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杉原智則]烙印纹章11 穹苍夜明龙翱翔(上)(大爱黑猫~~全文完)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6-12 18:28 编辑


作者:杉原智則
插图:3
翻译: chengxiang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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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鲁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将我招入帝都,这点我已经隐约预料到了——伪皇太子 欧鲁巴



我很快就不再是加贝拉王国的人了——加贝拉第三公主 碧莉娜


我倒是想看看骑士之国加贝拉、剑奴之国梅菲乌斯,能聚集起什么手段厉害的人物挑战我!——阿里翁的小霸王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


绝不屈服于阿里翁的压力。——恩德公国下任大公 艾力克·路·多利亚


知道皇太子正体的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掌握总有一天要君临天下的男子要害才行。——梅菲乌斯公主 伊莉娜·梅菲乌斯


只有一点。仅仅只有一点,就是要确认一下罢了。——梅菲乌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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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攻占帝都索隆临近都市涅达因,伪皇太子欧鲁巴军势日益增强。已经无法熟视无睹的皇帝采取了召唤欧鲁巴回到帝都的强硬手段。
另一方面,发端于邻国恩德继承问题,骁勇善战的“小霸王”卡赛利亚·杰亚米路,率领东方大国阿里翁军队大军压境。
阿里翁的野心绝不只是恩德,势必席卷梅菲乌斯、加贝拉。危机当前,欧鲁巴以及受伤归国的碧莉娜展开了行动。
描绘英雄轨迹的幻想战记,直击高潮的第十一卷到来了!
目录:
序章
第一章 鸣动
第二章 身处梅菲乌斯帝都
第三章 身处加贝拉王都
第四章 奔流
第五章 命运之去向
第六章 坏乱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4-7 12:38 编辑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从刚开始就忍着数次要打哈欠的冲动。
洞窟内回响着神官们颂唱祈祷的声音,这是战争前的一种仪式。被召集来的阿里翁将士们都必须闭上眼睛,手交叉在腰部之前的位置。
洞窟位于地下水流的入海处,海波涌动着都能沾湿卡赛利亚鞋子。在反射着松明红色灯光的海面上,数艘黄金战船摇曳不定。
这既是祈祷战争胜利也是保佑航海安全的仪式。神官们严格按照规定一个个地诵读着寄宿在建造船使用的黄金、铁、木材中的精灵之名,咏唱着冗长的文句。
(还要多久啊)
卡赛利亚已经数次拼命地压制住打哈欠。
(阿里翁的精灵大人即使寄宿在一颗小小的沙粒中,肯定也都是好战的性格。要让它们高兴的话,那就让士气高昂的士兵乘上战船,屠杀敌人,将还在滴血的心脏呈上才好。)
卡赛利亚今年二十二岁。肤色洁白,身体修长,相貌端正,温文尔雅。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阿里翁宫廷中演奏乐器、吟唱诗歌的青年呢。虽然卡赛利亚也有这样的一面,不过打心底驱使着卡赛利亚的不是宫廷绚烂豪华的生活,而是枪声震天、刀光剑影、你死我亡的战场。
阿里翁经常打仗。纵观着二十年的历史,你要是想要找到与战争无关的部分还真是困难。某种意义上讲,喜爱杀戮、破坏的战争,我们敬爱的国王长子卡赛利亚·杰亚米路简直就是为阿里翁而生的。
卡赛利亚一想到结束仪式后那欢欣喜悦的瞬间,于是极力地克制自己。
不过话虽如此,卡赛利亚的注意力无法集中。他中途微微睁开了眼睛。在抛下锚的黄金战船面前,数名巫女并排站在那里。她们跟着神官咏唱祈祷的文句,身上穿着的是筒形的薄衣。因为全体人员在仪式前都沐浴过海水,所以她们肌肤颜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卡赛利亚和部下们都在巫女的背后,所以可以肆意地鉴赏前面并排的屁股。
(右边的屁股有点小,形状还不错。左边圆鼓鼓的屁股就跟脸颊一般,不重吗。最好的还是正中间的那个屁股,可是那个痣太明显了。那个……)
“有您中意的屁股吗?”
有人在耳边搭话,卡赛利亚一瞬盯了过去,又很快闭上了眼睛。
“兰斯,现在仪式正在进行呢,有什么话要说吗。可不许再侮辱精灵大人” 卡赛利亚小声回答道,“要是触怒了精灵大人,让我们的战船在途中遭遇暴风,然后径直地吹向了敌军的阵营,让我军被熊熊烈火烧尽。啊啊,太可怕了。快快,快闭上眼睛,衷心地为精灵大人咏唱咒文。”
“精灵大人们发怒?那好啊,可比战争有趣多了。”
左眼戴着眼带的男子,兰斯·马兹珀西科笑着说道。他的年龄比卡赛利亚要大三十岁,所以才会对主君的王子殿下如此粗言相向。
“可是你借恩德王家的骚动而触动军队,还不是你当初做了蠢事”
“你”的称呼是有些缘由的。卡赛利亚·杰亚米路以前就被叫做“阿里翁的小霸王”。不过这个称号不是指卡赛利亚传扬在诸国之间的迅速果断的用兵方式。他被这么称呼已经是在卡赛利亚初次上战场之前的事情了。当然这也不是周围人对将来要成为国王的年轻殿下起的绰号。
只要稍不如意,他就会怒鸣、哭泣、乱暴。要是仅仅如此的话,周围人会笑说这是“殿下有勇猛的潜质”给敷衍过去。不过,卡赛利亚不知道什么事适可而止。他会说“那个大臣不给我让道”“那个人没有问候我”找到国王去告状,还要求处死他们。不知道对卡赛利亚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父王,也就是现阿里翁的国王太过溺爱长子了。
对国王来说,就算是儿子的要求也不能轻易地就处决了大臣。于是国王会特地将大臣召到谒见之间,让他们向儿子赔罪。所以,卡赛利亚被称作了“小霸王”,说起来他从十三岁时就有了这个绰号。
卡赛利亚十三岁的时候,刚好阿里翁的北部阿托尔被攻陷,“阿托尔的独眼龙”的兰斯·马兹珀西科被召入了王家。
“说什么呢,我只是遵从父王的命令罢了。”
“现在还装什么装呢。这回你是不敢违逆陛下的意思了吧。毕竟刚发生了德意忒伊斯王女事件呢。在国王看来,现在是时候将注意力收回来,集中治理好国家内部了。”
阿里翁的王子与曾经被阿里翁灭亡的国家而来的,现已是阿里翁著名将军的老将一言一语地聊着。
“我这是见义、勇为” 卡赛利亚认真地说道,“恩德与我阿里翁都是魔法王朝一脉相承的国家。虽然分隔两地,但终有一天要汇聚到同一面旗帜下。再说,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不是太傻了?”
“嚯?”
“大陆中央三国关系岌岌可危。恩德与加贝拉刚刚打了一仗,那时候偏袒恩德的梅菲乌斯,如今也是陷入了愚蠢的内战之中动荡不安。”
“原来如此,我总觉得在哪听过这话的。是我说的吧。”
阿托尔的独眼龙笑了起来。虽然他已经年过五十,不过锁甲下包裹的身体仍放射出无形的精气,拥有着让同伴也无法轻易接近的威仪。相较之下,卡赛利亚身材纤细,看上去就像个女人。
“别罗里吧嗦了。你平常的坏毛病又来了吧。”
“坏毛病?”
“别人都说那个多感的你已经成长为让人吃惊不已的大人了。但是,你的本性——和我见面的时候,一看我不爽就拳脚相向、在我还手之后你还哭着找陛下要砍我的脑袋——和以前毫无改变。明明发生了德意忒伊斯王女的事件,你居然跑到别的地方与女人私会连战争都不参加。”
“——”
“和小孩一样。看到不是自己却很想要的东西,肯定不会白白放过入手的几乎,突然这种欲望便增强了。你明明刚经过一次远征。要是没发生德意忒伊斯王女的事情话,最近一段时间是不会出来打这样的战争的,恐怕这时你早就不知在什么地方追着女人的屁股玩乐度日呢。当然,只要是杰亚米路公子的邀请肯定不会拒绝的。”
兰斯刚才反复提到的德意忒伊斯王女事件,并不是指卡赛利亚参加的神圣德意忒伊斯国远征战争。德意忒伊斯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激烈战争,国力被消耗殆尽,然而阿里翁仍旧步步紧逼。教会首长兼德意忒伊斯国的国王曾数次派出使者希望和谈。阿里翁充耳不闻,反而是看准了对手软弱无能、内部会土崩瓦解。结果,德意忒伊斯王决定向阿里翁向阿里翁献上自己脑袋表示降服,以挽救家臣、百姓的性命。
领民们自然是痛心疾首,家臣、将军们也是如此。但为了国王不能白白牺牲,他们做好了归顺阿里翁的觉悟。
为了保障交涉,担任阿里翁远征军右翼的拉得依昂斯将军和士兵来到了德意忒伊斯王城。国王膝下无子,担任交涉任务的是国王两位年轻的女儿。连续数日,双方在王城内就开城后王族待遇问题、武装接触等条件进行了协商。
谈判平稳地进行着,转眼间三日过去,拉得依昂斯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德意忒伊斯国姐妹王女倾国倾城,其美貌更是传遍邻国。拉得依昂斯已经是有妻室的人,而且宫廷中也传说他是为模范丈夫,甚至他的对周围人的微笑都传为了佳话。就是这个禽兽对十八岁的姐姐王女起了色心。他强硬地要她成为自己女人,逼迫王女上床。王女伏在床边用剑刺破喉咙身亡。王女自身在自杀的时候也决意要追随父王而去。
发生这件事后,德意忒伊斯的军民是怒不可遏。
“就算是战败国,也不能放过阿里翁禽兽般的行径”
“他们侵犯人妻、杀我好友,同胞们拿起剑来,将这群野蛮人赶出去。”
在多位将军的呼声下,德意忒伊斯领内群起而动。不知为何,发动起义的还有驻扎在王城内的阿里翁士兵们,这些士兵也就是逼死王女的拉得依昂斯的部下。他们加入后,德意忒伊斯的人们肩并着肩,高举枪械开始反抗。
起义持续不到一周的时间,阿里翁国王迅速派出了军队进行镇压。就跟之前兰斯口中提到的一样,当时卡赛利亚可以说是按照陛下旨意“迅速有效消除远征污点”一般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因此并没有参加这场镇压作战。
“兰斯参加了那场镇压吗?传言是真的?”
卡赛利亚皱着眉头问道,眼神释放出少年特有的不起眼的光亮。兰斯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真是的。失去姐姐的王女,虽然只有十六岁,不过却也是不输给姐姐的美女。那些参加谋反的阿里翁士兵们就是被这位王女说服的。立下第一战功的男人将有资格成为德意忒伊斯的王,也就是说,可以将她推倒,舔着她的肌肤,尽情爱抚她的躯体。我会在英雄的耳边倾吐爱意,抚摸着您的后背。只要您愿意,我愿意扮演让无赖之徒凌辱的奴隶——王女这么说了。”
“两位公主的肖像画我看过” 卡赛利亚不禁咂嘴。
“德意忒伊斯已经成了我阿里翁的领土,总有一天我会见到她们。这么想着我就将这娱乐后延了。我还想着用锁链拴住二人的脖子,让她们屁股并排地对着我呢” 卡赛利亚打心底里在叹息,“不过,像拉得依昂斯这样霸王硬上弓可不行。攻略女人如攻城,你得收集情报、准备充分,突破一个有一个的防壁、堡垒,让骄傲自大的王女们心甘情愿地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这都得要慢慢来。”
“居然将女人比作城堡。话说回来,这也是学我的话吧。”
兰斯嗤笑着。现在仍是仪式进行中,神官们慢慢顺着仪式节奏,开始咏唱咒文的另一章节。
(啊啊,还有好久啊)
“上不?”卡赛利亚小声嘟囔着。
“上什么?”兰斯张开稀疏胡须的嘴巴,笑着问道。
“我敬爱的剑术导师、军学导师、还有女性的导师啊,别老是说些刺痛我鼓膜的话了。我之右腕兰斯·马兹珀西科大人参不参加这次的战斗呢?”
“既然说到这个地步,那就没办法了。特别是殿下居然说出了右腕这个词。王子殿下在挥剑的时候,正是右侧会露出空隙。如字面的意思,我可是位于王子右腕外置,肩负击退敌军蛮剑重任啊。”
“我已经不是小鬼头了哦”换掉开玩笑的表情,卡赛利亚动真格地说道。
因为喊声太大,让仪式渐入家境的神官们吓了一跳,其中一人猛地转过头去,巫女们也发出了不小的悲鸣。
虽说周围恐惧着阿里翁的王子卡赛利亚·杰亚米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但对卡赛利亚而言,兰斯始终是一个特别的人。卡赛利亚立刻缓和表情。
“这些年连小战争都没打过的恩德士兵,不知道是否有成为我之右腕的对手呢?虽说三国关系岌岌可危,不过,我倒是想看看骑士之国加贝拉、剑奴之国梅菲乌斯,能聚集起什么手段厉害的人物挑战我!”
卡赛利亚说完笑了起来,跟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般。但是卡赛利亚是个用笑容杀死人的男人。至少,在几乎阿里翁境内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对)
恐怕没有这样认识的,或许只有在场的兰斯·马兹珀西科。
(这个男人不是杀人鬼。他只是个孩子。正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才会轻易地破坏,才更容易受伤。)
兰斯·马兹珀西科——立下无数战功,艳传有众多女性有染,而且对这个世界已无过多留恋的男人。这个男人仍活在现世就是为了看到最后一刻,看着这个名叫卡赛利亚·杰亚米路但仍是孩子的青年,见证他将整个大陆卷入大火,最终取得天下霸权的瞬间。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4-9 10:08 编辑


