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伯爵的誓约[台/简]


本帖最后由 相川歩 于 2013-3-14 18:43 编辑


替身伯爵的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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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家未森
插图:ねぎしきょ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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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章 谋略之夜与陌生的奇妙早晨
第二章 祈祷塔里的告白
第三章 出现抢新娘大盗!
第四章 宫殿里的逃亡
第五章 兄弟之争雄谁获胜
第六章 重新开始






本帖最后由 相川歩 于 2013-3-14 18:30 编辑


第一章 谋略之夜与陌生的奇妙早晨

暗夜里的房间里,男人俯视瘫软在眼前的少女。
他观察了好一阵子,确认她一动也不动后,便在她的面前单脚跪下,拿出放在怀里的香精油
瓶,打开盖子。
「——起来!」
让少女闻了闻代替当作觉醒剂的香精油,开口命令,就见原本无力瘫坐在地板上的少女蒙矓
地睁开眼睛。蓝灰色的眼眸无法聚焦,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妳知道自己是谁吗?」
少女有些痛苦的蹙起眉问,最后摇摇头。
男人看到她的反应暗自窃喜,「妳叫做蜜芮儿,亚德马利斯王国的贵族之女。」
「……你是……?」少女疑惑地问。
男子以正式的口吻回答:
「我是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妳的丈夫,我们要在后天举行婚礼。」
「丈夫……?」
「没错,以后妳只能听我的话,知道吗?」男人挑起她的下颚让她抬头,这么对她说。
少女动作迟缓地点头说:
「知道……」
「好孩子——跟我来。」
很满意少女完全被催眠,男子——大公抓着她的手腕站起来。
想不想听别人都不知道的祕密?——这样对她说,她果然中计。想起她认真听他说话的可悲模样,嘴角就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
「——不。」
下方传来轻微的喃喃声,他低下头。
蜜芮儿背靠着墙,全身缩成一团,彷彿被重物压住,一动也不动。大公试着用力想把她拉起来,然而只见她再度蹙眉,轻轻摇头说:
「我不想跟你走……」
传来虚弱的声音。
看到蜜芮儿表现出抵抗的态度,大公诧异地凝视着她。
过去像这样施以法术,从来没有人反抗过。看来并非失败,那么——是本能抗拒吗?
正当他思量时,寝室的门静静地开了。他回头看了眼不发一语地走进来的人,轻轻用手指示,让对方了解状况后说:
「这样可以吗?伯爵。」
「可以,戚谢你,大公殿下。」
华特伯爵微笑点头。重石似乎已经切断,不过他的脚踝还是挂着脚镖,只是当事人似乎不怎么在意。
大公今天中午收到他的来信。
我派了刺客引开蜜芮儿的侍女,现在只剩新娘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会先进房动手脚,请你消除她的记忆——这就是伯爵的请求内容。
伯爵以前就要求消除记忆,应该是知道超能力之事,所以才会请托,可是他应该不知道其实大公并没有超能力,大公也就顺势答应了。
「我听说你并发腰痛跟感冒在这里休息时,我就在想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那种小丫头,就算再怎么大意,也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抓,因此他也察觉伯爵是故意中计。果不其然,伯爵微笑着轻轻点头说:
「很抱歉,我想待在她身旁仔细观赏,因此答应了她的邀请。非常珍贵的经验。」
「也就是先我一步度过了愉快的时光吗——算了。」
大公收回香炉,缓缓地接着问:
「你有听过李察这个名字吗?」
「李察……很亚德马利斯风的名字,而且很常见……很抱歉,我没印象,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伯爵不解地反问。
可是自从知道蜜芮儿的存在,他就调查过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特别的男人的存在,然而他却刻意隐瞒——
怀疑与某种猜疑浮上脑海,为了一采虚实,大公突然改变了话题问。,
「你说他们应该不认识,不过——这丫头是不是果真认识艾沙尔伯特呢?」
伯爵面不改色,还一副讶异又不解的模样说道:「不知道……他们应该没见过面。她是那么说的吗?」
「我一说要杀他,她就非常生气地护着他,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后来我接到报告,说她的禁卫骑士带着妃子们去了伊尔塞恩离宫,艾沙尔伯特就在那里,照常理来判断,她们应该是去投 靠他。」
大公的视线转向瘫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蜜芮儿。虽然她来自民间,不过也曾一度进宫过,会见过国王藏匿的艾沙尔伯特也不奇怪。
他是最近才知道艾沙尔伯特的藏匿地点,虽然他曾猜想过亚德马利斯,但并无确切证据。负责调查亡命王族去向的华特伯爵到了最近才终于向他报告,说是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调查到。虽然摆明睁眼说瞎话,不过他并没有追究,反正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很信任他。
「——伯爵。『李察』这个名字不是艾沙尔伯特的化名吗?」他握着伯爵的手,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这么问。
伯爵沉默与他对望,最后露出了微笑,「的确,在藏匿地使用化名是很稀松平常之事,而且还是一个很亚德马利斯风的名字。」
怀疑在这时变成确信。这么问时,他总是露出相同表情,应该是他知道大公拥有超能力,因此戒备地封闭了心灵。大公强忍浮现的笑意,低头俯视蜜芮儿。
这么一来,这丫头的利用价值就更高了。虽然她很天真地想跟我们对抗,不过终究是个乡下丫头——不可否认她的卧底能力实在不足。
「……大公殿下,你没忘了我们约定好的那件事吧?」也许是感觉到什么紧张的气氛,原本表情从容的伯爵露出淡淡的试探眼神接着问。大公凝视着蜜芮儿回答:
「你要把新娘变成,人偶。,婚礼结束后把人交给你——你是说这件事吗?」
「是的。」
「我拒绝——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办?」
伯爵的眼睛微微瞠大。
察觉到他的惊讶,大公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是你的错啊,伯爵,你告诉我太多这丫头的魅力了。她是被舍弃的王族双胞胎之一,个性单纯又直率,很好操纵。最重要的是,要引诱艾沙尔伯特上钩,她是最有效的诱饵。事到如今,这么完美的人质,你认为我会放手吗?」
「……」
「我没兴趣知道你要怎么利用这丫头,但是现在情况改变了,我要这丫头,无论是要对付艾沙尔伯特或是亚德马利斯,她都是最佳人质。首先,对了,我必须比那家伙早一步成为亚德马利斯王族的女婿,斩断两者之间的关系。现在宝剑下落不明,万一落入他的手里,他一定会拿到国王面前要求援助。再说,伯爵,让你利用了这么久,我也开始感到不舒服了。」
为了完成计划,过去的王太子与他的支持者都是障碍。正好在适常的时候得到厂诱饵,就藉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伯爵无言以对。大公早就察觉伯爵想要利用他,只是不知道伯爵是否早已发现他已经察觉。瞄了眼失去从容笑容的伯爵,大公抚摸着蜜芮儿的脸,「被邪恶的大人盯上,真可怜。要恨就恨伯爵吧。」
伯爵目不转睛地盯着下巴被抬起、双眼迷蒙的蜜芮儿,「……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没错——我跟她说太多了,实在麻烦,干脆让她全忘掉。婚礼仪式之类的事情再教就是了。由你当傧相。」
大公心情颇佳地这么说后,便抛下只穿一件睡衣的蜜芮儿,离开房间。
他并没有察觉伯爵在目送他离开后,原本失去表情的脸庞再度勾起一抹冷笑——

另一方面,时间追溯到稍早的伊尔塞恩离宫。
得知冲击性的事实,遭受到毁灭性伤害的一伙人如尸体般倒卧在师团长室——
双手捣着脸与现实对抗的团长杰克蓦地抬头,「——伊塞尔斯,下命令要书记官以外的全员准备出征,马上去办。」
伊塞尔斯瞄了眼彷彿附体邪魔被驱走后的长官,只回答了一声「我知道了」,便先开始处理房间里这些心灵受重伤的人。
「艾力克斯,你似乎最早接受事实,来帮忙。」
「嗄……?什么……?」
抱膝面壁的艾力克斯目光无神,不过正如副团长判断,他似乎是最早察觉房间里情况的人。
「啊啊……那不是梦,真的发生大事了……」
「振作点!你把劳尔叫起来,带他回书记官室。注意,禁止泄漏米歇尔的事。」
「叫他起来?副团长,劳尔前辈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耶……」
伊塞尔斯正抓着翻白眼昏倒的提欧的胸口,他瞥了趴在地上不发一语的劳尔一眼,传授一个简单的方法:
「去打一桶水来。」
「好……好……」
「起来,提欧巴特!」
「起来,提欧巴特!」
他毫不留情地反覆拍他巴掌,捉欧这才呻吟着恢复意识。
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的他猛地倒抽气,他跳了起来,脸色苍白地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我作了一个可怕的梦……」
「少爷,出大事了!原来大哥他……」
「什么,你们也梦到了吗?大哥因为坏人的阴谋,被变成女人的噩梦!」
提欧惊愕地瞪大眼睛,颤抖地捣住嘴巴。
「怎么会作这么不吉祥的梦……希望不要成真就好……」
「不是啦,少爷!大哥真的是女孩子!」
「那么有男子气概的大哥会是女孩子,根本连作梦都不可能……我好像老了,呵呵……」,「少爷,大哥其实不叫米歇尔,她叫蜜芮儿,是个女孩子!」
「啥?蜜芮儿?我不认识。」
「少爷——!」
「他无法接受事实,蠢蛋一个。」艾力克斯以怜悯的眼神这么喃喃地说。
这时一只手从他的背后迅速伸过来,「好了好了,你们要在这里混多久!快点起来,打起精神,我们马上要出征了!」
不知何时已经戴上帽子、穿上外套的杰克若无其事地催促着部下们。直到刚才他还沮丧地像要埋进办公桌里,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呢?
蓦地,杰克彷彿察觉部下们的疑问,他摸着下巴说:
「所谓军人,即遇遇到悲痛的事也要立刻收拾心情,从困境中脱身!你们的道行还不够深,要学习我的积极。」
「杰克啊,你不要一脸悟道似地说教,你是指挥官,赶快下指令给我们吧。」
「哎呀,我都忘了。那么将军阁下、各位,我们过去那边开紧急会议——」
虽然他跟大家一样都因为米歇尔是女儿身而大受打击,不过不愧是被委任一个师团的人物,在将军及猛将们的催促下,他的表情转为凛然,正要步出房门。艾力克斯跟保镳们都内心佩服地目送他。
就在这个时候,师团长室的门从外头被轻轻推开来。
「打扰了;啊,各位都在啊。那个,请问哪位是团长?」
面对突然出现的金发少年,正巧跟他过上的杰克惊讶地停下脚步。
「啊啊,你就是团长?哎呀,听说我们家的蜜芮儿在这里受你照顾了,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要拜托……」
一张跟米歇尔一模一样的脸带着微笑逼近,杰克不由得往后退,然而对方却丝毫不在意,还眨了眨眼睛提出要求。
「你最可爱的洋装能不能借我?」
「…………」
——这个哥哥还比米歇尔更有女孩子样、更娇媚……大家心里不自觉浮现的想法绝对不能告诉未来的大公妃殿下。

佛瑞德从杰克的更衣室里顺利借到服装后,急忙跟罗迪恩准备出发。
「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你去见敌人就一去不回,音讯全无,为什么不能事先跟我们说一声呢?」尤西斯终于确认长官平安无事,急忙赶来送行,顺道含怨发牢骚。
佛瑞德一边将行李绑在爱驹上,微带苦笑地说:
「真的很抱歉,是我预估错误,我还以为能在宫里把事情了结,没想到被丢出宫外,还被马车载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期待替我驾马车的人能通知你们……是我太大意了。」
「真的很惨耶。尤西斯大人开口闭口都在担心佛瑞德列克人人的女危,每晚拚命在宫里搜寻你的下落,想尽办法寻找奔放不羁、做事鲁莽的美少年长官的下落,展现出有常识的、年长部下的用心。我仔细记录之余也非常担心你。」
「抱歉抱歉,也给妳添了许多麻烦吧,安洁莉卡。虽然妳赶了一夜的马很辛苦,不过来到这里很值得吧?这里有很多妳最爱看的男人间的热情。」
「是啊,很值得……我很想这样讲,不过这里几乎看不到我爱的美青年、美少年,老实说,我很失望。」
「呵呵,那可真可惜。」
「你们两个!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尤西斯一脸铁青地打断两人悠哉的对话。他跟安洁莉卡分别来到离宫,因此现在只有蜜芮儿单独待在宫里,而且两天后就要举行跟大公的婚礼,事态紧急。
安洁莉卡倏地一脸严肃,认真地说:
「还是我一起去比较好吧?有一名女性在,也许能帮上蜜芮儿小姐的忙。」
「不,你们跟团长他们一起行动,我们有事要先去办,如果人数太多,也会造成速度上的问题……」
发现有名男子一脸严厉地往这边走来,佛瑞德闭上了嘴。
在一片慌乱中一路往这边过来的是鲁道比克。佛瑞德满脸笑意地迎接原本就长得愁眉苦脸,如今又加上不高兴表情的他说道:
「嗨,好久不见了,鲁道比克。听说你对蜜芮儿撒了谎,设计让她离开这里?不可以这样喔,怎么能做那种事呢?那丫头超级单纯,而且现在眼里只有李察,虽然你说的谎话一点都不高明,她还是深信不疑。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救她,你不用挂在心上。」
还没开口就被先发攻击,鲁道比克挑眉质疑说:
「你说是因为我?我要求她回亚德马利斯去,并没有要她跑去西亚兰宫殿。」
「不过托她的福拿回宝剑箱的钥匙不是吗?这下子李察就能以正统继承人自居,很好啊。」
「那是结果论。可是因为蜜芮儿小姐答应结婚来交换那样东西,害得少主完全不听我劝告,独自跑出去,他是多珍贵的身分,居然在这个时候潜入宫,万一出事,你要怎么负责?」
换言之,他是来抱怨这个的。说到底,他的主张就是只有少主最重要。佛瑞德轻轻举手制止他说:
「你们得知大公生病,已经不久人世,所以正等待着他驾崩,对吗?然而发现其实那只是假 装,你们再怎么等,天上也不会掉下礼物来。察觉这一点时,李察立刻采取措施,我觉得他并没
有做错,他并没有团为迷恋蜜芮儿而忘记自己的使命,该做的事情命都办得妥妥当当,总是回应你们的期待,你们对他还有什么不满?」
「正因为这样,如此完美的少主必须迎娶适合他的贤内助……」
「蜜芮儿也很完美,特别是跟我一模一样的美貌!对吧,罗迪恩?」
「是。」
「她哪里完美?真想叫你立刻速写一万次『完美』的意义!」鲁道比克怒目横眉地反驳。
佛瑞德将剩余的行李交给罗迪恩处理,泰然自若地继续说,,
「好吧,我更正,正因为不完美才适合啊。那两个人互相弥补彼此的不足,你不觉得他们是最佳组合吗?」
「少主没有不足之处。」
「如果你是真心那么说,李察还真可怜。」
「是啊,少主还真可怜,被一名少女迷惑。」
「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他不再被蜜芮儿左右,那就是让他们快点在一起,正因为分开他才会这么在乎,蜜芮儿才会这么胡来。这是个好点子,对吧?」
「连个好字都扯不上边!那种一刻都停不下来的人要成为少主的夫人,我光想就头晕!一点气质都没有的小姐!」
「气质……鲁道比克,你享受蜜芮儿的方式不对!」(一一一》
「……嗄?」
佛瑞德对着蹙起眉头的鲁道比克强调道:
「蜜芮儿要是变成懂事又有气质的淑女,那可就太无趣了,那些东西李察都有,这样才正好。蜜芮儿对李察的那种个性心动,却也反过来破坏那份完美。我们在佩服那样的蜜芮儿的同
时,也欣赏温柔对待那丫头的李察!这才是正确的享受方法,对吧,罗迪恩?」
「是。」
「你也一起享受?你这个傻子,完全被亚德马利斯同化了!」
纵使矛头转向自己,罗迪恩还是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行李。他早就不再一一在乎兄长发的牢骚了。
这时,原本意气风发地发表自己理论的佛瑞德突然捣着眼哽咽地说:
「你说的我也能了解。可是,是我不对……蜜芮儿就算迟钝,在乡下也是能过得去,是我把她带进这个世界……全都是我害的……」
「啊啊,佛瑞德列克大人哭了,好可怜……但是好美。反观你,你怎么能欺负美少年,让人家落泪?虽然你是我的兄长,不过也是个罪孽深重的三十岁老男人,」安洁莉卡十分同情,眼眶泛泪,可是手上的笔也动个不停。
只见鲁道比克脸色难看地噤口不语,最后用力叹了口气说道:「……别说你妹妹,我连你也看不惯。」
「哥哥。」
这回连罗迪恩也忍不住出声制止,可是当事人却满不在乎地盯着他看。至于佛瑞德更是丝毫不在意,他不再假哭,平静地笑着说:
「别这么怨恨我嘛——不过是带你重要的少主去逛娼馆罢了。他可是非常受欢迎喔,可惜他全拒绝了,我为了安抚那些女孩子,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什么叫『不过是』 -那种祕闻没什么好说的!品行端正的少主自从去了亚德马利斯之后行为就出现偏差,其中有九成都是被你带坏的!」
「喔;原来我影响李察这么深啊。没错,比起安排十名教育人员给他,无法取代的亲友一名是比较有助于青少年的成长。」
仳认识你们这对双胞胎,少主辉煌的经历就不断出现偏差!」
哈哈,那真是光荣,因为比起阳到亚德马利斯时的模样,现在的他耀眼好几倍呢!」
「我希望你偷某样东西,立刻送到我说的地方去。可能会有点棘手,不过你一定瓣得到,对吗?因为你是打破戒律,用超能力去做盗贼工作,完全不怕受天谴的种官嘛。」
「……q兰斯洛特。原本就是我的本业,因为传出盗贼集团使用超能力,因此我才会被赶来击退盗贼的种官老头抓住,带去神殿罢了,这件事神官长跟其他上级神官都知道。」
「哎呀,我又没有要去绅殿告状——我的事真的很急。」
希斯诧异地凝视着表情怱地凝重起来的佛瑞德,确认他是认真的,于是让他简单说明「猎物」。一听,希斯的表情愈来愈紧绷,彷彿无法置信似地捣着嘴。
就在这个时候,上方传来声音,同一时间通往建筑物二楼的外部楼梯有人走下来说:
「希斯大哥,我差不多该走了……」
那是一个身穿深睏脂色外套、年龄在十五到二十岁之间的黑发少年,五官端正中带点冷然,全身笼罩着忧郁的气息。手上拿着的应该是乐器的盒子吧。
佛瑞德不经意地抬头,发现对方长长浏海下的眼眸里布满惊讶,这让他觉得诧异。
「……!」僵硬的脸庞随即出现敌意,少年直接转身,彷彿逃跑般地往回冲。
目送他离开的希斯好像明白了什么,咋了咋舌,抓抓头说:
「唉—来的真不凑巧。」
「他是谁?」
「……一个认识的小鬼。」
「是吗……?」
感觉希斯并不想谈,佛瑞德再度抬头望向少年消失的楼梯上方。
少年的表情明显认识佛瑞德,可是佛瑞德却不认识他。虽然心存狐疑,不过佛瑞德没时间追根究柢,他再度上马,把少年的事情抛在脑后,与罗迪恩两人策马离开了。
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暖和的颜色照见室内,然而瀰漫在室内的空气却冰冷到可以冻僵人。现在正值二月中旬,特别严寒的季节。
就在这样的空气中,蜜芮儿忽然醒来。
难怪她觉得很冷,原来她没盖被子,就穿着一件睡衣坐在地板上。她冷得不停颤抖,不自觉用力抱住自己,然而环顾四周,她察觉异样的感觉。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远处有一张红底搭配精致金色刺绣、附有顶盖的公主床,装饰柜、化妆台也是相同颜色舆设计,而且都雕刻着优美的百合花。房间并不是很大,而地板铺上了松软的上等地毯。
蜜芮儿望着那些东西呆愣了好一会儿,蓦地在好奇心的刺激下打开了邻近的一扇门。
「……哇啊……」
那似乎是一问更衣室。鲜艳如蔷薇般的鲜红、如新绿森林般的翠绿、如葡萄美酒般的深紫、朴素的白、粉红色、黄色……挂着各种颜色的洋装,彷彿花园里盛开的花朵一般争奇斗艳。而且
不单是颜色,设计也很多样化,每一件都匠心独具,使用了许多花样纤细的蕾丝、触戚极佳的蝴蝶结。
「我好像误闯公主的房间……」蜜芮儿喃喃自语。她还看到好几堆用放有鞋子的鞋盒堆成的山,一拉开抽屉,耀眼夺目的宝石与手工制的金银装饰品正闪耀着光芒。
(可是,为何我会出现在公主的房间呢?)
虽然一时觉得不解,不过脑海中立刻理解到一个事实,,
「对喔……我是王族的女儿,所以是公主啊。」
自己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王族的女儿,名字叫蜜芮儿,所以会在公主的房间并不奇怪。可是除此之外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呆立在原地。这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门开了。
「早安,公主,我们来替妳梳洗。」几名年轻女性面露微笑地走了进来。她们穿着相同的衣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容。
蜜芮儿眨眨眼睛,问:
「妳们是谁?」
「公主专属侍女。」
「喔……」
身为公主,当然有许多仆佣。蜜芮儿放心让她们进来。
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让她轻微晕眩并觉得头痛。一看,一名侍女抱着一大束百合花,正要插进花瓶里。
「好漂亮的花。」
「是啊,这是大公殿下送给公主的礼物。」
「大公?」
「即将成为妳夫婿的人啊。」侍女面带微笑地回答。
蜜芮儿瞠圆双眸看着她,最后点点头,「是啊……我就要结婚了。」
她彷彿确认似地这么喃喃自语后,望着身处的环境也不可思议地不再觉得慌张了。
她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公主,为了跟西亚兰大公结婚而来到这里,所以对于即将成为夫婿的
基尔福德所说的话必须言听计从——
整装好走到隔壁的大房间,桌上已经准备好早餐。
篮子里放着好几种面包,奶油颜色的浓汤还冒着烟,还有料理好的各色蔬菜,以及各种各样的水果切得很漂亮,摆在盘子上。也有派,应该是鸡肉口味吧。其他还有许多吃不完的美食,旁边的可爱推车上还准备了小瓶的葡萄酒、苹果酒以及杏酒。
(哇啊,公主从一大早就能吃到这么多美食……)
蜜芮儿抱着不真实的感觉看着豪华的早餐,不过她的肚子还真饿,戚觉象是好几天没吃东西,公主一早就会如此飢肠辗辕吗?
侍女们微笑地站在旁边望着她,虽然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她觉得她们似乎太友善。在她们的视线催促下,蜜芮儿不由自主地转向浓汤的盘子。
「好好吃的样子!我开动……」可是嘴上这么说,手却不动。
(……c一,)
蜜芮儿困惑地望着餐桌上的早餐。真的都是非常豪华、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而她肚子饿到无法形容,然而——她却觉得不要吃比较好。
「对不起,我不想吃早餐,我肚子并不饿。」明明完全没有这种念头,却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她自己也很惊讶,连忙捣住嘴。
(为什么?我肚子好饿!)
「我不舒服,能不能全撒走?很抱歉。」
(我在说什么?不要,我想吃,不要收走!)
嘴里说出的话跟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蜜芮儿急忙想补救,却说不出话来。
面对独自慌张不已的蜜芮儿,侍女们则一时之间充斥着奇妙的沉默,不过随即恢复微笑的表情说:
「公主,妳不要这样,妳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这样对身体不好,请妳还是用餐吧。」
「要是婚礼前累倒那就不好了,妳必须要摄取营养才行。」
「这些都是大公殿下御用的厨师们精心烹煮的佳肴喔。」
「啊……呃……我、我食量很小,一个月不吃也没关系!思!」听到她们面露灿烂笑容地这么劝诱,蜜芮儿又说出跟自己意愿大相迳庭的话,这时她突然觉得奇怪。
(好几天没吃饭……为什么?她们明明准备这么多美食……)
或许可能是因为生病,抑或是信仰上的问题,然而她们什么都没提及,应该不是这些问题。当然她也不是异常的小食量,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肚子很饿。
也就是说,是下意识逃避吃东西吗?昨天以前的自己—
…,」
蜜芮儿惊讶于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怪异问题。「昨天以前的自己」——她想不起来昨天以前是怎样的自己。
「公主,妳不要这么说,今天请妳用餐吧,我们来帮妳。」站在旁边的侍女正打算拿起汤匙帮她舀汤。
蜜芮儿抬头,讶异她们如此想要让她进食,「不,我真的不想吃……」可是当她看到旁边侍女的脸,不禁失声。
她面露灿烂笑容,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虚无缥缈,彷彿是一个空洞。
她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往后退,结果侍女以为她拒绝,无可奈何地放下汤匙退下。「好吧,那我就撤走了,各位,照公主的意思去做。」
其他侍女动作一致地开始收拾餐桌。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相同的笑容——蜜芮儿半愕然地望着,她一直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表情。
(这些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刚开始看似温柔的笑容,现在看起来彷彿戴着的面具,老实说有点恐怖——这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呢?
「公主,今天在正餐前要换房间,为了准备明日的婚礼,请妳移驾到我们替妳准备的房间,之后要参加大公殿下的茶会,届时我们会再来替妳整装。」
听到侍女们和蔼可亲地这么说,蜜芮儿点点头,暗地里咽了咽口水。

下午,蜜芮儿接受大公的招待,被打扮得高贵华丽地来到大公的房间参加茶会。
(这里也有那种百合花的香味……)
她觉得今天从起床开始一直闻到那种香味,究竟香味是从哪里飘来的呢?她东张西望地步入房间,就听到窗边传来声音,「欢迎妳,蜜芮儿。」
一名白发男子坐在桌子旁的摇椅上,微笑地望着她。男子的年龄约莫二十五到三十之间,长相很年轻,头发却斑白,给她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个人是大公殿下……)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到蜜芮儿坐下后仍直盯着他看,大公也冷静地迎向她的目光,「我的脸很奇怪?」
「……呃,不是,对不起。」
好像看过他——好像认识长得跟他很像的人。蜜芮儿这么心想,却没有说出口。当她低下头时,一只手从桌子的另一头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看到蜜芮儿吓了一跳,他勾起薄唇说:
「不用怕我,我们明天就要成为夫妻了,了解吗?」
「了……了解。」
「妻子必须服从丈夫,此外,我讲的每一句话妳都必须听从,了解吗?」大公再度强调。
蜜芮儿闻书正打算开口,然而突然被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香气迷惑,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点头。
「了解就好。今天我有东西要给妳看,也有东西要送妳。」
大公站起来,走到角落的柜子里取出小型珠宝盒又走回来。珠宝盒里放着一条手工银饰项鍊,项鍊的前端挂着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蓝色宝石。
「这颗蓝色宝石是西亚兰国宝,为了送给妳,我把它加工做成项鍊。妳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答应新婚夜隔天早晨将这颗宝石送给妳。」
(新婚夜?)
蜜芮儿内心惊讶,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没有尖叫,只是点头,于是大公取出项鍊绕到蜜芮儿背后。
「妳很懂事.就让妳戴着感觉一下,当作给妳的特别奖励。」大公这么说,取下蜜芮儿原本戴着的项鍊,换上蓝色宝石项鍊,然后要她走到墙壁边的镜子前,「如何,很美吧?喜欢吗?」
「……喜欢……」
项鍊很长,宝石垂挂在胸前,这么大颗的宝石,戴起来戚觉很有份量。宝石之美无法言喻,蜜芮儿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而大公的视线也紧锁着蜜芮儿。
「……蜜芮儿公主,关于李察……」
被美丽的宝石吸引住的蜜芮儿蓦地回种,她抬头,眼神正好对上在镜中凝视着她的大公。大公的目光锐利,似乎在探究什么,不过最后消失于淡淡的笑意中。
「没事,不记得就好。」他似乎很满意地这么说,接着又走到柜子那边,这回拿了一把很漂亮的小短剑回来,「蜜芮儿,妳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妳一定要做到。」
大公的声音跟之前有礼、平静的口吻截然不同,让蜜芮儿一惊。然而她虽然惊讶,眼睛却镶
被盯住一般,目光无法离开大公。
「明天举行婚礼时,恐怕会有贼人入侵,那个人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艾沙尔伯特。他是一个大罪人,杀过很多人,明天他可能会来抓妳。」
大公突然讲起恐怖的事,蜜芮儿顿时觉得背脊发凉,「为什么抓我……?」
「他为了反抗我,企图绑架我的新娘。那个男人很会说话,一定会想尽办法说服妳,所以
——如果艾沙尔伯特出现,妳就用这把短剑杀了他。」
蜜芮儿屏息俯视着大公递给她的漂亮短剑,「杀了他……?我?」
「没错,妳要杀了他。」大公语气冷峻地重申,将剑塞进蜜芮儿的手中,「妳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有义务替我除去敌人,无论我下什么命令,妳都必须遵守,对吗?」
「……」
「他也许会使用『李察』这个假名字。总之,只要有叫这个名字的男人前来见妳,一定要杀了他。」
蜜芮儿彷彿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地盯着短剑,强烈的混乱盘旋在脑海中,她很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适时,握着短剑的于被川力握住。
「了解了吗?」
习惯下命令的淡漠口吻——让蜜芮儿想起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她,不能忤逆他说的话这件事。
「——了解了……」
蜜芮儿发出无力的肯定声音后,大公点头放开她的手。她偷偷从镜子里窥视走到自己背后的大公,拚命忍住不让自己颤抖。
(这个人真的是我的结婚对象?叫我去杀人的人……?我必须跟这种人成为夫妻?)
脑海中浮现见面时没有的疑问,蜜芮儿紧握短剑。
感觉到他在解开项鍊的气息,蜜芮儿只能强忍心中的害怕与恐惧。
结束与大公的茶会,回程由担任新娘傧相的华特伯爵护送蜜芮儿回房。虽然去时也是由他护送,他也问了蜜芮儿几个问题,不过蜜芮儿还是不太了解这个人。
「——妳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听到温柔的询问声,蜜芮儿只是沉默摇头。听来似乎是关心,可是她却觉得对方不是担心,而是想要探究什么。察觉这点,她直觉这个人一定也不能信任。
「大公讲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没有。」
「那么是对妳做了什么喻矩的事吗?」
「……」
是啊,他是说了新婚夜之类的事情,不过她觉得就那个意思来看,大公似乎对她不是很有兴趣,他们是王族联姻,纵使不是喜欢的类型,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真伤脑筋,妳的身体很重要,在发生那种事之前一定要想办法……」伯爵直盯着蜜芮儿,自言自语地说。他带着彷彿望着上方什么别的东西的目光静默沉思着。
蜜芮儿诧异地抬头望着他。
(他刚才讲的话好像怪怪的……重要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体?)
这一连串的事都让她觉得不解,无论是满脸笑容,眼底却完全没有笑意的侍女们,还是拿武器要结婚对象替他杀人的大公,抑或态度和蔼,却完全让人看不清真意的伯爵。
——这座宫殿有问题。
「欢迎妳回来,公主。」
「茶会还开心吗?」
当伯爵送她回到房间时,之前那些怪异的侍女们笑容满脸地出来迎接她。
蜜芮儿随便回应随即走进寝室,不过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于是走回她们那边。
「不好意思,能不能借我针线?」
「针……?要缝补什么吗?我们帮妳。」
「不,不是,我只是……想改造一下。」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只是一看到挂在寝室里的婚纱,脑中就自然而然地闪过某个念头。
「公主,大公殿下又送花给妳了。」
另一名侍女抱着一大束百合走进客厅,她微笑着将花瓶里的旧花取出放在旁边,再将新的百合插进去。
「啊啊……真的好香……对不对,公主?」侍女将脸埋进百合花里,表情恍惚地寻求蜜芮儿的赞同。
看到她那个样子,蜜芮儿觉得背脊发冷,连忙拿着针线冲回寝室。



本帖最后由 相川歩 于 2013-3-14 18:30 编辑


第二章 祈祷塔里的告白

西亚兰公国的徽章是以国色蓝色为底,搭配两头狮子与百合花图案组合而成,平常挂在宫殿
内的国旗当然也是染成那个颜色,不过举行大公婚礼的这一天,宫殿里悬挂的却是不常见的紫色旗帜。
「说是为了纪念西亚兰的蓝与亚德马利斯的红结合在一起,于是制作了紫色的旗帜,讲的很冠冕堂皇,可是……」
「那绝对是借口。你看那个徽章,乍看像亚德马利斯的鵞,仔细一看根本就是鹰,跟达拉斯提亚的象征一模一样。」
「大公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在迎娶亚德马利斯的公主为妃的这一天竟然做出这种会招人误解的事——」
宫殿四处都可以看到人们带着不安与怀疑,围成小圈子窃窃私语。
这在军总部位处的大楼也是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士兵们也面带疑心地眺望着旗帜。
自从八年前,现任大公私下设立丁军队,也就是祕密亲卫队之后,直属大公的西亚兰骑士团与负责宫廷警备的禁卫练兵师团就很少被委任可以大显身手的对外任务,不过为了保持国家的体面,体制还是完整保留着。负责管理他们的禁卫骑士团总师团长虽然拥有军队长官的地位,然而实际上的权限却屈居于大公亲卫队之下。
从该长官的勤务室里走出一名禁卫兵,时间就在出席婚礼的贵族们开始陆续前往宫廷聚集的时候。
他不快地瞄了眼紫色旗帜,穿过窃窃私语的贵族们之间疾步离去。

