她……会很艰难,但别忘了你是她仅剩下的希望。」
看着抬头后,面色迷惘的青年凝望房门,林清莲轻叹一声。
「她还是无法和男性正常接触?」
「嗯,只要我靠近……看得出她在拚命忍耐,但还是不行……」
「时间会治愈一切……」
「我原本也这样认为,但现在我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青年湿濡的双眼厉挑,咬紧的牙关渗出深深怨怼。
「就好像我们从小被教导的信念都是骗局。律法、民主、正义,在权力面前不值一哂!那事后,我立马报警,可结果呢?伪造的物证,不知那来的目击证人,是不幸意外的铁证如山!连立案也不予准许!」
「……他们也怕上法庭后会出纰漏。」
「然后,我父母的工作丢了,我被学校强制退学,福利局的保障也恰好出了数据错误,她那边也如出一辙。只不过得罪了一个权力者,我们便成了社会不需要的渣滓,每一个人都尽力避开视线,仿佛注意到我们后自己也会被拖入泥潭!」
「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
「……是的。再次感谢您,要不是学姐的援助,我们连这栋公寓的租金都支付不起。」
「何只我,不是还有人无视学院的禁令,一直来看望她吗?说起来……我上次好像遇到一名红发双马尾的少女?」
「啊,学姐说的应该是月季,她和小池是好朋友,和朱晏的关系也很好。朱晏出事后,很多我……不方便的事,多亏她帮忙照顾。」
「……这样啊……」
「对不起,我钻牛角尖了,世上还有很多像学姐一样的好人。只是这事后,我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要是连坚信的法律正义都保护不了我们,那我们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别消沈,为了依赖你的她,这副软弱的模样可不行。」
「但我真的能行吗?」
青年嘴角泛起苦涩和痛楚。
「……像她那样优秀的人不可能真的喜欢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具备的。她只是抓紧救命槄草。我也想过放手不管,看到幸苦一辈子的父母失去退休金后绝望的模样,我、我……那全是我害的!」
他发颤的双腿慢慢屈下。
「明知徒劳无功,为何还要无意义地反抗?别管她了!反正她不可能喜欢你!就学其他人,只要避目不看,黑暗便不存在,至少不会伤及自己和家人!但是啊,但是啊!要是我放手了,她……」
扑通跪下,青年的泪水汨汨而落。他把额头磕在地板上,支撑身体的双手紧攥成拳。
「拜托了!我没有权力,没有钱,什么也没有,一介凡人能做的我都做了,但我救不了她!学姐你不同,你肯定有办法,我求你,救救她!拜托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她已经……」
悲伤的泣声不只在身前萦绕,也从背后的木门里传出。银发少女俯瞰青年颤抖的背脊,浅淡透明感的薄薄樱唇紧抿,伫立在黑暗中默默无语。


───




(真是个讨人厌的女人!)
(怎么会!明明那么优秀,既有爽朗帅气的一面,又不泛成熟理智的思维,简直是完美的女性,怪不得网上交口称赞!)
(哼,笨!这种表面闪闪发光的人,背后肯定隐藏着污浊黑暗的秘密。)
(……大婶,你该不会因为被说得哑口无言而记恨人家吧?哈,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你的歪理驳斥得体无完肤。)
(聒噪!我决定了,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她!)
(诶咦咦!你发什么疯啊,那么好的人为什么非要被你杀死!)
(别给她骗了,说不定她才是幕后黑手,电影动画里不是常有吗?长得帅气漂亮的角色突然黑化,变成最终BOSS!)
(不可能!)
(那她为什么有事瞒着我们?别说你察觉不了……)
(这个……)
(肯定有阴谋!美丽脸蛋下其实在谋划毁灭世界的妄想……)
(别把人家和你混为一谈!)
嘟嘟!
放学路上,优昙心中正吵闹不停的时候,一辆燃料电动车忽然窜了过来,停在他的身旁,车笛长鸣。
「喀」地车门打开,黛安娜略微严肃的脸庞显露出来。
她朝优昙招招手:「上车,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怎么回事?」
男孩上了车,规规矩炬地坐在黛安娜旁。她这时穿着紧身窄毛裙配搭深肉色丝袜,几乎不露半点肌肤,但被毛料紧紧束缚的浑圆高耸随电动车的启动,猛烈地摇晃抖动。
瞥见这一幕,优昙反射性地逸开视线,红彤彤的脸庞滚烫如火烧。
(你盯着什么看啊!)
饱满的红唇戏谑地一挑,黛安娜看着旁边鲜嫩可口的男孩,万分惋惜。
可惜还有正事───她这么想着,轻描淡写地说:「那个治安局的胖局长被杀了……」
「诶?」
听到出乎意料的消息,优昙总算挣脱了想象弹滑柔软触感的迷梦。
「谁杀的?」
「……泪魔。」
迎着男孩惊讶的双眸,黛安娜也难得地神情认真。
「又是模仿犯?」
「谁知道,只不过,就算是模仿犯,也是个非常敬业的……没有任何目击者,脸上血泪,就连区域性类EMP现象也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尸体的外伤。」
「怎么会……」
「我暂时把消息压下来,先带你去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你或许还未意识到这件事的风险……」
她眯起蓝眸,表情异常凝重。
「你的价值就体验在独一无二之上,倘若真的出现了和你能力相同的人……」
黛安娜低下头,俯瞰男孩渐渐睁大的双眸,用仿佛连空气也被凝结的沉重语气说:「那别说约定,你和你的妹妹们会立刻被归类为可供消耗的材料,到时我……我背后的那位也将无计可施!」
「那要怎么办……」
「事到如今,不留后患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
向前瞥了一眼隔着厚厚防弹玻璃的驾驶员,黛安娜凑到优昙的耳边。湿暖的喘息带着浓郁的香水味吹拂在男孩的脸庞上,但他心中生不起半点绮念,因为同时还有一句冰冷入骨的悄声入耳。

「找到那个凶手,杀掉他!」

───

唧唧地剎车声响起,一路狂飙猛进的电动车停在玉景区一栋园林别墅前。透过茶色侧窗,能看到一群黑衣人分散在绿化带,围着几个警服男人,像雕塑般凝立不动。
「你待着别动……」
黛安娜回头交代一句,推开车门,包裹丝袜的长腿横落车外,踩着高跟鞋走向警服男。袅袅摆荡的纤细腰肢下,毛裙束缚不往的翘圆轻晃,看得优昙不敢直视,只以视线余光瞟见她和哈腰点头的警服男说了一会,又向黑衣人嘱咐几句。
「走吧。」
黛安娜坐回男孩旁,电动车重新发动,通过别墅钢闸时,周围的黑衣人们也四散开来,隐藏身影。
「葬花为保证实验的稳定性,以及对岛屿的监控,在政府各部门都安插了不少暗子……」
受不了优昙好奇宝宝的目光,黛安娜随口说明。她往左耳塞入一具无线通讯器。
「虽然都是些位置不上不下的小角色,但确保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往我们,偶尔也能像现在这样提供一点助力。当然,因为地位不高,有时也会出点纰漏。毕竟,组织的目的是监视实验,而不是夺取旮旯小岛的权力。」
黛安娜的淡淡解释声中,电动车在迷宫般的花园里绕了一会,才驶到别墅前。
「这里是胖局长的家?还真是豪华呢……」
优昙站在正门前,仰望五层高,占地足有标准篮球场大小的西式古典豪宅,颇为咋舌。
「当然不是,只是用来包养情妇的别宅……可恶,富死胆大的,穷死胆小的,要不我也贪污一下,多采撷你的身体样本,然后偷偷卖掉,下辈子都能过上豪奢的生活……」
男孩忽然感到背后一只柔软手掌按在他的小腹上,缓缓向下滑落,吓得他快步逃入别墅。
「不要!」
「说起来,你能猜到胖局长的情妇是谁吗?」
「……唔,和我有关?」
「聪明。那女人原本是被你杀掉的前任执政官最宠爱的情人,一年前,主人死后不知怎么就落入胖局长的手里……啧啧,长官的女人也敢碰,胖局子的口味很重嘛!」
「……哦?」
「嘻嘻,这对小孩子来说还太早……」
俩人在内饰奢华的建筑里穿行了一会,来到一扇金边木门前。黛安娜对门口警戒的黑衣人点点头,刚推开门,空气中飘浮的尸臭味就令她们皱起眉。
「据我们的法医判断,准确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午夜……幸好,这时节天气冷凉,不然尸体都要腐烂了。」
橘红色的光晕自落地拱窗射入,为奢靡的起居室添上黄昏的萧瑟。黛安娜打头走入,双眸刚照映景物,胃部就是一阵天翻地覆。
「恶……这搞什么……」
她抱腹手撑门框,强压着窜上喉咙的呕意。优昙从她身旁绕过,面无表情地打量血腥的现场。
巴洛克风格的墙饰上喷上涂鸦般的黑污血迹,色彩细腻的油画上粘着碎肉破渣,金光夺目的华丽家具上勾挂包裹破布的残肢。
宛若屠宰场的中心,是只剩下头颅的尸骸。
「简直像是爆炸现场……」
尾随的黑衣人感叹一句,随即被脸色发白的黛安娜厉目一射,噤若寒蝉。
「……再多嘴,给我洗一辈子厕所去!」
优昙没有理由背后的两人,走到头颅旁,凝视只剩下两个黑窟窿的眼眶下黑浊的血痕。扭曲的五官,仿佛难以置信,洞开的大嘴,像是拚命嘶吼。
(大婶,你怎么看?)
(……唔,有点麻烦。)
(怎么看也不像是伪造,和……我们的情况很像。)
(确定的办法只有一个,还好死亡时间不久……)
「按照情妇的说法,胖局长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好像是恐惧什么般暴躁焦虑,来这里后也不要她服侍,还赶走了所有佣人。结果,到现在尸体才被发现……」
黛安娜蹙着眉走近,高跟鞋不小心踩在一团粘白的组织上,脸上又是青白交错。
「这又是什么!」
「我想是爆开的眼珠,主管……抱歉!」
「滚!」
目送黑衣人落荒而逃,优昙望向黛安娜细声说:「娜姐,能帮忙照看我的身体吗?我需要证实一下……」
拚命在地毯上擦拭的高跟鞋动作为之一停,黛安娜转首挑眉:「你确定?就算准备妥当,离魂的危险性依然极高……唔,看来你那幼稚的英雄剧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嘛!」
迎着她若有所思的双眸,男孩一阵心慌,索性闭上双眼,将意识潜入心底最深处。密封无风的空间,萦回鼻尖的血腥味,优昙仿佛回到了轻轻摇晃的船仓,再次看到侧马尾少女焦急忧心的脸庞上滑落的泪水───
白嫩的肌肤蓦然一痛,黛安娜眨眨眼,上前接往软软倒下的男孩。
左望望,右瞧瞧,空空如也的房间寂静无声。
喉咙吐噜地咽下口水,黛安娜一想到有人类看不到的东西正盯着她,心里就发毛。
或许是想抵御心里的悸动,她的手掌不知不觉探入男孩的裙底───
眉头突然猛跳,背脊如针锥般刺痛,黛安娜的动作戛然而止,讪讪而笑:「呵,看来离魂是成功了……」
她观察不到的层面,宫衣襦裙的雾堇悬浮半空,狠狠睨视她。一切都很顺利,体质大进的灵魂之焰轻松地招来花瓣,只是因为附近人烟稀疏,凝聚出的身体小了一号。
「可恶,这头色乳牛,给我受死!」
「别别,大婶,正事要紧!」
「哼!」雾堇满脸不爽地转身望向尸骸,姣好的黛眉立刻纠缠在一起。
「没有!」血腥的房间内缺少了一样本应存在的关键事物。
「没有花瓣留下……」
侧马尾上的小白花有气无力的声音听起来像呻吟。
「人死后,种子会飞往不可知之处,但花瓣不会立刻消失,而是随时间褪色消融。其中感情强烈、色彩艳丽的花瓣甚至能存留数个月。所以凶案现场会给人阴冷的感觉,而感官敏锐的人偶尔能在死过人的地方看到还未消融的花瓣记忆,这也是鬼魂幽怪等传说的由来。」
「既然没有胖局子的花瓣,也就说明……」
「不是被使用掉,就是……被吃了……」
「不管如何,和我们能力类似这点是确定了……这不更好吗?早就想搞明白一体双魂的诡异局面是怎么回事,笨狗,必须在葬花前找到他!」
「找到他后,要怎么……」
「笨!当然是榨干所有情报,然后慈悲地赐他一死!」
「但是……」
「……我警告你,这次给我收起圣母脸。短时间内,我们不可能脱离葬花的控制,任何可能伤及我妹妹的存在,我都会全力排除,这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或许有双赢的办法,你不是说我们需要盟友吗?」
「……和一个疯子做同伴?你说过花瓣里污浊复杂的感情记忆会冲击情神,不是疯疯癫癫,就是渐渐失去情感,变得冷漠无情。」
「这……」
「看看这悲惨的宰杀场,胖局子的确不是好人,但也没坏得要沦落到这般下场吧?你收过杀他的委托,按照葬花的调查结果,这胖子很贪,但几亿的家财在官员中也只是平均水准;很好色,但也没有使用暴力威胁的证据……他的性命就能随意剥夺?」
「我明白了……」
「哼,反正也不用你动手,到时我自然会妥善解决。」
宫装少女抱胸而立,傲娇地甩动马尾。
这时,无聊地掐拧优昙脸庞的黛安娜突然蹙起眉头。她手按左耳的通讯器,嘱咐几句后,望望空落的起居室,嘴角抽动,索性对着闭眼的男孩大声说:「有人来了,看来消息走漏。你……」
她想了想,接上:「你留下来,说不定有线索,我先带你的身体离开。」
说完,她公主抱起男孩娇小的胴体,从拱窗走入花园,消失不见。
不多久,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俩个男人匆匆闯入起居室,顿时被惨烈的现场惊得倒抽凉气。
为首披着内务部制服的瘦削男人阴骜的双目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有人来过……」
「怎么可能,谁能比内务部更早收到消息?」
瘦男人回头对着秃头同伴张了张嘴,踌躇后默默朝北方轻轻一指。
「喂喂……」秃头男呻吟一声:「这也太荒谬了!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杀人犯,怎么连本土也开始插手……」
他扭头和头颅黑洞般的眼眶对视一眼,缺少毛发脸孔上的恐惧遮之不往。
「胖子已经是第二人了,这摆明是冲我们……冲那件事而来!可恶,那个泪魔从那搞到情报,你不是保证过当时的手尾都清理干净了?」
「涉事的人手我都以内务部的名义秘密处决了,但你别忘了,关键的当事人还活得好好的!」
「那个女人……可恶,当初就不该顾忌长青,缩手缩脚,早早弄死她也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哼,说得轻巧。虽然那些蚜虫只是地下道的臭蛆,可想想他们背后站的是谁,你真敢硬抗?」
「那现在怎么办?别忘了,接下来,不是轮到你就是我!」
俩人相对无语。望着房间血腥惨绝的痕迹,心底里的寒气盘踞不休。
良久,瘦男人咬咬牙,断然说:「事到如今,这南岛是呆不往了,反正等那老狐狸稳往阵脚后,我们这些旧朝臣子也没有好果子吃。只能想办法调走了,秃子,把你这些年的积蓄都拿出来……」
「别开玩笑,我又不像你们手握实权,一个个豪宅别墅,法官的身份被社会舆论盯得很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装什么装!林老狗死前搞得远山开发计划,地产商为了尽快解决迁拆诉讼,没少给你塞钱吧?」
「嘿,也没多少……」
「好了,别废话,你是要钱,还是要命?况且,你真以为其他人会放过落水狗不打?与其被敲骨吸髓,倒不如主动送出去,换个更好的去处。钱到时再赚就是,只要有位置,还怕没好处?」
半空的雾堇托着腮,越听越糊涂。她撇撇嘴:「这两个垃圾好像和凶手有私仇……等等,笨狗,这远山开发计划该不会就是逼死我老爸的……」
「嗯……」
「那为什么这个收黑钱的混蛋还活蹦乱跳?」
「主使者已经被我杀掉,而他干的坏事也不至于死。单纯复仇会失去正义的正当性……」
「啰嗦!都说了,我就是正义……我的复仇当然有正当性!」
「但我借娜姐的力量调查过,那件事里,渎职、收贿、行贿、暴力威胁等等罪行涉及到数百人,难道把这些人……」
「当然是全杀掉!」
雾堇赌气地噘起嘴,当然她也明晓只是气话,因此盯着秃头男的视线越发不善。
「先留他一条狗命,等到钓出凶手后再一并收拾!」
两枚花瓣自少女细嫩的指尖分离,射入转身离开的俩人体内。
「嗯,这样在花瓣消失前,就能锁定他们的位置,接下来只要等凶手现身……咦?」
擦着汗的瘦部长和秃法官前脚刚走,另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门口。他举起摄影机,对着俩人的背影拍照。
「这是记者……不对。」
黝黑的摄影机落下,男人英俊得不可思义的脸庞浮现。三十来岁,双眸无神,五官精致得没有半点瑕疵。或许太过完美,反而给人虚假不真实的观感。
他平淡地打量血腥现场,戴在手腕上的金属银镯朝四周一扫。光滑的镯面微微震动,嘟嘟的机械音后,宣告安全的绿光闪烁。
「看来没有窃听和监视器材……」
喃喃自语后,披着宽大风衣的英俊男迅速又仔细地拍摄现场,连最细微的血迹也没有遗漏。
皮手套揭开躺在藤背椅上残肢的布片,男人阴郁的双眸凝望烂肉挂碎骨,明显由内而外炸开的伤口,眼神饶有兴趣地闪了闪。
「……好像发现到不得了的秘密。」
雾堇浮在男人的头顶,俯视他动作俐落地用试管收集样本,心中隐隐有不安掠过。
她托腮想了想,指尖朝完事后快速离去的男人弹出花瓣。
「虽然不知这人搞什么,但有备无患……好,大功告成,回去吧。」
闭上双眸,循着身体的感应,宫装少女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优昙睁开双眸,迎着黛安娜询问的眼神,点点头。
「有一些收获,或许能找到那个凶手。」
「这样啊,那你自己多努力,我有事先走啦!」
脸颊可疑地绯红,不知为何显得慌慌张张的黛安娜逸开眼神,亚麻色长发一甩,转身就逃。
「等等,我要怎么回去……啊,跑掉了。」
男孩无语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发觉自己躺在草地上。他想撑起身体,却感到手脚软弱无力,心里也空荡荡的,身心有种诡异的怠倦感。
「……难道是离魂的后遗症,但身体怎么怪怪的?」
优昙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凌乱,歪迭的百褶裙下,小裤裤不知何时滑落膝间。上下身的敏感部位都湿漉漉的,猫舔虫咬般的酸爽感觉一波波袭来。
「这、这这这这……」
(呜哇哇,可恶,那头色乳牛,给我记往!)

───


「……有多大把握?」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俊美得不似人类的男人收回视线,黑手套扭打方向盘,电动车轻柔顺畅地回应操作,转入岔道。
「七成……再找几个关连人收集情报,排除其他可能性后,该有九成把握。」
「嗯,那再等等,那个女人也不是好惹的,要尽可能地提高成功率,一旦动手……后果你也知道。」
「虽然不关我事,但有必要这样急于求成吗?我的情报知之不详,可按你们的立场来看,现在绝不是轻举妄动的好时机……」
「呵呵,你分析的不错。然而,前提是主事人还有理智留存……」
「这么说,你们大人……」
「我只能说……时间永远不会等人。」
「也对呢……」男人冷酷的嘴角嘲讽地挑起。
「事情就拜托你了,大人也交代过,原本不为我们服务的你只要尽心尽力,很多事都好商量。我清楚你和其他为财卖命的蠢货所求不同,要达成你的心愿,整个联邦也只有少数人有办法,所以,你得明白……这事没有失败的余地!」
「嘁……」男人侧目瞟了膘消失的投影,鼻音嗤笑。
「说得好听,现在还不定和事后清理我的枪手谈价钱呢……虽然我也没得选择。」
他凝视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城市夜景,皮手套紧紧握往方向盘。

「从来没有过……」


───

「伪娘,你的事还要再等等……」
「没关系啦,大姐,那后来我又仔细想过,像我这样的人经营咖啡厅简直是笑话!哈哈,我当时也不知撞什么邪,总之,您别真的,那个……」
「省省吧,就你那张蠢脸,谁也骗不了……」
坐落于晨落山腰的观景台上,手拎啤酒罐的月季跨坐在安全栏上,细长白嫩的双腿悬浮半空,不顾底下的千仞陡崖,随意踢荡。
「啊啊啊,不管如何,大姐你先下来!」
少女的背后,三废物规规矩矩地跪坐成一排,表情焦急。
月季转首瞥向他们,张唇欲言,忽地一阵强风吹过,安全栏上的纤弱身子摇摇欲堕。
「呜哇哇,小心!」
乖以三的惨叫中,月季稳往身体,刚想教训没用的跟班,黑暗的环境不意被两道强光撕裂。
电动车流线形的轮廓从黑夜中跃出,绕着观景台打了个转后,停在路旁。闪烁几下,车头灯的强光熄灭,黑风衣男人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喂,你这混蛋,没看到有先客吗?怎么,来找茬啊?」
金毛废二瞪着大小眼,凑到男人的身前,拳头捏揉得啪啪作响,准备在大姐面前好好表现,挽回上次的失分。
「够了,你们先走……」
「诶,但大姐……」
「别啰嗦,今晚解散,给我滚!」
冷起双眸逼走跟班们,月季咬唇看着男人缓缓逼近,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重心后移的强烈失重感令她有种仿佛下一刻就会堕入地狱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不错的朋友嘛……」男人走到她身旁,瞧着眼前迎风飘舞的赤发马尾有趣,伸手想抓,却被少女一掌拍开。
甩甩发痛的手掌,男人俊美的脸上挂着冷血动物般令人悚然的笑容。
「怎样,我先前的提议,考虑得如何?」
月季嫌恶地别开脸,紧握在栏杆上的右掌用力得指节发白。
「我是这么想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你也应该暸解自己无法避免的命运。警察、家人、朋友都救不你,溺水的人拚命挣扎,结果也只会拖累他人。所以,你的回答不该显而易见吗?」
「……去死,变态!」
「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为什么要抗拒?身心不由自主,生命任他人玩弄,感觉意外地愉快哦!」
「恶心!别把你那套扭曲的价值观强加在别人身上!」
「呵呵,所以说青春期的叛逆心理难以理解,财富、地位、成就感,绝大多数人奋斗一辈子的追求,你只要答应便唾手可得!让我们理性的沟通,我的委托人对你非常满意,相信我,你人生唯一可能走上光明大道的机会就在眼前……」
「然后变成连尸体也没有的墓碑?」
迎着赤发少女回眸尖锐的目光,男人嘴角挑起轻蔑的弧度,若无其事地摊手:「……那只是不幸的意外。况且,你也看到了反抗的下场,有些事不是宅在家里就能逃避的。」
「不幸?你还有脸……你知道多少人因你们受到悲惨的遭遇?为什么,为什么世上会有你这样的人!能够面不改容的伤害他人,毫无悔意地践踏别人!」
「哈哈……」
凝视噙泪的月季指着他鼻尖的葱指,男人心底忽然窜起荒谬与疯狂并存的笑意,他眨眨眼:「我能说什么呢……欢迎来到现实!」
「你、你……好,既然你想要回答,我给你!」
怒火蒸腾,月季将易拉罐抵在樱唇上,咕噜地大口吞咽酒液。擦擦嘴,她把酒罐递到男人的面前,微醺的红颊和犀利的赤眸如燃烧般灼然生辉。
「这就是我的回答!」
「……哦,还真别出心裁,那我不客气了。」
渐渐冰冷的双眸眯起,赤发少女在男人的手触碰罐子前,猛地用力一甩。
翻滚不停的易拉罐洒出琥珀色的酒液,一路向下堕落,慢慢被无底的黑暗深渊吞噬。
「这既是我的回答,也是你的下场!别忘了,世上绝大部份的人都心存善念、相信正义,像你这样见不得光的蛆虫,最终只有腐烂破朽的未路!」
「……所以说,小孩子真讨厌。」
男人目送消失的酒罐,嘴角抽动。
「我的下场不劳你关心,你更该想想自己的将来,命运有时候可是非常残酷,例如你朋友那样……」
看着男人掌中投影仪上满溢绝望氛围的影像,月季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差点从安全栏上掉了下去。
「小池……」少女刚才的倔强全消,身体微微发抖,眼泪止不往的流下。
「为什么要做这么过份的事,她明明那么痛苦……」
「为什么?呵呵……」
男人舔着嘴,一把捏往少女圆润的肩头,不顾她惊惧得猛烈颤抖的反应,指甲用力戳进细嫩的肌肤。
「呜……痛……」
「多么漂亮的肢体,充满生命活力,任谁看到都会想撕碎,想掰烂,想肆意蹂躏!要怪就怪你们长得这么健康完美的身体。」
(呜,大姐,对不起,我还是没办法像你那样坚强,这个人、这个人……)
也就在这时───
「放开她!」
男人挑挑眉,回头看到一辆疾风般飞掠而来的电能摩托车嗤嗤地强行剎停,挡风板上的刺目强光令他不禁眯起眼。
「我说放开她!」
脱下安全头盔,帅气的银发甩动,林清莲看着月季含泪的脸庞,双眸寒洌。
「啊啊,原来是你……算了,反正还不是时候。」
不过快了───心里补充,男人松开手,转身迎向银发少女。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新歌准备得如何?我可是你的死忠,啊啊,对了,不会再有新歌了……」
他略微仰头,凝视高挑少女的双眸隐隐带着恶意。
「毕竟,时间也快到了……心情整理得怎样?以后可没机会像现在这样悠暇地闲逛。」
「还好……起码有心情阻止你欺负小女孩。」
「呵,不后悔吗?虽说是一年前提供保护和善后的代价,不过你很受欢迎哦!我这里收到很多条件优渥的提案,不少都给你留下相当的自由和尊严,对比之下,那位的趣味可是出名的……热情。」
「约定就是约定。一年前的‘帮助’,我自会回报。」
月季揉揉青肿的肩膀,望着黑夜下冷眸对峙的俩人,背后刮起的山风冰冷入骨,让她禁不往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她能直面那么可怕的人,好厉害,简直就像……大姐一样。)
「哈哈,有意思,一年前柔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现在居然能露出这么锐利的眼神。我很好奇,你那副冷淡高傲的模样落到我们手中后,还能保持多久……」
喉咙里渗出碜人的笑声,他微微躬身:「请容我深切期待……」
意味深长地说完,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首朝月季晃了晃投影仪。
「对了,刚收到你三个朋友的情报。不错嘛,家人大都健在……也不知未来会变得如何呢,人的遭遇可是很难说耶!」
「你!」
林清莲拦往双眸喷火的月季,看着疯狂大笑的男人驶车离开。
「别让他激怒你……」
「这种事我也知道!」
小巧的胸脯剧烈起伏,月季深深吐气,紧绷的眉头稍微舒展。
「对不起,刚才谢谢你。你是……林学姐?我听朱晏提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的朋友似乎很担心你,在社交圈发了求救文,刚好陈进……就是朱晏那位,看到后通知我。」
「那三个笨蛋……」
「不是很好的朋友吗?说起来,我也想找你谈谈。」
林清莲手肘压在安全栏上,迎着冷洌的寒风,凝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
「好漂亮的景色……」
「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常来这里……」
月季偷瞥银发少女冷艳的侧脸,心脏莫名地跳个不停。
(我怎么了……)
心理奇怪,她雪嫩的脸颊不知为何染上淡淡红晕。
(肯定是酒精的影响……)
自我安慰,月季小虎牙咬着樱唇,接上:「看到这景色就会心生感动,尽管世上满是黑暗污秽的地方,但也有美丽光明之处。」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光明的所在?」
「诶?」
葱嫩的指尖指向远方霓虹迷幻的城市,林清莲极光般的紫眸反映灯火,迷蒙梦幻。
「你看,人们会自然地聚集在灯火处,纵使外面黑夜围拢,普通人只要沐浴在光明下,就能无所顾忌地快乐生活。没有人会主动离开安逸的光辉,投入凶险未知的黑暗。你知道接近问题生会被盯上,为什么还……」
「……那当然是因为她们是我的朋友!」
「她们的朋友可不少,可持续探望朱晏的只有你。」
「那些人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叛徒!朱晏平时对他们多好,但事情发生后一个个……」
「心里真的这么想?」
「不……我明白的,他们不是不担心晏姐,而是害怕自己、自己的朋友家人也会有相同的遭遇。」
「那回到原点,你不怕吗?不怕你的家人、朋友被你的行动牵连?为什么要坚持到这份上?」
「因为那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早点察觉长青的真相,小池她们便不会……可恶,如果是大姐的话,早就一眼看穿了!全是我无能的错,真的太弱了……」
两朵火焰般的马尾无精打采地躺下,月季攥紧的双拳颤抖不休。
林清莲看着她噙泪咬唇极不甘心的模样,眨眨眼:「……我大概明白了。回去吧,你哥哥在等你……」
「诶……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变态!」
「你说呢?」
「……刚才说想我谈谈,是因为他拜托?」
「嗯,非常担心你的样子……」
「你别被他骗了!虽然长得可爱,可内心却是卑鄙无耻的大变态!」
「我只看到一个忧心妹妹的好哥哥……况且,不管为人如何,对你的关心没有半点虚假吧?」
「啊……」
那一晚男孩怜惜自责的双眸蓦然掠过心头,月季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我理解你不希望家人担心自己,但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反会让胡乱猜测的家人更忧虑。」
「……我明白了。」
「好孩子……」
「你又为什么走入黑暗?」
「嗯?」
「那个……学、学姐!」
红着脸的月季偷偷观察银发少女的脸色,见她还是一脸清淡的表情,才安心继续:「你又为什么帮助朱晏,你们原本不认识吧?」
入鬓的长眉挑起,林清莲回眸凝望远方明月照夜市的美景,薄薄的樱唇被灯火染上橘红色的通透光膜。

