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lp Ⅱ[森桥ビソゴ][台/简][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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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ulp
  作者:森桥ビソゴ
  插画:隼优纪
  翻峰:朱海翔

  一个月前,孃亲眼目睹凶杀案以及自宅遭火焰吞噬的情景,亲生父亲和唯一的朋友小夏也双双行踪不明。孃借住在魁的家中,在平凡无奇和超乎现实的两个世界中穿梭来往,并且和彰携手面对即将来袭的异常事件。孃开始追求挺身而战的力量,却对已经放弃的平淡生活感到一丝丝的眷恋,而在追查真相的过程中,孃结识过去挺身消灭毒品组织的幸存者,却不幸再度遭受攻击,因此孃决定拿起枪械……
  充满爱情、疯狂与暴力的哀伤故事第二集正式上演!








  青文文库
  森桥ビソゴ的著作
  三月,七日。
  三月,七日。~在那之后的故事~
  pu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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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桥ビソゴ
  Bingo Morihashi
  1979年生,大学时代曾师事于小池一夫教授。2002年就读大阪艺术大学映像学系时,荣获第3届「娱乐大奖」戏剧企划部门优秀奖,并以得奖作品『刀京始末纲—ヒシジノウタ—』小说版出道。前作『三月,七日。』系列虽然以浅显易懂的青春物语为主轴,却由于细致的心理描写而得到读者热烈支持。近期作品有『青春时计』(富士见MYSTERRY文库/文集)。

  隼优纪
  1984614日北海道出生。曾荣获第伯届电击游戏3项大奖的插画金奖。主要从事于MMORPGRED STONE」的日文版登场人物绘图,以及绘制TCGDimension-zero」的插图等等。喜欢的活动有品茗、洗澡、散步……等等。
  http://www.geocities.jp/yoshidameme/

  pulp
  Ⅱ
  CONTENTS
  转章
  第五章 平凡与危机
  第六章 决意与武器
  第七章 信任与信赖
  第八章 真实与谎言
  转章
  后记

  pulp[]n.①水果或蔬菜之可食的柔软部分;果肉;果浆。②【解剖】牙髓。③浆。④【俗】印刷很坏的低级趣味的杂志。⑤软绵绵之物;柔软无力之物。
  ——v.t. ①制成浆状。②取出果肉。③取出齿髓。
  一一v.i.成为浆状。
  (解释引用自「远东英汉大辞典」民国744月出版)

[ 本帖最后由 幽影暗流 于 2008-6-9 13:40 编辑 ]




  现在还没跑完预定距离的一半,孃感到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但是她丝毫不放慢速度,侧腹的微微抽痛让她略感不适,额头冒出的汗水沿着脸颊流到颈部,于是孃用袖口拭去汗水。 栖羽中央公园的正中心有个运动场,有群小学生们正在那里做收音机体操。小时候只要放暑假,孃也是每天早上前往离家不远的公园做体操。体操结束后,其它小朋友都会拿着卡片请带头做体操的大哥哥盖印章,孃却没有这么做。请大哥哥盖印章其实很简单,只要依序排队,轮到自己时把挂在颈边的卡片拿给他们就好,可是孃就是无法照着做。
  连孃自己也不明白原因,即使到现在也是一样。她并非特别讨厌那些指导体操的青年,也不是不想要盖章戳印,其实她很想和大家一样,让卡片的空格中盖满可爱的红色印章图样。但是,她就是无法让大哥哥盖印章,所以孃的卡片总是一片空白,上面只写着她的名字。
  孃曾经暗自思考,从母亲尚在人世的日子开始,她认为自己就是个异于常人、拥有缺陷而不完整的人,她做不到一般人能轻松完成的事。在平常人眼中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对她来说却只有痛苦两字。
  在母亲去世的同时,孃更加切身地感受到这一点。
  就算和颓靡父亲的相处关系、靠暴力维系的日常生活、或是以往期盼逃离的日子如此令人作呕,这些事物也已经在孃的人生中烟消云散。
  孃在环绕公园的道路上不停摆动双脚。途中经过一个小水池,里面有些放养的鲤鱼和乌龟。孃从以前就觉得很奇怪,究竟是谁照顾这些动物的呢?她不曾看过有人前来照顾牠们。就在孃跑过水池边时,她突然发现有个撑着白色洋伞的老婆婆把面包屑一类的物体丢到池内,一群鲤鱼便围过来抢面包屑。老婆婆一边丢,一边凝视着鲤鱼们,孃不知道她到底是公园的管理员还是趁着散步顺便喂食,这个世界也有很多孃所无法理解和明白的事。
  绕着公园跑完一圈后,孃渐渐放慢速度,不过她并没有完全停下脚步,只是以较缓和的动作继续向前跑动。孃试着调整呼吸,等侧腹的抽痛消失后,她打算恢复先前的速度再跑一圈。孃总是固定绕着公园跑一圈,不过她今天决定挑战第二圈,或许是因为今天特别早起,才会使得头脑和身体比平时更为清醒吧?
  孃缓缓地持续慢跑,早晨凉爽的空气拂过满身大汗的身体,让孃的体温稍微降低。这也让孃感到相当舒畅。孃不自觉地开始搜寻公园里的通风良好处,几经寻找后,最后她躲在树荫下避开阳光的照射,靠在树干边试图让有些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时间虽然尚早,头顶却已传出阵阵蝉鸣声,于是孃闭起双眼,并卷起运动服的袖口来回抚摸左手腕。
  割腕的疤痕也传来一股凹凸不平的触感。
  伤口已经大致复原,不过手指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伤痕。数条横向的伤口浅浅地爬过她的左手腕,其中有条特别隆起且清晰可见的新伤口,而孃用手指怜爱地触摸这块伤痕。
  这道伤痕跟其它伤痕一样,都是孃的自残行为所留下的伤疤。正好一个月前,孃在左手腕割出这道比其它地方更深的伤口,简直像是在挖出坑洞般伤害自己。
  她不断用手指抚弄伤痕,同时也感受到皮肤下流动的血液,不知道是否因为肉体自行复原的力量,这道伤痕比其它地方略为温热,而且不停传出抽动的感觉。
  这道伤痕也会和其它伤疤一样逐渐模糊,最后自行痊愈吗?一想到这里,孃的胸口猛然感到一阵揪心之痛。
  「彰……」
  孃小声地呢喃,并且用指尖轻轻地碰触嘴唇。直到现在,和彰唇舌相交的感觉依然深刻烙印在孃的记忆中,孃就像重拾当时的感觉似地,用手指滑过自己的双唇,可是不管此种动作重复几次,都无法再度回味那晚的高涨情欲。
  自从那天后,孃和彰的关系反而渐行渐远,这段时间内并未发生足以让两人接近的大事。学校已经开始放暑假,若非刻意联络,两个人根本没机会见面;即使两人碰巧相遇,彰的态度也让孃感到相当冷淡与生疏。
  孃曾经想询问彰:「为什么你吻过我后,现在还是对我视若无睹呢」,可是光想到彰回答「妳很烦喔」或是「别想歪了」时,孃就无法鼓起勇气问彰。
  结果,两人就在这种暧昧模糊的情况下度过一个月的时间。
  孃轻轻呼出一口气,甩甩头重新打起精神,并且慢慢地踏出步伐。总之再跑个一圈,可以的话就跑两圈吧!不断奔跑并继续向前迈进吧!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比以前更有体力,跑步的速度也变快了。
  然而,明明那么努力地锻炼身体,为什么还是感觉无法追上彰呢?
  即使眼前能够看见彰,却感觉远在天边,这并不是实际的距离,而是心灵间的屏障,彰和自己一定有道无法跨越且深不可测的鸿沟。
  ——就算这样,妳还是想进入我身处的世界吗?
  当时,孃非常渴望走进彰身处的「那个」世界,所以彰如此询问。
  至于现在,孃觉得自己早已失去一般人的日常生活,那么自己已经成为彰所处世界的人了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这个世界真的有很多无法得知内容的事。
  虽然有时候这样也好。
  可是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一切实在是痛苦万分。