对于为了参加婚礼及之后的舞会而进宫的贵族们而言,今天是一个心情复杂的日子。
他们期盼能跟亚德马利斯这个大国再度结缘,恢复邦交,然而这么一来,有了大国之王做后盾,大公的权力就会更加牢固了。这一层忧虑让宫廷在这个大喜之日瀰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
气氛。 裁在几乎所有出席者都进入宫殿,正门前的忙碌稍微平息之际。
通往门前广场的大马路上出现一辆纯白马车。
车夫是一名穿着金光闪闪的高级服饰的男子。门房从停下马车的这名男子手中接过迈行证确认姓名,随即蹙眉抬头说:
「很抱歉,今日的出席者名单上并没有这个名字。」
黑短发的车夫面无表情地俯视门房说:
「你确定?当真没有苏菲亚蔷薇伯爵的千金,佛瑞德莉卡小姐的名字?」
「是的,没有,很抱歉,没有列在名单上的名字不能放行。」
「怎么可能,借我看一下。」
车夫迅速从门房手中拿过名册,用眼睛扫了一下,随即还给对方,「这里写的这个名字不就是我们小姐的名字?」
看着他还回来的名册,门房怀疑自己眼花了,因为上面出现了刚才看的时候确实没有的名字。「怎么可能……刚才明明没有啊!」
「你是故意的吗?是谁命令你阻止我们小姐出席宴会的?」车夫目光锐利,炯炯有神地瞪着门房,散发出寻常车夫所没有的气势。
正当门房们心生畏惧之时,马车内突然传出愉快的声音问:
「怎么了,塞巴斯汀?」
小窗户打开了,里头采出一张脸。那是一名金发盘在头上,身穿蔷薇色洋装,打扮得很隆重的可爱少女。她露出淡淡的微笑看着门房,让门房们不自觉看傻了。
「他们说名册上没有小姐的名字,因此不能让小姐进去,可是事实上名册上明明有小姐的名字呀。」
「哎呀,是这样吗?那一定只是一时搞错,谁都会出错嘛,对吗,各位?」
在魅力十足的笑容注视下,门房们不自觉点头,「对,妳说的对。」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出席婚礼了,塞巴斯汀,迟到很丢脸,我们快走吧。」
「是,小姐。」
车夫不说二话地退下,小姐则是对着看呆了的门房们眨眨眼,毫不吝啬地发送笑颜。
白色马车立刻动了起来,穿过大门后随即驶离。
拥有太过醒目的美貌,那么就反过来利用这点,假扮贵族千金潜入。佛瑞德的策略果然成功了,动点手脚拐骗世人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是在宫殿内换完装后,他一脸难看地凝视着镜子,「小成……这样无法混进去。」
他脱下洋装后,穿上的是禁卫兵的制服。同样穿卜深蓝色外套、戴上同色系帽子的塞巴斯汀
——也就是罗迪恩目不转睛地瞧了瞧,开口说:
「我觉得很适合你。」
「就是啊,基本上我穿什么都好看,可是这么低调的服装完全无法掩盖我的美貌,如此耀眼如何能当密探呢?」
佛瑞德抱着苦恼走出更衣室,步入走廊。罗迪恩看着他也跟在后面。
大城馆耸立在正门的正面,是这座宫殿里人最多的地方,不过今天却多了许多一身黑的亲卫队,就象是已经预测到会发生什么事的警戒。
当他们若无其事地往集合地点走去时,突然被一道厉声叫住: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那边是参加婚礼的僧侣休息室,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似乎是他们正好站在通道的分义点,因此被误解,被人找碴。佛瑞德叹着气回头,「看吧,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很醒目,这都是我太美招惹的祸……」
只不过感叹归戚叹却无须他动手,因为在他回头的同时,对方已经被撂倒在地了。
站在他身旁的是同样穿着禁卫兵制服的李察,他无言地催促两人,随即转身。
「——目前情报很乱,似乎令晨突然改变部署与程序。伯爵负责担任蜜芮儿的傧相,其他贵族并不知道详情。」将被撂倒的亲衞队藏起来,离开现场后,李察立刻进入正题。
「蜜芮儿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我一混进宫就立刻去新娘暂居的房间查看,不过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好像是昨天换了地方。婚礼前必须待在大圣堂顶楼的小圣堂,可是那里也没人。」
「伯爵或是大公把她藏起来了吗?」佛瑞德双手环胸,喃喃地说。
突然更改惯例把人藏起来,是否已经明确预测到有人会来夺回蜜芮儿呢?
「伯爵在哪里?」
「现在还在找,他也不在傧相休息室。我留了人,吩咐如果伯爵回来了立刻通知我……不过根据你的内应所言,他似乎准备跟人见面。」
「在婚礼前吗?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新娘下落不明,连担任傧相的伯爵也不知去向。这正是伯爵想要达到那个目的的绝佳时机。
远处传来清澈的钟声。正在确认接下来的行动的三人听到钟声都沉默了下来。
「……第一声钟响了。」
听到佛瑞德的喃喃声,李察的表情更顕严肃了。

这是新娘开始祈祷的信号,在第十二声钟响之前如果没有找到蜜芮儿,那么找回蜜苪儿的机率就会变得非常低。一一一一一
三人内心十分焦虑,然而清脆无情的钟声依旧响彻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从钟楼传来的钟声,蜜芮儿抬起头。
(开始了……)
根据西亚兰的惯例,新娘在婚礼前必须待在大圣堂楼上的小圣堂祈祷,钟楼的钟声会在一定的时间响起,共十二次,这段时间是新娘祈祷的时间,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因此小圣堂也可以从内侧上锁。
蜜芮儿人不在大圣堂楼上,而是在宫殿内部的一座塔顶的圣堂里。这座塔本身没有出入口,
只能走长廊从旁边的塔进出,而且门的另一头跟塔的下方都有亲卫队严密防守。
(戚觉好像被软禁了,虽然说是因为有坏人会来抓我……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
头上顶着的假发很长,一直到背部,很沉重。蜜芮儿歪着头想着。如羽毛一般轻盈的面纱前面盖到鼻尖,后面则长到拖地:耳朵附近戴着白蔷薇的装饰,遗插上了百合花:身上的蓝白婚纱只能用完美形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兴奋,
她的内心浮现奇怪的不安与焦虑,老实说她根本没心情祈祷,而且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让她的心更加混乱。
会想要逃,是因为不喜欢结婚对象——只是因为这样吗?
(可是想逃也无计可施,从这里根本——)
窗户并没有封死,只要打开窗钩,轻而易举就能开窗,然而外头是绝壁,她不怕高,可是要从这里下去应该很难。
换言之,唯一的出口就是圣堂的门。蜜芮儿轻声开锁,才刚拉开一道缝,就有一张男人的脸采了进来,「有什么事吗,大公妃殿下?」
「没、没有,没事。」被锐利的目光一盯,蜜芮儿吓得慌张摇头。男人的背后还有大公派来的亲卫队约十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关上门,上了锁,蜜芮儿思忖了一会儿,接着环顾整问房间。
法逃,那么要躲起来吗……可是要躲也有难度,这里什么都没有……)
后方有一整片墙壁是有门的柜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深度也不深。为了慎重起见,她走进去查探,但是并没有看到可以出去的通道。
(…咦?这是什么?)
就在她放弃,要走出去时,突然发现了那个。 :
柜子的门内侧也有把手,而且还有门闩。设有这种东西的意思——
(也就是说,也许内侧有可以通往某处的密道……?)
就在蜜芮儿鼓起勇气张望昏暗的柜子内部时,外头传来敲门声以及温和的声音:
「——我是华特伯爵,抱歉打扰了,能跟妳说几句话吗?」
是傧相的声音。蜜芮儿觉得诧异,因为在钟打完之前应该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她,不过她还是开了门,只见伯爵微笑地解释,.
「我明白这时不能来打扰妳,可是我知道我只有现在有机会,可以耽误几分钟吗?」
「思……请进。」
她往外一看,门前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看来他是在蜜芮儿查探柜子时把人赶走了。他走进房间后并没有把门全关上,还请先蜜芮儿坐下。
「…百合花真适合妳。」他发现蜜芮儿耳朵上插着的花,这么说。
蜜芮儿微微点头,「我觉得不插也没关系,不过侍女们说是大公的命令。」
「这样啊,大公殿下似乎对妳很执着,逦相当慎重的样子。」伯爵喃喃地说,缓缓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颜色淡淡的液体。「那有点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没关系,原本
我只打算送这瓶药来给妳,可是大公似乎来真的,那么就别怪我提早执行计划,我可无法忍受被他横刀夺爱。」
「……你在说什么?」蜜芮儿听不懂,疑惑地问。
伯一爵将小瓶子放在蜜芮儿的面前。「原本的计划是新娘在婚礼后立刻喝下这瓶药,进入假死 状态,然后我自首,表明,大公下命令要我毒杀新娘b。之后宫廷里的人会挺身反抗,逮捕下令杀害新娘的大公,因为不这么做就无法向亚德马利斯交代。这时王太子殿下会回来,将大公交给
亚德马利斯,而伯恩哈德公爵千金对外正式死亡,再也不会被当作政治舞台的工具利用——」
听起来象是在讲故事的口吻蓦地停下,伯爵微笑地抬起头。
「妳兄长似乎不信任我,不过我原本是打算协助他的,我并不在乎变成毒杀执行犯而受罚,只要是为了王太子殿下,只要之后能发生奇迹,应该已经死亡的新娘能够复活,跟殿下结为连理
——只不过那个新娘不能是妳,必须是莎拉。」伯爵面带微笑盯着她的眼睛说。
惧地迎向他的目光,关于伯爵所说的事,她有很多疑问想问,不过不知道为何,她似乎听过那个名字。
「莎拉……是谁?」
「我妹妹,八年前的今天死了——这个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我打算采取别的方法。」
伯爵爽快地回答,随即将小瓶子收进怀里,然后目光移回蜜芮儿脸上,笑了。
「妳不用露出那种表情,莎拉只是暂时离开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今天就是来跟妳说这件事的。」
「什么事?你妹妹的事吗?可是为什么要跟我说……」
伯爵并没有回答她,因为他突然发现蜜芮儿的洋装腰带上插着一把短剑。「咦,那把短剑是达拉斯提亚制的吧,上头有刻印——怎么会有那把剑呢?」
「啊……大公殿下给我的,他说如果叫做艾沙尔伯特的人来找我,就用这把剑杀了他……」
蜜芮儿光是这么被命令就觉得不安,所以只是小声地回答。
伯爵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不过很快就恢复冷静。「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为了打算利用妳而想要妳啊,如果妳真做了,那对李希特殿下绝对是很残酷的打击……」
蜜芮儿困惑地抬头望着缓缓靠近她的伯爵,她觉得伯爵的表情虽然没变,可是散发出来的气息似乎有些险恶。
「拜托大公消除妳的记忆的人是我,不过他似乎没使用超能力,妳的记忆好像慢慢恢复了,这可不行。」
「……伯爵……?」
「依赖那种暧昧作法错了,我应该要采取更确实的手段——应该要更早让妳消失。」伯爵自言自语后轻轻弹指。
门无声地开了,一群穿着法衣的人静静地走进小圣堂。看到六个人走进来,蜜芮儿不自觉起身问:
「干嘛……?你们打算做什么?」
他们散发出来的气息跟原本站在门前看守的亲卫队不同,应该不是军人,可是却让蜜芮儿嗅到另一种更危险的味道。
看到蜜芮儿僵着一张脸戒备,伯爵微笑地对她说:
「我从以前就决定让莎拉复活的仪式要在那丫头的己i日举行,今年我还找到了举办仪式需要的活祭品,也就是妳。」
「……你说什么?」
「妳的身体最适合拿来放从那个世界回来的莎拉的灵魂,可是为了这么做,就必须让妳本身消失,接下来他们会施法净空妳。别怕,我想应该不会疼痛,也不会痛苦。」
伯爵的表情从头到尾一直很温柔,正因为如此,蜜芮儿一直无法理解他讲的话。实在太诡异又毛骨悚然,蜜芮儿甚至觉得晕眩。
「你……究竟在讲什么?你妹妹不是死了吗?灵魂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叫得回来?」
「如果这个法术也无效,最后我就得使用更粗暴的手段了,到时就只剩下将少女的血——也
就是妳的命献给神,以血为媒介让莎拉复活的方法了。如果可以,我不想用那种野蛮的仪式弄脏那丫头的灵魂……我祈祷这个法术能成功。」
「你……」看到伯爵转身欲走,蜜芮儿想要追上去,却被戴着兜帽的法师团团围住,后方有两个人从她的腋下伸手过来擒拿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干什么?放手!不要随便碰我……」蜜芮儿很生气地叫嚷着。突然她看到一名法师打开一罐细长的瓶子,拿到她的嘴边。她下意识别开头,可是随即被抓住下颚转了回来。
「……呃!」她的嘴巴被撬开,被灌进瓶子里的东西。虽然她拚命抵抗,可是仍不敌对方六个人。
蜜芮儿坚持不喝下,法师便捏着她的鼻子让她仰头。最后连旁人都能清楚看见她的喉咙上下滚动,将药喝了下去。伯爵谨慎地确认她全身无力、一脸痛苦地垂下头后,才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小圣堂。
一回到新娘傧相的休息室,华特伯爵立刻吩咐站在门口的部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回到这里的途中听到的钟声是第几下呢?瞄了眼装饰用的时钟,伯爵暗自思忖。不过最后他觉得第几下都无所谓,便放弃再去回想。
比起那种事,蜜芮儿更让他在意。
他决定计算法师们施法的时间,看着时钟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蜜芮儿离开她的身体之后,莎拉的灵魂要之后才能住进那个身体。他预定在今晚婚礼结束,蜜芮儿的身体交给他之后,才让莎拉的灵魂住进去。
(不过,还是要快——)
大公说婚礼结束后也不会放开蜜芮儿,他似乎来真的。如果是这样,伯爵真想立刻将蜜芮儿藏起来,可是他不能,今天的婚礼一定要举行,没错,也为了莎拉—
「……?」
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伯爵讶异地往那边看去。他明明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想念
莎拉的时间遭到打扰,他不快地瞄向走进来的男人。
深绿色的外套与同色系的帽子,外面再披上颜色更深‘层的斗篷,这一身装扮的男人一走进来便以严厉的目光看着他说:
「我找了你很久了,伯爵。」
看男子轻喘气的模样,看得出来在宫殿里东奔西跑地搜寻,找他,或者是找蜜芮儿——
「李希特殿下……」伯爵喃喃地吐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王太子的名字。
惊讶的表情只是昙花一现,他的脸_L一立刻浮现温和的笑容。「你已经到了吗?不过你来得太早了,还没准备好。」
「准备?」
「当然是让大公背罪,让你回归的准备啊。」
虽然伯爵以温和有礼的态度说明,不过李察并没有理会,开门见山就问:
「蜜芮儿在哪里?」
「可是你也太大意了,怎么能独自潜入宫殿里来呢?」
「我问你把蜜芮儿藏在哪里了?」李察口气粗暴地反覆询问,然而伯爵一点也不在意。童年
时的李察很敬爱他那种随时保持温和冷静的态度,可如今却只是让他更加烦躁。
「着急也没用,先坐下吧,今后的事情我也必须向你说明才行,我马上让人泡茶来——」
「不需要。」
「说的也是,既然你能进房来,表示门口的随从都被你打晕了吧。」
伯爵被严厉地打断也不见动摇,依旧微笑着。说是从容,其实更象是缺少了些什么,令人不解的平和态度。
他在李察的凝视下仍旧优雅地品茶,然而这样还是让空气中瀰漫着紧绷的气氛,是因为只有李察这一边感到狼狈的关系吗?怎么找都找不到蜜芮儿的焦躁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李察正打算进一步逼问时——
「——八年前,很多人因你而丧命。」瞇着眼眺望时钟的伯爵静静地开口。他微笑地抬头望着因为自己唐突的话语而动摇的李察,「可是你并不需要为此负责,因为无论牺牲了什么,你都是必须活下去的那个人,所以你只要待在安全的地方,在众人的守护下负责调兵遗将即可。」
「……」
「在国王的庇护下度过螯伏岁月的你,小心翼翼地做着准备,如果顺利,最后你应该能从内部掌握西亚兰宫廷,推翻大公的权力——只要你没有在她被列为政略联娴的对象时拒绝,并且回国的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蜜芮儿小姐让总是冷静的你做出许多危险的事情——我要说的是,她是危险人物,让你痛苦、让你进退两难,迷惑你,让你走偏了。这样的人对身为西亚兰王太子的你而言,难道是必要的吗?」
「这不需要你替我决定。为什么每个人都怪罪她,说她有错?如果认为我走偏了,那就来责备我。伯爵,你知道我需要她,所以想要夺走她,事到如今就不要跟我扯什么原则了。」
李察口吻严厉地反驳后,沉默片刻,随即又以压抑的声音接着说:
「……是我从你的身旁夺走莎拉,让你的人生变了调,从那时起我一直想弥补……但是我不允许是用这种方式,如果你恨我就冲着我来,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我并不恨你,你那叫被害妄想喔,李希特殿下。」伯爵笑着说。
李察凝视着他,缓缓摇头,「你不会对我本人出手,就算你再怎么恨我,因为你的自尊不允许,所以你想别的方法报复我,不会伤害到我本人,不会让我失去地位,可是却能最有效地打击我……也就是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因此你才会想到利用蜜芮儿让莎拉死而复生的密术。这么一
来,你能得回莎拉同时又能让我绝望——这就是你的复仇。」
如果只是要找回莎拉,就不需要非得利用蜜芮儿不可。然而这样做既能得回最爱的妹妹,又
能从憎恨的王太子身边夺走他心爱的人,可谓一石二鸟之计。虽然是很难听的形容,不过对他而
言确实如此——
「……你错了。」沉默聆听的伯爵蓦地这么说。他站了起来,拿着杯子走到窗边,转头望向
窗外的风景,眼神彷彿凝视着遥远的远方。「我喜欢看你跟莎拉和乐融融地相处,那时候的你们
都还小,也许并没有牵扯到什么情啊爱啊之类的戚情,然而时间一久,你们一定能成为很相配的
一对…梦想着那样的未来,真是愉快。虽然我也生于大公家,可是属于旁系,而且还是男子,
所以无法跟莎拉一样拥有能嫁进名门的荣耀。关于这一点,我非常羡慕那丫头,也因此我抱着很
大的希望与期待,等着得到,大公妃b兄长这个无与伦比的荣誉。」
很怀念地这么诉说的眼眸里蓦地蒙上阴影,那并不是悲伤,而是更黑暗、更冰冷无情的颜色
——至少不象是哀悼死者的眼神。
「八年前的政变我失去了莎拉,失去了你。在绝望中等待我的是莎拉的背叛,她登上了别人无法得到的地位,却爱上了别的男人……没有让我察觉,也没有对我坦白。莎拉死亡带来的伤痛顿时烟消云散,我笫一次觉得妹妹可恨,尤其是我对她有期待。」
「伯爵……」
「你也是,李希特殿下。为什么你没爱上我的莎拉,反倒是被那样的丫头吸引呢?身为王太子的你应该爱的人只能是国家里最高雅的贵妇人,也就是莎拉,华特。你拒绝,就是背叛了我,背叛了西亚兰。为了你跟莎拉的公国,我使用了所有手段,也准备了很丰厚的资金。我梦想着你光荣归国的那一天,替你写了最完善的剧本,也照着走到了今天。可是你却忘了莎拉,只想着那个丫头……你偏离了我的理想,一步步往错的路上走去,那时候的你并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绪混乱,李察只能愕然地凝视着伯爵,听他悲痛诉说。
还以为他会失控是因为对妹妹的爱,可是为什么不觉得爱上其他男人的莎拉可怜,反而是憎恨起她呢?
(对我的愤怒与不满的情绪也不是因为莎拉被杀……?)
他说为了迎接王太子回归之日,做了各种准备,这应该不是谎言。这八年,他奉献所有,尽心尽力,只求能在为了王太子的名目之下,实现自己的梦想。
因此现在的他非常愤怒,因为他不允许王太子爱上不是他描绘的未来里的女性。对于自己的理想无法实现,他执着到堪称异常——
「——我跟你跟莎拉的未来里,不需要蜜芮儿小姐,所以我要为了你除去她,让她帮助莎拉。只是如此,绝对不是报复。」
伯爵恢复温和的脸色,面带笑容地继续说,对他而书,他并不觉得那是强求来的理想,或许在他来说,那才是唯一的正义。所以现在的他透露出很坚定的——危险的眼神。
「这是重来,我要你跟莎拉照我描绘的未来相爱,我的希望只有这样,很简单吧?」
「伯爵……」
「蜜芮儿小姐要跟大公结婚,成为大公妃者不得再婚,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必须留下证据,因为之后你跟莎拉结婚时如果她跑来捣乱,那可就伤脑筋了,对吗?」
总归一句,为了王太子——李察带着愤怒与悲痛,凝视着那张交杂着忠诚与私人亲切的笑容。「够了,蜜芮儿跟莎拉都不是满足你的野心的工具!」
仿彿被说中弱点,伯爵蓦地瞪大双眸,似乎想表达遗憾地说:
「你说是我的野心……我只是为了你。」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吧?我完全不想要你那么做。」
「李希特殿下,你必须跟莎拉结婚,为此我唤回了莎拉的灵魂,下一次蜜芮儿小姐再度出现在你面前时,她已经变成了莎拉,你只要再见到莎拉,你的心意一定会改变。」
「……什么意思?」一股不祥的念头浮现,李察询问的声音显得尖锐。他所说的「莎拉的灵魂」应该还不在他于上,可是他已经对蜜芮儿动了手脚了吗?
或许是看出李察的动摇,伯爵微笑地点头说:
「如果她还在里面,莎拉的灵魂就进不去啊。她不久后就要变成莎拉了,她的记忆不需要了,大公已经抹去她所有的记忆,她连你都不记得了。」
「什么……」
「不过他施的法似乎不完全,好像并没有连她的自我一并抹去。为了以防万一,我刚才让法师对她施了别的法术,这次一定能抹去全部,接下来就只需要放入莎拉的灵魂就可以了。」
李察愕然地望着那张彷彿在报告喜事的笑容。
无法置信的告白与其内容的冲击之大让李察一时哑口无言,然而下一瞬间全都变成激动的愤怒,让他冲动地一拳打上伯爵的脸。
「……!」
伯爵被打得踉舱,李察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把他压在背后的窗户上。他手上的茶杯掉落地面摔碎,玻璃窗嘎吱作响。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要是蜜芮儿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饶你。」
因为被揍而露出惊讶表情的伯爵虽然嘴角流血,不过也迅速恢复平静的表情,他目光迎向李察说:
「能死在你手里,我倒也心甘情愿。」
「你以为那样我就会罢休?」
从眼神、从勒住胸口的手都戚觉得到李察沸腾的怒气。然而就在他几乎就要忘我之际,钟楼的钟声再度响起,让他蓦地回神。
(——刚才那是第几声?)
胸前被紧紧抓住的伯爵也竖起耳朵聆听。已经没有时间跟他对话了,李察勒住他的喉头问:
「蜜芮儿在哪里?」
伯爵有些痛苦地蹙起眉头,边喘气边开口说:
「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认清现实,她就在东边后方的祈祷塔。」
李察在脑海中描绘出宫殿地图,一发现那是什么地方便拢起眉头。祈祷塔是收容犯人的监狱之一,那里的顶楼的确也有一间小圣堂。
「放弃吧,李希特大人,」伯爵带着劝戒的目光凝视着李察,口吻平静,「名叫蜜芮儿的少女已经不在了,现在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即将容纳莎拉的空壳子。」
李察没空反驳那冷酷的比喻,带着悔恨的心情冲出休息室。



本帖最后由 相川歩 于 2013-3-14 18:31 编辑


第三章 出现抢新娘大盗!

塔的最顶端,蜜芮儿缩着身躯,动也不动地忍耐着小圣堂里的寂静时光。
她坐在一张小椅子上,面前有一座祭坛,正面高挂着结婚女神的雕像。这里只有这些东西,纵使窗外有阳光照射进来,她仍感觉寒冷与寂寞。
按照惯例,外头的人不能跟她说话,而且因为是被隔离的地方,所以也听不到杂音,能传进她耳里的只有催促着她要赶紧做好当新娘准备的钟楼钟声—
——就在钟声敲响第十声后,这份寂静倏地被打破了。
「打扰了,有急事要通知小姐,能否请小姐开门?」随着敲门声传来了年轻男子的声音。
祈祷时禁止打扰,究竟是有什么急事呢?蜜芮儿戒备地盯着门。
「打扰了,妳在里面吗?请妳尽快出来。」男子以略显僵硬的声音重申。
从来没被这样催促过,蜜芮儿觉得可疑,会不会是迫不及待的大公等不及钟声敲完,就要强制他结束祈祷呢?
(而且,如果又发生像刚才一样的事……)
蜜芮儿握紧拳头,深呼吸。「我还在祈祷,不能出去。」
门的另一头一片沉默,随即再度敲门。「是非常急迫的要紧事,请开门。」
「不行,等第十二道钟声响起再说。」
严厉地这么回答后,对方就没有再出声了,看来已经放弃,离开了。蜜芮儿松了一口气。
只剩下两声钟响,能一争取到的时间不多,可是她还是不想顺从,这算是垂死前的挣扎吗?
终于,时间过去了,第十一声,接着第十二声钟响了。
要前往大圣堂的时间到了。蜜芮儿非常紧张,蜷缩着身子等候外头的人出声叫她。然而门的另一头依旧沉默。
(……奇怪,在等我主动走出去吗?我明明交代第十二声钟响叫我啊。)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在尊重新娘的意愿?蜜芮儿不知道,不过她很庆幸对方什么都没说,她也乐于继续关在小圣堂里。
她依旧坐着,重新抬头注视结婚女神像,那是一座面容慈祥的神像。
大圣堂里一<疋也有相同的女神像吧,她必须在那座女神像前宣誓愿意与大公成为夫妻。一想到那个画面,她的眼眶忽然发热。
(我想我应该做不到……我不想跟一点也不喜欢的人结婚。)
昨天之前还很自然地接受要跟大公结婚之事,到了今天却有这种想法,蜜芮儿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不是那个人我不嫁……)
低头哽咽的同时浮现这样的想法,蜜芮儿觉得困惑地抬起头。
——「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不自觉按了按太阳穴,结果手指触碰到百合花,剃那问飘来香甜的气味,让她头痛得很不舒服。她想要摇头甩掉那种感觉——这时她终于发现了那个。
窗外有人。
看到墨黑斗篷在风中飘扬,一个帽子压得很低的人影全种贯注地探视着房间内部,蜜芮儿不禁倒抽气。
(他……是谁?)
一确认窗户无法打开,他便拉开拳头准备,倏地敲破玻璃窗,然后从打破的地方伸手进来,打开窗钩把窗户打开。看到斗篷轻而易举地滑过窗框跳进来,蜜芮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该不会会是死神?)
虽然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不过她曾听人说,死神会去找说谎的人,用镰刀砍那个人的脖子蜜芮儿不禁脸色苍白。为什么死种会来找她?她有说谎吗?有——她觉得她应该说过无数次的谎言。
(怎、怎么办?)
死神看到她,急忙靠近。
我还不能死,在见到那个人之前——蜜芮儿这么心想,同时急忙拿出藏在椅子底下的铁棍挥向死神。
「啊——!」
她打算在被杀之前先反击,可是对方却简简单单闪过,连带将武器一把抓住抽走,蜜芮儿也因为反弹的力道太猛而跌坐在地。
「——为什么拿东西来挥?太危险了。一
头上传来声音,蜜芮儿急忙起身,抬头一看,死神很惊讶他会遭到袭击。他呆若木鸡地望着身穿婚纱的蜜芮儿,在一阵哑口无言之后叹息着说,,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打扮?」
凝视着蜜芮儿的他拿下头上的帽子。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庞,有着一头亮丽的茶色头发。他以温柔却略显紧张,而且透露出些许安心的表情直视着蜜芮儿。
(咦……?这个人,我认识……)
这张脸并不是宫里的人,可是为什么呢?她觉得曾在哪里见过他,而且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这时她终于明白这个人不是死神。
他也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蜜芮儿,仿彿说不出话来似地沉默着。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蜜芮儿,最后总算开口了:
「蜜芮儿——知道我是谁吗?」
蜜芮儿的眼睛眨了眨,很惊讶对方叫出她的名字,而且她似乎记得那个声音,只是很模糊,她想不起来。
看到蜜芮儿摇头,他突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真的?妳真的忘了我?」
那个表情让蜜芮儿觉得好心疼。
很受伤的茫然表情。她不想看到他露出那种表情——不愿让他露出那种表情——为何她会有这种想法呢?她自己也很混乱,再次摇摇头。
这个动作似乎让他受到更大的打击,他不自觉往前跨了一步,「是我啊,李察,我们一起在亚德马利澌……想不起来吗?」
蜜芮儿再度惊讶地双眸圆瞠。这个名字她记得。「那么……你是艾沙尔伯特?大公殿下的弟弟……」
可能会来抓新娘的坏人,反抗大公的叛军——
想起大公的命令,蜜芮儿脸色变得僵硬。可是对照起来,他似乎反而松了口气,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没错,妳记得那个?太好了,我还以为情况会很糟糕……」
「……」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钟声已经敲完了,可能会有人觉得怀疑而来查看,我们必须在被发现之前离开宫殿。」他说着,伸出了手。
看到他的动作,蜜芮儿不发一语地摸向插在腰带上的短剑。百合的香气让她想起大公命令她时的情形。
,如果艾沙尔伯特出现,妳就用这把短剑杀了他。』
妳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有义务替我除去敌人——大公的话在脑海中复甦,手自动自发地想要从刀鞘中拔出短剑。蜜芮儿强压住那个动作,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
「蜜芮儿?」他不解地蹙眉,目光瞄向蜜芮儿持有的短剑。
被呼唤名字的甜蜜感觉更加深了蜜芮儿心中的怀疑。
(不对……这个人不是坏人。可是他叫我跟他走……他真的是来抓我的吗?但我知道他不是坏人。那么为什么大公殿下要我杀了这个人呢?我不懂……)
而最让她不解的是,看着他就会涌现奇怪的心痛,还有怀念与兴奋之情,想要一直凝视着他的冲动。明明除了名子之外不认识这个人,却发现只要看着他就会让她有勇气——
蜜芮儿紧握着短剑不发一语,最后她终于整理好心情,将短剑丢在地上。「——你最好快逃,再待下去你会被杀,快逃。」
就算是结婚对象的命令,无法认同的事情她做不到。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这么劝他,结果就看他很困惑地望着她。
「你——我被交代艾沙尔伯特这个人一出现就用那把短剑杀了他,可是我不认为你是坏人,我无法下手杀了你。」
听到她的告白,他的脸色骤变。「他这么命令妳吗?」
「对。不过就算是丈夫的命令,不能听的就是不能听。说到底,就算是自己的敌人,要自己的妻子去替他杀,那也太过分了,是男人就自己解决。」最初接到命令时就应该这么拒绝他才对,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何无法反驳就接受了呢?
听到蜜芮儿喃喃自语地说着差点照做的懊悔,瞠大双眼的他蓦地露出不悦的表情。
「……什么?妳说谁是丈夫?」低沉的声音问。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蜜芮儿一抬头就发现他原本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可怕。
蜜芮儿有些害怕地看着似乎在生气的他,回答说:
「大……大公殿下啊。」
「他不是,不要用这种让我不愉快的叫法,妳只是被那个男人欺骗,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怎、怎样啊,有必要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吗……!」
她讲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吗?她不过说他有生命危险,要他快逃而已——
「蜜芮儿,妳喜欢我对吗?不可能连那种心情都忘记。我也喜欢妳,所以我来接妳,我不可能放下妳一个人回去。」
他表情严肃地凝视着蜜芮儿,抓着她的手很用力,可是却带着一种跟刚才的愤怒截然不同的激动情绪。
(……壹一欢……?)
为何会浮现象是被看透似的感觉呢?她知道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很不可思议地对他有好感,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吗?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忽然表情讶异地转移了视线。才刚发现他凝视着蜜芮儿插在耳边的百合花,他就已经出手把花拔掉了。
「……!你干什么?」他唐突的粗暴行为让蜜芮儿惊讶地大叫。
一脸严肃地看着百合花的他抬起头说:
「这种百合花——释放出来的香味会让人产生幻觉,具有催眠效果,是一种毒草。妳为什么戴着这种东西?是谁做的?大公吗?」
「毒草?可、可是大公常常送这种花给我,洗澡的入浴剂跟保养皮肤的香精油也是这种香味……」
「也就是说他用这种方法延续夺走妳记忆的法术?」话才刚落,他马上扔掉百合花。
蜜芮儿脑筋一片混乱地望着掉落地面的花。的确,有时一闻到那个香味就会觉得不舒服,可是没想到那却是有毒的东西,大公为什么殷勤送那种东西给自己的结婚对象呢?
脸旁的百合香味一消失,她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正当她困惑地压着太阳穴时,李察怱地紧紧拥住她。
「……我一天也没有忘记过妳,就算妳忘了一切,我也会全部记得,所以我们能够重新来过。可是—」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蜜芮儿,吐露出痛苦的气息。
「我无法忍受这种事情,请妳回想起来吧,拜托……」
悲痛的声音刺痛了她的心。被拥抱着,不可思议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戚觉,这也让她困惑。
她以前也被这样拥抱过,而且绝对是这个胸膛——
自己果真认识这个人。一这么想,突然涌起一阵急遽的胆怯,蜜芮儿不由自主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蜜芮儿——」
「我说我不认识你!」
明明想要想起来,却有种不可以想起来的念头。不知道为何,她害怕想起来,正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情绪,让她更加不安,不再想要逃出去了。
可是,还是有必须要说的事——
「你快走!要是被大公殿下发现了,你一定会被杀,趁还没人看到你,快逃—在你逃出去之前,我会想办法争取时间——」
蜜芮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说出这些话,可是她还是继续喊着:
「大公设了陷阱等着你来救我,你今天不能来这里!总之我会想办法让婚礼顺利落幕,这么 一来在大公想到下一个计谋之前就还有时间,你趁这个时候快逃得远远的!一
一口气讲完之后,蜜芮儿大惊。为何自己会这么想要保护他呢?
他也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一脸严肃地往前跨了一步,「蜜芮儿——妳真的不记得我?」
「不、不记得。」
「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就说不认识你了!」
蜜芮儿低着头坚持,对方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以决然的声音说:
「那么,我就替妳回想起来。」
他用力地捧起蜜芮儿的脸颊。蜜芮儿惊讶地往上看,就看到一双深邃的茶褐色眼眸逼近眼前。可是才刚想要赞叹那美丽的眼眸,他就已经强硬地贴上蜜芮儿的双唇。
「……!」
连闭上眼睛的从容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感情。这样的行为让蜜芮儿剎时间呆若木鸡,随即杏眸圆瞠地推开对方,接着——
「你怎么可以突然这样——!」
她放声大叫,同时挥动右手甩上他的脸颊。
「你这个人!你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不经别人同意做这种事吗?太过分了——!我的欐吻耶,你要怎么赔给我!」
蜜芮儿因为惊慌而红着脸大叫,可是她忽然察觉一件事,蓦地止住了话。她觉得好像以前也经历过相同的事。
(…咦……刚才那个是我的初吻吗……?)
「——不是初吻。」
对方说出她脑海中正在思考的答案,让蜜芮儿大吃一惊地望向他。他没有捣住自己被打红的脸颊,只是直直地逼视着蜜芮儿。
「以前我也做过同样的事,像刚才一样,没有预告就使用蛮力——妳还非常生气,说我『畏罪潜逃』,这妳还记得吧?」
「……」
「那之后我们说好了,下次换我追妳,我二疋会去接妳。虽然当时我看不到妳的表情,不过我知道妳一定点头了,不是吗?妳不只是忘记了,现在的妳看来似乎不想承认我来接妳这件事,为什么?」
蜜芮儿呆愣在原地。
不想承认?什么意思她在脑海中重复刚才被问到的事,反问自己。想见他,可是不要他来,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因为来这里会被杀——我不想要自己喜欢的人死……)
轻而易举就得到的答案让她不自觉抬起头凝望着他……「喜欢的人」?
「……」
蜜芮儿双眸圆瞠地瞪视着李察。下一瞬间她从他的旁边冲过去,钻进后方的柜子里。
「——蜜芮儿?」李察惊讶地追过去。
可是蜜芮儿完全不理会,她关上门,从内侧闩上门闩,呼吸急促地双手紧紧压住门闩。
头好痛,可是如今占据她脑海的不是疼痛,而是现在这个事态严重的局面。
(他来了…怎么办?他真的来了!)
难怪她对他会有怀念、喜欢的印象,对他的台词与行为会有似曾相识戚也是理所当然。
他是她称呼「李察」的人。当瀰漫在脑海中的浓雾散去,她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也发现事态严重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而且还是在婚礼举行的今天…!
蜜芮儿的脸色瞬间发白,速度之快远远超过以为是死绅来临的那个时候。他人在这里,也就是安洁莉卡或尤西斯抵达离宫后向他报告了吧。
「蜜芮儿,开门,为什么把自己关在那里面?」李察用力敲着柜子的门。
蜜芮儿压着门闩,用力闭上眼睛。她有胆量跟死种决斗,却没有勇气与李察面对面。
(怎么办……!他为什么来了……!)
她被当做引诱他来宫殿的陷阱,这点让她最害怕。明明那么不愿意忘记他,可是却在中途开始害怕想起他,原因就是她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
他身为王太子,身分重要,他本人也领悟到这一点。可是蜜芮儿知道,只要他得知她的事,一定会闯进来,所以她绝对不要让他知道,然而却——
「你干嘛来啦!我不认识你,你快走!」无论如何要让他逃离这里。蜜芮儿的心中就只有这个念头,于是态度强硬。
一阵沉默后,传来了沉稳的声音:
「妳想起我了,对吗?太好了。我看着妳的脸:心里就觉得是这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关心的询问一个接一个,他已经不再怀疑蜜芮儿的记忆是否恢复了,也没有责备她的欺骗,只是担心。感受到这点,坚持不承认的蜜芮儿也终于软化了下来。
「……没有受伤。」
「真的?」
「……思。」
「是吗?太好了——来这里之前我找过华特伯爵,他说要对妳施法术,我无法想象妳会被折腾成怎样……能找到妳就好了,那个法术之后我会去调查,帮妳解开,别担心。」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蜜芮儿光听他的声音就觉得戚动,突然很想哭。她沉默片刻,他那么担心她,她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了,于是决定坦白。
「呃……我没有被施法术。」
「——没有、被施法术?」
「对……因为他们在施法之前全被逮捕了。」
门的另一头一片沉默,最后他迟钝地「嗄?」了一声。
「对不起,我答应你不再跟男人打斗,我没做到。可是我也不能乖乖地任他们对我施法,所以才会……」蜜芮儿心虚地细声说。
过了一会儿,传来困惑的声音,「……妳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嘛——」蜜芮儿有点尴尬地回忆刚才的打斗。