恩德最北部的都市戴兰周围是高耸的防壁,这是为了对付北方骑马民族的入侵。
拥有众多氏族的骑马民族通常是随性地生活在恩德北部。有时候他们会入侵南沿岸做出海贼行径,有时候会踏足恩德领土。有时候他们一两年都不会有所行动,有时候在一个月里就会袭击数次,总之动向捉摸不定。
现在要成为恩德下任大公的艾力克·路·多利亚也曾在都市坚固外壁的外侧数次战斗。记得他被寄放到代代统治戴兰的普鲁托斯家的时候,艾力克拼命地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用枪、用剑战斗。每每想起大战之后与浴血奋战的同伴们围坐在火边聊天的情景,艾力克仍觉得十分开心。
正是这样的一片土地,正是这个戴兰,它与那些一身华贵从不公开伤人,却喜好用致死毒药般的话语彼此攻击,有这般贵族做派的恩德人是完全不同。
就拿恩德的首都索菲亚来说吧,它以水之都之名而闻名于世,艺术价值不可估量。而这个戴兰就像上文讲到过的,它只是被不风雅、庸俗的高墙从四面围住,还有当地居民的穿着也是十分朴实。在索菲亚,无乱是男女都喜欢留长发编制各种复杂的发型,不过这里的人发型种类十分贫乏了。
农村算是不起眼的地方了吧,不过在那些聚居在索菲亚的贵族看来,戴兰就是边境的蛮族土地,根本不屑一顾。毕竟你只要走在戴兰的大街上,随处可听到男人们练武的喝声,看到屋檐下女子们在洗衣服或者剥牛蒡的皮。
忽然,挥汗如雨的男人们停下长枪突刺的手腕,女子们也停住踩着衣服的白足,年轻的姑娘则立刻端正坐姿。
“艾力克殿下”
街道上发出了欢呼声,艾力克对大家投以微笑。
第二公子曾公开说戴兰是自己的故乡。比起那些恩德重镇的贵族,艾力克与普鲁托斯家的武人倒更为亲近。再加上艾力克前段时间击退了暴走的野龙,因此更受百姓爱戴。
艾力克被选为下任大公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那些信奉质实刚健信条的充满土臭味的乡下老百姓,三天三夜唱歌跳舞饮酒作乐,就好像庆典一般。
这之后不到十天,下任大公就出访了戴兰。老百姓们自然是欢欣鼓舞。不过,艾力克这次并不是衣锦还乡,这点大家都十分清楚。因此,百姓们并没有过分的纵情欢闹。
战争将至。
而且这与骑马民族的进攻不同,敌人是东方大国阿里翁派来的大军。不只是戴兰,整个恩德公国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阿里翁的飞空船已经停泊在了恩德北部,吉刚的港口里。这是先遣的物资运输部队。卡赛利亚·杰亚米路率领的二千主力正在海上航行。
恩德全境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艾力克出访戴兰也是为了要应对恩德北部从吉刚而来的敌军,而且他也不能在此地久留。
以前,艾力克只要全神贯注地准备战争就好了。与骑马民族作战,或者是进攻加贝拉,他满脑子都是部队编成、粮食保障、装备检查、军队士气之类的问题。可是,他现在是下任大公。除了直接刀兵相见,他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不只是战场,他不得不放眼恩德全境乃至周边各国。
虽说他是在大公驾崩后被正式指名继位的,但艾力克仍未站稳脚跟。艾力克在戴兰呆的时间比索菲亚要久得多,自然与国家中枢重镇之间有种距离感。他无法经常地晚饭戴兰与索菲亚之间。事实上,昨天艾力克刚一到戴兰,就准备不久后回去。
(卡赛利亚这混蛋,究竟是多想要占领恩德啊)
敌人的本心、意图无法得知。艾力克的哥哥杰雷米亚哭着说“此时正是魔法王朝血脉统一的时候”,让阿里翁有了进攻恩德的大义。不过情报显示,阿里翁倒不是举国上下欢迎这场战场。对这场战争感兴趣的就是阿里翁的第一王子卡赛利亚·杰亚米路而已。
(是想靠一场战争来向大陆中央部展现阿里翁的影响力,还是说卡赛利亚只是先遣部队,阿里翁主力会随后跟上?)
在大家的面前,艾力克满是笑脸。但到了深夜,坐在床边的艾力克却是眉头紧锁。
其中一个原因是,结成同盟请求传到北沿岸诸国后仍未得到回复。十天前请求支援的飞空船就已经紧急出发了,到现在都没有明确的回答。
(是阿里翁先下手为强,还是说他们和我一样看不清阿里翁的真实意图?)
加贝拉和梅菲乌斯也是没有回应。恩德通过间谍也明白两国目前的问题。不要说恩德救援请求了,这两个国家随时打起来都有可能。最恶劣的情况是,仅靠恩德一国,在还没有正式成为大公的艾力克率领下,抵抗来自卡赛利亚的军势。
(海上的敌人有两千。阿里翁的港口也没有更多的举动,从陆路派来援军应该是不会的了。)
恩德与阿里翁之间有一个叫利亚利多的国家,虽然军事力量不强,不过阿里翁应该不会想增加更多的敌人才对。
“那么”
仅仅是做好觉悟也好。艾力克拿过枕边的剑,抱着剑鞘入眠了。这是他十天里养成的习惯。
第二天。
艾力克早早地睁开眼睛,走出了普鲁托斯的别馆。他跑到马厩旁边的井口打水洗脸。马厩当班的老兵还是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一看到艾力克立刻站直行礼。艾力克和孩子们的关系很好经常有说有笑的,坊间都是这么传说的。
“公子殿下”
发出声音的不是武人,艾力克回过头的时候,一对姐妹站在了那里。
“忒露、琳”艾力克喊出了姐妹的名字。
两人深深弯下腰行李。对贵人深弯腰行礼是恩德风尚。这两人都还没到十岁,做出这般大人的举动着实让人吃惊。妹妹弯着腰都快和地面平行了。
普鲁托斯家现当主是库伊涅斯·普鲁托斯,这对姐妹是其长子哒洛金的女儿。对长久呆在普鲁托斯家的艾力克而言,库伊涅斯就像另一位父亲。这两个姐妹就好像自己的侄女一般。
“公子殿下,您早”姐姐忒露郑重地说道。
“不能叫公子殿下,而是叫大公才对。”妹妹琳指摘道。
不知为何,这妹妹倒更像大人。每次都是妹妹指责姐姐,姐姐大眼睛噙着泪抗议,两人就是这么一种关系。艾力克不禁对她们露出了微笑。
“你们都没有错。我既是公子,同时也肩负着下任大公的重担。”
“是吧,你看,琳,我说的没有错。”
“忒露总是让大人帮忙”

“不可以在公子面前争吵。好了,去一边玩去吧。我特别地把自己的人偶借你玩。”
“那是我们两人的东西!”
妹妹琳笑着离开了,虽说有大人风范了,不过她才七岁而已。看她步调轻快,满脸开心。
“公子殿下,戴兰要再次成为战场了吗”剩下来的忒露再一次郑重地开口说道。
忒露带着神妙的表情问道。她还小但也是普鲁托斯的姑娘。她显然察觉到了战争临近,而且这次的战争比以往的要更为严酷、激烈。
艾力克改变表情,即使是对小孩子,他也绝不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情。
“我绝不让那种情况出现。一个优秀的武人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要做好身心准备。戴兰的男人都是如此。要是万一,我也一定会守护忒露和妹妹。所以,嫁给我吧。”
“是”
忒露率直地点点头,此时已近黄昏。

派往吉刚的斥候带回了新的情报。
“卡赛利亚王子率领的军队在后天就会到达吉刚港口。”
(终于要来了)
艾力克拿出气势的时候,戴兰也进入了紧急状态。
(他会先派出使者获取大义?还是说那个嗜血的卡赛利亚,不管有没有大义都会进攻?)
艾力克越来越焦急,他本就不是喜欢耐着性子的人。艾力克想着这边主动出击。
“先要忍耐,艾力克殿下”戴兰的领主库伊涅斯·普鲁托斯泰然地说道。
“大事认真决策,小事一笑而过。一国之主与一军之将不同。您先回到索菲亚展现从容之态才是。”
“可是,库伊涅斯”
“趁着索菲亚的权贵们没有忘记殿下的面容,您且回去吧” 库伊涅斯低声笑道,“不过,您可得先习惯这主从关系才行。”
确实长期滞留在此的话,艾力克也十分不安。宫里留下的重臣们不乏支持杰雷米亚的人。为了不节外生枝,同时为了战前再一次地收集梅菲乌斯、加贝拉的情报,还是暂时回到索菲亚比较好。
将防卫军的指挥任务交给库伊涅斯,艾力克乘坐飞空船回去了。就在他到达索菲亚的时候,一个新的情报传了过来。
“阿里翁的第二军阵?”
情报正是艾力克口述的内容。东边,阿里翁的第二支部队正沿着陆路前进。原本挡在远征路线上的利亚利多开放街道关卡,让浩浩荡荡的三千人部队通过了。
“屈服于阿里翁了吗”
——要是不听话的话,就烧尽你这利亚利多的小国。对方肯定发出了这样的威胁。
没想到阿里翁居然用这种粗暴的外交方式强硬施压——艾力克正是这样一种感受。就算是强国,对周边的国家采取居高临下的态度也是十分危险的。周围国家会萌生危机感,不仅仅会形成对阿里翁的包围态势,除了军事牵制,正常的交易行为都会受到阻碍。
(这样的话)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是玩真的——艾力克意识到护胸下冒出了冷汗。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很明显了。敌军共计五千,要是专注防御,这也不是无法击退的数量。
艾力克还很年轻。不管阿里翁露出多少意图,事件的发端都是那个杰雷米亚。父亲驾崩,大公位置被弟弟篡夺,强度魔法王朝旗帜逃跑,哭着求自古以来因缘不浅的大国派出军队。
换个角度来看,这一切不过是恩德内部纠纷。在艾力克看来,恩德以一国之力击退大军,让那些沉默的沿岸诸国、加贝拉、梅菲乌斯看看“这是一个崭新的恩德”。而且,除了对国外影响,艾力克也可以让那些一直以来对他抱有疑问的大臣们好好看看自己的能力。

此时,恩德国境以西,有个年轻人和艾力克一样抱有同种苦恼。同样肩负国家重担,无法预测对手意图,迷茫着不知道该采取何种态度。
年轻人的名字叫基尔·梅菲乌斯。
恐怕也不需要再说明了,他原本是剑斗士欧鲁巴。基尔夺取了涅达因之后,皇帝正式派出了使者。
“请基尔·梅菲乌斯回到索隆”使者带来的书信这么写道。
(对了,艾力克求婚那句是我扯淡的,嘿嘿)