  第五章 平凡与危机

  今天并不是值得庆祝的大日子,桌上却摆着丰盛的早餐。魁显得有点讶异,但还是对孃感谢不已,她在刚烤好的吐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果酱,并且兴高采烈地对孃说:
  「有妳真是太好啰。」
  听到魁的赞美时,孃也觉得心情相当愉快。
  魁随手拿条橡皮筋,将刚起床后的凌乱头发绑了起来,她似乎已经把孃特地买的发带弄丢了。魁的缺点就是时常忘记东西放在哪里,脱掉鞋子后,时常忘记其中一只丢到哪里,把电视机遥控器或手机搞丢也是常有的事。换个角度想,孃认为或许这也算是魁的另类优点。
  令孃惊讶的是,拥有此种个性的魁居然还能成为医生,不过魁在医院是否也是这副德行,或是会转变成截然不同的人,这点孃就无法得知了。
  「妳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魁一边用叉子戳着色拉,一边如此询问孃,此时孃才回过神答话:
  「今天没什么事……只有到球先生的店里打工而已。」
  魁就像山丰吃草般嚼食莴苣,并且「哦……」地回应一声。
  「球那个家伙应该没有对妳做出奇怪的事吧?妳要小心点喔,那家伙的个性不是很检点。」
  「……是、是吗?
  孃歪着头稍做思考,好像不曾看过球会这样,魁则是把叉子摆在桌上,整个人瘫靠椅背仰头望着天花板说道:
  「讲真的,我也只是听说啦。」
  孃完全搞不清楚魁和球到底是何种关系。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他们两个人既像男女朋友,又有点像姊弟,也或许是感情深厚的好朋友,不过年龄相仿的男女能够维持纯友谊的关系吗?孃也没把握猜出正确的答案。
  「那个……请问妳和球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话一出口,孃便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失礼,不过魁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反而是满脸诧异地看着孃说:
  「关系?说是有什么关系……」
  「啊……因为我看你们好像很亲近……」
  听到孃这么一说,魁忍不住噗哧一笑,夸张的笑法也让孃当场看傻。
  「妳说我?我跟那个家伙吗?
  魁似乎笑得有点喘不过气,说完后又是一阵捧腹大笑,孃只好无奈地叹口气,看来魁根本不想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不是啦,没想到我和他的关系会被别人误会……」
  魁总算停止狂笑,颇有所感地小声喃喃,并且把手伸向咖啡杯。魁拥有白皙的纤纤玉指,手指的指甲油却剥落得只剩斑斑点点,可见她在这种不显眼的地方也是粗枝大叶。
  「我们只是儿时玩伴而已,根本不会发展出香艳的剧情啦!
  「是喔……」
  「那家伙小时候很弱不禁风,老是被我欺负,不过听说到东京念大学后,整个人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虽然我跟他不同校,但是常常听到关于他的传闻喔!大家都叫他有妹就上的道明寺。」
  「有妹就……」
  孃听得懂魁的意思,但是口无遮拦的说词使得孃不好意思地面带羞红。孃以为自己已经习惯魁这种毫不修饰的说话方式,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感到困扰。魁看到孃的反应后,便笑着说道:
  「妳还真纯洁,好可爱喔。」
  随后两个人便一边吃早餐,一边聊些无关紧要的事,不着边际的谈话内容让孃感觉到自己身处于平凡的日常生活中。然而,魁在谈话中时常露出郁闷的表情,也再三提醒孃这些普通平凡不过是暂时的假象。
  一个月前,孃无意中发现特意伪装成辞典的毒品,尽管他们私下针对毒品持续展开调查,却没有太大的进展,他们甚至跑到辞典制版的印刷厂进行调查,不过辞典上写的是假地址,印刷厂根本就不存在,而失踪的父亲和同班同学小夏依然下落不明,此外便没有其它线索。说来讽刺,也是由于调查停摆,魁和孃才能坐在餐桌前闲聊不相干的事。
  此时孃突然闭口不语,魁也跟着停止说话,自顾自地继续吃早餐。片刻后,用餐完毕的魁一口气将冷掉的咖啡喝光,便双手合十说出「我吃饱啰」,然后从椅子站超身。
  「我今天可能会比较晚回来,不用帮我准备晚餐喔。」
  孃点点头,于是魁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孃独自继续享用早餐。孃的吃饭速度很慢,所以烤好的面包已经冷掉而变得有点硬,她一边配着咖啡将土司吞进胃里,一边担忧父亲和小夏两人是否平安。就算和父亲不甚融洽,毕竟是每天早上面对面吃早餐的人,小夏则是因为一起吃午餐而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她告诉自己不要思考,然而一旦继续用餐,脑中却又不由自主地闪过两人的身影。他们两个人有好好吃饭吗?都平安无事吗?孃不停想着这些事,当她独处时更是如此。
  也因为这样,孃送进口中的食物也越来越少。
  吃完最后一块面包后,孃起身开始收拾餐桌。孃不想继续思考父亲和小夏的事,于是她在洗碗盘时故意试着想象球的脸孔。尽管刚刚魁笑着否认和球有男女间的感情,孃还是怀疑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或许因为自己太过年轻,才会误解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过孃感觉到他们的确飘散出某种特殊的情感,她却无法确定这股情感是出自于魁还是球,也或许是两个人都有。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里还是有很多孃不懂的事。
  于是,孃叹了一口气,把剩下的杯子碗盘全部清洗干净。
  孃送经过打扮而与居家容貌截然不同的魁出门后,便一如往常地开始打扫洗衣,孃也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轻松完成一个多月以来习惯的每日课题。家里已经没有家事,离打工时间还早,而且不用帮魁准备晚餐,也没有特别需要购买的东西,无事可做的孃只好发呆打发时间。
  孃意兴阑珊地看着电视,并且不断更换频道。
  不论是某台八卦节目的主播带着沉重的表情,详细报导一桩惨绝人寰的杀人事件;某位料理专家正在描述如何利用多余的材料简单地做出不同的菜色;教育节目里正用造型怪异的玩偶演出一出不可思议的生活剧等等,每个节目看来都索然无味且极为空虚。
  这股空虚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孃懒得继续转换电视频道,便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没有任何花纹图样,随着时间经过,天花板和孃的距离似乎正在逐渐缩短,接着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出现在孃的视线里。
  那个人居然是父亲,如此痛恨的父亲身影渐渐浮现,让孃忍不住闭起双眼。这几年以来,孃和父亲时常发生口角,如今后悔的感觉却一涌而上,就算孃伸手抚摸脸颊,以往的疼痛感也已不复存在。
  如今仔细想想,父亲殴打孃而孃回手,此种扭曲变形的亲子关系也是两个人的唯一牵绊,纵使两人的关系只剩下纯粹的暴力,但彼此血脉相连仍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然而,连这个靠暴力维系的关系都消失踪影,家被火无情地烧毁,孃也因此变得一无所有。
  孃关掉电视,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她认为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内只会更加意志消沉,于是转个念头,准备换件衣服出门。不过要到哪里才能让心灵保持平静呢?孃便突然停下换衣眼的动作。
  我已经无处可逃了。
  这是个一旦踏入就不容脱身的世界。
  孃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当她开始怀念以往那不甚完美且遍地荆棘的生活时,她才得以重新认清自己过于天真的事实。孃厌恶自己的幼稚任性,但是事到如今想再多也没用了。
  孃维持换衣服的动作犹豫一段时间后,便伸手拿起放在衣柜上的手机,那是球为了方便联络而买给她的手机,电话簿中只有三个人的号码,孃叫出最上面的彰的号码并按下通话键。孃稍微犹豫后,便将尚未接通的电话挂断,然后不停重复通话、停止、通话、停止的动作。
  如果能见彰一面,或许可以稍稍平复郁郁寡欢的情绪,但经过左思右想,这毕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因此孃无法打定主意是否要拨出电话。
  孃摸着左手腕的伤痕,这也是自己仅存的心灵依靠,假使连这道伤痕都痊愈消失的话,想必将会完完全全地失去精神上的寄托。
  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按下通话键,就在她想着「也许彰还没起床,还是不要吵醒他比较好」的同时,电话已经发出响声而来不及挂掉了,就算挂断,彰的手机也会留下来电显示的记录,所以孃只好放弃并且将手机贴近耳朵,电话还是没人接。
  当对方接起电话而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时,孃才发现自己还没想好要聊些什么。彰静静地等待孃开口,却让孃更为慌张,她知道自己应该先打招呼,慌张却让头脑变得一片空白,让孃紧张得连一句「喂」都说不出口。
  「……有事吗?
  最后是彰打破沉默先开口问孃。
  「嗯……其实……也没什么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话,讲出的居然是这句话,彰似乎对孃的行动有点儍眼,只是淡淡地「喔」的一声,就再也没多说任何话了。孃绞尽脑汁想要挤出话,而总算想到一句话:
  「你最近还好吗?
  孃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回想起来,到目前为止几乎还不曾和彰用电话聊过天,只在有事联络时才会打电话给他。
  「这不错,妳呢?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彰仍然短短回应「是喔」,两人的对话便再度归于沉默。对孃来说,只要能感觉到彰从话筒另一端传来的呼吸声,就有种无法言喻的安心感。孃渐渐恢复冷静,也想起接下来要说的话。
  「真琴小姐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她去东京和客户谈工作,现在不在家。」
  「小黑呢?
  「那只猫还是老样子,一直睡个不停。」
  孃想起初次碰到小黑的情景,便忍不住发出些微笑声。那只盘踞在真琴的床铺上、宛如贵族般高傲的暹逻猫,现在应该也是躺在同样的地方睡觉吧?
  「妳刚刚在笑?
  「嗯,一想到小黑,心情就好一点了。」
  「那就好。」
  「你在做什么?
  「看书。」
  「哪本书?
  「寺山修司写的书。」
  孃听过这个作家,不过从没看过他的著作。
  「好看吗?
  「该怎么说呢……我不讨厌这部作品。」
  孃正想询问书中内容时,却将话又吞回肚里,她认为聊这么无趣的话题或许会让彰觉得很厌烦。
  其实孃只想说「我想见你」这句话而已。
  但是,面临要说的关头又迟迟无法开口,难得彰今天这么温柔体贴,要是他一听到「我想见你」之类的话,孃很担心他会摆出拒绝的态度。
  「……要不要学物理?我教妳。」
  彰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话。
  「咦?
  听到一头雾水的孃困惑地回问,彰有点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
  「万有引力其实是让宇宙万物互相吸引、某种既寂寞又孤独的力量。」
  彰继续补充说明:
  「这是刚刚我看的那本书里某首诗的内容,不过好像不是作者自己写的诗。」
  「原来是这样……」
  孃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总觉得彰的话刚好说中她的心事。如果万有引力是寂寞孤独而且会互相吸引的力量,难道彰的心中也怀着同样的想法吗?
  「那个……」
  孃开口的瞬间,话筒另一端的彰刚好想说些话,两个人因此又闭起嘴巴,气氛顿时变得一片沉默。
  「抱歉……还是你先说吧。」
  虽然孃请彰先说,但彰就是不说话,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于是孃合上眼睛等彰开口。
  「那个……」
  彰总算发出声音。
  「嗯。」
  「今天能见个面吗?
  孃一时无法反应。她做梦也没想到会从彰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况且这一个月以来,彰好像一直刻意躲避她。
  「……不愿意吗?
  彰似乎认为孃的沉默不语代表拒绝而不安地回问,尽管对方看不见自己,孃还是拼命地摇头。
  「不是……我本来就是想和你见面才打电话的。」
  「是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孃认为彰的最后这句话是对话中让她最感窝心的一句,彰的这句话让孃从清晨就持续到刚刚的灰暗心情一扫而空。孃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单纯,便和彰确认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挂掉电话。孃有点担心彰是否已经察觉自己的兴奋情绪,而刚刚也是衣服还没换好就一直讲着电话,孃发现对自己而言,人生中没有任何事物比彰还更重要了。孃脱掉刚刚身穿的衣服,开始寻找别件衣服,这么简陋的穿著实在让孃无法提起勇气见彰。
  孃将魁赠送的上衣、裤子和裙子随意混合搭配,开始物色哪几件比较合适。孃的房间没有试穿衣服用的全身镜,于是她偷偷溜进魁的房间观看自己的模样。不太满意的她摇摇头又回到房间换穿别件。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后,孃感到有点不耐烦,于是干脆将衣服全部搬到魁的房间,直接当场试穿,可是越试越让孃无法决定该穿哪件。
  孃一屁股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拿起一件件衣服又放下,然后又拿起来——就在反复试穿的过程中,时间也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孃注意到时间时,她惊觉已经快要迟到了。
  孃将视线移向窗外,外头不仅艳阳高照,还传来喧嚣的蝉鸣声。
  看起来外面应该满热的,孃拿起收在抽屉里的一件白色洋装,那是以前她不曾穿过的少女风服饰,也是某天她和魁逛街时魁买给她的衣服。
  「妳穿看看这件吧!一定很可爱喔!
  尽管刚开始有点排斥,但是看到魁兴致勃勃的表情,孃又不好意思泼她冷水,结果她决定满怀感激地收下这份礼物,不过到现在却没穿过半次,因为孃找不到穿这件衣服的适当场合。
  孃脱掉身上的衣服,第一次试着穿上这件洋装。
  原本以为自己不适合风格可爱的衣服,没想到竟然挺不错的。
  然而,无袖的洋装无法盖住左手腕的伤痕。孃很在意别人的眼光,本来想绑个绷带遮掩伤痕,但想想又觉得欲盖弥彰。
  最后,孃还是决定换成平时穿的裙子和上衣,外面加件薄料小外套遮住伤痕,虽然会有点热,但也没有其它方法。
  孃把剩下的衣服收进自己房间的柜内,然后连忙跑向门口准备出门。
  「啊……」
  正要将脚塞进鞋中时,孃倏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现在只有一双破旧不堪的鞋子,本来打算等下个星期发打工费后买双新的。
  平常她并不会注意鞋子的新旧,但待会就要和彰见面,现在仔细一瞧,仅有的这双球鞋看起来真的很寒酸破旧。孃踌躇几秒后,便打开放置在门口的鞋柜,魁在里面摆放很多五颜六色的鞋子。孃翻箱倒柜地寻找适合的鞋子,找到几双和衣服蛮搭的鞋子,便把它们拿出来试穿,可惜鞋子的尺寸却不合。孃的脚比魁大了一点,不管哪双穿起来都有点紧,于是孃放弃用尺寸挑鞋,她一双双地试穿,看哪双的颜色最适合身上的衣服,最后孃选中一双浅色系的高跟凉鞋,接着把挑剩的鞋子随便塞回鞋柜,便急急忙忙地走出家门。
  这是孃首次穿高跟的鞋子,因此有几次都差点跌倒,不过她也没时间慢慢地挑选别双鞋子。
  走太快就得冒着跌倒的危险,可是孃不想让彰久等,只好战战兢兢地以小步伐急忙赶往公车站。幸好孃一到公车站,就有一辆公交车准备开往见面的地点。不知道到底是天气太热还是孃过度紧张,明明待会儿就要和彰见面,她的身体却微微地冒出汗水。
  在栖羽市中,人潮最为密集的地方是条名为「要」的大道,道路两旁有各种商店林立,街内上方还有拱型蓬顶,不论春夏秋冬四季,一到假日总是人声鼎沸,更不用说是暑假期间了。孃下车后走往商店街的入口,一看到街内拥挤的人潮便不禁倒退三步。
  孃本来的家离市中心有点距离,不过勉强算是市区范围内,「要」大道一带的区域也是离她家最近的闹区。即便如此,孃很少到这里购物,由于家附近的超级市场的货色一应俱全,做菜的材料都可以在那里买到,而便利商店的日常杂货也是应有尽有。在孃以往的生活中,并没有任何非得到闹区的理由和需要,因此她不太记得和彰见面的书店正确位置,只好东张西望地四处寻找。
  孃发现彰已经先到达约定的地点了。虽然上午的气温还算凉爽,彰的上半身却穿着不像是夏天使用的运动外套,配上略为过膝的五分裤和球鞋,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书店前,似乎还没有发现缓缓接近的孃。彰有时抬起头望向天空,有时候会低头看着地面,只是伫立于此,也没有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事,孃却觉得他的四周笼罩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氛,或许是彰的天生气质,也有可能是因为孃知道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吧?此时,有几个擦身而过的女性忍不住回头多看他一眼,然后兴奋地和朋友说些悄悄话。是因为彰的俊美外表吗?还是他散发的那股特殊气质吸引异性的眼光呢?应该是前者吧。
  「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
  孃以急促的步伐走到彰的身旁道歉,彰则是微微扬起嘴角。
  「没有,我也刚到。」
  「我很少到这一带……所以有点迷路……」
  「我也是,我不太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
  彰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往前行走,于是孃尾随在后面。只见彰灵敏地在人潮中穿梭,与不习惯高跟鞋的孃逐渐拉开距离,她想要赶快跟上以免和彰走散,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而被彰扶个正着。
  「小心点,妳还好吧?
  「嗯,没事,谢谢你。」
  孃感到很不好意思而满脸通红。
  之后孃又有几次差点和彰走散,想要追赶却因为身体无法保持平衡而脚步不稳,孃并没有跌倒,不过彰频频看到孃走得东倒西歪,也屡屡露出觉得很莫名奇妙的表情。
  「妳的身体不舒服吗?
  孃随即摇头否认,彰则是带着狐疑的表情停下脚步,片刻后,彰拉起孃的手,不发一语地牵着孃继续往前行走,而且将速度放慢不少,孃紧紧回握住彰的手,彰的手指则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掌。
  一个月前,孃一直寻觅着「某个人」。
  希望「那个人」能够带她逃脱这个地方,带着她远离这片既平坦又荒芜的大地。
  而她也再度确定,那个梦寐以求的人一定就是彰。
  彰的左手紧紧握住孃的右手,她就这样随着彰的牵引一路前进,完全不知道目的地到底是哪里。可是不知为何,孃的身心还是充满安全感,她不再感到不安,放心地将自己托付给彰。
  两个人走到离商店街有段距离的地方后,彰在某家高级精品店的门前停下脚步。
  「不好意思,突然把妳找出来。」
  说完后,彰像是惊觉似地放开孃的手,尴尬的气氛随即在两人间蔓延开来,孃不知该说什么话化解这种局面,也无法要求彰牵起她的手,只好愣愣地呆站在原地。
  「先进店里再说吧。」
  不等孃同意,彰就自顾自地走进店内,孃也立刻跟着彰走进店内,却不由得地停下脚步。
  整间店的设计以紫和黑为基本色调,店内还有淡淡的香水味,数名打扮得十分光鲜亮丽的店员看到孃和彰,便立刻露出优雅的笑容说道:
  「欢迎光临。」
  在孃的眼中,这里简直是与现实脱节的童话世界。
  「真琴小姐的生日快到了。」
  彰一面在店里物色合适的礼物,一边说出此次的目的,孃则是点点头让彰继续说明。
  「真琴小姐曾经说过她喜欢这家店的东西,所以我想买点东西当礼物送她,不过我不太了解女生的喜好,才会找妳一起来挑礼物。」
  孃望向摆满装饰品的展示橱窗,小架子上的化妆品琳琅满目,还有许多华丽的衣服,怎么看都是平日无缘接触到的东西。
  「要我选吗……?
  「至少比我会选吧。说实话,我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头绪。」
  「可是我没穿过这种衣服,平常也没化妆……」
  彰则是伸手制止孃继续反驳。
  「没关系,反正妳一定比我清楚。」
  「会吗……」
  孃很高兴彰找她帮忙,却没把握挑到合适的礼物,自己平常都和这类美丽衣服及化妆品完全无缘,连现在穿的衣服也是魁送给她的,不论是她以前穿的衣服或是母亲生前的服饰,部是在量贩店购买的便宜货。
  此时彰再度拉起孃的手,移动至展示装饰品的玻璃柜前。
  「妳觉得送耳环或项链怎么样?哪种比较适合真琴小姐?
  孃开始回想只见过一次面的真琴小姐。她长得不但很有女人味,看起来还很精明能干,孃在脑海里将玻璃柜中的每个饰品和真琴小姐的脸对照,觉得以真琴的美貌戴哪个都很搭,她无法判断该选哪个才好。
  「……你已经决定要送饰品了吗?
  被孃这么一问,彰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我只是想在这家店买礼物。」
  「化妆品呢?
  「那也不错。」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前往化妆品柜。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店内还有一对看起来像情侣的男女档以及几名较成熟的女性,每个人经过孃和彰旁边时,都会对他们投以会心一笑。孃一想到「这里或许不是他们这种小孩子该来的地方」的时候,又紧张地差点跌倒,如果彰没有牵紧,她一定会当场摔倒。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妳有点怪怪的。」
  彰语带责难地如此询问孃。孃认为说谎也没用,只好老实地说出穿的鞋子不合尺寸的事,彰则是傻眼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勉强穿别人的鞋子吧?
  「可是我……」
  孃将刚到嘴边的话吞回肚里。今天为了和彰见面,她才想特意打扮得和平时不一样,不过彰并未拜托她这么做,这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所以孃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告诉彰。
  彰默默地叹出一口气,便拉着孃的手走到店内的女鞋区。彰默不作声地观看几双鞋子,孃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好静静地跟在旁边一起看,不久后彰总算开口说道:
  「试穿看看吧。」
  并且用手指着几双鞋。
  「试穿?
  「不知道有没有适合妳的尺寸。」
  孃还来不及反应,彰已经举起手招呼站在旁边的店员,表示孃想要试穿鞋子,店员便转向孃询问脚的尺寸。孃说完后,只见店员恭恭敬敬地鞠个躬说:「请您稍待片刻,我马上帮您拿过来」然后走往别的地方。
  孃感到万分疑惑,完全无法理解彰到底在想什么,彰则是一言不发地抬头看着天花板,接着犹如自言自语地说道:
  「穿不合脚的鞋子很痛吧?
  「可是……我身上没什么钱……」
  孃慌张地说出这些话,视线不停地瞥向价示牌写的价钱,于是彰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烦燥,只见他搔搔头发说:
  「不用妳出钱……是我买给妳。」
  「不用啦……这怎么好意思……而且你不是要买真琴小姐的生日礼物吗?
  「那个再晚一点没关系。」
  孃正要反驳,便看到店员拿着符合尺寸的鞋子走向两人,孃和彰也结束对谈。
  现在想拒绝也来不及了,孃只好乖乖地穿上店员拿来的浅口无带轻便鞋。鞋底颇有厚度,穿起来却比想象中舒服,比她以前所穿过的鞋子的确好走得多。
  「妳穿起来很好看喔。」
  店员带着笑容如此说道。孃觉得很高兴,到全身镜前欣赏自己穿上这双鞋子后的感觉,姑且不论店员的话多少部有恭维客人的成分,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双鞋子的确和身穿的衣服完美搭配。孃回头看彰,彰则是不好意思地撇过脸。
  「不好看吗?
  孃寻求彰的意见,只见彰以不改往常的冷漠态度回答:
  「应该还好吧。」
  「您要试穿别双看看吗?
  不等孃回答,彰便抢先告诉店员:
  「麻烦妳了。」
  孃脱掉试穿过的鞋子,穿回向魁借来的凉鞋,果然还是觉得有点紧。
  之后孃又试穿几双鞋子,但不管孃询问几次,彰的反应始终平淡应对。孃以为他对这些鞋子不以为然,也觉得对店员很不好意思。
  「还是不要了……让你破费我会很过意不去。」
  听到孃这么说,彰再度叹出不知是今天第几次的叹气。
  「妳不用客气。」
  「可是……价钱也不便宜……」
  「就跟妳说不用客气!
  彰突然提高音量,四周的店员和客人都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们,发现别人的眼光后,彰和孃心虚地缩起身体,至于站在两人身旁的店员依然满脸职业笑容,跟彰和孃踏进店里时一模一样。
  「反正妳不用在意让我出钱。」
  孃只好点点头,再继续拒绝反而会觉得于心不安,而且她不想为这种事跟彰吵架,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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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孃这么说完后,便走往员工专用的后门。孃拿出球交给她的钥匙打开后门,店内却没有半个人影,看来球大概还没到。孃打开电灯,用小跑步跑进店内,再从店内打开大门让彰进来。孃要彰随便找个位置休息,自己则是走进柜台内准备。
  孃的打工内容很简单,其实只是负责杂务和接待客人,她不会泡茶和煮咖啡,但又不能放着彰不管,所以她替彰倒了一杯水,并且语带歉意地说道:
  「不好意思……咖啡要等球先生过来才有。」
  彰对孃的抱歉彰毫不在意,只见他环视四周并问道:
  「有烟灰缸吗?
  孃点点头,便从柜台下的小架子取出其中一个烟灰缸递给彰。
  「谢谢。」
  彰带着微笑回应后,便径自开始抽烟。孃一边偷瞄着彰抽烟的模样,一边打开音响播放音乐,店内响起适当音量的乐声,原本静谧的空间也摇身变为具有特殊气氛的咖啡小馆。
  两个人没有特别可聊的话题,孃趁此时静静地持续做着开店前的准备。她先将收在架上的咖啡杯拿下来擦拭干净,整齐地排列在柜台上,一股香气也在不知不觉间蓦然飘来,孃望向传来香味的柜台角落,看到有条手工拼布盖在某个物体上。孃轻轻地将布拿开,有如实验室用具的咖啡机便出现在眼前,里面已经有研磨好的咖啡豆,一滴滴的咖啡就像点滴般缓缓落下。孃以为球还没到店里,看来他早就到了,怪不得一打开店门后就立刻感觉到凉爽的室温,原来空调早已开始运作,孃猜想球大概先来过,做完开店前的基本准备后才又离开。
  就在思索的同时,孃感觉到有个人从后门走进店里,随后见到球从柜台底端现身,手里还堤若一个体积不小的纸袋。
  「嗯?彰也来啦?
  球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脚边,并且脱掉外套挂在柜台后方的墙壁上,他已经打好蝴蝶结领带,身着平常工作的服装,孃对他微微点头打个招呼,球也回以微笑,并且把刚刚置于脚边的纸袋拿至胸前。
  「这个……就当做孃的制服吧。」
  接过纸袋后,孃的眼神在纸袋和球之间来来回回地飘移着。看到孃的反应,球的微笑变得更加浓厚。他低头看向孃的新鞋子,然后将视线转向坐在柜台前的彰。
  「马靴喔……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会选仕女鞋一类的鞋子。」
  听到球说的话,彰将目光移向别处,并且对着天花板吐了一口烟。
  「她自己说喜欢那双的。」
  不明就里的孃仍旧抱着纸袋伫立在原地,球则是从银色的雪茄盒中抽出一根烟衔在嘴里。
  「其实我们三个人讨论过替妳准备制服的事,鞋子的事交给彰负责,我一直在猜他会替妳选什么鞋子喔。」
  听到球愉快地如此说着,孃转头看向彰,只见彰兴趣缺缺地抽着烟。
  「话说回来……妳先试穿看看吧?魁已经改过尺寸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孃回过神,便从纸袋中取出制服,那是一套黑色的连身洋装外褡白色围裙,感觉很像欧洲中古世纪的女仆服装。
  「不好意思,店里没有更衣室,可以麻烦妳到洗手间换吗?
  「好、好的……」
  孃对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充满疑惑,但还是抱着衣服离开柜台前往洗手间。孃走进洗手间锁上门,抱着衣服怔怔地发愣,原来彰突然买鞋子给她并不是出自个人的意愿,也让孃大失所望。但仔细想想,并没有什么大事值得庆祝,只因为鞋子不合这点就买鞋子的确有点奇怪,只能怪自己一时高兴得冲昏头,误以为彰真心想买礼物送给自己,可是对孃而言,这份礼物依旧相当珍贵,心中的谢意也仍未消失。
  孃在狭窄的空间内脱掉马靴和身穿的衣服,换穿球等人为她准备的制服。孃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种设计的衣服,稍加思考才摸索出衣服的穿法,总算将围裙正确地套在洋装上。实际穿在身上的感觉比想象中更像女仆,让孃感到有点难为情,不过她也认为这种风格的服装满适合店内的气氛。
  孃走出洗手间,球立刻笑容满面地看着她的装扮。
  「太好了,比我想象中还更可爱。」
  听到球的赞美,孃不禁满脸羞红低下头,并且用眼角余光偷偷看着彰。彰还是意兴阑珊地抽着烟,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愉快。孃开始思考自己到底做出什么让彰生气的事,却找不到答案。
  「彰,你在害羞什么?
  球注意到彰将脸转向别处,便刻意这么挖苦,并且将一杯冰咖啡递给他。
  「我才没有。」
  「是喔?那你就随意休息吧。」
  球说完后,接着将视线转到孃的方向。
  「孃,妳先休息没关系。今天会有个客人过来,我打算等他离开再开始营业。」
  球用手势示意,要孃在柜台前坐下,孃也照着指示坐在柜台前。
  「有客人?
  「嗯……」
  听到孃的问题后,球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容,看来今天要来的客人并不是普通人物,彰则是提出和孃心中的疑问相同的问题。
  「那个客人是谁?
  「反正你们也会在场,我就实话实说吧……你们听过赤羽重藏吗?
  只见彰歪着头开始思考,孃则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是市长吗?
  「没错,他是现今栖羽市的市长。」
  孃曾经在报纸与其它地方看过他的名字,所以记得这号人物。
  「市长……来这种穷酸地方做什么?
  彰错愕地如此发问,球耸耸肩回应:
  「也不用说成这种穷酸地方吧。」
  「对他来说,确实很穷酸吧。」
  「也是啦。」
  随后球便闭口不语,并倒了一杯冰咖啡给孃,然后叼起一根香烟。不论是彰还是球,孃都认为他们的烟瘾很重。当球准备讲某个正经话题,特别是难以启口的事情时,必定会在每段话的段落间点燃香烟,这或许也是球的固定习惯吧?
  「赤羽重藏以前是我家老爸的秘书。」
  吞云吐雾一番后,球总算再度开口,孃曾经听说球的父亲是栖羽市的前任市长。
  「老爸过世后,就由他接手掌管势力范围,还亲自出马参选当选市长。我们在老爸死后曾经见过几次面,他也是个虽然年轻却已经相当有成就的人。」
  「有成就的人来这边有什么事?
  球听得出来彰的话中有些带刺,但他并没有多加斥责,只以低声回应:
  「……我有事想拜托他帮忙。」
  「帮忙?
  「彰,你冷静点听我说,我本来想等事情有点眉目再告诉你,因为这是我和魁私下做出的决定。」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只想听重点。」
  球对彰的反应无奈地轻吁一口气,并将烟灰弹落至柜台的烟灰缸内。
  「你应该知道我家老爸和魁的父亲在世时,曾经携手打击毒品组织这件事吧?而你的母亲也是那个组织的一份子。除了她之外,当然还有好几个人和那个组织有关,赤羽重藏就是其中一个例子,老爸的笔记本里也有他的名字。」
  彰不发一语,将冰咖啡的玻璃杯用双手手掌捧住,并且垂下双眼,这个举动似乎也默默地表示自己愿意听下去。
  另一方面,球则是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说明。他叼着香烟,抬头仰望天花板,听到放在孃面前玻璃杯内的冰块融化并发出轻脆的声响后,球再度开口:
  「我和魁也讨论过,光靠我们的力量对抗掌控整个城镇的组织,实在是势单力薄,而且我们也不清楚老爸他们究竟是如何办到的,所以结论是,我们需要更多情报。」
  「所以……你打算问那个市长吗?
  「你好像不太赞成。」
  「我的母亲和你的父亲、还有魁的父亲全都死掉了,为什么只有那家伙活着?从那个苟延残喘的孬种嘴里还能打听到什么情报?
  孃只能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谈,她能理解彰的心情,但同时也觉得球的想法不无道理。
  「而且,你也不能保证那家伙是不是已经被那个组织收买了。」
  彰的怀疑也让球不由得低下头。
  「你说得没错,我不否认这是赌注。话说回来,自从揭发那个叫辰巳的高中老师后,我们的调查迟迟没有进展,对好不容易到手的新型毒品也没有头绪,而且那帮人搞不好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所以我认为就算冒点风险,起码一定要打破现在的僵局。」
  「可是……」
  「翻遍老爸的笔记本,确定百分之百还在人世的人只有赤羽重藏,想找他问话也是人之常情吧?
  「万一他就是叛徒怎么办?
  对于彰的询问,球默默地从柜台下拿出一把匕首,球将匕首在手中把玩片刻后,便用力往右手边的墙壁投掷出去。匕首不偏不倚地插进挂在墙壁的月历,还发出一声很大的声响,剌中的日期恰好就是今天。
  「到时候就是这样。」
  球带着微笑,若无其事地如此说道。孃对球的举动冒出一股恐惧感,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闯进的世界,于是啜饮一口冰咖啡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彰也跟着将杯子送到嘴边,却冷不防地将咖啡杯碰地一声用力放回柜台上。
  「你……打算当着孃的面杀人吗?
  「只有我们两个男人见面会让对方产生戒心,若是有女孩子在场,多少会让他放松戒心吧?他一定猜不到我会在女孩子面前动手。」
  「就因为这种理由……你整天只想着如何利用别人吗?
  彰冲向前正要抓住球的胸口时,球将身体转向侧面及时避开,并且反抓住彰的手腕。
  「彰,孃已经没办法置身事外了,就算会遭遇危险或必须见到血腥的场面,我都会要求她帮忙,而且刚刚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事情不见得会演变成这样。」
  孃感觉到两人即将打架的浓浓火药味,于是她赶紧站起身用双手拉开两个人,彰气冲冲地坐回椅子上,球则是冷静地整理被彰拉乱的领带。
  「我没关系……彰,不用那么在意我的感受。」
  孃如此劝慰,彰却彷佛不想听到答案似地把脸别开。
  「我就知道妳会这么说。」
  「谢谢你这么担心我……不过球先生说得对,我已经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看不惯他毫不在意地让妳看到血腥场面!
  彰粗鲁地如此说道,球则是若无其事地点燃另一支烟,孃觉得自己好像看到这个动作好几次了。
  「彰,事到如今你就一起帮忙吧,你今天有带着吧?
  「……你说刀子吗?
  孃知道彰平日习惯将一把短刀藏在身后,听到球问起刀的事,彰没有否认,代表他的运动外套下现在一定也藏有那把短刀。
  「你坐在入口附近的位置吧,视情况再行动,多个小孩子也能让他更安心。」
  「……好吧。」
  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球示意的位置。
  「孃,麻烦妳把杯子收一收,他差不多要到了。」
  「好、好的。」
  看孃紧张到僵硬地站起身,球不禁摇头叹息。
  「妳表现得这么明显,会让我很难做事,放轻松一点。」
  「对、对不起……」
  孃深深地一鞠躬赔不是,然后拿着两个玻璃杯走进柜台,放在小小的水槽里并打开水龙头,此时店外传来车子驶近的声音。
  「总算来啰。」
  球自言自语地说道,只见彰露出事不关己的态度,背对店门口用单手撑住下巴,孃则是尽量做出自然的举动。球哼哼地清清嗓子并走出柜台,以悠然自在的动作拔起插在日历上的匕首。他盯着刀尖,随后露出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后将匕首交给孃。
  「帮我收在那里。」
  孃听从他的吩咐,快步地将匕首藏在柜台里,球则是推开店门让某名男子走进店内。这名男子看起来年近中年,身着高级西装,孃一眼就发现他是球所说的「赤羽重藏」。纵使在电视或报纸看到时没有特别注意,她还是对那张似曾见过的脸孔略有印象,不过就算是初次见面,孃大概也感觉得出来他就是市长,因为这个男人散发出某种与众不同的气息……或者该说是波长,即使身处数公尺远,也能让人感受到压倒性的存在感。
  「劳驾您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赤羽完全不理会点头致谢的球,兀自停住脚步环视店内,当他看见彰和孃时,便微微牵动臂角露出微笑。
  「这都是你的同伴?
  赤羽依然不看着球如此问道,球也对他视若无睹,径自迈步走向柜台。
  「可以这么说吧。」
  「都是些小孩子,还真像是梦幻岛。」
  不等孃和球带至位子,赤羽便自行找个邻近的位置坐下,刚好和彰背对背,彰假装若无其事地盯着赤羽的动向。
  「麻烦妳帮我把咖啡端给客人。」
  已经在柜台内侧准备咖啡的球轻声对孃说道。孃点点头,便抱着托盘在一旁待命。孃在无意中将视线望向赤羽,发现赤羽也看着她,于是她立刻急忙地别过脸。看见球开始将咖啡倒入杯内,孃便把托盘放在柜台桌上,球微微一笑,以柔和的动作将全新的咖啡杯放在托盘上。
  「您要砂糖和奶精吗?
  球从柜台后方这么询问赤羽。
  「奶精就好。」
  赤羽则是简短回答,脸颊仍挂着有些不自然的微笑,这也是功成名就的人才会出现的表情。平时的自己并没有机会接近赤羽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光想到他甚至能够控制普通市井小民的部分命运,孃就不由得开始紧张,手也微微发抖。
  球在咖啡杯旁放个小奶精壶,用眼神示意要孃将咖啡端给赤羽。孃遵照他的指示,手持托盘移动到赤羽的座位。为了压抑手的发抖,孃缓缓地做个深呼吸,然后将放在托盘上的白色咖啡杯和小小的奶精壶摆到赤羽面前的桌上。
  「谢谢。」
  赤羽带着微笑道谢,手却没有拿起咖啡杯,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球,并且把双肘撑在桌上,嘴里吐出有如叹息的一口气。
  「我们直接开门见山谈正事吧,我还有其它事要忙。」
  「我知道您每天必须日理万机。」
  球如此回答后,同时将店内的音乐音量关小,孃站在较远的地方,以免打扰到两人之间的谈话。
  「……你想问那个组织的事吧?
  赤羽说到这里,便用手指拿起奶精壶,倒几滴奶精在咖啡中。
  「他们叫做『栖羽亲』。」
  赤羽一边用汤匙搅拌咖啡,一边开始说明,球则是叼着烟,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下去,静谧的店内也在此时冒出打火机点火的磨擦声,并在离球的嘴唇数公分处亮起火光。赤羽也像是等待球的动作似地,停顿几秒后再度开口说道:
  「他们并不是庞大的组织,至少规模还没遍及全国。他们以栖羽一带为据点,多半只以走私或制造毒品之类的活动和其它大型组织搭上关系,所以要找出他们的实体会有一定的难度。」
  说到这里,才见到赤羽啜饮第一口咖啡。
  「事到如今,问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晚……那个栖羽亲到现在还持续活动吗?
  球这么一问,赤羽则是稍微瞇起眼睛回答。
  「『到现在』的说法有点语病。」
  听到赤羽这番话,换成球瞇起眼睛看着他,看来他听不懂赤羽话中的意思。
  「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十年前,我和令尊对抗的毒品组织并不是这个栖羽亲。」
  球停下动作,但指头仍然夹着香烟,过长的香烟灰便随着重力掉落地面,赤羽望着球的惊讶神情,语带叹息地娓娓陈述。
  「本来栖羽亲是为了消灭这个街上的毒品组织而成立的团体名,创办人就是令尊道明寺市长,还有他的朋友敷岛院长。」
  「……你也参与过这个组织。」
  球低声说道,赤羽则是点头承认。
  「没错。我这么说或许有点自夸,不过我们的组织小归小,成员可都是一时之选的菁英,所以才短短一年,我们就成功地消灭掉毒品组织了。」
  「成功地消灭?
  球叼着的香烟烧到只剩下滤嘴,但是他继续衔在嘴边,并且以几乎快爬过柜台的姿势盯着赤羽。
  「那、那……老爸和他的朋友……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孃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内容,只好不安地看着彰,只见彰挽着双手,连头也没抬起来,他似乎正在集中所有精神倾听赤羽所说的话。
  「真正的问题是出现在毒品组织被消灭之后。」
  赤羽的话语就像是回答球心中的疑惑似地,球姑且相信他的说明,便收回身体往后靠,将嘴边的烟头丢进烟灰缸。
  「我们的组织中出现一个人想要利用毒品组织遗留的资源,譬如走私路线、客户名单还有他们正在开发的新型毒品等等。那个人打算接手一切,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新组织,其它人当然反对他的意见,还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但是那个人不愿意接受大家的劝告,最后还动手杀害市长等人。」
  「所以说,老爸是被以前的同伴杀掉的?
  「就是这么一回事。」
  此时,孃发现坐在赤羽背后的彰稍微动了一下,彰将本来放在桌上的左手绕到背后,准备随时抽出插在腰后的短刀——也就是说,彰从赤羽的话中听出他可能就是那个背叛者。在柜台擦着玻璃杯的球同样停下手边的动作,紧紧地盯着赤羽。
  「那您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球在询问的同时,把正在擦拭的玻璃杯放回柜台上,手里还拿起某个物品,孃知道那是匕首,因为把匕首放在那里的人就是她。孃屏气凝神地看着事情发展,赤羽的回答内容可能会使得彰的日本刀和球的匕首双双一同发动攻击。这股剑拔弩张的气氛逼得孃快要喘不过气了,可是,孃还是极力保持冷静不让赤羽看破。赤羽眼帘微垂,继续保持深呼吸接着说道:
  「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问了。」
  赤羽再度开口说出的竟然是这句话。
  「我可没那么傻。当你说有事要问我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你要问的问题了。而且,根据我答复的内容,你们应该也做好动手杀我的最坏打算了吧?
  「既然如此,就请您快点告诉我答案吧。为什么您和老爸他们不一样,可以活到现在呢?
  球讲话非常客气,语气却相当强硬,赤羽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悠然地将咖啡一饮而尽,并用手将缀有几丝白发的头发拨到脑后,然后缓缓地起身。球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坐在赤羽背后的彰则是扶正身子准备跟着站起来。发现其实赤羽并没有恶意,只是打算调整姿势说话,于是彰又一屁股坐回座位,赤羽终于好整以暇地开口说明:
  「道明寺市长和敷岛院长事故身亡后,那家伙曾经过来找我商谈某个交易。」
  球的眼睛瞇成一条细线,看来他对赤羽的坦诚相对感到万分疑惑,不等球开口回答,赤羽便自行接着述说:
  「当时的我因为失去同伴而万念俱灰,那家伙问过我是否愿意顶替死掉的市长成为下任市长,他答应会提供一切所需的支持,条件则是当我成为市长,就得为新成立的组织效命,倘若我拒绝,下场就会和死掉的同伴一样。」
  「……所以您才会接受他的条件。」
  「没错。那家伙将自己新成立的组织也命名为栖羽亲,这本来是立志消灭毒品组织的名号,后来却沦为新的毒品组织名称。」
  当赤羽说到一个段落,再也忍不住的彰来势汹汹地站起身,椅子也翻倒发出强烈的声响,赤羽听到声音而转过头,只见彰将左手放在腰后并瞪着赤羽。
  「你冷静一点!
  彰毫不理会球的阻止,向赤羽步步逼近。
  「你这个叛徒!
  彰气愤地发出低吼,赤羽则是歪着头打量眼前的少年。
  「你是……」
  不过,赤羽还没说完,彰已经一把抓住赤羽的领带并且用力扯住脖子了。
  「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有脸夹着尾巴逃走……」
  「放手!
  看不下去的球立刻跃过柜台冲到彰的身边。
  「球!你别管我!为什么要让这家伙活着!
  彰粗鲁地大声吼道,用力甩开球抓住他的手,接着,彰的左手猛然抽出腰后的短刀,把刀刃抵在赤羽的颈边,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孃只能站在一旁观看。
  「孃!妳出去!我不想让妳看到血腥的场面!
  球听到彰的话,便露出为难的表情,但出乎意料的是,脖子被刀抵住的赤羽却比现场任何人都遗要冷静。
  「就凭这个东西……」
  赤羽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捏起刀刃。
  「你们打算凭这个东西和那些家伙拼命吗?
  面对赤羽的行动,彰想要抽回刀刃却无法如愿。不知道是因为赤羽的手指力道胜过彰的腕力,抑或是施力方式的影响,总之彰的刀刃完全动弹不得。
  「你们别太小看那个组织。他们曾经对抗过在这个城镇中的毒品组织,并且接手他们的地盘,可不是用这种玩具就可以轻松打发的对象。虽然他们的规模不大,但是只靠几个小鬼凭着半吊子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对付他们。」
  说完后,赤羽随即松开先前捏住的刀刃,彰似乎一直使尽力气想抽回短刀,所以赤羽突然松手也让彰差点往后摔倒,球立刻将他扶稳。
  「不过,这十年来,我屈就于那些家伙的命令总算有价值了。」
  「您的意思是……?
  球挡在彰和赤羽的中间如此发问。彰一边对赤羽保持警戒,一边也顾及球的面子,姑且忍住怒火站在背后伺机而动。尽管彰要求孃离开店内,听到赤羽讲到如此耐人寻味的话,也使她停留在原地不动。
  「就是十年。没错,我已经等待整整十年了,就是希望有像你们这样的人出现,我才会听命于那些家伙搜集内部情报。」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您有任何证据吗?
  彰突如其来的行动也让球变得有些冲动,但终于还是找回平时的冷静,并且向赤羽提出他的疑问,赤羽则是点头回应:
  「我懂你的意思,所以我会提供给你们需要的力量,让你们有足够的实力对抗那些家伙。」
  现场顿时一阵静默,球似乎正在努力地解读赤羽的含意,彰看着球接下来的举动,孃则只是盯着他们。
  「所谓力量……是指枪枝吗?
  「你应该心里有数,光凭这种小刀根本不足以对抗他们。」
  「您要提供枪枝给我们吗?
  「当然,只要你们有需要的话。」
  球的表情变得相当阴沉,他似乎无法看穿赤羽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于是彰迈步往前推开球。
  「没有这个必要。」
  彰斩钉截铁地拒绝,只见赤羽泛出一丝丝的微笑,这道笑容也含有同情的意思。
  「十年前,也有一位女性和你说过同样的话,她是我们的伙伴之一。她虽然身为女人,却又比任何男人都还要强悍,而且兼具理性和智慧,甚至可说是战斗的天才,然而她最后还是死于枪下。如果当初她肯使用枪械战斗,或许局势又会有所不同吧。」
  听完赤羽的话,彰立刻面露惨白,惊讶地张开嘴巴并往后倒退一步,赤羽则有如落井下石般告诉彰:
  「……你和她长得很像。」
  「闭嘴!
  彰一边大声叫喊,一边脚步踉呛地退后,孃赶紧上前扶住彰,只见呼吸急促的彰双手抱着头说道:
  「像你这种胆小鬼,根本不配提到我妈的名字!
  「我的确是个懦夫,随便你怎么骂都无所谓,不过就是因为我存活下来,才能亲眼目睹许多事,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彰想要扑到赤羽的身上,看出这件事的孃立刻压住彰,球也挡在面前制止彰的举动。
  「看来您已经知道这家伙是谁了吧?
  球低声说着,赤羽则是稍微整理被彰扯乱的领带。
  「多少可以猜到。」
  并且如此回答。
  「这就是我不希望你们无故牺牲的原因,我一直希望那时的悲剧不要重演。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毁掉那个滥用栖羽亲名号的可恨组织,我认为这也是抚慰死去同伴们的最后一点心意。」
  球再次以打量的视线直盯着赤羽,此时赤羽也坦然地看着球,彰则是伸手碰触孃压住自己身体的手,并且低声说道:
  「我没事了。」
  孃相信彰说的话,于是放开双手,恢复自由的彰也和球一样紧盯着赤羽。现场仍然充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以及沉重的气氛,虽然彰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但是无法保证彰是否会因为赤羽的行动而动手攻击,相信彰、球遗有赤羽三人都应该了解这点。
  「我的时间有限。」
  赤羽首先打破沉默说道:
  「我们这样互瞪也是无济于事,我还有事情要忙。」
  赤羽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怀里,彰和球立刻摆出架势,不过赤羽却只拿出一张纸片。
  「这个住址有间叫做『玄』的香烟店。到那边之后,告诉老板要一包Ptrigger』香烟,店老板是栖羽亲的一员,不过他也曾经和前任市长共同奋斗,也就是旧栖羽亲的人。」
  球则是从赤羽手中接过那张纸。
  「十年前的旧栖羽亲到底有多少成员?
  球注视着纸片低声问道。赤羽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钞票夹,里面夹着一叠厚厚的纸钞,并且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
  「零钱不用找了。」
  说完后,赤羽便准备离开,彰却挡住他的去路。
  「回答刚刚球先生问的问题。」
  看到彰亮出短刀,赤羽依然闻风不动。孃不知道赤羽是天生胆识过人,还是因为经历过大风大浪而让他如此无畏无惧。对孃来说,即使是身处另外一个世界的彰,在赤羽面前也像是个逞凶好强的十来岁少年。
  「知道这件事又能怎么样?
  彰并没有回答,只是稍微晃动拿在手上的短刀。
  「藉由知晓过去的事,才能开拓未来的道路!我们的想法很奇怪吗?
  球比个手势示意要彰收起短刀,并且代替彰回答赤羽的问题。赤羽看着球,随后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他有些刻意避开球和彰,并且小声地回答:
  「六个人,我们六个人就是旧栖羽亲的真正面貌。」
  「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老爸、敷岛院长、你和香烟店的老板……」
  说到这里时,球看了彰一眼便继续说道:
  「再加上这家伙的母亲。剩下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应该就是操控新栖羽亲的人吧?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赤羽不再多说,便转身走出咖啡店。等到他一出店门,处在紧张气氛中的彰和球累得几乎同时坐在椅子上。
  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彰,你觉得怎么样?
  赤羽还在店里时,球完全没有提到彰的名宇,到赤羽离开后才叫出他的名字。直到现在,孃才发现球是出于保护彰的心理而故意这么做的。也不知道彰是否真的了解球的用心良苦,他一改强硬的态度较为缓和地说道:
  「看来也只能相信那家伙说的话了。」
  接着,两个人几乎同时点火抽烟,即使是比孃还早见过世面的球和彰,都因为刚才和赤羽的交谈而倍感疲倦。
  「孃,帮我们倒杯咖啡过来,三杯冰的就好。」
  孃听从球的指示,走进柜台内准备咖啡。就如彰所说,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相信赤羽的话。话说回来,历经刚刚那幕后,孃突然顿悟自己是多么地微不足道,自己只能旁观彰、球还有赤羽三个人的对话。其实自己和彰共同行动的理由也不甚充分,因此眼巴巴地袖手观望也是不得已的举动,孃认为自己连参与对话的资格都没有。纵使有资格,在那种剑拔弩张的隋况下,孃最多也只能尽量压抑自己的恐惧,与一个月前的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孃觉得自己只是用绳子绑在球和彰的后面跟着他们而已,她也对此感到相当不甘心。
  孃照着平日球泡咖啡的方法,依样画葫芦地冲泡三杯咖啡,她将三杯冰咖啡、奶精壶还有糖浆放在托盘上,并且分别端给球和彰后,自己便挑张离他们稍远的椅子坐下。
  「总而言之,先到赤羽说的那家店看看吧。」
  看到孃端来咖啡时,球随即开口如此提议。
  「我不想去,我根本不需要枪。」
  彰似乎使着性子这么回答,球只好无奈地耸耸肩。
  「别这么激动嘛,总有一天一定会需要的,我们总不能只靠匕首或短刀之类的武器和那些下三滥的混混们拼命吧。」
  「你高兴怎样就怎样,我不想去那家店,也不想用枪。」
  以往球总是会对彰晓以大义,今天却乖乖住口,孃也对球的沉默感到相当意外。
  「那个……」
  此时,壤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开口说道:
  「我可以跟着到那间店吗?
  听到孃说出这句话,正在喝咖啡的球差点喷出嘴里的咖啡,结果呛到而咳个不停。球放下咖啡杯,瞪大双眼看着孃。
  「……妳说什么?
  「我想到赤羽说的店看看。」
  孃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立场焦虑不已,所以她想要出点力量,因此才会提出这个建议。孃只是单纯地想尽一己之力,如果自己什么都不会,就没有资格和他们一同行动。
  「……妳在说什么?
  结果提出反驳的人是彰,而不是球。
  「妳根本没必要做这些事。」
  「可是……我都没有帮忙。」
  彰听完孃的话后,便用力地搔动自己的头发,这也是彰心情烦躁时经常出现的习惯动作。
  「妳不用管这种事!
  「我不想成为大家的包袱!我也是你们的伙伴吧……」
  「我的意思是,妳根本没有必要烦恼这种事吧!
  彰情绪激动地站起来,球也跟着起身。
  「彰,你不要这么生气。既然孃都这么说,我们就尊重她的意愿照做吧。」
  「你总是这样!总是想让孃冒着生命危险!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能保证照赤羽说的做不会有任何危险吗!
  球对彰的反应目瞪口呆地叹了一口气后,便靠近孃的身边,冷不防地一把抱住她的肩膀,球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让孃忍不住发出尖叫。
  「既然如此,我也跟着孃一起去吧,有事我会负责保护她的。」
  孃从未和球这么接近,球传来的体味也让心跳突然加速,男性专用的香水、烟味以及些许咖啡香相互混杂,这股五味杂陈的味道酝酿出一股能够委身于他的安心感。
  「……随便你!
  彰用手掌朝桌上重重地一拍,便转向门口准备离开球的店,孃见状想要追上去,可是球用手紧紧抱住肩膀让她无法动弹。走到门口的彰回过头,带着有些落寞的神情望向孃,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店门。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球目送彰走出门后,立即松开紧抱住孃的手,并且坐在某张最近的椅子上叼起香烟。
  随后用斜眼看着壤说道:
  「刚刚突然抱住妳真的很抱歉。不过对彰而言,应该是个效果不错的刺激吧。」
  球对着孃露出微笑,孃虽然也回以笑容:心中却有股想要立刻冲出去追彰的冲动。
  「妳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决定踏入我们的世界,也该让彰承认这点了,那家伙大概还认为有义务保护妳吧。」
  就某种意义来说,孃听到这番话很高兴,彰将孃当做守护对象的举动,的确也让孃得到心灵上的依靠。
  然而,孃寻求的归处却不是彰的保护。
  一个月前,孃希望彰带着她逃出自己所处的世界,渴望远离那个平坦荒芜的世界。
  彰实现她的愿望,带着她逃离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并且踏进这个伴随危险的世界,而这个愿望实现后,孃又冀望彰能够承认她的存在,承认她是共同奋战的「伙伴」,以同等的立场与眼光看待她。
  ——我很任性吗?
  孃扪心自问,不过并没有得到答案。
  「被我抱着有这么难过吗?
  看到孃低头沉思的样子,球似乎觉得有点受伤地问道,孃则是回过神连忙摇头否认。
  「真的吗……不讨厌就好。」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球握住孃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
  「既然妳不讨厌的话,我们还可以做点其它事喔。」
  见到球的脸冷不防地靠近,孃受到惊吓而用力将球推开,突然失去平衡的球勉强站稳脚步,随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孃。
  「……原来如此,看来没有我介入的余地啰。」
  孃立刻回想起今早魁说的事,球是个花花公子的传言看来是真的。孃的手摸着心跳加速的胸膛,她实在猜不透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玩笑好像开过头了,抱歉。」
  见到球露出苦笑,孃不禁叹了一口气,同时注意到店门外有动静,接着有个客人推开门走进店里。孃以为是彰转变心意而转头看往门口,没想到进来的人是魁。
  「……是妳喔。」
  听到球大失所望的反应,魁嘟起嘴抗议:
  「怎么样?我碍到你了吗?我特地用工作空档大驾光临,还用这种口气说话?
  「好好,欢迎光临。」
  球用随便的口气招呼魁后,便开始整理桌上的咖啡杯。
  「你喔,这种态度再不改,总有一天会把店搞垮。」
  孃看着他们互不相让的对谈,总算让心情恢复平静带着笑容继续工作。
  「欢迎光临。」
  孃一鞠躬,魁则是像要舔遍全身似地盯着孃上下打量。
  「嗯~~!好可爱!真的好可爱喔!
  魁用雀跃不已的口吻说着,并且紧紧抱住孃不放,手足无措的孃只好任凭魁摆布。
  「喂,孃又不是妳的洋娃娃。」
  在柜台冲洗杯子的球如此喃喃说道,孃听完这句话便闭起眼睛思考。
  ——我不是洋娃娃。
  对球面言,这只是随意脱口说出的话,这句话却深深地撼动孃的内心。
  ——我不是洋娃娃,不是玩具人偶。
  没错,正因为自己不是装饰品,就因为自己是个人类,才会希望自己和彰站在同等的立场。
  孃希望彰也能了解她的心情,将她当成自己的同伴。
  「孃,怎么了吗?
  等孃注意到时,才发现魁带着百思不解的的神情盯着她。
  「没、没事……」
  孃摇摇头回答,便连忙跑到柜台的方向。
  并且在心里不断深深地期盼。
  我一定要帮助大家,一定要比现在更深入彰的世界。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6-5 16:51 编辑 ]