虽然被两个人从后方伸手穿过腋下擒拿住,还被撬开嘴巴灌药,可是蜜芮儿还是坚持了好一阵子,不肯把药喝下去。然而法师发现她的困兽之斗,于是捏着她的鼻子,让她呼吸困难,最后她终于喝下了一些。
「……!」
蜜芮儿觉得思心,身体不断发热,一股强烈的晕眩瞬间袭来,全身无力。
「——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了。」
听到伯爵带笑的声音,蜜芮儿稍微睁开眼睛偷看,就看到他独自走出小圣堂,看来接下来的事情并非在他的管辖之内。
门一关上,法师们开始各自的工作,除了压着蜜芮儿的两个人之外,其他人开始从带来的行李中取出药品及仪式所需的道具,放置在圣堂内。
蜜芮儿只有短暂失神,当她回过神来时,圣堂的地板上好像作画似地放置了奇妙的摆饰品——大概是一种魔法阵吧——烛台还点上了火。看到如此毛骨悚然的情景,蜜芮儿蓦地清醒,连忙跳起来,并将嘴里还没吞下去的药水吐在地上。
「——!活祭品醒过来了!」负责压住蜜芮儿的男子不小心松懈了,他连忙大叫,其他法师也惊讶地看过来。
蜜芮儿对那个男人的说法非常生气,拳头首先朝着他的脸挥过去,「谁是活祭品?你们这些变态!」
蜜芮儿扎实地送上铁拳,男子往后蹬空,一屁股跌坐下去。其他法师则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六个大男人要对一名少女施以可疑的法术,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很明显地,这些人是坏人。蜜芮儿这么确定后,眼睛狠狠瞪着被她的气势吓到的法师们,然后卷起洋装的裙襬,取出缝在内侧的各种武器。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讲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居然就得寸进尺……!你们这些人以为可以平安走出这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什——什么啊,这个丫头!快抓住她!」似乎是首领的男子这么说,法师们便冲上来。
蜜芮儿丝毫没有犹豫地挥动铁棍,用力往最先冲上来的两人的胫骨打下去。一看到男人们了个筋斗倒下去,接着她又拿出劈刀,毫不留情地往冲过来的其他男人们挥过去。男人们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可是也让她成功切断头发。看到被切断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一群男人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如此,或许我就是为了这个而加工了洋装?)
虽然对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心存怀疑,不过她现在由衷庆幸她有这么做。用绳子将武器缝在内侧的洋装穿起来不是很舒服,然而现在她对这点的抱怨全都烟消云散了。
蜜芮儿的攻击非常猛烈,造成法师们的恐惧。
「这丫头是哪来的……!」
「她不是贵族的女儿吗?我可没听说是这种野丫头!」
法师们远观这回换甩前端绑着重物的绳子的新娘,七嘴八舌讨论着。大概是领悟到她不是一般的贵族千金,他们拿起短剑及手杖当作武器,开始整顿阵形。
(六对一实在太不利了……而且对方还拿着武器。换下一招!)
迅速下判断后,蜜芮儿一边甩着绳子,一边往门口跑去。她用一点都不像王族女儿的丑动作踢开门,而法师们以为她想逃,全都表情狰狞地逼近。
「我不会让你们从这里离开,如果你们真想逃,那就从那边的窗户跳出去,不过前提是你们必须有像鸟一样能够飞翔的翅膀。」蜜芮儿勇敢地看着法师们说,然后依旧甩着绳子,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啊— ,救命啊———有暴徒——!」
先是充满野性的言语与行动,接着是判若两人的尖叫声,法师们看得目瞪口呆。
渐渐地,下方传来脚步声,附近楼梯的亲卫队队员们冲了上来。蜜芮儿似乎看准了正下方就是他们的休息室,只要放声尖叫,他们一定听得到。她将绑着重物的绳子丢向法师那头,然后快速离开门边。
「有坏人闯进来!请救救我!」
「你们居然胆敢对大公妃殿下施暴!全抓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导致这种结果吧。六名法师立刻被亲卫队逮捕,带往别的房间。
「好恐怖。可是请别对他人说,如果被人知道我在婚礼当天遭到变态袭击,我会觉得羞耻,没脸活下去了。」蜜芮儿不着痕迹地回收自己的武器,假哭着这么要求。
亲卫队的负责人也哭丧着脸点头说:
「华特伯爵要求我们离开一下,没想到歹徒会趁机做出这种事……居然从窗户进来,实在是不可轻忽的家伙,我会彻底调查清楚。」
「对了,大公殿下跟伯爵那边一定要瞒住,我不想让他们担心,而且我想这件事跟伯爵应该也无关。」
要是立刻去通报,伯爵知道失败了,难保他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也许认为这是亲卫队的责任,他们似乎也不想多话,只是把法师们留下的道具收进柜子里便匆匆离开。
而蜜芮儿则瘫软地坐在恢复平静的圣堂内的椅子上。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门的另一头沉默着。
「原本我想如果这个法术失败了,我可能会遭遇到更粗暴的事,不如就干脆假装被施法了,但是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愿意被施法,所以……」他果然生气了吗?蜜芮儿觉得心虚,追加说明的声音愈来愈小。
过了好一阵子外头才有反应。她听到李察叹息的声音。
「放心的同时也让我全身无力……就算失去记忆,蜜芮儿还是蜜芮儿。」
「呃……是啊,戚觉就像照着本能在动……」
「总之,幸好妳没事。我是很想说教,不过现在最好先逃,出来吧。」
蜜芮儿惊讶地回神。现在不是放松说明的时候,这一分一秒的时间内,危险也一步步朝他逼近,而——让他陷入这种状况的人是她。
「……不要,我不走,你自己离开。」蜜芮儿僵着声音说。
门的另一头传来惊讶屏息的声音,「蜜芮儿?妳在说什么?」
「我不想离开,我要留在这里。」
「别说这种蠢话,我不可能留下妳一个人离开,这样就失去来接妳的意义了,不是吗?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呢?」他焦急地说。
也许他说的话一点也没错,可是蜜芮儿也有不能退让的地方。她必须想办法——就算撒谎也要让他离开。
怎么说他才会愿意离开呢?蜜芮儿暗忖,却想不出完美的谎言,最后在百般烦恼后,她只能说出她也曾经被他说过的,对她打击最大的事情:
「——我讨厌你,不想跟你走!」
这简直就像那一夜的相反版本,不过相对于只会照单全收的自己,他太聪明。焦急着谎言可能被拆穿,她愈说愈火大。
「你快走!趁着外面的人还没发现快走!」
「不会有人发现,那些人全昏倒了,不会那么快醒来。」
「……嗄?可是刚才有人叫我啊。」
「那是我。」
李察答得很干脆,蜜芮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所有人都昏倒了,可是门不开……叫妳妳也不肯开门,没办法我只好绕到外面爬上屋顶,从上面爬下来。」
「呃、从上面?怎么可以那样,太危险了!而且为什么要装那种声音?你只要对我说,我就会——」
「如果里面只有妳一个人那就没关系,可是我怕里面还有其他西亚兰人抓着妳,把妳当作人质。我后来才想到应该先跟门外的人确认后再攻击,那时的我太冲动了。」
李察冷静地说明后,蜜芮儿才想起那时候的声音的确很像李察,只不过她也是现在才想到。
「蜜芮儿,开门。」
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让她的心激动了起来。她都说讨厌他了,他的声音却丝毫不见动摇,果然识破她的谎言了吗?
「不、不要,我叫你走,我说讨厌你,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可是我只觉得妳在说妳喜欢我。」
「……嗄?」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蜜芮儿不禁哑口无言。他说中了,可是蜜芮儿不懂为何他会知道,正困窘地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又继续说了:
「妳说谎的技巧糟得不能再糟,或许该说妳不会说谎。妳实在太好懂了,一说谎眼神就会飘来飘去,而且立刻写在脸上——可是上一次因为背着妳,看不到妳的表情……完全被妳骗了。」
「……」
「今天我不用看妳,也知道妳是用怎样的表情在说讨厌我,只是我不懂为什么——出来吧,我们面对面谈。」
催促的声音真诚又温柔,蜜芮儿几乎要心软了,她凝视着自己压在门闩上的手,摇头拒绝:
「不…我不出去。」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
声音哽咽。就像他所说的,这简直就是在说「我喜欢你」,如果真的想要他离开,就应该要更决绝地推开他才对。
「——是吗?」
隔了好一会儿,就在蜜芮儿以为他已经放弃,离开时——突然传来咿呀的声音。
(……咿呀?)
「那么我要弄坏这道门。」
(……什么?)
眼前的门开始咯吱作响。没想到他会采取这样的行动,蜜芮儿慌张地压住门闩。门变形了,某处的金属发出悲鸣。
「别这样!门会坏掉!」
「所以我刚才说要弄坏这道门啊。」
「不要这样,快放手。」
「妳肯放手我就放手。」
「你太孩子气了!」
「孩子气也无妨!倒是妳,如果不想受伤就别再意气用事,快点放手。」
很明显地,隔着门的攻防战是李察略胜一筹。传来一声巨响,手也感觉到震动,门最终还是被拆了下来,门闩飞开,压着门闩的蜜芮儿也因为反作用力而撞上背后的墙壁,跌坐在地板上。
昏暗的柜子里透进外头的光线,在微弱的逆光中,李察喘息着俯视蜜芮儿说:
「……流着泪说讨厌我,我怎么有办法相信?」
蜜芮儿急忙拭泪。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哭了。
当她低头凝视着自己因为压着门闩而变红的手时,李察蹲了下来,屈膝跪在她的面前。
「好,妳留下来要做什么?真的跟大公结婚吗?」他的声音略显压抑,不过很明显地带着怒气。
看着蜜芮儿默默不语,他也缄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不适合妳。」
「……什么?」
「这衣服不适合妳。」
听起来像嫌弃的口吻,蜜芮儿不禁低头看着自己的模样。纯白底色搭配蓝色花样的漂亮婚纱,加上面纱。穿着华丽的礼服,蜜芮儿每次都有「被装扮」的感觉,这次更明显,因为今天穿的是婚纱。
的确是跟她不搭,不过她以为至少李察会称赞她。梦中的他跟现实的他相差太大让蜜芮儿有些沮丧,吶吶地说:
「是啦……我自己也知道,你又何必讲的那么直接——」
「看了就不舒服,现在马上脱掉。」
「……嗄?」
蜜芮儿以为听错了,一抬头,李察突然熊抱了上来。她发现李察的手摸向背后的钮釦,惊讶地大叫:
「喂…你干吗?」
「我帮妳脱掉。」
「啊?,你皆田直(9.」
他似乎不是开玩笑,钮釦被解开一颗,蜜芮儿更加惊慌了。「啊——!你干什么?住手啦笨蛋,变态!」
「随便妳骂笨蛋、骂变态都没关系,不要乱动。」
「喂,别闹了!这个时候不要开玩笑!」
蜜芮儿奋力抵抗,李察这才停下解钮釦的动作,不过这次换成紧紧抱住她。
「……我不想看见妳为了别的男人穿上婚纱,我嫉妒到快疯掉了。」耳边传来焦虑又苦涩的声音一。
李察个性稳重,鲜少看到他像这样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且还是嫉妒,蜜芮儿以为这两个字根本不可能跟他扯上关系,也因此乍听他这么说,剎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绝对不允许妳为了我选择别的男人,如果妳喜欢我就请选择我,为什么要说谎呢?」李察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控诉。
蜜芮儿一惊,脸红了,眨了眨眼说: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惊讶之下的颤抖声音还没说出「喜欢你」就被打断了。
「妳都为我做到这样了,我怎么还会不明白?妳不说我都懂,我可不会让妳说妳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友情,才专程到偏远的西亚兰来跟我的敌人结婚。」李察略为强势地说。
蜜芮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喜欢他,所以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帮助他,然而现在的他却痛苦、焦虑,他不是因为身为王太子的光明前途被阻碍,而是单纯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在倾诉心情。
蜜芮儿很感动,忘了刚才的动摇,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李察。
「我之前跟妳说过,我曾经口口声声说为了妳,可是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妳的心情,而是以我自己的心情优先,虽然妳说想跟我在一起,但我却认为妳留在安全的地方比较幸福。今天的妳是不是也一样?为了我努力,为了帮助我而来西亚兰……但其实妳是为了见我才追来的,对吗?」
李察笔直凝视着她说。
她无法反驳。
那个时候不顾一切走出亚德马利斯王国是为了想帮助他,可是在那之前的确也存单纯的念头,就是想见他—
「我并没有要责备妳的意思。妳其实想那么说,但却说不出来,因为我不让妳说,我不希望妳在这种情况危急之际过来,因此一开始就拒绝妳,所以妳认为妳没有理由——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不能来追我,对吗?」
「…」
「已经不需要那么想了——回到我身边来吧。」
从被牢牢握住的手,蜜芮儿感受得到对方无条件接受她。她想起网到西亚兰时第一次遇到李察的那个晚上,在漆黑中相会时被拒绝的事情,眼眶不禁红了起来。离宫失火时他冲进火场救她的事情,以及明白表示喜欢她时的事情也一一浮现脑海。
现在的情况跟当时不同,她知道只要她愿意,他一定敞开胸怀接纳她。然而蜜芮儿还是看着地上摇摇头。「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是来替你找麻烦,我……」
「妳不是麻烦,我亲口说的话妳为何不肯相信?」
「因为你人太好了,我会猜想你是不是怕伤我的心才这么说。我说想守护你、想帮助你,结果却什么都做不到,一无是处,因此就算你对我好,我也没勇气跟你走……」
一心为了他来到西亚兰,遭遇到了许多事,很多次都陷入千钧一发的危机,而每次都反而为他所救,特别是今天,非但没能阻止大公设陷阱,甚至还成为诱饵,将他引来此地,如果就这么跟他走,那未免也太自私了。
「那次火灾,妳跑进屋里帮我拿宝剑,还从大公那边取回钥匙,不是吗?这样怎么能说自己一无是处呢?我能打开宝剑箱都是妳的功劳。」
「……打开了?真的?宝剑在里面吗?」
「在,我现在就带在身上。」
一看,李察的右边也有佩剑。暗金色的刀鞘上有着精致的雕刻,刀柄的部分也雕刻着百合的花茎与叶子,还垂着穗带。花瓣的部分开了洞,空空的,两侧挂着狮头的装饰品。美丽兼具威严的剑让蜜芮儿一时看傻了。
「这个洞是不是要嵌入蓝色宝石?」
「没错。」
蓦地,目前拥有那颗蓝色宝石的大公的脸浮现眼前,蜜芮儿顿时回神。
「还、还是不行,我不走。」
「为什么?」
「大公说要拿我当诱饵引你出来,趁机杀掉你,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怎么能够让你因为我……丧命。」
李察严肃地凝视着蜜芮儿,摇头叹息说,,
「拿妳当诱饵引我出来?不用那么做,我一开始就打算去找那个男人,那是我八年前就已经决定的事,妳不用戚到有任何责任。」
「……对不起,我也很想为你做些什么,很想跟你并肩作战。」
「可是妳一直都在做,不是吗?妳总是替我哭、替我愤怒啊,那就是跟我一起并肩作战的意思了。」
「可是……!」蜜芮儿正想顺势继续说下去时,察觉到异常。「咦……?为什么……」
「怎么了?」
「不知道,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什么?」
「……你的名字……」
李察拢起眉头凝视着蜜芮儿,一脸不解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谁,可是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是,我脑袋里知道,却无法发声说出来。」
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却说不出口。她想起之前也曾想要叫他的名字却说不出来,那次应该是心理作用,而这次——
「啊……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大公对我做了奇怪的事,所以才……」结果那个催眠术抹去了她所有的记忆,虽然刚才恢复了,不过这也是大公设下的圈套吗?
——正当她暗忖时,李察脸色骤变地抓着她的肩膀问:
「他对你做了什么?」
「呃,我、我也不知道,我猜大概是催眠术之类的……他好像察觉我喜欢你,说我就要跟他结婚了,心里却喜欢别人太痛苦了,要帮我遗忘……」她回答。李察的怒气让她畏惧。
李察哑口无言地凝视着她,最后一脸苦涩地垂下头说:
「我不想妳为了我遭受这种对待……真的。」
抓着蜜芮儿肩膀的手失去了力道,他宁可抛下她,宁可对她说谎也不愿她跟西亚兰扯上关系,所以才会感到自责吧。纵使蜜芮儿再怎么主张是她自己想来西亚兰,他还是感到有责任,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她因为怕给李察带来麻烦而拒绝跟他一起走,或许也跟他同样顽固。正当她这么想时,手蓦地被用力握住。
「……妳如果无法选择,我也不等了,我要立刻把妳从这里掳走。」李察以异常认真的表情锁住她的目光,「我是真心想要妳,请妳也说真心话,说妳喜欢我。」
李察真诚的眼眸诉说着心意,蜜芮儿无法言语地注视着他。
自己最初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喜欢这个人,想要帮助这个人,想要给他力量。
可是实际上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却只会让他陷入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该说什么呢?
「蜜芮儿。」李察用力握住她的手。
蜜芮儿哽咽地说:
「可是我……我想帮你才追着你的脚步来,结果却变成这样…到最后总是你来救我……我老是害你遇到危险。」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泪水就这么滑落。
「所以,我告诉自己至少不要给你添麻烦,跟你保持距离做我能做的事情就好。就像你之前说过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算今后再也无法见面也无所谓……我以为我可以……」
那时的她是真心那么想,然而现在的她却贪心了。她明明很开心他来救她,但是一想到现实状况就没办法承认。
「我做我以为对的事,结果却变成这样……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比较好,因为只要一扯上你,我就会变得盲目,看不到别人。」
她觉得自己愈是想为他做什么就愈是迷失方向,最后总会往坏的方向走,她害怕让情况更加恶化,所以一步也无法从这里移动,也因此她无法点头答应跟他一起走。
她是何时变成胆小鬼了呢?她觉得自己愈是喜欢他,就愈是会做错事。
「那妳只看着我就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李察的强词夺理让蜜芮儿更加混乱,思绪乱糟糟地只能摇头。这时李察抬起她的脸说:
「我已经不能没有妳,所以为了留妳在身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说要成为妳的盾牌也不是随口说说,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保护妳,所以——」
不再隐瞒心意的双瞳压得蜜芮儿说不出话来。
「……请跟我结婚。」
蜜芮儿笔直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以打动她心弦的目光这么说。
她曾想象若有一天有一个人这么对她说,她一定开心到想跳舞,然而实际上当喜欢的男性这麽对她说蒋,她却感觉心被拧住,无法呼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心。
(……怎么办?我想点头……)
门外站岗的人都昏倒了,现在也许还来得及,在被大公发现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让他逃出去,如果真的觉得他重要,想要救他的话。
明知道是陷阱,他却还是潜入敌人埋伏的宫殿来营救她。该怎样答覆如此重视自己的人才是正确答案的呢?
该为了救他重申谎言呢?还是明知危险仍该讲真话,跟他走呢?
「我其实……」蜜芮儿下定决心开口,泪水与哽咽却忽然涌现。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话,胆怯与迷惘让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如何?」李察平静地问。
蜜芮儿低着头擦干眼泪。她原本就决定再见到他时要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情,把她现在最想讲的话对冒险来救她的他倾诉,那是从出发到西亚兰的那夜起就不曾改变过的心意。
「……只要有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不怕……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泪水滴滴落入穿着洋装的膝盖上,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不难过、不懊恼、不开心也能哭成这样。
「我不想让你孤单一个人。我讨厌王公贵族的生活,但那也无所谓了,只要有你陪着我,再
怎样的生活我都能适应……所以其实……」
蜜芮儿的心情激动,泪水也一发不可收拾。她抛开觉得恐惧的自己,鼓起勇气说:
「我非常喜欢……你……」
话一出口,紧绷的情绪就完全舒缓下来了。最想说这句话却说不出口,没想到不过如此就这么紧张。
(不过总算说出来了,我无法继续欺骗李察下去……)
冷漠对待心爱的人真的很痛苦,要持续那种态度对现在的蜜芮儿而书难如登天。可是说出口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刚才哭得太激动了,现在脑筋一片空白。
「妳终于肯对我说了。」突然传来温柔的声音,手也触碰上她的脸颊。
仿彿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珍贵宝物的触戚,李察一定是在帮她拭泪。蜜芮儿这么心想,正要抬头时,怱地被彷彿已经无法再忍受的李察用力揽进怀里。
「我也…爱妳,我绝对不会离开妳。」
蜜芮儿被紧紧拥在怀中,炙热的气息随着声音传来。
彷彿偶遇雷阵雨,全身淋得湿答答之际被温暖的毛巾包裹住一样,笼罩在安心戚之中。蜜芮儿喜欢这份温暖与温柔,而一直以来他给予的那些感觉一定就是爱情吧。重新领悟到的这一点慢慢渗透到她的心里。
「——过去曾有许多让妳难过的事,对不起。」
蜜芮儿摇头。她想说「没那回事」,可是却泣不成声,只能紧紧搂住他。
「谢谢妳为了我做了很多努力。」
蜜芮儿再次摇头。彷彿为了安抚她,李察也回抱她,轻轻抚摸她的头。
「离开这里后我会送妳婚纱——下次请为我披上婚纱。」
这次蜜芮儿点头后,隔了好一阵子声音才再度传来:
「妳承认妳喜欢我,对吗?」
「……思。」
「那么今天无论妳说我趁人之危也好,说我让妳混乱也罢,我都不会手下留情了。」
「……什么?」
面纱轻轻从头顶滑落。蜜芮儿惊讶地抬头望向拆开她面纱的李察,结果就看到李察以唇贴上她的额头,代替回答,让她不自觉闭上眼睛。
接着是太阳穴,然后是脸颊——李察的吻缓缓往下移动。
在来刘红唇之前,他稍微往后拉开些许距离。
近距离抬头望见的茶褐色眼眸深邃又美丽,而且充满着热情。他凝视着蜜芮儿愣了愣,随即恢复微笑又凑了上来,「好久不见了,想好好看看妳……却无法看仔细。」
「……很暗吗……?」蜜芮儿回应,嘴唇却被轻轻碰触,让她反射性地躲了躲。
甜美的紧张戚使她彷彿触电般无法动弹,而当李察象是要帮她脱困似地再次亲吻她时,她就
再也无法思考了。她全身无力,就快要被压着往后倒时,李察长长的手臂抱住了她。
小圣堂很安静,安静到她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让对方听到,不过听到的只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以及偶尔传出的彼此的气息声——
每哽咽一次,李察就安抚地用唇轻触她,重复几次后,不知不觉泪水止住了。
他在亲吻之余轻唤她的名,她缓缓睁开眼睛,便见他用手指帮她拭去脸颊的泪痕。
「——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传来有些兴奋的声音,蜜芮儿愣愣地望着对方的脸点点头。
「离开这里后请永远留在我身边,不要再独自离开,因为我也不会留下妳离开。」
「……思。」蜜芮儿彷彿作梦般地再一次点头。
李察微微笑开来了,「在这里说好的约定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喔。」他边说边往蜜芮儿的背后望去。蜜芮儿也顺着看过去,就看到正面的结婚女神像带着温柔的笑容俯视着他们俩。
(在神前做的约定一定要遵守.听起来就像婚礼时的誓约。)
她这么思忖,拉回视线时正好迎上李察的目光。比想象中还要近的距离让蜜芮儿惊讶,反射性想低头,没想到李察立刻捧起她的下颚说:
「还没结束。」
「还……没?」
「对,还没。」
双唇近在咫尺的距离说的话语让蜜芮儿的脸颊愈来愈红,她这才觉得害羞,有些惊慌。
「你要亲几次……?」
「很多次。」
「可是我们已经亲很久了。」
「一点都不够。」
交融着彼此气息的感觉与近在身旁的温暖让蜜芮儿的脑袋一片空白。
保持这样的距离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她不习惯而特地中断,还是故意想要造成她的动摇,经验不足的蜜芮儿无法分辨。她愣愣地随他亲吻,突然在转动身体时发现了那个。
「都红了,对不起,很痛吧?」她伸手触摸李察的脸颊说。
李察彷彿这时才忆起似地笑了笑,「不痛,被妳遗忘带给我的打击太大,根本忘了疼痛。」
他说得很轻松,不过应该是实话。想起他的痛、自己的疼,蜜芮儿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眶,
「对不起…忘了你,我也好难过……」
李察点头,抚摸着蜜芮儿的脸颊,彷彿诉说着「我了解」的眼神里散发出温暖与怜爱拥抱着她。不说「我早就原谅妳」这种话,或许反倒是他的温柔。
「妳要费心安慰我,要不然我心里的伤痕无法痊愈。」
「好……可是,我要怎么安慰你呢?」
「就这样。」
说话的同时,李察再度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握住抚摸着他的脸的手,十指紧扣。
每次亲吻都让她甜蜜到无法呼吸,也许是因为指尖也紧紧交缠着的关系吧。在另一只手温柔地拥抱下,时间彷彿静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大公妃殿下!蜜芮儿小姐?妳平安无事吗?」
蜜芮儿吓得心脏就快从嘴巴里蹦出来,连忙拉开彼此的距离。她不自觉紧紧抓着李察,望向门那头。同样转头看向那边的李察压低声量说:
「看来他们已经察觉有异——不过有我在别担心,妳先应声,如果对方说什么,就回答妳马上出去。」
「……好。」
隔着一道门的另一头就有敌人,他却不慌张,这让蜜芮儿也稍微镇定下来,强忍紧张发出若无其事的声音问:
「——怎么了?」
门的另一头传来喉头滚动的声音,接着又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妳平安无事吗?对不起打扰妳祈祷,其实是发生了意外事件,很抱歉必须请妳立刻离开这里避难。」
「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麻烦妳了。」
男人的声音就这么停了。蜜芮儿没听过那个声音,所以并不是刚开始来的人,应该是钟声敲完新娘却还没下来,于是上来查探情况,这才发现被李察打晕的人吧。
「怎么办?要趁现在从窗户逃走吗?」
「不,我们走门。妳出去后若无其事地跟他们走,走二十步之后躲到走廊的角落闭上眼睛等我。」她冷静地指示。
蜜芮儿点头,跟着他一起站起来,「那你呢?」
「我随后跟上去。」他微笑着回答,捡起掉落在地面的头纱,拍拍灰尘,调整形状后便替蜜芮儿盖上。刚才他硬扯了下来,因此装饰用的白蔷薇花有点歪掉了。
「刚才我说不适合妳——不过老实说真的很美,虽然我很不甘心。」
他这么说,隔着面纱轻吻蜜芮儿的额头,喃喃地再度重申:
「有我在。」
这句话彷彿魔法的咒语敲打在她心上。看着李察在门边藏好身,蜜芮儿提心吊胆地打开锁。
她一开门就看到穿着亲卫队制服的男人们在门口等着,原本负责看守的那些人就交叠躺在他们脚边,全部都一动也不动,看来还没清醒。
(这些全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吗?很厉害,但也太鲁莽了……)
「我们还没掌握状况,不过似乎是有贼人闯进来了,这里太危险了,请立刻移驾大圣堂。」
正呆若木鸡的蜜芮儿听到旁边的男人跟她说话,这才回过神来。
「……好恐怖。」
「请别害怕,我们会保护大公妃殿下。」
或许是紧张,蜜芮儿的声音颤抖,幸好没有被怀疑。他们可能也因为看不到入侵者的身影而惊慌失措,没有余力注意到蜜芮儿。蜜芮儿假装害怕,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用眼睛清点新来的人数。
(……三、四、五……十一、十二?这么多人!)
李察再怎么强,独自对抗十二人也会很吃力吧,而且他躲在房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男人们围着她,要求她快点离开这里,而正暗忖着的她下了很大的决心,用力吸了口气说:
「……天啊!这么多人来迎接我真是光荣。居然来了十二个人!而且还有半数拿着武器!两个人拿着矛,另外四个人拿着剑!」
亲卫队队员们惊讶地注视着突然提高音量的新娘,「妳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大声说话?」
「啊,抱歉,因为我太感动了。」蜜芮儿温柔地说。
他们诧异地互看对方,然而一想起现况便没再追究。
当他们走到通往隔壁塔的走廊时,背后传来小圣堂的门关上的声音。蜜芮儿竖起耳朵注意是否有其他奇怪的声音,一边数着自己的步伐。
(……十八、十九、二十!)
在走廊中间数到这个数字时,蜜芮儿急忙往角落靠,如此突如其来的莫名举动,看得出来随行的男人们都戚到十分诧异。
「大公妃殿下?怎么了?」
有人这么问的同时,背后也正好响起开门声。亲卫队队员全都往那边看过去,一确认入侵者的身影,立刻脸色大变地警戒。
「你是谁!你这个贼人——」
怒气声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打斗声。斜眼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亲卫队队员们全都往小圣堂冲去,蜜芮儿双手紧握在胸前。
(怎么办?虽然他叫我躲在旁边等他,可是我是不是该去帮他呢?现在可以夹击……)
正当她这么担心时,背后传来「碰、啪」这种不寻常的打斗声,而且很明显地最后发出哀号的都是敌人的声音。
(天啊……他是怎样攻击敌人啊?)
就在她以别的意思又开始提心吊胆时,背后倏地平静了下来,接着听到军靴疾步而来。
「——谢谢,妳帮了我很大的忙。」李察赶上来,面带爽朗笑容,完全看不出来才刚打斗过,而且是以一敌十二。
知道自己刚才的用意达到目的,蜜芮儿安心了。她瞄了眼后方,只见亲卫队队员们全倒在走廊上。
「你怎么办到的?」
「我只是请他们休息一下而已。」李察若无其事地回答,他甚至连剑都没拔,徒手就解决了那些人。
「我想起来了,你好像也很会打架……为什么这么强?」
「也没什么,只是我以前曾去过修行之旅……」
「修行?那、那是什么?我没听你说过。」
「是啊,不过是年轻气盛下做出来的事。因为吉克给我取了一个奇怪的称号,我觉得很丢脸,因此没对妳提起过。」李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一边牵起蜜芮儿的手往前走。
蜜芮儿张口结舌地抬头望着李察的侧脸,怱地她想起来了!
「是不是,布利基塔的野兽b?
她想起第一次去亚德马利斯王国当佛瑞德的替身时,吉克曾对她说过私底下的李察。他说李察有两个暱称,就是那个跟「陆费伦的女性杀手」。她还记得她很不解像李察这样优秀的青年为何会被叫做野兽。
「我猜对了吧?野兽?你的那个修行之旅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被妳猜中也没办法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妳说。」李察叹息着说,牵着的手也加强了力道。
想起现在的首要之务是逃离这里,蜜芮儿也绷紧神经跟着他一起跑。
抵达隔壁塔后,两人下了两层的螺旋楼梯。只有这里有入口可以通往小圣堂所在的塔,因此遇到敌人的可能性也很高,为此他们避开了亲卫队休息室的方向,选择走通往隔壁建筑物的长廊方向。
「我们要逃到哪里?宫外吗?」
「对,今天宫殿内应该到处都很混乱,我先带妳出去。我会交代心腹照顾妳,别担心。」
「啊……你呢?你不是要跟我一起逃吗?」
「把妳交给心腹后,我要再回来,我要在今天让一切落幕。」他如此说道,侧脸表情严肃。
察觉他想要去找大公,蜜芮儿不再多问。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工作就是不要让他挂心,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他回来。
「——我知道了,不过我们要怎么出去呢?你认识路吗?」
「这里原本是我的家,位置图就在我的脑海里。」
「话是没错,可是今天这里到处都是敌人。」
「这一点……」
就在他打算回答时,旁边的门突然开了。反应慢半拍的亲卫队男子一看到两人,惊讶地瞠目结舌:
「你、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先被李察打飞出去,撞上墙壁就这么一动也不动了。
「……可以出入这座宫殿的门只有两道,都在宫殿正面,因此我们要先去那边。」
「思,好。」
李察若无其事地认真说明,似乎对「野兽」而言这种程度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终于,建筑物的墙壁到了尽头,他们来到了长廊。这里的墙壁高度只到胸部附近,上方是露天的,蜜芮儿穿着不常穿的鞋子,吹来的强风让她走得很辛苦。一边小心她的脚步一边赶路的李察蓦地回头,「……来了。」
蜜芮儿也跟着往后看,就看到一群亲卫队边叫边追上来,她惊讶地倒抽气。跟小圣堂前被突袭的那群人不一样,这一群人明显处于备战状态。
「站住!暴徒!诱拐大公妃殿下是大逆不道之罪!」
(啊……诱拐?我明明跟着他一起逃……)
对他们而言就是「入侵者」与「新娘」,这种情况下若是李察被抓,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然而牵着蜜芮儿跑的李察脸上完全看不到焦虑之色。「蜜芮儿,答应我,今天之事妳不用感到抱歉,也不要认为是因为妳,更绝对不能牺牲自己救我。」
蜜芮儿一惊。李察似乎看穿蜜芮儿虽然决定要跟他走,但一看到追兵又动摇了决心。
「我知道这种情况让妳不安,可是我也不是没有做准备就贸然单枪匹马闯进来——不想让大公夺走妳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嗄……?」
他们穿过那里后,立刻有人从露天的墙壁外头跳进长廊。
蜜芮儿惊讶地回头,只看到跟李察同样穿着禁卫兵制服的男子背对他们站着。跟亲卫队对峙着的他拔出腰间的剑,微微回头说:
「这里交给我。马附近没有人。」
「……罗迪恩?」
他戴着帽子,蜜芮儿一时没看出来,不过她还记得他低沉的嗓音。就在蜜芮儿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仿彿正义使者般的登场时,李察拉了拉她的手,接着说.
「罗迪恩,你二疋要随后跟上来,还有,记得发出信号弹。」
「是。」他的回答还是一如往常地简要。
蜜芮儿边跑边叫:
「小心点,罗迪恩!」
罗迪恩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像往常一样的严肃表情即使面对敌人也丝毫不为所动。
当他们通过长廊步入隔壁建筑时,已经看不到罗迪恩了。
「他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如果不是觉得他没问题,我不会留他一个人。」李察边从楼梯往下冲边回答。
他也是,他被亲卫队追杀时一点也不紧张,是因为确信罗迪恩会来吧。感受到他们互相信赖的感情,蜜芮儿要自己放下担忧的心情。
「刚才他从外头跳进来,是从哪里跳进来的呢?那里是三楼耶。」
「我们是一起爬上塔的屋顶的,我在走出小圣堂之前从窗户打了暗号给他,所以他才一路追上来。」
「一路?该不会是从外面吧?」
「没错,爬墙。」
蜜芮儿倒抽一口气。理所当然那么做的罗迪恩、若无其事地谈论的李察,她觉得他们太不寻常了。
(男人间的信赖关系实在太厉害了……)
跑下螺旋楼梯后他们直接冲出楼梯间,那里就是一楼的大门,门外洒满温和的日光,他们两人手牵手往那边跑去。
往后方跑了一小段路就看到几棵庭树,树的阴暗处绑了一匹栗色骏马。
「这座宫殿的建筑物从正门前的大城馆往左右两边延伸,就这样沿着湖——」
李察一边解开绑住马的绳子,一边用手在空中描绘下半圆。
「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背对正门看到的东翼的最深处,我们想要到正门就必须南下,不过举行婚礼的大圣堂就在那道门的前方,也就是说我们必须通过那里才能走出宫外。」
「思……不过今天应该是大圣堂附近一带警备最森严吧。」
蜜芮儿看着他手指的动作,脑海中浮现宫殿的地图。之前还没当替身新娘前看过位置图,因此立刻就理解位置关系。
「对,所以为了避开那里我们要先去西翼,那里靠近商人用的侧门,人烟也比东翼稀少。」
他们已经被敌人发现,罗迪恩现在正与敌人打斗。照这种情况看来,他们必须尽早离开这里。李察已经上马,表情略显严肃。仰望着他的蜜芮儿也正色地点头。
「骑过马吗?」
「没什么经验……」
「别怕,一点都不恐怖,驾驭的人是我。」
李察缓和了表情,从马上朝她伸手。蜜芮儿握住他的手,一脚跨上马镫。
他微微采出身来,伸手环抱住蜜芮儿的腰,然后顺势将她拉起来,同时在途中让她转身——在他灵巧地带领下,蜜芮儿一眨眼就横坐上马背。
(哇……天啊,这么简单……)
突然变高的视野让蜜芮儿有些紧张,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李察的脸。
并不是她的体重轻,而是李察的臂力强。这么温柔的一张脸,其实也很有力量——这是当然,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啊。他不单会以甜蜜的笑容与言语守护她,关于「保护」的誓言,他也拥有意志与力量,绝对能做得到—
「怎么了?」李察拉起缰绳,一边注意后方。或许是察觉到蜜芮儿的视线,一脸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没事。」不过是让他拉上马,为何会如此慌张呢?蜜芮儿察觉自己下识紧盯着李察瞧,倏地绋红了双颊,连忙摇头。
「我们走了,抱紧我。」
蜜芮儿点头,将手伸到李察的背后紧紧抱住他。