2、
就在欧鲁巴会见皇帝派来的使者前,别的客人到来了。而且这位客人很少见。
昨天夜半有一群人来到了涅达因,他们都是年轻的男子。他们衣衫褴褛,筋骨隆起,说话粗鲁。守卫的士兵推测他们是附近街道的山贼,看到皇子胜利决定改行当佣兵的家伙。
“立刻让我见皇子殿下”
像领导者一样的人飘飘然地说道。满是灰尘的脸主张到“我是殿下的熟人”。
“你凭什么是殿下的熟人啊。要是志愿当佣兵的话,沿着路直走,到了尽头……”
“听不懂吗,让我立刻见到殿下。待会要是殿下严厉骂你们,我可不管啊”
守卫闭上了嘴,就像之前在比拉克的接见原近卫兵阿鲁纳克一样,欧鲁巴曾悉心叮嘱过的。
“不管是多么小的事情,只要有在意的就立刻向上级报告。”
欧鲁巴曾严命,到了这个涅达因也是如此。不过,基尔·梅菲乌斯到这里时日尚浅。这个报告传到他那已经是第二天了。
欧鲁巴吃完早饭,听到了那群年轻人头头名字后,稍微考虑了一下。
“今天早上,他们也是早早地冲到了别馆前。要赶走他们吗?”警备队长说道。
“等等,不是挺有趣的嘛,见见他们吧”
殿下允许,而且是两人面对面。大家都吃了一惊,然后看到基尔露出了恶作剧一般的笑容。
(殿下又心血来潮了?)
在涅达因,几乎没有人会称呼基尔·梅菲乌斯为冒牌货,不过人们倒是对基尔有了“奇怪的人”的评价。
虽然目前一手负责基尔身边警备任务的帕席尔很反对,不过听到欧鲁巴耳语后,立刻收回反对意见。
于是,在没有他人在场的房间内,那个年轻人被带了过来。
“喂喂,都变得这么伟大了啊”粗暴的年轻人刚走进屋子就这么说道。
“以前看起来不起眼的家伙,现在要见到你都得经过一堆麻烦的事。嘛,没办法呢,你现在可是基尔·梅菲乌斯呢。”
锐利的眼神,外加鹰钩鼻子。以前那个干涸谷地里的少年欧鲁巴确实看起来不起眼。
欧鲁巴没说一句话,那个年轻人就随意地坐到了房间的沙发上。看起来一个人十分兴奋的样子。
“晚来了,对不起啊。传言之前就听说了。梅菲乌斯的皇太子向皇帝格鲁举起了反旗。当然我明白那个皇太子就是你嘛。虽然一度听说你死了,不过我打一开始就知道反正你肯定是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
“真不愧是欧鲁巴,厌倦了当影武者,终于想要当皇帝啦。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兴奋不已。虽然当时我想聚集人头跑到了你那,但是比拉克的警备兵都认识我们。嘛,我们在那当过山贼。就在我们左思右想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涅达因就被攻下了。除此之外再无机会了,这么想着我带了上百号人就过来了。”
年轻人的名字叫达格,比欧鲁巴要大一岁,是欧鲁巴少年时代从早到晚打架的对象。他和欧鲁巴一样,故乡被奥巴里袭击了。时隔六年,他们二人在故乡相会。那时,欧鲁巴是梅菲乌斯皇太子的影武者。达格是发誓向梅菲乌斯复仇的山贼首领。
利害一致、目的相同的二人将奥巴里的部队引诱到村子里,然后设下陷阱将他们杀死,绑住了奥巴里。
那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达格一脸快活地出现在了欧鲁巴面前。
“你来干什么?”
欧鲁巴开口说道,一瞬达格“做什么”瞪圆了眼睛,然后咧嘴笑了起来。
“你真好玩,欧鲁巴。那些杀得不厌其烦的将军贵族,总有一天都要成为你的家臣。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奉上脑袋。那个在干涸谷地边打架的小鬼,可是要成为梅菲乌斯的皇帝哎。居然有这么搞笑的事情。也分我一杯羹嘛,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协力者,总会帮到你的忙的。当然了表面上我是忠诚的部下。欧鲁巴你是皇太子殿下,不对,是不是该叫做皇帝陛下好些。可是啊……”
“是谁啊”欧鲁巴盖过了他的声音问道,无表情地看着哽住言语的达格。
“你自身,还有你刚才口中说的欧鲁巴是谁?到现在你都在说谁的事啊。”
“我,我懂得。不会在人前叫你欧鲁巴的。刚才不是说了嘛,表面上我……”
“啊啊,想起来了”欧鲁巴冷笑道,“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山贼啊。确实讨伐奥巴里是借助了你的力量。你是来要奖赏的?想要钱还是女人,喜欢什么说说看。”
“什,什么”
达格脸色一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到了欧鲁巴的面前。
“问,问我过来干什么?喂,别给脸不要脸啊,欧鲁巴。”
“我刚不是说不知道这个名字嘛”
达格怒火焚身,欧鲁巴倒是一脸冷淡。刹那,欧鲁巴将手放到了腰部剑上。
“现在给我立刻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乡巴佬,要是你胆敢违抗,不只是你,你的家族,还有和你亲近的人都会被扔进火中,懂了没。”
达格瞬间全身冻结。比起刚才的威胁,比起慢慢拔出鞘的剑,站在欧鲁巴近处的达格感受到冷冰冰的感情才是真正原因。那简直就是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而且是两位身份悬殊的年轻人之间,对不知进退的家伙高高在上俯视眼神。
欧鲁巴拍了拍手,将唯一允许站在门外警戒的帕席尔招入屋内。
“带出去”欧鲁巴命令道,“还有,让警卫兵记住这张脸,要是在附近再次看到他,给我毫不留情地杀掉。”
“是”
帕席尔说着用手腕勒住他,将他强硬地拖了出去。虽说是强硬,不过对方没有抵抗。达格被带出去的最后看了一眼欧鲁巴,对方已经看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书籍。
门被关上,剩下的欧鲁巴一动不动。
(达格啊)
欧鲁巴默念道,他就好像看到梦一般。不过不是达格出人头地的梦,而是欧鲁巴自己的梦。只要往前,自己身后就会编制出无法后退的网。在这关头,一张怀念的脸,故乡温暖的风迎面吹来。那里,唱歌、跳舞,花儿在一旁盛开,彼此诉说着思念。
也许可以拍着他的肩膀,肩并肩说着“你带来了百人的战力啊”,然后和他一起向前迈进。
但欧鲁巴没那么做。达格知道欧鲁巴的素性,可以说二人命运相连吧。作为最后的选项,欧鲁巴还在暗想着是不是该人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杀掉。
可是——
(达格啊,不认识这个名字呢)
欧鲁巴装傻了。正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可以随意将他赶走,正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不会被怀疑。
(只是一个梦啊)
欧鲁巴将剑放到了桌上,小声地,十分小声地叹了口气。

欧鲁巴在涅达因各处派驻士兵。同时他也亲自查看周边地形,研究防卫布阵。
现在的情况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会再派出讨伐军,这和在阿普塔还有比拉克的情况不同。无论是哪个都市,老百姓们都是一脸不安地担心着会被卷入这场大战之中。不过这个涅达因有些迥异,刚从横征暴敛的阿比高鲁家族手中解放出来的士兵和百姓士气高涨,无论什么敌人来犯都可一一击退。
就是这个时候,皇帝的使者到来了,而且不是带着“交出冒牌皇太子的脑袋”这样的命令前来。承认目前涅达因所在的基尔·梅菲乌斯是真正的皇太子,并让其返回索隆。
阵营动摇了。就像刚才说的,即使是皇帝再派出一万的征讨军,聚集在涅达因的皇太子方的军民也会团结一致将其打败。
但是,皇帝方面主动屈服了。皇帝无法遏制皇太子日益壮大的声势表现出弱势,而且做出了“你们已经胜券在握,希望避免无意义的战斗”姿态。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样的一种期盼和平想法,侵蚀着临战军民的情绪。老百姓们自然意见出现了奋起。
自然而然,这些意见里包含着种种看法。
“这是陷阱”就像罗格·赛伊昂刚说的一样。
涅达因馆内,曾经是吉恩伊拿斯·阿比高鲁执务室的长方形房间内,以欧鲁巴为首皇太子方的将士们聚集在此。
“陛下突然改变心意十分可疑。邀请回去索隆肯定是动摇我方的陷阱。”
“确实”奥丁将军也表示赞同,“实际上这个消息让军民产生了动摇。要是主张皇帝陛下在比拉克的时候没有杀害皇太子殿下的想法的人出现,肯定会出现为了尽可能回避内战,皇太子殿下应该去与陛下会谈这样的呼声。”
“一旦回到索隆,殿下只会被抓起来,不容分辩立刻被处死。我们这些帮助冒牌皇子的反叛者也会被诛杀。”
“现在的陛下确实做得出来呢”
“可是”轻缓的语调缓和了大家激动情绪,伏路卡·巴兰开口说道,“要是毫无理由地一脚踢开陛下的邀请,皇太子殿下可会失去大义。”
罗格突然沉默了。
刚才伏路卡指出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欧鲁巴和伏路卡抱有同样的忧虑。
一直以来,皇帝都是断定这边是冒牌皇子出兵镇压。征讨“不听忠言的为政者”格鲁,这正是基尔皇太子大义所在。如今,皇帝承认皇太子身份,并正式招入索隆。要是不按伏路卡所说的给出一个让天下信服的理由,基尔就会成为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这也是格鲁方所看准的。这和将萨拉姆多·菲奥盖尔放置在一边不管的理由是一样的。
罗格和奥丁自然是明白这一点。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提出陷阱一说。
“不管怎么说,在索隆谒见都十分危险。不可以让皇子冒这个险。”
“由我方派出使者如何”
“在索隆和涅达因中间设立会谈场所如何”
“不,那不现实”
会议无法得出结论。欧鲁巴暂时解散会议,他自己的想法都没说出来。以罗格为首的皇太子方的决策者们,已经习惯了这位新的主君气质。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态,但基尔·梅菲乌斯在思考着。同时,看上去他无表情、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都将部下们的意见记在了心中。所以大家都没露出不满的表情,立正目送基尔离开,然而对未来不安的神色却无法隐去。