  孃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球坐在椅子上,要孃坐在他的旁边,并且习惯性地从口袋拿出他的雪茄盒。
  「我小的时候……」
  说到一半,球将香烟衔在嘴边并点火。
  「真的是个什么事都做不好的没用小鬼喔,还常常被人欺负。」
  「魁小姐也这么跟我说过。」
  听到魁的名字,球立刻瞇起眼睛,接着吐出一口混着叹息的白烟,随后抬头望向天空。
  「说到魁……其实把我整得最惨的人就是她。」
  魁本人也的确这么说过,孃以为魁正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孃的惊讶也明显地写在脸上。
  「那家伙真的对我很恶毒。魁从小就是个大姊头,还用尽各种方式欺负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发誓总有一天要复仇。」
  「……复仇?
  讲述童年回忆居然会用到这么恐怖的字眼,孃不禁喃喃地重复说道,球看到孃认真害怕的样子,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唉呀,都是小时候的事啰。」
  「……那么,球先生现在还想要复仇吗?
  孃担心地问道,球突然认真地看着孃,并且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还用说。别看我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很会记仇的。」
  孃没来得及回答,球又继续说道:
  「别担心,我的复仇并不是杀掉她或痛扁她一顿,不过说实话,那时候对她的怨恨才会造就今天的我。」
  说完后,球仰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今天应该会很热吧。」
  听到球的呢喃,孃也跟着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刚好有片白云遮住太阳稍微缓和日晒,那朵白云孤独地在蔚蓝的空中飘荡,若有一阵风将它吹走,温度一定会比现在更为炎热吧?
  「真麻烦……趁天气变热前赶快把事情办完回家吧。」
  球边说边站起身,并且回头看着孃。
  「差不多该出发啰。」
  孃一言不发地在球后面,一面迈出步伐,一面想着刚刚球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复仇」二字,孃想要摆脱这个字眼带来的不安感,尽管球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还要孃不用担心,但一想到球身处的世界——也就是孃和魁所生活的世界——光是知道这个超乎常理的世界中随时充满危险,就会了解说出这种话是多么可怕。
  前往香烟店的路途中,两个人没有任何交谈,只是静静地向前行走。一开始球多少还能面带微笑,但他的神情随着步伐而更显严肃,孃也暂时淡忘刚才的对话内容,全神贯注于待会儿要做的事情上。
  片刻后,球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似乎是赤羽递给他的纸片,纸上潦草地写着地址和香烟店「玄」的店名。
  「应该就在这附近。」
  球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寻找香烟店,孃便趁机窥看纸张上面所写的地址,那间店确实是位于这一带,于是球四处东瞧西看确认门牌号码,孃则是往别的方向寻找。
  孃在某个十字路口的转角处看到写着「香烟」的招牌,于是高声呼喊球的名字。
  「球先生!
  位于稍远处的球一听到孃的呼喊,便马上跑到她的面前,之后两个人互相点头示意,一起走向那个香烟店。孃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连香烟店老板的脸都还没见到,也还没开始谈话,自己就已经显得相当紧张了。
  「没错,就是这里。」
  球看着招牌,上面的确写着「玄」这个大字。
  「店名和我们的咖啡厅还真雷同,最近流行只用一个字取名吗?
  球站在店前,似乎有点不满地如此说道,孃则是站在离球有段距离的地方,以免妨碍到他。
  香烟店是栋小而雅致的建筑物,其中一面有扇窗户,看来像是和客人交谈的窗口。店面并不大,此时球将脸探向窗口,发现窗户完全紧闭。
  「有人在吗?
  不管怎么大声呼叫,都迟迟没有人响应,孃也跟着窥探窗户内部,店内似乎空无一人。
  「已经关门了吗?
  孃喃喃地说道,球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过……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居然没把铁门拉下来。」
  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敲起窗户玻璃,不过店内依旧没人应答,只见球无奈地耸了耸肩。
  「真是的……」
  话一出口,孃的背后随即传来某个男人的声音。
  「要买烟吗?
  球和孃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察看状况,发现有个男人提着塑料袋站在他们身后。
  「歹势,俺刚好出去买个东西。」
  男人举起塑料袋,并且露出洁白的牙齿走近孃和球,孃也发现球有点跌破眼镜的感觉。
  眼前的男人有副健壮的体格,身上穿着设计夸张的花衬衫,看来并不是个认真严肃的人。从短袖露出的手臂虽然并没有粗得吓人,却都是由经过锻炼的强韧肌肉所组成。
  「我想买『trigger』的香烟,这里有卖这种牌子吗?
  男人正准备从看似后门的小门走进店里,听到球的话便突然停止动作,只见他慢慢地转头看着球。
  「trigger?
  球则是带着微笑点点头。
  「是的,您的店里有卖这种烟吗?
  男人用打量的眼神看着球,球也坦荡荡地正视男人的眼神,孃不由得紧张地倒抽一旦泺气。这该不会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吧?孃很担心当球说出赤羽告知的暗号时,男人就会攻击他们。
  「trigger喔……」
  男人一边嘟囔,一边将手伸进塑料袋内开始翻找,随后拿出一瓶罐装啤酒在手上旋转几圈。
  「你是听谁说这个牌子的香烟的?
  男人虽然面露微笑,却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球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赤羽先生告诉我的。」
  一听到赤羽的名字,男人对球回以苦笑,并且用力打开刚刚开到一半的门。
  「进来吧。」
  男人也在说话的同时走进店内,球和孃则是紧跟在他的身后踏进香烟店。店内只有一张小小的椅子,内部空间非常狭窄,一面墙壁上有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其余两面墙分别有个白色的架子,上面摆满各式各样的香烟,窗户对面的墙壁则有扇门。男人推开门走进里面,孃以为门后通向某个房间,进去后却顿时停住脚步,因为门内并没有房间,只有个通往下方的楼梯,周围都是水泥墙壁,这个空间也让人有种冰冷无情的感觉。男人默默地拾阶而下,球也静静地跟在后面,随后孃也迟半步跟着一起下楼。
  楼梯内有些昏暗,每一阶的坡度也很深,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尽头处又有一扇门,男人则是伫足于门前。



  「刚刚真歹势啦,赤羽跟俺提过你们的事,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
  男人转过头,并且笑着如此说道。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乡音浓厚到有点难懂,不过也让人觉得他很容易相处。
  「有话待会再说,先进来吧。」
  男子便将门拉开,这扇门看来相当沉重厚实,打开后又有另一扇门,上面装着有如船舵般的把手。男人缓缓地转动门的把手将门打开,此种森严的戒备也让人大致猜想得到门后隐藏的秘密有多么重大。男子一点一点地转开门,孃也不自觉地将手按在胸前。
  她的心底冒出一股恐惧感,这也是对未知事物的畏惧。
  然而,蜂拥而上的期待感却更令她兴奋不已。
  那扇门就像是分隔「平凡无奇」和「危险刺激」两种世界的象征,门后延伸的空间就是孃所期望的危险世界,孃也晓得自己的感觉绝对不会有错。
  在这个被水泥墙包覆的巨大空间里有无数个木架,上面有许多形形色色的枪枝,简直就像电影中出现的诡异空间与诡异物体,但这种诡异景象或许也是孃一心追求的事物。
  「这里是枪枝仓库兼靶场。」
  男人说完后,便将孃背后的门扉关起来。
  「这里的东西随便你们用,栖羽亲的家伙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
  他的这句话让球想起某件事。
  「……你不是栖羽亲的人吗?
  「也没错啦……那只是表面上,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俺可是替他们卖命工作的咧,所以才可以自由使用这些东西嘛。」
  说完这些话后,男人随手拿起附近架上的某把枪,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摆出开枪的姿势。
  「房间内有消音设备,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枪声,你们高兴开几枪就开吧。」
  为了证明他说的是实话,男人对着墙壁开了几枪,枪声比孃想象中小得多,听起来和烟火爆炸时的音量没两样。看来真如这个男人所说,房间内装有消音设备,不用担心外面的人听见。
  「这样吧,先练个几枪吧?还是要俺教你们开枪的方法?
  男人随手放下枪,转头询问球和孃的意见,球拿起一支手边的枪仔细察看并开口说:
  「在那之前……我想先请教你的来历。」
  男人抓了抓蓬乱不堪的头发,随后叹了一口气。
  「你还真是爱管闲事,当俺是个喜欢玩枪的家伙就好啦。」
  男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地嘟着嘴,看起来简直像是玩具被没收的小孩。
  「我听说你以前曾经和家父共同奋战。不过,老爸的笔记本里却没有记载你的名字。」
  球对男人的态度感到有些困惑,因此提出心中的疑问。
  「因为俺有点特殊原因,没有俺的名字是很正常的啦。」
  「特殊原因?
  面对球的质问,男人若无其事地说明:
  「其实俺是个被警察通缉的杀人犯啦。」
  听到这里,正在玩弄枪的球停下动作,还用讶异万分的眼光看着男子。
  「你杀过人?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俺嘛,现在早就超过追诉期啰。」
  「可是……」
  「你老爸可是有头有脸的市长,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公开和俺这种人有来往呢?没有名字的原因大概就是这样啦。」
  「……方便请教一下你的大名做个参考吗?
  男人则是带着微笑回答问题:
  「俺叫阿佐田元禄。」
  听起来很难判断到底是真名还是假名。
  「俺的名字很赞吧?
  元禄满脸笑容地向孃征求同意。孃有点困惑地微微点头,得到肯定的元禄则是频频点头重复说着「俺就说嘛」。
  「话说回来,俺都已经说出名字,你们也该说说自己的名字吧!
  听到元禄的问题,球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孃也在球之后说出名字,元禄则是狐疑地歪头看着她。
  「孃(注:孃的日文发音じょう同Joe?怎么听起来这么像男人的名字?
  「……常常有人这么说。」
  之后,元禄告诉他们房间内所有武器的用途和用法。球边听边随声附和,有时还会提出问题,孃则是从头到尾安静地聆听。孃没有任何关于枪枝的知识,就连自己哪里不懂都无从得知。
  「如果对方人数很多,最好用冲锋枪或散弹枪,就算你带着好几支大口径的普通手枪,压制力还是不够,要演电影当然就得配备一把左轮枪,这样才有看头。」
  「你这边有足够的弹药吗?
  「不够用再告诉俺,俺会准备。」
  「……这些枪枝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栖羽亲的小弟从国外走私进来的,有些枪总会流到黑市偷卖嘛。这些都交给俺搞定,安啦!
  球试射过几次后,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将视线转向元禄。
  「……真的很感谢你。说实话,我之前对你们说的事半信半疑,没想到你们会帮这么大的忙。」
  球深深地鞠躬,元禄见状不禁露出苦笑。
  「别客气啦。就算没有你们出现,咱们也打算大干一票咧,你们肯出面也帮俺不少忙。」
  说到这里时,元禄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阴沉,坐在旁边的木箱垂着头说道:
  「……总算有机会报十年前的仇啦。」
  听到元禄这番话,球将手边的枪放回架上,自己也找个木箱坐下。孃本来也打算照做,但房间内已经没有其它木箱,她只好靠着墙站在球的旁边。
  「可以请教一下十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球如此询问,元禄则是抬头望着天花板,似乎正在考虑该如何说明,接着他突然把视线转向球开口说道:
  「赤羽已经把大概的情况告诉你了吧?
  「他说过栖羽亲的成员中有个叛徒。」
  球如此回答,元禄则是点点头随口答道:
  「差不多啦。」
  「赤羽先生说栖羽亲的成员总共有六个人,现在我已经知道其中五个人了,还剩一个……也就是栖羽亲的叛徒,我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赤羽没跟你说吗?
  球点头代表不知道,元禄便露出为难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个混蛋……总是把麻烦的事丢给俺。」
  「事情很复杂吗?
  此时元禄站起身,只见他数度搔弄头发,看起来有难言之隐。
  「唉,俺也能了解他的心情啦。」
  元禄一边说,一边定到某个架子旁边,拿起一把挂在架上的枪枝。
  球看到他的动作便立刻坐直身体,不过元禄拿枪并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一时好玩拿着那把枪摆摆姿势,确认枪枝状况是否正常而已。
  「你们那伙人里面应该有个小鬼叫彰吧?
  元禄冷不防地说出彰的名字,让孃难掩满脸讶异的神色,球似乎也是带着错愕的表情,歪着头将视线转向元禄。
  「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小鬼的母亲也是咱们的成员之一,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嗯,听说她是个精明强悍的女性。」
  听到球的回答后,元禄将手中的枪放回架上,并且回头注视着球,然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再度坐回木箱上。
  「她死掉之后,你也知道有个人收养那个小鬼吧?
  元禄意有所指地如此说着,球不疾不徐地走到元禄身旁,从高处看着元禄的脸发问:
  「请你说话不要拐弯抹角,你想告诉我什么?
  「……收养那个小鬼的女人叫做三条真琴,她就是那个你不知道的栖羽亲成员。」
  球惊讶得无法合嘴,只能呆滞地盯着元禄,孃也以同样的眼神看着元禄,元禄则是无可奈何地垂下双眼并发出叹息。
  「意思是说……」
  不等球说完,元禄便抬起头望着球,对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就是那个背叛旧栖羽亲、操控新栖羽亲的人。」
  球摇摇晃晃地向后退,无力地瘫靠在水泥外露的墙壁边。孃无法立刻了解元禄的话,只能站在一旁听着着两人的谈话。元禄的话并非难以置信,只是因为内容太过出乎意料而令人很难接受。
  「可是……笔记本里没有她的名字。」
  球结结巴巴地提出反驳,元禄用鼻子哼地发出冷笑,室内的日光灯也像是配合他的鼻音般突然闪了一下。
  「真琴是你老爸的情妇,所以她才会参与栖羽亲的活动,你觉得你老爸会刻意把情妇的名字写进去吗?
  「这怎么可能!
  球一边喊叫,一边用手肘敲着水泥墙壁,孃还是首次看到球在别人面前露骨地表现出自己的情感。
  「你别太在意,反正是既成的事实嘛。」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老爸或真琴小姐说过……」
  「有人会跟儿子说自己包养情妇吗?又有哪个情妇会坦白告诉别人是情妇?有些怪胎搞不好会这么做啦,至少你老爸不是这种人。」
  「但是……」
  球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谈。只见元禄起身伸个懒腰,单脚跨在他刚刚坐的木箱上,木箱也因而发出嘎吱声。平常听起来只是一道细微声响,如今在孃的耳里却相当剌耳,让她忍不住想要掩起耳朵。但是,她现在的意识清楚地告诉自己,现在千万不能错过球和元禄的对话。
  元禄将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内,抬头望着天花板,有如正在回想事情似地说道:
  「俺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到底是突然染上毒瘾,还是快要被你老爸抛弃,总之那个女的在十年前背叛咱们,让俺和赤羽之外的三个人都死掉了。」
  孃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渐显急促,元禄的话几分钟前掠过脑里时还有些缥缈,现在总算渐渐地产生某种真实感,他的声音在脑中不停回响。孃低着头,无法停止思考元禄的话中含义,她现在的心境就宛如面临背离逻辑事物的哲学家一般。
  她只与真琴见过一次面,就仅仅以那次见面时的印象判断,真琴是个美丽聪慧且个性温柔的女性,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地方会让人觉得是凶恶之徒,所以孃实在无法相信元禄所说的话,万一他说的是事实……
  「那……彰不就……」
  孃不由得喃喃低语,元禄则是看孃一眼并垂下目光。
  「问题就在这里。」
  元禄看似恨得牙痒痒地啐了一声。
  「俺搞不懂她为什么会收养那个小鬼,她可是杀掉那个小鬼的妈,不知道她是产生罪恶感,还是有其它理由……」
  「……什么理由?
  「俺和赤羽在新栖羽亲都是负责微不足道的杂务,真琴手下还有几个直属部下为她效命,咱们也不清楚那些人的真面目,组织里重要的事都是交给那几个人处理……说不定那个叫彰的小鬼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干部。」
  「怎么可能……」
  孃小声地说道,元禄则是一脚踹飞木箱,将乱七八糟的头发往上拨弄。
  「反正你们小心点,那个小鬼如果跟过来,俺就不会说这些事啦。」
  元禄说完后,球完全无话可说,只能默不作声地盯着地面。元禄表示要到上面顾店,随即离开房间并且留下孃和球两人。球依然保持沉默,拿起身旁的枪对贴在壁面的靶纸射击,孃也拿起枪一把接着一把摆出射击姿势,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
  「……妳觉得呢?
  球总算开口,犹如自言自语似地问孃,孃放下手中的小巧枪枝并回头看着球,她从未看过球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
  「我也很纳闷。」
  听到这么多难以置信的事,孃的声音不免有些颤抖。
  「妳的话还真直接。」
  「因为……!
  孃打算走近球,球却用手势阻止她继续靠近。
  「我也是,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球当场蹲低身子,接着用指尖抓抓脸并看着地板,孃也跟着蹲了下来。
  「总之,今天的事暂时先别跟彰说。」
  「你怀疑彰吗?
  孃不由得提高音量。面对孃的质问,球使劲地槌打地面。
  「我有什么办法!听到刚刚那些事,要我怎么照常面对彰?我也希望那都是谎言。但是,妳要我怎么完全否定伸出援手的人说的话?他们到底有什么理由捏造这些谎言……」
  孃只能沉默以对,她明白球想表达的意思,对元禄所说的一切置若罔闻其实很简单,但如果他说的都是事实呢?只有真琴是背叛者也罢,万一连彰也如同元禄所说是真琴的手下,那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球站起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
  球并没有拿起任何枪枝便转身离开,而当孃正要跟出去时,无意问瞥见木架上有支较小型的手枪。这支手枪拥有银白色的枪身,枪把嵌有女性肖像的浮雕,和其它俗不可耐的枪枝比起来,唯独这把小巧的手枪有如工艺品般高贵精致。孃拿起那把枪,枪的体积并没有超过手掌,也让孃突然产生爱不释手的感觉,她想要偷偷把枪带走,因为球发现一定会念个几句,所以孃趁着球不注意将这把小手枪收进上衣的口袋中,这时球已经走到房间外,于是孃慌忙地跟了上去。
  「啥时来都没关系。」
  而元禄则是目送着两人离开。途中球似乎一直默默地思考某件事,此时艳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顶,天气也比在公园见面时还炎热,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传出吵杂的蝉鸣声,球则是心情烦躁地看了一眼。
  「夏天啊……」
  并且喃喃说道:
  「我最讨厌夏天了,接到老爸出事通知的那天也是夏天。」
  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不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
  孃将手伸进上衣口袋中,紧紧握住刚刚偷带出来的小巧手枪,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会偷拿这把手枪,不过孃的心里有种预感,这把枪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