「……我想是因为喜欢光明吧,非常非常喜欢。」




章六 真相隐藏暗斑 蒙雨遮掩光明

「我和你妹妹谈过了,我想这事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了。」
「谢谢你。」
「话说,不管曦菊还是月季,你的妹妹尽是些可爱又正直的好孩子,一个人全霸占也太狡猾了,不能分我一个吗?」
「想也别想!我的妹妹可不是你这样性格恶劣的丑女人能染指……不、不不,哈哈,那个……」
「嗯,没事,又是不小心说错嘴吧?理解理解……对了,上次说过带你去看泪魔行为的结果,你在家?正好,打开定位,等我一会。」
收起投影仪,优昙回头瞥向开读书会的妹妹们。曦菊苦着脸埋首题海,不时可怜兮兮地瞄向姐姐,而旁边的雨筠不知从那寻来教鞭,板起脸啪啪地抽在桌子上。
「那个,我有事出去一下……」
莫名地心虚,男孩小声嗫嚅,在黑发少女狐疑的眼神目送下,屁股着火般逃出家门。

───

(喂,笨狗,你这副见到骨头的谄媚模样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把和那个丑女人见面当成约会之类而心中窃喜吧?)
(……当然不是!)
(脸上在傻笑哦……)
(呜,才没有!)
(哎呀,没想到你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鬼,雨筠也太可怜了。呜~哇~哇~,用甜言蜜语欺骗我,还杀了我,最后却随随便便变心,男人说白了就是贪新忘旧的生物,我以后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你从来没信过!都说不是……只是觉得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明知道未来有噩梦般的命运等待自己,却毫不动容,积极地面对……)
(哼,这点小事,换了是我也……)
(大婶你不同!你只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无敌的存在,尽管没有半点根据……)
(……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毫无理由的自恋……咳,自信是大婶的强悍之处,也是别人难以模仿的地方。可她不同,明晓现实的残酷,接受未来的悲伤,自己主动迎向恐惧,只为从黑暗的世界中寻觅一点光明,将自己的梦想寄托其上。)
(喂,你该不会……)
(总之,我觉得只有像她那样经历深思熟虑后,依然毫不逃避地面对痛楚的人,才能实现梦想,才能守护所爱!)
(……不要把自己做不到的遗憾投影到别人身上。)
(抱歉……)
「还真是活力十足的地方呢!」
熙熙攘攘的菜市场里,内心迷惘的优昙闻声回头,只见小背心热短裤的银发少女顾目四盼,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白嫩肌肤透着健康的红晕。
「怎么了,一脸见鬼的表情……哦,因为这副打扮?这几天积累的压力越来越多,稍微放松一下。嗯,谢谢你陪我,这算是回礼吧。」
她把手上的纸盒塞到男孩的手里:「利记老店的点心,普通人预约要两周哦……可有钱人或是名人只要打个电话就好,很不公平吧?」
「是啊……唔,好甜!」
皱着眉囫囵吞下点心,优昙跟在好奇地左右探首的少女背后。
「没想到这么热闹……远山是老区对吧?」
「嗯,南岛刚开始时只有临江和远山两个区……」
「怪不得还能看到别处早淘汰的菜市场,建筑物也显得陈旧……所有才有了重新开发的计划吧?」
「诶?」
男孩迎着林清莲回首似笑非笑的双眸,脚步微微一滞。
「就是前任执政官推行的重建计划,当时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因为泪魔的出现无疾而终……不想知道吗?受这事影响人们的想法?」
「嗯。」
「那个执政官才是恶魔!」
远山公园和旧商业街的交界处,人烟疏落的杂货店内,扇着芭蕉扇的老婆婆断然说完,又笑眯眯转向林清莲。
「女娃又来看婆婆,真有心,而且长得越来越漂凉……哎呀,要不是那个性林的混蛋,老婆子的孙女也该和你差不多年纪……」
「难道!」
优昙惊诧和同情地看着掩脸黯然的婆婆,旁边的林清莲面无表情地开口:「婆婆想要孙女,首先请你儿子别老宅在家里,不努力找个结婚对象的话,是生不出小孩的。」
「诶?」
「哈哈……」
婆婆若无其事地避开男孩懵懵地眼神,菊花般的皱纹迭在一起:「哎呀,人一老,记忆就不可靠了……不过,要不是那个混蛋搞什么重建计划,我儿子早就把家业发扬光大了!」
「先不说将杂货店发扬光大……当时生意不是每况愈下吗?」
「是啊,现在的人都喜欢新奇玩意,买东西都到大商场。还是以前好啊,我家的茶果那时老受欢迎!」
「那为什么不接受重建,补偿金虽然比正常少了一些,但也好过惨淡经营……」
「呵,女娃这样的年轻人不会明白……」
一直精神满满的婆婆叹口气,感慨的眼神扫过姐妹般娇俏的两人。
「一个个活力充沛,相信明天比今天更美好。像婆子这样的老骨头啊,已经没有明天了,这间死老头留下的老铺就是全部。所以就算无人问津,老婆子也准备带到九泉下……」
感伤地说着,她苍老但矍铄的双眸忽然眨了眨:「哈哈,其实就是嫌价钱太寒酸了,如果他们肯加价,说不定我就卖了。谁知却派混混来捣乱,这种不走正道的下流胚子婆子最讨厌了,要不是人老了……」
「……抱歉。」
「啊哎,女娃别道歉,又不关你事。你和那些卑鄙的家伙不同,世上多一些你这样善良热心的人,也不会越变越坏……我是不知你们问这事干啥,但快入土的婆子也不怕说,就是因为世界尽是些蔫坏的坑货,才需要泪魔!」
「……但不管如何,他也是罪犯。」
「你是女娃的妹妹?也很好,就是说话大声点!而且犯罪又怎样?当年婆子和死老头刚来南岛时,这里啥也没有,就是吃人的怪物多!为了活下去,咱俩什么事没干过,这才有你们这代安稳的生活。」
她干枯的手掌拍在芭蕉扇上。
「婆子这几十年早看透了,不管高高在上的是什么人,你不给人们公正,就别怪人们自己来取!」
越说精神越抖擞,兴起的婆婆右手拉往林清莲,左手搂起优昙,叨叨絮絮了大半天,总算心满意足。
「抱歉又打扰婆婆你……」
「没事,有空多来串串门,可怜婆婆一个人好寂寞哦……要不,女娃干脆做我儿媳?」
「……刚才还说孙女和我差不多年龄,伦理上没问题吗?」
「哈哈……」
「另外,这季的补偿金已经转进你的帐户,请注意查收……」
「哎呀,一直劳你费心,怪不好意思的……」
「不,我只是帮社区服务的忙。补偿金是政府赔偿重建计划搁置带来的损失,只是你也理解那些官僚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要走民间渠道。今天打扰了。」
离开逼仄的小店,优昙朝前面的林清莲投以好奇的目光:「补偿金?」
气质又变得清清冷冷的银发少女回眸淡淡一瞥。
「别问的意思吗……不过,婆婆一个人不要紧吗?那么大的年纪,看上去有点寂寞。」
「放心,她的精神有别人三倍的劲头……说不定我们都不在了,她还活得好好呢!」
银发甩动,林清莲浏海下闪烁的紫眸若有所思。
「诶?」
「好了,继续。」
「重建开发?荒谬,将球场改成大楼,拆掉公园建商场,还不是收了地产商的黑钱,还好没得逞,不然我的孩子就得一辈子生活在钢铁混泥土的世界……老实说,想到孩子的未来成为官僚敛财的牺牲品,我也有拿刀子捅人的冲动,可我没有勇气,泪魔只是做了我们每个人想做又不敢做的事而已。」
足球场旁,看着孩子追逐皮球的斯文中年这么表示。
「林清廉那生儿子没屁眼的‘哔哔’,老子祖祖宗宗在南岛还未开发前就在这里打鱼!居然划为禁渔区,就为碍了有钱人的海景别墅的视野,‘哔哔哔’地扯谈!泪魔杀得好,不然老子剁了那混蛋的鸟儿下酒!」
旧码头里,赤膊纹身男对着银发少女狂喷口水。
祖宅被砸的诉讼者……
匆匆路过的上班族……
孤癖寡言的护林员……
优昙跟着林清莲在远山区里悠转,耳听各种对前任执政官的破口大骂,眼看少女向生活困难的人提供补偿金,心中的迷雾越来越浓───
「感到莫名其妙吧?嗯,再跟我去一个地方,之后会向你解释……」
这么说着,林清莲带着男孩转向玉景区,随着一座府第渐渐靠近,男孩的双眸也惊讶地睁开。
「这里是……」
「嗯,前任执政官的官宅……一年前,泪魔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要了解他行为的结果,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吧?」
「……也对呢。」
「对了,这里被没收拍卖后,我买了回来,改造成社会教育博物馆向感兴趣的市民开放……」
「为什么要这样?」
「嘻嘻,谁知道呢……」
俩人沉默地在寂静的廊道里穿行,抵达书房后,林清莲回眸浅笑:「怎么了,脸色有点难看?」
「……没事。」
顺着碧波莲池的木桥,步入书房,林清莲坐在紫檀高背椅上,滑嫩的长腿交迭。
「死者当时就坐在这,保持这样的姿势,而凶手……想必就站在前方吧。」
微风拂起浏海,银发少女幽泉般的紫眸凝注面前的优昙。纵使安坐依然显得高挑的身姿散发出慑人的气势,男孩不自觉地倒退半步。
「……你认为泪魔错了吗?」
「嗯……」
葱指按划樱唇,林清莲歪头想了想,露出淡淡的笑容,刚要启唇───
「大错特错!」
书房外突然传来年轻男人的轻挑嗓音。
「错在不应该给软弱的人们留下幻想的空间!谁都知道想治愈社会的痼疾,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可大家都惜身保命,抱着我不干也有其他人的侥幸心理,结果对罪恶只能默默忍受。泪魔一人的活跃,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你我不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世界不会变得更美好……好像是这样?」
黑背心迷彩裤下是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长辫灰发垂在背后,皮肤黑亮的青年摘掉墨镜,露出白洁牙齿和轻浮笑容。
「哈哈,我有点太认真了。抱歉,好几年没回南岛,听说出了个有意思的家伙,所以来参观一下……没打扰你们吧?」
「不会,这里是大家都能来的公众场所……」
「这样啊……」
长辫青年勾起嘴角,目光和回答的林清莲交错,突然转向优昙,抛了个电眼:「对了,忘了自我介面,加缪‧第奥兰,二十三岁,职业嘛……算是自由业吧,另外,女友征集中哦!」
说着,他很得瑟地亲吻中指上的骷髅戒指,朝优昙眨眨眼。
「好了,电灯泡当到这里,我去别处转转,你们继续,不过真是浪费啊……」
目送挥着手的青年离开,男孩搔搔头:「好奇怪的人。」
「恭喜你……」
「不带这么挖苦人的!」
「咯咯,抱歉……」
「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跑来跑去……」
「见证泪魔行为带来的结果。」
「但你上次不是说,有受到泪魔行动牵连的人,但刚才看的全都是因此受益或感到高兴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
「诶?」
「该看的你已经全看了……」
雪嫩的指尖摩娑滑凉的椅臂,银发少女轻垂螓首,长长的睫毛晃动,眼神飘忽。
「受流氓骚扰的婆婆固然值得同情,但开发商呢?因为政府的计划,向银行贷出天文数字的金额,结果却被不可抗力的英雄断罪当头一棒。公司破产,老板自杀,家人被追债人逼得东藏西躲……这种情况下,总是女人受到难以形容的折磨。」
她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男孩,轻叹一声,尽可能放缓语气。
「总数三千三百多人的员工只能无奈转业,勉强度日。且一年后的今天,还有五百人持续失业中,五百个人,五百个家庭。」
「怎会……」
「运动场在开发计划中原本会改建成医院。众所周知,远山因为是几十年前的旧区,医疗资源一向不足,所以一所综合医院是再开发的重中之重。当然,关键的推动力是为新规划的望海别墅区提供高端医疗服务。然后,时至今日,远山区的人遇到急病还是需要远路跋涉。」
「我、我……」
「平民百性就是这么奇怪,一遇到问题,总会归咎于富商名人,凭什么我们要预约,有钱有名气就不用?是不公平。但我只要在主页发一篇软广告,就能带动利记的生意,他们能吗?因为有名气,因为有钱,因为比旁人强,所以有罪!知道这栋府第的主人帮佣下场如何吗?万恶贪官的爪牙,泪魔的行为无可疑问地改变了她们的人生……好了,就到这里吧,抱歉,我有点说过头了。」
迎着男孩湿漉漉的双眸,林清莲抚额苦笑。
「拜托别用小狗般的可怜眼神看着我,那太犯规了……」
「……泪魔真的错了吗?」
「当然没错!」
她起身托起优昙垂头丧气的脑袋,暖暖的手掌擦揉他的泪眼。
「别忘了先前婆婆说的话!因为获益人的奉承忽视受损者的痛苦自然不对,可被受损者的悲伤感染而遗忘受益人的振奋更是本末倒置!今天我带你看这些,是想告诉你……」
银发少女冷艳的脸庞凑到优昙秀丽的双眸前,舌尖轻轻舔挠薄薄的樱唇,她怔想一会后才淡然轻语:「不伤人的正义并不存在。」
「……真的吗?」
「请自己思考……人只有自主发现疑问,自力发掘真相,自行分辨真伪,最后才能得出自己认可的结论。」
她坐回紫檀椅上,微风从侧面吹起长长的浏海。
「我和你一样……都是泪魔的支持者。所以我调查事件的细节,拜访立场不同的人,深思熟虑后得出了属于我的答案。」
瞇起紫眸,银发少女的目光顺着风声穿透雕窗,凝聚在外面碧波池水里的青莲翠瓣上。
「泪魔杀死执政……林清廉是正义的行为。」

───

「赶紧啊!车队快回来了,别磨磨蹭蹭……嘁,所以说离岛的乡下人素质就是差,怪不得在本土混不下去!」
密集的照射灯在黑夜里开辟出一小片亮如白昼的空地,头发半白的干瘦男人站在灯光下尖酸刻薄地指挥着奔来跑去的佣人。
窄身燕尾服包裹形如猿猴的身体,他跳着脚,手指乐团负责人的鼻子,小胡子下口水横飞。
「音乐没问题吧?虽然不指望这穷乡僻壤的水准,但要是出了纰漏,你给我滚去黑暗大陆和变异人作伴!」
呜~噢~呜~噢~
突然响起的警笛声令他整个人蹦了起来,焦急地大喊:「开路的警车到了,给我快快快快!」
男人飞快检查脚下的红地毯,然后扭头眯眼,视线沿着地毯蜿蜒爬升,来到山坡上翠林半掩的宅第。
确保一切妥当,他站在路旁巨大的樱花树下,拉着两旁忐忑不安的助手躬身九十度。
警灯闪烁的安保车快速驶过,一辆加长宽敞的漆黑豪车稳稳停在路旁。云鬓高堆、披着殷红连衣裙的高挑女人匆匆走到车门旁。
轻缓地拉开车门后,她屈下双膝,伏跪在红地毯上,裸背大开叉设计露出的大片雪肌绷紧,尽可能地保持平坦。
一只套着凉鞋的肥硕脚掌探出车门,踩在粉嫩的背肌上,堪比数人份的体重压得女人身体弯曲下沉,但她咬着发丝的嘴唇紧闭,一声不吭。
「还未开花吗……」
高扬的乐曲伴奏中,穿着钓鱼服的肥硕老人仰望樱花树光秃秃的枝桠,喃喃自语。
旁边躬着腰的胡子男汗水掉落,声线沙哑:「很抱歉,阁下,我会严加督促……」
「算了,这座岛的气候原本就不适合樱花……」
权力只对人类有效,纵使戎马半生,曾经列席联邦安全委员会的这个男人也没办法命令樱树开花。
摇摇头,他随意迈步,越过一个个躬身行礼的人,过了一会,背后才响起密集的脚步跟随声。
「另外,说过了,我现在没有担任官职,阁下还是算了……退休的生活还是悠闲地过比较轻松。」
「是的,阁下。」
「呵呵,你啊……」
回到暂往的豪宅,老人卧坐在软椅上,两名青稚娇嫩的年幼女孩跪在两旁捏脚揉肩。他抚着肥厚的双层下巴,飘渺的视线俯瞰窗外热闹的中庭。
一瘦一秃的俩个中年男人提着酒杯,在人群里点头哈腰,脸上堆满谄笑。
「那二人好像是……」
旁边的胡子男连忙走上前,轻声说明:「这里的内务部长和首席法官,听说他们最近在运作调离南岛。」
「哦……咦,这不是上次的蚜虫吗?」
俊秀得不似人类的青年插入人群,突然感到什么般,回首仰望。和阁楼上的老人视线交接,他嘴角勾起没有感情的笑容,低头抚胸,躬身行礼。
「记得他上次安排的节目还真不赖,你也玩得很开心吧?」
「蒙您厚赐……」
「呵呵,玩得开心就好,难得的休憩,尽情放松心情……啊,对了,当时那个倔强的小妞,还未送来吗?」
「还没有,我催催他?」
「嗯……」
老人回头望着青年强拉脸色僵硬的瘦秃俩男,躲在一旁窃窃私语,粗眉皱起。
「他和这俩人……对了,你催归催,别逼太紧,这只蚜虫最近好像和那边走得很近,那老不死越来越疯狂,我可不想惹火烧身。」
「是的……」
「另外,那些迎来送往的排场能省就省吧……」
「诶?」
「我知道你陪我流放到这里,心里憋屈,又看不上乡下人,免不了想在别的地方找回面子……」
「小人不敢,规格方面应该没有逾越……」
「是没有,但离岛和等级森严的本土不同,更讲究民众平等……」
肥手在一丝不挂的女孩身上揉弄,老人漫不经心地回答。
「但那只是……」
「嗯,是场面话,可低调一点也没坏处。」
「明白,我就是怕大人委屈。」
「哈哈,委屈?有什么委屈比得上被人撵下台,贬谪到荒岛软禁?说什么身体不适,休息静养,笑话!……不会连你也认为我完蛋了吧?」
「怎么可能!」
心脏仿佛要停止般抽搐,胡子男迎着老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前行两步,低头弯腰。
「不管旁人如何想,我和军中无数大人的旧部也绝不认同!」
「哈哈,无需忌讳,我的政治生涯是完结了。那又如何?我可没打算简简单单就放弃哦,输了就爬起来重新再来,不看到那些混蛋凝固的表情,我怎么甘心就这么下地狱!」
双眼红赤,老人的肥手用力攥紧女孩娇弱的细颈。喘不上气的女孩被提到半空,悬空的小腿乱踢,充血的双眸渗出乞怜的泪水。
「呜唔唔唔唔唔唔……」
旁边的女孩惊骇地看着同伴的双手无力垂下,死命掩着自己的小嘴,瑟瑟发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今天像是会下雨的日子……」
雨筠望着窗外阴恹恹的天空,淡淡地说。
「是呢……那个,可以先把我额头上的那玩意移开吗?」
手指扣在家用电钻的板机上,黑发少女婉然一笑。
「哥哥,请你解释一下,昨天去见谁了?而且回来后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
喀叽叽!
「呜哇哇!别、别,脑袋会开洞!」
斗鸡眼般向中间靠拢的双眼凝视轰然转动的钻头,优昙冷汗横流,闭眸大叫:「昨天去了前任执政官的官邸!」
「前任执政官……」
若有所思,雨筠皱着细眉,收起电机,光着身子走向衣柜,背后是男孩逃命般的脚步声。
「哥哥,没事吧?」
关上房门,惊魂未定的优昙看着眼前手抱父母相架的金发女孩,嘴角抽动。
「曦菊,你拿着相架干什么……」
「当然是保护哥哥!」
「哦?」
「发起疯的雨姐就连雾姐也不敢接近,只有爸爸能阻止她!」
「……这样啊,今早没有跑步?」
「嗯,像是会下雨的样子,虽然我很想跑,但雨姐不准。」
带着妹妹下楼,优昙刚走进客厅,突然身体一僵。
长方形的餐桌旁,挽着赤发把玩的月季回头一瞥,鼻子中哼出不屑的声音:「变态!」
楞楞地看着骂了一句便完事的妹妹,优昙满头雾水。他慢慢走近,可赤发少女既没有发飙,也没有逃跑,只是扭开脸,回避视线接触。
(林清莲到底施了什么样的魔法……)
这时,解开马尾,黑发重新披肩的雨筠走了下来,有点意外地瞄了月季一眼。
「嗯,既然人齐了,吃早餐吧。」
刀叉敲击的餐盘的叮叮声偶然响起,优昙扫视餐桌,右边的雨筠安静斯文地进食,不时拎着餐巾替他擦拭嘴上的污渍;左边的曦菊大口地吞咽,注意到他的目光,圆鼓的脸庞甜甜一笑,把叉上啃了一半的香肠递到他的嘴边;远方的月季扭着脸,也不知她清不清楚自己吃了什么。
(说起来,这还是大家第一次齐聚一堂吃饭,难道预示会有好事发生?)