传来第一报时,做为休息室的那间沙龙里除了大公之外,主要的宫廷贵族们也都众在一起。
「报告。在小圣堂里祈祷的蜜芮儿公主被人掳走厂!」亲卫陈队员冲进来报告。
贵族间响起惊讶的声音,然后众人全都望向大公。
大公依旧悠然地坐在摇椅上,佣懒地开口说,,
「新娘大盗吗?敢在婚礼当天来夺人,还真有胆量……」
「目前详细情况尚未明朗,不过犯人是一名穿着禁卫兵制服的男子……」亲卫队队员略显紧张地继续报告。
大公还是没露出丝毫激动或不高兴,他穿着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漆黑礼服,用跟往常一样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下命令道:
「夺回新娘,按原定计划带去大圣堂,那个男人也抓起来,带到婚礼现场去,少一、两只手无所谓,先留下他的命。」
「是!」亲卫队队员敬礼后退下。
冷酷的命令让贵族们冷汗直流,他们撇开了目光,因此并没有看到当时大公的表情。
「…来了吗?艾沙尔伯特。」
贵族们并没有看到大公这么喃喃自语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本帖最后由 相川歩 于 2013-3-14 18:31 编辑


第四章 宫殿里的逃亡
奔驰过几座庭园,穿过几座回廊,马从建筑物的另一头出来。
变得开阔又鲜明的视野里出现一座深蓝湖泊,一走上湖面上唯一一座石桥,李察一口气加快速度,策马奔驰。
「小心别咬到舌头。」
听到几乎要消失在风中的提点,蜜芮儿不停点头。她牢牢抱住李察,身体却晃动得就快要被抛出去,加上吹拂而来的强风也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可是她却不害怕,是因为李察单手拥着她的关系吗?
(我好像没走过这座桥……)
蜜芮儿小心翼翼地转动脖子张望,她发现他们身处之地的两侧有辽阔的湖泊、绿色的山丘,跟纯白宫殿形成美丽对比。如果不是在风中呼啸而过,连婚纱都快被吹走,应该可以好好欣赏这片美景。不过她现在没时间可惜。 抵达对岸时,背后忽然传来碰、碰,有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
「——反应真快。」李察缓下速度回头看详细后这么说。
蜜芮儿也跟着越过他的肩膀看去,发现宫殿上方瀰漫着淡红色烟雾,似乎是一种烟火。
「那是刚才说的信号弹吗?」
「不,那不是罗迪恩发的,我猜是大公那边——」李察突然止住话。
蜜芮儿追着他笔直盯着前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前方有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子冲出来。
「不会吧……他们连我们来到这里都知道?」
「应该是一开始就派驻在这里的兵吧,计划得还真周详。」是为了抓他设下的陷阱,他却冷静地彷彿事不关己。
他牢牢抱住蜜芮儿,「我要冲过去,抓好。」
再度加速的马儿毫不犹豫地往守在桥边的亲卫队冲过去,毫不留情地往察觉马儿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正打算逃开的他们身上踹过去,然后直接冲向石板路。
南下到西翼的一半左右就无法继续骑马前进,于是两人必须朝着大门,徒步走过一栋接一栋的建筑。就在那之前,他们看到了罗迪恩发出的信号弹以及呼应他的另一种暗号。
「罗迪恩发出的暗号代表已经找到妳,正往大门前进,而呼应他的是等待在门前的我方的回答。接下来他们会闯进宫殿里大展身手,吸引敌方的注意,我就趁这个时候带妳出去。」李察牵着她的手走在走廊上,一边对她说明。
他们必须选择没有人烟的地方走,速度比骑马时慢很多,可是为了避人耳目也别无他法。
「我方?你的部下吗?」
「不是,是威廉斯将军的下属,有一团留在公都,于是紧急请他们协助。」
「这样啊……是啊,第五师团的人跟团长的父亲大人他们都还留在伊尔塞恩离宫,也不是立刻就能赶到的距离……」
李察说快马加鞭的话,一天就能抵达,然而要移动一整团应该要花费更多时间吧。换句话说,现在他在宫殿里的援军寥寥无几——
蜜芮儿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蓦地前方传来人声。
他们躲在阴暗处查看,发现聚集在一起的一群黑衣人留下其中一人离开了,被留下的那个人似乎负责警卫,目光毫不松懈地扫视四周。
「他待在那里我们就过去不了。」
「往回走找别的路很费时,而且敌人到处在找我们——妳在这里等一下。」
李察要蜜芮儿退下后悄悄拔剑。他寂静无声地绕到警卫后方,把剑转过来,以剑柄敲打对方的后颈部。
看到负责警卫的男子来不及出声就当场倒下,李察这才无声地招蜜芮儿过去。
「——我们快走,看这情况,敌人的同伴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思……!」
两人手牵手快跑,只是如同李察所预料,才刚在走廊上转弯,前方就出现两名亲卫队队员。他们一看见蜜芮儿,立刻瞪大眼睛大叫:
「新娘在这里!」
「抓住那个男人!不择手段!」
李察快速接近大声嚷嚷,呼唤同伴的他们。他击飞第一人的剑,然后手一转,用剑柄敲打对方的太阳穴。接着他从头部侧面给予同样要拔剑的第二人一击,那个人立刻昏倒。一滴血也没流,一眨眼就收拾了两个人,蜜芮儿看得目瞪口呆。
「好厉害……!1幺轻松就解决,不愧是野兽!」
「呃,那个名字……」就忘了吧。李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并收起剑往蜜芮儿这边走回来。
不是互砍才是用剑之道——蜜芮儿十分佩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蓦地她想起刚才察觉的事情,连忙冲向他。
「对了……先等一下,穿这样很难跑,我想脱掉,可以找一间房间进去吗?」她唤住拉着她的手又要开始跑的李察,这么要求。
他回头.替她着想地说:
「再忍耐一下,赤脚在这种地方走路可能会受伤。」
「不是鞋子,我想脱衣服。」
「……什么?」
蜜芮儿四处张望,刚好附近有道门。她悄悄打开,确认里面没有人便急忙把李察拉进去。
「帮我解开后面。」她转身拜托。
李察霎时哑口无言,他把蜜芮儿的身体再转回来对面自己,说:「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我不可能让妳穿那样在别人面前走动。」
「穿这样很难跑,不舒服。啊,没关系,我里面还有穿,而且是长袖的衣服。」
「不是那个问题。妳说里面有穿,不也是类似内衣的衣服吗?妳也要稍微懂得害羞,看的人都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了。」
李察突然开始说教,蜜芮儿嘟起嘴抬头望着他,「刚才还硬要脱我衣服,现在害羞什么?」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无妨,我不愿别人看见。」
「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可是没办法,穿成这样跑路,别人一看就知道我是新娘。」
每次一碰到亲卫队就被追杀,就是因为蜜芮儿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新娘的缘故。她想,她的长相还不是很多人知道,只要换了衣服,应该多少可以蒙骗过去。
「喂,快点。」蜜芮儿再度转身催促。
传来一声叹息,李察不愿意也只能伸手解开钮釦。感觉到腰部的釦子全被解开后,蜜芮儿连忙开始脱衣服。
「啊,别看我脱。」
「我知道……一
蜜芮儿知道他是绅士,不会做那种事,不过她还是出声提醒,结果听到没什么元气的回答。她越过肩膀往后瞄了一眼,看到他也背对着她。
这套婚纱用了太多布缠绕在身上,蜜芮儿费了一番工夫才脱掉,然后取出缝在裙子内侧的东西,再用面纱包起来,两端打结以方便携带。
「好了,这样就行了!」蜜芮儿精神饱满地背起行李这么宣言。
转身过来的李察连忙阻止她,「等等,那是什么?」
「当然是武器啊,我藏在礼服里。」
「武器?跟法师对抗时用的吗?妳为什么会携带那些东西?」
「保护自己用的啊。我想如果真的要跟大公度过初夜,我就要用这些武器打晕他,然后躲到早上。」结果却是拿来跟法师们格斗。她应该是下意识记得丧失记忆前的计划吧。
李察顿时脸都绿了,不过随即口气严厉地说:
「放下那些东西,我没听说过被掳走的新娘还背着劈刀、铁棍之类的东西。妳说藏在礼服里……我骑马骑得那么快,妳没受伤真是奇迹。」
「可是带着护身比较好吧?」
「不行,反而会更危险。」李察一口拒绝。
蜜芮儿晈咬唇,不情愿地放下行李。
将东西放在尽可能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后走回来,李察一只手捣着脸低垂,接着就看到他的肩膀开始抖动。
「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妳还是这么乱来。」李察彷彿拿她没辙似地笑着说。
蜜芮儿嘟着嘴抬头看着他,「怎样,你在挖苦我?」
「不是挖苦,是我再一次迷上妳了。」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别在这种时候说奇怪的话啦!」蜜芮儿被吓到,突然绋红了双颊。
不过李察倒是处之泰然,他脱下斗篷披在蜜芮儿肩上,然后帮她扣上前面的釦子。
「保护妳的剑在我身上。妳别说要保护我之类的话让我心动,今天就乖乖让我保护吧。」
蜜芮儿想反驳,最后还是把话吞回去。她迎向李察的目光,「……这么困难的事,我没有把握能否做到,不过我会尽量…」
虽然脑袋里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凡事听他的,但要是他在她面前遇到危险,也许她会下意识冲出去。就在蜜芮儿烦恼地想着自己是否能忍住时,李察带着叹息的笑意将她揽过来,「真拿妳没办法。」
看着李察露出困扰又开心的复杂表情,蜜芮儿告诉自己要尽可能做到他交代的事情。
他们穿过走廊进去另一栋建筑物。这个地方蜜芮儿很眼熟,因为以前她当梅斯福特侯爵的侍童时常常往来这个地方。只要再穿过一座走廊,就能通往她过去工作的地方,也就是仪典厅所在的建筑。
「我记得仪典厅再过去一栋还是两栋就是大城馆,对吗?」
「妳懂得真多,没错。在进入大城馆之前要往下走,那里有宫廷的中央庭园、大公的居所,因此人很多,而且这个时候我方来混淆视听的人一定正在大闹,我们只要往外走,走到仓库那一带——」
一边说明一边转弯的李察突然停下脚步,蜜芮儿也跟着停了下来。
——远远的前方,穿得一身黑的亲卫队已经排好阵队等着他们。
「……!」
两人下意识旋身想往回跑,结果看到后方也有别的亲卫队走过来,不禁倒抽气。他们的人数众多,排成一排站在跟房间一样大的大廊下,而且都拿着弓或剑。前后被敌人夹攻,两人无处可逃,不断被逼往等候厅的正中央。
「为什么?我明明脱下婚纱了啊……是假发的关系吗?可是我不知道这个怎么拆啊。」
「不,大概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特征了吧。追兵全都是大公亲卫队,我们一个禁卫兵都没看到,他们会没出现,代表上头下了别的命令。」李察小声说明。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身穿禁卫兵制服的他的确很醒目。只是他丝毫不见焦虑,或许是已经掌握状况的关系吧,他依旧冷静。
「投降吧,你逃不掉的。」
一名似乎是亲卫队队长的男子大声说,周围的队员们也亮出武器威胁。
「大公说,只要你肯将新娘送回去就留你一条命,快,把大公妃殿下交出来。」
亲卫队似乎察觉李察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应战,所有人都紧张地戒备。蜜芮儿也同样惊讶。
(真的要打?可是对方人这么多……!)
尽管他很厉害,要打赢这么多人恐怕很难。正当蜜芮儿暗忖时,牵着的手被用力握了握。
「蜜芮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妳都会跟着我逃吗?」
蜜芮儿惊讶地抬头。李察的口吻不像询问倒像确认。
「思,那是当然。」
她看到李察表情严肃却没有失去冷静,眼神里散发出有办法打破这个困境的目光。
仔细听我说。李察先说了这句开场白后续道:
「妳看左边。前面是不是有一道整片玻璃的门?那道门打开来是一座很宽敞的阳台。」
蜜芮儿照着李察所说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挂着画作的墙壁尽头有道玻璃门,阳光正从那里照射进来。
「那里是为了欣赏风景而设置的地方,大大凸出于湖面上,跟其他地方不一样,是一处断崖绝壁,可以直接跳入湖里。跳下去后稍微游一小段就有通往地下道的入口,穿过那里就能回到宫殿内从别的路逃脱。」
就某方面来看,或许是一条过于严苛的逃生路线,可是他没有采取别的手段而是选择那条路,必定是因为相信蜜芮儿吧,他相信蜜芮儿一定会跟他走,所以毫不踌躇选择能让两人脱身的方法——想到这点,蜜芮儿也完全不犹豫。
「好。不过我跑得快也不怕高,只是游泳可能就不太行。」蜜芮儿老实地说。
李察快速扫视左右随即拉回视线,「那么紧紧抱住我可以吗?」
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边的敌人开始慢慢逼近。已经没有别条路可选,然而却不可思议的不觉难过,是因为那只用力握住她的手让她信赖吗?
「那样就没问题。」
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绝对不会放手。这点不用确认她就明白。
李察亲吻剑的刀身,接着用力握住蜜芮儿的手,「——走吧。」
或许是喊话没有得到回应让亲卫队队员们觉得焦虑吧,他们已经打算攻上来了。两人丝毫不畏惧地往玻璃门跑去。
他们出乎意料的动作让敌人傻住了,于是他们抓住机会撞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往外冲出去。
「什……你被逼急了,脑筋错乱了吗!」
「站住!你带着大公妃殿下自杀是大逆不道之罪!」
背后传来急忙赶来的慌乱脚步声,同时响起怒吼声。两人冲到广大的阳台前端,爬上栏杆。
在北风狂乱地吹拂下,白色洋装与斗篷啪啦啪啦地飞舞着,蜜芮儿往下瞄了一眼,感觉距离湖面非常远。
追出阳台来的弓箭手动作一致地拉弓。
「抱紧我!」
听到李察的指示,蜜芮儿忘我地牢牢抱住他。
「放箭!」就在李察往栏杆一蹬的瞬间,背后传来怒吼声。
射出的弓箭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直射而来。李察牢牢搂住蜜芮儿的身体,一回头便挥剑锐利地打掉那些弓箭。
那也是在剎那间的事情。往空中一跃而出的身体以愈来愈快的速度,朝着碧蓝湖面坠落。
摔进水面的疼痛,加上寒冬里湖水如针刺的冰冷,蜜芮儿的身体立刻不受控制,而吸水的斗篷缠住全身,她愈是挣扎,斗篷就愈是沉重,她的手脚麻痺,渐渐没了知觉。
感觉好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实际上可能只是片刻。她觉得脖子附近有什么在动,接着斗篷就被解开,身体也变轻盈了。
等到有意识时,蜜芮儿已累得瘫在地上,李察正摇晃着她的肩膀,「蜜芮儿——振作点,蜜芮儿!」
她吃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李察的脸庞近在呎尺。
他放心地吁了一口气。越过他的肩膀,蜜芮儿看到象是洞穴般的岩壁,看来李察已经把她抱到通往地下道的地方了。
「妳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唔……没有,我还好。」蜜芮儿边咳边依靠着他起身。她低头看看自己穿的白色简朴洋装湿淋淋地紧贴在身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幸好脱掉婚纱了……)
还好李察在水中帮她脱掉斗篷,可是如果她还穿着婚纱,绝对会溺毙吧。当她颇有感触地这么想时,李察担心地采头过来问:
「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帮妳人工呼吸?」
「呃!不、不用了,我没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蜜芮儿吓得直摇头。
「也用不着反应那么激动吧……」李察嘴里喃喃地说着,随即振作起来,「好吧,先走吧,首先要找个地方换衣服才行。」
当然他全身也是湿答答。蜜芮儿一看到他的模样,顿时戚到一股强烈的寒意,颤抖着点头。
这个地方除了后方有微微的光线照射进来之外,并无其他照明,因为昏暗,也看不出来究竟有多大。
「这里是祕密通道的入口?」
「对,小时候有人找我到处去探险……这里是其中一处,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从外面进来。」
「这样啊……你跟谁探险呢?」
「我堂哥常找去我。跟其他兄弟姊妹不同,王太子不用上学,周围也全都是大人,所以连那种游戏也不懂……」他怀念地环顾四周。对成长在宫廷里的少年们而书,纵使只是一片潮湿的岩石形成的简陋空间,也是令他们兴奋的冒险场所吧。
蜜芮儿望着他的侧脸,略带迟疑地问:
「那个人现在呢?」
「不知道……那之后就没再见到他,也没有他的消息,希望他是逃到远方,平安无事。」李察带着不抱希望的眼神这样祈祷着说,接着便脱下外套披在蜜芮儿的肩膀上。虽然是湿的,可是很厚,比薄薄一件洋装让她心安许多。
李察搂着她,帮助她站起来。蜜芮儿抬头望着他,紧紧握着他的手说:
「你们一定能再见的。」
不是安慰,蜜芮儿是真的这么觉得。
李察露出微笑,「希望可以。」
走吧,他催促着踏出脚步,目光有一瞬间象是在寻找遥远的从前,显得有些徬徨。
步上石阶,通过长长的地下通道走出地面,原来那里是位于仪典厅与大城馆之间的建筑,出乎意料地变成了走捷径,接下来只要走出这栋建筑物,穿过食品仓库等建筑所在的那个方向,距
离蜜芮儿最初进宫时走的侧门就不远了。 问题是该如何掩饰他们一身湿的模样。这里接近大城馆,往来的人也多,他们小心翼翼地避人耳目,潜入佣人用的更衣室。
「妳的假发快掉下来了,妳看。」李察说。
蜜芮儿伸手一摸,刚才怎么也拆不下的长假发已经有一部分脱落了,似乎是跳入水里时的冲击导致。
「太好了,这个拿下来后就判若两人了。」
门口一进去就看到一排长椅与篮子,左右各有通道通往后方,两边都有衣柜,里面整齐摆满衣服,蜜芮儿从中选出下级女官的衣服。
「我在这里把风,妳先去换衣服。」李察说。
蜜芮儿乖乖地点头,走到里面去。
下级女官的服装是简单的深蓝色洋装,上面有白色的领子与袖口,然后再搭配下襬很长的围裙。如果绑上白色的头巾,那么就能掩饰她的短头发。蜜芮儿穿上深咖啡色的短靴,藏起湿衣服与假发后便走出那里。
「谢谢,你也快去换衣服吧。」
「我穿外套就好,一整套换下来太费时间了。」
「会感冒的。」
「我没那么虚弱——我去找外套跟帽子,妳等我一下。」
「啊,那我去帮你拿擦拭的毛巾来。」
蜜芮儿察觉帮她把风的他连一头湿发都还没擦,连忙走向附近的柜子。
可是当她找到已洗净的毛巾回来时,突然头晕当场瘫软。穿着干净外套的李察看到了,连忙跑过来。
「蜜芮儿!怎么了?」
「……」
「哪里受伤了吗?」
强忍住晕眩戚,蜜芮儿奄奄一息地说:
「不是……我的肚子……」
「怎么了?肚子受伤了吗?」
李察紧张地问,蜜芮儿却摇头说,,
「……肚子,好饿,没有力气了……」
她想起这几天因为吃的东西不多,她只能节食,刚才又在那种状况下跟法师打斗,再加上李察来接她,让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我找找看有没有食物,刚才泡过水,也许都烂了……啊!」李察在口袋里找呀找,找到了一个小纸包。
「只有糖果,可以吗?」
能吃的都好。蜜芮儿这么想,无力地点头。也许是看起来太可怜了,李察焦急地打开纸包,「来,张开嘴。」
蜜芮儿乖乖地张开嘴,一颗硬硬的东西滚了进来。嘴里瀰漫着甜甜的味道让蜜芮儿的泪水很没用地涌现。
「这么饿吗?」
「我这几天几乎都没吃,因为我怕加了奇怪的东西,所以拒绝全部食物,而且……好久没做
这种事了,好怀念……」
他最后一次亲手喂她甜食是何时呢?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这种事情很稀松平常,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
李察忽地正颜,握住正在啜泣的蜜芮儿的手道歉,,
「——对不起,我不会再抛下妳独自离开了。」
「别……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开心……」原本她以为或许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因此纯粹很愉悦而已。就在她斥责自己为了这点小事就落泪,真是可笑时,李察轻轻地拥住她说:
「今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妳为我放弃了多少重要的东西,我会弥补妳,带给妳幸福的。」
那声音听来非常苦恼。会让他这么耿耿于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直以来蜜芮儿最重视的东西。
(原来如此,李察很在意我跟家人分开……)
也许不久之前的她会有些犹豫,然而现在的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我没那么想,我很好——今后你会保护我,对吗?」
李察一直正色地凝视着蜜芮儿,当他听到她这么说,蓦地展露笑颜,执起牵着的手亲吻她的手背,「当然。」
他的笑容让蜜芮儿松了一口气,嘴角也浮现微笑。对她而言要说出「保护我」这种话实在还需要一些勇气,可是她很开心能鼓起勇气说出来。
「不过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个?你不是不吃?」
「是啊……我看到妳喜欢吃的东西就忍不住买下来,明明出国时已经决定不再见妳,结果还是放不下。」
李察将糖果纸包放在蜜芮儿的膝上,伸手拭去她的泪水。
「我一直觉得妳很爱哭。」
「呃……都是你害的啊。」
「我?」
「没错。这可不是我在自傲,我过去不曾为了喜欢的人哭过呢,虽然以前也没喜欢的人……所以这全—部都是你害的!」
蜜芮儿将找来的毛巾盖在李察头上,用力地替他擦拭湿发。只是李察似乎看出她的害羞,啪地抓住她的双手止住她的动作。
她惊讶地抬头,李察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半盖着毛巾,头发也半干,乱七八糟,可为何会觉得他好帅呢?想到这里,蜜芮儿不禁绋红了双颊。她觉得李察比平常更多了几分魅力,让她心跳加速。
(……呃?他、他要这样亲我吗……?)
李察愈靠愈近,迟钝的蜜芮儿也察觉到气氛,可是却觉得好像将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忐忑不安。只是她的双手被抓住无法动弹,而且说到底她也没有逃开的理由,于是她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李察似乎发现了什么,蓦地停住了。他突然倾身向前,用自己的额头贴着蜜芮儿的额头。
「好像有点发烧,有点烫……」
蜜芮儿愣愣地睁开眼睛。在严冬里跳进湖里,身体是有可能受寒,但应该不会立刻发烧才对,而且她从来没有发过烧,不可能因为那点小事就受到影响——想到这里,她突然记起来了:
「啊!对了,被灌药时虽然我几乎都吐出来了,可还是有稍微吞进去一点,那之后就觉得身体发热……所以也许是因为那样。」
李察倏地变脸,再度严肃了起来,「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
「到目前为止没有,不过你也危险了!药可能从我的嘴里传到你的嘴里去了……」虽然她用水漱过口了,可是只喝一口身体就出现异常变化,这药不能轻忽。
然而相对于蜜芮儿的惊慌,李察倒是很镇定。「装药的容器在塔里吗?」
「思,应该在,他们把东西全收在一起了。」
「那么晚一点我拿去调查看看,伯爵想要的是妳的身体,应该不会给妳喝直接危害身体的药,不过还是要以防万一。妳放心,我有对药很了解的人,不需要担心。」
听到李察的安抚,蜜芮儿默默地点头。怎么没早点想到呢?至少要在跟李察接吻前——正当她这么懊恼时,李察的脸又靠过来了,她慌张地想避开。
「这、这样好吗?别再亲比较好吧?在药的问题解决之前……」
「别人的想法、药的事情现在都无关紧要了。」
「不,当然有关!这事一定要小心!」
「我们已经说好要结婚,所以药的事情也要共同承担,如果妳担心我,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该阻止我。」
「可、可是……」
——突然传来砰的声音,更衣室的门开了。
进来的是一名穿着下级女宫服饰的中年女性。她抱着一叠折好的衣服走进来,看到十指紧握的两人立刻瞠目结舌地怒骂:
「妳在这里偷什么懒!躲在这种地方跟男人偷来暗去!」
「呃!」
「快回去工作!离开之前先把这些整理好,听到了没?」
突然被责骂,蜜芮儿呆若木鸡。中年女性把抱进来的衣服塞给蜜芮儿,怒目横眉地转头走了出去。对方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让两人呆愣了好一阵子,后来察觉她并没有发现他们是逃亡中的新娘跟绑架犯,这才回了种。
「呃……幸、幸好我们换好衣服了。」
「是啊……我们走吧。」
现在不是在这种地方谈情说爱的时候,两人霍地清醒过来,急忙离开更衣室。
发现异状是在他们走在外廊上,想要找出口离开建筑物的事情。
「奇怪,大城馆那边好安静……」确认过外头的李察狐疑地说。
蜜芮儿顺着他的话看过去,也觉得那边没什么人迹。如果照他所说,现在应该有一群负责引开注意的盟友正在大闹——
「说不定调虎离山的战术失败了,也许是立刻被镇压,抑或是发生了什么状况,无法执行计划……」李察话说到一半蓦地停住了。他竖起耳朵聆听,侧脸愈来愈严肃。这时他倏地扑倒蜜芮儿,趴在原地不动。
「干、干嘛——」
只听到传来咻地一声,弓箭射中了刚才站着那附近的墙壁。趴在走廊上的蜜芮儿杏眸圆瞠地看着弓箭。
「似乎这里也有陷阱,真的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扑在地上的李察一边起身一边目光锐利地往外看。
「亲卫队的队伍在那边,要包围这里也是时间的问题了。」
「什么……已经被下一个敌人发现了吗?是不是我们在更衣室待太久了,所以他们已经先到前面等我们了……?」
「不,他们动作没那么快——我想应该是我方的策略奏效了,我方在大城馆引起骚动,把兵带远离这一区了。不过我想那是对方设下的陷阱,追着我方的声东击西部队离开的敌军看来也并非主军。」
蜜芮儿倒抽气,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李察。换句话说,他们的援军已经不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被包围——
「怎么办……?」
「跟我来。」
他们半蹲着在围绕着建筑物周围的外部回廊移动,的确可以听到隔着一道墙的另一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下指令的声音,人数多到已经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少人。
回到后方的房间,李察看着怀表似乎在思忖着什么,最后他下定决心地抬起头说.,
「算算时间,从伊尔塞恩离宫出发的部队也差不多快到了,我去通知他们现在的情况,要他们来援助。」
他牵着蜜芮儿的手走到墙边的陈列柜。那是一座几乎占满整片墙的大柜子,上方有吹笛天使等的雕刻,里面摆放着美丽的陶瓷装饰品,下方则有许多格设有门把的柜子。
看到李察打开最里面的那格柜门,蜜芮儿察觉他的心田i,抬头瞅着他说,,
「通知……你去吗?」
「当然,我不会从这里去门前等。如果在这里打起来,情报必定会回传,再者在建筑物里面也无法发出信号弹。」
「这样太冒险了!你只有一个人,他们人数众多——」
蜜芮儿试图阻止,李察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将蜜芮儿推进柜子里。「这样躲下去情况只会更恶化,我们必须在被斩断退路前行动。」
「可是—」
「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会在看得见这间房间的位置行动,敌人一靠近我就看得到。」
「……」她再也无法说什么,只能仰头凝视着他。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被留在这里,而他要独自闯人敌人之巾,这两件事都令她恐惧,可是对
他而书,连现在这样的对话时间都很珍贵吧,网为必须尽早让援军知道他们的位置与状况。
望着沉默不语的蜜芮儿,李察不容自己踌躇地握着她的手,「为了以防万一,我先跟妳说。
「接下来无论发生任何事,妳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接妳。」
他的表情看起来刻不容缓,不过握着她的手温暖又强而有力。知道自己的手颤抖着,蜜芮儿将另一只手覆盖了卜来,「我知道……我等你。」
李察取下帽子放在旁边,轻轻拾起蜜芮儿的脸。虽然只是短暂一吻,然而唇瓣与互相凝视的眼眸都充满着浓情蜜意,带来的余韵让她揪心不已。
柜子关上的那一剎那,她看见厂李察正要挺直的身影。重新戴上帽子的那张侧脸已经换上了严峻的表情。
柜子里只有门缝透进的一丝丝光线,蜜芮儿抱膝坐在狭窄的空间里,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每当远方传来叫喊声,总让她觉得心脏就快要蹦出来。
(我是不是该加入战局呢……唉,真不该留下那七件道具。)
她不禁倾身向前想打开柜子出去,不过随即又坐了回去。
(……持有武器的敌人有几十人,我出去也帮不了忙,反而碍手碍脚,要是我被抓了,更会成为李察的负担,目前还是待在这里等最为妥当,乖乖听李察的话比较好……可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蜜芮儿的内心纠葛不断,一下子想站起来,一下子又蹲下来,如坐针毡,独自被留下的不安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苦闷了好一阵子,忽地听到房间门开的声音。蜜芮儿一惊,全身僵硬,不过熟悉的军靴声让她松厂一口气。
(应该没人看到我们走进这里,也不可能那么巧被敌人发现吧……?)
一时停住的脚步声笔直往柜子这边走来。蜜芮儿等待着对方来开门,蓦地她蹙起眉头,竖起耳朵。
因为传来众多的柜子门当中有别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如果是李察,不可能开错蜜芮儿躲藏的柜子。
(是谁……?)
不是他。察觉这一点,蜜芮儿刷白了睑。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门被用力打开了。
「……!」
视野突然变得明亮,她觉得晕眩,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当她恐惧不安地张开眼睛时,冷不防地与出现在眼前的男子对上了眼,一个跟李察一点也不像的陌生男子。
「——是蜜芮儿公主吧。」
被毫无元气的眼睛凝视,蜜芮儿顿时觉得心脏都停止了。可是她还是努力调整气息,挤出声音说:
「不、不是,我只是普通的女官。」
「我们正在找妳,大公在大圣堂等候,请妳过去。」
「你……别、别拉我,我说我不是啊!」
男子有着外表看不出来的蛮力,被抓住手臂的蜜芮儿虽然顽强抵抗,仍旧立刻被拉扯出柜子。男子就这样拉着还跪在地上的蜜芮儿要走出去。
「痛……好痛!放开我,喂!」
「我替妳带路,这边走,大公妃殿下。」
「——等一下!」一道严厉的声音插了进来。
李察冲了进来,绕到后面护住蜜芮儿,并用剑敲男子的后颈部。他看也不看倒下的男子,立刻将蜜芮儿转身搀扶起来。
「抱歉我来迟了,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我没事,妳呢?」
「没事。我们快走吧,我已经回应了暗号,援军马上就来了。负责转移焦点的那一团也回来了,正在前方交战。他们因为觉得诡异,所以又回头来了——」
突然,李察迅速转头,同一时间他的帽子弹飞了出去。
蜜芮儿惊讶地抬头一看,就看到一名亲卫队队员持剑站在那里,而李察的额头溅出了血,吓得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啊……!」蜜芮儿尖叫。
不过在她尖叫之前李察已经退开并且挥剑,毫不迟疑地划破对方的喉咙,眼前的视野瞬间染上鲜红。很明显地,一击毙命。
看到蜜芮儿尖叫地瘫软下去,李察一惊,连忙低头唤她:
「蜜芮儿——蜜芮儿。」
无论怎么叫,无论怎么摇,蜜芮儿还是茫然了好一会儿。当李察双手抚着她的脸颊,用手指 替她拭泪时,她这才察觉自己哭了。
「冷静下来——」李察抱着她的头,将她拉近自己,交杂着苦涩说。
之前他一次也没有砍杀敌人,就是不愿意她见到这种场面。蜜芮儿终于了解他的体贴,总算回到现实了。
「没……我没事,只是吓到而已……」蜜芮儿沙哑地回答,连忙从围裙的口袋里取出手帕。
李察被砍伤了太阳穴附近。一次也没挥剑的他会让对方一击毙命,也许是在防御上早就失去了从容,而且事态必然已经非常紧迫。在这个时候她也不能被打倒。
「痛吗?伤口似乎不是很深……等等。」她用手帕压住伤口,然后将头巾上的宽缎带取下,代替绷带绑在他头上。或许是手在颤抖吧,包扎得很糟糕。「对不起,包扎得不好,不过没有渗血了,放心。」蜜芮儿想办法调整得像样一点后这么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察突然握住她的手。颤抖不已的手包覆在大手掌中,光是这样,她知道自己的心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我没事——谢谢妳。」
瞅着那张似乎松了口气的脸庞,蜜芮儿僵硬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她点点头,下定决心要回报他那份保护她,不让她看到可怕景象的心意。
就在处处传来短兵相接声的情况下,两人再度走出外面的回廊。
回廊下的通道、庭园前方,到处都处于交战状态。正跟亲卫队对打的是一群商人装扮,四十多岁到五十多岁的男性,蜜芮儿在其中发现帮她潜入宫中的居酒屋店主,不禁瞠大双眸。
(大叔……!他说他是团长的前上司,原来他真的是军人……)
当然她现在没时间跟他打招呼,只是边跑边往那边看。
不过更让她在意的是,这里都已经打成这样了,宫里却诡异地很宁静。回想起来,除了刚才在更衣室遇见的下级女官之外,这一路来没看到亲卫队以外的人。会对这样的打斗视而不见,也许是大公对宫里的人下了某种命令。
可是她现在没空担心别人,责备自己。
(为了让我们逃出去,罗迪恩跟大叔他们都在拚命,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快逃到外头……)
蜜芮儿思忖着一路往前跑。这时前方出现几名亲卫队队员朝着他们过来。李察并没有缓下速度,只是重新握好剑并对着蜜芮儿喊道:
「蜜芮儿,闭起眼睛跑!」
「……!」
蜜芮儿照做,只凭着牵引的手往前跑。握着她的力道依旧,只是每次他一挥剑,那感觉毽会跟着传过来。奋力往前跑的两侧不时有男人被砍的声音响起,然而她现在连恐惧的余力都没有。
(别怕,就快到外头了……!)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突然有人用力拉住她另一只手,她惊讶地张开眼睛。
一看,前方手滑掉的李察正同样一脸诧异地回头。当他的脸上浮现愕然的表情时,他们之间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咦?发生什么事了?)
她觉得身体浮了起来。实在太突然了,蜜芮儿整个人傻住了。抓住她的是亲卫队队员;有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她扯不开;对方以异常的力道抱着她跑。终于她的脑袋慢慢理解到这些状况。
「蜜芮儿!」
听到李察的惊呼声,蜜芮儿这才回神。她奋力朝着旋身回头追她的李察伸手,「放开我……救我!」
可是她求救的嘴立刻被捣住。她甩头想要挣脱,没想到才阳抬头就看到有一支亲卫队挡在追着她而来的李察面前,而且是之前无法比拟的大军。
(那么多人……!李察会被抓!)
蜜芮儿死命反抗,但是无论她用力晈捣着她嘴巴的手,还是使劲猛踹,抓着她的男人就是不为所动。
——终于,今日的第十三声钟响回荡在战场上。
就在告知婚礼开始的钟声中,抓到逃脱新娘的男子快步往大圣堂迈进。
这么一大批的亲卫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团团围住他的敌军多到让他瞠目结舌,看来是将城外的队员也召集回来了吧。一定是确信王太子会攻进来,因此提前做好准备,派兵驻守在宫殿各地,要不然不会这么巧,走到哪里都会遇到敌人。
「让开!」
虽然预测会有一定规模,可实际上却远远超过他的预测。李察独自对抗不断袭来的亲卫队,内心焦虑不已。
已经寻求帮助了,却等不到援手;已经逃到这里来了,却在出口前被抓。第十三声钟声已经响完了,没时间继续在这里被绊住脚步了。
「可恶……!」面对无论再怎么砍就是会源源不绝冒出来的敌人,李察挥掉剑上的血滴,不禁出声骂人。
他原本打算要尽可能不流血地完成计划,理由很简单,因为一旦打起来会花费很多时间。实际上现在也正因为对敌人——也就是大公的私人军队丝毫不留情的缘故,被剥夺了去拯救心爱人的时间。
不应该是这样——回大圣堂的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焦躁地试图想要前进的自己跟冷静思考现状的自己交错在一起。李察深深叹了口气,朝着大圣堂方向继续杀出血路。
「……!」他看到侧面敌人的阵形散了,之后是一群穿着熟悉的深蓝色制服与帽子的人往这边赶来。
「殿下!你没事吧?」走在最前面的是挥着剑、如风一般冲过来的第五师团团长。
李察面容严肃地说:「蜜芮儿被带走了。」
「什么?」
「我要杀出一条活路去大圣堂,掩护我。」
「是!」
大概是先锋部队吧,人数并不多,但至少能够多一些从容让他杀出去。
察觉这一点,杰克立刻说:「我陪你。」
「收拾好这里再来,我不希望被妨碍。」话刚落,李察已经从敌军较少的一角杀出去了。
从指尖滑走的手,他这次一定要亲自夺回来。同时很讽刺的是,或许大圣堂将会是这次的最佳舞台。