  球和孃在公园分道扬镳,孃准备照先前的决定回到以前住的公寓探视情况。走路回家有段距离,不过孃并不打算搭公交车或出租车,她想要一边走路,一边思索元禄和球说的话,而脑海中也浮现出彰和真琴的脸孔。她不明白该相信谁,但是她非常清楚自己想相信彰和真琴不是那种人,但这或许也只是小孩子的任性想法吧?孃认为自己必须学着接受更加残酷无情的现实,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且低着头不断地向前行走。
  和球告别前,球再三叮嘱:
  「希望妳能尽量减少彰单独见面的机会,就算单独见面,也绝对不要提到今天的事。」
  球一定了解孃对彰的爱恋情愫,他才会干叮咛万交代孃不能让彰知道这件事,而球的预感也十分正确。纵使球三番两次告诫,她还是想和彰见面,甚至将今天的事全盘托出以确认事实真相。
  孃很难相信真琴是那个毒品组织的人,然而回想一个月前,当孃目睹级任导师辰已在面前态度丕变,还发现他是毒品组织的成员时,她也无法立刻接受眼前的事实。那时候,孃非常信任辰已,并且对他产生些许爱慕之意,这些心情却在瞬间粉碎得一乾二净。从辰已的例子看来,孃无法百分之百断定真琴绝对不是坏人。
  「我最近就会让事情水落石出。」
  球在离开前说出这句话,水落石出到底代表什么?他打算和彰对质吗?还是盘问真琴呢?倘若球发现他们两个都是栖羽亲的人时,又该怎么办?孃实在不想臆测结果。
  于是孃拾起头,目不转睛地凝视前方。
  孃告诉自己,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到象样的结论,目前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跨步继续向前迈进,这时孃才发现老家已经近在眼前。
  数十公尺的距离外有个人影引起孃的注意,而让她不经意地停下脚步,若是普通人影根本不会让她如此在意。
  那个人影面对着孃,一动也不动地看往孃的方向。就算远眺,也能从那纤细的身影得知对方是女陆,不过这并不是引起孃注意的主要原因。
  她和某个人很像。
  就是一个月前行踪不明的同班同学——志水小夏。
  遥远的距离让孃无法完全肯定,于是她想要走近确认,人影却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离开。
  「……小夏!
  孃不由得叫出声,并且追在人影后面,对方却漠然地往前直走,孃想要追上对方而死命地加快速度,但还是无法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小夏!
  孃再度叫出小夏的名字,对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双方并未远到无法听见对方的声音,因此孃担心会不会是自己看走眼,但她还是认为那个人影绝对是小夏。
  人影消失在某条小巷子的转角,孃也在同样的地方转弯,眼前却没有半个人影。难道对方走进转角后就立刻跑开了?还是自己眼花看错呢?看着空旷无人的道路,孃只能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碰巧这条路是孃在一个月前被歹徒袭击的地方,而孃也深深记得歹徒是小夏的哥哥。
  「小夏……」
  孃喃喃自语,但是四周没有人回应。
  小夏还是很恨我吗?
  孃回想起小夏最后说过的话。直到现在,孃还是随时会想起小夏充满恨意的声音,就算知道辰巳是毒品组织的人,深爱辰已的小夏还是非常相信他,而当辰已送命后,小夏便立刻从医院消失得无影无踪。
  孃希望能再见小夏一面,当面向她说明事情的真相。
  不论孃怎么盼望,小夏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在返回老家的路途上,孃一直思考刚刚那个身影是否真的是小夏,或许是因为今天听到太多事情而产生的幻觉。
  自己大概真的累了。
  今天该办的事情办完后,孃想要赶紧回家睡个觉,姑且不管能否睡得着,总之就是想先钻进棉被里闭目养神。
  想着想着,孃就走到老家的公寓前面了。
  孃望着曾经住过的公寓,火灾的痕迹已不复见,只见附近的小孩正在嘻笑打闹,好像已经忘记曾经发生火灾的事,想必他们根本不把孃的住家惨遭祝融肆虐这件事看在眼里吧?虽然这的确不关他们的事,孃的心底还是涌起些许哀伤的情绪。她和附近邻居毫无往来,认识她的人也没几个,为什么还会感到悲伤呢?难道这也只能用自己太过任性的理由一笑置之吗?
  孃走进公寓大门,打算和管理员打个招呼,值班室内却没有任何人,孃只好直接察看自己家的信箱。
  信箱里塞满披萨店的广告、色情广告、电话缴费单或电费单等等信件,仔细一看,孃发现里面有个不起眼的咖啡色信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收件地址,却没有发现寄件人的署名。用手一摸,感觉到薄薄的信封内好像有个小小的硬物。
  孃将广告传单全数塞回信箱,当场打开这个咖啡色的信封。信封内没有信纸,她将信封倒过来稍加摇晃,一把小小的钥匙便应声掉出,上面还挂着刻有数字「037」的塑料牌子。
  孃直觉寄送钥匙的人就是父亲。如果不是父亲,又会有谁怀着何种目的将钥匙寄来这里?孃将钥匙收进外套的口袋中,并且仔细端详咖啡色信封,孃不敢确定书写收件地址的潦草笔迹是否为父亲的字,倒是从字迹可以看出当事人面临紧急万分的情况。
  父亲是否被卷进某个危险事件了呢?
  孃的脑里立刻联想到这件事,因为父亲在失踪的一个月前,便已经开始追踪调查持刀歹徒的事件。一个月前的栖羽市曾经出现持刀歹徒,孃也遭受攻击,并且被刚好路过的彰拯救,而攻击孃的犯人正好是小夏的哥哥,小夏的哥哥似乎服用过某种药物——只要如此推断,孃觉得父亲早晚会察觉到栖羽亲的存在。
  假设如同孃的猜测,父亲追溯到栖羽亲的存在并对他们展开调查,那么父亲肯定难保安全,说不定父亲在遭遇不测前,就已经将找到的线索放在家中的信箱……
  孃一边询问自己是否想象过度,一边迈步走出公寓,随后抬头看着自己以前住过的九楼。
  ——火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孃向警方问起火灾发生的原因时,警察怀疑有人蓄意纵火,不过若只是单纯纵火,犯人不太可能只烧掉九楼楼层中的某个房间。
  也许犯人有个烧掉房间的理由吧?
  犯人想要孃家里的「某种物品」,但是犯人并没有找到,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犯人只好放火烧掉整间房间,这样所有事情就说得通了吧?
  父亲一定是害怕东西被犯人抢走,才会将这把钥匙用寄件人不明的信件寄到家里,准备日后回家取件。
  孃察看信封的邮戳,日期刚好是一个月前,和父亲失踪的时期完全一致。邮戳的邮局地址在这附近,表示这封信在邮戳日期的几天后就寄到家里了,结果这封信却被放在信箱里一个月。时间经过这么久,父亲却一直没有回来的原因到底是……一想到这里,孃不禁用力地摇摇头。
  孃再度迈步前进,打算将不好的念头赶出脑中,至于钥匙的事再找彰商量看看吧——一想到这里,孃突然想起球告诫不可单独和彰见面的事。剎那间,孃的脑里浮现出彰手刃父亲的影像,假设彰真的是栖羽亲的一员,这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孃按住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速度逐渐变快。
  孃不断地要自己冷静下来,并且踏着不稳的脚步想要尽快抵达敷岛家。然而越是焦急,呼吸也越发紊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孃从外衣口袋掏出手机,犹豫片刻后便拨电话给彰,但又打消念头并挂掉电话。
  虽然现在确实事有蹊跷,但是球才再三吩咐,当天就想打电话找彰,这样实在很不负责任。
  孃尽力保持清醒,但讽刺的是,脑中居然突然冒出辰已的脸。一个月前,刚好在场的辰已帮她解围,并且教导她吸回吐出来的气,不过现在并没有塑料袋可用。
  于是孃将嘴靠住上衣的袖子,轻轻地重复吸气吐气的动作。
  症状总算稍微缓和,孃便继续迈步前进。
  自己已经踏进这个世界了,到底哪里才是终点?
  早知事情会如此,是否当初就不应该硬闯进来呢?
  不仅是父亲失踪或小夏消失,连彰的行动都令人怀疑。自己心爱、值得信赖且让她决定踏入这个世界的人,却有可能是个极恶罪犯。
  当初为什么想要踏入这个世界呢?
  是因为厌倦乏善可陈的普通生活吗?
  还是为了追求刺激惊险的生活?
  孃摇了摇头。
  不是,绝对不是。
  因为彰在那个地方。
  打从与彰相识后。
  孃就一直盼望自己能够进入彰身处的世界。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孃还是不懂,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我完全不懂……
  好不容易回到敷岛家后,孃留张字条告诉魁自己不舒服无法帮她做晚饭,接着就径自回到房间倒头大睡。
  直到半夜时分,孃才睁开眼睛。
  理应敞开的窗帘已经有人拉上,孃本来没盖棉被就直接扑在床上倒头大睡,醒来时却盖好棉被,大概是魁帮她弄的吧。
  为了驱散蒙胧的睡意,孃从床上撑起身体,倚靠在窗边拉开窗帘。外面似乎在她睡着后就开始下雨,只见雨滴纷纷打在窗户玻璃上。孃盯着窗外仔细观看,还好雨势没有很大,也让孃总算放下心来,因为她并不喜欢下雨的日子。
  孃离开房间走往客厅的方向,灯火通明的客厅内还有人的气息,孃知道魁在那里,于是探出脸窥视客厅内的动静,果然看到魁的背影,她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威士忌。
  「……是孃吗?
  魁察觉背后发出的声响,便转头对孃露出微笑打招呼。
  「早。」
  「……早安。」
  「身体还好吗?
  孃点点头,并且坐在魁对面的沙发上,魁开玩笑地将威上忌杯子递给孃,孃则是摇头婉拒。于是魁笑着说道:
  「……说得也是,妳可不像我,我是从高中就开始喝了。」
  不知为何,魁与平常的开朗模样看起来有点不同。孃有意无意地窥视魁的样子,魁则是将酒杯放在桌上并站起身。
  「要不要喝杯咖啡?
  「我自己弄……」
  孃正要起身到厨房准备,魁便比个手势要她坐下。
  「坐着就好,偶尔也让我服务一下吧。」
  孃只好接受魁的提议乖乖坐下,厨房传来魁正在泡咖啡的声响,孃也在此时合上双眼。她尚未从睡意中完全清醒,总觉得自己随时可以再度入睡。
  「球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了。」
  厨房传来魁说话的声音,也让正在打盹的孃顿时惊醒。
  「……妳好像很难过喔?
  听到魁的问题,孃不禁低下头,她晓得魁想说什么。
  「不过,那些事又还没百分之百确定。」
  魁端来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孃后,魁也在孃的旁边就座。
  「……说得也是。」
  孃啜饮一口咖啡,清爽的咖啡苦味流进口中,咖啡的香味立刻传遍整个鼻腔内,一点一滴地带走孃的睡意。
  「魁小姐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孃这么一问,魁停下正要拿到嘴边的咖啡而转头凝视着孃,她将咖啡杯放在桌上,让整个身体躺靠在沙发上。
  「老实说,我觉得不无可能。我们姑且不论彰,那个真琴……」
  「真琴小姐怎么了吗?
  孃接着询问含糊其词的魁,魁则是露出些微困惑的表情后,便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从以前就觉得有件事很奇怪。我刚开始治疗彰的时候,从彰的记忆得知他的母亲遭人杀害,可是根据新闻报导,彰的母亲是下落不明,也没有寻获尸体。我从真琴那边听到的也是一样,她说彰的母亲失踪,她和彰的母亲是朋友,所以想要收养彰并扶养他长大。起初我一直很挣扎,到底要不要告诉真琴彰的母亲被杀害的事,因为普通人听到这种事一定会很惊慌吧?几经思量,最后我还是决定告诉她,她听完后却丝毫不感讶异。」
  「那是因为……每个人对事情的反应都不一样吧……」
  孃提出反驳,魁则是带着叹息回答:
  「妳觉得正常人听到这种事会有什么反应?通常不是会报警吗?但是真琴什么都没做,不只这样,她也没有过问彰的母亲怎么会被杀之类的事,所以从那之后,我就隐约觉得真琴一定知道彰的母亲做过什么事。」
  魁不带情感地述说她的推论,让孃对她有些心生厌恶,不过魁的分析井然有序,自己只是凭一时感情否定彰的一切,实在没有资格否定魁。
  「不过……」
  魁再次拿起咖啡杯并移往嘴边,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我刚刚说的事只代表真琴可能知道彰的母亲的来历,不能因此推断她是栖羽亲的背叛者。」
  听到魁理解自己的想法,孃感到非常欣慰。
  「魁小姐……」
  魁温柔地笑着,并且轻轻抚摸孃的头。
  「我不想怀疑她喔,当然也不想怀疑彰,希望妳能明白。不过,我们终究还是得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那要怎么做呢……」
  经孃这么一问,魁将视线转到手中的咖啡杯上。
  「又不能突然当面质问……只要掌握可用的诱饵,也许还能不着痕迹地点破吧。」
  当魁说到这里,孃顿时想起在家里信箱中找到的钥匙。孃站起身,告诉满脸错愕的魁自己会立刻回来,就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睡觉前脱掉的外套仍旧挂在和式衣柜上。孃翻看口袋找出那把钥匙,为了慎重起见,她看向手机确定没有末接来电后,顺道察看擅自偷带出来的手枪是否还在。魁应该知道孃到那间香烟店的事,但是孃不想让魁知道自己偷拿一把手枪,孃害怕会被人发现,于是打开和式衣柜的抽屉,并且把手枪藏在柜子里。
  孃拿着钥匙回到客厅,不明就里的魁疑惑地看着孃的举动,孃坐在魁对面的位置,并且将钥匙放在桌上,魁满头雾水地拿起钥匙观看,孃则是对她道出事情的经过。说不定眼前这把钥匙所隐藏的「秘密」可以证明真琴是栖羽亲的成员;相反地,这把钥匙的「秘密」也有可能和栖羽亲完全无关。不论如何,只要孃想找到父亲,就必须先解开这把钥匙的「秘密」。
  「原来如此……」
  魁竖耳倾听孃的解释,用手指轻弹桌上的钥匙低声说道:
  「假如这把钥匙的确和栖羽亲的活动有关,那就有调查的价值了,根据妳刚刚说的内容,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听到魁赞同自己的想法,着实让孃安心不少,她一直担心自己是否太多疑了。
  「妳已经告诉球这件事了吗?
  孃对魁的问题摇了摇头,魁则是拿起随手丢在桌上的手机拨打电话,以刚才的对话内容判断,魁八成是拨电话给球。
  果然不出孃所料,魁开始向对方解释方才的内容。此时,孃发现魁的咖啡杯已经见底,便连同自己的咖啡杯一起拿去厨房。孃一边将新泡好的咖啡倒入杯内,一边偷偷看着正在讲电话的魁,她挂着平常不曾见到的严肃神情和球说话,与平时活泼开朗的她判若两人,到底哪边才是她真正的面貌呢?其实不只是魁,彰和球也是一样,他们都拥有普通人和另外一个世界的双重面具。
  孃将咖啡端回客厅的同时,魁也恰好挂掉电话,她跟孃道声谢,接着说出球会立刻赶过来。
  「他好像想亲眼看看那把钥匙。」

  球比她们预想中还要快抵达敷岛家,前后约莫不到三十分钟。球似乎将店门关好就立刻赶过来似地,身上还穿着店里的制服。
  「我从以前就很想对你说,你真的不适合那身打扮。」
  球将魁说的话当成耳边风,一踏进门就直接询问钥匙放在哪里,孃告诉他后,球便快步定向客厅。
  「装做没听见喔……」
  魁嘟着嘴如此抱怨,球则是拿起放在客厅桌上的钥匙,脸庞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这是栖羽车站的寄物柜钥匙。」
  「为什么你看一眼就知道?
  魁十分惊讶地看着球,于是球从口袋内掏出钥匙圈,摆在魁的面前不停晃动。除了看似轿车钥匙和家门钥匙外,还有一把相同尺寸的钥匙,而且挂着大小相等的同色塑料牌子。
  「我把老爸的笔记本藏在车站寄物柜里,至少比随便放在家里安全得多吧。」
  「那么,只要到车站的话……」
  不等魁说完,球已经走往门口的方向了。
  「车站现在应该还没关,我去把东西拿过来。」
  魁听到球的话,便急急忙忙地拿起桌上的手机。
  「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球突然停住脚步,并且皱起眉头。
  「我自己去就好。」
  「你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有时候两个人行动比单独行动还好喔!
  魁故意歪着嘴,球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吧,不过妳要听话喔。」
  「我也要去!
  两个人吃惊地将脸转向孃,不等魁和球回答,孃就赶紧冲回自己的房间。
  孃手忙脚乱地披上外套,接着打开和式衣柜的抽屉。没想到从衣柜中取出手枪的时机这么快就来了,因为魁刚刚说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让孃挂心不已,所以孃认为这把手枪或许可以派得上用场,她将手枪放进口袋并疾步走出房间,魁和球则是在客厅等她。
  「看来阻止也没用啰。」
  「那把钥匙本来就是孃找到的,所以她有权利跟着吧?
  「……这倒是。」
  看到球和魁走出门外,孃随即跟在后面,当三人走到屋外时,外头的雨似乎已经快停了。充满水分的空气迎面而来,由柏油路蒸腾的雨水味道直扑鼻腔,孃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不愉快,人就已经坐进球的车子里了。
  球立刻发动汽车,车内的收音机也传出男性的低沉嗓音,那道声音正在播报新闻节目,内容则是一桩两天前栖羽市发生的杀人事件,死者是势力遍及整个市内的暴力组织「我论会」的干部,死因似乎是在路上遭到枪杀。事件发生在深夜,不过当时刚好有目击者,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凶手应该是名年轻女性。虽然有可能是暴力组织之间的火并事件,但由女性动手的例子非常稀少,因此警方判断这是一桩情杀事件或是私人恩怨所引起,将整件案情朝着这两个方向进行调查。
  「治安真差。」
  球叼着未点燃的香烟如此说着。
  「一听到这种新闻,就会让人觉得身上该带把枪。」
  孃听到魁的自言自语,便紧紧握住外套口袋中的手枪。年轻女性枪杀暴力集团的干部,这到底是栖羽市正在蔓延的某个异常事件,抑或是单纯的偶发事件呢?孃左思右想都找不出答案,但是当她听到这个新闻时,不知为何觉得心头有点闷闷的。
  「栖羽亲和暴力集团有任何关系吗?
  孃这么一问,球透过后照镜看着孃回答: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认为不可能没有任何关联。」
  「没有暴力集团在背后撑腰的话,很难将毒品散播出去吧。」
  魁附带说明后,三个人的对话就此中断。
  大概是下雨的关系,深夜的马路仍然显得有点拥挤混乱。车子停停走走,球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便点燃嘴边的香烟抽着烟,魁则是发出无奈的叹息。孃认为他们都有点心急,看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6-5 16:54 编辑 ]




孃一行人的反方向离开车站,真琴似乎并没有发现孃和球。
  「球先生?
  球目送彰和真琴离去,孃则是提出问题:
  「不可以让真琴小姐看到这个植物吗?
  孃认为迟早要和真琴摊牌,现在亮牌也没有差别,但是球似乎不这么想而当场回答:
  「不行,我必须先把这种草调查清楚,而且也不清楚和栖羽亲有没有关系。」
  孃看到球往前行走,于是也跨步紧跟在后。
  「嗯……想想明天该说些什么吧。」
  球如此喃喃自语。孃认为只能向彰说出实情,而且她也不想再瞒着彰任何事情了。
  球和孃便走到圆环,看见他们回到车内,将椅子整个往后倒的魁迅速坐直身体。
  「……让我等很久耶。」
  魁挂着不悦的表情说着,并且将椅背调回原来位置。孃连忙赔不是,魁则是大动作地摇头笑着回应:
  「既然你们回来就没关系啰。如果你们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冲出去找你们了。」
  「如果妳跑掉,让车子被偷要怎么办?
  球边发动引擎边出声挖苦,魁也不甘示弱地捏住球的耳朵拉近自己。
  「你还敢说,好歹要跟我联络一下吧。」
  魁又将球的耳朵往上拉扯,球痛得将她的手拨开。
  「没办法,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嘛。」
  球则是神情认真地告诉魁。
  「我们刚刚碰到彰了。」
  孃的补充说明也让魁瞪大双眼。
  「彰?他在那里做什么?
  「……他好像准备要接真琴回家,还好勉强蒙混过去了。」
  此时球也驶动车子,三个人便在路上讨论明天该跟彰讲些什么,却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路上的车流量也与刚刚有如天壤之别,回程很快地就开到敷岛家,球却毫不减速继续往前行驶。
  「你也发现啦?
  当车子经过敷岛家时,魁便如此嘟哝,球则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孃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球和魁,于足球调整后照镜的位置让孃方便看到后方来车。
  「后面那台车从车站就一路跟踪我们。」
  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确有辆车子,但是孃看不出来有任何跟踪他们的迹象。
  「有趣的是,妳不觉得开车的那个男人很面熟吗?
  听到球这么一说,孃立刻定晴仔细观看。夜晚视线不佳加上车头灯的反光让孃看不太清楚,孃更加靠近后照镜瞇着眼睛,而总算看到驾驶来车的男子。
  「啊……」
  孃不禁惊叫出声,就是那个在车站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她的人。
  「看来他不只是个普通的跟踪狂喔。」
  球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开往栖羽中央公园并驶进公园内,确认没有其它人在场后,便将车子熄火。
  「看那台车的大小,对方大概有四个人吧。」
  球注视着魁如此说道,魁则是对后面的情况漠不关心地打了个呵欠。
  「我负责两个,妳负责两个。这样可以吧?
  球说完后立刻打开车门,魁又用力地伸个懒腰,抓了抓头发并将视线转向车外的球。
  「整天被人欺负的小球球也长大啰。」
  魁低声说道,随即架势十足地打开车门。
  「你不行的话,我可以帮你多对付一个喔?
  看到两个人准备迎击后面那台车,孃也慌慌张张地跟着下车,总算明白他们刚刚正在讨论要对付的人数。
  「孃,妳走开一点,我们会马上收拾掉对方。」
  球看都没看孃一眼,魁则是一直很在意自己的迷你裙。
  「早知道我就穿方便行动的衣服啰。」
  球叼着香烟,并且歪着嘴挖苦魁。
  「不然这样,我全部包办吧?
  「……哼,你在开玩笑吗!
  魁用鼻子冷哼一声,将紧紧包住腰际的短裙撕开,孃只能傻傻地看着价格昂贵的裙子就这样报销,魁则是带着胜算十足的笑容指着球回答:
  「我两个,你两个吧。」
  「孃,快闪开。」
  球压低音量要孃回避的同时,追赶的来车将车子停在稍远处,随后见到四个男人走出车外。孃听从球的指示退到两人身后,她知道站在球和魁面前只会碍手碍脚,也对自己的无用感到非常不甘心。
  球点燃香烟,而四个男人则是缓缓定近,从四个人站立的前后顺序也能大概猜出他们的地位高低。在车站碰面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应该是四个人中地位最低的,他的后方有两个男人并肩站着,一个在大热天却穿着皮衣皮裤,另外一个则是穿着夸张日式图样的夏威夷衬衫,站在最后面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配上黑色领带,就像是参加葬礼的打扮。这个男人和另外三个人明显不同,身上频频发出一股无以言喻的压迫感,手中还握着一根用白布包裹的棒状物体。
  「原来是黑道。」
  球吐出白烟如此说着,四个男人也停下脚步。
  「有何指教吗?
  球提出问题,看来四个人中地位最高的黑西装男开口回话,从他站的位置看不太清楚他的长相,看来似乎年纪不大,然而一头及肩的头发却都是白色的。
  「……故意把我们引来这里,你是脑袋有问题吗?还是有把握打得赢我们?
  「我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这位黑道大哥,我是问你想干么。」
  球丢掉手中的烟,那个身穿华丽刺绣皮夹克的男人则是向前站出来怒斥球:
  「混蛋!讲话最好小心点!不然就串掉你!
  「……真是个白痴。」
  听到魁如此低声说道,皮夹克男立刻扑向魁。魁不慌不忙地侧身扭腰,用修长诱人的美腿一脚踢中男人的颈部,只见男人的身体翻滚一圈并往旁边飞了出去,然后就趴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在后头的皮衣男和夏威夷衫男则是一同发出连孃都听得到的啧声。
  「真是让我大饱眼福的美腿,不过我可不想让这脚落在脖子上。」
  身着西装的男人说着,同时将目光转向站在自己前方的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便点点头往前跨步。
  「在两分钟内解决掉,我不想让路人看见。」
  说完这句话后,皮衣男和夏威夷衫男两人随即冲向球和魁,球和魁面不改色地摆好姿势等待对方的攻击。皮衣男和夏威夷衫男发出粗野的喊声,并且向球和魁挥出拳头,球和魁则是带着从容的神情一面闪躲,一边挡掉他们的攻击。与那两个壮汉相较之下,球和魁的体型显得娇小许多,旁观者都会不由得担心他们是否打得过两个流氓。
  球抓住皮衣男的手腕,只见对方整个身体立即朝前翻动,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孃在一个月前也亲眼见识过同样的场景,但再度见到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球的招数真的是妙不可言,这招似乎无关出招者的体型大小,就能将对方身体像甩毛巾般任意腾空摔倒。球在倒地的流氓腹部狠狠地补上一脚,流氓便随着低沉的撞击声发出呻吟并失去意识。
  另一方面,魁巧妙地闪躲夏威夷衫男的拳打脚踢,宛如跳舞般移动脚步和对手保持一定距离,怒气逐渐上升的夏威夷衫男对魁卯足全力挥出一拳,魁弯腰闪过他的大动作攻击,并且从下方朝男人的下颚回敬一记上勾拳。趁着男人受创摇摇晃晃时,魁踢出一记几乎能把他的脸踢烂的猛烈踢击,男人便向后倒地不起。
  孃只能茫然地看着球和魁截然不同的打斗方式。刚开始,孃看到两人漫不经心地打算和对方开战的模样,还暗自担忧他们的有勇无谋,现在孃明白自己还是很天真,球和魁都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得多了。
  黑西装男似乎比孃更小看球和魁的力量,看到自己带来的人没有爬起来的迹象,便看似尴尬地搔了搔头。
  「真伤脑筋……最近摸过格斗技的外行人越来越多,我们这行还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怕麻烦的话,你可以马上掉头离开,我不会介意的。」
  球提出建议,只见穿西装的男人缓缓地摇头拒绝。
  「说走就走,那我们要怎么继续混饭吃啊……话说回来……」
  男人说到一半,便拿起手中的棒状物指向孃。
  「那边那位小姐是你们的同伙吗?
  听到话锋突然转向自己,孃顿时露出满脸狐疑的表情,球和魁用斜眼看着孃,几乎异口同声回答:
  「是的。」
  「没错。」
  「那就好……」
  黑西装男叹了一口气,接着解开缠绕棒状物的白布,布巾摩擦的声音也在夜晚的公园里停回荡。
  「这样我就安心啦。不小心伤害无辜路人的话,晚上睡觉会做恶梦哩。」
  取掉白布后,便露出某个看似手杖的物体,男人将手杖扛在肩上并抬起脸庞,不可一世吔看着壤等人。
  「来,我们开始吧。」
  听到男人说出这句挑衅的话,球抢先往前跨出一步。
  「我来就好……妳已经解决掉两个了。」
  球望向魁说完后,同时稍稍摆出戒备的架势,神情不再像刚刚那般泰然自若,魁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球并走到孃的身边。
  「情况有点不妙……这个男的不太好对付。」
  孃以为魁相信球可以独自应付才会退下,结果听到这句话时,孃只能吃惊地紧盯着魁,魁则用充满不安的眼神望着球和男人的对决。
  「那为什么……」
  孃正想问魁不帮忙的原因,魁却立即打断她的话。
  「球也有他的自尊心,他一定不会接受二对一的卑鄙手段。」
  球向男人步步逼近,看到这个情形的魁不由得瞇起眼睛。
  「那个白痴居然这么慌张……他根本不是一个会主动攻击的人,而是等对方出手再见招拆招。」
  球在方才的打斗中也是挡住对方的拳头,再借对方的力量扳倒对方。孃在一个月前目睹的情况亦是如此,她不曾见过球像现在这样主动出击。
  只见球发动攻击。
  他想要用脚绊倒西装男,男人却轻松地拾起脚避过球的攻击,接着球使出手刀刺向男人的喉咙,男人则用手杖打偏手的轨道。两人的攻防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西装男顺势挥舞手杖扫向球的头部,球微微低头躲过手杖的攻击,并且出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有如跳舞般将男人的身体反摔在地,这也是球一贯的必胜招式。
  就在孃总算放心的瞬间,本该摔个狗吃屎的男人却灵巧地用双脚着地,立即将球反摔回去。球也和西装男一样,勉强让两脚着地保持平衡,并且松手纵身往后跳跃,拉远和男人的距离。
  男人又将手杖扛在肩上,而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不太可能让你毫发无伤啰……」
  男人说完后,便朝着球跨出一大步,球则是摆出架势准备防守男人的攻击。剎那间,男人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肩上的手杖。
  「不好意思……我要使出秘密武器了。」
  接着,两人之间突然闪出一道白光,准备接招的球突然身体向后仰,而男人照旧将手杖扛在肩上。
  「……球!
  孃完全无法掌握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魁则是冲到球的身旁。
  球听到魁的呼喊而转头看着她,当孃发现球的身体微微地不停颤抖时,球的上半身已经喷出一大片鲜红的血液了。
  「啊……」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孃差点放声大叫,却只发出沙哑的轻微惊呼声,她甚至无法理解球受伤的原因,只能极为惊讶地一屁股跌坐在地面。
  魁则是连忙扶住快要倒下的球。
  而不知何时,黑西装男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放心吧,这点小伤不会死人的。」
  一听到这句话,魁立刻狠狠地瞪向男人。
  「卑鄙的家伙!
  「卑鄙?哪里卑鄙了?你是指我使用武器吗?
  男人对魁亮出一直扛在肩上的手杖。
  「还是我没有事先警告你们这里面暗藏刀刃?
  听到男人这么一说,孃总算明白刚刚的事情经过,她曾经在古装剧中见识过这种武器,男人拿的应该就是手杖刀。尽管孃已经理解对方的武器,还有一件事让她百思不解。
  这个男人是在什么时候拔刀的?
  孃只记得瞬间有道闪光,却没有看到任何物体,因为孃的眼睛根本无法跟上男人拔刀收刀的速度。
  只见男人歪着嘴窃笑。
  「要骂就骂,对我来说根本不痛不痒。老子我在这个动刀动武、要诈使好的世界打滚这么久,不够卑鄙哪能活得到现在?我也不想否定这种做法,有意见就找警察或是人权团体投诉吧!
  球跟踉呛呛地站起身,将气得牙痒痒的魁推开,魁吃惊地再次伸出手想要扶住球,球却用于制止她。
  「那家伙说得没错……是我太粗心了。」
  「球!你到旁边休息!换我来!
  魁高声喊道,球则是硬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挡在前面。
  「我刚刚说过我负责两个……妳已经解决两个了,剩下那家伙是我的。」
  「你以为你的身体能打得过我吗?
  球似乎连回答问题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用抖个不停的身体勉强摆出架势。
  「有骨气,真想拉你加入我们。」
  男人一边夸着球,一边将手杖重斩扛回肩上,血色尽失的球已经面色发白。球的伤势真的像西装男说的不碍事吗?孃看到球的上半身布满鲜血,直觉应该赶快让他接受治疗,于是起身想要靠近球,却看到球露出拒绝的眼神。
  球东倒西歪地向男人逐步靠近。
  男人则是神色自若地站在原地。
  「只要你肯道歉,我就放你一马。」
  当男人说出这句话时,球的身体猛然一晃,就像力气用尽而即将倒地,同时却朝着男人挥出右手。
  此时男人已经准备拔刀,两人之间又产生一道闪光,只见男人突然睁大双眼,将扛在肩头的手杖挡在身前,瞬问爆出一阵金属和坚硬物体的碰撞声响。男人缓缓地放下手杖,看到匕首笔直地插在杖上的球则是无力地跪倒在地。
  男人首次露出慌张的神情,但还是从容地拔出匕首,并且丢在球的面前。
  「……如果你没丢准的话,我反而会很危险。」
  球盯着男人,呼吸也显得相当急促,连孃都知道球现在只是勉强保持清醒。
  「接下来……」
  西装男向球步步逼近,魁则是立刻冲向前发动攻击,挥出的拳脚却尽数落空。男人蹲低身子闪过魁的回旋踢,并且宛如砍伤球的时候伸手握住手杖的另一端。
  接着只听到微微的撕裂声,伴随亮光一闪,魁也瞬间停下动作。
  「看在妳是个女人,暂且饶妳一命。」
  随着男人说出这句话,魁的薄衬衫同时裂出一条纵线,裂缝中随即露出娇嫩的肌肤,包裹丰满胸部的内衣也被一分为二,魁则是慌忙用手遮住胸前。
  「如果妳再冲过来,下次就会见血了。」
  魁只好愤然地后退几步。
  男人缓缓地望着孃,并且踏出脚步走向她的面前。
  「孃!快逃!
  魁大声喊叫,不顾已经裂开的上衣朝男人踢出一脚,男人却用手杖轻松地挡住魁的攻击。
  「该见血了……别怪我刚刚没提醒喔?
  男人用手杖甩开魁的脚,立刻准备拔出杖中的刀刃,不过刀刃并没有袭向魁,而是挥开某样朝着他飞来的物体,孃也在此时总算看到他拿着刀子的景象。男人并没有收回刀子,只见他恨恨地啧了一声并瞪着球,刚刚打落的匕首则是掉在男人的脚边。
  「……原来你还有别把啊。」
  球正握着另一把匕首,他似乎和彰一样习惯把武器藏在某个地方。
  「魁!妳快逃!我会挡住那家伙!
  「可是……」
  「快点离开!
  球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匕首站起身。
  「真是个怪人……算了,我先让你闭嘴吧。」
  只见男人将刀子指向球。
  「快走!
  球架起匕首大声吼道,魁只好无奈地啧了一声走向孃。
  「我们走吧,孃。」
  「那球先生……」
  「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魁抓起孃的手,男人则是渐渐逼近球并且看着魁和孃。
  「逃也是没用的,我会立刻追上妳们。」
  就在西装男举起刀刃的瞬间,孃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藏在口袋内的手枪,并且用手枪对准男人。
  「不准动!
  孃高声喊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带着讶异的表情看向孃。
  「孃……」
  只见魁放开握住孃的手。
  「快点离开球先生的身边!
  听到孃的命令,男人只是微微扬起眉毛。
  「原来是真的……」
  还自言自语地如此说道,随后转头看往孃的方向。
  「我本来还不太相信,现在总算百分之百确定了。」
  孃依旧用枪对着逐步靠近的男人,并且往后倒退数步,此时也亲身体验到「即使亮出怆,不见得就能吓阻对方」的事实。
  「不准动!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会真的开枪!
  虽然孃表示会开枪,其实她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扣下扳机,即使明知该开枪攻击对方,手指却怎么样都无法扣下扳机,孃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两手正在不停颤抖。