───

(……雨还未下呢。)
黄昏时份,优昙手拎着雨筠给他的雨伞,仰望天上厚厚的阴云。
(不是常有的事吗?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的坏事,迟迟不来,反而使人焦急。)
(嗯……大婶,你怎么看?)
雨筠有学生会的事务,曦菊忙于社团活动,月季总是不知去向,放学时习惯一人回家的男孩慢慢走在远山公园外的行人道上。
两旁的行道树随风摇曳,人迹寥寥,安静的环境正好适合思考。
(……那丑女人似乎猜到了什么!)
(嗯。)
(喂,这平淡的反应是怎么回事,身份暴露也不要紧吗?)
(是她的话,应该不要紧。)
(你凭什么相信她不会向警察或媒体泄漏情报?就算没有证据,也很麻烦!)
(为什么她要那样做?她也支持泪魔的行为……而且我想的太简单了,没想到有那么多人因我的行动受到伤害,今后必需更加谨慎才行。)
(哇,这不是完全被蛊惑洗脑了吗!)
也就在这时───
「啊,下雨了……」
蒙蒙雨丝被风吹得东歪西倒,洒落在红砖铺就的行人道上,同时,一枚圆球倏然破开雨幕,啪啪地在红砖上跳动翻弹,滚到男孩的脚边。
反射光线的金属球体表面光滑,「嘀嘀嘀」越趋急促的响音令人心生不安,优昙瞳孔收缩,背后突然一声吼叫:
「快避开!」
脑子反应前,身体先一步翻身扑倒在地上。
「咚」地一声闷闷沉响。
灼烧眼球的强烈闪光后,轰然巨响荡开附近的雨丝,在男孩耳边炸开。脑袋嗡嗡发晕,他只觉耳腔剧痛,刚撑起的手脚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怎么回事───思绪迟缓,优昙浑浑噩噩。他勉强翻起身体,眼球突跳,鼻下两道鲜血痕迹。
「一、二号保护目标,三号呼叫救援,其余人展开阵形,尽快索敌!」
不远处,从阴暗处现身的黑衣人们迅速散开,有条不紊地组成警戒的半弧阵形。俩名双手握枪的黑衣人弯着腰,在同伴的掩护下,半跑着朝男孩移动。
(是葬花的地勤人员,到底发生什么事……)
脑海一片混乱,优昙渐渐找到焦点的双眸蓦然睁大───
靠近的黑衣人和男孩的视线接触,嘴角刚挤出一丝笑意,上宽下窄的头骨猛地变形扭曲。
坚硬的顶骨迸碎,头盖掀飞,脑浆四溅,双眸茫然失神的男人身体晃了晃,才斜斜倒下。
「狙击手!隐蔽!」
气急败坏的大叫声中,黑衣人乱糟糟地分散躲在行道树后,只是原地又留下数具尸体。
一道水波般的蓝光掠过这一块区域,脑袋探出树干探查的队长呻吟一声:「区域扫瞄!这里是战场吗!」
就像是回应他的猜测,远处的雨幕里忽然绽开两朵形如花瓣的火光。长长的火舌伴随哒哒哒的震音,割麦子般扫倒行道树,将队长的身体绞得粉碎,犹如千疮百孔的水壶般喷吐鲜血。
「支援!我们需要支援……」
只配备便于携带轻武器的黑衣人拚命嘶叫开火,然后一个个回归寂静。
优昙茫然看着血肉横飞的场面,节奏匀缓的沥沥雨声里不时响起撕心裂肺的痛嚎,冰冷淋身的雨水里夹杂飞溅脸上的温热鲜血。
(人的生命这么轻易地……)
「清理完毕,开始捕获。」
唐突的脚步声传来,密雨倒挂的水帘扭曲,几道排开雨水的透明人形轮廓向男孩围拢过来。
「喀喀」的枪械上膛音回响,人形轮廓前方现出长条形状的无雨带,紧接着是扣动扳机的轻音。
「小心!」
背后风声忽起,一道破破烂烂的身体把优昙压在身下,「咻咻咻」射来的麻醉针深入背肌,破风尾羽轻颤不休。
整个左肩粉碎洞开的黑衣人血目厉睁,对着身下的男孩大吼:「跑……快跑!」
葬花绝不是与人为善的组织,赌上家人命运的男人还想再说什么,可喉咙翕动后吐出的只是血泡。麻痹药物开始影响中枢神经,他的瞳孔渐渐扩散。
「啧,刚才在装死吗?」
一具人形轮廓带着嘲讽走到近处,彩光闪烁后,全身包裹银色紧身衣的躯体展露人前。
戴着呼吸面罩的男人朝优昙一笑,右手拔出手枪,对着旁边的黑衣人,看也不看地扣动扳机。
「碰」地空气震荡,大口径枪械爆发的威力在男孩的眼前炸裂,被强动能挟拐的螺旋子弹轻易而举地将黑衣人的头颅轰成西瓜渣碎。
「别怕,就当睡一觉,只是噩梦会比较漫长……」
随手扔掉手枪,男人左手提着的注射枪指向被淋了满脸鲜血的优昙,右手拉动枪栓上膛。
凝视眉心上黑黢黢的枪口,优昙的瞳孔收缩到极限,滚烫的鲜血从额头滑下。尽管心中拚命嘶吼反抗,但无可遏抑的恐惧攫抓他的心脏,连一根手指也驱动不了。
也就在这时───
(笨狗,身体的控制权给我!)
(……对不起。)
(不,这对你还太早,接下来交给我,找上门的架岂有不应之理!)
抱着猫戏老鼠般心态的男人突然一愕,眼前的猎物神情蓦然剧变,纤弱的肩膀向右方微微一晃。他下意识地偏移枪口跟进,可娇小的身影一阵模糊,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锤百炼的条件反射起效,他凭直感朝反方向开枪。飕地撕裂雨幕的麻醉针穿透黑马尾,撞在红砖上折断。
淡淡的香气入怀,男人自然地俯下头颅。映入他瞳孔的是桀骜暴虐的双眸,和一只越变越大,直至占据全部视野的拳头。
小小的拳头轻轻在男人的喉咙上一点,他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情人戏闹般的轻缓动作,带来的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骨折声。
将全身力量汇聚一点,于分寸间猛烈爆发,让对手避无可避,俐落地肢解人体的卸力机制───这便是雾堇从痴迷旧文明的父亲收集的古藉里学会并精研的武术……不,杀人术。
小巧的身体蜷缩成团,‘优昙’窜进男人的胸怀间,把脑袋诡异地歪挂肩上的他当成盾牌,在水洼处处的行人道上直线突进。
咻咻咻,男人短时间内还活着,肌肉依然紧绷的身体挡下四方射来的麻醉针。‘优昙’肩膀用力,把男人顶向最近的人形轮廓。
轮廓下意识地接过同伴,光学隐形系统立时失效。现出身影的他忽然见到水花飞溅,猎物细弱的左腿猛然踏落大地,秀丽的脸庞一瞬红得通透,马上便随深深吐气白得瘆人。
纤纤腰肢扭动,小小的拳头探出,轻轻触碰男人双腿间,高度刚好能够着的部位。
「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脆的软壳破碎声令迅速包围过来的轮廓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湿透的浏海粘在额上,‘优昙’亢奋渗血的双眸环扫他们。她仅以脚尖触地,绕着痛得在地上打滚痉挛的男人转圈,左右晃动的肩膀仿佛下一刻就会不意杀来。
浑身湿透、弱不禁风的姿态在轮廓们眼里简直如洪荒猛兽,训练中面对近身敌人拉开距离的原则占了上风,他们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
「就这种程度?挑起我的欲望,不会就匆匆了事吧?我的血还热着呢!」
‘优昙’舔舔染血的唇瓣,看着退得更快的轮廓们,露出魅惑的笑容,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别开玩笑!就算我是南岛最强的格斗家,也不可能打羸那种火力的战斗小组!)
她伏底身子减少接触面,男孩幼童般的体形帮了大忙,背后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的敌人发射的麻醉针纷纷落空。
‘优昙’冒着针雨蛇行前进,不时以手撑地突兀地改变方向,又或者闪入行道树后躲避,方向飘忽不定地迅速朝旧商业街逃跑。
(可恶,那来的混蛋!姑且先逃到人多的地方,希望能让他们有所顾忌…)
很快,阴雨下蒙泷模糊的城镇便遥遥在目,破旧的建筑物从没有这般可爱,‘优昙’甚至和卖小吃的摊贩对上眼神,然而───
不远处的小山丘上,隐藏在光幕后的国字脸男人看着逃窜的男孩,眉头紧锁。穿着被雨水打湿的驾驶服,他霍然转身,背后的投影沙盘上目标的红点周围,还有几处激烈交火的战斗,每一秒都有代表阵亡的黑红光芒闪过。
「副团长!」
身后不是第一次响起的嗓音焦急万分,他阴着脸朝旁边投影里双目深陷的青年冷声:「不可能活捉了!」
青年满头大汗,偏着头像是和影像外的人交流,直到‘优昙’快要逃入街区,副团长的脸色也黑如墨锅时,才扭头急声:
「报酬不变,必须确保目标头部的完整,其余你们自行决断!」
副团长迅速对着通讯器大吼:「任务更改,保证头部完整的情况下击杀目标,回收尸体,排除一切阻力和目击者!」
小贩奇怪地看着狼狈逃窜的小女孩,被突如其来的红光晃花双眼,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闪烁不停的红点。
顺着红光望去,雨幕的深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尖啸。
「诶?」
他的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圆,看着急速奔来的金属尖弹卷着狂风擦过他的脸颊,窜入身旁的杂货店。
脱离人烟寥寥的危险区域,刚松一口气的‘优昙’脸色大变,迅速扑倒地上。轰隆一声巨响后,从天而降的碎砾打得她背脊生痛。
「咳咳!」
漫天的灰烬飞舞,她掩着脸站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烧焦的味道,面前的摊档和小贩消失不见,只剩下还散发高温的半液化金属框架和冒着烟的两截残肢。
旁边的矮砖房也为之崩坍,残桓断壁孤伶伶地伫立。
(等等,这里是……)
(说起来,昨天才来过……)
(……怎么可能,婆婆!)
(笨狗,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
密集的枪声突然响起,‘优昙’反射性地闪身躲避……还是没有全部闪过。
跑动中的娇小身体突然向左一歪,尖弹头带着血花从左腿白嫩的肌肉内窜出,下面隐隐看到白骨嶙嶙───
(大婶!)
(不要紧,只是穿透伤……)
歪着的身体顺势一倒,她在地上打着滚翻到残壁的后面。
(见鬼!怎么突然下杀手,目标不是抓笨狗你吗!)
(会不会是葬花……)
(不可能,他们只要控制妹妹们,还不怕你乖乖听话吗……混蛋,又搞什么啊!」
有点眼熟的金属圆球飞越断壁,落到‘优昙’的脚旁打着转。呻吟一声,她一脚扫踢,同时扭身咬紧牙帮,全身肌肉绷紧。
闷闷的沉声响起。
紧张地盯着断壁,小队长向后方比个警戒的手势,因光学系统能量耗尽而暴露的身躯举着枪小心翼翼地靠近,瞄准镜后的双眸眨也不眨。原以为是渡假期间的放松小任务,没想到反给蜇到手了。
当绕过断壁,看到娇小但恐怖的目标在地上痛苦呻吟,怎么挣扎也爬不起身后,他总算松了口气。
震荡弹的滋味可不是一时半刻能摆脱的───安下心,他一脚踩往‘优昙’的头颅,枪口指向她的胸口。
正要扣下板机,也算帮同僚报仇,男人突然感到光线一暗,身后传来熊般的大吼。
「嚎嗷嗷嗷嗷嗷!」
两条粗如柱石的熊臂左右环抱,将他紧紧勒压在铁板一样的胸膛上。沛然巨力向内挤压,男人的骨胳发出喀喀的呻吟声。
不要紧,虽然对方体形力量远超常人,但只是不会运用的外行人───男人冷静的判断,双手成十字架势挡在胸前,保护内脏。等对方不懂留力的疯狂爆发过后,悍然反击。
肘击,脱身,拔枪,转身,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视线顺着手枪照门指向惊惧的熊脸。
「完结了……」
吐出残酷宣告的男人蓦然感到背后括起微风,一团圆圆硬硬的小巧物体触碰他的后腰。
「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
骨胳粉碎声夹杂不敢置信的尖叫,男人的上半身诡异地歪曲,整个人折成两半。
「混蛋!」
不顾一切的勉强爆发后,‘优昙’五官溢血,软瘫地上。她转向凝视尸体发楞,双腿还打着颤的熊男:「你怎么会在这里?」
「俺、俺……刚好路过!」
「……你该不会一直跟踪‘我’吧?」
「哈、哈哈……」
「算了,现在可不是废话的时候,赶快抱我!」
「诶诶咦!这太早了吧,俺的心理准备……」
「误会你的头,找死吗!」
谨慎的脚步声从左右慢慢接近,熊男呆了呆,咬咬牙,轻柔地把‘优昙’袖珍的身体捧到自己的胸前。
细细的熊眼转了转,他露出和粗豪外表不符的狡黠,抓往尸体的手,一把甩到背后,当成披风挂着。
「嗷哇哇哇哇哇……」
发出惊天动地的熊吼,他弯着腰冲出断壁,拚命逃窜。
「叫什么叫,嫌自己不够惹眼啊!」
果然,连绵的枪声响起,周围的招牌广告板纷纷被击落打碎。吓得熊男魂飞魄散,紧闭熊眼,再也不敢发声。
「怎么回……呜啊啊啊!」
「救命,救命!」
「警察,快报警!」
「恐怖袭击!大家快逃!」
「妈妈,爸爸,你们在哪……」
黄昏是商业街兴旺的时刻,被先前的爆炸声惊动,围聚过来的人群遭遇到的是毫不留情的血洗。
对目标束手束脚的憋屈,一瞬间遇过奔腾的金属狂流宣泄在无辜的人们身上。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绝于耳,四散逃离的人群里,一个个脸色恐惧的人浑身剧震,倒卧在血泊中。
「该死,他们疯了吗……快向人少的地方跑!」
看着跌坐地上、嚎啕大哭的小女孩被子弹撕成破娃娃,熊男血气冲头,转向的速度稍微慢了一点。
明显瞄准下三路的子弹扫过,在旁边的马路上溅起阵阵火花,数枚尖弹忽地反跳,穿透背着的尸体,窜入熊男的后腰。
「呜!」
「熊男没事吧!」
「……没、事。」
身下的熊男速度大减,‘优昙’又看看绝望哭叫的人们,咬着下唇,心里决断。她手朝远离人群的汉堡快餐店一指:「往那里跑!」
熊一般的粗壮身体撞开玻璃门,跌跌撞撞地又走了几步,终于再也支持不了,勉强翻过售餐台后,便瘫倒地上,喘起粗气。
‘优昙’皱着眉伸展身体,确认恢复得如何。她瞄向空旷无人的店门口,明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你也快从后门离开。」
「诶,那你……俺还能跑,咱们一起走,警察也快来了!」
「警察?哼……」
鼻音不屑,她扭头看向地上的熊男。放松后,他浑身止不往地颤抖。
「话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看上去可没有外表那样坚强……」
「当然是俺喜欢你……人生就是找到喜欢的人,然后拚命守护!这是俺师父教俺的!」
「哦,也就是说你喜欢‘我’,所以愿意为我而死喽?」
「……刚才,俺没有多想,看到你有危险,身体自然就……」
「只是一个纯粹的笨蛋嘛……好了,你已经够努力了,该放手就放手,不然会给女孩子讨厌哟。」
「但是……」
「你留下也只会碍手碍脚,放心,我比你想象中强多了,一群小丑还奈何不到我。」
「扔下喜欢的人,算什么男人!」
‘优昙’迎着熊男慷慨激昂的表情,想了想,小手往他腰后一模……湿湿的。
「痛、痛痛痛!」
望着掌心上鲜艳的血液,‘优昙’刚想说什么,店门口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她叹了口气:「唉,原来是个拖油瓶。累赘的队友,数量悬殊、占尽优势的敌人……这不正好吗!」
解开马尾,撕掉身上的衣裙,确保不会有任何阻碍行动的束缚,赤裸的‘优昙’跃出掩护物,不闪不避地走向店门口。
「因为,无论如何,最后赢的只会是我!」
鲜血涂绘的秀脸上荡漾着媚艳的微笑,她把握得噼啪作响的拳头交击在胸前,遘向战场。

───

「……雨还未下呢。」
水龙头淅淅流出的水冰冷入骨,林清莲用力地捏揉双手。被冷水剥夺温度的肌肤因过度摩擦而粗糙发麻,不时传来刺痛。但她还是拚命洗个不停。
银发少女身在公园的隐密处,旁边是一滩稠白的呕吐物。
「或许今天不会下了……」
迷惘地想着,林清莲蓦然感到后颈一凉,几滴水珠落在上面。
同时,投影仪剧烈震动……来自朱晏的短讯:「救命!」
接踵而止的数副求救短讯突然戛然而止,好友目录也从上线变成不在线。
(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太大意了,还好离得不远,要尽快!)
忧心和懊悔驱散了茫然和恶心,她迅速转身冲出公园。
蒙蒙细雨飘落,少女在冰冷的雨水中疾奔,乖着风般飞快地赶到前几天刚拜访过的青年公寓。
公寓的防盗门洞开,关着灯的内部幽深漆黑。不祥的预感划过心头,她咬着下唇,抽出细长又锋利的利刃,闪身而入。
翠发少女衣衫不整地倒在玄关的地板上,林清莲迅速越过她的身体,在房间内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担心地抱起朱晏。
「还好吗……」
「林、林学姐……」
黑青的嘴唇,红肿的脸蛋,虚弱的声音,翠发少女惊惶的双眸和林清莲安慰的眼神对上,慢慢变得湿润,泪水缓缓渗出。
突然,她睁圆双眼,恐惧栗然地望向银发少女的背后。
反射性地转身,握紧的利刃横在胸前,林清莲愕然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细腰倏然剧痛,强烈的电流顷刻间摧毁了她的神智。
迷茫倒下的少女双眸里最后留下的画面,是朱晏冷笑扭曲的表情和噼哩吧啦地响鸣的电击器。
「为什么……」

───

「我说过非常期待……」
手腕的刺痛和当头淋下的冰水拉回了堕往深渊的意识,林清莲迷糊地睁开紫眸,虚弱的身体内仿佛还有残余的电流在肆虐。
「唔呜……」
她流泄出沙哑闷泣的呻吟。
「这色色的声线不错嘛,比起唱歌更适合你……相信你很快便能掌握如何让男人发出愉悦的声音。」
「……是你!」
蚜虫虚伪的脸孔在微弱白炽灯下摇曳,视线还模糊的银发少女尝试伸手攻击,可动弹不得的双手只带起哗啦啦的铁链摆动声。
「真是养眼的光景呢……」
鲜血淋漓的双腕被天花垂落的铁链紧缚,朝后拖曳的锁链勒得细腰弯折,沉重的铁球把恶意分开的双腿固定在两旁。
为了保持平衡,林清莲只能踮起脚尖,尽可能俯下上半身,翘起浑圆的臀部,摆出羞耻煽情的姿势。
「呜……」意识到自己屈辱的模样,她羞愤地咬着下唇,目光扫过掉落在墙角的利刃。
(失策了,他们动手得也太早了,而且时机选择也巧合得可疑……我到底搞错了什么?)
「没办法,谁叫你这么危险……」
男人一把捏起少女的下颌,看着她因冰水涔涔流下,脸色苍白的模样,嘿嘿怪笑:「明明长着一副勾引男人的下流身体,好好发挥所长便是……杀什么人呢!不过,按他们的情报,你的能力似乎不能连续使用?」
「刚才……那是陷阱?」
「呵呵,要不然一直东躲西藏的瘦部长,为什么突然现身?唔,虽然可能多此一举,不过还是加层保险吧。」
看着蚜虫用针筒抽取小瓶内湛蓝的液体,林清莲的瞳孔随之收缩。
「放心,不是可疑的药物,只是强效清醒剂,这样你就用不出那叫离魂的力量。」
(……离魂?)
尖尖的针头刺入颈静脉,外物侵入血管的违和不适令少女皱起眉头。
「好,这样一来,你就插翼难飞。怎么,要不要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求饶?我也不是恶魔,听到求求你、拜托你,说不定意外地心软喔!」
「那只会让你得意……拜托你!」
「哦哦……」

「放过朱晏她们……」
「……不愧是酷酷的林清莲,这时候还有余裕担心别人,不过似乎是多管闲事?对吧?」
「哼……」
隐藏在黑暗墙角的朱晏走到灯光下,背后跟随的陈进脸色羞惭,眼神回避。
「朱晏,陈进,你们……」
迎着银发少女复杂的双眸,朱晏的脸上闪烁着发自内心的欢愉。她一把掀起林清莲长长的浏海,观赏对方痛苦的表情。
「……对,我就是想看到你这副下贱的模样!瞧瞧你,撅起屁股邀请男人的淫荡姿势,高高在上的学姐原来也就是个婊子!」
「为什么?」
「咯咯,还不明白?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天资比较好,明明脸上总是看不起人的冷淡,偏又喜欢居高临下的教训施舍他人。老实说,你装模作样的恶心笑容我早看够了!什么放过朱晏她们!假惺惺得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是这样啊。」
陈进看着银发少女垂首悲伤的模样,忍不往解释:「他们给朱晏下了最后通碟,威胁不协助的话,就对我们的亲人出手,我们没办法……」
「抱歉,连累你们了。」
「不,这不是林学姐的错……」
「当然是她的错!」
大喊一声,翠发少女插入两人的中间,双眸投往林清莲的嫌恶更深了。
「什么斩破恶梦的剑,不就是个杀人犯吗!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还有脸装成白莲花,真是厚脸皮的女人!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她伸手探入林清莲胸前的衣襟,一掌攥抓丰满的软腻。
「真漂亮呢,浑身上下干净得不染污垢,那一晚前我也是如此,但是啊……」
精致的脸孔扭曲,朱晏五指用力地握捏,白嫩的软肉顿时被挤出指隙。
「呜……」
「你能想象那些男人对我做了什么,在我身上留下什么吗?凭什么选我啊!我和小池她们什么错也没犯过,难道因为出身贫穷就要遭受折磨。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那像你这种杀人犯才应该得到报应!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指甲深深嵌入嫩肉,翠发少女歇斯底里地大叫,突然熟悉的胸怀从背后紧紧环抱她。
「够了,朱晏,够了……」
「陈进……」
狰狞的表情被温暖的拥抱融化,朱晏木然地跪坐地上,仰望白炽灯,喃喃自语。
「……为什么你要帮我,凭什么我非要被你这样的人同情不可。」
啪啪啪!
「啊啊,友情真美好呢,让人忍不往想象如果面对残酷的选择又会如何?」
夸张地鼓掌,蚜虫刚要说下去,背后不意传来开门声。
深灰长辫甩荡,黑肤青年抱着一名少女走了进来,他迎着扭头望来的数道目光,咧出白亮的牙齿。
「哟,我没错过好戏吧?」
「是你?」
「呵,又见面了,你的小女友还好吗?哦,别把这事告诉她,我还准备趁机会发动攻势耶!」
「……所以昨天是侦测?」
「嗯,别怨我,身为佣兵,身不由己啊!」
「怎么这么晚,一个小女孩都搞不定吗?」
加缪转向皱眉的蚜虫,指着脸颊上的抓痕抱怨:「都合作好几年了,还不清楚我的能力吗?没想到这小娘皮外表娇滴滴的,疯起来还挺棘手……」
「嘛,毕竟是长青的学生,身体能力比普通人强不少。」
说到这里,蚜虫忽然露出恶意满溢的笑容,朝加缪努努嘴,黑肤青年会意地把手上的少女放在林清莲的身旁。
红发双马尾凌乱,噙泪的赤眸惊惶失措,樱唇被毛巾堵住,少女和林清莲四目相对,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眸光。
「月季……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等等,不是说好只要协助你们,就放过月季和朱晏吗!」
林清莲难抑怒火的冷冽嗓音回响,旁边的陈进也愤怒地质问。
面对这一切,蚜虫眨眨眼,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就是这个,希望破灭的愤怒,遭欺骗又无可奈可的表情,实在太爽了!况且,你心里真的相信我们会守诺?反正你要的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恶!」
一句话击沉握拳自责的陈进,男人又转向银发少女:「你有什么好惊讶?她的价值可不比你低。」
「难道……」
「说起来,还真都是你的错。我的委托人非常渴望一件珍宝,但因为它独一无二的特性,无数人暗中觊觎,想出手抢夺又担心争斗时会打碎脆弱的宝物。最后打破平衡的你说是谁?」
(原来如此,都是我自作聪明的错……)
「主要目标,备胎,对比的血脉样本,一次过将三样美食收入囊中,可真是贪婪的顾主呢……」
脑海灵光乍现,林清莲霍然抬头,紫眸震惊动摇。
「对,我这边只是敲敲边鼓,正戏可不在这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
突然,穿透层层障碍后依然清晰可闻的爆炸声传来。
「怎么回事?」
蚜虫和加缪互视一眼,拥有相当战斗经验的他们都能听出爆炸声里蕴含的涵意。
俩人皱着眉走出房间,来到公寓的阳台,遥望远方袅袅升起的黑烟,和急促响起的枪声。
「那里该不会……」
蚜虫没有回答,「啧」地哼出声,尝试联络委托者……不出意料地繁忙中。
「喂喂,没问题吧?别事情不顺,被当成替罪羊扔出去……那我的佣金不就泡汤了吗?」
「放心,我手上还有两枚筹码,钱少不了你的。」
才怪!───和受雇佣的加缪不同,靠情报为生的蚜虫隐隐察觉到水下汹涌的暗潮,像他这样的小卒子,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可恶,连对付一介高中生也会出差错,还好意思自称为纵横黑暗大陆的海盗!」
仿佛掩饰内心的不安,他不厌其烦地联络对方,所能忆及的方法都无功后,阴着脸的蚜虫拧身对背后围过来的下属嘱咐:「你们两个,直接去找那人,记得尽快……」
「无论如何,这事彻底闹大了……」
看着远方的尖叫声带来的骚乱已经波及到公寓下的街道,黑肤青年把玩长辫,嘴角勾起趣味盎然的笑容。

───



男人们离开后的房间寂静无声。
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又远去,林清莲突然对陈进说:「他们不会放过目击者的,趁现在快带朱晏和月季离开!」
「但林学姐你……」
「我走不了……」她晃晃紧缚双手的铁链:「没有钥匙的话……而且,朱晏说得没错,身为杀人犯的我有报应也理所当然……」
「哼,看你们一唱一和的,我这是被打成反派耶?」
朱晏冷淡的眸光扫过摇头摆手的陈进,凝视被药物和姿势折磨得汗流满脸的林清莲。
「恩将仇报,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你们心里是这么想的吧?」
「不、不不……」
「谁也不信的慌话就省省吧!对啊,我就是想这个矫情的女人受到相同的折磨!感受我的痛苦!体验我的绝望!看她漂亮的脸蛋被沾污,纯洁的身体被侵犯,变得破破烂烂后还能不能维持从容高傲的姿态……呵,女人的嫉妒还真可怕。」
自嘲地扯扯嘴角,她娇媚的双眸眯起:「吶,林~学~姐~,如果换作你,能比我应对的更好吗?」
「……什么?」
「呵,要是那一晚被强迫带走的是你不是我,经历那种惨剧后,你能比我更坚强吗?先别忙着回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池她们的结局吗……现在告诉你答案,她们的身体被拆得七零八落,内脏器官都被卖掉了。」
倒抽凉气的声音萦回,房间内的空气凝固到极点。
渐渐隐约的抽泣声响起,朱晏俯下身,轻抚泪如雨下的月季:「别哭,知道吗?小池最后的时候,叫得不是父母,而是你的名字……真的很喜欢你呢!」
看着红发少女浑身一震,赤眸变得失神飘渺,她无趣地转向林清莲。
「似乎是因为我们这些‘命运的幸运儿’天生身体机能优秀,自然器官的活力也远绝常人,免疫排异的影响微乎其微,移植的成功率高得难以置信,甚至能治愈不少绝症,某种程度上延长寿命。」
「这种事怎么可能暪过大家的注意……」
「谁知道啊,似乎是偷偷摸摸地在进行,反正有需求的只是一小撮大人物……人为了继续活下去,真的什么都能干出来呢!」
「……抱歉。」
「都说你道歉有什么用。回归问题,换了是你,被他们强迫参与过程,眼睁睁看着还活着的好友的身体被剖开、肢解,看了这一切的你……」
俯下腰,和银发少女额贴额,朱晏双手托颌,蜜桃般微微鼓起的可爱双颊笑的灿烂,一滴精莹剔透的水珠蓦然滑过笑靥。
「你有拒绝他们的勇气吗?你能够不出卖超级讨厌但同样感激的恩人吗?是你的话,就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吗?」
尽管林清莲默然无言,可眼前幽泉般的紫眸里深不见底、波澜不生的光芒回答了一切,朱晏叹口气:「这样啊……陈进,你带上月季逃跑吧。」
「……可以吗?」
「你原本就不同意和他们妥协,只是顾忌我的心情。既然他们不打算守约,做什么都是无谓的挣扎,倒不如顺你本心而行。」
「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希望我能留下来。」
「很清楚嘛,没办法哟,再说自私自利的话,要是连你也讨厌我了……受不了啊!」
陈进望着翠发少女低首颓废的模样,紧握的拳头里仿佛有电流窜动。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直爽开朗的性格为朋友们钦慕,然而……仅仅一晚,人就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过往他只是仰慕光明般偷偷喜欢她,那事后,看到黑暗里遍体鳞伤的少女孤伶伶地抽泣,陈进知道自己无可挽回地爱上了这个脆弱的少女。
也正因如此───
「我明白了……」
青年转身迈步,忽然感到脚下一紧。朱晏别着脸,手指紧紧扯着他的裤管。
「我送走她后,会回来陪你。无论接下来命运如何,我都与你一起面对,所以……」
轻轻掰开朱晏无力的五指,他蹲在躺在地上的月季身旁,抽出沾满唾液的毛巾。
「月季,能走路吗?不行的话我背你……」
「要走一起走!」
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听闻好友悲栗的遭遇,月季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痛苦两字的含意。一想及慧黠的好友是在多么绝望的情况下离开人世,她就双腿打颤,泪流不止。
但月季不能认输,因为如果是大姐───
「别放弃,大家一起逃跑,学姐也一样,总有办法可想!」
湿漉漉的赤眸重新燃烧火焰,却只得到陈进无奈的回应:「办不到……」
「为什么啊!」
「因为我和陈进的家人都在他们的监控下……」朱晏自暴自弃地说:「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有力量的人肆无忌惮地夺取,弱者还不如乖乖认命更轻松些。」
「怎么能这样!可恶,这种病态的世界倒不如毁掉更好!」
「会得救……」
「诶?」
双眸雾湿的月季回头望向低声呢喃的林清莲。
「所有人都会得救……月季,你听我说,离开这里后去找你哥哥,听到刚才的爆炸声吗?他应该就在那附近。」
「为……找到那个变态又能怎样?」
紫眸怔怔出神,银发少女蓦然绽放明艳的笑容。
「能斩却邪恶……对,曾经拯救我的他,肯定能拯救大家。」

───

蚜虫在阳台上焦急地来回踱步,突然旁边的加缪一声惊呼:「啊,逃跑了……」
扑到阳台边,男人看着楼下飞快奔驰的赤发少女和青年,霍然变色:「你怎么没安排人手看守她们!」
「有啊,可是刚才被你派出去了……」
「你!」
「好,好,别生气,他们跑不了…」
黑肤青年无所谓地笑笑,抬脚踏上混凝土矮墙,直接从五楼的高度跃下。

───

「呼……呼……我不行了!」
陈进扶着双膝,气息嘘嘘。
前面的月季焦急地看着远方越追越近的加缪,双手拉着他的手臂用力拖曳。
「快走!」
「真的跑不动了,而且,我也不能走……朱晏还等着我呢。」
月季回头深深看了神情坚定的青年一眼,湿润的双眸蒙眬模糊。她猛地一咬牙,松手后飞快的跑离。
「平常一副气势迫人的傲娇模样,没想到内里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陈进喃喃自语后,闪身挡在追上来的加缪前,展开双臂,倔强地一动不动。
「哎呀,跑得可真快……」
气也不喘一口的黑肤青年眺望快要消失在街尾的少女,嘴角轻挑地勾起:「又给人拦往,这样追不上也没办法嘛。」
「对,放弃吧。作为交换,我跟你回去……」
「呵呵,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没人在乎你如何,唔,不过要是空手回去,又得被啰嗦,索性拿个人头回去消消雇主的火气吧。」
「等等!」
陈进惊慌地看着加缪拔出手抢,而黑肤青年撇撇嘴,顺口说:「虽然今天才认识你,但很遗憾今天就要对你说永别了。」
直面黑洞洞的枪口,陈进的脑海忽地闪过翠发少女悲伤饮泣的模样。
「朱……」
碰!