本帖最后由 相川歩 于 2013-3-14 18:35 编辑


第五章 兄弟之争谁获胜
看到新娘绑架犯跑掉了,亲卫队立刻要追。然而在那之前杰克已经一跃而出,「很抱歉——此路不通。」
看到团长的动作,站在附近的师团团员们也仿效。
遭到妨碍的亲卫队队员非常生气。
「威廉斯卿……!你居然站在绑架犯那一边,你也是同伙吗!」
「叛徒!八年前宣誓效忠大公殿下,今日却刀刃相向,墙头草!」
听到激烈的怒骂声,师团团员们的脸色也变了。
「你们才是叛徒!为了好处转而投靠恶徒!」
「我们团长哪里像墙头草!收回去!」
「闭嘴!叛徒的手下!」
「你说什么!」
「吵死了,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斗嘴了。」
「不准用那种嘲笑的口吻,叛徒没资格说话!」
杰克忍不住插嘴,却再度被骂。不过相较于师团团员的杀气腾腾,杰克只是从容地叹了口气,接着脸上浮现无敌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问:
「『叛徒。?我有吗……我在八年前,不,比那更早之前我就对王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一次也没有背叛过主君啊。」
带着忠贞不二的信念射出的目光让亲卫队队员们都惧怕地不敢再多说。杰克冷静地扫视那些只是持剑虚张声势地瞪着他的人说:
「我记得你们在八年前还只是卫兵吧?甚至连骑士的资格都没有。」
「……那又如何?如今我们是大公殿下的骑士,跟你们这些只有名字的家伙不一样。」
听到亲卫队队员这么叫嚣,杰克点点头再说:
「——在王太子殿下遭到流放,军部直接被接管的时候,我记得是骑士团远征时。当时的我还年轻,无法参加远征,只能留在宫里……没想到这八年,完全没有能力的杂兵却自称骑士,蹂躏宫殿,真是莫大耻辱……」
遥望远方说着回忆的他拉回目光,脸上浮现挑衅的笑容以及冰冷锐利的眼神,充满着让亲卫队畏惧的魄力。
「我就藉这个机会教教你们吧。你们的剑不过是杀人的剑,我来让你们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骑士之剑——喂,你们也看清楚。」
「不用你说,我们随时都看着你。」
下属立即回答,杰克很满意的哼了哼。瞟了眼后续队伍接二连三骑马来到,他扬声下令,
「逮捕宫里的亲卫队队员!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靠近大圣堂!全员突击!」
看到号令一发出,团长立刻率先冲入敌阵,所有部下也不甘落后地跟了上去。
大门全开的声音回荡在高耸的穹顶间,然后消失。
大圣堂里除了新娘以外,所有演员都就位了。从门口往里看,最靠近门的红毯两侧有贵族们坐在座位上,而正面祭坛前有新郎倌大公、僧侣们以及担任新娘傧相的华特伯爵在等候着。
要说异常,大概就是大公的两侧有十几名亲卫队在保护他,再来就是圣堂的两侧也有上百名弓箭手待命着吧。
抓着蜜芮儿的男子从红毯走到大公这侧——也就是新娘席前停下来。因为剧烈摇晃而差点跌倒的蜜芮儿揉揉眼睛,环顾四周。
圣堂内有高耸的穹顶,到四楼都有回廊,也能走到更上面。穹顶里有优美的画作,正面是面带温柔微笑的结婚女神像,而祭坛四周布满无数的百合花——
「——婚纱呢?」
蜜芮儿一惊,发现穿着一身黑的大公盯着她看。他的胸前挂着蓝色宝石项鍊,似乎很不满蜜芮儿穿着女官服饰,不高兴地拢着眉头。
蜜芮儿也不服输地瞪回去,「我脱掉了。」
「似乎是。没时间替妳准备别的婚纱了,虽然不满意,但今天的婚礼也只能这样举行了。」
大公以眼神示意,随即有一名僧侣捧着薄薄的册子走上来。册子被摊开放在两人面前的长形祭坛上,原来是已经签好名的结婚契约书。
「原本应该有各种仪式……今天全部省略,因为听说现在宫里出现了新娘大盗,我必须在妳被盗走之前跟妳交换夫妇的誓约。」大公从容地说,拿出婚约书炫耀。
蜜芮儿怒目而视,「我不会跟你结婚。」
站在旁边的僧侣们瞠目大骇,贵族席也掀起骚动,而亲卫队则蹙眉观看着。大概只有大公跟伯爵不动如山,因为他们知道蜜芮儿为何会这么说。
「哦……为什么?」大公颇戚兴趣地凝视着她问。
从对话及态度上他应已得知蜜芮儿恢复记忆了,然而却丝毫不见动摇与惊讶,这点伯爵也一样,他理当早已察觉法术并未成功,可一点也不显著急。
(是啊……大公的目的是引来李察,我的记忆有没有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是要着她玩而已,甚至连她重视心爱之人的心意也——
那么,知道他祕密的她没必要在这时乖乖就擒。蜜芮儿瞪着大公,用力吸了一口气,「——你是假的基尔福德,杀害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的恶人!」吶喊的声音回荡在穹顶,最后变成窃窃私语伴随着困惑在圣堂内扩散。
「这是怎么回事?大公殿下……」其中一名僧侣诧异地问。
大公面无表情地回答:
「新娘似乎太紧张,出现被害妄想症了,别理她,继续。」
「我说的是真的!这个人是基尔福德殿下的双胞胎哥哥,他在宫外长大,十年前杀了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取而代之,八年前的那起事件,杀害前大公殿下及其他人的凶手也是他!他跟狂信派勾结,为了称霸西大陆,首先占领了西亚兰,接下来他会跟达拉斯提亚联手发动战争,做更多坏事!」蜜芮儿将想得起来的事情全抖了出来。
听到这么骇人的内容,僧侣们跟贵族们都表情严肃地交换眼神,原本大家就都感觉到大公身上有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因此姑且不论弹劾的内容,他们的确已经产生了些许疑虑。然而大公根本不当一回事,甚至还很从容地说,,
「真是罪恶,蜜芮儿,妳把那个祕密讲出来,他们全都知道了,这下子我就无法再留下他们的命了。」
听到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蜜芮儿瞠目结舌,如果是他,很有可能为了封住在场所有人的嘴而做出天理不容之事。一股怒气涌现,蜜芮儿瞪着他怒吼:
「你…大烂人!」
「放弃装模作样了吗?不过,管不住自己的嘴可是会惹来大祸喔,好好想想我是谁。」
猛地,背后有人抓住她的手反折到后面,是抓她到这里的亲卫队队员。大公傲慢地盯着痛到变脸的蜜芮儿,「这个国家没人可以反抗我——想起来了吗?」
大圣堂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屏息凝视着事情的发展。或许知道一插嘴就会成为目标,没有一个人对被大公虐待的新娘伸出援手。
「那么,仪式继续。妳只要在婚约书上盖章就好了,很简单。妳要自己盖,还是要我用强硬伯爵不动如山,因为他们知道蜜芮儿为何会这么说。
「哦……为什么?」大公颇戚兴趣地凝视着她问。
从对话及态度上他应已得知蜜芮儿恢复记忆了,然而却丝毫不见动摇与惊讶,这点伯爵也一样,他理当早已察觉法术并未成功,可一点也不显著急。
(是啊……大公的目的是引来李察,我的记忆有没有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只是要着她玩而已,甚至连她重视心爱之人的心意也——
那么,知道他祕密的她没必要在这时乖乖就擒。蜜芮儿瞪着大公,用力吸了一口气,「——你是假的基尔福德,杀害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的恶人!」吶喊的声音回荡在穹顶,最后变成窃窃私语伴随着困惑在圣堂内扩散。
「这是怎么回事?大公殿下……」其中一名僧侣诧异地问。
大公面无表情地回答:
「新娘似乎太紧张,出现被害妄想症了,别理她,继续。」
「我说的是真的!这个人是基尔福德殿下的双胞胎哥哥,他在宫外长大,十年前杀了真正的基尔福德殿下取而代之,八年前的那起事件,杀害前大公殿下及其他人的凶手也是他!他跟狂信派勾结,为了称霸西大陆,首先占领了西亚兰,接下来他会跟达拉斯提亚联手发动战争,做更多坏事!」蜜芮儿将想得起来的事情全抖了出来。
听到这么骇人的内容,僧侣们跟贵族们都表情严肃地交换眼神,原本大家就都感觉到大公身上有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因此姑且不论弹劾的内容,他们的确已经产生了些许疑虑。然而大公根本不当一回事,甚至还很从容地说,,
「真是罪恶,蜜芮儿,妳把那个祕密讲出来,他们全都知道了,这下子我就无法再留下他们的命了。」
听到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蜜芮儿瞠目结舌,如果是他,很有可能为了封住在场所有人的嘴而做出天理不容之事。一股怒气涌现,蜜芮儿瞪着他怒吼:
「你…大烂人!」
「放弃装模作样了吗?不过,管不住自己的嘴可是会惹来大祸喔,好好想想我是谁。」
猛地,背后有人抓住她的手反折到后面,是抓她到这里的亲卫队队员。大公傲慢地盯着痛到变脸的蜜芮儿,「这个国家没人可以反抗我——想起来了吗?」
大圣堂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屏息凝视着事情的发展。或许知道一插嘴就会成为目标,没有一个人对被大公虐待的新娘伸出援手。
「那么,仪式继续。妳只要在婚约书上盖章就好了,很简单。妳要自己盖,还是要我用强硬的手段?」大公拿起祭坛上装饰用的小刀,指着蜜芮儿问。
蜜芮儿倒抽一口气,望着闪着银光的刀刃。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用力推开。
圣堂内的人全都望过去。一名穿着卫兵制服的青年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他的外套上沾满血迹,绑着绷带的茶色头发也乱七八糟。看到他持剑闯进来,坐在贵族席的妇人发出悲鸣,而蜜芮
儿同样想尖叫。
(李察…!
他终究还是单枪匹马冲进敌营了,到最后还是陷入了蜜芮儿最想避开的情况,大公最想得到的结果。
发现蜜芮儿被架住,李察的目光顿时变得锐利。
「放开她!」他凶狠地说。
亲卫队伸手探向佩剑,摆好架式。
「站住。」
大公阴冷地命令,不过李察置若罔闻,并没有缓下脚步。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大公对抓着蜜芮儿的亲卫队队员使了眼色。
「……!」
一把刀架上蜜芮儿的脖子,让她不禁哆嗉了一下。李察见状连忙停下脚步。
「想要她的命就站住,把剑丢掉。」
李察阴骛地瞪着大公。大公勾起淡淡的冷笑,朝着亲卫队轻轻挥手。同一剎那,蜜芮儿脖子上的刀子用力往下压,让她全身僵硬。戚觉到脖子上有什么流了下来,她这才察觉流血了,不自觉全身颤抖。
李察也看见了,眼眸里燃起熊熊怒火,「你居然敢……」
「我说把剑丢掉没听到吗?照做我就放了她。」
那等于宣告死刑.圣堂里除了亲卫队之外,两侧还有弓箭手待命。李察孤军作战,丢掉武器会有怎样的下场昭然若揭。
(不能丢,你会死……!)
然而蜜芮儿的无声祈祷并没有发挥作用,李察毫不考虑地将手中的剑丢向后方。剑落地,滑到贵族席前才止住。
蜜芮儿脖子上的刀一撤下,两旁待命的弓箭手动作一致地瞄准李察。
「啊……!」
「别动,蜜芮儿公主,只要妳一动,那个男人将会被万箭穿心。」大公出声制止下意识想冲到李察身边的蜜芮儿。
紧拉的弓箭似乎就要射出去,蜜芮儿紧张得一步也动不了。
看到她的动作,大公面带满意地瞟了眼李察,「来个余兴节目吧。我跟公主正要举行婚礼,我允许你观礼,睁大眼睛看清楚。」
婚约书上已经有两人的签名,接下来只要按上指印,形式上他们就是夫妻了。大公打算在李察面前完成这道手续。
「开始吧,在神前完成夫妇的誓约。」
大公拿起放在祭坛上的小刀划破自己的指尖,让血沾满手指后压盖在婚约书上,接着优雅地擦拭刀上的血,递了出去。
「轮到妳了,照做就可以了。」
「……」
「怎么了?动作不快点,那个男人会被杀喔,无所谓吗?」大公笑着逼问,玩弄着她内心纠葛的情绪。
来回看着大公递出的小刀、婚约书、以及弓箭手瞄准的李察,蜜芮儿握紧双拳。
她很想大骂「卑鄙」,然而这么做,大公根本不痛不痒,因为在场之人都明白她想救李察,只能按下指印。
在可能被杀的李察面前,她无法拒绝大公的要求,可若是照做又等于是背叛了李察。只是,如果要让他因自己而死,倒不如——
「不要盖,蜜芮儿,请妳不要盖。」
李察忽然开口,不自觉将小刀接过来的蜜芮儿抬起头来。
被一群弓箭手瞄准,他却沉着地凝视着这边。看到这样的他,蜜芮儿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可是,被那么多弓箭射中你会死。」
「我不会死,我答应过妳再也不会抛下妳离开,今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彷彿为了让蜜芮儿安心,李察平静地说,然而弓箭手跟亲卫队都已经做好准备,情况一触即发。看清现状,蜜芮儿实在无法坦率点头。
「我答应妳,蜜芮儿公主,只要妳按下指印我就不杀他。妳不想救他吗?他不是妳心爱的男人吗?」
声音钻进心里没有防备的角落,大公似乎察觉他就是李察了。大公看穿蜜芮儿的动摇,缓缓地继续说: 「那么,妳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马上用小刀划破手指,让婚姻关系成立,就在那个男人的面前。」
「没必要那么做。蜜芮儿,别被他骗了,冷静下来看着我。」李察强硬地打断大公。
蜜芮儿转头过去,李察正严肃地看着她。
「如果喜欢我,就相信我,只相信我。纵使将来可以作废,但我一秒也不愿意妳成为别的男人的。」
「……」
「如果妳爱我……就把刀放回那里。」
李察的目光转向祭坛,蜜芮儿也顺着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手。
刀柄经过装饰、冰冷的刀身上也有雕刻。大公说只要用小刀割伤手指盖下血印,就不杀李察——可是能相信他的话照做吗?
脑筋慢慢清醒,渐渐冷静。李察说,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相信他,就算他不这么说,蜜芮儿自己也决定要这么做了,如果现在再被眼前的威胁所惑,那就等于重蹈覆辙了。
(在这种情况下讲那种话不可能只是为了让我安心,他一定有什么对策。不,就算没有任何对策——)
已经答应跟他一起走了。蜜芮儿晈紧牙根,将手中的小刀置于祭坛上。
叩。微微的声响回荡在圣堂内。
蜜芮儿的行为彷彿在回应之前的台词,这让大公非常不愉快,「真是勇敢的大盗,竟敢跟我的新娘山盟海誓。」
「你说错了,她是要成为我妻子的人。」李察表情冷漠地更正。
大公瞪了他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环顾圣堂内部。可能是他下指令了吧,传来弓箭手更加用力拉弓的声音。为了展现自己的优势,大公开口了:
「让我为各位介绍在这个好日子里来宫里扰乱的这位新娘大盗,他就是八年前杀害伯爵千金后逃亡的前王太子艾沙尔伯特。」
贵族席间响起骚动声,在座的僧侣也惊讶地来回看着两人的脸。大公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勾起薄唇接着说:
「我愚蠢的弟弟为了反抗我,居然欺骗我的新娘,并且闯进来企图夺走她。他不仅杀害了伯爵千金,现在还计划诱拐大公妃,实在是非常不知死活。法务部长,我现在下令逮捕艾沙尔伯特并处以死刑,婚礼结束后就执行。」
「没有,人不是他杀的!是这个人陷害他的!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不是吗?」蜜芮儿拚命吶喊。
贵族们与僧侣们都很困惑地互看,窃窃私语地讨论究竟怎么回事。亲卫队也同样惊讶,在炎
公背后待命的他们似乎动摇了。只有弓箭队依旧保持着整齐划一的队形,拉弓的手也不见摇晃,似乎事前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被污蠛了,李察却依旧沉默。看到这样,大公的脸上浮现残虐的笑意望着蜜芮儿说:
「妳要如何证明不是他杀的?就算他召集了旧臣、得到了他国的后盾、出现了证人证实他无罪都没有用,只要有我在,法庭不会判他无罪,我也不会让他恢复名誉,他一辈子都会是罪人,遗臭万年。知道会成为瓮中之鳖还大摇大摆地自投罗网,这就是蠢人的下场。」
「你说什么!」蜜芮儿非常愤怒。
这时大公快手拿起小刀挥动。他动作实在太快,蜜芮儿呆愣住,傻傻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真的是一剎那发生的事。蜜芮儿在转瞬之间被抓住手腕,然后姆指不断涌出鲜血——一阵阵抽痛袭来。
「蜜芮儿……」原本不动如山的李察倒抽气,打算冲上去,可是看到亲卫队再度拿剑抵住蜜芮儿的脖子,只能停下脚步,脸上不禁露出紧迫的表情。
「我已经帮妳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妳自己做得到,快盖指印。」大公冷冷地说。
蜜芮儿茫然地望着已经流到手腕的鲜血。比起疼痛,有人可以如此毫无犹豫地伤害他人的事情给她的打击更大。她的双脚颤抖,可她还是强忍着恐惧说:
「……不要。」
「什么?」
「我绝对不会按下指印,要跟你成为夫妻我宁可死。」蜜芮儿狠狠瞪着大公说。
大公面无表情地望着蜜芮儿,缓缓地往背后的沙发坐下,「妳确定?妳的回答可是会左右我对那个男人的处置。」
「你的威胁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无论坐牢、上死刑台,就算下地狱我也会追随他!」蜜芮儿用力吶喊的声音直达圣堂的穹顶,原本骚动的贵族们也屏息盯着事态发展。
打破紧张与寂静的是李察平静的声音:
「——蜜芮儿,妳可以甩掉旁边的男子吗?我从现在开始数到三,请妳跑到我身边来,做得到吧?」
他的表情僵硬,眼神带着某种强烈的决心。他跟蜜芮儿一样被抓住,无法动弹。如果蜜芮儿不想办法甩开身旁用剑抵住她脖子的亲卫队,他想救她也无计可施吧。可是现在他打算行动了。
(李察一定是相信我能逃离这些人,所以才会这么问。)
今天如果是端庄的真公主,他也许会想别的方法,可是她不是,她可以自己甩开敌人,自己走过去。
她用眼神答应,立刻被人由背后抓住手。不过大公示意后,对方立刻放开她。
「与其用武力,我比较喜欢她自己屈服——蜜芮儿,妳要亲手害死自己心爱的男人吗?妳想看那个男人在妳的面前被割断喉咙吗?」
「——一」
李察的声音唤回了她差点屈服于具体威胁的心。她窥视着背后,调整气息。
「二——」
「妳知道只要妳一动就会怎样吧?这次可不是只有指令,我会让剑刺穿妳跟那个男人的胸膛,挖出心脏。」
毛骨悚然的话让蜜芮儿却步,可是她努力凝视着李察,集中精神。跟他之间的距离有多长呢?冲到他身边跟弓箭射中他,哪个会比较快呢?
(无论如何我要先冲到他身边,撞倒他,不能让箭射中他……!)
「……三!」
一听到最后的数字,蜜芮儿咻地冲出去,奔跑在红毯上。
背后的大公顿了一下,冷酷地说:「杀。」
亲卫队追上来的脚步声、拉弓的声音、弓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蜜芮儿挥开这些跃进耳里恐怖又鲜明的声音,死命往前跑。
(糟了……来不及!)
箭已经射出来了,这样下去会射中李察。事到如今她要用自己的肉身保护他。抱着这样的念头,蜜芮儿闭起眼睛冲进他迎上来的怀抱里。
「……!」
她已经用尽全力撞上去了,李察却文风不动。
力道不足。她苍白着脸用力抱紧他,他也用同样力道回抱她。
「——太好了,妳有这样的力气抱住我,表示妳无恙。」
传来安心的呢喃声,好像布之类的东西压住她的脖子。她终于想起自己受伤的事情,可是她仍紧紧拥着李察。
「因为……我想推倒你,为什么推不倒呢……」
「推倒?现在在这里吗?」
「对啊,这样一支箭也射不中你……」
蜜芮儿焦急地抬头凝视他,她害怕他是不是被箭射中,受伤了,然而只见他安抚似地微笑着,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
「很害怕吧?对不起,让妳受惊了,已经没事了。」
「……啊……?」
「不过妳跑得真猛,我有点被妳吓到了。」
超从容不迫的感想。凝视着手指缠着布的他,蜜芮儿呆愣住了。她不解地回头——看到后面的景象,瞠大了杏眸。
原本瞄准李察的弓箭全对着大公与亲卫队,而祭坛前,刚才拿剑对着蜜芮儿的男子已经被箭射穿胸膛,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仔细一看,拉着弓的弓箭手当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弓箭,是他放箭射杀亲卫队,帮助蜜芮儿逃脱。可是,为什么?
(……?啊!)
压低帽缘的弓箭手们,最前面那个是她的救命恩人。蜜芮儿看到他稍微抬高帽子,朝着她灿烂一笑,惊讶地叫了起来:
「佛瑞德!为、为什么……」
「抱歉,不能让对手知道,所以我无法具体向妳说明。」李察抱歉地说。
越过他的肩膀,她看到环绕圣堂的回廊上不知道何时站满了士兵,一直到四楼,而且所有士兵都拉弓对准大公。不可能大家都弄错狙击的对象,原本应该是大公所属的弓箭手其实全都是李察这边的士兵,他们埋伏在回廊的扶手阴暗处,以蜜芮儿跑向李察为暗号配置——
形势逆转了。贵族们骚动,祭坛附近的僧侣慌张地避难。被一脸慌张:心生畏惧的亲卫队围绕着的大公也蹙眉眺望着事态。在这当中,只有一个人貌似满足地微笑着,那就是华特伯爵,说他奇怪还真是奇怪。
「——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公瞪着弓箭手,低沉地问。
这时,并非佛瑞德所在那一团的另一团里,有一名年长的男性开口说:
「我们派驻在西亚兰宫殿的禁卫练兵师团站在王太子殿下这一方。」
「叛徒。全给我送上绞刑台,抓起来。」
亲卫队队员受命要行动,可是这时却有无数支箭射向他们的脚下,造成他们胆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转而望向大公。
「你们听从叛徒拉弓对着我吗?愚蠢。掀起这样的叛变有用吗?马上就会遭到镇压,全处以极刑。」
「咦?你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现在这座宫殿里的叛徒,要被逮捕的人是你。除了您跟亲卫队队员之外,所有人都站在王太子这一边了……等不及新娘登场,早早就步入圣堂的你似乎没有发现。」再次拿起弓箭瞄准目标的佛瑞德笑着说。
就在亲卫队队员们开始惊慌之际,原本瞪视着弓箭手的大公恨恨地将目光转向李察。
「你打算用新娘将艾沙尔伯特殿下引到这里来,实际上被算计的人是你自己。你知道入侵者穿着禁卫兵的制服,对禁卫兵下待机命令,因此禁卫兵才不需要出去追捕新娘大盗,可以顺利在这里摆好阵形。成为瓮中之鳖的人是你。」
「……你是说你们预料到我会下待机命令,因此故意打扮成禁卫兵吸引我的目光,带走新娘吗?」
「是这样吗?如果是,你可完全中计了。」佛瑞德开心地说,拉弓瞄准大公。
听他这么说,蜜芮儿这才想起在更衣室换下衣服后,李察就没有穿禁卫兵的制服了,那是因为已经确认大公下了待机命令,所以已经没必要假扮禁卫兵了吗?
弓箭队的男子接着说:
「束手就擒吧,圣堂外的亲卫队已经被殿下的军队制伏了。」
「不可能……!连骑士团团长都叛变了吗?」
「我们就是在总师团长的号令下聚集在这里,很快地派驻国界的各部队也会接到通知,你要阻止殿下向邻国求助,企图夹攻殿下的打算已经破灭了。」面对脸色大变的亲卫队,弓箭队的男子严肃地说。
蜜芮儿也惊讶地抬眸望向身旁的李察。
(他在何时做了这么多事呢……?)
知道蜜芮儿在宫里之后才让局势逆转,就时间上而雷不可能。也就是说从以前就开始祕密进行吗?然后在今天实现。
「我知道你悄悄在宫里运作……没想到连总师团团长都被你骗了,你究竟是使用了多卑劣的手段?」
大公故意选择贬低的字眼,然而乍看平静的他,眼眸里已经出现憎恨的色彩。被将计就计而导致自己陷于绝境之事让他愤怒,却也无法否认现状——他的眼神里透露出恶毒。
不过表情严肃的李察也冷静地与他对视,「我这八年也不是单纯潜伏着而已,我活着就是为了将践踏西亚兰的骄傲,污蠛大公家一族名声的宵小之徒拉下台。这就是结果。」他轻轻地往门
那边望去。 最靠近门的弓箭手拉开圣堂的正门,门外有身穿骑士团制服的人待命着,等待通知。看封霸
在最前端的杰克等熟悉的面孔,蜜芮儿也很吃惊,不过让她不由得屏息的却是在他们的保护下走进来的人物。
「基尔福德殿下……?」贵族间响起惊愕声。
他预测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带着苦笑缓缓走过来,站在李察身旁。
「基尔福德……你也没死?」这下大公也呆愣住了。早在十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亡的双胞胎弟弟的出现带给他很大的冲击,让他的脸上失去了从容。
「这位是前大公艾德蒙殿下的第一公子基尔福德殿下,也就是我的兄长,他在十年前因为卷入一场阴谋而差点丧命,幸好偷偷从宫廷里逃出,捡回了一条命。这个男人就是那场阴谋的首领,他取代了兄长,在两年后引起那起事件。现在在这里的大公基尔福德是假冒的,他的真名叫做奥斯瓦尔德。」
贵族们跟僧侣们都不可置信地来回看着简直就像镜子里外的两个男子。当蜜芮儿告发时还不相信的人实际看到「证据」也不得不相信。他们除了发色与长度,以及服装不同之外,根本酷似到让人有不祥的预兆。
「死不成的两个人吗?你们还真是好狗运。」大公讽刺地说。
李察紧紧盯着他,冷酷的表情下积藏着多年的仇恨,目光里甚至透露出冷酷的火焰。「——奥斯瓦尔德·诺籣,我以杀害艾德蒙一世及其一族,暨国家叛乱罪下令逮捕你。」虽然如此,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依旧保持着冷静这么宣告。
只见大公轻蔑地勾起冷笑说道:「叛变者有何立场那么说?无论你再怎么狡辩,要被判罪的人是你。」
李察沉默地望向门那边。这时罗迪恩、安洁莉卡、尤西斯推着手推车进来,每台车上都堆着大量文件。之后是多名被绳子綑绑住的陌生男子垂头丧气地跟着。
「这些是当时的关系人的调查报告与证据。关系人指的是杀害莎拉,华特的真凶、经手艾蜜莉亚,诺兰妃——也就是基尔福德殿下母妃生产之人、在神殿带走奥斯瓦尔德的人、负责与达拉斯提亚联系之人、奥斯瓦尔德与兄长交换之后的心腹们……负责照顾作法所需药草的人与加工者也在这里。还有,同时知道八年前真相与双胞胎交换事实的证人也来了。」
骑士团的后方出现矮小的人影。看到走进来的老人,蜜芮儿笑开了。
「我接到蜜芮儿小姐的紧急通知就赶来了,不过我赶马车实在赶太快,现在屁股有点痛。」
「神官长大人……」不看场合的悠哉发言让蜜芮儿呆愣住了。
跟事件有关的人陆续出现,而且全都是来帮李察的。
「愚蠢,你收集再多证据又如何?西亚兰的法庭是照我的意思在运作,就算没有证词我也能让你有罪。」
「到昨天为止是这样,可是今天就不同了,今后会依法做出正确判决,当然八年前那起事件也一样。」
大公沉默不语,象是理解其中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法庭也被你控制住了吗?」
也许完全没预料到吧,虽然他面无表情,但仍看得出来他的动摇。
失去这张牌似乎给他很大的打击,他的眼眸里瞬间闪过凶恶之光。他从祭坛上摆设的闪亮烛台与装饰品当中拿起了一个箱子。「那个老家伙会站在那里,表示你也解放神殿厂吧?不过你实在太缺乏深思熟虑了。他在八年前会见死不救是因为我掌握了神官的命,而那个,命』,现在正在这里。」
是装着(星星)的箱子。察觉这一点,蜜芮儿倒抽了一口气。
大公毫不犹豫,随意抓出几颗(星星),一口气捏碎。
「就算神殿得到解放,性命却因此失去,我想神官们也受不了吧,现在大概正在诅咒愚蠢的王太子下了错误的判断。如何?看到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让跟随你的人因此丧命:心情如何?八年前的你也是这样吧?」
「住手!」蜜芮儿不自觉大叫。
大公面带愉悦的笑意,不断地抓出(星星)捏碎。浓稠的内容物从他的指间滴落,在衣服、地板上形成无数污渍。那些看起来就像喷出来的鲜血,蜜芮儿惊慌地抬头对着身旁的人说:
「叫他住手!那个被捏碎,神官那些人就……」
李察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目光犀利地盯着大公看的李察对蜜芮儿点点头,在大公又再度抓出(星星)想捏碎时,他终于开口了,,
「那些只是模造的赝品。」
大公顿住了,他面带奇妙的表情凝视着李察,「……赝品?」
「真品已经拿回来了,现在应该放回神殿里去了,对吧,神官长大人?」佛瑞德从弓箭手那边走过来,他穿着男装又戴着帽子,大公似乎并没有察觉他是替身新娘。
只是,看到神官长及其他人都不惊讶,大公也理解到(星星)真的是赝品。「怎么可能,这个东西我一直放在身边。」
「哎呀,就是说我们这边的人已经渗透到你身边了啊。」
听到佛瑞德笑着说,大公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沉默了半晌,接着哑口无言地望向华特伯爵,「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是什么情况?你……」
在这种情况下大概口(有一个人不惊慌也不紧迫,一直面带微笑,那就是伯爵。听到大公询问原因,他理解地轻轻点头说:
「大公殿下,不,奥斯瓦尔德先生,你并不信任我,对吗?那么对于这种情况你应该可以理解,不是吗?我一开始在写计划时就想象到这个场景,因此我并无特别感想。」
「你……你真的私通艾沙尔伯特?你把情报透露给他!」
「没有,我在那方面并没有提供协助,你不是派了卧底到我身边吗?这点你应该很清楚。今天会发生这种情况,全都是李希特大人的作为,不愧是我的王太子殿下——」
伯爵满意地凝视着李察,后来终于察觉大公瞪视着他,随即面露微笑地回应.,
「我在你的命令下查出亡命中的一族去向,不过我只告诉你将来可能会妨碍李希特大人即位之人的卜落,而你也满心欢喜地解决掉那些人,托你的福,现在会阻碍李希特大人回国与即位的人只剩下你了。我能做的只有这样……谢谢你让我能够为李希特大人做事。」伯爵缓缓地解说。
那是他的真心话?还是激烈的讽刺?
无论是什么,现在的大公肯定气得七窍生烟,他的脸色愈来愈阴沉。
而李察的脸色则是愈来愈严厉。无论他是否早已得知伯爵的那种「帮助」,对他而言都是一大冲击。伯爵为了王太子不择手段的心田i也让蜜芮儿毛骨悚然。
「你的确拥有某种程度的智慧与武力,可是终究不过那种程度,如果没有狂信派的庇护,你个人完全没有价值。不过做为让王太子打倒的敌人,你倒是很称职,恶毒又微不足道的丑角。」
伯爵柔声地这么下定论,仿彿寻求同意似地望向李察。
如果没有发生要对她施法,将她当做活祭品之事,蜜芮儿很可能会误以为他是一个由衷为了王太子而努力的人。
大圣堂的气氛一变。原本以为李察的回归会困难重重,可他也华丽地展翅,顺利着地。而原本以绝对权力与恐怖控制一切的大公则慢慢失去了可憎的光辉。
「 —我要更正一件事。」
目光锁住仍旧坐在沙发上的大公,李察毅然开口道。
「在你对我的兄弟及全族人下手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承认你是兄长,以后别再叫我弟弟。」
大公僵着一张脸,目光憎恨地瞪回去。「别太自大,小子……!就算情况改变,你以为我会害怕吗?对我而言,要在这里杀掉你依旧是轻而易举。」
不知不觉两方都露出另一个面目。已经没有余力扮演自己,被扯掉面具的大公,以及从原本是为了拯救恋人而来的骑士摇身变成掌权者的李察。很明显地看得出来谁占优势,不过因为大公 一站起来就夺走身旁亲卫队队员的剑指着李察,因此四周又开始瀰漫着紧张的气氛。
「取剑,我要在今后将归于我麾下的这些人面前好好修理你。如果你认为自己是骑土,应该明白不接受挑战是多大的耻辱吧?」
听得出来他在挑衅。他环顾在场的骑士团团员们后,再度开口:
「墙头草的叛徒们!你们要替他站出来吗?那个软弱的王太子似乎害怕跟我对战,对温室长大的胆小鬼而言,身经百战的剑法是否太刺激了呢?」
听到嘲笑般的叫阵声,骑士们全都非常愤怒,因为他们身为骑士的骄傲与奉为主子的李察都受到侮辱。在这种情况下,纵使看得出来是赤裸裸的挑拨,仍必须接受挑战,只是一道冷静的声音制止了他们。
「——好,我就奉陪。」
蜜芮儿惊讶地抬头。李察表情严肃但不见动摇,倒是周围的骑士们面露焦急。
「殿下——」
「为了西亚兰的名声,我不会输。」
李察盯着大公,打断小声想要说些什么的杰克。杰克凝视着他的表情,随即严肃地瞄了眼背后,「拿剑来。」
罗迪恩迅速递出剑。那是刚才李察为了蜜芮儿而舍弃的那把剑。李察拿过剑来确认后,便把蜜芮儿托付给罗迪恩。「到后面去吧,这里很危险。」
「……」李察沉着地催促,留下微笑后便往前走。
没有比这个时候还叫不出他的名字更让蜜芮儿着急。
(大公说他曾在南大陆上过战场,而且力道似乎也比外表看起来的强。也不知道他会出什么招数,李察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就算相信李察,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不担心。仔细一看,身旁的罗迪恩、杰克、伊塞尔斯也都带着紧张的严肃表情凝视着。
圣堂内的一对一跟决斗不一样,没有任何号令就开始了。先发攻击的大公的剑术力道十足,让周围观看的人不禁屏息。
挡住攻击,交锋迎战的李察仍旧保持着严肃且冷静的表情。而对手大公的脸上已不见往日的面无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眼的表情。他露出冷笑,左手绕到背后。
「……!」察觉他伸回来的左手上握着小刀,李察迅速后退。
小刀划过李察鼻尖,他为厂闪避而有一瞬间没站稳。看到这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有何好吃惊?这样的攻击就能让你踉呛,还真没用的王太子殿下。」
「……不知羞耻。」面对哈哈大笑的大公,李察只是冷冷地这么说。
长剑与小刀这种不合常规的双剑术乍看混乱,但是不断出招的攻击却也很扎实。看到只是防守的李察似乎节节败退,骑士们打算拔剑。
「等等——殿下的气息乱了。」
立刻出声制止的人是杰克。他马上又把视线转回去,专心地看着王太子的动作。身旁拿着弓箭的伊塞尔斯也出声问:
「要射吗?」
与其持剑参战,或许用弓箭从远方射过去会比较有帮助,只不过在不停交换位置的战斗中这么做也有可能危及王太子的安全。
杰克依旧紧盯着两人。他摇摇头,伸手握住剑的护手。
「危急时我会出手。」
他这么说,侧脸布满了紧张。看到他的表情,蜜芮儿脸上的血色全无,只是用力握紧双拳。
大公不断辱骂李察,不停进攻。因为被侮辱的对象是王太子,周围观看的人群愈来愈焦躁与生气,然而当事人李察却几乎面不改色。
——终于,圣堂内开始出现另一种骚动声。
随着时间的经过,反而是大公的脸色开始变了。他的剑法慢慢失去准确性,谩骂的声音也渐渐失去力道。原本处于优势的他似乎终于察觉他一直以为李察只是防守,其实却是扎实地进攻。
脸色没变,连汗水一滴都不见的李察在骂声停止之际开口问: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这个臭小子!」
大公的眼神里燃烧着憎恨,狠狠地盯着李察。他丢掉刀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砍向李察。李察挡住他的攻势,跟他交锋,然后冷冷地看着他说:
「如果没有,那就到此为止。」
话才剐落,他便反手将对方推回去并且后退,接着在大公尚来不及调整姿势时迅速击飞大公手上的剑。剑掉落在远方,发出金属声,可是李察连确认的时间都没有给予便继续进攻,挥剑由下往上砍,正呆愣着的大公从鼻梁到额头正中央被划伤了。
——转瞬之间的攻击让大圣堂寂静无声。
额头中央流着血的大公步伐蹒跚,一屁股往地上跌坐下去。李察一边挥掉剑上的血滴,一边往对方走过去,持剑顶住对方的喉咙。
「——别动。」李察以蜜芮儿从未听过的冷酷声音命令道。
狼狈地坐在地上的大公抬头望着李察,不过可能是因为从未有过被这样对待的经验,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只是喘息着。最后他象是断线般地开始狂笑。
「你要杀我吗?你也要杀自己的同族吗?你也跟我一样!这个国家的王太子是杀人犯!」大概是想要求饶吧,大公发出惨不忍睹的声音说。
围观者厌恶地瞪着他,可是李察却不为所动。
「我说别动。」
大公的喉咙僵硬。李察依旧瞄准目标,保持水平地挥剑。
「住手……杀人啦!」大公尖叫。
蜜芮儿也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将脸埋入身旁的罗迪恩背上。
——叩!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
蜜芮儿战战兢兢地抬头望过去,只见大公瞪大双眼坐在地上,而李察正从他身边的地上捡起东西。原来是挂在大公脖子上的西亚兰蓝色宝石。
李察收起剑,拔出配戴在右侧的国宝之剑,将宝石嵌入空着的洞。蜜芮儿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她看到大公胆怯地往后退,接着又看到李察高高举起国宝之剑。
一——啊啊!」
在大公再度发出的尖叫声中,他背后高挂的紫色大旗被切成两半,然后轻轻飘落在「脸茫然的大公头上。
「……这把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李察冷冷地说,抬头转向骑士团,「逮捕叛徒奥斯瓦尔德,诺兰,那边那些私兵也同样逮捕。」
杰克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指挥部下綑绑亲卫队队员,同时亲自逮捕大公。
大公已经露出那样的丑态却似乎还不肯认输,他被拉起来的同时还是用憎恨的眼神瞪着李察,「你别以为你获胜了,我会想办法拉你下台,让你尝到同样的绝望。」
正将宝剑递给罗迪恩收拾的李察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奉你为教主的狂信派丢下重要的教主逃亡了,请问你要如何拉我下台?」
「……逃了?丢下我?」或许认为事到如今那是仅存的棋子吧,知道自己被抛下,大公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用你有那种打算,我也打算跟你促膝长谈,我有太多问题想找答案了。」
「……你这小子……给我记住!」
身上的镀金一片片剥落,是谁将他矫饰成这个模样呢?是他本人?是其他人?还是非人的什么」呢?
留下不象是过去以恐怖统治宫廷之人所说的丢人台词,大公在骑士们的包围下被带走了。
大圣堂内立刻开始骚动。一直布阵到四楼的弓箭手们正在撤退、贵族的绅士淑女与僧侣们夸张地讨论着、骑士团忙着阻止人群接近王太子,现场乱成一团。
而蜜芮儿这边也有骚动的源头正向她袭来。
「蜜芮儿——呜!」
「唔!」
佛瑞德用力抱过来,完全不理会妹妹的悲鸣,径自将妹妹的脸揽过来。
「哇啊啊啊,我好想妳!」
「呃……喂!哇什么哇,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出场得太自然了,蜜芮儿差点被蒙骗过去,她想起他应该是去见华特伯爵后就行踪不明。蜜芮儿逼问,说自己非常担心,结果只见他依旧牢牢抱着蜜芮儿,假哭地说:
「我被坏人抓走了,他嫉妒我的美貌。」
「就是那个人——」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的是华特伯爵。在人群你来我往的圣堂内,只有他还是保持着静静的微笑伫立着。
「真奇怪,我明明交代下属立刻把你处理掉……你那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现在看起来却很有活力嘛。」
听到伯爵说出可怕的话,蜜芮儿瞠大了双眸,而佛瑞德则是停止假哭,面带灿烂笑容地转向他说:
「啊啊,你说那个啊,那是道具帽,头顶是双层的,里面放了血浆的纸袋,只要稍微施压就会破掉流出来,看起来像流血。戴上去时如果不小心可是会很惨,所以要小心谨慎地拿着。」
伯一爵似乎懂了,笑着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你会那么小心翼翼地保护那顶帽子。」
「是啊,就是那么一回事——对了,那时候我也注意到房间里还躲着另一个人喔,虽然他屏息着,却完全隐藏不了自己的杀气。啊,还有你那个部下奈德,他也告诉我很多事。」
伯爵微微眨眨眼,不过立刻勾起微笑,只是那笑容并不从容。
「……怎么可能,那个男人从好几年前就跟着我了。」
「没错,所以我才拉拢他啊。虽然他不知道你计划绑架我,也不知道法术之类的事情,不过他知道你把我引出去似乎有什么打算,因此在事前赶忙来通知我。虽然我没有时间联络部下,可是知道那些已经够我想出对策了。」
如同唱歌般流畅地陈述后,佛瑞德露出无与伦比的笑容凝睇着伯爵接着说:
「去见你我怎么会毫无防备呢?要杀我你应该自己动手的,就是交给别人才会变成这样。」
(……看起来好开心……)
蜜芮儿目不转睛地望着哇哈哈地讲出原委的哥哥,她相信他绝不会束手就擒,但是看到他的表情,她还是觉得无力戚十足。刚才的印象似乎是伯爵利用大公,让大公替他做事,而佛瑞德居然让那个伯爵哑口无言,代表佛瑞德更加厉害、更加腹黑吗?
「(星星)你是怎样掉包的?那不是保管在大公的房间里吗?那之后你应该被送出宫殿,到今天为止没机会再进来,不是吗?」
「简单啊,因为在被你绑架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是赝品了。」
「那个时候……?」
「是啊,真品很早以前我就拿到了,那是在一名美丽的贵妇人的协助下取得的,不过今天就先不谈这件事了。我把东西拿给熟识的师傅看,请他制作赝品——我知道那是不能携带出去的东西,但是为了成大业也只能做一点小牺牲。那名天才师傅看不出材质,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帮
忙做出相似的成品来,真的模仿得很像。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放回假大公的房间,我思考了好久,终于想到只要我拿回那里你就会回收帮我放回去了。」
伯爵一脸怔忡地看着佛瑞德面带笑容地解释,最后苦笑着露出「被算计了」的表情。
佛瑞德被伯爵绑架时真品就已经被换掉了,代表他在大公的房间里捏碎的(星星)是假的。
了解这一点,蜜芮儿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难怪刚才李察跟神官长他们才会完全不惊慌。)
跟大公的对决获胜的李察正与骑士团团员们说话、下指令。大公被带走后,原本以为他们能好好说话了,没想到部属们接二连三找他说话。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无可奈何吧。
(……咦?不过对伯爵有下逮捕令吗?)
蜜芮儿诧异地拉回视线,正巧迎上他的目光。禁卫兵正拿着绳子要綑绑他。
「——法术似乎没见效,真可惜。」伯爵微笑着,他的表情温柔,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找来法师,强势要对她施法的人。
所以当他以异常的动作甩开身旁的禁卫兵,掏出短剑拔剑时,蜜芮儿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如同我上次说过的,请容许我采用别的手段,」伯爵对着蜜芮儿微笑,突然迈开脚步向她冲过来,「麻烦妳为莎拉死。」
是怎样的命运的恶作剧呢?她跟伯爵之间没有任何遮蔽物,蜜芮儿呆愣在原地,望着从空荡荡的空间一路冲过来的他,以及闪着锐利的光芒指着自己的短剑。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旁边扑过来。
「……!」
佛瑞德一看到伯爵的动作就立即拔剑,可是就在他毫不迟疑地要挥剑砍过去那一剎那蜜芮儿撞了过来,他大吃一惊,连忙抱住她。
两人顿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抬头,就看到原本跟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李察正代替蜜芮儿与伯爵对峙着。
一触即发的寂静笼罩四周,时间彷彿静止了,所有人都伫立原地,即使看到鲜血啪啪地滴落也一动也不动。
慢慢地,伯爵察觉眼前站着的人不是他的对象,这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李希特大人……你的身分尊贵,不能这样流血。」传来挂心担忧的声音。不该在这种场合响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带着奇妙的氛围。
李察直勾勾地锁住伯爵,他的侧脸看起来苦涩又悲伤。
「……不是我,是你的血。」
伯爵缓缓低下头,看到应该握在自己手中的短剑竟然刺中自己的手臂,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最后,他将视线转向缩在佛瑞德怀中的蜜芮儿,似乎非常可惜地叹息。
「——带走。」
听到李察下命令的声音,这才缓和了现场的一触即发。血不停地从手腕滴下来,华特伯爵却面不改色,这时一群禁卫兵围上去綑绑他。
李察沉默不语地看着伯爵。察觉李察的手在流血,蜜芮儿大吃一惊,连忙冲过去。
她的心跳异常地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差点被杀,后知后觉地现在才晓得害怕的缘故,还是因为看到李察的手染了鲜血的关系。她用围裙帮他擦拭着血,白色围裙上的血渍却愈来愈多。
「……你真的没受伤吗?」蜜芮儿低声问,李察也以压抑的声音回答:「不是什么大伤,别说,会引起骚动。」
仔细一看,手背上有一处还在流血的新伤口。蜜芮儿还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就看到李察微笑着,彷彿在说「我没事」,她也只好闭起嘴巴点头。
「——蜜芮儿小姐。」
伯爵被绳子綑绑住,这次真的要被带走了,他以一如往常的口气说:
「我不会放弃的,今后还是会有二月十七日来临……请等我到那一天。」
他面露微笑。她听得出来他要她等待成为活祭品的那一天来临,他该不会每年都会来袭击她吧——蜜芮儿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牢牢抓住李察。
李察抱紧蜜芮儿,眼神投向伯爵,最后他叹息着说:
「不……不会再有那一天了。」
接收到李察的视线,佛瑞德点了点头。他招手呼唤某人,然后严肃地看着伯爵说:
「我委托认识的盗贼朋友,从你的同伴那里偷来了某样东西。你原本计划在今夜之前送进宫里,对吗?恰好赶上了。就是这个。」
被招来的人是罗迪恩。他把东西送来后,佛瑞德便揭去了上面覆盖着的布,「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那是一个四角形的玻璃箱,里面闪烁着暖色系光芒,乍看象是一盏灯。
伯爵的脸色变了。看着他呆愣地凝视着,佛瑞德接着说:
「没错——这就是你说的,莎拉·华特的灵魂。」
在众人惊愕目光的凝视下,佛瑞德打开了箱盖。
看到他拿出箱里发光的物体,伯爵的脸色僵硬了起来,「你要对莎拉做什么?」
佛瑞德取出来的东西似乎是某种物体,可是因为发着光,看不清楚内容物。看佛瑞德从容不迫地拿起来,应该不烫也没有什么刺激性。他将东西放在掌心,怱地朝着它吹了口气,「华特伯爵,我很抱歉要告知你……这并不是莎拉小姐的灵魂。」
伯爵露出困惑且僵硬的表情,「说什么蠢话……那是莎拉,我把她从天堂叫回来的。」
「哦,天堂啊。」佛瑞德扫兴地回应,接着轻轻摇头,「非也,这是在大陆西部的沙丘采集到的一种矿石,它会像这样闪烁着光芒,有时候选会看起来像火焰般摇曳,美得神祕且不可思议——可是,这只是单纯的沙子的凝固体。」
「……」
「我是刚才才收到这个东西,不过我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东西,因为这个还满有名的,反倒是你不知道让我比较惊讶,连这种事都没看穿,还说什么是你妹妹的灵魂……」
伯爵不发一语地凝视着那个。佛瑞德等着他说些什么,不过后来放弃了,叹了口气,瞄了眼李察,「我想你知道,我不像他那么仁慈,我不允许家妹的性命因为这种赝品而受到威胁——」
话刚说完,佛瑞德便用力握紧手心里的发光体。当他再度缓缓张开手时,如沙子般的束西沙沙地从手心滑落。
「你的『二月十七日h再也不会来临,如果你无法理解这点,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当沙子全部滑落时,手心上的发光体也消失了。
愕然地看着这一切的伯爵抬头望着佛瑞德,喃喃地说:
「你是恶魔吗……?居然以这种不可理喻的方式……夺走我最爱的妹妹。」
佛瑞德轻挑单眉迎向他的目光,嘲讽地冷笑,「看来你终于了解我的心情了,我总算舒畅了。啊,还有,你大本营里的魔法阵跟祭坛都被我破坏了,你再也不能做那种事了。」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岁月在那上头吗……!」
「那可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两件事。其一,死人不会复甦,其二,跟你花费心血做那种变态研究一样,我为了报复别人对我做过的事,同样不惜代价。还有,这场战争获胜的人是我——啊,变成三件事了。」
原本摆出高压的傲慢态度,最后却态度倏变地笑着补充,蜜芮儿心想实在不知道谁才是坏人,眼神瞄向伯爵。
他茫然地被带走,脸上看不到往常的从容。当他的视线有一瞬间朝向她身旁的李察时,蜜芮儿一惊。
(——他刚才……笑了?)
妹妹的灵魂被破坏,他应该被击败了,可是为什么呢?他露出满足的微笑。
(为什么……?)
蜜芮儿困惑地目送伯爵离开大圣堂的背影。这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依旧牢牢抱着李察,一抬头,就见到李察表情严肃地凝视着她,「很抱歉让妳受惊吓了,为了布下这个阵形而利用妳的事情,我也道歉。带着新娘逃跑,无论穿什么都醒目,因此我们才想到只要反过来利用,就能锁定敌人,只是没想到敌人的布兵比我们想象中快……真的很抱歉。」
蜜芮儿歪着头,一时不解李察的话,后来她终于弄懂了,摇摇头说:
「别这么说,我很佩服你一次能做那么多事,你真的很聪明耶!而且这下子我终于觉得自己对你有帮助了……我有帮到你吧?」
李察脸上浮现尴尬的淡淡苦笑,最后只能点头。「——我请人帮妳包扎,妳先回去。」
一看,安洁莉卡正站在他背后。蜜芮儿这才想起自己受伤的事,点点头打算离开。这时李察拉住她的手,留住她说:
「我一定会去接妳——等我。」
「……好。」
李察轻吻蜜芮儿的指尖,随即微笑放开手,走向骑士团团员们等待着的那一头。
「你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在特别准备的房间里接受治疗的蜜芮儿瞄了眼跟着她进来的佛瑞德,这么说。
躺在躺椅上的他耸耸肩,彷彿在说终于出了一口气。
「有吗?他应该戚谢我只做到这样就收手了。其实我想做的事情还很多,我可是努力地自我约束了耶。」
「你那么做他一定会恨你,下次说不定就针对你。」
「哈哈,欢迎之至。」
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他一定会开心地接受挑战吧,那样的景象彷彿历历在目。蜜芮儿沉默不语,佛瑞德不满地坐起身来,「妳该不会同情他吧?他差点杀了妳,他是坏人。」
「没有,我没有同情他……只是,莎拉被杀害这件事,莎拉跟他都很可怜。」
还有,为此戚到责任的李察也很可怜。说到底,这三个人都没有错,是别的人为了做坏事而引起的悲剧。
「的确,被那种家伙杀害,莎拉小姐死得真冤枉。可是伯爵也是自作自受,他不仅想要替妹妹报仇,还想用法术找回妹妹,让她嫁给他看中的人,而且还觉得那样是理所当然,这种人不值得同情。」佛瑞德冷言冷语地这么说,怱地眼神变得险恶,「对我妹妹出手就是罪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戏弄蜜芮儿找乐趣。」
「什……」
「抗议无效。」
「抗议!」
蜜芮儿立刻出声,同时抓住了他的胸膛,「你干嘛耍帅说那些可怕的话?你呀,说什么被伯爵抓走,还不是你自愿被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啊哈哈,抱歉抱歉。」
「有什么好笑!你要那么做之前请先通知我!你不见了,能假扮新娘的人只有我,当时因为事态紧急……」
蜜芮儿不停摇晃佛瑞德,说出自己的怒气。这时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蹙起秀眉问:
「…喂,希望是我多想……你是不是看准我一定会进宫,打算好要我当替身,所以才会离
开……?」
虽然觉得不可能,可是他有前科,难怪她会怀疑。
佛瑞德眨眨眼,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随即面带笑容打哈哈,「呃哈。」
蜜芮儿瞠目结舌。佛瑞德的动作很可爱,可惜在双胞胎妹妹身上起不了作用。
「呃哈什么!为什么老是要骗我?你该不会是讨厌我吧?」
「怎么可能—在这世界上我最爱妳了,我们是一体的,妳是我的一半不是吗?另一个我。」
佛瑞德点了点她的鼻尖。
蜜芮儿觉得自己气得快脑充血了,「那为什么要让我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情!算了,我这一阵子都不要跟你说话了!」
「哎呀,蜜芮儿——」佛瑞德发出悲伤的声音,想唤住气得怒目横眉地走出去的蜜芮儿,不过当然留不住她。
安洁莉卡也追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时,尤西斯诧异地问:
「——为什么说那种谎?华特伯爵之事很突然,队长你改变作战计划跟蜜芮儿小姐进宫来都是偶发事件不是吗?」
佛瑞德悠哉地仰躺在躺椅上,满不在乎地说:
「因为身为兄长,希望妹妹认为自己的哥哥,可以预知未来,好厉害!哥哥好酷!』,不是吗?」
「在她那么认为之前已经先宣布跟你绝交了……」尤西斯受不了地说。
佛瑞德哈哈大笑,并竖起耳朵。
他听到远方传来万岁的声音,因为是在恭贺王太子的回归吧。
佛瑞德闭起眼睛,无止境地聆听着好友实现愿望的这一天的声音。