  「我先说清楚……我的动作可是比子弹还快喔。」
  说完后,男人便将刀刃收进刀鞘内,孃努力压抑自己的手不要继续发抖,然而在这个节骨眼,身体却怎么样也不听使唤。
  「怎么啦?开枪啊?有种杀死我家老头却不敢开枪射我吗?
  孃不禁皱起眉头,看到孃的表情后,男人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妳该不会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开枪的吧?
  「开、开枪……?
  只见男人放下蓄势待发的手杖刀问道:
  「前天晚上妳在做什么?
  一听到这个问题,孃不解地开始追溯自己的回忆。前天晚上她在球的店里打工,那天刚好有客人待到深夜,所以比平常还晚回家。
  「……打工。」
  男人盯着孃的双眼,想要确认她的话是否为真,接着只见他啧了一声,并且猛抓自己的头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捺不住情绪的魁提出疑问,男人则是倏然转身往回定。
  「去你妈的!你们在搞什么鬼啊!
  西装男往昏倒的刺绣皮夹克男猛力一踹,失去意识的皮夹克男随即被踢醒,于是慌忙地站起身。
  「贤治!那个情报他妈的是假的!
  叫做贤治的男子不懂为何会被骂,只好转头看向孃等人。
  「可、可是……须藤哥!那个小鬼拿着枪!
  须藤转过头看了孃一眼。
  「不是这个小鬼!这个世界真是够糟糕了,居然连小鬼都有枪……」
  名为须藤的黑西装男便自顾自地走往他们的车子。
  「等一下!
  被球叫住的须藤则是回过头说道:
  「不好意思,你的伤势应该不至于丢掉小命,我们也算是受害者,就当做是两败俱伤吧。」
  「我不是要说这个……你们为什么会找我们麻烦?
  被球这么一问,男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并且转头对贤治说道:
  「喂,把山崎和松元叫醒,你们三个先上车。」
  贤治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还是照着命令走向倒地的夏威夷衫男和皮衣男。须藤拨起前额的头发,把手杖杵在地上支撑自己的身体。
  「两天前,我们的会长被某个人干掉了。」
  「……两天前?这么说来,你们是我论会的人吗?
  须藤点了点头,孃也想起今天到车站途中听到的新闻广播。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却差点又倒在地上,魁见状随即搀扶住球。孃将手枪收进口袋中,跟着弯低身子帮忙扶住球,也闻到球的身边充满一股鲜血特有的腥味。
  「今天早上有个莫名其妙的人跑来告密,那家伙……」
  须藤抬起下巴指着孃。
  「说是这位小姐下的手,甚至还附上几张照片。我刚开始很怀疑怎么可能是这个小丫头,可是连警方都说是年轻女孩……所以我派人四处寻找,组织里的小伙子刚好在车站碰到她,才会马上向我报告。」
  孃惊讶得张大嘴巴,总算明白贤治在车站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的原因,但是,孃仍然无法相信有人会密告她是犯人。
  「结果你们不只特地引诱我们到公园,拳脚功夫也不错,还有人拿着枪,我才会以为找对人了。」
  「我……没有杀人。」
  孃如此辩解,须藤则是挥挥手要她不用多做说明。
  「我想也是,看妳那副德行根本没种开枪,而且也不像是装傻。算了,你们三个应该也有难言之隐,所以今天的事就互相保密吧。」
  须藤说完后,便伸手从西装的口袋内拿出一张纸片丢给孃。孃弯腰捡起纸片,只见上面写着:
  「我论会须藤罗丹」
  一个混黑社会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须藤就像是看透孃心中的疑问而开口说嘐:
  「那是本名喔,因为我妈是意大利人。」
  一对孃说明完毕,须藤便将手杖抱在怀中。
  「背面有我的手机号码,有事就找我吧,今天的事也算是个缘分,说不定以后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
  翻面一看,名片背面的确写有手机号码。
  「那就这样吧。」
  其它三个男人已经先坐上车,当须藤一派轻松地打开车门时,车子便有如接到指令般立即发动引擎。只见车子先倒退,接着转了一大圈驶离公园,三个人目送车子离去后,被魁扶住的球便将视线转向孃。
  「……妳从那里偷拿出来的吧。」
  发现球正在询问手枪的事,孃不禁垂下眼帘。
  「对不起……」
  「算了,无所谓,总之大家没事就好。」
  球缓缓踏出步伐,魁也继续扶着他前进。
  「魁,车子就麻烦妳开了。」
  「那当然,虽然我想带你到医院处理一下伤口……不过,被别人看见可能不太好,还是先到我家吧?家里有药可以做初步的急救。」
  「还好妳是医生。」
  「先跟你说清楚,我是精神科医师,对外科很不拿手喔。」
  「……那就拜托妳手下留情啦。」
  魁将球扶上车后,自己走到驾驶座,并且用眼神示意要孃上车,于是孃赶紧定往车子的方向。
  孃的脑中其实还是相当混乱。
  对孃来说,今天是个接二连三发生意外的一天。
  先是碰到元禄,眼前出现堆积如山的枪枝,再来是找到疑似父亲寄回家的信封,信封里放着一把钥匙,用钥匙在车站寄物柜内找到某种「植物」,最后是我论会的人找他们算帐。
  让孃最为混乱的还是须藤的话,有某个人诬告她是「凶手」,到底是谁为了何种目的想要陷害她呢?
  「魁,妳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驾驶座旁的球突然开口问道,握着方向盘的魁用斜眼瞄向球。
  「你先休息啦,晚点再谈也没关系吧?
  「我怕我会一躺不起嘛。」
  球露出苦笑,魁立刻提高声音斥责球。
  「这、这点小伤死不了啦!不要在那边乱讲话!你这个白痴!
  看到魁紧张的模样,球忍不住又再度露出苦笑,魁则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看法?你要问我对那个流氓的看法吗?
  「妳觉得那几个家伙和栖羽亲有关系吗?
  「天晓得……不过就算有也不奇怪。」
  「那个男的……好像叫做须藤吧?他还说这一切是『缘』分。」
  这时交通号志转成红灯,魁也将车子停了下来,并且将脸转向球。
  「你该不会……打算找那个流氓帮忙吧?我知道你很喜欢『缘』这个字,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因为这个理由就随便做出决定喔。」
  「不是只有这个理由啦……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查清楚他们和栖羽亲有没有关连……」
  魁听完后,便把头趴在方向盘上。
  「真是的……除了彰和真琴,现在连流氓的来历都得调查,要查的人真的太多啰。」
  「……没办法嘛。」
  球如此响应,魁则是露出拿球没辙的表情,交通号志也在此时转成绿灯,魁连忙看向前方。
  「你的伤势怎么样?
  「还好啦,以前被妳毒打的伤势比较严重。」
  「……真是够啰。」
  球似乎已经睡着,之后再也没听到他说任何话,甚至可以听到规律的呼吸声。
  「孃。」
  魁低声呼唤孃,孃发现魁有话想说,便从后座往前探出身子盯着魁。
  「妳一定觉得我很无情吧?
  孃歪着头,不懂为什么魁突然问这种问题,魁斜眼看了一眼睡着的球。
  「我刚刚不是打算丢下球逃跑吗?
  孃不禁低下头,魁的确打算丢着受伤的球带着孃一起逃跑,当时孃也非常犹豫。球要她们赶快逃走,魁照着做的举动称得上是无情吗?
  于是孃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
  「妳说实话没关系。妳先搞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以后我们会比较好相处。」
  孃再度用力地摇摇头。
  「魁小姐,妳真的不是这种人……那时候我们真的只能逃跑。」
  魁打算带着孃一起逃跑时,孃曾经看到她的眼神,那绝对不是无情的眼神。
  那时候的魁被迫做出难以抉择的决定,所以她的表情充满痛苦的神色。
  「……谢谢妳。」
  魁轻声地向孃道谢。
  片刻后,三个人便回到了敷岛宅。
  孃让球靠着肩膀,扶着球走进敖岛家中,这个迎接她归来的家充满已经习惯的熟悉味道,孃也体认到今天总算结束了。
  真是既漫长又艰辛的一天……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6-5 16:57 编辑 ]




然相当舒爽,但是想到气温应该会逐渐升高,孃的心情便有些阴沉。
  孃不喜欢太热的天气,她也厌恶太冷或下雨的日子。
  仔细想想,孃对自己的本位主义感到不知所措,自己到底满意哪种天气?不会太热又不会太冷、还要终年无雨,这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世界里应该没有这种国家吧?
  结果还是自己太任性了。
  不找些事抱怨,内心就无法满足,这就是自己的个性,孃也觉得自己很可悲。
  即使孃发现自己拥有这种个性,却还是不停地对许多事物怀着不满。
  这场战争结束后,自己是否会脱胎换骨变成另一种人呢?
  就在东想西想之际,孃已经来到下兔叮,眼前的转角处就是香烟店「玄」。
  孃有点担心香烟店还没开始营业,走近才晓得是自己多虑了。孃透过窗户确定坐在店内的人是元禄,便对他微微一笑,并且手指轻轻敲着玻璃窗户,元禄正在阅读类似杂志的书籍,听到有人敲打玻璃才总算抬起头。剎那问,他露出讶异的表情,但随即使劲打开窗户探出脸。
  「嗯?原来是孃,快进来吧。」
  元禄用大拇指比向后门,于是孃点点头走往后门,元禄从店内打开门,孃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走进店里。
  「怎么啦?昨天不是刚来过吗?
  元禄关上门,同时歪着头这么询问,于是孃说出想要带走几把枪的要求。只见元禄的头有如演出喜剧般更加歪斜,也因为这种个性而让孃倍感亲近。
  「是没差啦……到底发生什么事?
  见到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元禄便将头歪向另外一边。
  「算啦,俺不过问,跟俺下来吧。」
  元禄打开通往枪械仓库的门拾阶而下,由于元禄不强求孃说明理由,也让孃松了一口气并跟着他一起下楼,先前球特地叮嘱过孃,干万不能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元禄。
  进到枪械仓库后,元禄转过头询问孃。
  「好吧,妳要带哪些回去?
  孃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元禄,这是球事先写好交给孃的清单,元禄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纸条喃喃自语。。
  「嗯……眼光不错哩。」
  孃也事先看过纸条的内容,但是完全看不懂里面的含意,八成足球想要的枪枝明细吧。
  「放进那个袋子就好吧?
  「啊……是的……」
  孃点点头并将袋子递给元禄。元禄接过袋子,开始在仓库内四处搜寻。
  「步枪有分M16AK两种……妳要哪种?
  孃完全不懂哪种比较好。
  「这两种有什么不同吗?
  元禄听到这个问题,便伤脑筋地搔了搔脸颊。
  「这个嘛……首先是产地不同,M16是美国制,AK是俄罗斯生产的。俺这里几乎都是俄罗斯那边走私的枪,有时候会有从东南亚走私的美国货,M16就是其中一种。妳到底要哪种?
  「那……我要比较耐用的……」
  孃随口回答,元禄则是点头表示了解。
  「那就给妳AK吧。」
  元禄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几把枪塞进手提袋内。
  「俺顺便放点弹药进去,妳记得小心保管,子弹受潮就报销啦,当然还要严禁烟火。之前俺把枪卖给一个混混,那个白痴居然把枪藏在厨房,结果厨房起点小火点燃弹药,事情闹得可大条哩。」
  孃仔细听着并点头附和,元禄便顺手将架上的三个纸盒放进袋子内。
  「本来想再多给妳一点弹药啦,俺这里刚好没剩多少,只能给妳这些。枪倒是有一大堆,子弹反而比枪还要稀有哩。」
  「……原来如此……」
  孃一直以为枪比子弹重要,因此感到有点出乎意料。
  「有些人有钱买枪却没钱买子弹咧,反正俺这边进货会再通知你们,妳再帮俺转达这件事吧。」
  元禄一说完,便露出看起来很孩子气的笑容,孃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他的年龄,不过从他十年前和旧栖羽亲并肩作战这件事观察,最起码也有三十岁以上吧?
  之后元禄一边拿着明细,一边将枪枝丢进手提袋内,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提袋也变成即将撑破的大小。元禄将清单放进手提袋里并拉上拉链后,便将袋子还给孃。
  「很重喔。」
  听到元禄这么说,孃做好心理准备接过袋子,但没想到实际比想象中来得重,结果袋子一个不小心便摔在地上。孃使尽吃奶的力气扛起袋子,手提袋的背带也因为枪枝的重量深深地嵌进孃的肩膀,让孃感到疼痛不已。
  「俺是很想帮妳啦,既然他们要妳跑腿,就要吃得起这点苦,好好加油吧。」
  元禄笑得露出两排牙齿,并且挑个身旁的木箱坐下。就在孃对他点头道谢准备离开的时候,元禄连忙从木箱站起身,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等等。」
  元禄低声喊道,并将身边的木箱踢向孃的脚边。
  「坐下吧,俺有话要问妳。」
  孃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将肩上的手提袋放下并弯腰坐在木箱上。元禄盯着孃左思右想一阵子后,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
  「妳姓什么?
  「须贺泽。」
  「果然是这样……那就没错啦……」
  感觉元禄特意放慢速度强调「果然」两个字,孃不解地皱着眉头,这时元禄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犹如野兽的野性,让孃不禁有些却步,不过元禄并未扑向她,而是继续坐在木箱上望着孃。
  「须贺泽啊……」
  元禄语重心长地喃喃自语,孃则是将身子向前挪移。
  「其实栖羽亲最近抓到一个男的。没记错的话,他也是姓须贺泽。」
  「……真的吗!
  孃直觉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
  「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宇吗?
  孃站起身靠近元禄,只见元禄困惑地将视线转到别处。
  「俺也不是很清楚啦……只是听说那个男的四处探听栖羽亲的消息,所以就被栖羽亲抓起来啦。」
  「他还活着吗……?
  「妳认识他啊?
  「他……应该是我爸爸。」
  「是喔……」
  元禄站起身,低着头来来回回地踱步。
  「俺就觉得这个姓好像在哪听过……所以一直很在意,没想到竟然是妳爸啊。」
  「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吗?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俺知道他今晚会被带到哪里。」
  元禄拐弯抹角的说法让孃有点摸不着头绪。
  「栖羽亲会让他活到现在,听说是因为他拿走栖羽亲的某个东西,栖羽亲虽然抓到他,可是一直找不到那个东西。」
  孃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信箱里的信封果然是父亲寄来的,而藏在寄物柜内的植物毫无疑问地是寻找栖羽亲的线索。
  「是……什么东西?
  孃顺口问道,元禄则是微微摇头。
  「这个俺也不知道,俺没听到这方面的情报。」
  「那你刚刚说你知道他今晚在哪里……?
  孃忍不住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元禄则像是料到她会追问这个问题,于是用手指着孃。
  「俺正要说。」
  元禄用眼神示意半站着的孃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木箱上,木箱发出的夸张声响在仓库内不停回荡,声响也让两个人之间的凝重气氛逐渐加剧。
  「听说栖羽亲一直逼那个男的说出东西的下落,但是他死都不讲,栖羽亲大概也已经很不耐烦,所以想干脆把他解决掉。」
  「解……」
  孃实在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她很清楚那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正因为明白才会无法说出口。元禄并不把孃的心情当成一回事,只见他事不关己地接着说道:
  「好像是今晚动手,他们已经跟俺讲好地点了,虽然俺很想随便找个借口不参加啦……」
  「地点是哪里……?
  元禄还来不及回答孃的问题,孃就已经站起身,并且伸手揪住元禄的肩膀了。
  「到底在哪里!
  「……就在石神山山顶的瞭望台。」
  石神山位于栖羽市的南边,孃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经到那里远足过。
  「只要晚上到那里的话,就会见到我父亲吗?
  孃为求慎重起见而再度询问,元禄则是用眼神表示肯定。
  「午夜十一点……妳真的打算过去吗?
  「当然要去。」
  「好吧,妳记得小心一点,俺毕竟还是栖羽亲的人,所以不能做出大动作。」
  「我知道,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孃扛起放在脚边的手提袋,向元禄鞠躬致谢。
  「谢谢你特地告诉我这件事。」
  只见元禄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
  「孃!
  当孃临走之际,元禄突然出声叫住她。
  「把那些王八混蛋全都干掉,别客气啊!
  孃对元禄的鼓励再度鞠躬,然后迈步离开仓库。
  走出元禄的香烟店后,比稍早前更为强烈的阳光立刻照在身上。孃用手遮住阳光,并且抬头望着天空,晴朗透澈的晴空万里无云,天气甚至好得令人有些难受。
  「爸……」
  孃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前迈出脚步。手提袋理应是沉重不堪,孃却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现在根本没空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管是孃的肉体或是心灵一定都明白这点,所以孃已经感觉不到手提袋的沉重所传来的痛觉了。
  好不容易扛着枪枝到达公园后,孃随即拨通电话给球报平安,当球听到她平安无事地拿到枪枝的消息时,总算放心地吐出一口气,于是孃在电话中询问应该把枪送到哪里。
  「拿到店里好了,从公园到店里应该有直达的公交车,背着那些枪走过来会很累吧?
  球如此回应。
  「好的。」
  「我现在就回店里,事情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说完这些话后,球立刻挂断电话。孃叹了一口气,并且往公车站的方向前进,纵使已经不会在意沉重的枪枝,不过的确如球所说,不论是在物理或是心理层面,这袋枪扛在身上的确不轻。
  片刻后,孃顺利地搭上公交车。这辆公交车于下免町和上兔町之间来回载客,可说是栖羽市内使用率最高的大众交通工具。孃坐在公交车的最后面位置眺望着其它乘客,发现各式各样的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这时,孃不经意地看着坐在中间座位的某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心神不定地四处张望,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背包。剎那间,孃的心中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因为年轻人的举动似曾相识,和一个月前攻击自己的小夏如出一辙。
  于是,孃仔细地闻嗅充斥车内的各种味道。
  假使那个年轻人有沾染毒品……也就是让小夏丧心病狂的毒品,身上一定会有毒品的异味。然而,她只闻到车内充满小孩子们玩耍后的泥土味,还有老人衣服上的香烟味,孃还无法分辨毒品特有的极淡味道。
  当公交车来到车站前的圆环而司机正准备停车时,年轻人冷不防地猛然站起身,从背包里掏出某种东西大声喊叫:
  「所有人都不准动!
  由于一个月前经历过相同的场景,孃只是不为所动地啧了一声。注意到那个不对劲的年轻人时其实就应该立刻下车,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年轻人手握枪枝,语气激昂地命令公交车司机,孃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独自下车。
  「不准动!那边那几个!不准乱动!
  年轻人慌张地看着车上的乘客如此喊叫,而且讲话既口齿不清又语意模糊。他的眼神也显示出极为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恐怕正如孃所料,他也是毒品受害者之一。
  乘客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威胁,个个都吓得呆若木鸡或浑身发抖,搞不清楚状况的稚龄孩童们开始哇哇大哭,年轻人见状则是猛抓头发并破口大骂:
  「吵、吵、吵死了!叫他们闭嘴!
  孩童的母亲一面低声地说着对不起,一面想办法安抚自己的孩子,但是安抚孩童的母亲也相当恐惧,而这份恐惧感又会让孩子倍感害怕。
  于是孃低垂双眼。
  不巧的是,大腿上的手提袋正好装满枪枝,如果放任事情继续发展,警察迟早会将这辆公交车团团包围,枪枝就很有可能面临曝光的危险,孃心想无论如何都要设法避免这件事发生。
  话说回来,就算带着这么多枪枝,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枪杀年轻人,绝对不能让乘客知道自己拥有枪枝。
  孃环视四周,其它年轻人部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看来应该是派不上用场。
  ……只能靠自己了。
  大概是不久前从元禄口中听到父亲的事,因而激发出孃瞬间做出判断的决心。元禄清楚地告诉孃无法帮忙的事实,孃则是回答「我会自己想办法」,因为她认为这是个人的问题,孃才会说出「我」而不是「我们」。虽然牵涉到栖羽亲,但命在旦夕的人毕竟是她的父亲,和球、彰还有魁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没有义务帮她援救父亲,因此孃打从内心觉得必须「自己」想办法,才会脱口说出那句话。
  孃将手提袋放在旁边,从容地站起身。
  年轻人仍握着枪,小孩子的哭声让他非常恼怒并焦躁不安。
  ……那把枪是真枪吗?
  孃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话说回来,倘若那是真枪,又想到自己接着要对付的对手是个有理说不清的疯子,孃不禁无奈地露出苦笑。
  孃趁着年轻人气愤不已的时候,轻轻地走到不停哭泣的小孩子面前。孩童的母亲胆战心惊地盯着孃,看来很担心她是否想要危害小孩子的安全。
  「没事的。」
  孃握住小孩子的手轻声说道,孩童也对孃的这句话瞪大双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或许小孩子还听不懂她说的话,不过应该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也让孃觉得无比宽慰。
  「我叫妳不要动!
  年轻人察觉到孃的动静,便转身用枪指着她,压迫感却没有想象中来得沉重。看来或许昨晚被须藤袭击反而是不错的经验,与须藤使用的无情刀刃相比,呈现半疯狂状态的年轻人握着的枪枝有如儿戏般可笑。
  当孃亮出手枪对着须藤时,想必须藤也是怀着同样的想法吧?所以才会无法阻止他的动作——一想到这里,孃的脸庞不禁浮现出自嘲的微笑。
  「有什么好笑的!不准动!妳给我坐在那里!
  年轻人一边胡乱挥动手中的枪枝,一边大声咆哮。孃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只见她缓慢地迈步走向年轻人。
  ……快想想。
  孃在脑中告诉自己。
  昨夜见识到球和魁的动作,孃在脑海里反复回味那个场景。
  ……快想想。
  一个月前的彰让孃心醉神迷的动作。
  ……快想想。
  和父亲生活时,被父亲殴打并还手的那段往事,那段令人怀念的往日生活。
  ……快想起来!
  孃以微微前倾的姿势走向年轻人,年轻人则是缓缓往后退,不安地将枪口指向孃,双手却不停颤抖。看到他扣着扳机的动作,孃知道他正打算开枪,如果年轻人真的在狭窄的空间内开枪,就算没打中孃,也很有可能会伤及无辜。
  孃的脚用力往地板踏了一下。
  ……一定要赶上!
  孃在心里催促自己,并且利用踏脚的反作用力一口气接近年轻人。
  接着,孃扬起拳头。
  如同过去对付父亲的时候,孃对准年轻人的鼻子,毫不留情地用力挥出右手的拳头。 孃感觉到紧握的拳头准确命中对方柔软的鼻头软骨,拳头深深地陷入年轻人的颜面,孃的拳头缓缓地埋进年轻人的脸中,而年轻人也随着动作往后倾倒,孃看见他的手中仍握着枪,马上一脚将枪身往上踢。虽然年轻人并没有放开手枪,但水平的枪口顿时垂直朝向天花板,而年轻人也在那瞬间扣下扳机。
  车内立刻发出一道仿佛烟火爆裂般的声响。
  乘客们吓得纷纷蹲在地板上,不过并没有人遭到波及。孃立刻松了一口气,并且抬头望向天花板,被子弹击中的地方冒出一缕白烟,还有一股火药的味道,闻起来却不会令孃如此厌恶。
  孃放松握紧的拳头,手掌因渗出的汗水而濡湿。孃看着自己的手背,刚刚出拳时似乎一并打中年轻人的牙齿附近,因此皮肤有些破皮而流出鲜血。孃用舌头舔了一下,虽然亢奋的情绪让痛觉瞬间麻痹,但可以肯定的是,口中确实传出鲜血的味道。
  ……没事,我还活着。
  孃试图缓和变得相当急促的呼吸,确定倒地的年轻人暂时不会清醒后,便掉头走回原本的座位。孃扛起手提袋,走到司机的旁边说道: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把门打开吗?
  只见司机惊讶地合不拢嘴,对孃的要求茫然地响应并打开公交车的车门,孃则是对他点头致意。
  「抱歉……我很赶时间。」
  孃立刻下车,为避人耳目而走往别的方向。大批民众似乎因为方才的枪声纷纷聚集围观,每个人都惊讶地盯着公交车。
  还好事情没有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孃松了一口气并加快脚步,接下来只要躲过警察的耳目就好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拳头总算渐渐传出麻痹的感觉。
  殴打别人,自己果然还是会痛。
  以前对父亲还手时就有同样的感觉,揍人比被揍还痛。
  就算父亲并没有称职地善尽责任。
  然而,父亲却以身体让孃体认到这个事实。
  孃到达「缘」的时候,店内仍不见任何人影,孃只好自己打开后门走进店里,将手提袋放在某张客座上,袋里也随着传出枪枝互相摩擦的声音。没想到枪枝碰撞会产生这么大的声音,让孃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孃在另一个位置坐下,趴在桌面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父亲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有没有好好睡觉?那些人有没有让他吃饭?
  「我……我很好喔。」
  孃在心中反复如此告诉自己。
  我比以前更坚强了,不再只是光需要别人的保护,我也有挺身而战的能力。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孃喃喃自语,眼眶也顿时涌出泪水。我想拯救父亲,我一定要把父亲救出来,我不想让两个人在暴力相向的关系下天人永隔,这样实在太残酷了。
  孃感觉到背后有人,于是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用薄外套的袖子拂拭眼泪,并且转过身等着那个人走进店内。不出所料,那个人是球。
  「妳这么早就来啦。」
  只见球提着几个大纸袋,他随手将袋子放在柜台上后,便将手臂绕了几圈稍做休息。
  「……辛苦妳了,这些枪很重吧?
  「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孃一边说着,一边拎起装满枪枝的手提袋交给球。球的反应和孃之前相同,顿时无法负荷手提袋的重量,而不慎让手提袋掉到地上。
  「……亏妳居然能一路提回来。」
  「我最近有稍微锻炼体力喔。」
  孃带着微笑响应,并且弯起胳膊摆出姿势。球耸了耸肩,便弯腰坐在柜台前的某个椅子上,并且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看来我也需要锻炼一下啰……提着那个袋子居然会觉得重。」
  球点燃香烟,将视线转往摆在揠台上的纸袋。孃定到袋子旁探头窥看,里面似乎装有某些衣物。
  「拿出来看吧。」
  得到球的允诺,于是孃将袋子内的物品拿出来,那是在电影上出现过的蓝色背心,也比外观看起来还要重。
  「这是防刀防弹背心,最近连一般老百姓也可以买得到,还满方便的。」
  「球先生,你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个吗?
  「我不想让别人追踪到购买记录,所以特地跑到外县市买。」
  原来球还奔波至外县市,孃这才明白球挂着疲惫神情的原因。
  「得到武器之后,还要准备防具。」
  球说完便吐了一口烟,然后手拿着香烟在空中挥舞,香烟的火光在空中也留下八宇形的轨迹。
  「妳知道角色扮演类型的游戏吗?
  「我有听过……」
  孃想起小学时,同班的男同学常常热衷地讨论此种游戏,球则是点点头。
  「玩家化身为游戏里的角色展开冒险,为了打倒大魔王,玩家需要自己找寻伙伴、搜集武器防具。」
  孃听完球的说明,总算了解球那句话的真正含意。
  「也许妳会觉得我的想法有点幼稚,可是在回来的路上,我忽然觉得对抗毒品组织这件事其实就像是一场游戏。我先找到魁加入,再来是彰,接下来是妳,现在连武器都准备好了,接着就要取得防具……」
  孃默默地点头附和,并且推敲球说出这些话的原因。
  「这类游戏基本上都会有剧情。剧本都差不多是和队友萍水相逢,或是各自分道扬镳……只要不是刻意写出灰暗的剧本,过程通常还是满怀希望、信赖、友情和爱情等等。相信伙伴的同时,偶而也会出现猜疑的时候,不过只要秉持对伙伴的信心,伙伴终究会回到身边。」
  球在柜台上的烟灰缸内捻熄香烟,孃渐渐开始明了球的含意。不过,她还是静静地等着球继续述说。
  「当初大家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扯进这个有如游戏的事件中,我认为跟着剧情走到最后也不错,所以……我选择相信彰的清白。」
  「球先生……」
  孃绽放出真诚的微笑,球的这番话也让她喜悦万分。
  「我还是不知道真琴和须藤的真面目,毕竟他们还不是我们的伙伴,可是彰不一样,我认为我们必须相信他。」
  球说到这,便站起身用力地伸个懒腰。
  「剩下就要看写出剧本的人会怎么安排啰。」
  孃忍不住上前抱住球。球感到有些困惑,不过还是伸手抱住孃。
  「而且……孃,因为有妳,我才能做出这个决定。我知道彰喜欢妳,妳也喜欢彰,就算彰真的是栖羽亲的人,只要有妳,我相信彰应该还是会投靠我们。」
  「球先生……谢谢你。」
  球则是轻轻地抚摸孃的头。
  「听到妳这样道谢,让我满不好意思的。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试探彰,所以这也像是一种苦肉计。」
  「没关系的……只要您亲口说出愿意相信他就够了。」
  孃的话部是肺腑之言。
  她不想思考彰到底是不是背叛者。
  其实孃也想确认真伪,她想当面向彰问清楚,球却再三叮嘱不可以直接问彰,而让她开始畏惧于事情的真相,直到现在都拒绝面对现实。
  「孃……」
  球有气无力地说出孃的名字。孃抬头一看,发现球带着痛苦的表情看着孃。
  「妳主动抱我让我觉得很荣幸啦……不过,拜托妳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可以稍微小力一点吗?
  「对、对不起!
  孃似乎忘记自己正紧紧地抱着球,当她发现自己贴着球的身体时,害羞地赶紧放开球。球总算松了一口气,并且轻抚自己的胸口。
  「嗯,算是我占到便宜啦。」
  球开玩笑地说着,接着伸出食指指着孃。
  「总之先跟彰谈谈吧,这个任务就交给妳了。可以吗?
  孃点点头,倏然回想起从元禄口中听到的消息,于是孃向球说明整件事的经过。起初球站着听孃说明,讲到一半时便找个位置坐下,要孃也一起坐着继续讲。
  「今天晚上啊……」
  听完孃的说明后,球喃喃自语并望向纸袋。
  「看来今天到手的货应该能派上用场啰。」
  「那个……」
  孃稍微迟疑片刻后,便开口说道:
  「我认为这是我的私人问题……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
  球一听到孃的话,便瞪圆双眼歪着头询问:
  「为什么?
  「这个嘛……」
  「妳不信任我们吗?
  「不是这样啦……」
  当孃正要辩解时,球伸出手阻止她,不知道他是否很生气,只见他露出不悦的脸色。
  「孃,这已经不是妳一个人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大家的问题。讲得更明白点,这也是整个栖羽市的问题,妳不用自己承担一切。」
  「但是……」
  「我们也要一起去,这是把栖羽亲杀个措手不及的好机会。」
  孃没有理由拒绝球的好意,于是她深深地低头对球表示谢意。孃认为以前被事件牵连的人是她,这次却是把球一行人都牵扯进来的人,孃对球等人感到万分抱歉,但是球二话不说答应挺身相助的举动也让她相当感激。
  「魁大概傍晚会过来这里一趟,到时候再跟她提这件事,我相信她也会说跟我一样的话。还有……」
  球看着店门口,就像等待着某人的到访似地。接着,球的语气似乎带有不安和期望的情绪。
  「我想彰应该也会。」
  此时,孃也能了解球的话含有不安的原因。