───





章七 不愿失去之人的迷惘 失去所有之人的诀别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银衣人结阵的山峦和枪械架起的丛林近在眼前,‘优昙’突然停在汉堡店门内,侧耳倾听。
空气骚动不安,气流循环加速,嗡嗡嗡的高频震音回荡。店内乒乓作响,台面上的玻璃餐具活蹦乱跳,不时震落地上摔得粉碎。
「起风了……」
突如其来的强风压得发丝紧贴脸颊,‘优昙’眯着眼仰望昏沉的天空,阴云下的雨水被强气流的旋涡带动打转。
「这是……敌袭!」
一名同样仰首的银衣人蓦然醒觉,枪口随之朝天迸发火焰。叮叮叮的金属碰撞声后,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突然光线扭曲,一架鹞形战斗机卷着狂风跃入视野。
流线形的机翼下的喷射口喷吐气流,极具美感的战机稳稳地悬浮在汉堡店上,驾驶舱下的大口径机炮朝底下的银衣人轰然开火。
「分散……」
「寻找掩护……」
「快呼叫对空支援!」
防止猎物逃脱的密集包围阵形起了反作用,战机机炮的恐怖威力在混乱的银衣人中犁出一条填满鲜血尸骸的沟壑。
看着地面上的敌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高泰知道机会转瞬即逝,果断地推开副驾驶舱的顶盖。
「我下去。」
「上尉,拜托你,请保护那孩子!」
黛安娜焦虑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入耳内,高泰面无表情地回答:「任务确认。」
矮壮的躯体顶着狂风爬出驾驶舱,他拎着硕大的战术背包直接从数十米的高空跃下。
包裹战斗服的身体尽量伸展,高泰冷静地看着大地越来越近,被气流压得眯起的双眸毫无波动。
落地前的一瞬,战术背包底部的喷管射出气流,上尉的身体悬空一滞,才轻巧地着陆在汉堡店前,溅起无数水花。
车门大小的背包叽喀地分解,失效的部件飞离,武器装备弹落一旁,只余下核心的装甲板块。底部的固定锥钉入大地,装甲板的两边翼展,形成简易掩体。
喷涂联邦陆军银三星标志的甲板里,高泰把闪烁冷酷光芒的单兵轻机枪架在射击口上,耳边传来战机驾驶员间杂噪音的粗声。
「上尉,我撑不了多久……」
「准许撤退。」
高泰言简意骇的回答后,鹞形战斗机开始爬升,突然,不远处的公园传来急促啸音。
战斗拚命地侧转回避,可还是被两枚地对空飞弹咬倒尾巴。火光拼射后,战机醉酒般摇摇晃晃地栽落地上。
凝目轰隆爆炸的火柱直窜天际,高泰脸上斜挂的狰狞伤口抽动。他僵着脸,右手在眉边行了个军礼后,迅速回首开火。
形势扭转后,银衣人们也重振士气,潮水般冲击掩体,复又在上尉精准的枪法下撞得头破血流。
敌人仿佛源源不绝,支援无法期待,高泰冷淡地看着瞄准镜下一个个倒下的银衣人,无动于衷。
战场就是这么回事,只要接到命令,多么险恶的绝境都必须迎难而上。背后是战友兄弟,前方是生死大敌;活下来是侥幸,阵亡也算解脱。
擦过甲板的流弹贴着耳边飞过,火辣辣的刺痛后鲜血缓缓渗出,但高泰眼也不眨,枪口节奏明快地迅速转移,敌人的攻势就如撞上盘石般无功而返。
忽然,他感到背后注视的目光,拧首一看,‘优昙’讶异的双眸映入眼帘。脸颊的肌肉僵硬地跳动,上尉摆出拙劣的安慰表情后,示意男孩退避。
(笨狗,这位是……葬花的人?)
(看战斗服上的标志好像是联邦陆军……奇怪,为什么本土的军人会在这里?)
(总之,援兵也登场了,也该轮到反击的时刻,以拳还眼,以刀还牙可是我的座右铭!)
被撵得像只兔子乱窜,‘优昙’从未体验这么憋屈的经历。她双眸喷火,飞快地回到点餐台。
「喂,熊男,还没死吧?」
大量失血,视线模糊的熊男茫然仰望叉着腰站在点餐台上的男孩,眨眨眼,猛然红脸扭头。
「衣、衣衣服!这对俺来说太刺激了!」
「照看一下我的身体,对了……」
像是省起什么,‘优昙’盯着熊男露出恐怖的笑容:「你要是敢对‘我’的身体干奇怪的事,杀了你哦!」


───

「呜,妈妈不在了,妈妈不见了……」
快燃成灰烬的横梁突然倒下,唐兀的声音吓得藏身在破墙下的小男孩浑身剧震。黑扑扑的脸蛋泪水横流,每当外面的枪声响起,便惊惧扭曲。
他蜷缩成团的幼小身躯紧抱着半截残肢───苍白的手掌戴着光芒暗烁的婚戒。
在他头顶上,一朵绚艳的七色堇徐徐现形。轻轻的叹息后,小男孩的头顶飞出一片花瓣,脸上的悲伤随之消失,安祥地入眠。
无数的花瓣汇聚,凝成人形,也就在这时───
(大婶……这次换我来。)
(诶……没问题吗?)
(嗯,对不起,一直以来将责任推给你……你说得对,我是个胆小鬼,拚命逃离杀人的恐惧。说是为了复活你,其实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命运。)
(嘛,经历那种事后,也算情有可原……)
(然而,无论怎样逃跑,总有面对的一天。就算你暂时帮小男孩遗忘这段记忆,可他终要睁开双眼,接受这个对他来说只剩下悲伤和绝望的世界。)
(……哼,你是说我做错了吗?)
(不,人总有没法直面的悲伤。我也想忘掉……忘掉你死那一天的情景,然而,相比心中痛苦,我更恐惧你会就这样消逝不见。)
(你、你突然说什么!那时也没办法,我也有反省,总之……我没错!)
(那之后也是,小筠悲切的眼神,你父亲悬吊书房的情景,我全都想忘掉!正因为这些痛楚在心中萦回,我害怕夺取他人的生命。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他们的亲人是不是因为我感受到一样的悲伤?那些被我牵连……)
(你……)
(林清莲告知了我一直视而不见的真相。我错了,我的正义错了。我以为只要让人们感受到伤痕的痛楚,看到逞凶者的下场,大家感同身受,就能阻止罪恶。然而,眼前便是结果……)
长长的黑发披散至脚跟,瘦小得惹人心怜的身躯不着片缕,优昙悬浮在烟硝弥漫的街头一角,脚下是满目疮痍的惨况。
破碎的人体如送入屠宰场的畜牲般零散,柏油路被鲜血混和雨水的浊流染得腥红,油腻的去水渠塞满渣碎脂未。
随着银衣人们的注意力转向汉堡店,残垣败瓦里的幸存者互相撑扶着走出来。看到熟悉的街巷炼狱般的新面目,呕吐声和凄绝的抽泣声渐渐回响,但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压低音量,害怕重新招来恶魔。
「这是我害的……」
「不,真要说的话,引来那些混蛋的是我。」七色堇贴着男孩的眉心,嗓音少有地低沉。
「不是大婶的错,谁突然遭遇袭击,都会朝人多的地方逃跑……如果我当初没有和葬花接触,就不会有如今的这一幕。」
「没有他们的力量,我就永远醒不过来。那么我问你……就算预见今天的结局,避免这些人的悲剧和我,你选那一边?」
「……真是狡猾的问题。」
「哼,既然选了我,那就别再自怨自艾!宠物行为的后果,自然由主人承担!这些人和以前被你牵连的人都是我杀的,他们的亲人想报仇就来吧……当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果然,只有像你和林清莲这样坚强的人才能贯彻自己的正义……」
优昙迷惘地呢喃,底下忽然咣当一声,男人从破屋里跄踉撞出,破烂的警服挂在遍体鳞伤的身上。
「来人……帮忙……」
虚弱漏风的嗓音几不可闻,他的左臂软软地耷拉着,仅以右手拖着一动不动的女人,艰难地移动。
女人的颅骨已经变形,扩散的瞳孔没有生命的色彩。
「帮忙……」
优昙轻咬下唇,一校花瓣飞离警服男。
「为什么呢……」
看着男人熏黑的脸孔茫然四顾,松手后跌撞地走向不远处躺着的另一具尸体,优昙的心湖被混浊的情绪填满。
「我还在福利院时,很羡慕别人有父母兄妹,觉得家人是世上最美好的宝物。这一年来,和妹妹们生活,幸福得甚至忘记自己是个鸠占鹊巢的替代品。为了守护这种幸福,我不惜一切……最后招来灾祸。」
「这便是现实的残酷之处,彼之善意对此来说就是毒药,此的成功建立在彼的失败之上。大家幸福快乐的世界只存在于童话……不,童话里也不存在。」
「为什么呢……那些开枪的人想必也有家人,他们明白幸福的滋味,明晓失去的痛苦,为什么还能面不改容地夺取生命?」
「嘛,总有这种人,对别人的生命不屑一顾,对别人的想法毫不在乎,画地成圈。圈内的是自己人,圈外的不是人。」
「难道他们感受不到受害者的绝望,家属的悲伤吗?」
「没办法,说到底,人无法感受别人的痛苦……」
「那就感受一下!」
飘渺上升,优昙背倚悄悄升起的明月,看着披上清冷光芒后,悲伤流溢的昏夜。
「斩断他们羁绊的根茎,践踏他们情忆的花瓣……」
秀弱的双眸渗出泪水,男孩白嫩的手掌探出,无以计数的花瓣从底下的尸体升空。人之所为人的象征,死掉也会归于虚无,但至少这一刻,它们将在存在过的世界烙下最后的痕迹。
瓣片翻滚的风暴环绕优昙旋转,只有色彩最鲜艳的花瓣脱离而出,汇聚在男孩的掌心。长条形的剑状物体渐渐成形,尽管材料是艳丽的彩瓣,但长剑却漆黑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大婶,我的正义或许错了,但什么都不做的话,心里的这份火焰无法熄灭。可继续自以为是地杀人,只会带来更多的悲剧……我该怎么办?」
「自己决定!我是你的主人,不是保姆……不过,别让这些观众失望。」
彩华流淌的七色堇闪烁光芒,数十点精莹剔透的翠点环绕黑剑载浮载沉。就好像想重新融合进去,回到那些或歌或笑,不缺眼泪的日子。
「我明白了……」
举起黑剑,优昙透过漆黑的剑身,凝视底下的银衣人。包围汉堡店的大队,暗中支援的重火力组,远方的数个阻击小队,一个不落。
「你们也来感受一下,他们的惊惧、他们的绝望、他们的不甘……」
泪水盈眶,男孩在月光照耀下,轻轻挥剑斩落。

───

子弹快耗尽了,接下来准备进入近身战───高泰冷静地判断形势,突然颈脸上的湿意一停,他抬头瞥向已经黑透的天空。
「雨停了。」
扑通扑通的声音连绵响起,上尉回眸一看,万年不变的扑克脸难得地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方才还组成三人小队阵形突进挟击的敌人一个个木头般翻身倒下,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缓缓起身,高泰谨慎地举着枪,从侧面接近一个趴伏的敌人。脚腕一勾翻起对方的身体,他迅速后退,蹲下减少受弹面,瞄准器后的右眸眨也不眨……放下枪,他的诧异溢于面上。
银衣人浑身僵硬,唯独眼珠疯狂跳动,圆张的嘴巴仿佛在嘶吼,可声音却细若蚊蝇。
眨眨眼,高泰凑到银衣人的嘴边───
「别推!女儿、女儿你在哪,别推……叶儿,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啊啊啊!」
眼眶扩展到极限,银衣人血丝密布的眼珠突起,两行血泪不意滑下。
「这是资料中的……」
高泰扭身望向背后的汉堡店,浓眉皱起。
「没有保护设备和生命维持系统。如果不需要固定基地,也就是没有作战范围的限制,那……」
又瞧瞧瘫倒地上的众多敌人,无数作战计划在上尉里脑海划过,破坏敌后城市,瞬间瘫痪军事基地……
「这已经脱离战术武器的范畴……」
姆指摩娑颌下的粗须,矮汉喃喃自语。

───

「该死,联邦的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干脆用重武器轰开算了!」
小丘上的副团长看着巍然不动的简易掩体,咬牙切齿。
「不行,那人的背后不简单,你我都承受不了军队的怒火,尽量留他一命!」
旁边的青年投影劝阻,深陷的双眸鬼祟地闪烁。
「别开玩笑……」
果然不该接这任务,顾忌这,顾忌那,还打个屁……暴躁地想着,副团长总觉得心绪不宁。他扭头望着战术沙盘,越来越不利的局面令他太阳穴猛跳。
突然,犹如鲜血的红光疯狂窜起,凄厉的警告音响彻天际。
副团长栗然凝目汉堡店前的空地,他的下属像是被风吹折的禾草般一片片地倒下。
「这,怎么回事!」
「不可能,情报不是说上一次离魂时还需要保护……」
「你知道!」副团长择人欲噬的厉目射向青年,对方不敢置信的表情凝固。咕噜咽下唾液后,青年的投影忽然熄灭。
「混蛋!……准备撤退!」
一拳捶在旁边的矮树上,副团长的后颈陡然传来针刺般的痛楚。
刚遘出的步伐一僵,他斜斜倒下。
反射月光的血泪在草地留下一汪水洼。
「妈妈,你要去哪?你别走,我不会放手的……」

───

「尸体搬到那里,小心不要弄混标牌……」
「受伤的市民请先让救护人员检查,然后按伤情轻重决定救伤车的先后次序……」
「让我进去!我的母亲在里面开杂货店!别挡路……」
「先生,消防局排除危险前,现场禁止出入……」
「开什么玩笑!还不是你们警察无能!给我滚一边去!」
「啊哟,你怎么打人……」
吵闹的声音环绕耳边,优昙迷糊地睁开双眸,岩石般的僵硬冷脸跃入眼内。
「哗……」
「没事,我不会伤害你。」
高泰也知道自己的长相没有说服力,他往耳内的通讯器一按,转成扩音模式。
「阿奈尔,没事吧?」
黛安娜熟悉的嗓音驱散了男孩积累的压力,他长长呼口气,千百个问题浮上心头。
「娜姐,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但现在情报非常混乱,我这边也出了意外的状况……总之,你没事就好,其他等我整理好,再向你解释,抱歉。」
吵杂的背景声中,黛安娜用略为虚弱的声音道歉后,通讯中止。
「别怪她,对方有内应,实验室被突袭,她也受伤了。」
「受伤!」男孩猛地跳了起来,盖在身上的战斗服外套滑落,白嫩的身子展露。他慌忙拉往,并向上尉点头致谢。
「谢谢……她没事吗?」
「小伤。不过要不是我刚好在她身旁,情况不容乐观。实验室也损失了很多机密资料。」
「这样啊……等等,熊男呢?」
「葬花的医疗部门接手了,他伤得不轻,还未脱离危险。」
「怎会如此,我又连累了一人吗……」
男孩失魂落魄的坐下,注意他飘渺的视线投向汉堡店前空地上的闹剧,高泰解释:「临时灾难救援总部设在那里,但灾区里有很多敏感情报,葬花的善后人员撤离前,处于封禁中。」
「什么危险,什么军事机密,你以为我们会接受这些狗屁借口,我老妈还在里面!她八十七了……八十七啊,我草你妈的给我滚开!」
「你……你骂人!」
「对,快让开,我父亲在里面摆摊子!」
警员组成人墙的警戒线前,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指着左眼青肿的警官大骂,旁边伪娘打扮的青年神情焦急。
一具具被胶袋包裹的尸体堆迭在角落,白衣人员在呻吟抽泣的伤者间奔走,空地的中央有一块显眼的布告版,上面是一串串名字。
透过汉堡店的玻璃外壁,凝视粉笔写下的名字,优昙提着外套的双手紧攥,泪珠打在光滑的碳纤维上,顺势滑落。
「……多少人?」
「确认的受害者为三十二人,失踪人数一百一十三,两个数字应该会随时间交替变化。」
「为什么会这样,没有半点先兆,大家正常地上学下班,突然世界就变得陌生……」
「战场上常见的事,战火可能在任何地方爆发。」
「但这里不是战场!只是个普通和平的小岛……」
「和平吗……」脸色冷洌的上尉反刍着这句,眸光感叹。
「你对这个世界认识多少?」
「诶?」
「例如说,南岛发生这样的大事,本土的联邦会如何反应?」
「……派遣调查员之类?」
「答案是无动于衷。」
「怎么可能,死了那么多人!」
「离岛特设行政区的市民享有完整的自治权……同时也意味失去联邦公民的权益。」
「但宪法……」
「你也知道离岛实际上只是人体研究的检验场,精确地说是属于联邦一个政治派系的实验场。他们也不会对少量的资源流失在意……按照我们联邦军的行动准则,离岛的市民是归纳于财产一栏,就像是牲口宠物。」
「……也就说我们都是某些人的猫狗……」
「既然只是实验材料,不需要了解世界的真实,故以离岛实施严格的情报控制。在你们视线不及的地方,战争从未停止。旧世代人类遗留下的变异人肆虐黑暗大陆,真正的恶魔在旧欧洲大陆蠢蠢欲动。每时每刻,都有我的同袍死去,和平并不存在。」
「……对不起,什么也不知道。但南岛的大家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类,把无辜市民的人生当成材料,军人先生也认可这种荒唐的研究吗?」
高泰迎着男孩秀气双眸倔强的询问,侧脸想了想,线条冷硬的颊骨微微抽动。
「是的,我认可实验的必然性和成果。」
「……为什么,军人先生也是对别人痛苦漠不关心的人吗?」
「因为这是个复杂纷乱的世界,是非、善恶、正义与邪恶的分界线暧昧难明,军人的职责是执行命令,不是判断对错。」
「只要是命令,不问对错地开枪,也不会良心不安。意外地轻松呢,军人的工作……抱歉,我说过头了。」
看来受到的打击不轻───高泰想着,嘴巴开阖,却笨拙地找不到言词。优昙则疲乏地揉搓快睁不开的双眸,虽然刚睡了一会,但离魂的消耗依然令他昏昏欲睡。
短暂的安静很快被打断,店口的空地重新吵闹起来。
「妈,妈,你还活着!喂,你给我让开!」
「吵什么吵!你咒婆子死啊,这点小事算什么,倒不如说快给你这孽子气死啦!」
伪装成消防员的葬花特勤簇拥着几名伤者从封锁线后走出来,精神满满的婆婆从檐架上虎跃落地,追打着抱头鼠窜的粗汉儿子。
「太好了,婆婆没事……」
「……似乎是事发时,刚好在地下室的小货仓补货,所以躲过一劫。」
上尉转述耳机收到的情报,同时看着伪娘等数名家属接到通知后,跪在渗入血水的湿泥地上,放声痛哭的情景,摇摇头。
「奇迹和绝望,很多时候只隔一线……我死过一次。」
「诶?」
高泰指指自己脸上狰狞恐怖的伤疤。
「还是菜鸟时,被炮管炸膛的碎片擦过,听说脑袋差点被剖成两半。以当时,不,现在的医学也只能等死……我运气不错,遇上葬花派往前线验证技术的小组。」
「难道……」
「嗯,我说过,认可成果。对你来说,是难堪屈辱的实验,对长青的学生,是绝望不公的命运,但对在战场上冒着枪林弹雨冲锋的士兵来说,是最后的希望。」
他感慨地摩擦凸起的粗疤。
「多少年来,葬花靠着大量人体实验积累的宝贵资料,推动远超时代的医疗发展,不知挽救多少原本只能坐以待毙的伤兵。不止于此,深入肉体研究的改造技术,通过基因调整,机械移植,药物注射等手段大幅提高联邦军队的单兵战力……效果,你刚才也从我身上看到过。」
「……说的好像我们该为此感思戴德一样。建立在别人苦痛上的科技发展有什么正当性可言?那些对此一无所知,就被送上实验台的少年少女的生命就没有价值吗?」
「我认为有价值,牺牲的价值。」
「……这说法也太冷漠了,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塔塔拉少尉。」
「谁?」
「二十二岁,刚从航空学院毕业,是载我来南岛的战机驾驶员。」
「战机,不会是……堕落的那架?」
「附近的援军尽数被阻击,我判断要救你只能借助高性能军用战机的优势,实施单机潜入作战。己知敌方在战场布下对空火力,清理完毕前,一旦暴露九死一生,我简报过后,他决定接下任务……这就是牺性。」
「对不起……」
「不,你用不着道歉或内疚,他不是为你而死,我的命令导致的结果。」
「但……」
「如果还心存不安,感谢吧。」
「……感谢?」
「这是军人的宿命,没人愿往的险境,命令下来后,怀抱恐惧疾驰而去;无人敢为的危行,接到命令后,留下悲伤挺身而出。对你和长青学生这样的年轻人说这话很无耻,但我非常感谢你们,因为你们的牺牲,提升了战士存活的可能性,反过来继续守护这个世界。」
「按军人先生的意思,因为这样,人体研究就该被原谅吗……我无法接受!」
「我也不能。但……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在离岛成长的你不清楚,本土公民的生活环境有多恶劣。森严的身份等级,苛刻的重税,强制男女婚配,不容逾越的生育限制,义务兵役,重劳役,没有权势的普通人只能像螺丝钉一样消磨生命。整个联邦只允许一个声音,一切为战争让路。」
「怎么会,那南岛为什么……」
「因为人体改造的技术继承自旧人类,所以实验场尽可能模仿当时的社会结构和环境。撇开权力者不谈,离岛七座岛屿上的市民可能是世上生活最美满的人。」
「……明明只被当成猫狗?」
「嗯,讽刺吧。而且情报控制只作用于普通人,离岛的精英阶层对这事都心中有数,但他们为什么不反抗联邦的控制?反而甘愿被驱使?」
「害怕联邦的军事力量?又或者被贿赂?」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难道离岛就没有不畏强权,不屑利诱的有能之士?只是,拆穿虚假的美梦,又有什么意义?知道真相被送往战场当炮灰,就比蒙在鼓里,无知但安逸的一生更幸福?」
「但所谓的安逸是建立在……」
「对,建立在少数人的牺牲之上……这是个残酷的世界。」
硬若盘石的脸部肌肉凝固,高泰坚定的双眸炳炳如日,再次强调。
「我也是人,撇开军事纪律,内心也视离岛市民为守护的对象。联邦也不只玩弄权势的政客,各部门里也有不少人对离岛抱同情心。但人体实验不会停止,战场上无数士兵的生命依赖新技术救助。你的朋友要是没有葬花接手,半身不遂会是最好的结果。还有一种说法是……人类的未来也寄托在上面。」
「通过亵渎生命换来的未来吗……」
「百年来无数战士舍生忘死的牺牲换来现在,接下来更多的牺牲带来未来……对还是小孩子的你说这话,我们是没用的大人。」
他微微俯低头颅。
「但,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这样啊……」
超乎想象的事实波浪般袭来,优昙萎靡的精神也勉强振作一点。他歪着头,清秀的脸庞呆呆地发楞,消化着对他来说过于残酷的真相。
「我该怎么办……」
「你的价值不只是成为怕死苟生老家伙们的延命工具,你有更多的选择。」
「诶……你的意思是?」
男孩原本困惑的双眸蓦然绽放光芒。
「长生不死固然诱惑,但对军人来说毫无意义,无论多么害怕,那一天到来时,直面迎上而已。相比葬花,我们更重视你的能力在战场运用的价值。这也是我被派来南岛的起因。结果……」
高泰扭头望向刚才还是战场的空地,战斗的一幕幕在眯起的双眼内飞掠。
「远远比报告里描述的适用性更强,这说明你还有很大的成长性。但就算停滞在如今的程度,也能让很多原本不可能的任务重回战术桌。如果你能继续成长下去,说不定……」
他转回头,凝视优昙,非常认真地说:「你能革新这个残酷的世界。」
「实验小白鼠和杀人武器,这就是给我的选择吗……」
看着男孩咬着唇,迷茫溢于言表的模样,上尉露出足以吓死小孩的温柔微笑。
「用不着现在决定。军方也需要继续评估你的实用性……不过,我有一件私事,希望你能帮忙。」
「当然,要不是军人先生帮我挡往那些人,我不用说,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害,请务必让我帮忙!」
「不客气了。前不久,我一位曾经很尊敬的长官退休来南岛休养,我希望你帮我……」
高泰迅速扫视四周,尽管附近空无一人,他还是俯到男孩的耳边,压低音量说了几句。
「什么!」
迎着优昙惊讶的双眸,矮汉正想解释,通讯器突然传来的讯息令他粗眉一抖。
稍微考虑,他开口:「放她进来。」
「变态!变态……你在哪!」
「月季!」
背后跟着两名黑衣人的红发少女旋风般冲入汉堡店,看到优昙后,气势汹汹杀到他的面前。
勾勒柔软曼妙曲线的淡紫刺绣衬衣被雨水打得湿透,粘贴在若隐若现的滑腻雪肤上,翠绿短裙下白嫩的双腿沾满黑秽的泥渍,显得狼狈异常的月季双手握拳,恶狠狠瞪向男孩的赤眸难掩疑惑。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变态……」
精莹的水珠从湿漉漉的红发上滴落地上,少女淋水后更显娇嫩的脸庞缓缓透出红晕。
「像你这样又脱光光的大变态……」
「啊,等等,你别误会!」
慌慌张张的优昙看着肩膀开始微微颤抖的妹妹,连忙摇晃双手解释,原本攥在手里的外套自然地掉落,赤裸的身体没有半点遮掩地袒裎在妹妹的眼里。
「呜哇哇!」
「求求你!」
月季带着哭腔的喊叫让男孩双手掩胯的动作凝固。大颗的泪珠在赤眸内蕴酿,少女蓦然飞扑入优昙的怀里,强烈的冲力直接把男孩小巧的躯体压翻在地板上。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但……」
双手左右撑在优昙的耳旁,月季湿润的双眸俯视他惊愕的脸庞。
「既然学姐……林清莲相信你,那你肯定有办法,请你救救学姐,救救朱晏!」
垂落的红马尾搔得脸颊发痒,可优昙看着发丝间俏脸被痛苦悲伤扭曲的妹妹,心中疼痛。
「拜托了,别让她们也遭受那样可怕的拆磨,那种事、那种事,小池,不能饶恕!该死的禽兽!救救她们,学姐那么好的人,朱晏已经够可怜了,要是也……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啊呜……」
湿湿的水珠掉落,打在男孩的脸庞上,冰冷的触感渗入体内。
「以后你要我怎样都可以,之前骂你的对不起对不对不起。求求你,救救她们!求求你,别让我对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失去信心……哥哥!」
泪水不停舞落,优昙仰看花脸猫的妹妹,方才被世界真相震撼的纠结迷惘突然不再重要。
世界再残酷,我能做的……
男孩这么想着,朝天伸出短短的双臂,环揽在妹妹柔软的腰肢上。轻轻用力,意外地没有半点抵抗,他将妹妹温热的胴体紧紧抱在怀内。
「没事的,她们在那?」
「啊,我不知道,我只顾着跑……可恶,我怎么能忘掉,她们还等着我带人回去,是我害了她们……我、我,呜,大姐,我太没用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
稍微迟疑,优昙轻抚妹妹湿软的红发。被动作温柔的小手触碰,月季的身体微微一跳,因后悔而发抖的肢体慢慢平复。
「还有什么线索,什么都好?」
「那些禽兽的首领是个恶心的男人……但长得很好看,就连明星也比不上,非常显眼。」
「……三十来岁,双眸无神,五官完美得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对!你怎么……」
「没事了,我知道她们在哪里,马上就去救她们!」
「这样好吗?你的身体……」刚才背身回避兄妹对话的高泰皱着眉转过来。
两次离魂之间最少也要一天让几乎生命枯竭的身体回复,这还是在生命维持系统辅助下的情况───双眸把没说出口的意思投向男孩,上尉得到的回应是一个发自内心的辉粲笑容。
「没问题,可能有点勉强,但军人先生不是说我还有潜力可以挖掘吗?而且……」
优昙心痛地按摩妹妹身上的刮擦伤,少女细细的娇喘声随之响起。
「仔细想想,军人先生所说的事离我太远,改变世界之类的大事我无能为力,但……」
揽往纤细腰肢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力量,优昙仿佛希望俩人能融成一体、永不分离般紧拥着妹妹。
「保护好自己的妹妹,我能做到……不,必须做到!」
后腰被勒得生痛,月季嘤咛呼痛,可听到优昙决意的宣告,不知为何生不出怒气。她把红艳艳的脸庞埋在男孩的怀里,可爱的琼鼻在他的细颈上轻嗅。
啊,是大姐的味道───这样的念头划过心湖,月季绷紧的心情随之安落,积累的疲劳袭上心头。
「军人先生,身体拜托了。」
模糊的声音传入耳内,她和男孩拥躺在地板上,意识一同没入黑暗。