本帖最后由 相川歩 于 2013-3-14 18:39 编辑


第六章 重新开始
位于大陆南部的西亚兰公国即将迎接春天的到访。
窗外的景色从寂寥的枯叶渐渐转为新芽的绿叶,冰冷的寒风也一天比一天暖和,人们的装扮也慢慢转为华丽轻盈。
气氛变得明亮并不单单只是因为那样,还有长年亡命国外的王太子回国,以高压政策统治的假大公遭到逮捕,为宫廷带来了新秩序。
然而那样的热闹并没有延伸到住在宫殿最深处的迎宾馆的蜜芮儿这边。
「……喂,为什么我得打扮成这样?」
当天夜里,被按坐在化妆台前的蜜芮儿已经多次提出相同的问题。
夜幕早已低垂,晚餐也用了,接下来只等着睡觉而已。可是沐浴完回来的蜜芮儿却突然被拉到佛瑞德的房间。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却被要求换衣服、整理头发,甚至还开始帮她化妆。无论她问多少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因为今天要庆祝啊。」
「所以我问庆祝什么啊?有祭典吗?」
讲起今天跟平常不同之处就是一早有放烟火,再来就是隔着湖泊看得到的大城馆一带异常热闹。对了,还有父亲爱德亚德也是今天一早就不见人影。
「喂,打扮成这样究竟有什么意义?」蜜芮儿讶异地追问。
淡粉红色的裙子部分有许多小花点缀,处处可见的皱褶绑着紫罗兰色蝴蝶结。穿着很春天的洋装,蜜芮儿觉得自己很有女孩子样,也因此对自己为何要如此盛装打扮感到很不解。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也没事做,空闲得很,偶尔打扮打扮也很好玩啊。」
「是……是这样没错啦……」
蜜芮儿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眺望着镜里正在被化妆的自己,轻声叹息。
自从婚礼那天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蜜芮儿被安排住在宁静的迎宾馆,跟兄长及父亲三人在这里享受天伦之乐。好不容易能再跟蜜芮儿见面,他们两个天天围着蜜芮儿,蜜芮儿虽然觉得很烦,每天倒也过得热闹,充满欢笑。
只有一件事让她挂心,那就是自从那天后,李察一次也没有跟她联络,不仅没来见她,甚至没有派遣使者来看她,连信都没有。她了解李察一定是忙于事后处理,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心里也愈来愈不安。
(我是不是被忘记了?我还能留在这里吗?)
每次她想问起李察,父亲跟兄长都会突然改变话题,佣人们似乎也不了解详细情况,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写信给他。
「好了,这样可以了。妳看,很可爱吧?」似乎没有察觉妹妹的闷闷不乐,佛瑞德发出俏皮的声音朝着镜子里的可人儿灿笑。
蜜芮儿一点兴趣也没有,轻声地说:
「有吗?一点也不可爱。」
「又说这种话,妳在闹什么脾气?嘟着一张嘴。」
「……」
「啊—费心帮妳装扮,我都热起来了,我们去那边吧。」佛瑞德似乎很开心地擦拭额头,然后牵起蜜芮儿的手。
蜜芮儿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被带出房间。
途中她发现从容厅通往父亲房间的小房间里插了许许多多的花。在初春的这个季节里要收集那么多花应该得要费很大的工夫,那么为何会放在那么不起眼的地方呢?
「那么多花怎么回事?」
「思,对啊,啊,这边这边。」
对于蜜芮儿的疑问四两拨千金,佛瑞德打开通往阳台的门。今晚的月光皎洁,即使没有其他灯光也充分照亮着四周。迎着湖面吹拂过来的凉风,他们靠着栏杆眺望对岸的夜景。
「今天真的好热闹,能办活动表示稍微稳定下来了吗?」
「关于恶人们的处置吗?大公跟与他狼狈为奸的心腹们都被捕了,只剩狂信派下落不明还在追查中。」
过去拥戴大公的狂信派——追随他的一部分占卜师改变态度,抛下他逃亡了。听说向他们密告王太子回国之事,鼓吹他们逃亡的人是华特伯爵。今后他们会再设圈套陷害李察吗?
「假大公原本打算利用狂信派,结果却反而被利用,对吗?」
「是啊,他虽然也算聪明,也有令人畏惧的一面,不过看他的本性,应该没办法独自策画八年前的那起政变,他的背后一定有人灌他迷汤,操控他。说到底,只有爱作梦的小角色才会有想要称霸大陆的念头,只不过他刚好有那个行动力,比较棘手而已。」
「……」
奥斯瓦尔德陷害李察,杀害那么多人,让那么多人痛苦,只为了自己的野心企图引起更多的灾难。佛瑞德说得没错,他是一个聪明,同时对黑暗面也颇有了解的可怕男子。让李察八年来持
续憎恨的他,的确有残暴与冷酷的一面。
可是,自从他在大圣堂跟李察对峙、败北后,以前感觉耸立在眼前的高墙带来的压迫戚就消
失了,大概是李察的气魄与周遭人的强烈信念,扯掉了他那张虚伪的假面具吧。独裁者无法成为
一国之主,他的器量不过尔尔。
(假大公为了称霸大陆的准备跟李察背负的信念,重量不同嘛,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行动的人
不可能战胜一直以来都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努力的人……)
然而因为奥斯瓦尔德残暴的行为而失去的人与东西也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再也无法挽回。
想到这里,蜜芮儿就无法像兄长那样轻易地收拾起心情。
「……华特伯爵也被捕了吗?」
「像他那样的人没把他抓起来可就麻烦了,虽然他应该好一阵子无法振作起来。」佛瑞德夸
张地嚷嚷,彷彿很受不了的样子。
蜜芮儿知道,佛瑞德就是有那样的想法,所以才捏碎「莎拉灵魂」,也许那对伯爵而言是很
残酷的报复,可是只要那个东西还存在着,他就有可能重蹈覆辙,佛瑞德不可能放任那样的可能
性存在。
「那个时候……你真的想杀伯爵吗?」
「当然,因为他也是真的想杀妳啊,别说是我,任谁感受到他的杀气都会那么做。」
佛瑞德干干脆地回答,接着思忖片刻后继续说:
「李察没那么做并不是包庇伯爵,那家伙让妳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李察不会对他继续留情。
只是李察的立场并不能流于私人感情,他必须留下伯爵一条命去调查他究竟知道多少大公的背景,他是比我冷静一点。」
思。蜜芮儿点头。李察甚至在跟宿敌的大公对峙时都没有失去冷静,所以这一部分的情况她能体谅。
「你觉得伯爵憎恨艾沙尔伯特殿下吗?虽然他本人否认。」怎么也无法说出李察的名字,没办法她只好用别的名字来问。
伯爵的原动力究竟是什么呢?对李察的报复心?还是过于宠爱妹妹的感情?抑或是另外的什么呢?无论是什么他都冲得太过盲目,不管原因为何,他的确造成了李察的困扰——
「是什么呢……因为有一颗忠诚之心,所以誓言效忠应该不是全然谎言,只不过在那之下应该有他无法舍弃的野心,因为依赖曾经梦想过的荣誉,所以才会做那些事。而另一方面,他应该也想要让李察痛苦吧。无论真相为何,他认为李察杀了他妹妹,但他又无法单纯地憎恨李察,才会那么偏激吧。」
「他深爱莎拉,所以莎拉之死才导致他偏激吗?」
「不,我觉得他原本就偏执吧。伯爵爱的是拥有名誉的地位、美丽又带着完美知性的妹妹,以及聪明、健康又崇拜自己的王太子。只要稍微偏离自己的理想,爱就会变为憎恨,我想他应该只是把他们当成人偶来爱而已吧。这个人太偏执,超乎我能理解的范围。」
「可是……就算变得憎恨,一般人会想出像这次这样的事情吗?他想让莎拉死而复生,不是因为他想见她吗?」
「如果是我,万一最爱的妹妹不幸在花样年华就被上天召回去,我会让她静静地沉睡,绝不会为了把她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或是为了自己想再见她,而企图让她还阳。」
佛瑞德面露严肃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平常的他总是随意使唤自己妹妹,或是老爱表示自己的感情到令蜜芮儿厌烦的程度,可是却毫不迟疑地说出这段话。就是这个时候让蜜芮儿戚觉到虽然他整天吊儿郎当的,但是本性并非如此。
「不过君主的妃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想把她从死后的世界召唤回来,让她拥有那样的名誉,这份心意也许对伯爵而言是很纯粹的感情。虽然我觉得太过偏执,然而事实的真相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是啊。」
如果那份感情是真的,那么生前就被兄长灌注那样的爱的莎拉是如何看待那份感情呢?因为想要回应兄长的期待,所以才决定隐瞒自己的爱恋,嫁给李察,可是她应该也有觉得痛苦的时候吧,她也许说服自己那是兄长对自己的爱,选择忽视自己的痛苦与爱恋——虽然这只是蜜芮儿的想象,可是一想到莎拉的感受,她就觉得心情沉重。
「不过还真是困扰,他想报复可以想别的办法,为什么偏偏选上妳,真伤脑筋。」
「他说我像莎拉小姐……没那么像吧?」
「我觉得那也是他的强词夺理,不过我们没见过莎拉小姐本人,说不定真的很像。总归一句话,或许只是因为妳跟李察感情好,他看不过去,因此想利用妳罢了吧。」
「……实在是完全搞不懂,他究竟是恨、是怨、还是喜欢呢?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呢?我到现在还是看不出来。」
利用蜜芮儿让莎拉死而复生的计划会双重打击李察,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找出真正的基尔福德,并且用尽手段敛财,打算奉献给李察。姑且不论那些理由与手段,他的确是考虑到李察回来后的事情在行动,这点无庸置疑。只不过他又设计让狂信派逃走,做出可能埋下祸根的事情——
「那就是那个人腹黑的地方啊,李察对伯爵一直有罪恶戚,认为自己被恨是理所当然,因此一旦看到伯爵顶着无论如何站在他这边,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名目做出献身般的事情, 定会在精神上动摇到他,就结果而书,他会更加痛苦,因为做出那种事,他也不得不处罚伯爵,我现在想想,也许那就是伯爵的报复。」眺望着对岸的风景,佛瑞德依旧一脸无趣地说。
蜜芮儿点点头,「他很在意莎拉因为他的缘故而死,对伯爵一定也抱着愧疚的心情,可是却不得不处罚伯爵……」
「如果他知道李察的自责而写下那样的计划,个性还真坏。我想是八九不离十吧。」佛瑞德轻轻耸耸肩说。
站在他身旁的蜜芮儿紧握双手。她一直不明白伯爵露出那个满足的表情是什么意田i。是因为复仇成功而展露的胜利笑容,还是单纯因为李察回国了,因此觉得开心呢?该不会是发现自己偏离正道,很安心有人阻止了他——这么想是否太过天真?
完成了对大公的报复,也成功「报复」了李察,同时亲眼目睹王太子平安归来。如果那是真的,那么最终的胜者说不定是伯爵—
(无论如何,李察一定很痛苦……)
他说他把莎拉当作姊姊看待,换句话说,说不定他也把伯爵视为兄长,纵使知道自己被怨恨是必然,可是一旦发现伯爵心术不正,内心偏激时,他一定很难过,更别说若是知道那是他所造成的。
(我不能留下李察独自生活在那样的世界,我要跟他在一起,更了解他的世界……)
她深切了解自己这种程度的智慧与臂力在此派不上用场,也明白自己的存在将会成为他的弱点,可是她仍希望能陪在他身旁,能对他有所帮助,为了这个目标,她有很多必须改变的地方。
而当务之急是要跟兄长及父亲报告,她还没向他们说明她想要留在西亚兰的心音i
这一个月来,兄长及父亲几乎跟蜜芮儿形影不离,她完全能感受到他们不想放手的心情,也发现每次一提到李察,他们就会顾左右而言他。一想到他们一定会反对,她就很难说出口。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行,蜜芮儿下定决心面对哥哥。
「那个,佛瑞德!其实我想跟你谈谈艾沙尔伯特殿下的事——」
「对了,」佛瑞德突然大声打断她的话,彷彿一边回忆似地凝视着夜空,「前不久李察跟我说过,他说他想跟妳结婚,要我答应。」
「啊!」
「说什么奇怪的话,他明明不想跟妳结婚,所以才会返回西亚兰,现在居然说出完全相反的话,我怎么可能答应那样的事情,当然拒绝了他,可是他说他一定要娶妳,我们就这样起了争论,最后为了妳决定互殴决斗。」
「什么!结、结果如何?」佛瑞德跟李察居然互殴,实在完全无法想象,所以蜜芮儿非常紧张,吞了口口水,倾身向前问。
结果佛瑞德优雅地微笑,眨了眨眼,「这还用问吗?事关我的美貌时,我可曾输过?」
「……!」
而且还是佛瑞德获胜?真的是无法想象的发展。可是讲到互殴,对他而言是会威胁到他最重视的颜面,他的确不会沉默被打。
(那么,李察是因为输了决斗,所以没跟我联络?我必须就这样回亚德马利斯去吗……?)
蜜芮儿不知道发生过那种事,受到冲击而不发一语。这时倚着栏杆的佛瑞德缓缓地开口了:
「妳还记得吗?妳答应我把耳环还给李察后就会回家?」
「…………思。」
「应该早就还给他了吧?那么妳为何不说我们回家吧?」
蜜芮儿哑口无言。那时只是一心想着必须把耳环还给李察,可是回头想想,找到能够来找他的借口,她满心喜悦。只是当时的她无法承认那一点,至少没想过他会变成如此重要的存在。
「蜜芮儿,我跟李察,妳喜欢谁?妳会选谁?」
「这……我喜欢你跟喜欢他是不一样的喜欢,你们两个我都很喜欢——」
「那可不行,妳只能选一个。」
想要坦白的心情被打了回票,蜜芮儿再度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必须要诚实说我想留下来……可是……)
心里有着想要留在西亚兰的念头,答案已经很明白了,但是——自从出生以来,佛瑞德跟她就是不可分的存在,她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佛瑞德沉默着,彷彿在等待答案。他见到蜜芮儿踌躇不已,轻轻握住她的手。
「妳非常爱我,非常爱家人,理想的结婚对象是能够继承老家面包店的人——妳原本应该是一个向往爱情的普通女孩子,但其实妳却下意识拒绝恋爱,因为有妈妈的前车之鉴,所以妳害怕恋爱,对吗?而且妳一直都喜欢年长的男孩子,看也不看同年纪的男生,他们也不当妳是女孩子,偶尔出现奇怪的男生也全被我击退了——因此过去那么长一段时间妳一直没有恋爱。」佛瑞德望着对岸的灯火,静静陈违。
蜜芮儿默默凝视着兄长的侧脸。连她自己都不自觉的事情,佛瑞德是何时看穿的呢?当她这么思忖时,佛瑞德突然难受地叹息道:
「看到妳完全没男孩子缘,妳知道我是怎样的心情吗?我焦虑不安:心想我的妹妹为何会受到如此惩罚?是亵渎了神明吗!我的梦想是看着妳在男人堆里被奉为女王,等到我觉得满意之后再将妳拐走,对着那些懊恼的男人哈哈大笑,自豪自满啊。」
「你那是什么梦想啊……你是说真的?」蜜芮儿蹙眉,不解刚才那么沉静的口吻怎么奋突然扯到这里。
佛瑞德轻浮地笑了笑,怱地静默了下来。接着又勾起嘴角平静地接着说:
「对感情有些迟钝的妳让我很安心,因为我可以一直独占妳,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样不行,有一天妳也会喜欢上谁,或许就算这样的人出现了妳也不自觉——所以如果那一天来临,在背后推妳一把大概就是我该做的事……」
夜风轻拂而过,庭园里的树木沙沙作响。佛瑞德终于拉回了目光,带着宁静的微笑凝望着蜜芮儿。
「其实我明白,妳早已做了选择。」
「……」
「那一夜我就知道,妳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我真的不愿意让妳走,那时我就不会放手。终会有这么一天——这我也是很早以前就预测到了。」
蜜芮儿说不出话来,只能凝视着佛瑞德。
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生活。当时无法具体了解年幼时的约定是什么意思,只是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但那一天可能永远也不会来了,如果蜜芮儿决定留在西亚兰——
「佛瑞德……对不起。」
另一个自己,另一半的自己——虽然他总是开玩笑地说,然而那么想的人并不是只有他,蜜芮儿同样那么重视自己的哥哥,就算嘴里说着讨厌,她永远最爱佛瑞德。
「说什么对不起呢,照妳的心意去做就是了。如果对方是李察,我也放心,而且也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我一直希望你们在一起。」佛瑞德恢复往常的开朗这么说,然后就放开蜜芮儿的手转身朝屋内走去。
蜜芮儿不知道该对哥哥说什么,这时他却又回过头来了。
「只是有一件事我要先声明。」
看着哥哥慎重的表情,蜜芮儿也紧张地点头。
他竖起手指强硬地说:
「妳第一个孩子绝对要是女孩!万事拜托囉!」
「……啥?孩子?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我一定要让她有事没事就对我说:,舅舅,我回来了』这样才有乐趣啊。」
「你……别替我立这种奇怪的计划!变态!」
「哇哈哈——啊,对厂,妳朋友说要来玩,应该快到了吧。」
像往常一样戏弄完妹妹后,佛瑞德露出灿烂的笑容,再度转身离开。蜜芮儿嘟着嘴目送他的背影,怱地歛起表情。
应该要主动跟他商量的,就算他已经察觉,但可以就这样算厂吗?她觉得好像还是要从自己的嘴里讲出来才行。
「——等等,佛瑞德……我喜欢他!」蜜芮儿叫着,急忙追上去。
只见佛瑞德背着她挥挥手便走出房间,彷彿在说「我知道」。
「所以……我也想成为他的家人!」蜜芮儿追着他跑出走廊,然而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就在她拉起裙襬想继续追过去时,背后传来怀念的声音。
「米歇尔,妳站在走廊叫什么?」
「大哥!好久不见了!」
她惊讶地回头,看到艾力克斯、提欧以及小弟们正一起走过来,前头还有副团长伊塞尔斯也来了,让她瞠圆了双眸。
「……妳还是这么有活力。」看到蜜芮儿拉起裙襬就要冲出去的模样,伊塞尔斯像往常一样调侃地说。
意识到佛瑞德说的朋友似乎就是他们,蜜芮儿慌慌张张地招呼大家进屋里。
原本迎宾馆就几乎没有访客,侍女及其他佣人也不多,因此略显安静,不过他们的到访让气氛一口气热闹起来。
「——这个先给妳。」伊塞尔斯出声制止急着要跟蜜芮儿说话的大家,递出一个漂亮花布做的钱包,「这是之前的工资。」
「工资……你是说薪水?」蜜芮儿诧异地探头一看,里面有铜币、银币,还有纸币。
「金额并不多,可是也不能让公爵千金做白工。」
「哇……这么多?我以为我是见习生,没有薪水呢……我可以数数看吗?」
伊塞尔斯点头,蜜芮儿便兴奋地倒出钱来。数了数,果然不是很大的数目,可是也因为如此让蜜芮儿有自己赚到钱的真实戚,不自觉连脸颊都红润了起来。
「哇啊,我变成小富婆了,这下子我能还钱给威福利德殿1 1V吗?啊,加上那个私房钱就是一大笔金额了!呵呵呵……」蜜芮儿笑呵呵地想着用途。
看到这样,艾力克斯呆愣住了,喃喃地说:
「拿到薪水这么开心……她真的是公爵家的女儿?」
「大哥!听说坏人给妳吃了变成女人的药,这是真的吗?」一看到副团长的事情解决了,提欧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靠了过来。
蜜芮儿想起再见后还没跟他打招呼,于是笑着说:
「啊,好久不见了,提欧。什么坏人?」
「可恶……我绝不原谅那个坏人!不过大哥妳放心,无论妳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追随妳!是男是女我不在乎!」
「啊?我原本就是女生。」
「他到现在还无法厘清事实,因为他是笨蛋。」
艾力克斯冷眼地这么说,可是忽地又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再确认最后一次,妳真的是女生?」
「啊……思,对不起欺骗了你,所以我才会长得像女生啊……」蜜芮儿有些抱歉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艾力克斯推了推眼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蜜芮儿,最后一脸严肃地撇开脸,叹息地说:
「对不起,我怎么看还是觉得妳是穿了女装的米歇尔,完全没有弱不禁风的戚觉。」
「什……真没礼貌!没有弱不禁风真抱歉啊!」
「哇啊,妳别像女孩子那样气嘟嘟的啦!感觉好恐怖!」
「你说什么!」
艾力克斯一脸铁青地说,似乎真的起了鸡皮疙瘩。实在是非常失礼的反应。
「大哥,对不起,我们真的完全没发现大哥是女孩子,因为完全没有异样的感觉!」
「对不起,我以为妳长得像女孩子,才会那么适合穿女装,可是妳的内心应该是男人!」
「真的很抱歉,就如同艾力克斯少爷所说,今天再见到妳,还是觉得大哥的男子气概是从内散发出来的!」
「你们……」
听起来像道歉却完全没有谢罪到,小弟们的话重伤了蜜芮儿的少女心。
看到蜜芮儿不停颤抖,伊塞尔斯用往常那种冷淡的口吻安抚道:
「别在意,他们的眼睛都被浆糊黏住了。如果这么说还是无法让妳释怀,那妳就假设自己的演技超群好了。」
「唔唔……」
只不过头发短了点就不被怀疑,蜜芮儿觉得很不可思议,然而问题似乎不是出在这里,而是蜜芮儿下意识走外八字、豪爽地吃东西所造成的假象。自己那个样子被一直认为是男人也无可奈何。蜜芮儿吞下眼泪这么对自己说。
「——既然你们知道,表示大家都知道我是女生了?之前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出来吗?」
「也不是大家都知道,只有现在在这里的人、团长、劳尔前辈知道。之前当然我们都没有人察觉,可是副团长发现了,对吗?」艾力克斯突然想起来似地回头,蜜芮儿也惊讶地看过去。
伊塞尔斯看着她,以温度极低的声音一语道破,.
「妳第一次来打招呼时我就看出妳不是男人。妳在敌营被无所事事的集团捡到,算是捡回一条命。」
「那么你是因为发现我是女生,所以才借我浴室的吗……对了,你连烘焙面包的方法都知道……」他一直监视她,像他这么敏锐的人不可能没察觉这件事。只是都已经事过境迁,蜜芮儿这时才感到惊慌。
伊塞尔斯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浴室那件事我不是在保护妳,我是在保护师团的人,团里太多没见过世面的童男了。面包那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则的理由,只是因为我也是利杰兰德人所以知道罢了。米歇尔是利杰兰德风的名字,我后来针对妳究竟是哪里来的奸细,说不定那件事也是为了扰乱的演技等等,百般思量。」
「啊,原来是这样,是啊,你的名字的确也是利杰兰德风……」
讲开来后,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单纯的事,;(不过她并非为了扰乱才土做面包,而是因为李察的事情烦恼不已。
「团长说晚点来,劳尔前辈我也有邀他,可是他说很忙不来。」
艾力克斯的话让她想起那一段被严格训练的日子。那么严厉的人知道她隐瞒来历潜伏在那里,或许非常生气吧。
「前辈一定气到不想见我,他也没察觉我是女生……」
「那是当然,他受到的打击应该最大吧?一直到前不久还每天提不起劲的样子。顺道一提,那边那个不良份子也一直逃避现实,不肯面对。妳这个人真的给大家带来很大的惊吓。」
「喂,戴眼镜的,你自己还不是泪眼婆娑了好一阵子,少在那边装帅。」
被提欧掀出事实,艾力克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轻叹了一口气,注视着蜜芮儿说:
「没关系了,我已经看开了……其实那之后我跟妳哥哥说过话。他绝对是女颜男,没错吧?
所以我问了他,可是他却着迷于镜子中的自己,对我说,在美的面前讨论是男是女没意义,我突然觉得因为长相而烦恼很可笑……我很佩服妳哥哥……」
「呃……对、对不起……」蜜芮儿不由得向眺望着虚空的艾力克斯道歉,佛瑞德那个自我陶醉癖对不认识的人而言,刺激一定很大。
就这样,在闲话家常了好一阵子后,蜜芮儿忽然想到,开口问:
「啊,对了,今天有什么祭典吗?好像很热闹。」
而且今天大家穿的制服也跟往常不一样,非常整齐——蜜芮儿这么心想,望着他们。
艾力克斯很意外地回答:
「咦?妳不知道吗?今天是王太子殿下的加冕即位典礼,妳父亲也以监护人代理的身分出席了啊。」
「呃……是吗?」
「一早就放烟火了,不是吗?国内的贵族都出席了,周边各国也派遣了许多使者来参加,今晚还要举办彻夜舞会,非常热闹喔。妳真的没听说?」
蜜芮儿摇头。别说去出席的父亲,就连哥哥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吧。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却不告诉她,是不是果真反对她跟李察呢?
「——等等,可以即位,表示已经证明殿下是无辜的了吗?」
「是啊,当时人正好在现场的神殿神官长以证人的身分出庭,真凶也抓到了,连带地被揪出来的贵族也非常多,闹了好一阵子呢。」
李察回归后,被罢免的法务官们全都复职,肃清了法庭的纲纪。不光是王太子,也恢复了真正的基尔福德以及被杀害的大公家一族的名誉,至于假大公奥斯瓦尔德则被判有罪收监。艾力克斯说,通常这类审判不可能这么快定谶,当然事前一定疏通过。
「那起事件闹得那么大,回归的事与八年前的事件最好尽早让国内外人士皆知,才会这么快决定举办即位仪式。每天的行程都排得非常恐怖的密集……殿下看起来那么温柔,没想到却是个恶魔。」也因此准备工作超辛苦的。虽然他接着这么说,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很痛快,这样的辛苦正是他所希望的吧。
「第七代大公基尔福德是篡位的假大公,因此从族谱中消去,由殿下自身成为第七代大公。
殿下派出使者向邻近各国说明这次事件的缘由,很快就能跟各国恢复邦交了吧,今后殿下应该会更加忙碌。」伊塞尔斯接着说明。
蜜芮儿乖乖地点头。李察做了这么多事,就算没有发生跟佛瑞德决斗之事,他也没有时间跟她联络吧。
(不过他真的好厉害,不是因为艾力克斯的话,而是平常那么温柔的他,可以那么果决地领导宫廷里的人……)
最后能够得到他希望的结果,蜜芮儿很开心,可是同时她也觉得他似乎离她愈来愈远:心里感到有鎏寂寞。然而她内心最大的念头是以他为荣。
「对了,副团长,我也想写信替殿下加油,你可以帮我送去吗?蜜芮儿拜托。伊塞雨斯挑眉看了看蜜芮儿,有瞄向门那头,我是可以帮忙,不过~我亲口说可能会快快一点。」
「啊?」
「怎么,连这个也没听说?」
就在他很意外地喃喃自语时,传来轻轻敲门声,有人精神抖擞地打开门。
「——唷,好久不见了,米歇尔!最近好吗?」
对方戴着帽子,蜜芮儿一时之间不知道来人是谁,仔细一看才发现走进来的原来是杰克。摘下帽子的他脸上浮现令蜜芮儿怀念的笑容,蜜芮儿也笑逐颜开地说:
「啊,是。我很好……哇啊!」
「妳又穿成这样,又没有出任务穿什么女装,要是真被认为是女人怎么办?哈哈哈……」
杰克豪爽地笑着,大手粗鲁地揉着蜜芮儿的头,倏地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噤口不语,接着露出有些灰暗的表情别开脸说:
「抱歉,妳真的是女孩子……」
似乎很沮丧的样子。蜜芮儿心想,难道……于是小心翼翼地问:
「团长……你真的没看出来吗?一开始我就被怀疑,说不定我是女生的事情早就被你看穿了……」
杰克一惊。接着带着爽朗的笑容转过头来说:
「哈哈,我当然早就发现了,因为妳看起来就是女孩子嘛。」
「团长,别逞强比较好吧?」
「你闭嘴。」脸上带着僵硬着笑容,杰克?止伊塞尔斯说话。
蜜芮儿接过伊塞尔斯递过来的梳子,将一头乱发整理好后,已经恢复平常心的杰克突然催起她来:
「好了好了,动作快一点,妳也算是女孩子,会想要以可爱的样子去前面吧?顶着一头乱发是怎样啊。」
「那是团长的杰作,原本她本人已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
「啊?什么……?」
蜜芮儿诧异地听着意义不明的对话时,忽然察觉房间里的气氛变了。所有人都注视着门的另一头,不明所以的蜜芮儿也跟着望过去。
首先走进来的是穿着正装的罗迪恩。他看到蜜芮儿的身影后便恭敬地让开路,退到一旁。
看到接着走进来的是谁,蜜芮儿杏眸圆瞠地站了起来。
(啊……!)
对方似乎也马上到她了,双眸交会时他露出了微笑。以白色为底,黑色镶边,搭配金色钮釦与彩穗装饰的服装,还有挂在肩膀的徽章告诉蜜芮儿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以前常见他穿的朴素衣服很适合他,不过今天的他看起来更加有威严。
「哇啊……好帅!怎么了,这是?」蜜芮儿兴奋地跑过去。
李察微笑着张开双手迎接她,「这是典礼用的礼服,刚才我出席了加冕仪式。」
「啊,我刚才听大家说了。真开心你顺利成为大公了!而且这套衣服好适合你,好耀眼。」
「谢谢,妳也很漂亮。」
「呃……是、是吗?」
手非常自然地被李察握着,蜜芮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服装。佛瑞德该不会是为了让她跟李察见面才帮她打扮的吧?刚才还跟他抱怨不适合她,现在突然想要感谢他,她是不是很势利?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说我一定会来接妳。」李察用手掬起蜜芮儿没整理好,散落在脸颊旁的头发。
蜜芮儿抬起头,「当然记得啊。」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才刚来,他已经拉着她的手要走出房间了。
蜜芮儿急忙跟着他的脚步,抬头一望,他的嘴角开心地笑着。
「去哪里?」
「花田啊。」
「花田……为什么?」
「为什么?」李察笑着回头,并没有给答案。他的目光转向正看着他们互动的骑士们,下了简短的指令:
「我们去庭园,不需要护卫。」
「是。」目瞪口呆的他们连忙敬礼。
李察不在意,瞄了眼时钟后便推着蜜芮儿的背催促道:
「快,来不及了。」
「呃,怎么了?喂,等一下啦!」
蜜芮儿不知所以然,可是心情还是很雀跃,她连回味再会的感动的时间都没有便拉起裙襬跟李察一起向外跑。
目送两人边说笑边离开,骑士们全都呼地松了一口气。
「…殿下的脸都快融化了……」
跟这一个月来,明知勉强却还是为了今天,指挥整座宫殿动起来的人简直判若两人。然而他们最吃惊的是让他变化这么大的米歇尔——不,蜜芮儿。
「刚才看起来真的像女孩子了耶。」
「啊——是怎样?在喜欢的男性面前才会变成女孩子,是这样吗?」
「难怪我们对她只有像男孩子的印象……」
「她已经学会女生的动作与表情了,不愧是大哥!」
虽然他们各自说着自己的感想,不过总算有确切证据证明她是女孩子,众人也终于感觉舒坦了些。
「真是的,你们就是这样才交不到女朋友,多培养培养看女人的眼光。」先前的沮丧忘得一干二净,杰克笑着说。
「你不也没看出来吗?」伊塞尔斯冷静望着他。
部下们已经开始讨论起蜜芮儿的男子气概跟刚才的落差,杰克叹息地回答副团长说:
「对,我甚至跟这个部下产生了男人间友情,到头来却发现她其实是女性,而我之前完全没察觉,我承认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可是,殿下喜欢的人不是男性,光这点就值得庆幸,不是吗?有一段时间我还很担心事情会如何发展呢。」
「是啊,你还硬要带殿下去娼馆,殿下一脸诧异地拒绝你。」
「殿下说他除了米歇尔之外,对其他人都没有兴趣时,我真的觉得乌云盖顶……现在确认他们只是一般的情侣就没有问题了,希望他们戚情一直很好,对吧!我由衷祝福幸福的恋人,非常欢迎他们晒恩爱!」
「团长……男人都很仰慕你,那就好了啊。」
「喂,你那是什么同情的眼神?我才不羡慕他们!」
知道对方是女性,因此心灵大受打击,可是同时也解决了他的困扰,所以算是没输没赢吧。
基本上他是一位不会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当中的单纯长官,所以伊塞尔斯才敢没有顾虑地追问。
「不过女性还真是神祕的生物,没想到那个米歇尔居然会因为爱慕殿下而离开亚德马利斯王国追过来。」
「如果她没被罗迪恩捡到,送到我们骑士团来,依她那种鲁莽的个性真不知会变成怎样。」
两人戚慨万千地说着,不由自主地瞄向罗迪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蜜芮儿告白,还随时随地跟着蜜芮儿,给第五师团带来许多震撼,不过王太子心爱之人潜伏在骑士团里,对他而言就算做到那种程度也要保护对方吧。或许是得到了希望的结果,他目光沉稳地站在角落待命。
「不过也真见外,如果早点把事情告诉我,我也会礼遇她,怎么也不会让她负责叫大家起床,更不会每天找她出来喝酒嘛。」
「现在讲那些也无济于事了,至少你没有把米歇尔拖到浴室,也没有硬是要让她跨坐在你的肩膀上。」
「是啊,谢谢你那个时候阻止我……!要是当时强制执行:心灵不知道会受多大的伤……」
「是啊,不过不是米歇尔,是你。」
「不是,你都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特别喜欢那小子……」 杰克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想抱怨,只是他像突然察觉到什么似地,咕噜地咽了口口水问:
「你该不会知道米歇尔是女性,喜欢上她了吧……?抱歉!我什么都不了解就嘲笑你!」杰克深戚同情地一把抱住伊塞尔斯。
伊塞尔斯有点受不了地回答:
「我也是会挑的……倒是团长你似乎很喜欢她?我看你很注意她。」
「我只是觉得近年来很少看到这么淘气的小鬼,的确,米歇尔偷走了我的心,就某层面卜来说……」
杰克不由得目光朦胧。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到底是吃同一锅饭的同袍,同时也是将心奉献给王太子的同志,他不可能不喜欢她,因此一想到关于她的今后也不禁担心了起来。
「——可是,她真的能胜任大公妃吗?」
「她有很强的后盾,跟殿下之间也有坚固的感情,应当有办法走下去吧。」
「难得从你口中听到这么笼统的说法。」
「老实说,她实在太规格外,我也无法预测。」
连唯一识破她是女儿身的伊塞尔斯也没看穿她是贵族之女,询问之下才知道她因故从小在民间长大。并非这点不好,而是身为要成为大公妃的千金小姐,的确是「规格外」。
「——不过,她在圣堂说的话是真心的吧。既然她都已经抱着那样的决心来到这里,身旁的人也不能不支援她,更何况她还年轻。」
「是啊……」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无论坐牢、上死刑台,就算下地狱我也会追随他——蜜芮儿这么吶喊时,杰克正站在圣堂门外。过于激动的连珠砲声让他惊讶,然而听到她打算跟王太子同生共死的宣言,在他内心也涌现了新念头。
「在她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公妃殿下之前,大概无法好好休息,我们应该也会很忙。」
一旁,认为大哥是被下药变成女人的提欧跟冷漠否定的艾力克斯之间发生争吵,提欧的保镳
们介入调停,实在是非常和平的景象。然而跟过去的被闲置不同,成为王太子——应该说是新大
公的随从的现在,已经无法跟过去一样了吧。带着紧绷的紧张戚以及热血沸腾的高涨士气,杰克再度下定决心。
今后奉献心力的对象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
「——对了伊塞尔斯,听说你不理会公主殿下,不喜欢年纪小的吗?」杰克想起最近身旁很安静,于是这么问。
伊塞尔斯不戚兴趣地回答:
「我光辅佐你跟照顾师团就很忙碌了,没时间陪小孩子玩扮家家酒。」
「哇啊,你这是什么不像话的讲法啊!就是这样让我讨厌,这世上所有受女人欢迎的男人都是我的敌人!当然殿下除外。」
「我觉得那不是用来耍帅的台词。」
伊塞尔斯冷眼看着杰克脸色凛然地那么说,片刻后他笑了。
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爱嬉闹,却有些地方不同了,是因为眼前已经出现光明的未来了吗?接下来在等待王太子跟他的恋人回来的时间里,一群男人享受并满足于全都是男人的欢笑声。
月光洒满庭园。
修剪得整齐美观的花草树木如迷宫般绵延,处处可见的篝火啪啪地舞动着。走在通往湖边岸壁的小路上,没多久就看到前方出现蒙胧的灯火。透露出暖暖光线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小凉亭。