欧鲁巴走出馆外。身后跟上的一人是帕席尔。他也出席了刚才的会议,但是他和欧鲁巴一样都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职责只是基尔的护卫。
要是平常的欧鲁巴肯定会说你很啰嗦赶走他,但毕竟发生了比拉克的那件事。要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帕席尔,欧鲁巴早就死在了暗杀者的刀下。所以欧鲁巴不会摆出那样的态度,说到一边去这样的话来。
突然,帕席尔以一股逼退欧鲁巴的气势冲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事”
帕席尔叫道,突然前面跑过来了三名士兵。他们各自年纪不同,但是从防具看应该是涅达因馆里的士兵。他们一齐跪了下来。
“殿下,请您原谅我等无礼”满头白发的士兵吸了口气开始说道,“大伙都听说了,殿下为了我们士兵还有老百姓,为了避免战火可能会回到索隆。”
“要,要是去了的话,会被皇帝陛下杀死的。”
年轻的士兵脸色发青地说道,壮年的士兵接着说。
“请您,请您留在这涅达因。我等会奉上性命,化作殿下的枪、殿下的盾,一定会誓死守护殿下。”
他们拼命地喊道。他们的手稍稍地碰到了欧鲁巴的靴子,帕席尔不容分说一脚踢开。
“无礼者,还不退下,这不是你们这些杂兵可是说的话。”
“等一下,帕席尔”
欧鲁巴温柔地将手放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朝士兵们露出微笑。
“这说明大伙都在关心这个国家的未来。我与父皇不同。我要创造一个大家可以毫无忌惮地陈述意见的国家。”
“是”
帕席尔退下,欧鲁巴继续说道。
“我也不会白白地送掉性命,不用担心的”
基尔面对面与他们说话。这些士兵头低得更加厉害了,基尔明白了他们的觉悟,老兵不禁老泪横流。
之后,欧鲁巴和帕席尔沿着涅达因的城墙走着。这里的看守卫兵距离欧鲁巴他们还很远。晴空之下,和煦的风迎面拂来。
“别演这种蹩脚的戏了”欧鲁巴盯着帕席尔。
“居然还把我卷了进去,你的脸看起来都红了。”
“大家都很不安。要是殿下态度不坚如磐石,那么内侧就会出现敌人。”
帕席尔刚扮演的不体会下层百姓心情的粗暴武者角色。
“你演不了”欧鲁巴摇了摇头,“必要的话,找个更加合适的角色吧。你可是出身剑斗士的近卫兵,要是不和老百姓、士兵们打成一片可不行。”
“呜”帕席尔勉强地点点头。
“演得很糟糕吗?”
帕席尔认真地问道,欧鲁巴受不了别过头去大笑起来。帕席尔作为剑士,作为肩负战斗指挥任务的指挥官都很有才干。本来,就不适合做这种细致的活。
(和他还真像呢)
欧鲁巴这么感觉到,“他”指的是谁并没有明说。
从城墙上下来后,欧鲁巴前往涅达因各处视察。
午后,各地的传令使者到达了。他们带来了阿普塔、比拉克、索隆的定期报告。这些情报中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新事项。不过,据索隆方面的消息,恩德北部,卡赛利亚·杰亚米路的军队近期就会登陆吉刚的港口。
恩德大公去世后,大公的位置传给了第二公子艾力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欧鲁巴不禁吃惊。
(那个男人啊)
他是在加贝拉战斗的对手,之后,与加贝拉的王子泽诺见了面。
(年轻)
他和自己一样都十分年轻。不过,在这个战国乱世,二十岁的年轻武者第二天就成为领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个男子究竟能不能以恩德一国的军力对抗阿里翁呢)
索隆传回来的情报还有后续,恩德公子艾力克向梅菲乌斯和加贝拉派出了请求援军的使者。但格鲁皇帝没有回应的动向。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国家处于一分为二的内乱中,哪有余裕帮助他国。
不过,阿里翁方面倒是有值得注意的情报。不只是海上,阿里翁还从陆上迫近了戴兰。和听到这个消息的艾力克一样,欧鲁巴也是十分吃惊。
闭上眼睛,欧鲁巴仿佛听到了顺着东方吹来的风而传过来的“刷刷、刷刷”的大军踩踏军靴的声音。虽说这不过是他短暂的臆想罢了。
(大战就要打响了)
欧鲁巴有这样一种预感。如果阿里翁占据了恩德部分地区,它肯定会以其为桥头堡向大陆中央进军。那个时候,周边诸国不可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话虽如此,梅菲乌斯和加贝拉十年战争,伤口还未愈合。倾尽国力究竟能把这场战争打到什么地步呢。
(艾力克必须要在与阿里翁之间的第一场战斗中取胜。)
欧鲁巴的脑中充满了各个方面的情报,他在思索着。要是可以的话,欧鲁巴希望赶到艾力克那助他一臂之力。可是,可是,他必须首先解决梅菲乌斯问题。
不能像当初夺取比拉克那样花费大量的时间静待事态变化。内乱的时间越长,只会让老百姓愈加疲惫。国力衰弱只会引来那强大的肉食动物阿里翁插足。国家被吞并,现在争斗的皇帝和皇太子,都会成为毫无意义的存在。
欧鲁巴无言地考虑着种种情况,比拉克方面的使者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是格威大人交给您的东西。”使者交给了欧鲁巴一封书信。
那位老武者留在了比拉克锻炼新兵。欧鲁巴和格威打交道很久了,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从他那收到书信。欧鲁巴还不知道能不能看懂他的字迹。打开后,那不比自己还差的字迹真是糟糕。欧鲁巴不禁苦笑,浏览书信的过程中,脸色变得认真起来。
“怎么了”站在身边的帕席尔问道,“比拉克有什么动静吗?”
“不——是莱拉的事情”
这并不是与帕席尔毫无关系的名字,他慎重的点点头。担任碧莉娜侍女的她,在一天晚上将皇子邀请到塔里,然后用带有毒的短剑刺伤基尔,意图暗杀。那时候出现了好几名暗杀者。要是当时没有帕席尔留心的话,欧鲁巴早就是一具躺在那里冰冷尸体。然后,就是这个谋害基尔的莱拉却冲进了刀剑之中护着了欧鲁巴,使得欧鲁巴拿过她的短剑保护了自己。
(莱拉)
欧鲁巴以前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她在结婚当日与以前皇太子见过面——就是那位真正的梅菲乌斯皇太子——他使用初夜权逼迫了这个女孩。欧鲁巴没想到居然以这种形式和她见面。
说起来,欧鲁巴与她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西方的村子里。为何一个梅菲乌斯的女孩会在那里?为何她会成为公主的侍女?可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而且她所知道的皇太子有关的情报,对自己来说都是致命的。欧鲁巴本能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没办法,欧鲁巴只好把她软禁在了塔的一个房间内。虽然可以以意图暗杀的罪名处死,但是她毕竟是加贝拉公主的侍女。欧鲁巴也想从她那打听更为详细的情报。
格威同样认为莱拉所知道的事情太过于危险了,他的信上这么写道。
“事出有因,我姑且是派了少数人监视,但要是判断无法处理的话”
不得不处死莱拉。这封信的内容过于残酷,让欧鲁巴一时失语。和他交往很久,欧鲁巴算是看到了他另外一面。不过这当然不是格威的本意,但他和欧鲁巴一样也背负着同样的觉悟。
(欺骗周围,背负一国)
也就是说他已经做好了不惜使用任何手段守住秘密的觉悟。欧鲁巴的脑中浮现出了自担任奴隶监督官时候起就在意自己的老武人形象。欧鲁巴以前还和希克开玩笑说,这个人与凤·蓝结成了养父养女的关系后终于有了点当“父亲”的感觉。
那个和女儿年纪相仿的女孩,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能被封口。
欧鲁巴那不为人知的本性在被捏造为皇太子重生后,居然还带来了这般影响。欧鲁巴撕烂了书信,重新回到了城墙上。帕席尔无言地跟在身后。

3、
已经是黄昏的时候。
城墙内外的田园都显得十分宽广。虽说涅达因这片土地不够肥沃,但是居民们花费时间与精力进行了改善。就比如说这里的采摘的葡萄可以酿制出梅菲乌斯数一数二的葡萄酒来。
田园的周边能看到成队列的士兵拿着枪、剑在巡逻。为了快速地传递情报,都市各处都配置有飞空艇。这个城墙四周也都安置有飞空艇。
忽然,欧鲁巴的视线向东方移动,凝视着被染成薄红色的天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不经意吐出的言语,就好像欧鲁巴第一次看清自身,看清自己的心一样。在帕席尔询问此话意味之前,欧鲁巴继续说道。
“是啊,和你也有些关系呢。那是自阻止萨多·库奥库谋反后,和你一起前往阿普塔以来的事情呢”
“你是指在索隆的事情?” 帕席尔说道,他眼神锐利地盯着欧鲁巴。
“离开索隆多久了吗?你不会是想答应皇帝招入索隆的要求吧。”
“会议你不是也在场嘛,要是再这么不采取行动,我们会失去大义。只会让阿里翁更加肆意妄为。阿普塔、比拉克,还有这个涅达因最终会抛弃我,结果来看还不是一样完蛋。而且——”
“而且?”
“阿里翁对梅菲乌斯当然是威胁,但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刚才欧鲁巴所说的是阿里翁在背后发动攻势,梅菲乌斯直到有利形势白白崩坏为止都不会采取行动。欧鲁巴认为好机会就在这里。帕席尔不懂欧鲁巴所想的,也不想明白。
“你刚才不是说不会去送命吗”
他们之间有条不可退让的线。
“没打算让他杀掉。”
“还不是一回事嘛。难道你忘了比拉克的暗杀事件了?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公开招我入宫,他已经不会再用暗杀的手段了。”
“说什么蠢话”帕席尔布满细小伤痕的疲惫脸上露出了冷笑,“现在的梅菲乌斯皇帝还有常识可言吗?不然罗格将军、伏路卡将军怎么跟着你啊”
“啊啊,但是,我已经预料到了”
“预料到了?”
“预料到了格鲁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将我招入索隆。”
回顾一下皇帝至今的手段。失去梅菲乌斯的交易都市后,想要用实力夺回,可是失败了。接着忠臣西蒙殒命,大臣们开始阵脚大乱。皇帝下达命令派遣援军增援涅达因,实际上援军没有到来,而且涅达因还被皇太子给夺取了。而且最终手段暗杀也以失败告终,现在索隆都在盛传这个暗杀谣言,同样的手段已经不能再用了。
要是看各个战力,显然还是皇帝有利。但是梅菲乌斯已经吹起一阵风,轻易地将这个优势吹散。这阵风便是,欧鲁巴本人将阿普塔、比拉克、涅达因一个接着一个的攻陷,罗格、奥丁、伏路卡云集皇子旗下,而且碧莉娜公主将入侵梅菲乌斯领土的萨拉姆多征讨,保护了这个国家。
与皇太子在阿普塔时不同——
(让皇帝看看这阵风究竟掀起了多大的浪)
现在欧鲁巴的胸中正是这么考虑的。此刻的欧鲁巴觉得可以将先前设定的目标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皇帝希望与基尔见面,也就是说皇太子的影响已经无法忽视。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会面,在家臣的面前展现彼此力量的差距)
欧鲁巴如是考虑。换言之,这就是决斗。
“你说你预料到了?” 帕席尔有些厌烦地问道,“你究竟是预料到了什么啊?你既不是生在皇族,你的父亲也不是格鲁。而且你跟格鲁本人也没见过几次面啊。”
欧鲁巴没法回应。就像帕席尔说的,欧鲁巴和格鲁生存成长的环境天差地别。正是两人的想法、对未来的期望不同,所以他们才会刀兵相接。
话虽如此——
(要是我站在格鲁的立场上,我也许会考虑同样的事情。)
欧鲁巴不禁这么认为。无法出动军队,也没法秘密暗杀,而且风向也吹向了敌人一侧。就在此时,强大的敌人阿里翁正步步逼近,这样的一种情况,也难怪格鲁希望直接对决。将威胁自己皇位的新人招入自己的领域,在大臣们面前,用积累的经验与实绩将对手打得体无完肤。
在面对巨大的变革时候,个人意志可能发挥出不可估量的力量。但不能让自己引起的巨浪波及自己。
格鲁派来使者就是对欧鲁巴自身引发的变化一种有力证明,见证终局的时候到来了。
“说什么蠢话”帕席尔又重复了一遍,“那些至今为止都闭嘴忽视格鲁专横的大臣们,现在能看到什么大义?那些不想让你随意死掉却又恨你入骨贵族们,用什么来保护自己?真不像你啊,太天真了。”
“也许吧。”
欧鲁巴简短地回了一句,露出些许笑容。他忽然觉得剑斗士那时的自己与帕席尔交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所以啊,帕席尔。肩负国家重担的是人,都是些将命运、未来赌在自己感伤之上的笨蛋。”
“我又不是毫无准备的就回去。要是发生万一,回避梅菲乌斯与西方的战争、皇子对皇帝穷追猛打地之类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欧鲁巴不可思议地用着一脸轻松愉快的表情说道。他那毫无气势的样子完全与自己的年岁相称。
(干脆把他嘴巴堵上)
欧鲁巴就像个想着要开一个不得了的玩笑一般少年一样。这反倒让帕席尔更生气了。
“居然说万一”身经百战的剑士声音粗暴,“你发生万一的时候,我们全员都要完蛋。相信的那些将军、士兵自然不必说,他们的家人朋友会再次遭受灭顶之灾。”
“我明白,所以我堵上了这一切。不管怎么说,这样和索隆敌对下去不是办法。刚才我也说过了,我们不仅会失去大义,而且还会让阿里翁肆意妄为。和以前为了守卫陶利亚,我选择与皇帝作战一样,这次为了守卫梅菲乌斯我必须去索隆。”
“怎么是一样啊?肯定还有其他的方法的。”
“帕席尔,这不是一场以打倒皇帝而结束的战争。我正是看清了未来,无论如何都要——”
“太危险了,这对谁都是如此。不能让你就这么去了,即使用上你所说的‘无论如何’的方法”
帕席尔一脸严峻表情,手伸向了腰上的剑。他的意图很明白,但欧鲁巴半天都没有做出应对的举动。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你想怎么做,要砍了我吗?你刚不是说我一死都得完蛋嘛。”
“啊啊,我不会杀你的。但我也不会让你随意地就回去,砍掉的你的手足还是能做到的。” 帕席尔说道,“而且我也会拔掉你的舌头,不让你说些多余的话来。”
“——”
面对帕席尔残酷的宣告,欧鲁巴露出了打趣的表情。帕席尔说只要你还活着就可以了。只要作为梅菲乌斯皇太子的你还有一口气,那些相信你的人就会聚集到皇子的大旗下。
“怎么了,不拔剑吗?没有踏过我的尸体前进的觉悟吗?”帕席尔将剑拔出了半身说道。
“帕席尔”
欧鲁巴轻柔地唤出他的名字。欧鲁巴抬起手腕,触碰着帕席尔那粗壮的胳膊。他曾是被称作“铁腕”的无敌剑士。
“我要去”欧鲁巴轻轻地说道,“你才是,要是你有不惜砍都要守护的东西存在的话,那就朝我的后背砍过去吧。我不会反抗的。”
这么说着,欧鲁巴将后背转向了帕席尔。