───

(接章五的回忆。)
───
咚咚咚!
绞碎般的心脏拚命呻吟,泪流满面的少女死命控制自己不要发声。
她棒着心口,身子软倒在楼梯上。
喉咙窒息般收紧,胃部剧烈抽搐,脑海里一片空白,思维停滞虚无,光明渐渐远离。
黑暗席卷而来,少女无力地闭上双眼。
最后掠过模糊意识的,是男人缓缓靠近的恶心笑容。
睡吧。梦的世界里没有病痛,没有伤害,没有恶毒的大人。只要紧闭双眼,世间一切不愿看到的事物都会远离,把自己交托到命运手里,融入无边黑暗,那深邃迷人的尽头轻轻晃动,仿佛预示轻松解脱。
下次睁开双眼时,说不定已经身处光明的世界。
睡吧……睡着了就再也没有睁开双眼的一天。
少女心中叹息,艰难但坚定地撑开打架的眼皮,看到的当然不是光明,而是秃头男肆无忌惮的下流视线。
「哎呀,原来是贤侄女,长得可真高啊!就是怎么瘦成这份上?说来林贪财那老混蛋也很瘦,有其父必有其女嘛……就是不知压在身下时那身软骨会不会硌得慌耶,你们说是不,哈哈!」
秃头男扭头和客厅的同伴交换猥琐的笑声,回过头后愕然一呆。银发少女没有如男人想象般惊惶逃走,反而主动朝他走来。
异常的红潮为俏脸添上淡淡的粉晕,少女捂往心口磕磕绊绊地越过男人,向客厅走去。
饶有兴趣,秃头男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女的背后,狭冷的蛇眸紧盯着她随步伐摇晃摆荡的丰腴高峰。
「这部位的肉倒不少,是遗传母亲吗?也不知谁更大一些……」
男人们轰然回响的淫笑声仿佛远在天边,天花洒落的灯光重影失色,视线模糊的银发少女拖着软绵绵的身体挪到母亲前,大颗的虚汗从滚烫的额头滑落。
「清莲……」
少女用「放心」的微笑回应母亲忧惶的呼唤,颤抖的双腿忽地一软,斜斜倒向地面。
「唔……」
她勉强用手攥拉旁边的餐桌巾支撑身体,转身挡在赤裸的母亲前,用瘦弱的躯体遮掩她雪白的身子。
少女清冷的紫眸看着满脸坏笑的男人们围拢过来,或肥或瘦或秃的恶心身体喷吐腥臭的呼息,掩盖光明。
「大嫂,还想不起来吗?不赶紧的话,我们可忍不住和你们母女‘亲近’一下喽!」
「那来啊。」
骨瘦如柴的手掌阻止背后的母亲,林清莲幽泉的双眸平淡无波。
「哦哦,这是在邀请我们?没想到侄女还有这么淫荡的一面!」
「嗯,也对呢,想想父母是什么人,也不奇怪嘛!」
「嘿,咱们这是给看扁啦,让她瞧瞧成熟男人的厉害,也不知那嬴弱的身子受不受得了!」
「那来啊。」少女冷淡地侧头回避,男人们龌龊地触向她银发的脏手顿时落空。
「我比较年轻,你们应该更喜欢吧?放过母亲,我不会反抗……不过,我会留下证据,诉诸法律。」
「法律,又来噜,这次找你哦,秃子!」
「律法的守护者,南岛首席法官,您可千万要秉公办理哦!」
「哈哈,当然……」
「我不相信你们能一手遮天。」
平静的嗓音令肆意大笑的男人们脸色微微一凝。
「政府里不可能连一个好人也没有,你们也会有敌人……当然,外面的世界也可能真的漆黑一片,毕竟躺在家里的我对外界一无所知。」
她望向窗外的双眸蒙眬迷蒙,幽深的瞳色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
「但是,我不会放弃,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总会逮到你们的弱点。」
「呵,居然敢威胁咱们,不知天高地厚,胖子你说怎么办?」
「哼,最近局里刚好有个案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知是不是嘴巴太嚣张,被人奸杀抛尸……所以说,做人还得谨慎言行。」
「求求你们,别……」
「妈!」
回身抱着低头乞求的母亲,林清莲侧脸刚想开口,心脏忽地乱跳。倔强对峙带来的精神紧张和连续的对话消耗掉少女最后一点元气。
她死死按往像是要撕成两半的心窝,声线飘忽地轻语:「你们以为我会害怕吗?试过吗?每天晚上,关上灯光后,黑暗来袭的恐惧。凝视天花板不敢闭上双眼……闭上后或许就再也没有重新睁开的一天。」
喉咙深处阵阵痉挛,强烈的呕意上涌,少女狠咬樱唇,勉力忍耐。
「曾经健康的身体只能躺在床上,艳羡地看着别人跑跳。尽可能地少活动、少进食、少思考、少说话、少喜怒,为了减轻心脏的负担,像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然而,就算如此,还是想活下去。」
少女淡桃色具透明感的薄薄唇瓣绽放浅笑,鲜艳的血液蓦然从饱满的唇肉间渗出。
「因为这个世界还有值得留恋的存在……」
她明艳的脸庞和金发美妇成熟柔美的脸孔紧贴,熟悉的体温香气仿佛令痛楚也暂时退避三舍。
「呜,清莲,妈妈对不起你……」
「每晚每晚,永远不会缺席的黑暗比你们可怕多了,逃不了避不开,人只能尽力挣扎。你们敢碰我们母女一根手指,我就拚尽一切挣扎……当然,所谓的一切,也只是快完结的生命。」
少女平淡地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
「我不清楚你们的权力有多大,挣扎也可能是徒劳无功。但我还算是长青的学生,身份档案直属联邦管理,死于非命的话,总会有人调查……这对你们来说,也是麻烦吧?而且,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但我不在后,你们也别想从母亲那里得到答案。忍耐周围异样的目光,一个人把瘫痪在床的女儿抚养成人,她可远比你们想象的坚强多了。」
林清莲蹙起长眉,额头灼烫的热力烧得她撑不开双眸,勉强挤出最后一点力气说:「别小看相依为命的单亲家庭。」
探究目光频繁交换的客厅里,沉默持续了一阵。男人们审视阴厉的目光在银发少女半开半阖的幽泉紫眸里留不下一点痕迹。
良久───
「哼,看你的嘴能硬到什么时候!」
留下恶役般的台词,男人们总算离开。金发美妇呼气放松,浑身无力地软倒,眼泪止不往的溢出。
「妈,别担心。说白了,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政客擅长的是恫吓和诳骗,不是挥舞暴力。只要别被吓倒,这种卑劣的人也没有沾污双手的觉悟和面对反抗的勇气。」
「清莲,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
丰腴和削瘦的两道美丽身影交拥,银发少女擦拭母亲的泪水,看着她赤裸身体上青肿的瘀伤,尽力压抑情绪,脆弱的心脏还是免不了一阵剧痛。
明明对那个男人来说,只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泄欲工具,却还是不怨不悔地深爱着他。闻知父亲死讯后,整个人像是失去主心骨般崩溃,变得脆弱哀戚。
这样的母亲失去经济支持后,强颜欢笑地周旋在心思不纯的男人间,想方设法地筹集她的医药费用,又得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厌其烦地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坚强的内心?
少女无法想象。
口腔内腥味四溢,她不愿母亲担心,扭腰回避,顺手从餐巾布的深处取出方才偷偷藏进去的投影仪。
关掉录音程序,林清莲在心中誓约───
从今而后,我来保护你。

───

「你联络我就为了这事?」
黑西服黑皮鞋黑墨镜的男人漠然地听完录音,冷淡的目光投向床上弱不禁风的银发少女。
「听说你现在负责新任执政官的贴身安保,希望你能将录音转交给那位阁下。」
「哦,为什么我要帮你?」
「你曾经是父亲最信任的人……看来这不算理由。我们母女没有你感兴趣的报酬,但我想刚来南岛的阁下,肯定会感到各方面的掣肘,治安局和内务部这样关键的位置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另外,加强司法系统里的影响力也不会有坏处。」
「自以为是的小鬼,你把政治当成过家家吗?」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用,但总得挣扎一下。」
「……记往,只此一次。」

───

哒哒哒!
寂静无声的年夜时份,陡然回响起粗暴的脚步声。
竭力抵御黑暗吞噬的林清莲摇摇昏沉的脑袋,紧盯天花板的双眸刚转向门口,空心的木门便轰地被踹开。
肥大的躯体杀入房内,黑暗下犹如狰狞凶兽般的庞大剪影覆盖手掩被褥的少女。
「谁……啊!」
银发被肥掌暴力掀起,少女轻盈的身子在巨力的挥甩下,在空中转了个圈,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强烈的冲击在本就嬴弱的体内肆虐,瞬间摧毁了她的行动能力。
「呜……」鲜血溢唇的林清莲趴在地上呻吟出声,忽地感到身体一沉,恐布的巨力通过踩在她细腰上的皮靴压得少女仿佛身体要对折一样。
「嘿,我说过做人要谨言慎行!」
肥局长阴侧侧地俯首说着,粗腿狠狠地用力蹂躏少女细嫩的腰肢,喀喀叽叽的骨胳悲泣声响起。
「呜啊啊!」
他满脸陶醉地欣赏少女压抑不往的惨叫。
「你似乎干了多余的事,可惜所托非人。为此,恭喜你,我们不会再骚扰你们母女了……」
肥肉抽动,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
「只可惜两副煽情的身体,有时间的话真想尝尝。不过,放心,你们肯定不会感到寂寞,嘿嘿……」
嘴里奸笑,肥局长掀起少女的银发,不管不顾地拖着她向楼下走去。娇嫩的身子被甩磕在起伏的楼梯上,顿时碰得头破血流。
脑袋撞得嗡嗡作响,少女的意识变得模糊,隐约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远。
「说不说?最后的机会哦……」
「你们放开清莲!我求你,我真的不知道!呜……」
「真遗憾。喂,这两个婊子交给你们了,要好好‘照顾’她们……我不希望再见到她们。」
「放心,大人,黑暗大陆的私矿坑向来是只进不出。那鬼地方方圆百里都没有雌性,她们肯定很受欢迎……」
「嗯,好好干,别出纰漏。你们走私的事便一笔勾销。」
原来如此,我判断错了。对内勾心斗角的内务部长和习惯循规蹈矩的的大法官或许不具备下黑手的魄力,可整天和罪犯打交道的治安局长就是另一回事。
心中懊悔,昏昏沉沉的少女被抛进臭烘烘的车厢,车门随之关上,黑暗笼罩一切。

───

「大哥,反正还有时间,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找点乐子?」
「嘿,我看你们是裤裆里那玩儿发痒了吧!」
「哎呀,难得的好货色,啧,那胸那屁股,谁忍得往啊!接下来,要在船舱里闷上三个月,先放松放松嘛。」
「行,找到地方停车,带上大的那个,记着头啖汤是老子的!」
「不要,不要,清莲!」
「妈!」
银发少女栗然惊醒,空气浑浊的车箱内寂静无声。
「妈,你在哪?」
干涸的血渍阻挠视线,林清莲勉强撑起身,苍白的双手在黑暗中模索。不意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一把水果刀般的短刃躺在座椅上反映微光。
清冷的紫眸眨眨,她藏起匕首。朝光线的源头,半拉开的车门摸去。
刚触及车门,少女的心赃忽地一抽,浑身发软,翻出车辆,滚落草地。
天空蒙蒙发亮,顺着熹微光线,不远处随风摇曳的阔叶林下,男人们影影绰绰地围成一团。
「操,真霉气!不是叫你们按好她吗?这还玩个屁!该死,原本能卖上大价钱的好货色!」
首领状的男人骂骂咧咧,刚解开一半的皮带垂落一旁。他带着几个手下散开,露出内里的景像。
衣衫不整的金发美妇静静地躺在厚厚的落叶堆上,一动不动。
「妈?」
不祥的预感撕裂理智,林清莲疯了一样冲向阔叶林。踉跄的步伐持续不了几步,身体的反应就到来,她扑倒地上,遍体鳞伤的身上没一处不痛,剧烈窜跳的心脏仿佛在身体中心开了一个大洞。
但少女浑然不顾地用手、用肘、用膝盖,拚命地向前匍匐挪动。随着距离接近,母亲凹陷的额头,和躺在一旁,沾满血迹的尖锐石块映入眼内,她的呼吸为之停顿。
明明发誓要保护她的───
已经分不清心口绞痛源自何处,林清莲白嫩的手掌巍颤颤触向母亲的脸庞,却被从天而降的越野皮鞋踩钉在厚叶上。
骨折般的疼痛失去意义,少女征征望着母亲没有起伏的胸膛失魂落魄。
「仔细瞧瞧,小的这个虽然瘦巴巴,奶子还是满有料的,凑合凑合算了。干,刚才硬到一半就给那疯女人吓一跳,快憋死老子了!」
「大哥,不要紧吧,看这小妞一副快咽气的模样,给你一压……连续闹出两条人命没问题吧?」
「啧,反正看她也撑不过三个月的航行,索性在这里玩完后,挖个坑两个女人一起埋了,多省事啊!」
睡衣被撕烂,双腿被掰开,躺在厚叶堆上的银发少女呆呆地朝天仰望,目光越过周围男人耸动的亢奋脸孔,越过婆娑摇曳的漫天阔叶,凝视着朝霞氤氲、晨辉绚烂的朝日。
照耀每一个人的你,为何只对我这么吝啬,连最后的光明都要收走?
我可以怨恨你吗───
心中的怨尤只存在一瞬,林清莲早已习惯失去。失去健康、失去未来、失去父亲,每晚仰望天花板的她薄薄地意识到失去所有的那天很快便会到来。
少女猛地挥舞先前隐藏的匕首,贪婪地摸向她娇嫩身子的男人顿时吓得倒退。
「操,这小妞那来的刀!」
面对利刃,男人们起初还有点紧张,不过很快,发现少女握着匕首的手掌颤抖无力,淫亵的笑容重新爬上丑脸。
「嘿,女人家玩什么刀……要玩也该玩枪,又长又硬的大枪!」
迎着张牙舞爪围过来的男人们,少女最后望了一眼母亲。
唯有她,不想失去,无论如何都想保护,但……
我怨恨的其实是自己。
心中了然,林清莲倒转刀锋,刺入自已的心口。
冰冷的尖刃破开娇嫩的肌肤,被异物贯穿的心脏意外地不痛不痒,或许它也早厌倦了,这样的人生。
意识坠入无尽深渊,已经失去抗拒黑暗的理由,少女就这样安祥地入眠,或许再次睁开双眸时,会迎来光明洒落的一天───
悠扬的歌声蓦然回响。
渺渺清越,仿佛从灵魂最深处传来,不可思义的古扑旋律唤醒了银发少女的意识。
她茫然睁开双眸,男人丑恶的脸孔近在眼前。
「别以为死了就没事!」
男人神色暴虐,皱纹处处的额头上,一株不知名的墨绿杂草微微摆动。
这是什么───少女自然地伸手触向有几分虚幻不实的杂草,随意撕下一截叶舌。
噗!
西瓜般炸开的脑袋喷洒鲜血,两名手下惊愕地看着首领无头的身体斜斜倒下,已死的少女沐浴鲜血,缓缓起身,吓得两股战战。
插入胸口上的匕首吋吋倒退,挤出掉落,细嫩肌肤上的狰狞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痊愈。
「鬼、鬼啊!」
「怪物!」
没注意魂飞魄散的男人们拚命逃离,林清莲凝视指尖的青叶,无法形容的饥饿感不知从何而来。
她摸摸没有反应的肚子,终究没压往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欲望,合唇吞咽。
脑海中诡异地插入纷乱的记忆片断,晕乎乎的少女拚命地狼吞虎咽,墨绿杂草啃食完毕后,依然无底洞般的欲望让她变得血红的双眸投向远方奔走的两道背影。
身体从未如此轻盈,少女的脚掌在厚叶上稍一用力,整个人就像失去质量般穿越了数百米的空间。
迎着男人不敢置信的双眸,林清莲极光般如梦似幻的双眸荡漾,嫣然微笑。
「对不起,我饿了。」
「哇啊啊啊啊!」
「不不不啊啊!」
撕裂清晨安宁的两声惨叫后,犹如血人的银发少女赤足踩在厚叶上,回到母亲的身旁。
早起的鸟儿清脆鸣叫,金黄的曦光穿透树荫,金发美妇沐浴晨辉,宛若玉人。
「妈,不知怎么回事,但我的病好像没事了,而且似乎得到奇怪的能力,强得能保护你了……」
倚坐一旁,少女身上滴落的鲜血把地上的厚叶堆染成枫叶般的图绘。
她轻轻地擦拭美妇额上的血迹,凝视母亲金光闪耀下显得纯美安宁的脸庞。
「多少年来,心脏第一次不痛了,但现在这份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不自觉地捂揉心口,林清莲蓦然发觉母亲身旁散落着数十枚的虚幻花瓣。颤抖的手指沾起一片,少女迟疑几瞬,送入口中。
一幕幕的情景掠过脑海,银发女儿「麻麻」的呀呀学语,干瘦老人「你好漂亮」的温柔细声……
「为什么呢……」
林清莲一片片的吃着,以为患病时早已流干的泪水潸然落下。
所托非人的恋情,遭天诅咒的女儿,金发美妇短暂的一生可以说是没有遇上多少好事。
「可为什么留下来的全都是幸福感恩的花瓣呢?」