「好漂亮……」
外围的窗棂上缠绕着盛开的白色小花,上方没有窗棂的部分则是等间隔地装设了油灯,彷彿童话故事里出现的小矮人之家一样可爱,而淡淡的灯光更营造出梦幻的气氛。
「这是我昨晚布置的。」
「你布置的吗?」
「是啊,因为昨晚我终于收到答覆,所以连忙请罗迪恩帮忙。请坐。」
是仟幺答覆呢?蜜芮儿心想,往长椅上坐下。李察坐在她身旁,一转过身来便突然郑重其事地问:
「妳很生气吧?」
「呃……?气什么?」
「这一个月无法联络。」他挂心地问。
在那么大的事情之后,她知道他很忙,因此并没有生气,虽然是有些在意。
「第一周我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时间彷彿一眨眼就过……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时,已经疏忽了跟妳联络,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对不起。」
「啊,没关系,我没生气……」
「我急忙写信给妳,可是每天写也得不到妳的回应,派来的使者也全碰了钉子……我想一定是我疏忽了妳,让妳非常生气。」
「……嗄?」
「我也让罗迪恩潜入好几次,可是每次都在偷偷进来之前就被抓到,被丢出来——」
「等、等一下。」
看到李察老老实实地坦白,蜜芮儿急忙打断他的话。
「什么信?我没收到啊。」
「每天两封,跟花一起派人送过去了。」
「花?那些花是你送我的?放在别的房间,我不知道是送给我的。」
佛瑞德跟父亲什么也没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察也低头沉思,后来也许是猜到答案了吧,他苦笑着说:
「原来如此,不过被那样对待也是没办法的事——昨天终于收到答覆了,我可以视为已经得到认可了吗?」
「什么答覆?」
「我请求见妳的答覆。」
他这么回答,从怀里拿出信封。信封里有信纸跟还没开封的小信封,小信封的收件人是蜜芮儿。蜜芮儿讶异地打开来.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蜜芮儿:
其实他送来的信跟礼物全都被我跟父亲大人扔了,因此不是他不对,可不能发起疯来对他生气喔。
很抱歉一直瞒着妳,可是妳也很过分,这是我的抗议。
妳不该有了喜欢的人却没有第一时间跟我报告!
哥哥上』
「什么啊这个!」文字间彷彿能听到兄长的哈哈大笑声,蜜芮儿气得发抖。
这一个月来他明知道李察有跟她联络却装作不知道,什么也不说,让她独自烦恼真过分。
「那么你因为跟佛瑞德互殴决斗输了,所以不能跟我联络也是假的?」
「互殴……?我跟佛瑞德吗?怎么可能。」
李察觉得可笑,然而一看完蜜芮儿用力递给他的信后,似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啊啊——其实我也想过那个可能性,果然是这样。我是自作自受,可是妳什么都不知道,一定很不安,对不起。」
「你干嘛一副领悟了解的样子?而且这也不是你该道歉的事呀!你每天在忙碌之余写给我的信全被丢掉了耶,这不是太过分了吗!」蜜芮儿甚至想立刻去找哥哥抗议。
这时李察象是要安抚她似地握住她的手,「妳这么生气,是因为很想见我吗?」
「当然,没人肯对我说,我很担心那之后事情的发展,而且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要直接回亚德马利斯,如果是,我一直无所事事地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好,总之我想了很多。」
「我也每天都想着妳,很想跟妳见面。」
嘟着嘴的蜜芮儿蓦地抬头。听见那载满心意的甜蜜声音,她不由自主地红着脸凝视着那双满是情意的眼眸。
(是啊……李察是那种意思的喜欢我.我也是那种意思的喜欢他。)
因为是对自己而言太重要的人了,心情太过放松,反而是不去意识就差点忘记了。想起这点的瞬间,一个月后的再会突然让她觉得害羞了起来。
「啊,呃……那么,我们互相说说这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吧,你成为大公的经过我大致上都听说了,其他还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了掩饰羞怯,蜜芮儿故作大方地问。
李察点点头,「就在几天前,我祖母跟堂哥回来了,八年前的那个时候堂哥带着祖母一起逃到利杰兰德王国,得到那边的贵族的庇护。」
「他是否就是那个跟你感情很好,找你一起去探险的人?哇啊,太好了!你们聊过了吗?」
「还没好好聊过,等稳定下来,我有很多事想问他,想问他这八年来的事……也想知道关于利杰兰德王国的事。」
「我能认识他吗?我好想见见知道你童年的人,还有你祖母。」
「当然,有机会我会介绍——妳呢?这阵子好吗?」
在李察的追问下,蜜芮儿快速回顾这一个月,然后厌倦地说:
「总之就是被爸爸跟佛瑞德缠着不放,他们说外面很危险,叫我不能出去,可是这檨能做的事情就有限,不是吗?于是三个人一天开个五、六次茶会,而且还是每天耶。」
「那么你们应该有很多时间可以说话,真好。」李察温柔地凝望着她说。
原本嘟着嘴的蜜芮儿也不情不愿地点头。也许这次真的是他们亲子三人第一次如此悠闲地相处,之前在亚德马利斯王国时三个人都有空间的时间还真的很少,李察也知道这点,因此很替她开心吧。
「还有,格林希德的别馆来信了,说是妈妈跟外公回利杰兰德去了,爸爸因此闷闷不乐。不过想想,他们从圣诞祭的时候就来了,也待了很长的时间,或许是因为我离家出走让他们很担心,因此才一直没回去……」
结果蜜芮儿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她明白他们跟来西亚兰看她的父亲处境不同,虽然难过,也只能自己想开了。
「我也要跟他们报告,跟他们打招呼才可以。」
「去利杰兰德?太远了。」
「也许目前没办法,不过那是妳的故乡,想去随便都能找到名目,打勾勾。」
看到两人的小指勾缠在一起,他笑了,原本惊讶的蜜芮儿也展露笑颜点头。
接着两人互相报告近况,也不知一个月的时间算长还是短,他们两个居然有说不完的事情。
柔和的夜风吹过来,凉亭里盛开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来到西亚兰之后,印象中部是寒冬,不知不觉春神来了。再度察觉这一点,蜜芮儿开心地眺望着风景,李察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在一阵静默后,他开口说:
「妳记得今天是几日吗?」
「今天?呃,三月……」
「二十日,我第一次见到妳的日子。」
「啊……真的耶!」那之后正好过了一年。听李察讲起,蜜芮儿这才想到,很兴奋地说。
这一天他出现在传统商业区里一家平淡无奇的面包店,在那个寻常的午后,出现在帮忙顾店的她面前的青年摘下帽子向她打招呼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身冬装下的温柔微笑,美好到令她不禁着了迷。
「那个时候,完全无法想象一年后会变成这样,我一直认为没这么快能回来西亚兰,更是连作梦都没想到妳会跟我一起回来。」李察戚慨万千地说。
麞芮儿也点头,「我也是……我一心只想继承面包店,更认为跟你见面的机会也只有那一次……虽然心里也会希望能再见到你。」
所以他再次来接她时她很吃惊。那之后认识了许多人,发生了许多骚动,最后会跟李察变成这种关系更是她完全预料不到的事。
「妳那时候就喜欢我吗?」
「呃!不、不是,那时候不是那种……我是觉得你很帅啦,说喜欢也算是喜欢……不过是跟现在不一样的感觉……」
当时的她觉得太梦幻,也认为不会再有机会见面,因此对他的好感才没有再发展下去。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李察轻笑着说:
「可是之前妳说喜欢我啊,还好几次呢。」
「啊……我有说那么多次吗……」
「现在装傻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有装傻,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需要我帮妳想起来吗?」
他突然用力往前靠过来,蜜芮儿慌了,急忙摇头说:
「不用了,我想起来了!对对,我说过我喜欢你,没错!」
她的反应让李察不禁苦笑,不过他并没有退后,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继续追问:
「有多喜欢?」
「多、多喜欢?」
最近才好不容易察觉自己的感情,被问到这么困难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她困扰不已时,他又接着问:
「喜欢到如果我求婚妳立刻会点头答应的程度吗?」
「啊……没错!就是那么喜欢……」蜜芮儿笑着点头。
这时坐在她身旁的李察拉着她的手起身,然后直接往她面前跪下,她惊讶地望着他。
「……八年前,若是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一直待在西亚兰当王太子,或许就无法遇见妳——这一个月里我思考了这件事。」
他跪在蜜芮儿正前方,以微微抬头的姿势目不转睛地与她互相凝望,虽然脸上是带着微笑的温和表情,然而眼眸里却散发出深情款款,让蜜芮儿不禁沉醉其中。
「思……这么想,还真是不可思议的缘分。我也是,如果我没有去当佛瑞德的替身,我想我应该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利杰兰德。啊,不过我一直以为去世的爸爸是商人,因此我也想跟他一样到世界各地旅行,或许也会去西亚兰,然后就遇见偷偷来港边参观的王太子你。」不知道会不会太牵强?蜜芮儿心想。
李察笑着点头,「原来如此,或许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某处擦身而过,那也满有趣的。」
「没错!完全不相关的我们能够这样相遇,换成别的形式也一定能邂逅。或许这就是命运,我们的相逢一定是上天安排好的。」
想象以不同立场、不同方式相逢的他们,蜜芮儿好兴奋,蓦地她回过神来,连忙噤口。
「对不起……你不愿意那样想的。」
家人被杀,自己被陷害,最后还逃亡到亚德马利斯王国,他所受的伤并不是一句上天的安排就能带过去的。未经思考就这么脱口而出,蜜芮儿难过地低下头。这时被握住的手轻轻地加注了些许力道。
「不——我也那么认为。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也说不定是我死去的家人让我们相遇,这点我无从得知,不过我认为我们的相遇是注定好的,无论是怎样的方式,无论彼此是怎样的立场,我一定还是会爱上妳。」李察平静地说,话语在蜜芮儿的心里掀起波澜。
蜜芮儿也是,不管他是王太子、是骑士,抑或是其他的某某人,她还是会像现在一样爱他。知道两人有相同想法,蜜芮儿满心欢喜。
「失去一切后流亡到亚德马利斯,以前的我认为今后的我不会再拥有任何属于我个人的重要的东西,我一直以为那是理所当然,也从不怀疑,所以我很感谢妳救命我永远不要放弃,妳的积极总是解救了我。因此——今后如果妳不在我身边,我会很困扰。」
沉静的口吻突然变了,蜜芮儿目瞪口呆。她的反应让李察很开心,接着说:
「我以前也对妳说过很多次,今天我终于能抬头挺胸宣告世人,所以我要再说一次。」
温柔的笑容消失了,真心诚意的眼眸笔直凝视着她。
「——我不想回到护卫,也不想回到朋友的角色,可是我也不满足只当妳的情人。蜜芮儿,我希望妳成为我的家人。」
而接下来的台词随着温和的笑容一起传达出来。
「我将我一辈子的爱奉献给妳,请妳嫁给我。」
李察真挚的声音让蜜芮儿说不出话来,只能与他互相凝望。
她曾看过这样的画面。以前常去的剧场上演的浪漫爱情剧——最后一定会出现的「王子求婚戏码」。
(啊……对喔,李察是真正的王子……)
原来在现实生活中王子也是这样求婚,或许因为是真正的王子,好酷、好有型、好帅气——忽悠有另一个冷静的她以奇怪的方式钦佩。
她一直梦想着自己也能有这一天,因此想了很多可爱又别致的答覆,没想到这「天真的出现了,她却只能点头说:
「好……我、我愿意。」
李察微笑,亲吻她的指尖,「谢谢妳。」
他直接起身,同时被他牵着手的蜜芮儿也站了起来。也许是心理因素,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更靠近了。
「这个也要请妳再一次收下——妳愿意收下吗?」
李察从怀里取出盒子递了出来。蓝布小盒子里摆着他母亲的遗物「月亮的泪珠」耳环。
「妳留下这个离开离宫时,我真的以为被甩了,前一天的夜里也被妳狠心拒绝,我没想刘在那种情况卜俞来颗枕头……」
「因、因为我以为你有未婚妻了嘛,因此我不愿意那么做……怎么能那么做呢?」
「那么,如果没有那个误会,那个时候妳就会接受我了吗?」
耳饰被拿掉,蜜芮儿下意识缩了缩,双颊绋红。
「……我不知道,或许会吧……」
在月光的反射下,蓝色宝石闪闪发光。重新让李察帮她戴上,那冰凉的触戚让蜜芮儿回想起
过去也曾有过同样的经验。
「对了,你还记得吗?圣诞祭那时你也说了咒语吧?在耳边说愿望的咒语。那个时候你许了什么愿?」
「啊啊,那个啊——还没实现,是祕密。」
蜜芮儿并不是特别想探听,只是突然想起来顺口问问,就被李察笑着避开问题。蜜芮儿想追问,可是李察已经亲吻了另一边的耳饰,并伸手触摸她的耳朵要帮她戴上,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大颗蓝宝搭配纤细的手工银饰,耳环比看起来还要沉重。这是李察母亲的遗物,同时也是前大公妃的所有物,也许重量来自这里,那并非只用金钱上的、艺术上的价值能够衡量的。接受李察的求婚、接受这对耳环,代表蜜芮儿今后必须去了解那个意义。
「——我一直想问你,怎样能成为大公妃呢?」
听到蜜芮儿慎重地问,李察微笑地回答:
「只要跟我结婚。」
「这我知道,我希望你能更具体告诉我。」
「成为我的妻子就是了啊。」
-喂,认真回答我,蜜芮儿嘟嘴抬头望着他说,李察笑着牵起她的手,将她拥入怀抱中,「宜誓后告诉你」,
「……?」
突然被抱住,蜜芮儿惊讶地眨着眼睛,随即双颊被捧着往上抬。望着李察眼眸中的自己,蜜芮儿终于察觉那个意思。
(宣誓就是那个意思?对喔,刚答应他的求婚之后嘛,是要这样没错……)
夜风徐徐吹来,灯火摇曳,凉亭中温暖的光芒与淡淡的人影朦胧地交会。盛开的白色花朵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彷彿沉睡在花田中的错觉。
(——咦?)
好像忘了什么大事,蜜芮儿啪地睁开眼睛。
「你刚才说花田,该不会是因为记得我对初体验的希望……?」
她想起曾因为那件事跟他闹脾气,抱怨了一大堆,于是这么问。
李察捧着她的双颊,笑着说:
「终于发现了吗?没错,梦想遭到破坏后妳那么怨叹,我觉得我有责任。」
「所以替我准备了这座凉亭?」
「是啊。这个季节要找大的花田很难,很抱歉地方这么小。」
「别这么说……!」
蜜芮儿摇摇头,环顾凉亭内部。刚开始看到时就觉得是个可爱又很棒的地方,知道原委后,
看起来就更美好了。
「所以今天我才会带妳来这里,想跟妳重来一次。」
「重来?」
李察轻轻抚摸她的脸,让她将视线转回来。听到李察这么说,她突然觉得害羞,不敢看他的
眼睛。
「兼顾重来跟宣誓的证明,今天可不让妳逃了。」
「我、我没有要逃。」
慌张地反驳的声音也小到几乎听不见。想起一个月前的婚礼那天,李察潜进来找她时也对她
做了好几次那种事,当时的她绝对无法想象现在的她会如此不知所措。
「那么,闭上眼睛。」
「……思……」
声音几乎要颤抖是因为微威寒冷的夜风吗?不,连她自己都感觉到脸颊发烫,应该是因为紧报吧?他为了她管造出她梦想中的场景,她欲紧张到没有余力去用心体验”
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颤抖到迎紧闭的眼皮、睫毛都在抖动。李察的气息渐渐靠近,心眺小断加快,连带地一股热气往上冲,感觉脑袋就快爆炸了。
就在她的紧张即将抵达最高点时。
—碰!传来低沉的声音,蜜芮儿猛然睁开眼睛。
四周风景瞬间点亮、独特的声音与火药味、碧蓝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圆形色彩—
「哇啊……烟火!」
从谅亭唯一一处敞开的入口看到的风景让蜜芮儿兴奋地大叫。大概是新大公即位仪式的祝贺活动之一吧。
蜜芮儿好一阵子着迷地望着让她雀跃的景象,不久后她终于想起现状-心一惊,连忙拉回目光。眼前是依旧拥着她的李察——
(啊啊……!)
糟糕。原本该是难得的浪漫戚动画面,她却像个孩子般被烟火吸引,置他不理。
「对不起!不小心……」蜜芮儿急忙道歉。
韆察非但没生气,还平静地微笑着,「没关系,我知道妳喜欢看烟火,其实这里是特等席我想跟妳一起看烟火,所以才带妳来这里。」说着,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凉亭入口处。
果真没错,这里是可以从正面看到烟火的绝佳场所。微微听到对岸传来欢呼声,可以感受到宫里的人也享受这个瞬间,非常开心。
原本一枚一枚施放的烟火接着连续施放,灿烂辉煌,最后又恢复一枚枚施放,慢慢收尾。陪着蜜芮儿眺望着烟火的李察缓缓开口问:
「开心吗?烟火。」
「思!好漂亮,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很高兴妳觉得开心——那么,接着看这边。」
「咦?」
脸颊被捧着转过去,蜜芮儿眨眨眼抬头看,就看到带着微笑的李察俯首靠近她。制那间,她觉得那张总是百般温柔的脸庞上多了甜蜜的表情。
「别只看烟火,也看看我。」
「对、对不……」
喃喃声还没出口就被封住了唇,只传出些微的声响。李察的动作快到连让她紧张的时间都没有,不自觉双脚瘫软,幸好李察紧紧拥着她。
这次跟刚才不一样,没有别的打扰。
李察离开她的菱唇,改以额头贴着额头。蜜芮儿悄悄睁开眼睛,叮是一想到自己的脸现在有多赤红,她就害羞得不敢拾起头,然还是想看着李察的脸,几小知道是怎样的心境。
「……痛……」
思?李察轻声呢喃。为了掩饰羞怯,蜜芮儿随便找话题抱怨。
「脖子好痛,李察你太高了,我要很用力朝上才行……」
!传来倒抽气的声音。放开蜜芮儿的李察脸色惊讶。
「……妳叫了我的名字。」
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的蜜芮儿也察觉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瞠大了双眸。
「真的耶……太好了!可是为什么?」
「我在妹妹读的童话故事里看到过,是不是亲吻解开了魔法?」
「啊?那么少女情怀的原因?」
不可能是那样吧,如果是那样,婚礼那天他们亲了那么多次,那时暗号没有解除太奇怪了。
严格来说,大公的催眠术没有满足几个条件就无法解开,蜜芮儿的情况虽然用蛮力从内与外强势被除了催眠术,但还是有一样的效力持续到现在才解除,一定有什么原因。那时候没有,今天却有的东西——
「该不会是……烟火?」
解除的暗号是重物掉落时的沉重低音,是不是烟火施放时的声音代替了那个声音呢?
听到蜜芮儿这么猜测,李察抬起头仰望夜空思忖。烟火还在施放。
「我没实际听过那个声音,无法断言,不过我觉得这么下结论也是一种解决的方法,老是在意那个,耿耿于怀反而对妳不好。」
「思……是啊,而且我又能叫出你的名字,这样我已经满足了,。啊,我要不要试试连呼你的名字?不练习可能会舌头打结,像q李李李……。这样。」
「以后妳可以尽情叫我——不过现在请先放弃练习。」
「为什么?」蜜芮儿愣愣地抬头问。
李察笑着揽着她的腰说:
「当然是因为要继续刚才的事。」
「…?」
嘴拿来做那个用途,的确是无法「练习」——喂,这不是在赞同的时候。李察突然靠过来,紧紧拥着她,她慌张地抬头望着他说,,
「为什么要这么急?不要啦。」
「可是给妳太多时间,妳似乎反而会紧张。」
「是……是那样没错,可是……」
被他发现了,蜜芮儿更加难为情地想低下头去,可是脸却被轻轻抬起。被拥进怀里时是强势的,然而他的动作、凝望的眼眸、轻触的嘴唇都温柔醉人。
或许是刚才的抱怨见效,这次她的脖子不痛,脚也没有悬空,换成要牢牢抓住他,以免被倾身向前压过来的他推倒。
在夜风中摇曳的花朵沙沙地呢哺着,凉亭里充满着淡淡香甜的气息。
——烟火还在施放,只是他们的耳朵里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很靠近凉亭的树丛阴暗处,一名侍女感动地抽泣着。
「很好……真的很好,少主。」
安洁莉卡正以高速动作纪录常写的日记,她蓦地停笔,拿下眼镜用手帕轻拭眼角。
「那个只会念书的年幼少主已经长大到懂得给对方那么热情的吻……安洁莉卡看着真的高兴
……!」
她抱着刚才一直写个不停的观察日记,万千戚慨地看着凉亭那边,接着突然转头望向身旁,
「咦?佛瑞德列克大人不写日记吗?」
这是一个写观察日记的大好机会,所以她才带佛瑞德一起来,没想到他并没有拿出日记、拿出笔,只是沉默着。安洁莉卡不解地看着他,这时佛瑞德怱地展露笑颜站了起来。「我急忙出来,忘了带日记了。我得要趁我还记得时写下来,所以我要回去了。」
「这样吗?那么我也回去好了,要画插图没桌子实在难画。」
我先走了。安洁莉卡急急忙忙消失在庭园的出口。
佛瑞德目送她离开后,从怀里取出本该是遗忘没带出来的日记,轻轻耸耸肩,再度放回怀里后才迈步往来时路走去。
回到他们家三人暂居的客厅时,茶点已经准备好了。每晚睡前他们都会开茶会,今晚某个侍女也帮忙做好准备了吧。
给自己倒了杯茶,佛瑞德叹了一口气。接着缓缓从怀里取出日记,面露严肃地开始动笔。
没多久后,爱德亚德回来了。
「——咦,佛瑞德,你一个人?」
大城馆应该还在举办仪式后的宴会,他大概是中途溜回来的吧,而且似乎还替不能出席典礼的孩子们带回伴手礼。
「你看看这个糖人,从没看过手工这么精细的吧?师傅的手艺真厉害,我特地带回来给你们看呢。」
爱德亚德面露笑意地说,开心接过佛瑞德帮他倒的茶。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件事,回头问:
「蜜芮儿呢?」
「啊……她好像暂时离开了一下。」
「回去她房间了吗?我专程带了甜点回来,是用当季水果做的水果塔喔,叫她一起来吃吧,还是温热的呢。」
「……」
「佛瑞德?」
浸听到回应,爱德亚德诧异地探头,却看到专心三思地写字的佛瑞德突然开始抽泣,让他惊讶地瞠大眼眸问:
「怎、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我只是一边回想一边写,突然戚触极深……只是观察日记,父亲大人无需挂心。」
佛瑞德用算计过如何能够最美的动作轻拭眼角。
「观察日记?啊啊,你在念书吗?居然能让你一边念一边哭,到底是什么?关于生命的奥妙吗?能不能也让我听听那个感动的祕闻?」
「不,我认为你不要知道比较好。」
「真是的,别这么说,告诉我吧。」
他不光是对女儿,连对儿子也是非常溺爱。他打算跟佛瑞德来一场有父亲威严的学术交流,因此笑着要求并啜了口茶。
「既然你这么说……虽然我不怎么愿意,不过我还是唸给你听吧。」
「思思。」
在父亲热情的催促下,佛瑞德不得已地双手拿起日记本唸:
「’三月二十日。今天,李察向蜜芮儿求婚了。。」
「噗——!」爱德亚德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佛瑞德视若无睹,继续唸:
「『蜜芮儿当然答应了,两人紧紧相拥互吻对方。h
「什——」
「『能够那么浓厚地接吻,那两个人真的都长大了,我非常感动。h
「浓、浓厚?」
「『两人非常热情,现在应该已经进行到下一个阶段了吧,反正他们即将结婚,就算李察将蜜芮儿推倒,我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囉嗦了。。」
「不不不——蜜芮儿儿儿儿!」爱德亚德满脸苍白,正打算冲出去。
这时佛瑞德迅速抓住他的衣角,「冷静,不过是女儿要出嫁,你太激动了。」
「不是那个问题!蜜芮儿、浓、浓、浓厚、接、接吻、推、推、推倒……哇哇哇!话说回来,谁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佛瑞德撑着下巴看着父亲变化多端的表情,一会儿赤红、一会儿铁青、又一会儿苍白。犹豫着不愿意唸日记的他现在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爱德亚德已经没有余力注意到这点了。
何必呢?父亲大人原本也是想撮合他们俩才专程顶着陛下代理人的名目来西亚兰,不是吗?现在怎么能动摇呢?」
「那个跟这个是两回事!他根本没来跟我报告!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拐走别人家的女儿的结婚,实在太没有常识了!难怪宴会上看不到李察出现。」
「那是因为你完全不接受李察捎来的面会请求,不是吗?那么忙碌还想办法挪出时间想跟你谈话,真是可怜。」
爱德亚德一惊,肩膀抖了抖。他撇开脸说:
「你、你说什么?我可没做过那种不成熟的恶作剧。」
「哦——?那么,这是什么?」
佛瑞德笑容满面地拿起一叠信。那是被爱德亚德藏起来的李察来信。
「啊啊,那是!」
「原来他不只写给蜜芮儿,也写了这么多给你啊。只不过使者全被你赶走,连给蜜芮儿的信跟花都被你藏起来,真过分。」
连续被斥责,爱德亚德垂头丧气,腹黑程度根本敌不过儿子的他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说:
「我也是为人父母啊……我很想支持女儿的恋情,而且对象还是李察——可是,佛瑞德,并不是喜欢就能结婚,特别是这样的身分那就更不用说,这点让我担心。」
所以他才想帮助他们逃到别的地方去——父亲的想法佛瑞德事前也听他说过。父亲跟母亲正是因为身分的阻碍,才会明明相爱却无法结婚,因此他能理解父亲的想法。父亲如果真那么做,一定会身败名裂,可是父亲却丝毫不踌躇,是因为不想让他们重蹈以前的自己的覆辙吧。
「你若要那么说,其实只是以前他们对彼此的心意不足,不是吗?李察不想带蜜芮儿走,蜜芮儿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大公妃,现在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应该没有什么是能阻碍他们了,况且其他的准备早就已经做好了。」
「什么准备,我、你、茱莉亚都还没同意不是吗?啊啊,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应该早点
把那丫头带回身边调教。李察他了解我这方面的顾虑,所以才跟我们约定好离开的啊……可是为什么突然把蜜芮儿推倒?」
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爱德亚德自己又重提,搞得自己双眸充血。他想起女儿寄回家的挑战书的事情他也还没质问李察。
「唉唷,刚才那些都是玩笑话,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个性认真又正直,蜜芮儿的事他一定也会认真思考的。」
「是啊……那倒是……」
「不过耿直之人一旦到了忍耐的界线,也许金箍就掉了也说不定。」
「哇啊啊!这个可恶的李察!」
佛瑞德一字一句都以戏弄父亲为乐,不过似乎玩得太过火了,爱德亚德完全不给他阻止的机会就冲出房间了。
摇摇头目送父亲的背影,佛瑞德看着打开的日记喃喃自语:
「……从对信的事情只字不提的那时起,我也是共犯了……」
稍微抗拒,上天应该不会怪罪,因为他必须放手让最爱的人走—
走到窗边,他弯起单膝坐在大窗框上。倒映在窗上的自己的脸、窗外金碧辉煌的宫殿夜景都让他觉得戚伤。
「……我淘气又爱哭的妹妹,」
无论是怒目横眉的对他生气、牢牢骚骚的跟他抱怨、或是偶尔火大勒住他的脖子,这全部的全部他都爱。与其直率地坦白情感,这种别扭的方式更能让他戚到真实——如果这么说,一定会被骂「变态」。他现在真想好好戚受那句最棒的赞美、最佳的戚情表现。
「——没想到会有一天我不再是妳的q最爱。,真难过……」
这时,传来门嘎吱作响声。
他从爱德亚德没关紧的门缝穿过来,快步走进来,动作轻盈地跃上佛瑞德身旁的小茶几。
「你在悲叹什么春秋,伯爵?」
没心情斥责朋友人面狗没礼貌,他把脸颊靠在弯起的膝盖上,眺望着窗外说:
「我喜欢的人都抛下我出嫁了,最爱的妹妹、发誓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女孩、家里的侍女们、骑士团的副团长……」
「最后那个不是吧?」
「啊啊——我也想嫁出去,这样太残酷了,我的梦想大概无法实现了……」
从未看过如此示弱的佛瑞德,人面狗啪地伸出前脚搭在他肩膀上说:
「振作点……人生还很长,有时也会遇到不如意。」人面狗老成地安慰他。
佛瑞德感动地凝视着他,「……法兰索瓦……」
「拜托,别再叫我那个难听的名字了。」
「哇哈哈,我喜欢你——!」
佛瑞德抱起人面狗像往常一样不停转圈跳舞。振作起来后,他拿起放在小茶几上的簿子说,.
「好了,那么得要先做好西亚兰观光的准备才行,西亚兰的东西真好吃,啊,对了,可爱的女孩子也很多。」
「喂……你想待下来?」
「那是当然啊,我怎么能将我深爱的妹妹留在这里,独自离开呢?至少在她能够独当一面之前,我必须留在这里保护她。」
如果是无法止住的潮流,那么就拿起舵乘风破浪,就像一直以来的作风——他打算今后继续让妹妹伤脑筋、惹她生气,然后悄悄在暗地里帮助她,享受这样的生活。
精神抖擞地转换心情后,佛瑞德开始专心阅读封面写着《欢迎光临公都!》的观光指南书。
烟火的表演项目结束,夜空恢复寂静,星星闪闪发亮,月光皎洁明亮。蜜芮儿跟李察手牵手走在回迎宾馆的小路上。
「不过我觉得我好像还有什么没记起,希望只是我多虑——」
暗号解除了,她很开心能叫出李察的名字,可是没多久后,她仔细想想觉得好像太轻而易举了,很担心是否还有其他陷阱。
看着蜜芮儿陷入思忖,李察用力握紧她的手,「我都记得就好。」
「不要,我也想全都记得。」
现在拥有的是否是自己全部的记忆?这点不弄清楚让她更加介怀,只有她忘记她觉得对不起李察,她也无法忍受。
蜜芮儿不禁叹息。李察不发一语,似乎在沉思,最后他回过头来说:
「那么,妳有什么疑问吗?一个一个问,只要得到答案,或许就能回想起究竟忘了什么。什么都可以问我。」
「疑问……?」
「想知道的事情,在意的事情,什么都可以啊。」
或许是关心戴的情况,他轻轻触摸蜜芮儿的耳饰。冰凉的触戚让蜜芮儿哆嗦,她也伸手触碰了耳饰一下,蓦地她想起一件事,抬头问:
「对了,你的生日!这个不是忘记,而是我还没问过你吧?」
「啊啊,是啊,我的生日在八月。」
「是吗?太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忘记了该怎么办……呃、等一下。」
才刚放下心,她便察觉更重要的事,不禁瞠圆了杏眸。
「八月?那不是早就过了!那么你已经二十岁了?为什么那时候不说?」
「呃……不是,那时候我们不在一起,我没机会说……」
「我们不是有通信!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想到居然惹蜜芮儿生气,李察惊慌地解释道:
「我觉得这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原本就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日。」
「为什么?聊天时顺便告诉我不就好了?你真的太见外了。可是你却知道我的生日,还那么帅气地送礼物给我!」
这一点他占了上风,感觉好像看到了大人与小孩之间的差别,让她更加不甘心——就在蜜芮儿想抱怨时,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抬头直勾勾盯着他看。
「该不会……不用我厚着脸皮贴上去,其实你早有别的预定?打算让漂亮的小姐们包围着庆祝……」
「什么啊,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呢。」李察吃惊地连忙否认。
「那你说说你二十岁生日是怎么过的?我要当做今年的参考,告诉我。」
听到她的要求,李察沉默半晌,最后叹息道:
「我像平常一样工作,到了晚上有一个大箱子送进我房间,我一打开,里面是佛瑞德,于是我们两个就一起喝酒——接着在亚德马利斯王国的部下们也来了,罗迪恩送来跟我的岁数一样多的花盆,后来发现没地方放,就又搬了一半回去……结束。」
「箱子……那小子打什么主意啊,还有罗迪恩……」
佛瑞德一定很开心地从箱子里现身,然后是罗迪恩默默地将盆栽搬进来又搬出丢吧。想象只有男人的不可思议的生日,蜜芮儿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最后她打起精神宣布:
「那么今年的八月,换我装进箱子去你房间。」
蜜芮儿觉得好像很有趣,很开心学到好点子,满心欢喜地企划着。
李察微微睁大眼睛望着蜜芮儿,最后笑着说:
「我很期待。」
庭园里如迷宫般的造景也快走到尽头了,听着篝火啪啪作响,蜜芮儿半不满半挂心地抬头凝望着李察说:
「不过你也真的太客气了,我希望你有事就要说,因为我也是这样啊。」
「妳还不是一样?总是对我保持距离,特别是不涉入爱情这一点。」
没想到会被这么指责,蜜芮儿有些吃惊,不过也许他说得很对,客气、保持距离听起来很好听,可是一想起专程来到西亚兰却因为那样,反而造成困扰,她就不再辩解了。
「那么,从现在起我们不要再互相客套了……就、就要成为夫妻了……」
说出感觉还不是很真实的那个字后,蜜芮儿一抬头就看到李察微笑点头,忽地又喃喃问:
「那么,妳说不用客套,范围到哪里呢?」
「就说完全没有啊。」
「是吗?那么,我要这么做。」
话才刚说完,他突然把蜜芮儿抱起来。
「——?为什么?」
「我看妳的脚步虚浮,太危险了。」
呃。蜜芮儿张口结舌。她从凉亭走出来后就觉得全身无力,不过她很谨慎地走着,没想到早被李察看穿。
「还不是你不好……」她红着脸说,都是因为他那么用力拥抱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李察还是一副轻松地说:
「而且在西亚兰,新婚夫妻就是要这样步入新房。」
「是吗?那就只好这样了……呃,我、我们还不是夫妻!」
「还不是一样,就要成为夫妻了。」
李察温柔的眼神让蜜芮儿突然安静了下来。
迎向他的目光,蜜芮儿开口问:
「……不过,大公妃到底要做什么?她的工作是什么?」
李察微笑,嘴唇轻轻贴上蜜芮儿绋红的脸颊,悄声地回答:
「以后我再慢慢告诉妳。」
仿彿计算好的,远方传来钟声。
严肃且清澈——就像婚礼上祝贺的钟声四处回荡,一道新的门迎接两人人内,随即又在无人察觉之下悄悄阖上。
大城馆内的大宴会厅里,正要举办彻夜舞会。
今天负责演奏音乐的是离开宫廷很久的音乐家率领的乐团,因为他跟今晚要庆贺的新大公艾沙尔伯特是旧识,因此特别邀请他来。
此外还有另一个人,一个知道新大公的过去的少年,今晚也以乐团一员的身分回到宫里来。 交流与舞会前的空档,他独自在无人的阳台上仰望星星。绚烂的烟火终于结束,静谧的星星正在夜空中眨着眼睛。
小时候——还住在这座宫殿里时,他也常常像这样仰望星星,当时哥哥带着只会用音乐跟人交往的他观测星空,离开宫殿后,他还是不时忆起博学又亲切的哥哥。
而那个哥哥,现在应该在那间大宴会厅里接受大家的祝福。流泻出灿烂华丽光芒的宴会厅,
从阴暗的阳台看过去更显耀眼璀璨。
「……恭喜你,哥哥。」带着对兄长的敬爱与同情,以及对聚集在那边的贵族们的讽刺,这么喃喃自语后,希力尔拿起放在身旁的小提琴。
他弹奏起很久以前他自己做的曲子,作为礼物送给被迫接下吃力不讨好的地位的兄长——以及追忆那名应该会跟兄长站在一起的少女,他的童年玩伴。
瀰漫着苦涩悲伤的优美旋律乘风吹过湖面。
曾经,为了庆祝她生日而弹奏时应该是更明快的曲调,而五年后的今天,蜕变成如月光一样冰冷。曲子是活的,会因为乐手的心境而受到影响,因此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回想着这首曲子背后的意义与和她的回忆,一边拉着小提琴的希力尔倏地睁开紧闭的眼眸。
拥有同色眼珠的兄长。他同情他也尊敬他,但只有一点他无法认可。
「——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你跟蜜芮儿结婚。」
随着呢喃声响起,曲子唐突地中断了。
隐瞒身分回到这个他从未打算再踏进来的地方,为的是再见兄长,以及,想尽办法破坏他的政治婚姻——
「我绝不承认那种事情!」
取下插在胸前钮釦上跟这首歌曲同名的花,希力尔将它朝湖面抛去。