一步,两步,欧鲁巴身后的气息就好像热风一般,也许下个瞬间就会化成铁剑,落到欧鲁巴的脑袋上。
(是的,这是最后的赌注)
再迈出一步的时候,欧鲁巴这么想到。他能听到远处的男女们正在唱着流行歌曲。
(要是“时”走到了这一步,还是无法一切改变的话)
梅菲乌斯将和自己一切走上毁灭之路——
事已至此,欧鲁巴必须拼上自己的觉悟前进才行。
欧鲁巴踏上了楼梯,身后的气势还是没变,那仿佛就是人型的火焰散发的骇人气氛。可是结果,帕席尔站在了那里一动没动。

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欧鲁巴离开帕席尔造访了费德姆公。他是前几天才到的涅达因。身为比拉克的领主,他也是拼命地在这座更近索隆的涅达因收集情报。
“伊德隆来信了” 费德姆公像是夸耀自己的成果一般说道,“那个男人也做好觉悟准备行动了。看,和我以前说的一样吧。要是伊德隆都发动军队从背后威胁索隆的话,那么其他的诸侯们也不得不摆明自己的立场了。”
费德姆·奥林两眼炯炯有神。长久以来埋在心中的欲望终于要实现了。他睡着了在做梦,醒了仿佛也在像做梦一般。实际上,他最近也没怎么睡过。
欧鲁巴朝这样的费德姆开口了。
“我明天就出发前往索隆。”
听到欧鲁巴这么一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你真好玩开玩笑吧”哄笑起来。但,很快他明白欧鲁巴不是开玩笑的,脸色立马变得赤红激动起来。那个气势完全不输给拔剑阻止欧鲁巴的帕席尔一般,费德姆用圆鼓鼓地手腕扼住了欧鲁巴的脖子。
“这,这次啊” 费德姆全力地喘息着大叫道,“这次绝不会顺着你的意。事已至此你在想些什么啊。大事将成,你干嘛要做这种事情?唉唉,我什么都不会听的。就算在这里把你绑起来也不让你去索隆。”
“嘛啊,冷静点。”
(反正那也是你的事情)
欧鲁巴虽然这么想,但总不能口头说出来。
“我觉得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什,什么?”
“你所担心的是我前往索隆的此举会暴露我的正体被杀掉,是吧?”
“废话。要是你作为剑斗士的过去曝光被杀掉的话,那么至今为止拼命得到的东西都会付诸东流。”
“是吗?”欧鲁巴挠着头发,“居然说出我会断送一切的这样的大话呢”
“什么?你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立场……”
“就算我死了,皇太子势力仍然存在。费德姆·奥林,你就在那里。”
“什,什么?”
欧鲁巴转向眼睛一眨一眨的比拉克领主。
“阿普塔、比拉克、涅达因——这些势力在我死后并不会一下子就扑向索隆。为了悼念皇子发动决战,此时,你就大声疾呼。士兵会比现在要多得多,索隆的内部也可能出现内应群众。皇太子死后,三个都市的势力还有聚集而来的士兵都是你东西。”
“……”
“向全军发号施令,终将夺取帝都索隆。那么,讨伐不义皇帝拯救梅菲乌斯英雄是谁呢?是你,费德姆·奥林。”
费德姆咽了口唾沫,估计是咽得太多了点,一下子猛地咳嗽起来,眼泪都流出来了。
“笨,笨蛋。要是你在索隆暴露身份,一切都完了。谁会为了悼念奴隶参加战争?”
“推脱的借口要多少有多少。‘皇帝不禁谋杀了威胁皇位的皇太子,而且还阴谋在其背部烙上烙印证明是他是冒牌货’之类的。接下来就是你专长的了,用你近乎逼真的话语让大家信服,强调在我被杀之前遭到了皇帝残忍毒辣的刑罚。这样的话不采取行动就奇怪了。还是说你没信心,做不到?”
费德姆依然呼吸紊乱,但是和刚才一股兴奋劲的时候不同。他靠近欧鲁巴的面庞说道。
“居然说‘在我被杀之前’?……你好像在说自己性命已经无所谓了一样。”
“我本来就是被你捡回来的。那个时候,要是你没有急忙忙地赶往塔尔卡斯商会,要是你一丁点都没有使用奴隶代替皇太子的想法的话——我也许到现在都还作为剑斗士挥舞铁剑,每天出汗流血战斗。也许不到两年的时间,我的厄运也会走到尽头,现在就已经倒在了剑斗场上被沙粒吸干血液。”
“……”
“呐,要是继续这么啰嗦下去,不仅是敌人恐怕是同伴也会怀疑吧。比起这个,还是行动起来好。您说是不是,费德姆大人?”
欧鲁巴会直面值得爱的男人。是的,实际上,欧鲁巴爱这个叫费德姆·奥林的男人。(这句话可不是我杜撰的。这里的‘爱’希望大家别想歪了。)
就像刚才自己说的,要是没有这个男人也不会有自己。
(如果这个男人实际上是更加贤明的人,如果这个男人实际上没有那么区分彼此利益的话)
这个庞大的计划立刻就会土崩瓦解。也许现在,欧鲁巴和费德姆的脑袋正挂在索隆的路旁,成了枪尖的装饰物。
不过,要是深究起此事也太没完没了了。如果那个时候考虑不周暴露的话,如果那个时候没和那个人见面的话,如果那个时候手上出汗铁剑掉落的话……
欧鲁巴明白,从这不知未来如何的数万条道路中,最终选择了一条走到今天才会有现在的自己。

晚上,欧鲁巴将罗格、奥丁、伏路卡叫道了涅达因的馆中。
情形和对帕席尔说明的时候一样,欧鲁巴花了一倍的时间来说服他们。
晓光翼团将军罗格像烈火一般强烈反对,银父团将军奥丁一脸苦涩,黑铁剑团将军伏路卡始终沉默。
“殿,殿下,只有这件事,只有这件事万万不可啊”
罗格·赛伊昂重复了很多遍,就跟帕席尔和费德姆一样。当然,欧鲁巴也预想到了他们不会就这么沉默地看着自己走。但没想到老将军的言辞如此激烈。
“罗格”欧鲁巴唤了一声。
“我们战斗至今,其中有一样东西绝不能失去。它是什么呢?”
“那是……”罗格·赛伊昂哽咽了,“是我等举起的大旗。”
“是的,正是如此,并不是我自身。”欧鲁巴继续说道,“驱使我们的不是我基尔,而是大义。要是大义被人怀疑,那就等于我们败北。还没开战,格鲁·梅菲乌斯就讥笑着给我们烙上冒牌皇太子的烙印,我们作为谋反者将会遗臭万年。”
即使如此,将军们也没想过让皇太子回到帝都。可是这三个人与同样对回去索隆表示反对的帕席尔有着决定性地不同。
是的,梅菲乌斯的勇猛将军们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男子真实姓名。他们相信他是继承皇族正统血脉的基尔·梅菲乌斯本人。
因此,他们打一开始就没有帕席尔、费德姆恐惧的“要是正体暴露的话”想法。
“不可以让同胞们再互相残杀,这些事情已经做的太多了。接下来,就是我们展现觉悟的时候了。罗格,你认为我是个会屈服的胆小鬼吗?我是个看不懂时势有勇无谋的笨蛋吗?我是个让国人一再流血的大罪人吗?不管后世的史学家会怎么评价,现在,我们不可以失去人心、民心。”
罗格流下了眼泪,对他而言,局势再明显不过了。到了这个地步,除了皇子赶赴索隆直接面见皇帝,已经不会有别的使局势好转的办法了。但这送死的做法就好像要绞断自己脖子一样。
可是新的计划、作战,还有要对皇太子说的话也好——罗格根本找不到可以让自己信服的“大义”。最后,罗格被断肠般地思绪折磨着不得不点头。
欧鲁巴无表情地看着满头白发的将军无力地垂下脑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罗格、奥丁、伏路卡你们都留在涅达因,和雷蒙·比斯朗一起加固防御。由拉伊亚和作为地面战力的仸鲁特部队一道,整备好在比拉克的船团。”
将军们都站了起来,在“皇太子”眼前立正站直。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4-12 15:07 编辑


皇帝招基尔·梅菲乌斯回到帝都,百姓们的看法分成了两种。
“皇帝终于承认基尔殿下了”
“不,皇子一回到帝都就会被绑起来处刑吧。”
人们或是窃窃私语或是高声谈论,不过大家都没有个明确的看法。毕竟老百姓们最关心的是,这场内乱要持续多久啊。为了支撑内战,百姓被课以高额税收,男子也不得不被征去当兵。
当然了,他们也有自己的意见。有人想,不管上面的贵族打得怎么样,只要国家恢复和平,维持现在的体制也没关系。也有人恐惧那个毫无大义就侵略他国、残杀家臣及其亲属的皇帝
,就算内乱结束了,国内的骚乱肯定还会继续的。
情报错综复杂,其中也有关于加贝拉公主碧莉娜的情报。这个情报是在港口城市比拉克的格威散布出去的。公主抓住了入侵的萨拉姆多·菲奥盖尔,避免了梅菲乌斯与加贝拉的关系恶化,公主之后回到了加贝拉等。
顺便提一句,事件的主谋者萨拉姆多·菲奥盖尔现在被关在了索隆地牢里,那个地方只有很少的人知晓。虽然他被杀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他毕竟是与加贝拉联系的一颗重要棋子,皇帝应该会让他活着吧。
综上所述,现在是情报复杂,局势混沌。天子脚下的老百姓们不禁担心,不过有个人倒是例外。
“加贝拉的公主殿下终于理解了自己的立场了啊”
听到目前加贝拉公主回去的消息,皇后梅丽莎笑得十分开心。
侍女们正在为皇后穿着新的衣服。为了陪衬衣服,新的首饰、发型都得悉心地准备,因此侍女们是一片忙碌。此时,碧莉娜公主的话题被提了出来。
“不管是谁如何捏造,曾经的那位皇太子殿下已经不在了。婚约者已经没了,碧莉娜公主公主也没有理由呆在这个国家才对。而且,那位公主殿下太过任意妄为,又无法适应我梅菲乌斯宫廷严格的生活,这样彼此能不见就不见多好。”
可是——
“那个,关于皇太子殿下”在皇后背后举着镜子的一位侍女开后说道。
“陛下将殿下招入索隆的传闻是真的吧。要那是事实,那么果然皇太子殿下还是活着的,而且与生父的陛下战斗……”
“没有什么皇太子”
皇后语气锐利,就好像是刀片一样。侍女一下子浑身僵直,差点弄掉镜子。梅丽莎一边看着镜子那边侍女发青的脸色,一边笑着说道。
“……刚才不是说了嘛”
“是,是是”
“陛下也有自己的考虑。怎么能让这宵小之辈扰我君心呢。”
事实上,叫做皇太子的人出现,并在梅菲乌斯作乱——从很早收到这个情报开始,梅丽莎就比任何人都要敏感与之有关的事情。可是如今,加贝拉的公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梅丽莎一下子就没了兴趣了,就好像冒牌皇太子的事情打一开始就没有一样。
太阳下山之前,梅丽莎皇后前往了龙神教神殿。信心十足的她最近只要一有空就会来这了参拜。她穿的是神殿落成之时皇帝分配给群臣的带有兜帽的外套,远离门口守卫的士兵一个人走到了神殿深处。
长老中的一位出来迎接。他看上去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洗过澡的样子,不过梅丽莎皇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并对他致以最大的敬意。
“顺利排除妨碍者,真是可喜可贺”
“那么‘预言’已经改变了吧”
“请您放心,梅菲乌斯已经在更好的方向在运动。比起我等在引导格鲁皇帝那时,是您让‘命运之地’的地盘更加稳固。是的,皇后殿下本身简直就是引导梅菲乌斯前进的伟人。”
兜帽下的梅丽莎皇后表情,就好像是自己被亲友发现萌生恋爱的小女孩一样,害羞地露出了笑容。
“那件事呢”
“啊啊,您是说那个与公主同行的叫塔尼斯的近卫兵啊。他自然有命运之手引导。如今他已经顺利完成了高贵的使命,在地上的天命已尽,接着就是等着前往约定之地。”
梅丽莎皇后微微点头,一脸满足的样子。接着眉宇之间显出忧虑。
“恕我冒昧,我来到神殿还未能见到那位大人。今天我本想来向他道谢,并致以问候的。”
“嗯”长老如同把其他人当做不存在一般高声地说道,“那位大人保持‘现在的姿态’已经超过了五十年,长期地浸染在魔素中。虽然那位大人拥有超越常规的生命,但毕竟岁月已久,身体多有些不便之处。”
“那位大人没事吧”
“没什么大问题。那位大人常常抱有苦痛,每一秒都在忍受着切肤之痛。可他看到了我等愚昧蠢钝的凡人所不能看见广阔宇宙,需亲手引导着芸芸众生的命运。”
“是”
皇后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神殿。今晚,她预定与两个女儿一起吃饭。但是在梅丽莎皇后到达宽敞的贵人专用餐厅时,却发现只有女儿芙萝拉一人,看不到伊莉娜的身影。
听侍女们说,最近伊莉娜公主不知道忙着什么经常往外跑。原本预定出席的晚会、画展、音乐会,或者是举办的他国使节招待会等,伊莉娜公主都悉数缺席。
“虽说女儿年纪也不小了,真是让人困扰”梅丽莎感叹道。
一旁服侍的侍女们在桌上放置了女性二人无法吃完的食物。
“相反,看到芙萝拉倒更像个大人一样,我还真是宽慰。今天的学习如何啊?”
梅丽莎皇后微笑着对芙萝拉说着,芙萝拉公主慌忙地予以应答。之后,餐厅陷入了沉默。有些受不了的梅丽莎皇后换了个话题。
“伊莉娜说,以前的那本书你还当做宝贝一样收着啊”
“姐姐说的?”
芙萝拉露出了些许的微笑。没想到姐姐连自己的这些细微地方也看在了眼里。
“确实如此,那本书原本就是伊莉娜姐姐从陛下那里得到的。我当然很珍惜了。”
是吗——皇后说了一句,不知为何芙萝拉表情突然像是吓了一跳一样。
“——是”
回答声音如同要消失一般,接着一对硬壳关闭上了。