───

「逃掉了吗……」
光线黯淡的房间内,蚜虫听完加缪的汇报,意外地平静。又瞟瞟依然没有回复的讯息栏,俊美的脸庞无奈地笑笑,随手扔掉投影仪。
「完蛋了。」
「陈进,他怎么了?他说过会回来……怎么不见他!」
「哦,他啊,很遗憾,额头中了一枪的人是回不来了。」
黑肤青年以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焦急地抓紧他手臂的翠发少女如遭雷击,身体慢慢软倒,跪到在地上,浑身颤抖不休:「陈进……明明说好一起面对的,骗子!」
摇摇头,加缪转向从刚才起就显得诡异地冷淡的蚜虫。
「那个……」
「你也准备落跑了?」
「哈,没办法啦,背信弃义可是佣兵的特长,况且为坏蛋恪守不渝而死掉也太不划算了。」
「真是的,收钱的时候可不见你有正义感,算了……」
无所谓地挥挥手任黑肤青年离开,黑暗中的男人沉默了一会,突然发出嘲讽的笑声。
「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人了……」
一脚踹开地上饮泣的朱晏,他转身走到被铁链吊起的林清莲脸前。药效带来的精神高扬和受折磨肉体的疲乏联手燃烧神经,银发少女晃晃浑沌的脑袋。
「众叛亲离,很适合你的下场。」
「亲什么的,我可从来没有过。而且和你们这样的小孩子不同,我很久以前就认命了,如今的结局也早在预料中。倒是你……」
粗糙的手指在光滑的脸蛋上打转,惹得林清莲嫌恶地扭头。
「为什么不乖乖认命?一年前,麻烦缠身的你找上我,为了厚葬母亲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那个胖局子总不肯死心。」
「我看只是几个地方小官,就随便警告一下。呵,那时候的你,可真有意思,像是失去灵魂般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简直如人偶般……美丽。不过那副风都能吹走的柔弱身子可满足不了我的顾主。所以,才给了一年时间你养好身体。没想到,都到了这份上,为什么还要反抗?」
「为什么呢?」银发少女眨眨明艶的双眸:「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光明,忍不住想靠近……」
「光明?那东西只是自欺欺人,看看现在你自己的可怜模样,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是怎么锁定我的?我对胖局长动手才几天,无论如何也太快了……」
「借助舆论焦点的泪魔掩擭自己的复仇计划,聪明的想法。可惜,你留在尸骸上的痕迹太明显了,而我一年前又刚好检查过同样的三具尸体。」
「那时候……我记得应该妥善处理过尸体……」
「你所谓的处理就是挖个坑埋掉?所以说,小孩子就是这样,对现实一无所知,总是想当然的行事,幼稚!」
「……行事不周的孩子或许有不成熟的地方,但也远比你这种关上自己可能性大门的失败者强得多。」
「可能性?那玩意……」刀削般的脸颊猛地抽动,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般咧嘴而笑。
「嘿,你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等逃出去的那女孩带人救你……别做梦了,没有人会来救你!」
他用阴冷的目光在林清莲姿势极为煽情性感的胴体上打转,手掌按在皮带扣上。
「让我教教你,可能性这玩意到了最后只会剩下绝望这唯一的结果……」
「你能行吗?」
听到银发少女略带几分古怪的语气,男人解开皮带的手陡然一停。
「……什么意思?」
「我以前就感到奇怪,男性对女人贪欲的目光我从小就看过不少,可你的双眼虽然同样丑恶,却没有那种意味……你该不会是性无能吧?」
凝固的俊脸毫无表情,眯着眼的蚜虫凝视林清莲,嘴角渐渐勾起疯狂的笑意。
「既然你感兴趣,那就自己确认一下……」
说着,他猛地脱下裤子,银发少女连忙侧头回避,可脸上羞赧的红晕很快便被惊讶取代,目不转睛地看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浮上。
两条粗壮大腿的中间,原本应该是凸出的男性象征,但眼前却是平坦无缝的胯部。
「没见过吧?这叫做无性体的情况,你从教科书里可学不到,不过,另一个名词你应该耳闻过吧……复制人。」
「难道,你……」
林清莲抬起双眸,男人以阴森的视线回应,鼻子哼出轻蔑的嗤笑。
「嘿,旧人类罄竹难书的罪行之一,如今在联邦严格的把控下,变成为人类谋福祉的技术……福祉?哼,只要挂上大义名份,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人还真是卑贱的生物!」
他顺手脱下上衣,指着身上纵横交错的恐怖伤痕。
「知道这些伤哪来的吗?所谓的福祉,就是把批量生产的复制人士兵扔入搅肉机般的前线,什么地方最危险,普通士兵不敢去,情况未明,就往那里填。反正我们也不算战死,只是物资损耗。一批批的拉到战场,又一批批地拉走……说起来,能活到被大人物看上干私活,我还真幸运呢!不,不只幸运……」
双颊窜上亢奋的透红,歇斯底里的男人陷入自己的世界。
「知道什么地方最有趣吗?能上战场的都是智力较高、精挑细选过的精英,只有我们中的天才才有幸得到炮灰的优厚待遇!剩下来的淘汰品,意识水平会被降低,浑浑噩噩地变成实验材料,又或者封入冷库,当做储存的备用器官……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
「怎么可能……」
「哈哈,你我都是被豢养的家畜,只不过你们长青的学生是特供权力者的高级品,我们这些劣质货只能成为普通人的福祉!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蚜虫的工作,能看到你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天才堕入地狱时绝望的表情!每次看到那些健康美丽的身体被拆得七凌八碎,我都要硬起来……虽然我没那玩意,哈哈!」
「你……畜生!」
「我们都是畜生!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力量的人就是畜生!我无法理解,明明境况相同,你们被侵犯、被蹂躏就是罪恶,同样的事发生在我们身上就天经地义?复制人会在医疗、危险领域里使用,可是每一个联邦人都知道的常识,既然你们为了自身的利益默许这种行为,凭什么轮到自己时又嘶叫不公?」
双眼血丝浮现,他一把攥起林清莲的银发。少女这次没有闪避,而是倔强地和男人贴近的凶眼对视。
「多漂亮的头发,摸起来手感想必很好……量产品最重要的是成本控制,复制人除了保证战斗力的痛感外,其他的感官都被削弱到极点。食不知味,触感粗糙,细胞活力只需保证短暂的活动时间……说起来,我从十五岁成形后,活动的时间早已超过十年的设计寿命,如今还活着也算不小的奇迹。」
自嘲地笑笑,男人羡慕地抚摸银发少女光滑青春的肌肤。
「明白了吗?这就是我的可能性……」
「那又如何?」
林清莲冷淡的回应令他猛地握紧双拳。
「死亡近在眼前,身体腐朽败坏,生活感不到一点乐趣……又如何?这种程度便失去希望,放弃挣扎,你只是个半途而废的可悲之人,怨不得会有今天的下场。」
「你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一年前,你来到我面前时可不是这副模样,浑身缠绕灰黯绝望,为活着而活着。那时候,因为感到同类的气息,我才难得地帮你一把,怎么变成这样……」
「那是……」
「哼,算了,就让我们俩个曾经的同类一起迎来各自的结局吧。」
狂乱的双眸眯起,男人用力拍掌。
「你们进来!」
数名下属推门而入,马上被顾主诡异的身体吓了一跳。
曾经忌讳的秘密如今也没所谓了,蚜虫指着地下怔呆的朱晏:「那女人给你们了,随你们怎么玩……」
「你!」
「嘿,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回身朝愤怒的林清莲冷笑,男人挥手让属下随意───好歹跟随了他不少时间,在毫不知情地死去前,也让他们快乐一下。
这么想着,蚜虫陶醉地欣赏银发少女焦急的神情。看着表情呆滞的朱晏被男人们拖出房间,林清莲忍不往:「放开她!」
「求我啊……」
「你!」
「蚜虫主人,我错了,林清莲只是一头下贱的母猪……哈哈,说啊说啊!」
贝齿咬得樱唇青白,银发少女瞥向角落的利刃。
可恶,只要刀在手上───
心内正懊悔,朱晏「不要!往手!」的尖叫穿透墙壁,令少女的心猛地提起。
「我知道了……」
口吐屈辱的声音,林清莲无力地垂下螓首,眼眸的余光忽然发现一枚半透明的花瓣从兴奋的蚜虫身上升起,在半空中迸碎。
无形的波动荡开,赤裸的小脚探出。长长的黑发垂落脚腕,惹人怜爱的娇小躯体不着片缕,优昙借着昨天雾堇随手留下的花瓣,穿越空间,来到这里。
七色堇在眉心打转,优昙和林清莲仰视的双眸对上,望着原本应该看不到他的银发少女露出松口气的表情,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是你……原来是这么回事。」
「嗯,就是这么回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打一开始便知道……」
「喂,你一个人在说什么?」
战场遗留下的敏锐令蚜虫感到异常的不安,他顺着林清莲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抱歉,请你快去救外面的女孩,这个男人留给我……我得和他做个了结。」
优昙点点头,扫了一眼紧锁银发少女的铁炼,马上被她诱人的姿势闹得脸红耳赤。他侧脸回避,一枚花瓣从指尖冒出。
「都说别自言自语!」
疑心重重的蚜虫左右寻找,忽然感到后颈针刺般一疼。
呆了呆,他发现林清莲的表情不知何时变得柔弱。清冷的气质不在,幽泉般的紫眸泪眼汪汪,她低着头嚅嗫:「对不起,蚜虫大人,我错了,林清莲……只是一头下贱的母猪。请你遵守承诺!」
「哈哈,好,好!至于承诺嘛……」
男人露出畅快的笑容,突然伸手对着少女鲜血淋漓的手腕一扭,喀喀的骨折声中,他疯狂大笑:「当然是毁约啦!谁他妈又对我守过约,哈哈哈哈哈……」
「真是可悲的人……」
视界忽地一花,蚜虫呆呆地坐在地上,眼前是不知何时脱困的林清莲,以及指着鼻尖的锋刃。
「怎么回事……锁呢?」
「谢谢你帮我开锁……」银发少女提着的利刃朝男人的右手一指。
楞楞地凝视掌心的钥匙,蚜虫突然向变得寂静无声的隔壁大喊:「喂,你们快过来!」
「不会有人救你的……就像当时的朱晏她们一样。」
「哼,那又怎么了,你以为我会害怕死亡吗?」
俊美的脸容扭曲,男人对着利刃挺起伤疤交错的胸膛。
「反正这混蛋的人生压根没遇到过一件好事!」
「那是因为你没有干过一件好事!」

───

蚜虫濒死的惨叫穿透墙壁,优昙悬在半空,脚下是安眠的翠发少女和永远失去呼吸的男人们。
恸号嘎然而止,男孩眸光闪烁,转身准备离去。
(喂,笨狗,你就这么离开?)
(大婶……)
(你应该明白,只要这个拥有和我们相似力量的丑女人一日不死,你……还有妹妹们都会永无宁日!贪婪的野心家会接踵而来,刚才的悲剧也会不断重复!)
(那也用不着杀死她,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看来你还未理解问题的危险程度……又或者不愿意接受?既然出现第二个类似的能力者,那第三个、第四个呢?一旦那些贪婪的人意识到这点,你想想会怎样?)
(但……总之,现在时机不好,要在身体撑不了前赶回去,不是战斗的好时机!)
(你以为这种烂理由能说服我?如果你下不了手,交给我就好!别逼我用强……)
(月季……)
(诶?)
(月季求我救救她的学姐,那可是她第一次叫我哥哥!)
(你……记往,三十多个无辜的人被卷入你引起的旋涡,失去了生命。你每犹豫一瞬,都可能有新的牺牲者出现!)
(呜,我知道!只是稍微等一下……)

───




终章 光明驱逐黑暗 黑暗吞没光明


繁星如瀑,夜空静谧,璀璨月华水银泻地,尘嚣城市银妆迷离。
缤纷的霓虹灯下,步履匆匆的南岛人一如往常地为生活奔波,仿佛已经将几天前的惨剧抛诸脑后。不管世间如何艰难,只要还沐浴光明,生活就得继续。
而在远离灯火的昏黯山坡前,一只乌皮长靴踏落草地,青草茎叶纷纷倒折。
秾纤合度的曼妙身躯被漆黑皮裙包裹,林清莲眯眼眺望半山腰上翠林半掩的豪宅。
「终于到了最后的猎物……」
肘长直刃刀的墨鞘上黑皮手套用力紧握,银发少女缓步于巨大樱花树下,摇曳的漫天花瓣晃动无声。
蓦然意识不对,她停步仰首。月华下幽丽的无数花瓣并非樱花的粉色,而是绚艳七彩之色,梦幻流淌,似锦繁花欲与天上群星媲美。
像是被目光惊动,迷幻的七色花瓣骤然脱离技头,宛若纷飞薄雪般在空中盘旋,最后在树顶汇聚。
翘圆的细臀压在变得光秃秃的枝桠上,绛色绣凤白襦裙,五色细穗长流苏,宫装少女托腮俯瞰,和树冠下的林清莲四目交接。
「你是……雾堇?初次,也不算初次见面了吧?」
「哦,知道的不少嘛,看来一开始便看破我们身份的说法也不是没有缘由。」
纤手撩发扎好侧马尾,雾堇微一甩头,投落的眼神探究审视,而底下的林清莲则回以清冷的目光。
「不,其实我也很意外。虽然仔细调查过你们的往事……一年前,你们在归途中发生的悲剧算不上秘密,花点小钱就能从治安局买到详尽的报告,但也没想到你还以这种形式活着。」
银发少女低头想了想,喃喃:「怪不得他的性格会在短时间内剧烈变化……」
「我也稍微调查了你的事……前任执政官是你父亲?」
听到熟悉的软弱嗓音,林清莲眸中的冷淡消退,微抿的樱唇带上盈盈笑意。她循声望去,却只看到一朵空无纯洁的小白花。
「没错,你……原来如此,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奇怪呢。」
「林清莲和林清廉,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
「那不怪你,只能说是世界(作者)的恶意。」
「哼,感情很好嘛……」树冠上的雾堇满脸不爽:「丑女人你那天又算什么?带着我们参观父亲的身死之地,是想报仇,还是想谴责凶手……先说了,我们可半点也不会良心不安哦!」
「对不起……」
「喂!笨狗,你找死啊!」
「但那位执政官本来就是我单独杀的,和大婶无关……」
「这不是谁杀的问题,而是屁股朝那的问题!」
「噗……」林清莲双眸在委屈的小白花和暴走的宫装少女间来回,掩嘴轻笑。
「你用不着道歉,我说过你的行为是正义的。那天一来是感到你有点迷惘,希望帮你坚定信心,另外……」
银发少女轻拨长长的浏海,感伤溢出紫眸。
「无论那个人秉性如何,总是我父亲,所以想和见证他生命最后一幕的你谈谈……」
「对不起……」
「都说不用道歉。」
「撇开夺取他的生命,我的行为也牵连你,害你遭遇了那种不幸……听说你母亲那不久后就离世了,抱歉!」
「看来我的过去真的被你看光了……」粉晕爬上脸颊,林清莲略有些不自在地侧头:「不过那种小事更不用挂在心上……」
「小事?但……」
「因为我算不上无辜。虽然过的并不富裕,但我和母亲衣食无忧的生活,我患病后昂贵的医疗费,都来自于父亲,而父亲的钱沾满鲜血……自己幸福的生活是建立在别人痛苦的泪水之上,这道理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
「哼,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银发少女向无聊地托腮的雾堇淡笑,又转向打转的小白花。
「既然享受权力带来的好处,自然有遭到反噬的一天……而且,我不愿意听到你的道歉,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感激你!」
「诶?」
「一年前,我力量觉醒的那天,同时失去了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安葬了母亲后,抱着怎么也好的心情不知如何就走到了父亲的官邸……」
「啊!」
「原来如此!」
「嗯,虽然离死亡隔了一个多月,还是有少量印象感情最深刻的花瓣遗留。那个人的性情使然,留下来的不是连任的野心,就是隐藏帐户的秘钥密码,到头来,我们母女在他心中连一点涟漪也留不下。然后,不知该不该失望的我就看到了色彩最鲜艳的那片花瓣……」
林清莲薄薄的樱唇挑起,绽放明艳的笑容。
「那里面是你……这样说不太准确,应该是我父亲想象中的你?」
「嗯,普通人观察不到灵魂层面,只能用注入想象的花瓣和他们沟通。」
「总之,我发现了父亲真正的死因……说实话,那时候心里颇有怨恨,就算父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用不着杀死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调查凶手的身份。」
「然后就找到这只笨狗?」
「嗯,事件前,他和最大的妹妹……是叫雨筠吧?频繁调查我父亲暗地里掌控的开发公司,再挖掘一下他的过去……」
「哦,既然如此,当时为什么没来报仇?说起来,那时我还未醒过来,还真有可能被你这丑女人乘虚而入。」
「那是……因为很像。」指尖摩娑樱花树粗糙的树皮,银发少女眯细紫眸:「明晓你们的过去后,就觉得他和我很像,同样不幸的童年,同样失去了最重要的人。而且,那时候网上开始流传父亲的罪证,就算我不甘心地沿线索验证,最后的结果……」
停在这里,她朝树上的雾堇躬身:「你父亲的事,很抱歉……」
「不用,那只怪死老头软弱,一辈子打肿脸庞充好汉,最后却懦弱地自杀……哼,还真适合他!」
看着宫装少女岔岔撇嘴,林清莲转向默默转动的小白花,点头示意。
「然后,每一次你行动后,我都会暗中前往现场,从留下来的花瓣内看着你。」
「为什么……」
「唔……或许是随着舆论的发酵,我渐渐意识到你行为的意义,也可能是被你坚决的身姿吸引。」
她眨眨深邃迷人的紫眸。
「心里不自禁地思考,为什么同样失去最重要的人,我自暴自弃地时候,你却积极向前?我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恐惧,连至亲的仇也不敢亲手了结,你却化身泪魔,以杀戮制止罪恶……吶,能告诉我吗?你的勇气来自何处?」
「我理解你的心情,大婶不在后,那种丧失一切意义的绝望深入骨髓……」
「哼!」
树上传来冷哼,小白花花瓣舒展:「但……我的身旁有妹妹们!想多看她们的笑靥,想抹平她们的悲伤,我只是为了保护她们拚尽全力向前!」
「是这样啊……」林清莲楞了楞:「兄妹吗,真想要呢!」
她轻轻摇头,耀目的银发摇晃,摆动的发丝下幽泉般的紫眸艳丽蒙眬。
「果然,我们其实不像。或许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能守护自己的所爱,才能贯彻自身的正义……」
「怎么可能!我不像你和大婶那样坚强,我的正义大错特错……所以才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为什么?上次不是也说过吗?犯罪率下降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但他们都被我骗了!我杀人的目的才不是为了正义,而是收集复活大婶的力量。就因为这自私的欲望,最后招来灾祸!」
「你……以前就感到奇怪,你相当缺乏自信,也不知是谁的原因。」
向掩着云袖打哈欠的雾堇瞥了一眼,林清莲凝视快速转动的小白花。
「或许你现在说的是真心话……但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弱者需要的不是虚假安慰,而是正义!那时候你闪闪生辉的双眸述说的是另一种真实。我更愿意相信后者,因为……」
她嫣然一笑,黑皮手套按在白嫩心口上:「当时拚命跳动的这里叫我相信你……」
「呸,不要脸的丑女人!」
「我……」
「确实,你的行为也许不是出于正义……说到底正义又是什么?谁都有自己的想法,谁都无法否定的别人的答案。到头来,大家只是想获救而已。遇到危难,谁来救我,正义万岁,别人遇难,与己无关,高高挂起……」
指节敲着刀鞘,林清莲抿嘴思索。
「听起来很过份吧?母亲离开时,对渴望拯救的我来说,正义就是一切!但……要是我知道雾堇父亲被我父亲逼死,内心又真能衷心呼唤正义吗?」
她认真想了想,诚恳地摇摇头。
「大家想要的是被救,不是正义,所以拯救的初衷无关紧要,就算欺骗也无所谓,只要救救我……自私自利的想法,但也是最纯粹的想法。我也是一样,一年前,我只沉溺于失去至亲的悲伤,明明有那么多因父亲的恶行受到伤害的人,却只昐望着自己获救。」
「那样的话,我也相同,大婶不在后,我拚命从本就悲伤的妹妹们那寻求安慰,明明看到她们的父亲空虚绝望、日渐消瘦的模样,却什么也没做……我也只想着自己获救。」
「但就算如此自私的我,还是得救了……追随你的足迹,看着曾经为公道无门而对现实绝望的受害者们重燃希望。他们失去的事物依然无可挽回,但只要得到解脱,就能送别过去,昐望新的未来。我醒觉了,悲伤不会消失,但还有无数责任需要我承担。」
「我也被救了。父亲辞世后,原本应该最伤心的妹妹们表现的比任何人都坚强,小筠肩负母职,曦菊改变自己,她们的身姿告诉我必须不停向前。」
「拯救者或许心思不纯,也许无心而为的行为,对被拯救者来说却是一切!」
夜风拂得秃枝哑哑作响,清冷月光照在银发少女的细嫩肌肤上,莹莹华光流转,瑰艳似梦。
「而且,你的行为不单拯救他人,还斩却邪恶!只要人还被欲望驱使,罪恶便不会消失,谁都知道的道理。但真正的邪恶不是人心的丑陋,而是默许罪恶存在的羊群心理。抄袭、偷工减料、食物添加、贪污受赂,嘴上说着不好,可见到别人因此名利双收,人心自然浮动……」
铮!她抽出半截利刃,姆指抹过冰冷的刀锋。
「你斩去的不是几个罪犯,而是我父亲执掌南岛十年间,只要有权力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凭什么我不能照本宣科……这样的心理,犯罪的不管是什么人,都逃不过惩罚,你斩去了人心浮躁的源头,罪恶的根本。」
收刀归鞘,林清莲走到小白花前。
「这样的你,为什么不对自己多点信心?第一次见面时我也说过……多展现男子气概,你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得多!」
「你看错了,我只是一个软弱的无用鬼,一直依赖大婶,离开她,就什么也干不了……」
「真的吗?那看看现在,我发誓守护的人已经不在了,可你……」仰望宫装少女,她复杂地说:「却创造了奇迹!」

「只是运气好……」
「呵呵,运气吗……你为这份运气付出了多少?」
转动的小白花蓦然一滞。
「母亲死的时候,我为什么想不到呢?既然死过一次的我都能复活,又有什么不可能?可我不敢去想……害怕去想,拚命逃离任何会触及伤口的举动,相比之下,这或许就是你的强大之处,也是如今我们命运之间的决定性差别。」
黑皮手套探出,银发少女看着悬浮在掌心的小白花,紫眸凑到近前,柔声细语:「你的行为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这份懊悔我能理解,但正如前几天说过一样,请别忘了抱着无法言喻的感激,被你拯救的人就站在你眼前……」
她凝视闭合花瓣,像是羞赧的小白花,和帅气外表不同的甜美笑容绽放。
「摆脱绝望的旋涡,开始为过去赎罪,找到自己的梦想,全都是托你的福。但最想做的还是接近光明,和拯救自己的光芒相遇、交谈,却没有那种勇气。当那天收到你的联系时,拒接开视频的原因不是上课,而是不知见到你时……脸上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粉桃色的薄霞悄悄爬上脸颊,极光般梦幻的琉璃紫眸在月光照耀下湿润迷蒙,林清莲低敛长长的睫毛,如此呢喃:「有必需向你传递的心情……」
「够了!」
黑手套上的小白花陡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粘在宫装少女的侧马尾上。满脸烦躁的雾堇双手叉腰,倨傲地抬起下颔。
「废话到此为止。可恶,真是个装模作样的女人,要不是这头笨狗无论如何也要和你谈谈……现在满意没有?」
美丽的紫发上,小白花剧烈摇曳,还是默默无言。
「哼,那该是时候让我们抛下虚伪的面具,开始丑陋的撕杀吧!」
「……为什么?」
林清莲蹙眉看着雾堇和小白花,心湖中波荡不休的涟漪还未平复,又添上疑惑不解的乱流:「我没有和你们战斗的意愿和理由……」
她眨眨眼,似乎想到什么般移眸远方的豪宅。
「如果是为了藏在那里的秃法官,我可以让给你,但那位退休的大人物必须由我……」
「看来你还未搞清楚状况,和那些渣滓无关。很遗憾,你和我们今晚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握刀的纤手无意识地握紧,银发少女期待地望向小白花,但等了半响,依然是让心中沁凉的沉默。她咬着下唇,脸色渐渐清冷下来,转向雾堇。
「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是为了你父亲,还是……」
「抱歉。」罕见地道歉,宫装少女摆出难得的凝重表情:「你虽然是个超~讨厌的女人,但救了月季也是事实,我也不希望看到妹妹伤心的模样。然而,你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非死不可……」林清莲皱眉思索,前几天蚜虫的话语蓦然浮上心头:「独一无二的宝物和贪婪的野心家?」
「对,详细情况你不必知道,但只要你存在,我和笨狗还有妹妹们都永无宁日!前几天的悲剧也会循环不休!」
「也就是说那些人是因为我而死,如果我不死的话,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牵连在内……」
听到冲击的事实,银发少女垂下螓首,长长的浏海下,双眸隐于黯影,看不清表情。
「……但就算如此,我仍然想要活下去,心里还有必需说出的话!」
「呵呵,终于暴露真脸目了!整天装着云淡风清的模样,其实就是个自私虚伪的丑女人!不过这样正好……」
板着的脸庞倏然融化,雾堇没有多余赘肉的紧实圆臀弹起,纤瘦的身体悬站半空,葱嫩玉指居高临下地朝银发少女一指。
「无关正义与否,抛开信念为何,遗忘后果成败,单纯遵循本能,如野兽般残杀噬咬……就才是战斗的真缔,呼,稍微有点兴奋了!」
玉瓷般的脸颊浮起云烧红霞,宫装少女魅惑的紫眸透着滚烫的焰流。而回应的她的是一声清越的鸣响。
铮呜!一汪秋水蓦然绽放,脱离刀鞘的利刃反映月华,冷光流淌的深处幽泉般的紫眸寒意逼人。
「有意思,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对手了,可要让我多享受一会哦!」
双眸缓缓眯起,雾堇亢奋难耐地舔舔红唇,拳头握得啪啪作响。
「也不知为什么,对手是你的话,总有种决不能输的心情。」
冷冷说完,林清莲倒转刀锋,在宫装少女惊讶地目送下,刺入心口。冷刃自漆黑皮裙的开胸处滑入,挑破缕空蕾丝边,斜斜地从饱满浑圆的白腻旁贯入,艳红的鲜血顿时泉涌而出。
「……你?」
「和你们叫离魂的力量不同,我的能力只能用这种方法激发。」
林清莲平淡地看着刺穿心脏的刀锋被倒挤而出,伤口飞快地收口。
这时久久不语的小白花突然发声:「大婶,我们离魂前似乎也要将身体机能降到冰点,是不是有点像?」
「唔,这么说起来……」
听到小白花的声音,银发少女高挑的身体微微一震。
她低头呆了一会,才开口:「按照我的调查,你们在船舱里发生悲剧的时刻,和我力量觉醒一样,似乎都在拂晓时份……」
「这么说,该不会丑女人你也听到……那不知从何而来,但又感到不可思义的悠扬歌声?」
「果然你们也……」
「这份力量到底为何而来……」
听到小白花的喃喃自语,林清莲想了想:「至少不可能是赐予自杀者的奖励……是诅咒吧。」
她接往跌落的利刃,又以刀尖戳了一下已经痊愈的雪滑肌肤。一朵碗状睡莲随之浮现在心窝上。
层层迭迭的细长莲瓣徐徐盛开,紫红交间的莲花在左右高耸的的嫩白山丘衬托下,美艳不可方物。
原本以淡紫为主的花瓣这时渗入亮丽的绯红,两种鲜艳的色彩在万千花瓣上缠绕交战,每当淡紫色占上风时,银发少女便露出惯常的清冷表情,反之,绯红占上风时,她的脸上自然浮起喜笑盈盈的模样。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丑女人时不时性格会豹变……」
「嗯,似乎越使用力量,人格分裂的程度就会恶化……你们没事吗?」
「当然没有,别把我和你这样的废物混为一谈!」
「那是吞食花瓣的后遗症,只有纯粹又和自己有关的……」
「喂,笨狗,你这是在通敌!」
「但……」
「不要紧,我说过,不过性情如何,都是我的一部份。」

心口的睡莲红光大盛,林清莲凝视小白花,沙哑磁性的嗓音温柔地呢喃:「那么你呢?我再问一次,痛失所爱而恐惧失去的李子渊,不惜杀人也要贯彻正义的泪魔,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
感到空气中流淌的迷惘气息,雾堇黛眉一挑,她瞟瞟银发少女的胸前,花边被挑破后越发显得高耸的白腻让她脸上的嫌恶更深了。
「呸,别以为靠卖弄不值钱的脂肪块就能迷惑我的宠物!死心吧,然后乖乖受死……诶!」
迎着双眸疑惑的雾堇,林清莲收刀入鞘,摇摇头说:「我改变主意了。」
指尖捻着眼前的发梢,她自嘲地笑笑,心莲淡紫流转。
「果然还是不行。虽然渴望为母亲报仇,也不为杀人感到后悔,但吃下花瓣后,那些人的情感记忆在脑里徜洋……无论多么邪恶的人,也有自己深爱的存在,被剥夺生命的那份悲伤,我早就承受不了。」
墨鞘从掌中滑落,在地上静静地躺着,被青草蔽掩,银发少女松了口气般深呼吸。
「连前几天杀死瘦部长时都丢脸地呕了一地,怎么可能向救了我的你挥剑呢。看来,就算被你的行为激励,我也只是个没握剑觉捂的拙劣模仿者。」
「……哦,我可以将这视为投降宣告吗?」
「随便。」
「难道你认为跪地求饶就能免于一死吗?」
「我不会死。斩破恶梦的正义之剑,不会落在我的头上……我如此坚信。」
「天真!」
厉声一喝,宫装少女瞬间降落在林清莲的面前,纤手攥向嫩肉上转动的睡莲。
「别以为装可怜就能让我手下留情!要怪便怪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人类就是这么冷血!」
「世界不只残酷的一面,人类也是会学习的生物……」
莲花在抓握下呻吟,生死尽在他人掌心的恐惧和屈辱令身体颤抖,林清莲入鬓的柳眉紧蹙,脸色痛苦,但依然强忍着轻声朝近在眼前的小白花细语。
「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苦恼过后到底找不到解答,但其实你早已得到自己的答案!回想起来,你是怎么拯救我的……」
雾堇的手夹着怒意一紧,银发少女流泄出一声闷郁的痛呼。
「呜……没有挥剑的觉悟的我,面对无能为力的情况只能朝心中的光芒祈祷,但你呢?」
说完,她闭上双眸,薄薄的樱唇轻启,就像是向什么人祈求一样。
看着痛得汗水涔涔流下的林清莲,宫装少女眸光闪烁,最后冷淡地开口:「再见。」
五指用力紧捏……手指却没有如她所想般行动,雾堇的脸色越来越冰冷,沉默一会后,才以怒火难抑的声音:「笨狗……」
小白花脱离紫发,飘浮在雾堇虚握的手掌上,背后是闭目静等的银发少女,前方是黛目剑凌的主人。
被两名少女夹在中间,小白花默默转动。
「我们应该说好了,也让你和她谈过,现在不该是永绝后患的时候吗?」
「……但这是错误的行为。」
「啧,又来了!这和对错无关,不杀掉她,事情就不会完结,危机会不断袭来!」
「杀掉她后就不会有危险了吗?无论那些野心家目的为何,总有忍不往向我们出手的一天!」
「但能够挣来缓冲的时间!现在就叫你和联邦的秘密组织正面冲突,你有不管敌人是谁都杀掉的觉悟吗?例如那头痴肥乳牛!」
「呜……如果只为缓冲时间的话,提升自己的价值也是一个办法,军人先生不是对我们的力量感兴趣吗?」
「你!那么继续连累无辜的人也没关系吗?死亡人数已经上升到四十二人,接下去是多少?四百?四千?你准备把南岛三百万人都卷入战场吗!」
「……那些人都是我的错,但正如林清莲所言,不能只以一方的角度看事情。难道她不也是无辜吗?为了其他人,就要夺取她的生命,这不对!」
「呵呵,你脑子没问题吧!三百万比一的简单选择题也不会,怪不得你考试从来都是鸭蛋!」
「这可不像大婶你说的话,明明把自己的生命凌驾于全世界之上……」
「那当然,这个狗屁世界凭什么和我比!」
「……总之,因为可能会带来危险,就祭献无辜者的鲜血,人类还算什么高等生物,关键是铲除加害者。如果我能更强一点,不对,我可能比自己想的更强!」
「喂喂,完全给迷得神魂颠倒,别看到两团肥肉块,就像小狗般摇尾乞怜!」
「而且她的力量也能帮到我们,杀掉她后,到哪里找出解开我们两人一魂谜团的线索?」
「哼,还真拚命,但说一千道一万……妹妹们怎么办?」
「那更不能杀了,曦菊还有月季,我不想看到她们悲伤的表情!」
「我也不想!那你宁愿看到她们的鲜血?」
「……这太卑鄙了!」
圆瓣伸展到极限,小白花拚命转动,但宫装少女只是冷冷地说:「让开……为什么不明白,这种无可奈可的事情,只能乖乖接受,人总得长大。」
「……你这个废物。」
「什么?」从未想象的称乎落到头上,雾堇不敢置信地撩起马尾,摸摸可爱的耳朵,无法理解刚刚传进去的声音意味什么。
「你、你你你这头又蠢又呆的笨狗,你是想死啊!」
「嗯,早想死了!不是蔑视成熟的大人吗?不是说别把你和那些人生的失败者混为一谈吗?不是说和废物不同,你只干想干的事吗?那为什么现在又简单地放弃!」
「诶,那是……」
回想起不久前随口吐出的话,雾堇双眸游移,红晕慢慢爬上脸颊,突然扭头大喊:「别总记着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
「那时你怎么也不肯接受我因绝症不经人世的事实,如今却轻易接受亲手杀死曦菊的朋友、月季的学姐?那个视不可能为无物、蔑视奇迹的大婶跑那里去了?明明只有这么一点优点……」
「别趁机会偷损我!我也不想杀她,但我也更不允许任何伤害妹妹们的可能性存在,可恶,要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有希望。」
「哦……你有办法?」
小白花上温莹白光流转,没有正面回答。
「我早想死了。一天天扳着手指数自己余下来的日子,拚命从喜欢的人身旁逃离,害怕对方受伤,更恐惧自己会在她心中留下丑陋的脸孔。从飞机掉入大海时,我没有挣扎,想着这样就好……但你救了我。」
「嗯,算你运气好,掉在我附近,就顺手拉了一把。」