  一边忍耐盛夏的高温炎热,孃一边擦拭从额头冒出的汗珠。
  只要着急地加快脚步,孃知道体温就会更为升高而不甚舒适,但是一想到待会儿要和彰见面,脚步便不由自主地逐渐加速。
  昨晚在车站时,球要彰隔天过来店里一趟,所以他提议打电话请彰过来。孃却拒绝球的提议,决定亲自到彰的家里拜访,这也算是赔罪这几天以来漠视彰的举动,孃实在无法要彰亲自过来店里。
  打电话询问时幸好彰在家里,而且真琴刚好外出,于是孃压下激动的心情前往彰的家。孃只有去过彰的家一次,不过她还很清楚地记得前往的路线。
  彰住在看似全栖羽市最昂贵的高级公寓里,入口有电子锁,因此外人无法随意进入这栋公寓大楼。孃站在门旁的数字盘前按下呼叫钤,门钤也随着响起。片刻后,数字盘上的麦克风传出彰的回应。
  「哪位?
  「我是须贺泽。」
  孃则是说出名字,一阵静默之后,原本紧闭的玻璃大门电子锁便自动打开,随后听见彰说道:
  「进来吧。」
  孃还是首次独自造访此处,也让她相当紧张。上次来访时并不是不会紧张,不过那时有彰带着自己走进这栋公寓,和自己进来的感觉确实有所不同。
  孃搭乘电梯直登十三楼,并且来到彰的家门口按压门钤。只见彰从内侧打开门,从门后探出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示意孃进门,于是孃点点头踏进房里。
  和一个月前相比,房内摆设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彰用手指着客厅里的某个位置要孃坐下。孃就座后,彰随即从厨房端出红茶,一个月前也曾经出现相同的情景。
  「因为妳在电话里说要过来,我就先泡好茶了。」
  「谢谢。」
  孃向彰道谢,彰则是兴味索然地在孃的对面就座。彰看着孃在红茶中加入砂糖后搅拌的模样,便将一只手撑在桌面上。
  「妳不是有话要说吗?什么事?
  孃在电话中事先向彰说明有事相告,看来彰对这句话颇为在意。
  孃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不停地抚摸红茶的杯子。
  「有这么难以启口吗?妳不是要讲昨天的事?
  听到彰这么一问,孃为难地点了点头。彰不发一语地看着孃,偶而会将脸转向别处:心神不宁地等待孃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去拿枪的事吧?
  孃一边在脑里组织解释的字眼,一边慢慢地说着。此时,望向别处的彰将目光转向孃,看见彰的嫌恶眼神,孃想起彰强烈反对使用枪枝的举动,于是闭口不语。见到孃的样子,彰不禁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继续说吧。」
  孃只好点点头,思考接下来该如何继续说明。
  「我们在拿枪的地方碰到栖羽亲的过去成员了。」
  孃回忆起元禄说过的话,同时留意彰的反应,尽量用不会刺激他的方式述说。十年前,旧栖羽亲的某个成员利用毒品组织遗留的资源建立了新栖羽亲,彰早已从赤羽口中得知这些事,不过彰并未打断孃的话,仍旧竖耳倾听孃的说明。经过一阵静默后,孃总算再度开口告诉彰,背叛旧栖羽亲创立新栖羽亲的人其实就是真琴。
  「……妳说什么?
  当真琴的名字从孃的嘴里冒出来的瞬间,彰立即蹙眉低声问道。
  「真琴小姐曾经是栖羽亲的成员之一。」
  孃重复说了一遍,彰还是无法接受她的意思,转而抬头仰望天花板开始沉思,随后彰无可奈何地望向孃,并且露出苦笑。
  「……怎么可能?
  「我也不想相信……」
  听到孃的话,彰用力地拍了桌面一下。
  「不可能!
  彰用手搔乱头发,看来他相当心烦意乱。连只与真琴见过一次面的孃都不愿意相信,更何况是真琴一手带大的彰,彰对真琴的感情不难想象比孃强烈数百倍。