几乎是同时,有事情要做的伊莉娜·梅菲乌斯出现在了宫廷的一块用地上。这里树木茂盛,一条可供散步的小道穿插其中。在这个中庭的南边是个小型的武器库。太阳都已经落山,公主出现在这里自然有失身份。
她穿着一身暗色的外出服装,对她而言过于普通。一名年轻的士兵跟在她的身边。虽说是卫兵,不过装备也就是别在腰间的短剑,并且被隐藏在了衣服中。
本来这个庭院就不允许士兵进来。他自知打破了禁忌,年轻的士兵脸色都吓得发青了。
“太危险了,公主殿下”年轻士兵观察周围情况不断地重复道,“只凭我一个人的话,要是发生了万一我没信心保护好公主您啊。而且那个人是个疯子,无论我们问什么,他也是听不懂只会嗤嗤地……”
“别那么害怕啊”
武器库面前,伊莉娜淡淡地露出笑容。她用手触碰了一下年轻士兵的外套,仅仅如此,年轻人的脸色就被染得通红。他是帝都警备队的一名士兵。伊莉娜曾经秘密地下令他们的警备队寻找一个男人。就在他们报告找到的时候。
“立刻去见他” 伊莉娜一下子就做了决定。
但是公主前往帝都警备队所在的地方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有宫廷进出许可的中队长命令,在白天的时候将他藏到武器库里。
现在,伊莉娜就是要去见那个男人。不知为何伊莉娜只是指名一位年轻的士兵担任警卫。他刚二十岁的样子,样貌平平。伊莉娜将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捏着他的卷发。
“这站在近处,你看起来就好像是恩德的贵族嘛。”
“公,公主殿下”
“我可是信赖你哦,王子殿下。您可要好好地保护柔弱的伊莉娜啊。”
“那,那还用说。”
比自己大三岁的男子得意洋洋,伊莉娜用钥匙打开了武器库的门。那名士兵站在门外待机。
伊莉娜走了进去,有个影子就好像从公主举起的灯火那逃开一样,躲到了武器库的内部。那动作看起来就好像是动物一样,不过仔细一看,那是个人。
不只是脸,他的全身都包裹着绷带。乍一看根本无法分辨他是哪里人。两只脚锁上了奴隶用的锁链,他看着侵入者害怕地哆嗦。
“不要害怕”伊莉娜用甜美的声音轻轻说道,“我一直都在寻找你。这里不会发生那些恐怖的事情了。请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匍匐在地上逃跑的男子与伊莉娜对上视线,伊莉娜蹲了下来。
年轻的士兵紧张地有些受不了从外朝内窥视,可是公主严命不得让任何人接近这里。就在他马上将注意力转向周围的时候。
“啊,啊,啊”男子粗声喘息着,“我,我叫贝因。黑兜团,百,百人长。”

(尼玛,这插图我还以为是碧莉娜。)
黑兜团。
这是一个已经不存在的战士团的名称。团长奥巴里曾经谋害皇子,黑兜团被迫解散,与他阴谋无牵扯的三百名士兵被分配到了别的战士团中。
这个百人长贝因毫无风采,完全与辉煌的战果无缘,放之索隆也不知道有几个人会记得他。可是这个贝因与皇太子基尔有因缘。是的,就是与那个伊莉娜一直执着,将梅菲乌斯一分为二的“反叛者”因缘颇深。
伊莉娜·梅菲乌斯继续蹲着看着他。
“是那个贝因吗?你就是那个光荣的黑兜团勇士贝因啊。为何你会像从牢笼中逃走的野兽一般恐惧人类,为何要匍匐在地上在街道中捡食残羹剩饭?将一切都告诉我吧,从此时此刻起,你可以取回人的骄傲与尊严了。”
在贝因的眼里,这位梅菲乌斯的公主简直就好像是圣女一般。贝因粗声地喘息着,就好像是恐惧人类的家畜一般,结结巴巴地开口叙述。
那是第二次阿普塔与陶利亚战争结束之后不久的事情。
与阿克斯讲和之后,阿普塔暂时回到了和平。可是很快百人长贝因却被基尔·梅菲乌斯叫了出去了。漆黑夜晚,两人骑马驱驰。贝因根本不知道目的地,还有皇子的意图。
之后不久,两人被附近作乱的山贼给抓住了。他们被拉下了马带回了山贼的基地。两人被关在了不同的地方,但基尔趁守卫不注意溜了出来解救了贝因。
“我太显眼了,要是他们发觉我不在的话,一定会拼了命地追捕我们的。”
基尔说着这样的理由解放了贝因,并命令他回去请求支援。拼死逃回阿普塔的贝因向上级奥巴里汇报了这一情况。奥巴里估计是想独占解救基尔皇子的功劳,于是便悄悄地带着少数人朝那个村子出发了。
黑兜团在村子里被伏击了。刚走到村子的内部,带火的箭矢就从头顶呼啸而过,周边一下子就被照得通亮。
就在地面浮现出像刻印一样的影子瞬间,那些影子四散而去,下个瞬间山贼出现了。他们手拿着剑、斧袭击了黑兜团。
一回、两回,那刀剑相碰的瞬间仿佛历历在目。不过,贝因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看到形势不妙准备逃跑的时候,贝因被身后的斧子砍倒了。贝因就这么失去了意识,幸好有铁盔护着所以才没有毙命。
不知道昏过去了多久,等到贝因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火海。贝因发出了悲鸣,全力地逃跑。他的脸、手、脚都被火烧伤了。这里没有人的生息,贝因在这片火海中被绝望追逐着。接着,贝因倒在了灌木从中。于是,他看到了。
皇太子与奥巴里将军举着剑互相对峙,在火花四射的激烈冲突中,贝因注意到了这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的。这是基尔·梅菲乌斯,或者是打扮成皇太子样子的某人要置黑兜团于死地的陷阱。
看着看着,奥巴里将军被逼上了穷途末路,终于在皇太子迅如雷电的剑术面前倒了下去。即使是意识朦胧,贝因也没有看错那个光景。皇子的衣服被火烧焦了,背部露出的筋肉泛出汗珠被大火照耀闪烁着。背部的中央,那里确确实实的有一块奴隶的烙印。
之后,山贼们把黑兜团的士兵扔到了大火中。在扔了两三具尸体后,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便高声笑了起来,在贝因看来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恶鬼。
贝因再一次的失去了意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了人影。他站起来所看到的的只有还在冒着黑烟的木条,这里曾经有个村落的证据被消灭了。
全身受到了严重的烧伤,他浑身像是感到了某种恐惧,摇摇晃晃地从那里逃开了。一路上他不断地偷盗,往西往西再往西,简直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追着他一样。后来他撑不住倒下了,被一个叫隆·杰斯的男人给救了。

(刻印)
伊莉娜屏住了呼吸。不知何时她站了起来,往下看着贝因的头顶。
(奴隶的——烙印)
他确实是这么说了。这个叙述完一切的可悲男子被唤醒了当时的恐怖记忆,那时候的感情也一一浮现出来。他毫无节操地留着的眼泪和口水,全身哆嗦着。
虽然这听起来像精神失常的男子戏言,不过伊莉娜心里却不这样想。
(要这是真实的就好了)
伊莉娜有着这样一种奇妙的想法。
伊莉娜确信现在的叫做皇太子的男人肯定是冒牌货。不过她还不清楚他真实身份是谁。伊莉娜曾考虑:既然他们脸型一摸一样,那么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将真人埋葬了呢?难道他是与皇族有关联的人吗?
没想到居然是奴隶,是梅菲乌斯被当做畜生用的,最为低贱的人种。这倒是称了伊莉娜的意。他的出身越是卑贱,皇太子抱有的秘密就会越重大,一旦暴露后造成的冲击就会更大。
(那个男人……奴隶啊,是奴隶啊)
伊莉娜浑身震颤。
(小姑娘)
现在她的脑中的想起的是,那个带着基尔面具的某人,与伊莉娜交错而过时候说的一句话。
(你这个小鬼懂什么。要是在这么放肆的话,小心我把你的脖子拧断。明白了不,小姑娘。)
那是奴隶说出的话吗?是像烂泥一样生活在最下层,只要主人一句话就要送上性命的奴隶,对皇帝格鲁·梅菲乌斯义理的女儿说出的话吗?
伊莉娜产生了一种错觉,全身仿佛被火给灼烧了。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愤怒。同时,这驱驰全身的燥热又萌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情。公主感受到了愤怒,还有动摇。她将手放在了墙壁上,让着充满炙热的身体平息下来。(M,鉴定完毕。)
过了会,伊莉娜视线转了过去,那个抱着脑袋的男子还在哆嗦。
他已经没用了。不但是对伊莉娜来说没用了,要是放着不管对梅菲乌斯的未来也会产生阻碍。
公主再次的蹲了下去,手轻柔地放在了男子的背部、肩上,将他抱住。贝因全身打了个激灵。
“不要紧的。别害怕,不要紧的。”
伊莉娜在男子耳边诉说着,有意识地将隆起的乳房压到男子的肩上。
贝因那长久被恐惧折磨的眼睛中,散发出难以名状的目光。与年轻的姑娘亲密接触,耳边倾诉着爱语,炙热的呼吸,沁人的体香。这次贝因全身被燥热支配,意识为激情驱使。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骑在了公主身上。
少女发出了悲鸣。
是——在门外待机的士兵急忙地朝屋内看去,黑影蠢动。士兵迅速行动,从他的衣服下面抽出了散发耀眼白光的剑刃。士兵立刻做出了判断,带着要把剑插进贝因脑子里再拔出来的想法冲了进去。
他是担任居民区警备任务的士兵。有多次对付小偷、逃走的奴隶,或者是全力制服醉汉之类的经验。
回过神的时候,男子脑袋流着血倒了下去。士兵还在慌乱地喘息着。
“还有一口气哦”
士兵听到了伊莉娜的话,他朝那边看过去,又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公主衣服撕裂,露出洁白的肌肤——一只丰满的乳房都快露出了来。
年轻的士兵看到公主难以启齿的一面。此时,贝因脑袋流着血无声地倒在了地上,身体还有些许痉挛状。
年轻的士兵无比愤怒。这般粗野的男子居然撕烂公主的衣服,将脸贴到公主的肌肤上,简直就该千刀万剐。
“做吧”
伊莉娜的一句话将男子的理性击溃了。他奇妙地举起短剑,刺了下去。
贝因没有发出声音,身体完全静止不动。
“做的真好”
伊莉娜走到那位士兵的身旁,拿起他沾满血的手。
“公,公主”
“拯救梅菲乌斯未来的英雄啊,来取您的奖赏吧”
在伊莉娜的引导下,男子的手触碰到了炽热、柔软的某物。男子脑中一片煞白像陷入了淤泥一般,伊莉娜窃窃地笑了起来。
(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知道皇太子正体的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掌握总有一天要君临天下的男子要害才行。)
现在公主采取的行动,与她母亲梅丽莎·梅菲乌斯十分相似。关于这点她们母女二人并不知道,而且也不知道她们的目的大相径庭,甚至互相排斥。
伊莉娜命令年轻的士兵将贝因扔到处理奴隶死尸的火炉中。
第二天,伊莉娜一醒过来就开始行动了。她急忙地找到那些与自己保持联系的贵族和那些一直以来收集皇太子情报的人,运用各种人脉关系,会见数位重臣。
伊莉娜在国内拥有“公主”的头衔而受人尊敬。是的,仅仅是在国内。没有正式继承皇族血脉的她,就算再怎么受到家臣赞美或者是在外国使节交涉中发挥作用,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伊莉娜着急了。而现在梅菲乌斯陷入混乱之中,她有了一个可以侵入国家中枢最好的机会。