「孤岛的生活平淡但美好,我很感谢最后的时日能安稳地度过,还有你在身旁陪伴。本来想着坚强如你,不会为我这样的人死而伤心,谁知道……」
「哼,啰嗦!」
「你父亲自杀时,妹妹的眼泪让我无法原谅,但看着那个执政官的尸体,我又后悔自己的举动。这才不是正义,只是卑劣的复仇,当时的我这么想着。然而……」
小白花盈盈一转,花沁对着依然紧闭双眸,嘴角却渐渐绽放笑容的林清莲。
「周围兴奋的议论,舆论避重就轻的分析,网上叫好连连的喧闹,我的心中开始溢满突如其来的成就感。明明只是卑劣的复仇,但……」
「这么说,联络葬花也不单是为了唤醒我?」
「是的,大婶非常重要,但正义也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份。拜托了,大婶,就像你救了我一样,我想救她……不只她,你、妹妹们、娜姐、南岛的市民,我全都想保护好!」
「你当自己是神吗,那种事情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是不可能!但成败不是拒绝尝试的理由……正义可能伤及无辜,同样能拯救他人;与其一事无成后怨艾,我选择搏尽全力后的悔恨!」
「……那说来听听,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莲花丑女?」
「无论理由为何,她杀人也是事实……我的剑会斩向她,给她应得的惩罚。」
「哦……」宫装少女眨眨眼:「那我们的想法本来就没分歧嘛,如果是这样到无所谓……你不会骗我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吧。」她饶有深意地以葱指摩娑红唇:「那让我见识一下,连无敌的我也想不到,可以拯救所有人的方法。」
「大婶,对不起……」
宫装少女的身体倏地迸碎,重新化成漫天花瓣,随后又慢慢凝聚。
生死不由己的感觉远离,林清莲睁开双眸,长发遮体的男孩神情复杂地飘浮在樱花树下。
「果然,你不再逃避了,现在的你,才是一年前我看到……入迷的泪魔。」
「大婶醒来后,我又将责任推给她……我真是个丑陋的人,完全忘了从妹妹们身上学到的教训。」
从小白花转变而来的七色堇冷哼一声,落在男孩的掌心。
他转向银发少女:「抱歉,接下来我要夺取你最珍贵的东西,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真是大胆的要求,但母亲常说总有一天,清莲你也会遇到愿意奉献一切的存在……那么,交给你了,我的全部。」
林清莲抿嘴浅笑,略显紧张地看着男孩的小手摸向胸前的睡莲,不像方才的暴虐,无比温柔的触感传来,少女随风拂动浏海下的脸庞越来越红。
「好漂亮的莲花,能感受到你经历过多少刻骨铭心的往事,但人活在这个世界里,只靠内在的记忆情感是不行的……」
男孩的小手轻轻一按莲花的底部,宽圆的青叶下无以计数的须根探出,缠绕似蔓藤,编织如蛛网,最终伸入虚空消失不见。
「……这是?」
「人的根。插入名为社会的大地,吸取养份维持自身。就是靠这些看不见的须线将人们缝接起来,相互支持,彼此倚靠,这个世界最牢固的羁绊……抱歉。」
沉重的道歉后,男孩按在莲花上的小手忽然爆发夺目金光。小火焰从七色堇里跃出,喷吐出无数的金点,化成滔天金火焰流,照耀得周围仿如昼日。
「笨狗……你!」
「对不起,大婶。」
「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变淡,深处的几缕金丝瞬间便融化成粘稠的金液,汇合焰流顺着莲花的须根朝虚空的尽头涌去。

───

填装粉装物的针管刺入胳膊的静脉,双目深陷的青年随着药品的注入,口涎流下,神色痴呆。
碰!房门被踹开,浑身包裹风衣兜帽的男人走进凌乱骯脏的酒店客房。他皱着眉用脚拨开堆满地上的垃圾,走到瞳孔涣散的青年前。
「嘿,我想着差不多该有人来了……」
琥珀色的酒液倒灌入口,青年随手扔掉空空酒瓶,擦擦嘴,高浓度毒品和酒精的化学作用,令他飘飘欲仙地咧嘴而笑。
「谁又想到,为了抓捕一个高中生,出动五个饱经战火洗礼的海盗中队,以及一个重火力支援小组……居然,还失败了,你说我倒霉不?冤枉不?」
风衣男人默默淘出装着消音器的手枪,仔细检查子弹后上膛,打开保险,尽管戴着手套,还是谨慎地擦拭枪杷上的指纹。
把手枪推到青年手旁,男人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遗书,扫了扫杂乱的房间,走向不远处的矮几。
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背脊,青年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枪,指向男人的头部,嘴里碰地大叫,又颠狂地大声笑着。
「哈哈,算了,和你这种千人一面的复制人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背黑锅嘛,齁……」
青年打个酒齁,口齿不清地唤叫:「累死累活,份内之事,一旦失败,立刻抛弃,厉害啊,怪不得大人百多年来依然稳坐权力的颠峰。能帮他背锅,我也与有荣焉呢!哈哈,那来吧,早点完事早点投贻……」
「你的贡献大人不会忘记,行动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只要你将收集到情报上交,你的家人都会得到妥善的安排。」
「妥善?怎么个妥善法?」
看着蹲在眼前的男人,熟知这个残酷世界的青年冷笑连连。
「你的父母和妻子将得到迅速干净的死法,不会受拆磨。你两名年幼的子女会被记录为战争孤儿,不日迁往离岛。」
「变成一无所知的家畜活着……」青年的视线穿透窗框,看着月光下安宁的南岛,孩子们的脸庞浮上心头。
「好像也不坏……」喃喃自语,他呆呆出神。
「首先,最关键的问题,那名疑似离魂能力者的身份,那只已经变成尸体的蚜虫有没有提及过?」
「当然没有,他还未蠢到主动暴露自己唯一的护身符……」
「这不是上面想要的答案,看来你孩子的命运……」
「够了!你当我是谁!」青年阴冷的双眼眯起:「我早就收买了他的手下,嘿……」
他得意洋洋地笑着:「你绝想不到,那个能力者居然只是一个长……」
也就是这时,凡人观察不到的灵魂层面,耀目的流金焰流沿着无形须根汹涌而来。
忽地呆往的青年额上弹出一株泽漆草,金焰飞落在青圆的叶面上,嗤嗤的灼烧声响起。
「怎么了?那个能力者是谁?」
「……啊,奇怪了,是谁来着?」
青年茫然若失。青草上所有和银发少女有关的记忆全部消除后,穿越无尽虚空连接两人的须根蓦地断裂。

───


「哎呀,真是刺激的任务呢!我差点就变成池鱼了……」
黑肤青年悬坐在轮船的栏杆上,按着耳机目送渐渐远离的南岛。
「什么,情况如何?嗯,比想象中更有趣,我们应该多把注意力转向南岛,说不定第一步意外地容易发生……」
夜晚的海风格外凌厉,加缪的长辫被吹得剧烈摆荡。
「对,也遇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人,例如那位叫林……」
看不见的金光闪过,他楞了楞,姆指摩擦下巴的须茬,狐疑地自言自语:「我刚才想说什么?」


───

挂着毛茸茸猫咪玩偶的木门半开半掩,光线黯然的房间内,朱晏抱膝蜷缩在床上。
熟悉的浑浊空气死气沉沉,几天不吃不渴的翠发少女浑身散发异味,干涸缺乏水份的肌肤扁皱龟裂。
但什么也无所谓了───失去最后羁绊的少女这么想着,唯一还萦回心头的是:「都怪那个女人,说什么大家都会得救,陈进就是被她欺骗,结果才会死……」
空洞的双眸闪烁怨毒的光芒,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庞狰狞扭曲。
「死就死了,反正我又不喜欢那个没用的男人,只是需要一个笨蛋分摊痛苦……」
双手攥紧被褥,朱晏没发现脸上滑落的泪水,狠狠地说:「但那个女人绝对无法原谅,一定要让她后悔……说起来,那个女人是谁?」
金光缓缓消散,翠发少女迷惘地怔神,黑暗笼罩的房间弥漫着仿佛将永远持续下去的寂静。

───

数之不尽的须根断绝,小火焰也变得薄淡无光。
「这是……」
看着莲花上一根根裂开不见的须根,林清莲隐隐感到心里充盈着失去什么般的丧失感和违和感。
「就在刚刚,整个南岛……不,可能是整个世界有关你的记忆都被我清除,你的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的联系悉数被斩断,现在大概只有我和大婶还有妹妹们记得你曾经存在过。」
「这种事怎么可能……」
就算一年来已经习惯脱离现实的非日常,但银发少女还是无法对男孩荒谬的结论产生实感。她拧眉思索,忽然掏出投影仪,打开个人主页。
原本每分钟都会刷新数条的留言栏,这时动也不动,与此同时,关注人数急遽减少,数万的支持者转眼便少了大半。
「看来是真的……我原本还准备出道呢!没想到我一年来的努力、我的梦想、我的朋友,我的一切全都被你夺走了。」
「抱歉……」
「谢谢!」
心口莲花紫红流淌,林清莲迎着男孩不解的双眸露出爽朗的笑容。
「有什么不好?林清莲这个人背负着太多包袱,母亲留下的仇恨,父亲遗留的罪恶感,杀人带来的悲伤,早就想解脱了。而且这么一来,我的存在也不会再牵连无辜,小小的代价就当杀人的惩罚,非常值得。」
她仰望明月,拨拨浏海。
「梦想当然要继续追寻,粉丝没了重新聚集就好,失去的朋友再去结交不就行,我能嬴得一次的喜爱和友谊,自然能挽回一切……不过,你可要负责任,再怎么说,我现在也只剩下你了。」
贝齿咬着薄薄的樱唇,银发少女朝男孩踏前一步,没想到被突然闪出的七色堇挡往。
「笨~狗~,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你脑子没问题吗?既然有这种便利的能力,为什么不使用在自己身上?」
「做不到。你仔细想想,斩断根须需要大量的正义金光,虽然能立刻断绝和葬花的关系,但同时也失去补充力量的唯一渠道……」
「啊,好像是……」
「而且,扮演泪魔收集金点需要和提供力量的人建立关系,也就是说收集的力量越多,建立的须根就越多,斩去的消耗也随之增加……这是无解的恶循环。」
「是这样啊。唔,没想到意外地能干嘛,明明只是笨狗。你什么时候掌握这技巧?」
「谈不上掌握。以前有过猜想,但需要的力量太多,一直没有验证的机会……」
「啧,原来是碰运气……这先不说,你嘴里说着拯救所有人,看来我死了后,就不被你当成人了!」
七色堇张开花瓣,迎接回归的小火焰。小火焰晃晃悠悠、可怜兮兮的模样,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灭。
「哼,难得借着大餐的机会,摆脱了睹命的险境,被你这样挥霍之后,我又得重新沉睡,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再也醒不过来……诶呦,这才是你目的!抛弃没有身体的我,和肥肉丑女相宿相栖,好一头忘恩负义的背主狗!」
「不是啦,大婶,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抢走我的妹妹们,又杀了我,最后还为了丑女人抛弃我,没良心的笨狗!」
七色堇卷起花瓣,几滴露水渗出,像是在悲泣,长发掩体的男孩慌张得绕着它辩解,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旁边的林清莲嘴角抽动。
「我一定会复活你!」有口说不清,急得跳脚的男孩忽地大喊。
「又来了……」
「不是用我的身体替换,而是真正的复活。然后,我想再一次抱往你,感受你的温度!」
「诶……你突然说什么啊!」
男孩双眸带着歉意瞥向林清莲,软弱的声线难得地坚定。
「已经失去的无可挽回,更显得可能性的珍贵,奇迹留下的一线机会,我绝不会放弃!」
「……笨蛋。」
银发少女望着相对凝视的人和花,淡淡微笑里带着苦涩。
如果我当初有他的勇气───心内感伤,她的视线突然被新状况牵引。林清莲蹙着眉头望向城市的方向,轻声问:「那是什么……」
男孩闻声回头,愕然地看着万千如萤火虫般的金点自人口密集的市区升起,在苍穹上汇流成漫天金海,遮天敝地,犹如星河倒悬般朝她们倾泻而来。
「骗人……」
闪到他身旁的七色堇望着连繁星皓月也为之失色的壮观金海,震撼地连转动也忘了。
「这恐怖的数量是怎么回事……不对,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笨狗,快!」
意识到良机,一人一花瞬间换位。小白花跃到半空中,无数根须刚刚探出,转眼便被金海掩没。
「到底搞什么……」重新现形的宫装少女看着浩荡的金流自须根融入小火焰,撑得它火光四溅,体积以让人提心吊胆的速度疯狂膨胀,咋舌不已。
「我想会不会和这事有关?」
一只白嫩的手掌伴随林清莲沙哑的声音来到雾堇面前,掌心的投影仪屏幕上,正被一条引爆网络的热点刷屏。
「商业街大屠杀的真相!政府隐藏的秘闻!恐怖份子的身份解密!制止惨剧的人物!」
飞快滚动的标题下,一张张照片闪过───角度各异的银衣人尸体躺在地上,诡异的表情加上脸颊上两道血痕,显得触目惊心。
最底下的评论栏不停刷出诸如「泪魔杀得好!」「恐怖份子就该死!」「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也清理一下!」之类的暴戾言论。
「原来如此。奇怪了,现场应该被他们控制了,照片是从那里泄漏……难道?」
「最初的源头好像来自一个叫绅士变态联盟的组织……」
「什么鬼?」宫装少女翻着白眼,突然意识到什么般瞥向背后的银发少女,又望望半空中动弹不得的小白花,紫眸可疑地闪烁。
「话说我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你!」
长眉挑起,专注屏幕的林清莲抬起头,迎着雾堇恶意满满的双眸,抿起樱唇。
「为什么?既然没人记得我,应该不会再危及你们……」
「和那无关,其实打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决定要杀掉你!」
「……我当时有做过惹你生气的事吗?」
「哼,诱惑我的宠物,这一点就能判你死刑!」
「诶?」心莲绯色,林清莲脸色微红,捻着垂落的浏海。
「那不是……我很喜欢他,但不是恋爱的意味。失去母亲后,是他帮我重新找到活着的意义,相比起彼此索求慰藉的爱情,我更希望为他奉献,回报恩情……」
「我管你!」
「……你怕输吗?」
「怎么可能!不过,虽然我在任何方面都是最强的存在,但你们的过往太相似了,那种弱者的共鸣我怎么也无法理解!所以……」
鬼灵精怪的紫眸打转,宫装少女提起云袖掩着窃笑的小嘴。
「虽然为了妹妹们,不能杀掉你,但也不能放任你勾搭他,所以……你做笨狗的妹妹吧。」
「……哦?」
「那家伙因为是孤儿出身,内心一直渴望拥有家人的温暖。其中,不知为何,他对妹妹特别执着,只要形式上是妹妹,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依然会固执地坚守兄妹的关系。成了他妹妹后,丑女人你就不可能再勾引我的宠物了。」
「是这样啊,你利用他内心的弱点,同样扼杀了自己妹妹……那名叫雨筠的少女的恋情……」
幽泉般的紫眸了然,林清莲摇摇头:「没想到纵横无敌的南岛最强格斗家,雾堇你在恋爱方面只是个可怜的胆小鬼。」
「你……还是杀掉算了!」
迎着宫装少女杀气重重的目光,银发少女垂首想了想,轻颌说:「哥哥吗……我明白了,就让我以妹妹的身份支持报答他,这样你满意了吧?」
「哼,总觉得有点不爽……对了!」雾堇眨眨坏坏的大眼睛,垫起脚凑到林清莲耳畔,轻轻嗫语。
「诶!」
看着银发少女慢慢染成粉樱色的脸颊,雾堇用手背掩着小嘴,呵呵笑着:「要好好干哦,我可是非常期待呢!」
满心得意,她闪到努力收集金点的小白花旁,沐浴着金河,舒服地伸个懒腰。
「喂,笨狗,快点收集……有好事得着你喔!」
「大婶……这到底怎么回事?」
「哦,你还不知道,好像是有人把前几天你杀死的恐怖份子尸体照片放了上网。」
「怎么会……」
「谁知道,唔,不过我想大概有那头乳牛推波助澜的关系,看来她已经隐约猜出我们想要的是什么。」
「这样啊,但为什么不是一瞬呢……」
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底最深处,对强权、对不公、对不讲道理的世界燃起的火焰,尽管纯粹无比,但马上便会被沉重的现实压灭。
然而,源源不绝的金流依然滚滚而来,仿佛没有尽头。小火焰……已经不能这么称乎了,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吞吐金流,深处密密麻麻的金丝缠绕成团,犹如卵茧,表面不时蠕动,仿佛里面有什么在孕育。
「大概是再也无法逃避了……」被金光染成玉人的宫装少女,眯起的双眸凝视远方的市区。
「逃避?」
「纵使权贵嚣张,就算恶霸猖狂,哪怕罪犯肆虐,只要不发生在自己周围,那最多心内愤恨一瞬,接着不外乎廉价同情、幸灾乐祸、甚至是落并下石。普通人见到罪恶,大都抱头不看,捂耳不听,心里不想,仿佛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没有力量的人也只能靠掩耳盗铃的方式麻痹自己。」
「各家自扫门前雪吗……」
「但这次不同,城市中心的惨剧,数十人的牺牲者,就像是强行掰开了他们的双眼、双耳,撕破思维的保护膜,举目望去,只剩下血淋淋的现实。他们已经躲无可躲了,尽管表现地如平常般为生活奔波,但内心第一次睁开双眼,直面他们自己、家人会不会遭到相同悲剧的恐惧。面对不可原谅但又无能为力的事情,人总会呼唤英雄,而你回应了他们……」
「我明白了。」
小白花静静感受涌入灵魂的焰流,灼热的意念中包涵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在某些人眼里不过是数字消耗品,性命人生不值一提、毫无价值……这就是被当成家畜牲口的南岛人所作出的回答吗?」

───


「那么,我去找秃法官谈谈往事,笨狗你呢?」
「嗯,也有军人先生请求这事……我和她一起拜访那位大人物吧。」
「这样啊……哼,丑女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半敞的露台飘窗风声呼啸,挂帘被吹得鼓荡,内饰奢华的宽阔房间突然响起皮靴敲击地板的喀喀声。
躺在中央大床上的老人肥硕的身躯微微一震。人到了这个年纪,入睡不深,他睁开双眼,看到床边站着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
粗眉挑起,他瞥向房间深处的小隔间,那里常时配备数名训练精良的警卫,可现在毫无声息。
「没想到我一个被软禁的老人也有客人来访……」
老人若无其事地撑起身。宅第表面上开放,其实从山脚起设有三重防线,特别是最后一层是由追随他多年的亲兵把守,经验能力忠心都无可挑剔。能够悄然无声侵入到这里的人,他一个被酒色腐蚀的老人自然无力抵抗。
「嗯,不管你来意如何,我想也不会缺和老人喝点小酒,唠叨几句的时间……」
他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圆扁酒瓶,转身的动作引起一声嘤咛。掩盖肥胖身躯的被窝左右各撑起一个小帐蓬,小脑袋攒动,两名青稚小女孩钻了出来。长发披肩,幼嫩的胴体一丝不挂。
站在床旁的林清莲看着像是怯冷般钻入肥老人怀内的两名小女孩,蹙起帅气的眉头,被她小心翼翼棒在掌心的小白花射出两枚花瓣,还睡眼惺忪的小女孩们顿时沉沉入睡。
「咦?」
老人揽向小女孩的手臂悬空不动,他满脸思索地看着自己肥厚的手掌,屈伸五指,回味刚才突然戳在掌背的针刺感。
「这是……记得那个女人的女神再临计划里有类似报告,对了,好像就在南岛,是叫泪魔来着?」
他瞟瞟身高腿长的林清莲,喃喃自语:「似乎和资料有点不符……算了,那个疯女人会老老实实才奇怪。真是的,复活女神什么的,难道像旧时代那样,再被她毁灭一次世界吗?」
摇摇头,他呷了一口酒,肥手边揉摸身旁的白嫩娇躯,边说:「奇怪了,我和葬花的关系不好也不坏,怎么会是你们最先找上门呢?」
「我们应一位军人先生的请求拜访你……」
林清莲转述小白花的回答。
「军人?」老人猛地皱起眉头:「……高泰?」
「你认识?」
「当然认识,前几天他才来过,他和他背后的那一派都是我当初一手提拔上来的,要不然几乎都是平民出身的他们早就变成炮灰残骸……他是让你来杀我吧。」
「……为什么?」那天听到高泰的请求时,小白花就感到疑惑不解,不过,当时赶着救人,没时间详细询问。
「还用问吗?养不熟的野崽子!曾经,一无所有的他们为了功名利勋跟随我出生入死,如今一个个兵权在手,自以为是个人物了,那还愿意头上顶个太上皇。然而,军队里,上司的命令绝对不可违抗。况且……」
他摸摸肥厚的双下巴。
「嗯,普通人很难理解吧,同袍间的情谊。枪炮轰呜的战场,个人的力量渺小无力,但只要还有并肩的伙伴、背后的袍泽,就有勇气闯过生与死的狭间。如果让人知道他们对我下手,军队里就再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这就是你出场的契机。」
「众叛亲离,你不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吗?例如,朱晏她们犯了什么错,要受你欺辱。」
解开了小白花的疑问,银发少女凛然生威的紫眸厉挑,转向自己的问题。
「朱晏……谁?」
长眉倒凌,林清莲清冷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不记得了吗,长青的学生……」
「哦哦,那个倔强的小妞,那可真是有意思的一晚……嗯,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和那些人欺负她们后,又害她们遭到那种悲惨的结局,你连一点罪恶感也没有吗?」
「我不知道她们后来怎样……但男人玩女人,天公地道,我为什么要内疚?」
「你……这是犯罪。」
「呵,犯罪,真年轻呢……」
老人对少女犹若实质的怒火视若无睹,双眼在她曼妙丰满的身体上游走,随口问:「谁告诉你的?」
「诶?」
「不可以杀人,不可以强奸,不可以盗窃,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法律,就是幼稚园小朋友都被教导要遵守法纪……」
「不对,是我们告诉你们的!」
老人眯起眼,肥大的身躯在黯淡光线下散发莫名的气势。
「我们……这个世界的支配者制定法律,决家教育方针,控制媒体资讯,为的就是让你们乖乖做好螺丝钉的工作,然后我们就能坐享其成。」
「荒谬,法律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保障每一个人的权益……」
「废话,那当然……权贵的义务就是尽情享乐,平民的利益不外乎幸苦工作,多好的秩序啊,每一个人都乐在其中!」
「你……」
「呵呵, 要不然,底层的穷人为何每天幸勤工作?还不是一分分地攒钱,让自己和后代变成中层。中层的人拚命钻营又为了什么?不就是想挤身高层,享受支配他人的快感……」
他看着身下青瘀处处的小女孩,冷笑一声。
「人类社会便是靠着欲望的动力不断向前,每一个人都认可这种秩序,不满的不是金字塔体系,而是他们身处的位置。」
「……你错了,人类不只物质利益的外世界,还有情感记忆的内世界,心底无法忘却的那些人和事才是每个人一生最重要的追求。」
「呵,情感记忆……你确定那玩意真的属于人类?」
迎着少女惊疑的目光,老人推开小女孩,下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起镶钻的金色左轮手枪。
「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嘛,平民百性,糊里糊涂地生来死去才是正途,知道得越多,绝望就越深。」
他持枪走向露台,不在意背脊暴露在少女的双眸下。
「想想为什么旧时代超过百亿人口,如今联邦却强行控制人口在三亿以下?想想战火纷飞、人命低廉的世界为什么强调不能剥夺人的生命?种种矛盾之处,总有个理由……种子很漂亮吧?」
「什么!」
老人回头饶有深意的笑容,让林清莲和小白花同时惊呼,也就在她们震惊分神的时候───
视线穿透飘窗眺望山下的樱花树,老人自嘲地笑笑。
「还不是花开的时候吗……」
喃喃自语,他将枪口抵着下巴,扣动板机,绽放的血花溅在玻璃窗上,慢慢滑落。