  「妳凭什么这么说!妳又不了解她……」
  「我也不想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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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割过腕的孃不禁低下头,因为她很能体会彰的心情。彰坐在孃的旁边,并且拉起孃的手,彰的手比孃遗要雪白,只见他用宛如少女般的手指灵巧地将OK绷卷在孃的手指上,随后冷不防地卷起孃的薄外套袖子,看着孃的手腕上留有数条尚未痊愈的伤痕。
  「妳最近应该没有再做了吧?
  彰如此问道。
  「也许因为住在魁小姐的家,总觉得弄脏别人家很不好意思……而且最近又忙东忙西的,根本没有空想这种事。」
  听到孃这么说,彰不知为何地掠过一丝落寞的神情,还看着孃贴上OK绷的手指。在那瞬间,孃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某种感觉,她随即卷起彰的上衣袖子。彰的手腕立刻露出无数条新的伤痕,看起来都比孃的伤痕还要新。很明显地,这些都是这几天割过的新伤痕。彰拨开孃的手,满脸尴尬地拉下袖子。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没、没怎样……」
  「骗人!
  孃开始回想第一次见到彰时,彰用宛如野兽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刚刚舔着她的伤口时,眼神中却似乎没有流露出野性的凶光。
  孃一回过神,便发现彰正在痛苦地大口呼吸。
  「……不舒服吗?
  孃担心地如此问道。一个月前,彰曾经告诉她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旦症状发作就会非常渴求鲜血,至今尚未查明是什么病症,虽然暂时用药物成功控制,药效却渐趋薄弱。
  「不是……」
  尽管彰否定,但很明显地是在逞强,只见彰用颤抖的手按住胸口。
  「你的症状又发作了吗?药呢?
  「……早就已经吃过了……」
  彰愤恨地这么说着,并且突然站起身。
  「我从来没有间断过!可是还是没用!我还是想要鲜血!就算加强药效还是一样……!
  彰一边狂喊,一边用拳头拼命捶打墙壁。孃从背后紧紧抱住彰,也感觉到彰胆怯地缩起身体。
  「……就因为这个理由,你才会割自己的手腕?
  或许割腕的理由不尽相同,但由于孃也是借着割伤自己的手腕保持内心的平静,所以她为彰再度自残的行为感到非常难过。
  孃将手绕到彰的腰际,而短刀也如同猜想藏在腰后,于是孃伸手握住刀柄,将短刀从刀鞘拔出,彰则是错愕地放开孃的手,并且转过头看着她。
  「用自己的鲜血就满足了吗?
  手握短刀的孃这么询问彰。彰惊慌失措地将脸撇向别处,然而孃伸手抓住彰的脸颊,强迫他正视自己的视线,还紧紧地盯着眼泛泪光且害怕畏缩的彰。
  「回答我。」
  彰边发抖边摇头否定,于是孃将刀刃抵住自己的手腕,也发现彰的眼神骤然丕变。孃神色自若地缓缓将刀刃划过自己的手腕,陷进皮肤内的刀刃逐渐拉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如果看到这种景象,一般人肯定会无法忍受吧?孃却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动作。不论是渴求他人鲜血的彰或是甘愿为彰割腕的自己,在毫不知情的他人眼里,或许都犹如丑恶可怕的异形。即便如此,一个月前彰老实说出拥有渴望鲜血的特殊癖好后,既不是同情也并非怜悯,孃只是纯粹地觉得彰十分惹人怜爱。
  她甚至对奉献自己的鲜血感觉到莫名的快感。
  或许自己也相当陶醉吧?
  陶醉于此种为他人献身的行为。
  一想到这里,孃不禁在内心暗自苦笑。
  红色的血液从手腕沿着手臂流下,为了不让血沾到衣服,孃卷起袖子,将整只手伸到彰的面前。
  就算陶醉在其中也无所谓。
  不论是何种恋爱,一定都会有相同的感觉吧?既然如此,孃决定让自己继续沉浸在里面,即便流出鲜血也无妨。
  「……彰,给你舔。」
  彰像是等着孃的同意似地,立刻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嘴唇。彰的舌头触感让孃不由得微微向后仰,而且忍不住想要发出呻吟声。
  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渴望,全心全意地舔着孃的手臂,孃温柔地抚摸彰的头,而彰立刻抬高视线望向孃,并且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不是小孩子。」
  彰如此喃喃自语,随后伸手抱住孃的腰,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让孃失去平衡往后倒,孃以为彰会扶起自己,没想到彰却顺势让她躺在床上,而且嘴唇还染满鲜血。
  「……我不是小孩子了。」
  彰又再次说出这句话,随即将自己的嘴唇贴住孃的樱唇。孃闭起双眼,任凭彰将舌头伸进自己的嘴里,如同一个月前的情景般,彰的舌头也带有些许血腥味。
  「……孃。」
  嘴唇离开孃的脸后,彰开始舔舐孃的脖颈,同时伸手触摸孃的胸部。
  「啊……」
  孃忍不住地叫出声,彰毫不犹豫地继续抚摸孃的酥胸。孃差点再度发出声音,于是她别过脸,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
  「……妳心跳得好快。」
  彰对孃微微一笑,手仍然放在孃的胸前。
  「都是因为你……」
  孃正要反驳时,彰又用嘴唇贴住,而且将手滑进孃的衣服内,一股挑动情欲的感觉从孃的腹部往上移向胸口,彰的另一只手则是缓缓移向孃的大腿。
  孃将手放在彰的胸口,发现彰的心脏也像是快要飞冲出来似地激烈跳动。
  「彰也跳得好快……」
  听到孃面带微笑地这么提醒,彰不好意思地将视线移向别处。
  「这种事……不管谁都会紧张吧。」
  孃便用手指隔着衬衫滑过彰的身体,彰的身体比孃想象中还要强壮,她以为彰的身躯会像女性般柔弱,而彰则是带着苦笑轻轻拨开孃的手。
  「这样会很痒。」
  「你也弄得我很痒喔。」
  孃嘟着嘴抗议,彰立即面露不安地盯着孃的双眼。
  「……妳不喜欢吗?
  孃摇摇头否认,于是彰安心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压在孃身上。
  接着,正当彰的手又再度碰到孃的胸口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传出耳熟的旋律,彰只好站起身不耐烦地转头看着孃。
  「等我一下。」
  彰走下床,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并按下通话键。
  「喂?
  孃能够稍微听到话筒另一端的声音,对方似乎是个女性,彰则是一边听一边应答。
  「嗯,我知道了。」
  随后彰挂掉电话,然后将手机放回桌上。
  「是真琴小姐打来的,她说今天会晚点回来。」
  孃起身观察情况,只见彰坐在她的身边叹了一口气。
  「上次也是像这样被中途打断。」
  说完后,彰便将手放在孃的肩膀上。
  「不过,她晚点回来反而比较好。」
  就在彰把脸靠向孃的瞬间,孃裙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来电震动,感觉到手机的震动时,彰和孃两人不禁彼此互望了一眼。
  是球打来的电话。
  「事情解决了吗?
  于是孃点头回答:
  「是的……已经没问题了。」
  「我已经和魁联络过了,她会尽快处理完医院的事马上赶过来,妳也带彰一起过来吧。」
  球只说出这些话便挂掉电话,孃和彰再次四目相接,彰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刚刚我都听到了,今天还有什么事吗?
  彰的这句话立刻将孃拉回现实中,她告诉彰今晚将会发生的事,只见彰大叹一口气。
  「……原来如此,那就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了。」
  彰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丢在床铺上的短刀,然后用衣服擦干刀刃的血迹,并且收回腰后的刀鞘内。
  「妳要用枪吗?
  孃取出收在薄外套口袋内的手枪让彰过目,彰则是拿在手里打量。
  「原来是掌心雷啊。」
  并且说出枪的名称。
  「这是这种枪的名宇吗?
  听到孃的问题,彰便将手枪丢还给孃。
  「妳不知道还拿着它?
  而且难以置信地提出问题。
  「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手枪。」
  孃如此回答,并将彰丢回来的手枪收回口袋中。彰站起身,动手脱掉穿在身上的上衣。
  「……没错,我讨厌枪,因为我妈就是被枪杀死的。」
  彰的身上只剩一件T恤,手腕还有无数条割腕痊愈后的旧伤痕,这些大概都是以前割腕时所留下的痕迹吧?那些伤痕遍布的范围比孃还夸张,从痕迹也可看出那时的伤口相当深。
  「不过就是因为讨厌枪,我才会花时间研究枪可以射击几发,或是威力大概有多强等等。只要知道这些事,就算碰到敌人拿枪,我也知道该怎么对付。」
  彰一边解释,一边走到衣柜拿出另外一件蓝色的大衣,然后将衣服披在身上。
  「妳要用枪就用吧,我有这把刀就够了。」
  对彰来说,这把刀或许带有某种无法割舍的强烈回忆吧?
  「这把刀……」
  孃将视线转向彰腰后的短刀如此说道:
  「对你很重要吗?
  「这是我妈的遗物,也是真琴小姐交给我的。」
  彰顺势坐在椅子上,接着拔出刀并盯着刀刃,刀身也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频频反射出异样的光芒。
  「我以前一直想不透,为什么我妈会带这种东西在身上,不过当我认识球还有魁之后,总算多少能明白我妈的想法了。我想,她应该是靠着这把刀对抗毒品组织吧?所以我也要像她一样不靠手枪,只用这把刀战斗。」
  随后彰把短刀收回刀鞘中,这些话就像是责备孃握有枪枝似地,一股罪恶感顿时蜂涌而上。彰察觉到孃有些沮丧,于是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孃抬头看着彰,只见彰轻柔地亲吻孃的嘴唇。
  「妳不用在意,这只是我个人的坚持而已。」
  孃握住彰伸出来的手跟着站起身。彰瞥见真琴的照片还放在桌上,赶紧将照片拿了起来。
  「我先把真琴小姐的房间收拾一下,妳到客厅等我。」
  孃确定彰走出房间后,便用手摸着胸口,她还是无法相信彰的手抚摸胸部的短暂片刻,但那时的触感的确还停留在孃的体内。倘若真琴和球没打电话,事情到底会如何演变呢……光是想到这里,身体便不禁渐渐发热。
  孃摸着自己泛红的脸颊,不停重复深呼吸的动作。
  如果不这么做,孃觉得等一下和彰碰面时,自己就会没办法正面看着他。
  孃在客厅稍做等待,数分钟后便看到彰走出真琴的房间。
  「过几天我会查清楚真琴小姐的事,今天先专心拯救妳父亲吧。」
  不知道是否为了让孃安心,只见彰对孃露出微笑。孃则是点点头,却发现彰的眼中带有盘算事情的神情。
  难道……
  难道彰打算亲手杀死真琴?或许因为彰长年和真琴一起生活,反而更能下定决心,如果彰质问真琴而真琴承认的话……
  一想到这里,孃就在心中拼命摇头,努力地将想象中的后续发展打散。
  随后,两个人便一起离开公寓。
  在前往球的咖啡店的路上,彰难得滔滔不绝地频频说话,可能是想要掩饰刚刚的缠绵韵事,也有可能是避免想起真琴小姐的事,又或许两者都有。不管怎么说,总之彰的心情看来不甚平静,即使孃看在眼里有些难过,不过,彰提出话题反而让她有种得救的感觉。
  如果彼此都闭口不语,孃觉得自己的情绪一定会跌到谷底,而且会迟迟无法恢复正常。 孃发现自己也跟彰一样,不停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彰也接连响应她的话,两个人就像是害怕沉默似地一直说话。
  「……最近我常常想起过去的往事。」
  孃一讲完母亲生前的情形,彰突然低声说道。
  「什么往事?
  「就是我妈被杀死之前的事,其实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自从接受魁小姐的治疗后,模糊不清的记忆才会一点一滴地恢复。」
  「是喔……」
  孃不知道对彰而言是好是坏,只好随口回答。
  「说实话,之前我连她的面孔都想不起来,但是最近总算想起她大概长什么样子了。」
  「她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嘛……」
  彰一边走,一边抬头仰望天空。
  「她是个很稳重的人,其实她比较有父亲的味道,而不是母亲,不过她长得倒是很漂亮。」
  孃在脑海中开始想象彰的母亲的容貌。彰的面貌带有女性的娇柔感,如果能生出彰这般漂亮的孩子,想必本人也是个纯真美丽的女性,而不是彰刻意美化对母亲的回忆。
  「我好想看看本人喔……」
  孃低声说道,彰点头表示同感。
  「我也是。就算一次也好,我想再见她一面。」
  之后彰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两人间立刻充满令人尴尬不已的静默,孃想要说些话打破沉默,却想不到适当的话题。
  彰一直低着头走路,像是突然想到事情似地抬起头,并且将目光朝向孃。
  「……我先说清楚,我没有恋母情结喔。」
  孃根本没有这么想,彰居然还特意辩解,让孃顿时露出苦笑。
  「要是被误会成恋母情结,感觉会很奇怪吧。」
  话说回来,以某种角度来看,孃认为自己或许有点恋父情结,现在就是为了父亲的事和球他们会合。虽然孃和父亲用暴力维持关系,但是孃直到今天才发现,父亲在人生中仍然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别担心,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讨厌你的。」
  听到孃这么说,彰故意做出夸张的耸肩动作。
  「……那就好。」
  看到彰的夸张动作,孃不禁绽放微笑。
  孃认为彰想要一扫沉重烦闷的气氛,才会故意谈起这个话题,如果不是两人无法忍耐沉默而将过世的母亲当话题闲聊,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如此沉痛哀伤,不过比起完全沉默不语,这样或许还比较好。
  「魁小姐已经到咖啡厅了吗……」
  孃如此说着,也突然想起还没告诉彰有关「植物」的事。
  于是,孃直接当场向彰说明,彰则是意兴阑珊地回声「喔」之后,目光顿时变得异常锐利。
  「没证据也没关系,只要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就好。」
  彰的眼神让孃有种冒出鸡皮疙瘩的错觉。彰充满疯狂不羁的气息,犹如既澄澈又完美无瑕的狂热结晶体,孃非常害怕彰的疯狂气息,不过就是因为那股纯粹的疯狂,而让孃感觉到某种美感。
  「总算……可以接近事件的核心了。」
  彰再度低喃,让孃不由得浑身颤抖。
  孃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踏进彰身处的世界,可是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惧怕彰的疯狂态度,这或许算是两个人在心态上的差异。即使身处同样的世界,孃对这次事件的狂热度和彰迥然不同,不禁让孃感到既悲伤且不安。自己能否如此露骨地表现出同等的狂热呢?即使经过深思,她还是不晓得答案。纵使父亲被栖羽亲软禁,她仍然无法像彰一般熊熊燃烧自己的狂热,她无法断定到底是自己太过冷漠,还是彰过于疯狂。
  再走几步就会到达球的店。路旁的景色皆如此熟悉,然而,孃却对自己即将前往的目的地感到相当不安。
  对于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事,孃的内心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或许这只是自己无谓的哀愁感伤。
  也有可能是紧张过头,搞得自己杞人忧天。
  就算孃做出各种假设,却还是无法消除心中的预感。
  ……或许自己已经做出错误的选择了。
  这股预感盘踞在心中迟迟无法消散。
  正当孃想着这些事时,两人便抵达球的店门口了。
  走进店里时,发现魁已经坐在柜台前,只见她转身看着孃和彰,并且晃动手中的咖啡杯开玩笑地说道:
  「好慢喔,你们忙着卿卿我我吗?
  听到消遣的彰便粗暴地提出反驳:
  「才没有!
  看到彰的反应,魁突然瞪大眼睛,接着扬起嘴角,甚至还故意站起身走向孃的身旁直接询问:
  「你们发生什么事情啦?你们亲嘴了吗?真的吗?
  孃对彰的反应无奈地露出笑容,认为他还真是天生无法说谎。
  「……任凭各位想象。」
  于是孃如此回答。
  「讨厌啦!干嘛故意学大人说话呢!
  魁到底是本性难改,还是想要消除紧张的气氛便不得而知,在所有人当中,只有魁依旧不改说笑打闹的个性。
  反观球,一向从容镇定的他看起来反而最为紧张。只要魁开个玩笑,柜台后方便会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孃惊讶地转过头,只见球茫然若失地盯着地板。
  「……又摔破了。」
  「这是第三个了吧?我看你这个月会赔钱喔。」
  魁面露呆滞地看着球,并且转身坐回柜台前的位置,孃也跟着往柜台移动,打算帮忙收拾玻璃碎片。平常的球根本不会在意这点小过失,今天他却直盯着地板上的碎片。孃拿出柜台内的扫帚和畚箕,将玻璃碎片扫在一起,球总算发现孃的动作,于是回过头露出困惑的笑容。
  「啊……真不好意思,麻烦妳了。」
  孃用手指摸着地板,确认地板已经没有残留细小碎片,魁则是从柜台的另一边注视着孃的动作。
  「妳也帮我说说他嘛!他从刚刚就这样心不在焉的……」
  孃将扫在一起的玻璃碎片丢进瓶罐类的垃圾桶,便将视线转向球。只见球叼着香烟,用手在口袋内翻找东西,还歪着头露出满腹狐疑的神情。
  彰叹了一口气,越过柜台将点好火的打火机伸向球,球见状便缓缓地伸出一只手将烟点燃。
  「……你该不会是吓破胆了吧?
  魁如此问道,球便耸了耸肩。
  「当然不是。」
  「那就振作一点啊!你这样会让孃和彰也很不放心吧!
  魁说的有道理。孃不知道彰怎么样,但是她还是首次看到球惊慌失措的样子,受到球的影响,孃对今晚的行动也多少有点担心。
  「事情好不容易进展到这边,我当然会有点紧张嘛!
  「我倒觉得还好。」
  「那是因为妳神经太大条。」
  球赌气地这么说着,魁将头微微往后仰,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球。
  「紧张过头就找人出气?这样看起来很逊喔。」
  不知道是不是孃想太多,她觉得魁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或许她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吧?孃思量若是否要介入斡旋,于是她看向彰,只见彰坐在柜台的角落用手托着脸颊,漠然地看着球和魁的斗嘴。他察觉到孃求救的目光后,便用唇语告诉孃「别管他们」。
  「……再来一杯。」
  魁见球不再回嘴,便自讨没趣地将咖啡杯推向球。球默默地在咖啡杯内注入新的咖啡,他的动作向来都是相当优雅,今天的动作却一反常态地粗鲁,甚至还溅出几滴咖啡在柜台上。魁看见球的模样,便摆出显而易见的恼怒神情,但也不再多说任何话。
  当魁安静下来,整间店随即被沉闷的死寂支配。孃呆呆地站在原地,彰示意要孃坐在他的身边,于是孃也接受彰的指示。只要在彰的身边,应该多少可以缓和心中泉涌而出的不安情绪吧?
  「那个……魁小姐。」
  无法忍受这片沉默的孃便开口询问。
  「妳查出那个植物是什么了吗?
  魁对孃的问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毕竟我对植物没什么研究,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只见魁又闭起嘴巴,孃也无意再继续追问。看到球和魁都摆出不悦的表情,若是再说错话,搞不好还会被他们臭骂一顿,彰则是双眼紧闭,用单手撑着脸一动也不动。
  经过几分钟……或许是十几分钟后,当魁的咖啡不再冒出热气时,球总算开口说话。
  「那么……」
  球看着彰,并且从柜台内侧搬出一个袋子放在柜台上,随即发出金属互相碰撞的沉重声响,听到这些声音,彰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都听孃说过事情经过了吧?
  彰点头表示同意,球便满意地露出微笑。
  「今晚十一点……」
  球低声说道,并且抬头看向店内的时钟。
  「也就是说,我们在七个小时后就要出发前往石神山,如果情报是真的,孃的父亲应该会在那边,当然还有栖羽亲那些家伙。」
  彰的身体对栖羽亲这个名词做出反应,只见他微微地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些家伙有没有武器,不过应该不会手无寸铁,也或许这是一场骗局,所以我们必须准备武器。」
  球一边解释,一边拉开袋子的拉链,袋口也随着动作露出满满的枪枝。
  「出发之前,我先说明枪的使用方法吧。」
  球将手伸进袋内准备掏出枪,可是彰在球拿出枪前就低声拒绝。
  「我不需要。」
  听到彰这么说,球突然暂停掏出枪的动作。
  「我不要用枪。」
  「……你觉得那些家伙光用刀就可以摆平吗?
  「做出决定的人是我。」
  「……彰。」
  球正想要继续说下去,彰却先开口阻止他。
  「我不想听你说教,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王意。」
  说完后,彰看着魁和孃补充说道:
  「你就教孃和魁小姐用枪的方法吧。」
  球叹了一口气,便转头看向魁,魁挥挥手表示自己也不需要。
  「我也不用,我住美国的时候就常常到射击训练场练习了。」
  最后只剩孃需要枪枝的使用说明,不过元禄精心挑选的枪枝全都体积庞大,孃不论哪把枪部无法随心所欲地使用。球只好将枪丢回袋子,无可奈何地趴在柜台上。
  「唉……前途真是渺茫。」
  魁在早已冷掉的咖啡中加进一块方糖,手中握着茶匙站了起来,走向前窥视袋内的怆枝。
  「我要用这把。」
  魁取出一把枪,正是元禄说的AK步枪,也是孃搬回来的枪枝中最大型的一种。
  「妳拿得动吗?
  球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魁,魁则是熟练地检查步枪。
  「我用过M16,反正部差不多嘛。」
  说完后,魁拿起枪摆出射击姿势。
  「只要开个几枪,我就可以找回以前的手感啦。」
  魁将步枪放回柜台,并转身坐回原来的座位,球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那其它枪就交给我带过去吧……孃,妳之前那把枪还带在身上吗?
  经球这么一问,孃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掌心雷,球则是接过手枪开始仔细地检查。
  「话说回来,元禄那里居然会摆这种枪。」
  球来来回回地打量这把枪,并且将枪身从中间扳开,孃不知道这把枪可以这样折开,只见她惊讶地直盯着球的手掌。枪口分成上下两排,一次能够装填两颗子弹,而子弹则已经上瞠了。
  「弹药也已经装好了。这种枪很轻巧,我想孃应该能用,这种枪通常是女性拿来防身的。」
  说明完后,球便教孃开枪的方法。
  「先拉下击锤再扣扳机,也许妳会觉得有点难按,所以手指要多用点力。这种枪只能装两颗子弹,而且以我们现有的弹药可能无法补充,最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再开枪,平常我们会保护妳的。」
  孃不太会使用枪枝,一起参加行动也只是大家的包袱。尽管如此,球并没有禁止孃参加他们的行动,也让孃倍感欣慰。之前与球谈过这次的行动,所以孃本来还很担心球会想办法阻止她,就如同彰拥有「不使用枪枝」的信念,孃无论如何都坚持要参加这次的行动。孃打从心底感激球的理解和体贴,脸颊也不禁绽放笑容。
  「你这种状况有办法保护孃吗?
  魁完全没碰咖啡,只见她不停地搅拌咖啡并发出低声的嘲讽。
  「妳想表达什么?
  球虽然一直表现出不安的样子,但始终保持某种程度的清醒。他回过头看着魁,压低声音如此回问。球的语气显然有些愤怒,魁则是瞧都不瞧球一眼,继续看着她的咖啡。
  「要我帮你打一针镇定剂吗?我看你好像静不下来。」
  球移动到魁正对面的位置并瞪着魁。
  「那妳也不用拼命找我麻烦吧。」
  「我可不想因为同伴失误丢掉小命喔。」
  「我才不想被人从背后误开一枪。」
  两人间充满火药味,好像随时会大打出手。不过,就在孃认为他们应该不至于真的打起来的瞬间,魁竟然掴了球一个耳光,让孃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球也立即回了魁一巴掌。
  孃打算出面阻止他们,彰却拉着孃的裙摆不放,孃想要叫他放开手,此时彰摇了摇头。
  「别管他们,那就跟小狗互咬差不多,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让他们发泄一下也好。」
  尽管听到彰这么说,孃也不晓得彰的想法是否正确,她只能心惊胆跳地观察事情的发展。不知何时,球已经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了。
  「我老早之前就想说清楚,最近你在臭屁个什么劲!常被欺负的小球球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魁一脚踢向球的下裆,球及时用手灵活地拨掉魁的攻击。
  「一天到晚啰唆小时候的鸟事……妳都不会觉得烦吗!
  「你说什么!
  被球拨开的力道让魁的身体转了一圈,魁趁势对球踢出曾经一脚踢昏我论会流氓的强劲回旋踢,却落空露出破绽,球趁隙接近魁的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
  「妳闹够了吗?我知道妳很害怕……」
  球的这句话让魁低着头并不停发抖。
  「对啦!没错!我就是害怕!
  魁抬起头,眼中顿时流下两行眼泪,泪水也将化妆的眼线溶解为黑色混浊的液体。球似乎对魁突如其来的泪水有点不知所措,便马上松开拉住魁的手。
  「想到等一下说不定会被杀掉,我就很害怕!这很正常吧!
  魁用不停颤抖的手抓住球的肩膀,于是球将手掌叠放在魁的手上。
  「不只是妳担心害怕,大家都一样。」
  一说完,球便托起魁的下巴靠近自己。魁惊讶地想要推开球,可是球的热唇已经贴在魁的朱唇上,而魁立刻将拳头挥向球的脸颊。
  「你……你……你怎么那么白痴!
  球只是摸摸被打的脸响应: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妳又不是处女。」
  「我的内心还是纯真的少女!你这个猪头!唉……如果怀孕怎么办?
  魁随即拿起座位旁的手提包定向门口。孃正想追上去,只见魁回过头瞪着球。
  「我先回去补妆,顺便洗个澡。反正还有时间吧?
  「请便,记得十点之前回来就好。」
  球对魁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只见他平淡地如此回答,然后走回柜台内,孃则是呆滞地看着这两个人的一来一往。
  「就跟妳说吧,不用管他们。」
  彰便耸了耸肩并站起身。
  「我也稍微出去集中精神,出发前我会再回来。」
  他对孃留下这句话,也接着走出店门口,球则是开始清洗杯子。孃想要一起帮忙整理,球却委婉地拒绝孃的好意。
  孃抬头看向时钟,到出发为止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孃渐渐感觉到一股睡意,看到她开始打起瞌睡的球开口说道:
  「妳应该很累吧?时间到我会叫醒妳,妳放心休息吧。」
  听到球的这句话后,孃便安稳地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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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台大约步行十五分钟。当一行人快要接近当时巴亡停车的停车场时,球怱然停住脚步,走在正后方的孃来不及反应,整个脸撞上球的背后。
  「怎……」
  孃正要开口询问,却被身旁的魁用手捂住嘴巴,孃才掌握到周遭的情况——大约前方一百公尺处,有辆车停在先前回想的停车场里。球缓缓地屈身走向道路边,并且窥视前方的动静,其余人则是跟着球,尽量往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移动。
  「是那些家伙的车吗?
  「有可能。」
  虽然这里有瞭望台,可是应该没有人会在三更半夜观看风景吧?再加上那是一台车窗贴着黑色隔热纸、连车身都一片漆黑的厢型车,丝毫不像是赏夜景的普通人会开的车。
  「问题是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球低声这么说道。对方有极有可能是栖羽亲的人,如果打算在山顶进行某种勾当,派人在这里把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群坏蛋也太勤奋啰,不是说十一点开始行动吗……现在才十点半而已。」
  「……我们上吧。」
  彰说完便准备向前冲去,球连忙把他拉回来。
  「你别阻止我。既然这里有人看守,那就表示山顶上还有其它人吧?我们再不赶快行动,孃的父亲就会很危险。」
  「是这样没错啦……」
  彰和球的对话进行到一半,魁就已经从手提袋内拿出AK步枪和备用的弹匣了。
  「彰说得没错。既然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不硬拼也不行啦。」
  「好吧,可是我们尽量不要用枪,被山顶的家伙们听到就糟了。」
  魁一点头,彰像是接到指令似地立刻冲出去。
  「彰!
  孃也慌张地尾随在后。当众人接近停车场,两个面露凶光的男人便走下车,挡住孃和彰的去路。
  「喂!歹势喔……」
  男人还没说完,彰早已纵身一跃踢中男人的鼻梁,另外一个人也被彰的拳头打中鼻于而跌倒在地。
  「你……你们两个干什么!
  第三个男人急急忙忙冲出后座,孃立刻飞奔至那个男人面前,用上勾拳狠狠地击中男人的下巴。男人翻着白眼倒在地上。随后赶到的球和魁则是一一察看男人们的状况。
  「总之,先把他们绑起来丢进车里吧。」
  球一说完,随即从上衣口袋中取出胶带。
  「你的准备还真周到……」
  「我可是巨细靡遗地考虑过各种情况喔。」
  四个人一起用胶带将昏倒的男人加以捆绑,顺便塞住他们的嘴巴,并且把他们丢进车里关紧车门,然后加快脚步赶往山顶的方向。
  「话说回来,孃的身手不赖喔。」
  此时,球语带敬意地称赞孃。
  「我也考虑过很多事情。」
  孃还记得球刚刚说的话,于是有样学样地回答:
  「我不想扯大家后腿……也希望自己能有点用处。」
  「别担心,妳可是很有用的。」
  跑上山顶后,大家都感到有些疲惫,于是在与瞭望台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稍做休息,顺便调整呼吸。目前尚未发现周围有其它成员,每个人都保持静默不语,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接着继续向前迈进。
  山顶有座面积宽广的公园,而瞭望台位于公园的北端。四个人小心翼翌一地靠近,瞭望台确实可看见几个人的身影,不过天色黑暗加上那几个人都背对着他们,根本看不出来哪个人是孃的父亲。球从怀里掏出手枪拉下击锤,魁的AK步枪也随时蓄势待发,两人同时趋近对方并叫道:
  「不准动!
  对方缓慢地转过身,见到总算露面的敌人时,孃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你们……」
  男人们一看到孃等人,便惊讶地发出嘟哝,于是球微微放低枪口。
  「我论会……」
  转头的四个男人都是认识的面孔,就是先前跟踪孃等人的我论会流氓。
  「你们怎会在这里?
  须藤向前踏了一步率先质问孃一行人,手中依旧握着那晚拿的手杖刀。
  「这才是我想问的。须藤先生,你们来这做什么?
  须藤看了一眼握着枪枝的球和魁。
  「出来玩还带这么危险的东西啊。」
  孃对须藤怀着戒心并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父亲的踪影。
  「爸爸呢……我爸爸在哪里?
  孃推开球逼近须藤,须藤则是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孃。
  「爸爸?妳在说什么?
  「孃!不要靠近他!
  听到球的命令,孃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球又再度提出同样的问题。
  「我们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倒是你们在这种地方拿着这些东西,那件事果然是……」
  须藤身后的男人们听到这句话,便立即摆好姿势准备开枪。
  「果然就是你们这些人!
  球和魁注意到须藤瞬间压低身体,当场一个飞跳向后退。即使他们的反应还算够快,球的外套还是被划开,球一站稳便立刻开枪,面前的四个男人见状也随即散开躲避。
  「别让他们跑了!
  听到球的喊叫,孃立刻追赶逃跑的男人。
  「孃!不要一个人行动!
  虽然彰大声喊叫,孃还是不顾一切地奔跑。我已经决定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了,我要和大家一样必须有所行动。孃回过头看向彰,发现他正在和须藤对峙,无法随心所欲地离开。孃知道须藤的实力,因此脑海中瞬间闪过一股不安感,让她想要跑回到彰的身边。不过,孃考虑到自己如果陪在彰身边,对彰而言才是绑手绑脚。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须藤面前几乎毫无用处,然而若是彰的话……孃相信彰一定能够对抗须藤,于是她专注地追赶那个离开的男人。那个男人大概害怕被流弹波及,只见他头也不回地逃到离瞭望台有点距离的地方后,才转过头察看身后的情况。孃记得这名年轻男子好像叫做贤治,他的手里也握着手枪。
  「杀死会长的人果然就是妳……」
  男人如此质问孃,孃却没有闲情逸致回答他的问题。纵使孃当场否认,对方也不会相信她的辩解。只要一个不留神,就极有可能被对方趁机狙杀,于是孃将所有精神集中在手枪和对方扣着扳机的手指上。孃缓缓地往旁边移动,贤治的枪口也跟着她移动。现在和歹徒劫持公交车时有点相像,只是公交车上的歹徒并不是一开始就拿枪对着她,两者间也有很大的不同,那时孃是从死角趁虚而入,才有办法成功制服歹徒。
  「不要动……我真的会开枪啊!
  孃的行动让贤治感到焦躁难耐,孃发现贤治握着枪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他应该还没开枪杀过人吧?因为自己也曾经这样,所以孃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她对贤治的威胁和喊叫视若无睹,边移动边目测彼此的距离。
  「我、我叫妳不要动!
  果然不出所料,贤治开始自乱阵脚,声音也显得更为慌乱。孃看到贤治的枪口已经微微偏离,便迈步以曲线轨道冲向贤治,贤治连忙扫下扳机,但是孃已经不在原地了。孃举起右手,朝贤治的下巴毫不留情地挥出一拳,贤治却没有像停车场的男人那样昏倒,他勉强地撑住孃的猛力一击,身体稍微摇晃了一下。
  「妈的!妳这个贱女人!
  贤治重新站稳脚步,再度将枪口指向孃,孃慌张地蹲下闪避,子弹也随着爆炸似的巨响从孃的头顶掠过,让孃不禁倒吞了一口凉气。孃握紧右拳,感觉到拳头有点疼痛,她使尽全身力量殴打别人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过去她常常和父亲拳脚相向,却几乎没有真正用出全力,今天却接连三次卯足全身力量痛殴对方,即使公交车劫持事件结束到现在已经经过好几个小时,之后又两度使用右拳痛扁对方,说不定已经伤到右手的某个地方了。
  此时,贤治的枪口缓缓地瞄准往下蹲的孃。
  孃认为以现在的姿势根本不可能往旁边跳开,便下意识地握紧左拳,确定对方位于自己可以击中的距离内,于是伸直膝盖朝地面奋力一蹬。这发由下往上的勾拳命中贤治的人中附近,让贤治整个人不禁往后仰,枪口也随着大幅度偏离轨道,看到贤治脚步踉呛的模样,孃又补上一记左拳击中他的脸庞,贤治便随着呻吟声不支倒地。见到贤治放开枪时,孃不禁松了一口气,她捡起地上的枪枝回头看向彰,发现彰还在和须藤对峙。
  孃赶紧跑到彰身边,此时彰正好闪过须藤的拔刀攻击。
  「太好了……还好妳没事。」
  彰回头低声说道。孃点点头响应,准备举起手枪对准须藤,彰却出手制止她。
  「快退后!
  此时,须藤已经逼近两人并再度拔刀。孃比彰慢半步往后闪躲,上半身也传出被某种硬物划过的感觉,让孃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刀砍中。她双脚着地后,便赶紧用手摸摸上半身,还好只有外套被刀刃划破,多亏身上有穿防弹衣,刀刃才没有砍伤身体。
  「里面穿了什么玩意啊?
  须藤一边收起刀,一边如此自言自语。孃发现自己正在下意识地后退,也回想起先前她拿枪对准须藤时,须藤曾经夸口自己比枪的速度还要快。孃亲身体验到须藤绝非自夸,在孃用枪瞄准他之前,须藤就已经朝着她逼近拔刀发动攻击了。
  手中握着短刀的彰并没有后退,他正在观察自己和须藤之间的距离。
  就在彰微微地晃动短刀的瞬问,须藤突然拉近距离。
  剎那间,彰跳往斜前方,用短刀打偏须藤拔出的刀身,接着用反手向须藤回敬一刀,被击中的须藤脚步不稳地向后退,在须藤站稳身子的同时,远处连续传来数发枪声,须藤的身体顿时大为摇晃,彰见状则是皱起眉头。
  彰转头望向枪声来源处,看到魁和球都拿着枪对准须藤,枪口正冒出一阵阵的白烟。
  须藤往后倒退几步,并且狠狠地瞪着球。
  孃则是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球先生!快点闪开!
  只见球缓缓地靠近须藤,两人间只差几步的距离,此时彰却突然破口大喊。一听到彰的警告,球便立刻往后跳起闪避,不过须藤的刀却已经砍中球的大腿,须藤接着往前冲刺,这次的目标换成魁,魁也马上举起AK步枪对须藤扫射,须藤却在空中灵巧地扭动身体避开子弹,并且挥刀攻击魁的双臂。顿时血沫横飞,魁踉踉呛舱地后退,手中的步枪也跟着掉到地面。
  即使大腿不停流血而坐在地面无法起身,球仍然对须藤开枪射击。须藤一边闪躲飞来的子弹,一边冲向球准备给予致命的一击。孃握着从贤治手中抢来的手枪对须藤射击,身体也被突如其来的后座力震得往后仰,子弹击中须藤的背后,但是须藤的身体仅仅微微一晃,毫不在意地继续往球的方向逼近。
  正当须藤挥刀砍往球时,彰立刻出刀扫向须藤的颈项,须藤抽身闪躲这道攻击,并且拉远和彰之间的距离。
  「你也穿了某些东西在身上吧。」
  彰低声说道,须藤则是把刀收回刀鞘,并且露出笑容说道: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嘛。」
  确实如同彰的推测,须藤明明身中一刀与无数子弹,却没有流出半滴鲜血。
  「孃!球先生和魁小姐就拜托妳了!
  彰盯着须藤对孃大喊。孃点点头跑向球的身边,让球扶着肩膀撑起身体,魁也按着手臂的伤口靠近两人。
  「妳还好吧?
  被球这么一问,魁便摆动下巴指着AK步枪。
  「这种小伤还死不了……不过大概已经拿不动步枪了,连瞄准也有困难,给你用吧。」
  球便将目光转向须藤和彰。
  「没想到对方也有穿防弹衣……真的很糗,我倒是没有考虑到这点,早知道就调度火力更强的枪了……」
  彰和须藤逐渐缩短彼此间的距离。须藤的刀身约为彰的短刀的两倍,以刀身长度来看,彰的确处于劣势,而须藤的拔刀速度也远比短刀快速,这样彰遗能找得到攻击的空档吗?孃稍做思考后,决定捡起魁丢在一旁的AK步枪,她认为自己必须出手帮助彰,于是将视线再度转向彰。
  须藤的拔刀收刀皆发生在一瞬间,孃虽然努力想要看清楚,却无法跟上须藤几近神速的斩击。只见彰在干钧一发之际躲过须藤的刀身,孃以为刀刃只是轻轻地掠过彰的上半身,顿时安心不少,反正防弹衣能够挡住那点程度的攻击,可是彰的衣服被划出一道裂痕,白皙的肌肤也露了出来,孃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而且肌肤还被划出伤口渗出鲜血。
  「那个笨蛋……结果还是没穿!
  球低声骂道,然后举起手枪,彰察觉到球的动作便立刻发出大叫。
  「你不要出手!
  正想要帮忙的孃也顿时停下准备前进的脚步。
  「……我不喜欢连手对付一个人的感觉,我自己来就好。」
  球则是恨恨地啧了一声,须藤又将手杖刀扛回肩上,扬起嘴角看着彰。
  「我倒不讨厌这种感觉。」
  见到彰默默地压低身体,须藤也举起手杖刀备战。
  须藤往前跨了一步,用没有拔刀的杖扫向彰的脚。彰抬起脚闪过攻击,用反手拿着短刀砍向须藤的腋下,须藤用成为刀鞘的杖接下这刀,顿时激荡出坚固物体相撞的声音,也让孃发现须藤的手杖是以金属打造而成。
  接着,须藤用刀刃刺向彰的头部,彰以最小的动作闪过,但须藤又再补刺一刀,并且在途中略微变化刀刃突刺的轨道。彰来不及反应,因此被须藤的刀子浅浅地划过侧腹。
  「……彰!
  就在孃大叫的同时,彰伸手抓住须藤握刀的手,似乎因为用力揪住须藤的手,侧腹的伤口随即喷出大量的鲜血。彰毫不在意地继续抓紧须藤的手腕,握着短刀的手则是对准须藤的肩头挥砍。须藤立刻丢掉刀鞘,出手挡住彰的手腕,两个人便仿佛比赛腕力般僵持不下。彰死命地压下须藤的手腕,另一方面,须藤打算甩开被彰紧紧抓住的手臂,让刀砍往彰的躯体。
  时间拖得越长,对彰越为不利。彰的体格不仅比须藤纤细,而且又身负重伤,须藤看到彰的侧腹流下一滴一滴的鲜血,便露出狡诈的微笑。
  「很痛吗?假如乖乖穿上防弹衣的话,就不会受这种伤啰。」
  须藤一边说着,一边加重握刀那只手的力道,彰拼命地挡住他,脸庞却露出一抹微笑。
  「我就是不喜欢……那种会降低戒心的东西。」
  「降低戒心?
  「拿你来说,你不会让敌人攻击头部和脚部,但是你会注意身体的部分吗?至于现在,因为你知道我想攻击你的躯体,所以你专心在攻击上,对防守却毫不在意。」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彰的短刀已经贴在须藤的肩头上了,而须藤的刀刃也逐渐逼近彰的侧腹。光看刀身靠近身体的距离,理应是彰占优势,然而须藤却看起来从容不迫。
  「紧张吧……我的刀已经碰到你的身体了。」
  「反正没有用,要砍就应该砍脖子!
  当须藤的刀身碰触到彰的瞬间,须藤突然放松挡住彰的手。彰趁隙由须藤的肩膀斜向往侧腹深深砍下,单膝也跟着动作落地。两人间发出类似切蔬菜时的沉重声响,只见须藤瞬间往后仰,他回过神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然还是没有流出半滴血。
  彰依然维持单膝跪地、短刀从上斜向挥下的姿势,并且抬头看着须藤。须藤见彰不动,便从容地举起刀,孃立即用手枪瞄准须藤,不过须藤却突然停下动作。
  「你用防弹衣当成保命工具,我是赌上自己的生命,你面对决斗的心态和我差太多了。」
  须藤的防弹衣也随着彰的话冒出一道裂痕。
  「真是个臭屁的死小鬼……」
  裂缝中随即喷出鲜血,须藤便缓缓地朝后仰倒在地面,孃连忙跑到彰的身边,彰不等孃的搀扶便自行起身,并且对孃露出微笑。
  「妳没事吧?
  孃认为问出这句话的人应该是自己,于是用肩膀扶住彰,彰也毫不客气地靠在孃的身上。尽管伤势不轻,彰仍然露出不在乎的模样。
  「这样就算是把他们摆平了吧。」
  球环视四周并低声说道。
  「现在该怎么办?刚刚我没有杀掉追赶的人,要给他最后一击吗?
  「我也只是暂且打昏对方而已,他还躺在那里,不过我拿走他的枪了。」
  孃也是采取跟球和魁同样的做法,四个人都没有取走敌人的生命,孃也莫名地感到无比安慰。孃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须藤,正以为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只见须藤呼吸急促地慢慢撑起身体,他已经放下手中的刀子,用双眼盯着他们四个人。
  「这决算我们赢了,你没意见吧?
  球举着枪问须藤,须藤则是满腹狐疑地歪着头。
  「你们不杀我吗?
  「我们还有事想问你。」
  「不好意思,我对你们没啥好说的。」
  听到须藤如此强硬的答复,球便闭口不语。孃开始思考是否该杀死须藤,而且不只定他,其它人该怎么办?我们到底足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孃倏然想起自己前来拯救父亲的事。
  「我爸爸在哪里?
  须藤则是对孃的问题再度微微歪着头。
  「妳在说什么?
  「别装傻!
  就在孃逼近须藤的瞬间,似乎有颗子弹射中她的脚边,却没有听到枪声。孃吃惊地环视四周,须藤则已经注意到来者是谁而露出微笑。
  「大姊头,妳很慢耶。」
  只听见须藤低声如此说道,有个人影站在他的视线前方,似乎就是那个人影开的枪,发现有人靠近的球等人也摆出防备的姿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影如此喃喃说道。听到这道似曾相识的女性声音时,最先吃惊的人是彰,看到那个逐渐靠近的人影,彰便放下手中的短刀低声呢喃:
  「……不可能……」
  尽管彰没有多说话,孃却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随着人影越走越近,庐山真面目也越来越鲜明。
  孃不想看,现实却逼着孃必须看清楚。
  于是孃瞇起眼睛。
  到底是为了模糊自己的视线?
  还是为了要看得更清楚呢?
  孃也不明白。
  「怎么会……」
  眼前现身的女性反而这么嘟囔。这时,她的长相也清楚地映入每个人的眼帘,正是彰的养母三条真琴。她拿着一把手枪,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真琴小姐……」
  被彰叫出名字后,真琴才回过神环顾四周,接着将视线转向须藤。
  「罗丹,麻烦你解释一下情况。」
  「我只是照妳说的来到这里,结果那些家伙突然攻击我们,然后我们还手而已。」
  「真琴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琴并没有回答彰的问题。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反而这么回问彰。
  球将原本对准须藤的枪口缓缓地转向真琴。
  「我要报老爸的仇。」
  球这么说完后,真琴立刻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慌张神情,如果她是毫不知情的人,就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妳以前曾经是老爸的伙伴吗?
  真琴仍然沉默以对,只见她垂下眼帘,并且将手中的枪收进开叉裙子内侧的皮套里。
  「……你知道多少内幕?
  真琴的问题几乎算是对球的回答。
  「我知道老爸他们曾经做过的事,还有最后的下场。」
  「嗯……那也不用我再多做解释了。」
  「妳真的是栖羽亲的成员吗?
  「没错。」
  真琴的直率回答让一行人目瞪口呆,孃一直相信真琴,这段话却讽刺地打破孃的信赖。
  「从某个角度来看,我应该算是你们的仇人吧,我一直很怕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不可能……」
  彰摇着头,一步步地走近真琴,并且伸手一把抓住真琴的外套领口。
  「为什么!那妳为什么还要收养我?反正妳是背叛者,干么还要多管我的事!
  「给我等一下……」
  这时须藤出面说话,他走到彰的身边,拉开彰揪着真琴的手。
  「我有点搞不懂……大姊头,这些小鬼们是来干嘛的?讲得好像他们本来不知道妳是栖羽亲的人。话说回来,今天来这里的人不是栖羽亲的成员喔!?
  须藤的话让孃的脑袋一片混乱,真琴的确是旧栖羽亲的成员,不过须藤却认为今天在这里的是栖羽亲的成员,和孃等人的状况一样。
  「你不是栖羽亲的人吗?
  听到球的问题,须藤不屑地露出冷笑,还别过脸吐出一口口水。
  「拜托……我可是为了干掉那些家伙才特地来这里夜游的。」
  「等等……我完全听不懂你说的话。」
  听到魁的自言自语,真琴发现症结点似地慌忙观察四周,随后紧紧看着球。
  「该不会……你们听说栖羽亲的人会来这里?
  「没错,然后妳就出现了。」
  「到底你们听谁……」
  不等真琴问完,球便提早回答:
  「赤羽市长和一个叫做阿佐田的人。」
  一听到那两个人的名字,真琴立刻脸色大变,虽然暗夜中无法看清楚真琴的脸,不过感觉得到她的苍白脸色。
  「……也就是说,我的行迹败露了。」
  真琴如此自言自语后,便转头看向后方。
  「有话以后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所有人茫然地看着正准备掉头离开的真琴,无法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当他们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时,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没这个必要。」
  真琴停止动作,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便万事休矣地垂下头。
  事发至此,孃总算得以一窥整个事件的核心。
  「所有的演员总算到齐了。」
  男人如此说道。最后剩下的演员只有这两个男人,于是孃抬起头将目光移向他们,只见赤羽和元禄两人缓缓地接近孃等人。
  「真琴,妳这样就放弃啦?真是的,妳不多挣扎几下,俺会很无聊耶。」
  元禄带着苦笑调侃真琴,真琴则是往后倒退几步,伸出双手挡在彰前面。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6-5 17:04 编辑 ]