2、
为了能目睹基尔·梅菲乌斯的姿态,大量的人涌上了街头。
帝都索隆五百防卫军到涅达因附近迎接皇子。
“这趟旅程并不着急。虽然对父皇过意不去,我们还是慢悠悠地前进吧。”
于是,基尔拒绝了乘坐飞空船或者马车。没有办法,五百防卫军呈前后夹住保护住皇子的阵势前进着。
“别挡着我的面前。无礼者,给我退到后面去。”
没想到被骂了一顿。本来防卫军在接到皇太子之后就要立刻返回索隆的。可是现在他们却像是皇太子率领的近卫师团一般走路前进。
顺便提一句,从涅达因出发与皇太子同行的不到五十人。先头的是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在白马旁边相对照的是,摇摇晃晃地骑着的黑毛汗马的假面剑士欧鲁巴。剑斗大会准优胜者帕席尔紧随其后。同样是剑斗士出身的三十名近卫兵跟在他们身后。
基尔皇子行动了——
这个情报瞬间就传遍了梅菲乌斯全境,各地的贵族、将军都踏上了前往索隆的旅程。也就是说,不只是基尔,那些有名的没名的人都从全国各地云集到了索隆。他们或是在街道上骑马奔驰,或是乘飞空船航行。
“这趟又不是着急的旅程”
基尔又重复了一次。不过说白了,这次的旅程简直就是死亡之旅。前方,等待自己也许就是冰冷的牢狱,剥夺四肢自由的枷锁,专为拷问准备的刑具,还有将他榨取的一滴血都不剩的非人待遇。
话说回来,骑在马上的基尔倒是很悠闲的样子。路过种植了结有果实的果树道路时候,孩子们会摘下来送到基尔那,看到孩子们那崇拜英雄一般的眼神,基尔一一向他们行军礼表示感谢。只要是晚上去投宿,村子里的名人都会赶过来设下小型的宴席。
基尔向格鲁皇帝举起了反旗,杀死同样是梅菲乌斯人的士兵。本来的话,基尔被人们憎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皇帝格鲁确实实行独裁统治、恐怖政治,不过这对普通的老百姓影响不大。因此,挞伐阴险毒辣的皇帝——这样的说法并不为广大老百姓接受。
不过,基尔在索隆和阿普塔的英雄事迹却广为人知。不少的民众已经将他当成了次世代的英雄,下一任的皇帝了。
所以,民众们不愿意再看到格鲁与基尔发生更多的冲突。大量的人群伸长了脖子就是为了一睹基尔英姿,小孩子骑在了父亲的肩上,女孩子们喧哗着送上声援。
(皇太子殿下您做了英明的决断)
(请您为了我们避免战争吧。)
这样的思绪传了过来。骑在马上的基尔(也就是欧鲁巴)看着民众们,也向他们传达相同的感情。要提一句,在皇子身边的另一个欧鲁巴是欧鲁巴的影武者,他是近卫兵卡因假扮的。他接到这久违的工作十分的高兴。作为侍奉皇子的英雄,无论到那里都有百姓们称赞,他也是骄傲地挥手致意。卡因看到百姓们隆重欢迎的样子。
(这是正确的)
卡因这么想到。
东方,雷声轰鸣、乌云满天,那里是如磐石一般统治国家的皇帝格鲁。新英雄基尔·梅菲乌斯自西方而来向东方延伸。这两股命运的奔流相互撞击的时候,尸横遍野,血流不尽。
欧鲁巴为了回避那种情景出现而做出了这般行动。这其中也包含了阿里翁,避免皇太子方失去大义的因素在里面。但是欧鲁巴这么做的最大原因是——
(我一直看着未来,要是我的做法和格鲁一样,就不会有人追随我了。)
基尔有着这种考虑。
(这场冲突即将结束)
欧鲁巴做好了皇冠加顶,统治梅菲乌斯帝国所有军民的觉悟。

街道上充满了骚动,他也注意到了这点。
室内昏暗,只要拉开关上窗户的厚重帘子,索隆街道上的情况也能一目了然吧。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过,他走起路来有一只脚不听使唤,左右手能顺利动弹的手指也就三四根吧。秃顶,宽大的身躯,他的名字是奥巴里·比朗。
原黑兜团将军,位列十二将军,他也算不辜负自己的职位在工作着。如今,他失去了头衔,受到了无法举起剑战斗的重伤。要是让他受伤的是梅菲乌斯的敌人,奥巴里肯定会骄傲地挺起胸膛,说这是名誉的负伤。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
(……)
奥巴里急忙地摇着头驱散掉思绪。厚重的帘子遮挡住,没有一丝光线射进来。他身边很安静,周围只有几名照顾自己是从,没有其他人造访这里。
他现在生活的地方也不是原来居住的屋子。作为十二将军时候生活的宅邸,在奥巴里背负暗杀皇太子罪名监禁期间,发生了火灾烧毁了。
原因不明。
奥巴里就好像被某人给诅咒一样时运不济,但如今他安静地,十分安静地生活在这里。日复一日,他在房间里沉默地度过每一天。原本他就不被允许走出这座建筑物就是了。建筑物的周围是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守。不过,他还是有出入房间的权利。他既不读书,也不和侍从们说话,只是饭来张口,太阳下山就睡觉。所有的生活在这个房间里就完成了。
这一天,外面多少有些骚乱,但是对奥巴里来说这还是一成不变的一天。
“奥巴里大人,打扰一下”
侍从们走进房间,开始替换床单。坐在一旁的奥巴里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就好像是一个一生孤独的老人一样。前些日子,皇帝格鲁曾说。
“他是不逊于闻名天下的将军程度的武者。”
不过听起来就像是吹牛一样。
“听说了没”
侍从一边替换床单一边随意地开口。他知道对方毫无反应。不过侍从讨厌被像巢穴里的黑暗同化一样,受不了与这沉默的奇妙老人共处一室,便径自说了起来。
“皇太子殿下终于要回到索隆了。不知道他会和陛下说什么话呢……”
回过头去的时候,侍从发现奥巴里瘦削的嘴唇浮现出些许的笑意。
(哎呀)
就在侍从这么想的时候,奥巴里的厚实的肩膀震动起来。不,不只是肩膀,手、腿、脸颊都微微地震动起来。
“将军!”
侍从立刻叫来人。
奥巴里的下半身沾湿的区域不断扩大,滴答滴答地从椅子上滴到了地面。即使如此,曾经的黑兜团将军仍在笑着,全身颤抖地笑着,同时他失禁了。

基尔·梅菲乌斯进入了索隆,格鲁·梅菲乌斯接到了这个报告。
“让他等着”皇帝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基尔逗留在事先准备好的接近索隆中央部位置的宅子里。他在那里等了三天的时间。
等着不见,也许是想让基尔皇子充分感受到恐惧、焦躁,也许是皇帝等待那些全国各地的访客一个不剩地全部到来。贵族也好,平民百姓也好,大家都是议论纷纷。
皇帝与皇太子。
围绕比拉克、涅达因,父子二人是浴血奋战。在他们二人见面的那刻注定要发生什么。一定要亲眼见证那一瞬间,这些从远方不远千里赶来的访客的想法显而易见。当然了,离开索隆的人也有不少。
皇帝故意将这会面延后三天,索隆城内已经弥漫了紧张的气氛。
要说皇太子这期间做了什么的话,那倒是没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事情发生。皇太子已经很久没回到这索隆了。担任阿普塔的防卫任务离开索隆,那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没有经过索隆允许就前往救援加贝拉,然后面对皇帝冷眼又回到了阿普塔。人们思绪种种。
贵族和市民们都在猜测着。
(陛下没有会见皇子的意思吧。是想将皇子骗到索隆杀掉吧。)
像这样考虑的人不在少数,基尔本人抱有同样的恐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皇子基尔·梅菲乌斯决定静观其变。
于是,时间到了第三天的早晨。
格鲁·梅菲乌斯专用的书斋里来个一个访问者。他皮肤褐色,身上裹着一匹朴素的布的老人。不必说,他正是龙神教长老众的一人。
“那位大人邀请陛下,请您午后造访龙身教神殿”
“嚯?”
格鲁一脸绕有趣味的表情,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书。
“他的腰腿都虚弱到无法走出神殿了啊。之前要是派出探望的使者就好了。”
“……那位大人为了修正命运图正呕心沥血。那位大人遭受着我等无法想象的痛苦。”
“是吗”
“基尔·梅菲乌斯的事情在中午前就能解决。之后,那位大人期望亲自与您交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格鲁眉头皱得很深回答道。
之后,谒见之间的准备工作完成了。格鲁身穿披风,单手拿着水晶权杖。他在怀里摸索着什么,接着叫来了担任宫廷警备工作的士官。
“您叫我吗,陛下?”
“把枪给我”
“哈?”
一脸疑惑的士官只好遵从皇帝的命令。近卫士官拿出了手枪,直接交到了皇帝的手上。格鲁看着这把有些岁月的枪说道。
“这把枪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是……是二十年前”
“还是旧式的嘛。你要是愿意的话不是可以换把新的吗?”
“这是陛下您亲自赠送的。”
一眼看去,这个士官年过四十。格鲁没再说什么,然后他做了一件奇妙的事情。皇帝滑动弹夹,从中取出了一颗子弹。
曾经有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年轻近卫兵。他竟然朝皇帝开了一个十分大胆无聊的玩笑。
(陛下,您真不愧是龙神的后裔。不知道您能不能朝胃部来一枪啊。)
侍卫居然说出了这种毫不搞笑的话来。现场暂时沉默了一会,皇帝从怀里拿出了一把老式手枪,朝其中塞上一发子弹。
“可以哦”
皇帝拿枪转了过来,将近卫兵从眼前赶走。