───


床头的壁灯洒落昏黄的光芒,闭着双眼的优昙静静躺在床上。柔顺的黑发披散,被灯光绘染得犹如蜜糖的脸庞忽地抽动,男孩茫然睁开双眸。
(终于醒来了,这头笨狗!)
(……大婶,我这是怎么了?)
(你昏迷了一天多,真是的……)
(诶?为什么……唔,身体动不了。)
(当然,三番四次地折腾身体,现在报应来了,这段时间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躺着吧。)
(这样啊……等等,那个老人……)
(嗯,他好像知道种子的事……然而,我粗略察看过他留下来的花瓣,可什么也没发现。也不知是死的时候散失,还是如何,详细的情况除非吃掉花瓣……)
(不行,不能吃!精神会出问题……)
(我明白,也阻止了那个丑女人……对了,她还要有点琐事要处理,好事要稍微等等,嘿嘿!)
(笑得好可疑,等等,我昏了这么久,那妹妹们……)
(自己看。)
墙壁上的电子钟跳着凌晨三点多的数字。优昙想起身,却浑身绵软,只好扭转脖子,刚好看到斜靠椅子的雨筠歪着脑袋酣睡的模样。
她穿着暗色系的条纹睡衣,没扣紧的衣领敝开,露出一截粉嫩迷人的锁骨,嘴角垂下的唾液不时滴在上面,慢慢滑落微微鼓凸的小丘。
「哥哥?」像是被视线惊着,黑发少女迷糊地张开双眼:「你醒了……」
她站起身,忽然感到嘴角湿滑,下意识地伸手一抹,看着掌心精莹的湿渍,秀丽的脸庞顿时红透。
「咳咳……」
甩动黑发遮掩脸色,雨筠拎起一直贴身抱着的保温瓶,走到床头旁,温婉地轻声:「你饿了吧?」
黑发少女纤手动作温柔地捧着男孩的细颈,咬着唇用「忍着点……」的呢喃回应哥哥「痛痛痛!」的喊叫,扶着他挺起上半身,又细心地将软枕塞入他背后垫着。
完成一切后,雨筠才呼口气,屈腿斜卧在男孩身旁,拧开保温瓶,木勺舀起白粥,先含入红唇,轻轻呷了一点。
「抱歉,稍微凉了……」
优昙看着摆在眼前的木勺,老老实实地张开嘴巴,仿佛带着少女体温的暖热稠粥顺着喉咙滚落,热乎乎的暖意从胃部扩散全身,僵硬的肢体也生出一丝力气。
(这不是还热着吗……)
(笨蛋,你认为她中间重新温了多少次!)
(这样啊……)
优昙扭头望向专心舀粥的妹妹,纤瘦的胴体撑不起松垮垮的睡衣,从开领处的隙缝探视,白嫩的肌肤和微贲的软肉一览无遗。
「哥哥,请别用色迷迷的目光偷窥我……」
「诶!」正被微微颤动的嫩峰闹得面红耳赤的男孩慌张地别脸闪避,一没注意扯动身体,又是一阵「呜,好痛……」的惨叫。
「现在请先专心恢复身体,想看的话以后机会多的是。医生说你严重过劳,全身肌肉撕裂……)
(咦……离魂会伤到肌肉吗?)
(哈哈……)
(……大婶?)
(咳,忘了告诉你,上次战斗使用你身体时,稍微用力过度。嘛,本来瞬息爆发的技巧就需要千锤百炼的身体支持,要不是我完美的控制力,外行的你早一命乌呼了……)
(……我就知道!)
「唉,真是的,怎么会伤成这样……是前几天那场惨剧吗?我看了网上的照片……」
雨筠喂粥的动作一停,如玉黑眸凝视哥哥瞬间惨白的脸庞。那天晚上浴室里妹妹的请求在耳边回响,优昙羞愧地垂下头颅。
「对不起,我又杀人了……」
「哥哥!」
秀眉一蹙,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举起汤勺,轻轻敲在哥哥的额头上。
「为哥哥的安危忧心,不希望他身处险境,更不愿他背负沉重的罪恶感,这样的想法当然是妹妹发自内心的祈盼。但……」
她重新舀了一勺粥,温柔地喂男孩咽下。
「也请别忘记,为哥哥的义行而感到满心骄傲,引以为荣的妹妹内心尊敬的另一面。」
「小筠……」
「你拯救了很多人,要不是你阻止那些凶徒,不知还有多少遇害者。这几天买菜时,旧市场大家对你都非常感激,那时候我……真的,很厉害呢,哥哥!」
「但这场惨剧全因为……」
因我而来───这种话只能噎在喉间,优昙迎着雨筠合齿浅笑的美丽脸庞,内心五味杂陈。
他咬咬牙,迟疑半响,抬头凝视妹妹,颤音说:「……小、小筠,关于泪魔,我有很多事想和你说。」
(喂,笨狗,你……)
(再怎么逃避,总要面对,我不想再有人因我的软弱受到伤害。就算坦白后会伤到小筠,我……也要像林清莲一样挽回一切!)
笑盈盈的表情蓦地一冷,黑发少女看着欲言又止的哥哥,稍加思考后漠然说:「我不想听……」
「诶?但……唔!」
盛着热粥的木勺塞往优昙的嘴巴,雨筠轻撩耳边的发丝,妩媚的动作下夜色般的黑瞳湖静无波。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有两个不省心的妹妹,和一个温柔又残酷的哥哥。除了希望笨乎乎的哥哥有一天能想起不该忘记的往事外,别无所求,也不愿意任何打扰平淡生活的因素闯入这个家……所以,别说。」
「小筠……」男孩呆呆地看着妹妹清秀待脸庞贴过来,用手帕擦拭他嘴角的湿渍。淡淡的发皂香钻入鼻腔,跳皮的黑发搔得脸颊痒痒,优昙自然地伸手抚摸妹妹光滑直长的黑发。
「小筠,以后早上别再特意扎马尾了……雾堇的事,我已经不再迷茫了。还是长发的你最漂亮!」
「不要。」
侧头回避优昙疑惑的双眸,黑发少女盖起少了三分一的保温瓶,放回矮柜上。
「但是……」
「怎么,对我干了那么多过份的事,连妹妹小小的任性也不能容忍吗?真差劲。」
「呜……」被妹妹熟悉的责怪眼神轰沈,优昙发出小动物垂死般的悲鸣,张口结舌。
「而且,刚才也说了,我只接受一种改变……」挽起长发,雨筠俯下螓首,娇嫩欲滴的双唇缓缓亲向男孩同样红艳的嘴唇───
看着他反射性地挪移脸庞,黑发少女鼻腔一酸,幽幽叹息后,轻轻吻他的脸颊上。
「除此以外,请容我任性地拒绝。」不想被男孩看到脸上的表情,她转身离开:「我去叫妹妹们来看你……」
「等等,这个时候?别吵醒她们……」
「笨蛋!」刚打开房间的雨筠拧身竖眉:「哥哥重伤昏迷不醒,你认为她们能安稳地睡着吗!」
木门啪塔地关上,颇大的音量让冷不防的优昙缩了缩颈。
(她好像很生气,到底怎么了……)
(笨狗,你迟钝的程度已经超越单细胞生物了!)
(……又是我的错?)
无精打采的脚步声停在房门外,似乎在迟疑犹豫。
(是月季吗?)
喀啦一声,木门被推开,耀眼的金色短发闪烁。
(诶,曦菊?)
愁眉不展的小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穿着可爱系熊猫睡衣的曦菊没有如往日般飞扑过来,反而背靠木门,套着毛球拖鞋的小脚磨蹭地板。
「曦菊?」
「……哥哥,你没事吗?太好了。」
拖拖拉拉地来到床边,闭着双眼的金发女孩绞起手指纠葛了一会,才怯生生地睁开双眸。
「真的没事,太好了!」
看着哥哥略奇怪的眼神,曦菊松了口气般垂下双肩,红肿的眼窝又开始蕴酿水雾。
「啊……果然还是爱哭鬼的曦菊,我差点以为你给换包了!」
「什么嘛,哥哥好过份……」
她踢下拖鞋,双膝跪在床上,慢慢爬到优昙的腿边,嫩滑的小手摸摸这,捏捏那,一脸认真检查有没有缺漏的表情。
「真是的,别吓唬我啊!看到哥哥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模样,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又不见了……」
曦菊擦擦眼睛,没想到强忍的泪水反而掉了下来,从指隙间渗落。
「呜,以前也是,躺在床上不再动了……要是又变成那样,我该怎么办呢!笨蛋、笨蛋哥哥!」
「好了,别哭,被你叫笨蛋,总有种不太甘心的感觉……」
「啊,给看扁了……坏蛋!」
优昙被鼓腮的妹妹逗乐,他伸手揉弄眼前辉耀的金发,看着曦菊小猫咪般瞇眼享受的萌萌表情,抿嘴一笑。
「曦菊,从今天起,那个约定废弃……」
「诶……不要!」
迎着她惊慌的双眸,猜到她想歪,优昙笑着解释:「是以后我不在了,希望你也能记着我这个约定……我想过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所以这约定已经没有意义了。」
「……真的?」
「假的!」
「诶诶诶咦!」
「哈哈……」
抬头看着哥哥得意的笑容,金发女孩那还不知道被逗趣了,她嘟起小嘴,姆食指在优昙的细臂上合力一捏……可看到哥哥夸张的痛苦表情后,又心痛得慌忙松手。
「新的约定哦,绝不会突然不见……」
曦菊傻傻地看着翘在双眸前的尾指,眨眨眼后伸出自己颤抖不休的尾指一勾。
「约定了。」
比天空还要纯净的蓝眸水波流转,金发女孩突然背身怔了一会,才细声细气:「对了,雨姐说你饿了……」
取来保温瓶,她倚偎着男孩,笨拙地喂哥哥进食。看着异常安静,和平常活力蓬勃模样迥然不同的妹妹,优昙有点担心,他想了想,指着自己的脸颊微笑说:「今天好像还未履约呢!」
「啊……」小脸红乎乎的金发女孩点点头,偏脸轻轻一吻。
「唔,对了,你闭上眼。」
曦菊疑惑地眨眨眼,还是乖巧地阖上双眸。然后她便感到自己的下颔被微微拧侧,敏感的脸颊突然印上两瓣又弹又湿的软肉。
「啊呜!」惊讶地睁圆蓝眸,她沐浴在哥哥柔和的视线下,手掌不敢置信地捂往湿湿的脸颊。
「这个约定也要改一改,有来有往才是正道……以后我也每天亲你一下,唔,老爷爷老婆婆也太夸张了,嗯,直到你嫁人为止,绝不能漏掉!怎么样?」
「……嗯。」曦菊呆呆地楞了一会,才点头应是。看着手里又少了三分一的保温瓶,她忽然含糊不清地说:「雨、雨姐说过,差、差不多了……我去叫月季!」
不等优昙喊叫,金发女孩遘开小腿,低着头冲出房门。
「啊,跑掉了……」
(笨狗,你……总有一天会被刺哦!)
(好吧,无论如何都是我的错!)
碰!房门被踹开,这次是包裹大胆薄透真丝睡衣的月季。她叉着腰站在床头,一甩双马尾,火焰般双眸狠狠盯着优昙。
「变……变、变变……」
结巴地吐不出音,她蹙着眉,脸无表情地低头想想,又抬头:「哥、葛鸽戈……啧!」
嫌恶地砸舌,月季复杂的目光在男孩脸上游移,最后一咬银牙:「变态哥哥!」
「……这算什么啊?」
「闭嘴……给我转身!」
「诶?」
「快点!别偷看,不然杀了你!」
「哦……」优昙懵懵地转身,马上因扯动身体而痛得吐舌。
席卷全身的疼痛转眼便被突然靠近的温暖胴体驱散,软绵绵的娇躯从后抱着男孩,两团柔软密实的半球磨压着他的背脊。
「谢谢你,救了学姐和朱晏……」
「不,说起来,你那位学姐才教会我很多事……」
「那当然,也不想想她是谁,和你这样的变态……哥哥截然不同,简直是完美的人,就像大姐一样……」
说到这里,她可爱的琼鼻皱起,在优昙的颈间嗅闻。
「啊,别这样,好痒……」
「……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身上有大姐的气味?」
「那个,怎么说呢……」
「算了,我大概能猜出答案。」
月季松开手,顾目原本属于大姐的房间,纤手扯扯男孩身上,本来归属大姐的吊带蕾丝白睡衣,深深叹气。
她松开手,走到窗边拉开挂帘,清月银辉顺势涌入,落在背倚窗棂的赤发少女身上,真丝睡衣被映得通透,底下的白晢肌肤欺雪赛霜。
「我很讨厌你。我拚命争取而不可得的一切,你这个外人却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入手,世上为什么尽是如此不公平的事……是的,就是嫉妒!」
哼地鼻音,月季撇开脸,嫩白的双腿交迭,纤手把玩赤马尾。
「大姐的房间、大姐的物品,最无法接受的是,大姐的心!为什么那样完美的人会喜欢上你这种女装变态,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但……」
小脚上白玉般的葱趾无意识地屈翘,红发少女扁扁嘴:「不管你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既然继承了大姐的一切,给我负起责任!你装扮成她的模样,那就要像她那样威风凛凛的行事,绝不能丢她的脸,明白吗!」
「……哦?」
「像这次的事就干的不错,如大姐一样飒爽地救人……」
对着优昙的耳根红透,脸越扭越远的月季的嗓音微微颤抖。
「当然别得意忘形,这点小事……用英雄格斗来比喻就是一胜零败的小菜鸟,离九成胜率达成万胜的的神级还差十万八十里!你给我记往,只有在任何方面都不负大姐无敌的声名,我才会承认你是哥哥!」
这么喊叫,她撅起嘴,拿起曦菊留下的保温瓶,背对着男孩坐下,勺舀米粥,随手往身后一塞。
「看在你为救人而受伤,我就稍微照顾一下你这个变态……」
优昙哭笑不得地躲避往他脸颊戳的木勺,头部摇来摆去,好不容易才咬往乱晃的木勺,谁知───
「对了,你是泪魔……」
「噗!」
「哇……你干什么啊,变态!」
敏感的背脊被优昙嘴里喷出的热粥一烫,月季如中箭的小兔般跳了起来,黛眉倒竖,粘粘的体感极不愉快。
「不,那个……泪魔?」
「哼,怎么了,你是他的朋友吧?」
「诶?」
「要不然你怎么会刚巧在灾祸现场,说是救学姐她们,也是拜托泪魔吧?那时我虽然昏昏沉沉,但感觉你根本没有离开嘛!」
「朋友……也算是吧。」
「真是的,为什么你能吸引那么多厉害的人,也不知好在那里……嘛,虽然没有亲手救人,但你的功劳也不能忽视。」
揉揉背部,月季缓过劲后,这次端正坐好,盛满白粥的勺子递到优昙面前,别开微红的脸,闷声:「来,啊~唔……哥哥。」

───

(你看你看,我的妹妹们超可爱吧!)
月季留下空空如此的保温瓶离开后,房间回归安静。
(嗯,还好和大婶你完全不像……)
(哼,我现在心情好,不和笨狗计较……所以你给我快点推倒她们!)
(唉,我说大婶你为啥非拾掇我推倒自己的妹妹不可?)
(当然是因为我早就对她们垂涎三尺啦!)
(诶?)
(一个个从小就长得可爱又萌,让人忍不往想一口吞掉,可这世上偏偏有种叫血缘关系的可恶伦理观,束手束脚就麻烦!)
(……还好还好!)
(不过我现在死了,人类的道德法律滚蛋吧!嘿嘿,反正我们两人一魂,你推了她们等于我也得手了,到时候,耶嘿嘿……)
(想也别想!我不会让你碰她们一根手指……对了,要尽快复活你,然后你老老实实地做她们的姐姐!)
(啧,对妹妹真好呢,明明是我的宠物!啊,想起件有趣的事……虽然你整天大婶大婶的乱叫,但你只比我小两岁吧?)
(是的,怎么了?)
(但我一年前就死了,这么说我的年龄永远固定在十八岁,也就意味着再过一年你就比我大了。到时候……哥哥?哈哈哈哈!)
(……请别用恶心的口吻开玩笑,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放心,我肯定在一年内复活你!)
(哥哥、葛葛、大哥、李哥、优哥、子渊哥哥、昙哥哥……噗,哈哈哈哈哈哈!)
(……去死!)
床上的男孩正恨得咬牙切齿,突然矮柜上的投影仪振动起来。
「是谁?」
眉头紧皱,他强忍疼痛,苦着脸摸起投影仪,呼叫的是一道语音通讯的要求。
「阿奈尔,地勤通知我你醒了,身体恢复的怎样?抱歉,这次的事全因我的疏忽,害你和你的妹妹身陷危境,实在没有脸目见你,所以上次说过给你的交待请让我厚脸皮地用语音解释。」
黛安娜和平常大咧咧截然不同的幽幽嗓音响起,隐隐有种虚弱的感觉。
「娜姐你才是,伤势还好吗?请别勉强……」
「嗯,小伤。对了,你那位强壮如熊的朋友经抢救后,已经脱离险境。只是,因为他看到不少机密,暂时处于我们的控制下,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他。」
「谢谢,太好了……」
「唉,该从那里说起……嗯,总避不开那位疑似离魂能力者,他在你受袭击前十数分钟,突然出现并杀死了内务部长。因为时机太巧合,我们的分析师认为他早已被这事的幕后黑手控制……对了,你好像说过掌握找到他的线索?」
「啊,那是……误会,我搞错了,哈哈!」
「这样啊,不管如何,他的出手都是对方计划的触发点。现在复盘,明显能看出那是陷阱,一直来无影去无踪的离魂者杀人后不到三分钟就有疑似目击的情报传来,显然事有蹊跷……」
「对啊,如果能力和我相似,应该不可能被目击才对……」
「可不是嘛,然而,以前也说过,南岛的葬花分部因为你而塞满背景各异的人员,纷乱的人心在巨大的诱惑下毫无抵抗力。对方显然很熟悉我们的情况,直击这个弱点。然后,我们混乱中派出的数个捕获小队遭到伏击,紧接着抽出最后一部分人手救护的总部在内应下呼应下被突袭,指挥系统瞬间被瘫痪。」
「内应?」
「嗯,说起来实在太丢脸了,不久前我就抓到鼹鼠的尾部,但想着放长线吊大鱼,没想到那只是麻痹我的幌子,真正发挥作用的棋子另有其人……唉,真是被那个老不死玩弄在鼓掌上!总之,指挥被瘫痪后,葬花的人手陷入各自作战、乱成一团的情况,然后……」
「就轮到我被攻击?」
「嗯,到底是帮被伏击的同伴解围,还是回防空虚的总部,又或者驰援最优先目标的你,各个小队只能自行其事。这样被数量更少的对手分割阻挡也就不意外了,更顾不上你妹妹被抓了。哎呀,不管如何,战术上是完败了,事实上我们那时快要举手投降了……没想到你能从数个捕获小组手下逃脱……」
「那是因为……」
「我不管你如何做到,总之帮大忙了!当然也多亏高上尉……对了,上尉也在。」
「你好。」男人冷硬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你神奇地在那种情况下离魂成功,展示的战斗力也远超我们的想象……完全没有希望的局势就这样翻盘,老实说,我有点为对方感到可怜,精心筹备的计划莫名其妙地失败了。」
「战斗前再完美的计划,战斗中也可能因为细节或变数而失效,所以要求现场指挥官拥有高度的应变和决断能力。这场遭遇战中,对方的指挥官犯了首鼠两端的严重失误。另外……」
「唔咳,感谢高上尉的专业观点。总之,这就是前几天那事的全部经过……」
「……对方是谁?」
「唉,还是避不过这个问题……动手的是一个知名的海盗团体,他们到底如何潜进南岛……要知道离岛虽然采用开放式程计,但实验场的特性就不容过多的外界打扰,所以岛屿周围设有严密的封锁带。那些海盗通过什么渠道携带大量装备进入,我们还在调查中,不过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第二次!」
「……雇佣海盗的又是谁?」
「呜,阿奈尔好严厉哟!唔,以前提醒过你,葬花里有一派相信通过刺激你,能催化你的能力……」
「是他们?但你不是说极端的思想没有市场吗?」
「啊哈哈,抱歉!因为情况不同了,那一派的老大是从旧时代活到现在的活化石。超过一百二十余年的生命早已尽头,药物、机械、器官移植所有的延命手段具已失效,但那种权力的亡魂怎么可能乖乖睡去。最多只有几年命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
「……离魂换体。」
「对,但现在的你肯定满足不了他的要求,刚好出现了另一个离魂能力者,而且非常可能地被他控制在手里。既然有备胎在手,那就不用再顾忌过度刺激会弄坏你,他这次孤注一掷的举动想来就源自这里。」
「那人是谁,这次后会如何?」
「嗯……给你看一张图片。」
屏幕弹出一张照片,光线黯淡的房间内,眼窝深陷的青年死不瞑目地睁大双眸,额头上有一个小小的黑洞。
「他是?」
「对方这次行动的实际执行人,真可怜,马上被扔出来当替死鬼……」
「替死鬼……那幕后黑手呢?」
「……这事就这么了结。」
「为什么!死了那么多的人,难道就如此轻轻放下?」
「唉,没办法……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什么人?」
「诶?」
「快死的人。那老不死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没有人愿意在这最后几年招惹一个疯狂起来不顾一切的人,大家都等着他早点完蛋。」
「但……」
「况且,也有声音表示他的理论没错,受到刺激的你不是展现了远远凌驾以前的水平吗?」
「……别开玩笑!」
「正因为他是对的,你反而会变得更安全!」
「怎么会……」
「难道你没奇怪过?葬死如此重视你,但在推进实验上却显得漫不经心,研究人员也更关心互相勾心斗角,也没有积极地解析你的能力,反而陪着你玩英雄游戏……」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
「道理很简单。无论果实多甜美,在无数人的分享下也没滋没味。现在催熟你毫无意义,倒不如等那天将你控制在掌心后再启动实验……毕竟,绝大部份人寿命还长着,不缺这点耐性。」
「也就是说……」
「对,如今的南岛只是个粗略搭起的舞台,还在等所有演员就位……在开幕那天前,葬花会尽量保持你的精神身体的状况不变。这次你受到很大的刺激,另外也算对疑似控制了第二个离魂能力者的那一派的报复和压制,接下来你的待遇会大幅提升,这方面上尉也出了很大的力……」
「我们需要的是意志坚定的战士,不是精神受损的实验品。」
「总之不会再有让你不适的行为,也不会对你的妹妹们出手,而且作为补偿,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娜姐,我能先问一件事吗?」
「什么?」
「那个蚜虫死掉后……」
「哦,貌似他背后的顾主已经选出新的替代者……」
「那么长青接下来……」
「什么也不会改变。」
「那种过份的事还会不断循环?」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运行……」
「我明白了,什么要求都能提吗?」
「嗯,你说吧。」
「我可以允许妹妹们参与实验。」
「你!」
(笨狗!)
(既然避不掉,那只能直面迎上!小筠的病也得想办法。)
「但必须由我信任的人,以我可以接受的方式,在不打扰她们生活的情况下暗中进行!只要有一点违反以上约定的迹象出现,我会动用一切手段结束自己的生命!」
「阿奈尔……」
「听上去很公平。」
「上尉?」
「既然他本人表现出合作的态度,那为对于推进实验最有效率的方案付出一定主导权也是可以接受的。军方不像你头顶那些只考虑自己性命的腐虫,一秒也希望影响战局的武器能尽快实用化。」
「谢谢你,军人先生。」
「好吧,阿奈尔,我尽力而为……」
对话结束时已经是拂晓时分,优昙心事重重地凝望窗外。
熹微的晨辉自远方的晨落山蒸腾而起,初晗的阴黯天空慢慢升起如烧绮霞,与还被黑暗笼罩的大地交映,形成一圈模糊昏暗的暧昧地带,远远眺望,分不清是光明驱散黑暗,还是黑暗吞没光明,
(大婶,你说这到底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还是永恒黑夜前短暂的光明?)
回答久久不来,反而是一道门铃声蓦然呜响。
「这么早?不知道是谁呢……」
等了一会,房间外的走廊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曦菊兴奋的大叫声,月季不满地嘟嚷,雨筠平淡的提醒声混成一团。
「大家怎么凑一起了?」
黑发少女推门而入,她秀眉微蹙,隐隐透着令人胆战心惊寒芒的如玉黑曈冷冷瞥了优昙一眼,然后便让开门口,静静伫立。
右边睡眼惺忪,眯不开双眸的曦菊小脸却笑得灿烂;左边红晕媚艳的月季别脸扭头,可两只小拳头却紧张地握起;在眼神火花四溅的俩人中间,漆黑皮裙勾勒完美身材的林清莲拨开长长的浏海,清冷又迷人的笑容绽放。
「是你?」
「抱歉,让你久等了,琐事处理完毕。」点头示意,银发少女走向床上的优昙。
「清莲姐姐原来和哥哥认识呢!」
「为什么学姐会特意来看那个大变态……我还以为是来找我的,可恶!」
「……曦菊,月季,她是谁?」
背后议论纷纷,林清莲侧坐在床头,迎着男孩疑惑的眼神眨眨眼:「不好意思,我也身不由己,答应了你的主人……」
说着说着,红霞慢慢爬上银发少女精致美丽的脸庞上。就当优昙感到不对劲的时候,她嫣然一笑,俯下腰肢,挽开浏海,具透明感的薄薄樱唇深深印在男孩的嘴上。
「呜哇哇!清、清莲姐姐和哥哥接、接接吻了……」
「怎么可能!学姐的嘴唇竟然被那个变态夺走了!那本来该由我……该死!」
「……呼,有意思,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雨筠堪称恐怖的笑声回荡,优昙惊讶地瞪圆双眼,只觉一条滑软的嫩肉在齿间怯怯不敢进,柔嫩的触感让他脑子一昏,鬼使神差地探出舌头───
良久,银发少女嘴角拖着银涟缓缓起身,她用恍惚湿润的紫眸凝视身下的男孩。
比窗外霞升更妍艳的极光幻彩在双眸中荡漾,林清莲……不,清莲如是呢喃:「早安,哥哥,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妹妹了,请多多指教。」
───
卷一 雾雨曦月 清莲濯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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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6

10000
kkfone 子爵
诱导式反差,虽然个人不太喜欢太过文绉的行文,不过LZ的技巧设计相当精熟值得借鉴。通过【少女——哀戚——牢笼——鸠占鹊巢——杀意】建立一个值得瞩目和恋爱的女主形象,其后于男主的互动开始形成一个巨大反差。其实际效果是,关注有了,悬念有了,读者好奇心有了,对真相的解析欲望有了,对剧情的发展期待有了,反差造成的意料之外,从效果而言运用相当成功。值得晚辈好好消化,期待LZ下文

11 年前 0 回復

562972851 平民
楼主要加油,写得还行哦

11 年前 0 回復

雏莓Q宝宝 平民
楼主加油
不过怎么感觉情感幻想系有点朝猎奇发展了

11 年前 0 回復

GC-sawyer4 伯爵
楼主加油,我会来围观你的,吐槽的话嘿嘿。

11 年前 0 回復

809153614 公爵
不错,楼主希望加油创作新轻小说。

11 年前 0 回復

cinia1234 騎士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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