  ……活得很痛苦。
  这也是孃时常出现的感受,在这个世界活得很痛苦,因此孃才会盼望自己脱离平凡无趣的日常生活。
  「元禄,你太狂妄了……」
  真琴嘟嚷地说着,元禄只是无奈地笑着响应:
  「也许吧。不过,俺可是很认真的,现在已经准备妥当啦,只差把pulp散布出去就大功告成了。所以俺突然想到,把毒品制造成印刷品的模样,马上就会在城市中快速普及啰。」
  「你以为你做这种事……如果这个城市出现异常现象,你觉得邻近的城市不会注意到吗?你们最多只能掌握这个城市还有周遭的警察机关,如果派出镇压部队,你们的计划就会归于失败,难道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真琴激动地说完,元禄则是轻轻地啧了几声否定真琴的想法。
  「俺没有那么笨,所以才会做个测验嘛。咱们已经将puIp散播到某些人的手上了,俺想知道这些家伙的战斗力有多高。到底能不能让条子感到棘手?还是没有什么搞头就出局?如果没有这些情报,俺就没办法做出最后的判断。视情况需要,说不定咱们必须弄到大批武器散播出去,或是再改良pulp的药效。总之,俺还要看看实际成效再决定。」
  「你真的疯了……」
  真琴像是突然被点醒似地说道,元禄仍然带着苦笑响应。
  「俺也这么觉得,可惜烧坏掉的脑袋没办法变回来啦!总而言之,俺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测试对象,也就是帮俺测试puIp成瘾者的假想敌,这时候刚好有你们出现。其实俺本来想找条子试试他们的力量,不过死几个条子就会引起社会大众的注意,找实力平平的普通人又没有意义,所以俺希望能找到有点看头的人。」
  「发现你们之后,为了了解你们的实力,我们让你们暂且自行动,这样就能测试出你们每个人的程度,而且我认为,让你们彼此误会开战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赤羽则是补充说道。孃想起那天被须藤等人攻击的情况,根据须藤的说法,有人诬告孃是射杀须藤父亲的凶手,须藤也因此袭击他们。如今元禄和赤羽的说明也让所有谜团揭晓,同时说明须藤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原因,一切都是元禄和赤羽的计划。
  「真琴……俺一直都知道,这些年来妳暗中策划想要打垮我们,俺是故意假装当做没看见而已。如果真的想要杀掉妳,俺随时随地都能办到,不过俺对妳有信心喔,相信妳一定会帮俺找到完美的假想敌。」
  元禄一边说着,一边依序看往须藤和贤治。
  「可是……俺真的很失望,除了须藤,妳找来的人都是依些没用的小瘪三。俺还特地收买两个我论会的家伙探听内情,才知道我论会的老会长是个没用的糟老头,所以俺就让他早点下台一鞠躬啦。」
  「杀死我爸的犯人原来是你们这些混蛋……」
  须藤咬牙切齿地说着,元禄却若无其事地回答:
  「没错。」
  听到元禄的话,须藤立刻做势扑向元禄,却被过去的部下们团团压倒在地,然而须藤还是不死心地匍匐前进。
  「须藤,看你很兴奋嘛。俺承认要托真琴的福才能找到你这块宝物,还有你们……」
  元禄这次将视线转向球。
  「这个大少爷也表现得不错,一开始俺还很担心这些小鬼没什么用,看你们打过之后……觉得你们真是派得上用场的棋子。」
  元禄走向孃,硬是抓住倒退几步的孃的手臂。
  彰正要冲上来救孃,孃却摇头暗示要他先别过来。
  ……如果是这个距离……
  孃开始暗自盘算。
  孃将没被元禄抓住的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握住枪,接着立刻掏出手枪抵住元禄的太阳穴,孃认为自己并没有放狠话威胁的余力,也没有时间犹豫不决,于是在开口说话前,便用手指头拙下扳机,现场马上传出一道枪声。枪口冒出的硝烟熏得孃有点睁不开眼睛,不过她还是瞇着眼睛,想要看清楚自己是否打中元禄。
  「……真是吓死俺啦。」
  子弹却只擦过他的太阳穴造成皮肉伤,虽然流出一点血,但还不至于危及性命。孃准备再次拙下扳机,元禄立刻压住她的手,看到这个情景的赤羽也随即拿起枪,元禄则是转过头看着他。
  「把枪放下!俺没事!
  喊退赤羽后,只见元禄绽放出有如孩童般的微笑。
  「好样的。」
  并且注视着孃手握的枪说道:
  「这是仓库里的枪嘛……原来被妳偷拿出来啦,俺完全没有发现。」
  说完后便放开抓住孃的手。
  「孃,里面俺最担心的就是妳,不过妳也变得很能干啦,这样也是个不错的假想敌。」
  元禄慢条斯理地望向赤羽,赤羽则是点点头,缓缓将枪口朝向孃身后的贤治。
  「那么,现在就只剩一个不中用的家伙了。虽然很遗憾,俺还是要请这位瘪三退场啰,拿着没用的棋子也没有意义嘛。」
  「他妈的……你想干嘛!
  须藤发出大喊,他的旧部下立刻将他踹倒。
  「动手!
  就在元禄喊话的同时,赤羽的枪随即发出一声巨响。不可思议的是,孃竟然看得到子弹行进的轨迹,子弹有如电影的慢动作般缓缓地以螺旋的方式前进,接着射中贤治的眉间,贤治的头也宛如被砸破的西瓜似地爆炸。
  「贤治!
  混混们依然压着大声喊叫的须藤。
  「山崎!松元!你们部疯了吗!
  山崎和松元对须藤的问题毫无反应,从他们异于常人的眼神看来,他们或许已经受到putp影响了。
  「好啦……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你们都是棋盘中的棋子,那就好好想办法拼命抵抗吧。不过,如果你们落跑就没戏唱了,俺还是要抓个人质保险。」
  即使已经两度目睹凶杀现场,但场面仍然实在过于凄惨,让孃吓得六神无主,元禄则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孃,妳的老爸还活着。如果妳和同伴们想放弃抵抗落跑,俺就会干掉那个臭老头。抓着肮脏迈遢的大叔当人质实在没啥感觉,不过也只能将就一下啰。」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父亲还活着的消息,孃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只见她呆呆地盯着元禄。
  「……你说完了吗?
  真琴不耐烦地询问元禄,元禄则是露出开朗的笑容点点头。
  「喔?真歹势,啰哩叭唆地讲了一堆话,今天就各自解散吧。现在时间也很晚了……俺看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再开始吧。」
  此时,山崎和松元总算把须藤放开。
  赤羽和元禄则是让出下山的道路。
  「不过,咱们要没收这些枪,要枪的话就自己想办法吧。」
  听到元禄这句话,孃正准备放下手中的掌心雷,元禄却突然抓住她的手。
  「这把枪就送妳吧,反正也只剩一发子弹,就当做是对妳今天勇敢表现的奖品吧。」
  「……那还真是谢谢你。」
  这是孃唯一能够挤出口的讽刺话语,不知道元禄是听不懂还是假装不懂,他仍旧面带微笑。
  「嗯,记得小心回家。」
  或许这也是元禄对孃嘲讽的方式吧?于是孃向前迈步,让彰扶着她的肩膀。
  「须藤,那把刀就让你留着用吧。」
  须藤捡回自己的刀子,将刀收回刀鞘,并且目光凶狠地瞪着元禄。
  「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你们绝对会后悔没有当场杀掉我!
  「俺很期待喔。」
  须藤便掉头离开,真琴、球与魁也跟在后面一同离开。
  途中没有人想要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宛如极度疲倦的登山客般踏上归途。
  刚才的一切是真的吗?这或许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不仅之前的努力都全部变成泡影,还被敌人彻底地耍得团团转,并且成为对方眼中的笑柄。最悲惨的是,还得在敌人安排的舞台里不停挣扎。
  「真是狗屎混帐……」
  彰的低声咒骂突然打破沉默的气氛。
  「他们是什么东西啊!这根本是狗眼看人低嘛!
  一听到彰的大声叫骂,每个人都停下脚步。球拿出香烟叼在嘴边,魁提醒他香烟叼反了,球则是将还没点着的烟丢到地上。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要问我。」
  球和魁显得越来越烦躁,只见须藤自顾自地继续往前定。
  「你要去哪里?
  被真琴叫住的须藤停下动作,回过头看着真琴。
  「去哪里?除了回家我还能去哪?等伤养好,我就要把他们全部杀得一个都不剩!
  语毕,须藤又往前迈出步伐,只见真琴伸手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离开。
  「我不准你单独行动。」
  「妳凭什么命令我!我又不是妳的部下!
  须藤拨开真琴的手,真琴不再强硬阻止,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须藤。
  「罗丹……既然落到这个地步,我们也只能参加这场游戏了……」
  「然后呢?妳要我和这群小鬼合作吗?饶了我吧,我要用我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彰故意叹了一口气。
  「连我都打不过的人又能怎么样?
  须藤立刻挂着难看的表情瞪着彰。
  「不然再打一场看看吧?我不保证这次还会出现同样的结果。」
  话一出口,须藤便摆好架势,彰也不服输地准备迎战,真琴只好赶紧出面劝架。
  「我知道你们都在气头上,不过要打等以后再说吧,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养伤,之后再来讨论今后该怎么办……我说的有错吗?
  「赞成,而且我还有很多事要向真琴小姐请教。」
  听到球如此附和,须藤啧了一声,并且收回备战的架势。
  「从今以后……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孃的自言自语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天晓得。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就是写出这个游戏剧本的人,真他妈的是个没人性的狗屎王八蛋。」
  「走吧……我想回家冲个澡。」
  魁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地这么说着。
  之后,大家都只是默默地前进,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此时,孃忍不住抬头仰望夜空。
  我现在究竟身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转

  孃把自己锁在房里,手中还握着美工刀。
  无法抑制的焦躁、不安以及愤怒蜂涌而来,孃拼命地想要打散这些感觉,而她知道的唯一方法就是割腕。
  孃用美工刀的刀刃抵住手腕,接着划出一条横线,红色的鲜血也从一道浅浅的伤口中流出。尽管如此,不论是眼前面临的困境还是自己的心情,事情依然还是维持原状。孃的内心非常明白,但纵使明白,她的脑中仍然被一股非得做出行动的意念所支配,当她回过神后,手臂上又多了一条伤痕。
  孃一边盯着直直划过手腕的血液,一边思考未来的方向。
  昨晚真琴说过的话也在她的脑中一一浮现。
  下山后,所有人聚集到魁的家挑灯漫夜长谈,首先谈到栖羽亲的六个成员——球的父亲、魁的父亲、彰的母亲、真琴、赤羽和元禄,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组织,他们既没有枪枝也没有任何靠山,却只靠区区六个人的力量成功击垮整个组织。栖羽亲能够战胜毒品组织,原因在于彰的母亲和阿佐田元禄这两个人。
  在战斗方面,他们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栖羽亲借着两人的天分击垮毒品组织,正当众人认为一切即将结束之际,元禄和赤羽却瞒着伙伴们开始另起炉灶,利用毒品组织遗留的资源建立属于自己的组织,并且伪装成意外事故杀害球的父亲和魁的父亲,避免两人出面阻止。
  元禄和赤羽曾经邀真琴和彰的母亲加入他们的行列。
  但是,她们两个都异口同声地回绝。
  元禄等人非常想要得到彰的母亲的卓越战力,因此他们绑架年幼的彰,强迫彰的母亲答应要求。即使如此,彰的母亲还是不肯屈服答应,最后为了救彰,彰的母亲独自和元禄等人见面,从此也与彰天人永隔。
  「我已经和她约好了……」
  真琴如此说道。
  「她曾经拜托我,万一她没有回来,希望我加入元禄的组织,以此作为交换条件保住彰的性命,而我也答应了她的要求。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辱负重,但只要彰没事,我觉得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事实上,真琴还是努力遵守和彰的母亲的约定,于是以服从元禄为条件保住彰的性命,并且收彰为养子扶养他长大。
  然而,真琴并末因此放弃阻止元禄的阴谋,她背着元禄建立自己的人脉,偷偷进行打败元禄等人的计划,也在过程中认识我论会的人。我论会是个只有数名成员的暴力集团,但也因为规模不大,元禄才没有将我论会纳入支配下。
  和我论会熟络后,真琴想办法说服他们,一切准备也在此时就绪。
  真琴告诉须藤,她已经掌握元禄等人的行动了。
  但很不幸地,元禄等人早已得知真琴的暗杀计划,新栖羽亲先杀害没有利用价值的我论会会长,并且收买部分我论会成员,我论会中只有两个人毫不知情,那就是须藤和脑袋被子弹打爆的贤治。
  对与孃等人携手合作的事,须藤始终怀着否定的态度。
  当真琴说明到一半时,他甚至当场打算离开。
  不过,真琴仍然苦心劝阻他留下。
  「如果你真心想要替父亲报仇,最好还是和我们一起行动,你的存活率多少会比单枪匹马还要高,如果你只是想要白白送命的话,我不会阻止你。」
  不论是表情、口中说出的话以及散发出来的气魄,再再都显示出她活在危险世界的经历。孃首次和她见面时完全没有感觉,现在却明显释放出这种气息,须藤大概也感觉得到,便听从她的建议留了下来。
  真琴持续忍耐另一个世界的危险艰困,以平常人的身分在普通世界里生活,这也让孃对她尊敬不已。在这种近乎绝望的状态下,真琴是个值得倚赖的人物,而且又是目前唯一知道新栖羽亲内情的人,使孃又拾回一丝丝的希望。即便如此,这道微弱光芒还是无法扫除眼前这片深不可见的惨淡黑暗。
  孃如梦初醒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上面又多了一条伤痕,不管增加多少条伤痕,还是无法抚平自己忧心忡忡的心理状态,也许是心中的罪恶感驱使她不断伤害自己吧?倘若自己没有参与这件事,或许事情就不会如此演变。,要不是父亲成为人质,或许大家还有机会逃走。其实孃也表示不用在意她父亲,要大家赶快逃到别的地方,然而每个人都摇头拒绝。
  「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逃走了,虽然我们也想救出妳的父亲……反正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球如此告诉孃,更让孃认定当初要是她没插手,事情就不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孃认为自己的介入让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使事情转往最坏的方向前进。
  听真琴说完后,大家便彼此自我介绍一番并暂时解散。
  其实孃还想知道更多事情,例如元禄到底是谁、赤羽究竟有什么来历、道明寺市长和真琴的关系等等,但是大家并未讨论这些话题,只对今后的行动交换意见而已。
  因为在场的每个人皆已深深受创且身心俱疲了。
  元禄指定的开始时间为中午十二点,既然他会特定说出时间,表示他一定说到做到,于是众人约定先回家做好必要的准备后,再到敷岛家集合。
  「元禄应该已经调查过我们每个人的住址和身家背景了。中午一到,刺客八成就会找上门,所以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往别处移动。」
  孃一伙人本来是属于主动攻击的一方。
  然而,他们在追踪调查不明组织的过程中形势大为逆转,变成反被这个组织追杀。即使被元禄等人追杀,他们还是得继续追查敌人的行动,不然孃等人恐怕无法活着打赢这场战争,事情也渐渐地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
  此时,有道敲门声突然打断孃的思绪。
  「……可以进来吗?
  孃发现是彰的声音,赶紧用摆在床边的面纸擦掉手臂的血迹,并且拉下袖子遮住伤口,接着把美工刀藏到衣柜的抽屉内。一打开房门,身穿熟悉运动服的彰立刻映入眼帘,不知道是不是孃多虑,她总觉得彰看起来脸色很差。
  「彰,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听到孃的问题,彰搔了搔头喃喃说道:
  「我睡不着……」
  「真琴小姐呢?
  「她应该会晚点到,她忙着和出版社联络事情,所以我就先来了。」
  「这样啊……」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孃请彰进入她的房间,并且请彰坐在床铺上。其实她的房间不太适合招待访客,因为里面既没有椅子也没有桌子。
  孃坐在彰的旁边,只见彰用鼻子四处闻嗅。
  「有血的味道。」
  听到彰的话,孃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
  「……妳又割腕了?
  被彰这么一问,孃只好点头承认。
  「是喔。」
  彰低声回应,随即卷起运动服的袖子,手腕上有道全新的伤痕,和昨天看到的不太一样。毫无疑问地,眼前这条是刚刚割过的伤痕,伤口甚至还渗出些微鲜血。
  「起床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割下去了,本来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但是根本没有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跑来见妳了。」
  孃默默地拉起袖子,露出刚刚新割的伤口让彰过目,于是彰拉起孃的手,缓缓地将嘴唇贴在孃的伤口上。
  「我也是……我真的很担心,我知道割腕不会让事情改变,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掉……」
  彰用舌头舔掉孃微微渗出的血液。两个人都没有说任何话,他们或许知道唯有这么做,才能舒缓彼此心中的不安和郁闷。
  孃也握住彰的手,用舌头抵住伤口。
  「嗯……」
  彰发出呻吟声,孃则是面露微笑地继续舔着从伤口流出的鲜血。
  在旁人眼里,也许会觉得此种肉体接触极为诡异,但对孃和彰而言,这却是无比珍贵也无可替代的行为。
  两个人互相舔完对方的伤痕后,孃和彰双唇相接,让带有血腥味的舌头互相交缠,时间也点滴地逐渐流逝。

  待球、真琴还有须藤都到齐后,一行人便准备离开敷岛家,他们全都坐进须藤准备的厢型车,而由须藤充当驾驶。
  「我们现在要到哪里?
  球提出疑问,真琴则是摊开栖羽市的地图。
  「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我觉得到北边好了。」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北边算是观光景点,人多饭店也多,也是一个藏身的好地点。」
  话说回来,他们也不能一直停留在那里。孃抱着装满换洗衣物的背包,打开车窗把脸探出车外并望着后方。看到敷岛家在视线中逐渐变小,一股莫名的感伤也油然而生,一个月前才失去自己的家,现在连刚住惯的新家也消失了。
  「那个小鬼在搞什么……?
  须藤喃喃地说道,于是孃透过挡风玻璃往前观看,她也立刻明白须藤的意思,因为有位少女站在车前挡住他们的去路。少女穿着整套的黑色洋装,衣服还有显眼的白色蕾丝荷叶边,打扮简直宛如西式洋娃娃般,肩头还背着和衣服风格大相径庭的皮制手提袋。
  看到少女的长相后,孃不由得讶异万分。既没戴眼镜,发型也完全改变,连衣着打扮都和以前截然不同。但是,孃确定她就是一个月前行踪不明的朋友——小夏。
  「……小夏!
  就在孃喊出名字的同时,须藤突然紧急煞车。
  「妳他妈的活腻啦!
  须藤从车窗采出头叫骂,只见伫立在车前的小夏从手提袋中取出枪,孃还记得那是AK步枪,然后将手提袋扔在地上。
  「快趴下!
  真琴发现事情有异,便立刻高声发出警告,小夏也在此时托起步枪。孃看得出神,坐在旁边的彰硬是将她的头往下压,步枪也随即洒出无数颗子弹,将挡风玻璃上打出数不尽的弹痕,最后整片玻璃都化为碎片。
  「不是说中午十二点开始吗!
  魁大声喊叫,球则是看向手表确认时间。
  「现在才十点!
  枪声终于停止。孃战战兢兢地拾起头,小夏依旧握着步枪站在原地。
  「小夏!
  孃连忙叫出小夏的名字,同时冲出车子跑到小夏身边。
  「……须贺泽同学。」
  小夏低声地说着,冷不防地甩了孃一巴掌。孃不明就理地盯着小夏,只见小夏两眼无神,而且看来有股疯狂的气息。
  「我是过来向妳打招呼的。」
  「什么意思……?
  「我知道辰已老师是妳杀的,我绝对不会放过妳。」
  小夏撂下这句话,便转身准备离开,走到一半又转过来瞪着孃。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杀掉妳。」
  听到小夏的恐吓,孃不禁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她知道小夏并不是在开玩笑,她的眼神里带着极为憎恨的神色,心意已决的她丝毫听不进任何解释。
  「小夏……」
  彰已经下车来到孃的身边,并且抓住孃的手腕。
  「我们快定!这里耳目太多了!
  的确如彰所说,旁边已经有几个人靠过来围观,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警察随后应该就会赶过来了。栖羽亲已经渗透进警察组织里,因此被他们盯上绝非好事。
  「搞什么嘛!这可是我特地准备的车耶!
  须藤火冒三丈地大声嚷嚷,但总不能开着那台满是弹痕的车到处跑,于是每个人赶紧抱起自己的行李下车,彰也已经事先帮孃拿起行李了。
  然后,一伙人便穿过围观人潮的缝隙急忙逃跑。
  孃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察看,身后已经看不见小夏的身影了。孃不知道小夏消失的这一个月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夏也与这场游戏有关。孃想起元禄曾经说过的话,他已经让几个人服用puIp,以便测试他们的能力。
  小夏或许是其中一个人。
  换句话说,小夏也是敌人。
  我有办法对小夏开枪吗?
  我能铲除小夏向前迈进吗?
  孃不停思考这些问题,一边用手摸着上衣口袋,只剩一发子弹的掌心雷就在口袋里,这发子弹究竟该用来对付谁呢?
  假使用这把枪射杀小夏,自己恐怕就再也无法回到那段生活了。
  那段事到如今才怀念不已的日常生活。
  因为小夏也是孃过往平凡生活的某个部分。
  孃知道,自己和平凡世界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
  而现在身处的世界是如此狭窄、难以喘息且黯淡无光,而且让孃活得痛苦万分。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6-5 17:06 编辑 ]


  后

  当这本书出版时,我想我正好也辞掉工作了。
  当初我抱着半尝试的心态到某家公司面试,结果阴错阳差地被录取。一决定准备上班,我却突然胃痛,还满脑子想着「啊~~完了!我没办法上班啦~~干脆到街上裸奔让警察逮捕吧,这样公司就会取消录取了。」然而四年转眼即逝,没想到我居然能待在公司里撑那么久。
  我在一间专门制作电玩游戏的公司上班,可是我在四年里只完成一个游戏,硬要算其实有三个,其中一个是在开发途中加入,所以我只需要完成上司指定的例行工作;第二个是已完成游戏的更新版,我只需要在里面加点新材料,所以真正亲手完成的游戏也就只有一个,虽然少得可怜,不过近来的游戏制作都非常耗费时间,能有从头到尾完成的游戏或许也算是相当幸运的经历。
  会辞掉工作的原因有很多。消极说来,我认为自己实在不适合当个上班族;以积极面来说,这样就可以增加我写小说的时间,常常迟到请假、导致薪水没有大太的涨幅也是自作自受的原因之一。总之,原因多得不胜枚举。
  尽管在公司工作苦乐参半,离开时多少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倘若没有在公司上过班,就不太可能认识到各式各样的人,缘分真的很奇妙,现在手中有些工作就是在公司上班时才得到的机会,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有意思的一面。将来有机会,我会再向各位读者谈谈这个工作。

  接下来是完全不相关的话题。记得想辞掉工作的一年前左右,公司内部……至少在我的周围有很多人在相同时期结婚,简直像是在赶流行似地。我曾经出席其中几个人的喜宴,祝福佳偶并恭喜他们踏上人生的新旅程,看到新郎新娘幸福快乐的模样时,就会觉得那真是与自己无缘的世界。
  如果在十年前看到这种情景,我会认为结婚似乎很不错,也想找个伴侣携手踏入红毯。但最近想要结婚的念头却逐渐消失,也根本不会想到结婚这件事。
  或许各位读者会取笑我眼光过高。不过,其实是我认为自己缺乏让别人幸福的本领,我常常碰到朋友在面前哭诉,或是看到他们内心痛苦的样子,自己却往往只能袖手旁观而无法帮上任何忙。
  我曾经仔细思考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自己有多少能耐帮助别人。不过,我还是希望喜爱的人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自己能帮忙的事就尽力协助。
  可是,我却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连自己部甚感惊讶。
  每当我看到身边朋友痛苦时,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由我造成的。虽然我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但在现实生活中的我只能袖手旁观,也让对这件事产生诸多思绪。
  有时候我会设想,假如他们从来没认识过我,说不定会过着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吧?
  以某个角度来说,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却成为我心底的重要观念。
  这个世界的幸运并非无限,如果有人说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根本就是大放厥词。假设这个世界里有人幸福,那就一定会有人不幸,说来这真是悲哀。不过,我宁愿代替自己喜爱的人成为不幸的那一方,即使自己过着幸福的日子,当我看到喜爱的人身处不幸时,心里也会很痛苦难受。
  我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幸福分给别人,所以这一辈子我大概都无法成为「快乐王子」(注:The Happy Prince,王尔德(Oscar Wilde)的短篇童话故事。),只能焦虑不安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表示我正在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日子悲苦惨痛的人,根本无暇考虑这种无聊的小事。
  唉,一不小心又聊起沉闷的话题了。
  总是捧场阅读拙作的父母亲常常叮咛我多写些开朗活泼的内容,但真正动笔后,才发现自己又写成沉闷的故事,这应该是我的天生个性,尚请各位读者多多见谅。
  光谈些消极的事也颇无趣的,所以还是照例说些感谢之言吧。
  敬爱的责任编辑。
  我只能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欠您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偿还,不过当我稍微能够独撑大局时,我绝对会首先报答您的恩情。
  敬爱的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多亏您帮我画出比上集更美丽的插画,为灰暗阴沉的小说增添些许华丽的色彩,我有机会一定会当面向您致谢。
  给公司照顾我的上司们。
  感谢你们从未放弃不上进的我,并且一路照顾我四年,还有不论我是否认识的其它同事,请大家多多注意身体,也祝各位工作顺利。
  给寥寥无几的朋友们、还有总是陪在身边的妳。
  有你们的陪伴,我才能一路走过来。我不敢对你们直接说出这些话,但是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们,衷心期盼你们能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希望将来我们能一起互相扶持,为往后的人生努力打拼。
  给各位读者。
  总是写些沉闷的内容真是抱歉,还请各位支持这部还剩下最后一集的小说。希望这个故事结束时,能在各位的心中留下光辉明亮的感动和回忆,即便只有一点点也罢。
  给父母亲和姊姊。
  没有和你们商量就自行辞掉工作,让我的心底一直很愧疚,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还是想过着更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再也不用终日忙碌,也总算有时间孝顺你们了。
  还有姊姊,恭喜妳要结婚了。
  听说妳的婚礼将于六月举行,不知道我下本书能否在六月出版(编注:此为日方出版时间,与中文版有所差异),所以先在此祝贺妳和姊夫百年好合。

  我还想向很多人道谢,由于书本页数的限制,请恕我在此割爱。
  我爱大家,也很感谢各位的支持与爱护。
  有各位的支持,我才能过着如此幸福的日子。
  最后,我希望所有喜爱的人都能过着幸福的日子。连我这种人都能拥有幸福的话,各位一定拥有比我更加幸福的权利。
  如果我知道如何分送幸福,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幸福散播出去。
  虽然我不像快乐王子一样,拥有蓝宝石和金箔可以送给需要帮助的人们。
  2006年冬 森桥ビソゴ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6-5 17:07 编辑 ]


看到后记的第一句话还以为这书要TJ了……
幸好作者只是辞去了游戏制作者的工作而不是放弃写作,而且下一本就是完结了,
于是再次回到等待填坑的时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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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
前往
10000
lintime 騎士
呵呵, 就等3了

16 年前 0 回復

漫馨 平民
  棒哇 好书  


嘿嘿 继续搜索下一本~~~~~

16 年前 0 回復

nba66245337 勳爵
哦,这小说的剧情满特别的,真希望能快点出下载版

16 年前 0 回復

漫馨 平民
   找到第二卷了 激动的看 

16 年前 0 回復

auntesaunt 王爵
聽朋友說不錯 謝謝分享了 之後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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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い涙 侯爵
最近刚好看完1 觉得还可以就近来看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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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guai 伯爵
听说之这个本小说蛮好看的 花了1小时左右的时间看了段 还不错 去找下载的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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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冢雷蝶 騎士
第一卷最后就开始扯了,第二卷越扯越大,看他怎么把故事扯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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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2333 子爵
作者以“PULP”给书命名,很容易让读者想入非非

16 年前 0 回復

syqdisver 王爵
很有个性的小说啊,我被那个割腕的女主角彻底萌到了啊.....
两人的关系发展很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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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anus79 騎士
[跟三月七日是同个作者
不知这部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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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yfa 伯爵
已经出到二了吗。得回去温习一下一,感谢发布

16 年前 0 回復

Miyako 勳爵
聽說是三卷完結,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才看得到第三本~

16 年前 0 回復

碧落星空 王爵
很不错的剧情,让我的心情都振奋起来了

16 年前 0 回復

无毁的湖光 伯爵
老作新补中……







PS:积分阿积分,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爵位阿,我怨念的来又怨念去,不留下一点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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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ktan 伯爵
這一集後面的結局真是老梗阿
樓主辛苦了

16 年前 0 回復

浮生幽世 子爵
第二卷感觉没有第一卷好,虽然展开了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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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心 騎士
有點黑暗治癒的小說  看看第二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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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月 平民
内容比第一集要沉重了些,不过剧情更加紧凑了,始作俑者也浮出水面了,相信后面还会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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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幽世 子爵
写实系的画风,黑暗(伪)系列的剧情,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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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 王爵
我华丽地飘过~~~(((m ̄▽ ̄)m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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