本帖最后由 相川歩 于 2013-3-14 18:40 编辑


后记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西亚兰大长篇终于结束了,原本我以为最多写四本就能结束,没想到写完一看,居然有六本……我在此深深感谢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
写了十本(包括短篇集是十一本),让大家提心吊胆、焦虑担心、挂念担忧的那两个人终于开花结果。
身为作者,我对这本也是戚慨万千。虽然还不到蜜芮儿的程度,不过李察也冲得很猛,这是我边写得到的感想。
书里写了许多约定,就连对蜜芮儿这个角色而书有点困难的约定也写进去了,我很开心,因为我希望至少能让他们做一次普通(?)男女主角会做的事!就这个层面来看,这本非常珍贵。
很开心西亚兰篇画下了句点,不过系列本身还会继续写下去。
结果那个人会如何呢?下一集会写这个。他的名字很早就出现过了,可是没什么出场的机会,所以他现在在闹脾气呢。
包括这集结局的发展也会慢慢写下去,同时我也想再回味初期那种让人全身动起来的故事情节。读者朋友们,今后也请继续支持喔!
最后,我要感谢。
ねぎしきょうこ老师,这次的封面是自从第一集之后,再一次的两人单独的封面,让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初衷。很戚谢妳在百忙之中仍为这本书画出这么美好的插图。
责编大人,截稿日跟搬家碰在一起,很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不过幸好有你的帮忙,我也总算度过难关了,谢谢你。
还有各位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守护替身伯爵走到这里,期盼各位今后继续透过纸张给这本傻瓜角色过多的作品批评指教。
那么珍重再会,希望在新的一集里能够再聚首。(注以上为日本方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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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 子爵
錄入辛苦了!!!
其實這個很好看的...
但支持者不多
因為不是後宮類的...

11 年前 0 回復

相川歩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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