过了一会儿,皇帝再护卫前后的保护下前往了谒见之间。咚咚的足音回荡在巨大的宫殿之中,头顶上拱形的天花正泛着青光,那是道路两旁人工水池反射从高处窗户射进来的光线造成的。水池中矗立着梅菲乌斯神话中登场的龙和人的雕像。
皇帝前往谒见之间的路上一定会见到这些场景,这些场景他已经看了有三十年。道路的尽头是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随着门开的声音,皇帝走了进去。
宫殿里已经聚集了平常绝达不到的人数。甚至连各地要塞的将军、领袖都赶了过来。所有人一齐低下了头。
他们带着要在今天见证梅菲乌斯未来的这一想法而前来的。现场没有嘈杂的人声,沉默支配了一切。
(看来)
人们悄悄地交换着视线。
(看来陛下是真心要把皇子殿下招到御前呢)
(可是我还是担心陛下会不容分说就把皇子抓起来投进监狱)
(终于要开始了)
格鲁·梅菲乌斯坐上了御座。这位长期统治国家的老人,一瞬将视线投向了御座一边大理石做成雕塑那,接着抬起头来。他那双眼射出的视线不可直视,群臣更不要想去猜测陛下的内心了。所有人都低下头,沉默持续着。
皇帝的身边是皇后梅丽莎。全场就她一个人打着哈气,伸着懒腰,一脸无聊的样子。她的作态简直就是在说,这低劣的余兴节目究竟要延迟到什么时候。
在梅丽莎皇后的旁边是伊莉娜、芙萝拉姐妹。且不说皇后梅丽莎,这对姐妹之所以能够同席,是因为伊莉娜请求了皇帝格鲁。伊莉娜挺直腰板、目光如炬,绝不看漏接下来的每一个细节。而妹妹芙萝拉则是低着头,忍耐着这种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气氛。
接着,青铜的小号吹响。
“基尔·梅菲乌斯皇太子殿下——觐见”
和皇帝入场时候一样,仪式官员清楚地喊出了基尔的名字。笔直延伸至御座的厚重大门,被两名仪仗兵左右缓缓推开。
人们就好像无法直视从山顶猛地射下来的曙光一样,眯起眼睛,看着从门口缓缓走来的年轻人。白绢短衣,简短斗篷,腰上配着仪式用的长剑。群臣们的眼神就好像被某种神圣的气场给支配了一样。
气氛突然瓦解——
(哦哦)
有人发出了近似呻吟的声音。
(看啊)
(那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皇太子殿下本人)
(基尔·梅菲乌斯殿下还活着!)
人头攒动,简直就像嵏伽在悬崖边击打出的巨浪一般扩散着。(嵏伽,是美国作家林恩·卡特《雷姆利亚物语》中登场的人物。主角被众神选中与邪恶集团作战,与公主丝米亚相爱成婚,最终成为王统治大陆。)
基尔·梅菲乌斯在两名高大的人护卫下前进着。无论是什么窃窃私语,无论是对他抱有怎样的情感,在基尔看来就好像路边的石头一样,完全没有介意的必要。他继续走着,直到御座的阶梯前跪了下来,背后的斗篷轻轻地飘动着。
“许久不见”
基尔·梅菲乌斯发出第一声。
“格鲁·梅菲乌斯皇帝——我的父亲。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应陛下召唤前来。”

3、
就在基尔跪地说话的瞬间,大厅里就充满了各种情绪。这些各不相同的情感交混在一起,一言以蔽之,这是名为“感动”的情感。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群臣们无不紧张振奋。那位从死亡深渊复活走向的皇帝的年轻武者——大臣们如同在目睹英雄传记的一幕。而且不少人也想起了不到一个月之前,跪在同一个地方的人物。她是年轻,不,该说是年幼的妙龄少女吧。在群臣恐惧的格鲁皇帝面前,她没有丝毫的害怕,自始至终都贯彻自己的主张。
那位记忆中的少女与眼前的年轻人重叠了,将军、贵族们胸中涌出了无法抑制的情感。这也许正是通向未来的大门。
“来得好”
无视大厅里激动的情绪,格鲁开口了。格鲁·梅菲乌斯并没有给来到这里的对手焦急或者是准备计策的时间。
“让你离开索隆远赴阿普塔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已经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了。且不说这无可奈何的形势吧,除此之外有不少问题我无法理解。我想在此聚集的众位大臣也是相同的。”
“是”
曾经作为剑斗士表演杀戮游戏取乐观众的男子,用皇太子的容颜回答着。
“我曾让你担任阿普塔的守卫任务,是因为当时陶利亚的领主阿克斯可能会趁机偷袭我国领土。我曾听闻在阿普塔发生了第二次的战端,虽然阿普塔没有被阿克斯夺取,不过你居然独断与陶利亚签订和平协定。那之后,你还未经允许就像加贝拉派遣了援军。我记得曾让伊莉娜作为使者出访过阿普塔,没想到你居然置若罔闻。关于这些,你先做个解释吧。”
这是皇帝发出了第一支箭矢,欧鲁巴微微点头,高声地回答道。
“原本,阿普塔就是寡兵驻守的堡垒。战端再开,根本没有时间向索隆请求援军,虽然惭愧的很,不过阿普塔确实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此时,承蒙原本要离开阿普塔的加贝拉援军帮助得以喘一口气。可是不难想象陶利亚肯定会间不容发地再次发动攻击,于是我决定诱敌深入,结果成功地引诱了阿克斯,并对陶利亚军队给予沉痛的打击。激战之后,虽然阿普塔要塞大半被毁,不过阿克斯也是吃了不少裤头。双方决定不再互相损害,便签订了和平协定。从那时起,我与阿克斯殿下之间就保持着奇妙的交流。”
欧鲁巴顺畅地继续说道。
“此时,我听闻了加贝拉与恩德爆发战争的情报。加贝拉至今都是我的未婚妻碧莉娜·阿维尔公主的故乡,也就是梅菲乌斯的同盟国,而且还有在阿普塔救援的大恩。我确信陛下抱有不可使战争扩大,但又担心随意出手只会惹祸上身的想法,所以才会让伊莉娜公主送来‘不可救援’的传言——”
此时,欧鲁巴稍稍仰望公主那边。实际上,伊莉娜故意延迟说出这个传言。不过,就算强调这一点,在旁人听来只会跟借口一样。而且即使欧鲁巴当时听到了那个传言,也不会改变前往救援加贝拉的想法。
“可是,我也算是有数次的作战经验。我确信梅菲乌斯要显示出与加贝拉的同盟意志的话,就必须打退恩德拉开的战端。虽然我自知年资尚浅,思虑浅薄,小小见解不入陛下慧眼,但是那个时候我觉得前去救援是保持与加贝拉友谊和信义的最佳做法。尽管我还年幼,但也算是做好了觉悟。我只是陛下的一介家臣,罔顾陛下命令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在正式的处罚下达之前,我决定老老实实地呆在阿普塔。”
欧鲁巴说着,家臣们静静地听着。在这沉默中,欧鲁巴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大臣们对皇帝格鲁的恐惧,更有他们确实有要目睹下一世代这样的一种想法。
至少在欧鲁巴说话的期间,格鲁没有开骂或者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做法。
这就是格鲁期望的直接对决,枪、銃、盾、布阵——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语言在彼此之间交锋,步步紧逼。一看皇帝与皇太子之间,两人面前摆着公平条件来进行这场决斗。
换句话将,这是战争。
说错一个字,就会白白送给敌人可乘之机。一旦失言,就如同损失了以一当千的大将一般。要是被逼的无话可说,那么命运也就走到了尽头。
欧鲁巴本来是生是死都不会为历史记载,更不会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记住,便如风化一般终其一生。为了成为一国皇帝,他不得不要打赢这场不可能打赢的战争。没有剑或者谋略,只是以“父亲”为对手,冒牌货也不得不拿出是亲儿子的证据。
皇太子暂时停顿,皇帝扬起了眉头。
“是吗?我原本打算立刻向阿普塔派出使者发出传令,要你回到索隆,并在这御前说明一切。可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情。在你回到阿普塔不久后,我就听说皇子被不明身份的人给狙杀了。虽然向阿普塔派出了搜索队,可是连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
“我悲痛欲绝,梅菲乌斯全体领民也都是如此。可没想到,你现在跪在了我的眼前。”
格鲁·梅菲乌斯厚重的眼睑之下射出了锐利的视线,投向了这个与儿子同名,同样貌的人身上。
“为何要故意伪装死亡?不只是家臣、领民,甚至是作为父亲的我都要隐瞒?”
欧鲁巴“是”低下了头。以前,碧莉娜公主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你不是在阿普塔死了吗?至今为止都在做什么?是什么又让你回来了?你倒是说说看。)
那时候欧鲁巴的眼前有一把枪对着他。现在皇帝身后无形的刀枪、断头台也在等着他。欧鲁巴稍稍紧张起来,开始说出了以前对公主说过的类似的话来。
在视察领地的时候,基尔得知黑兜团的团长奥巴里曾经袭击阿普塔附近的一座村庄。就在进行调查的时候,奥巴里又出动士兵准备袭击边境的另一个村庄。立刻知悉事态的基尔皇子已经没有时间聚集士兵阻止他,他不得不在村子里设下陷阱,用尽全力将奥巴里击退。
“只是很可惜让奥巴里逃掉了。奥巴里听闻黑兜团的士兵被抓捕的消息,就计划要谋杀我,而且要伪装成是西方谋杀的样子。说起来,袭击村子也是打算伪装成西方做的,目的是再次造成我国与陶利亚的对立。而且这些事实表明这一切不只是奥巴里一个人的阴谋。”
在听到皇子淡然地说出新的事实,大臣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挺吃惊的样子。
“嚯?与奥巴里共谋的是什么人?”格鲁吐着鼻息问道,“在场的众人中,有那个人吗?”
欧鲁巴视线扫视了一圈,全场立刻笼罩了与刚才不同的紧张感。
“不知道,那些最低层的士兵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因此,我不得不提高了警惕。在梅菲乌斯,有某人——也许陛下都没有察觉到,他计划着各国之间的战争。比如说他计划秘密地夺取我的性命。我认为他策划着和扎多·库伊库谋反同等的阴谋。”
“——”
“我应该立刻带着情报回到索隆才是。可是我辈愚钝,资历浅薄,更何况我之前还违背了皇帝命令。不知道回到索隆后,皇帝陛下是否还对我抱有信任相信我所说的话。我十分苦恼,而且要是回到了索隆,那不就是给与奥巴里秘密联系的邪恶之徒除掉我隐藏真实的机会吗?再者,要是我回到索隆受到陛下出发时说出这番话,那我不是会愈加让陛下失去信任吗?”
此时,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了欧鲁巴的言外之意。这个计划侵略西方的某人,不必欧鲁巴来回的巡视,大家都能推测出来。
他就是格鲁·梅菲乌斯皇帝。
当然欧鲁巴明白自己所说的并不是事实。可是,皇帝以前就对西方野心勃勃,这是路人皆知的。到真正实施侵略的节骨眼上,基尔·梅菲乌斯刚好死在了阿普塔。
不管真相如何,皇帝向陶利亚派遣了军事部队是事实。即使是强权的皇帝也没法消灭这一事实。
“唯一知悉真相的自己,要是被陛下惩罚而受到限制,再被某人设下圈套谋杀的话,那么这场误国误民的与西方之间的战争就会爆发。于是我基尔·梅菲乌斯时刻不忘与阿克斯殿下的盟约,为了和加贝拉那时一样不损两国信义,我姑且假装被奥巴里狙杀,然后离开了梅菲乌斯,前往西方传达这个紧急消息。”
“那么在我们听到皇太子死亡消息举国悲痛的时候,你却在西方的陶利亚,无可奈何地与你那些正义的士兵一道做好迎接战争的准备吗?”
“这是让我十分痛苦的一个决定。和西方同盟确实是我个人独断,但是陛下在我离开索隆的时候,曾告诉所我将与陶利亚的一切事宜交予我处理。双方损失都不小,经过那场堂堂正正与陶利亚的战斗,我与阿克斯殿下结下了友谊的誓言。这一切也是为了打破那个抱有野心某人的幻想。”
“——”
与跪在地上,身后散发出强势气场的皇太子不同,不知为何皇帝格鲁·梅菲乌斯看起来像要急忙地打断皇子的话一样。在旁人听起来,皇帝用力扯着嗓子开口说道。
“那么为何你在保住了陶利亚之后没有直接回到索隆对我说明?有什么必要在阿普塔摆出名号,打退我派来的军队?”
“如果说这是为了让陛下能听信我的准备呢?”
“已经死去的儿子死而复生,不管是什么父亲都会听他一言的。”
“不对”
欧鲁巴清清楚楚地说道,大臣们都屏住了呼吸。
“恕我无礼,侵略陶利亚失败的陛下还会听进人言吗?说什么西方邪恶魔术的产物,听信此人是抱有谋反意图的影武者之类的狂言,陛下难道不会据此悄悄地将我处死?”
格鲁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要发出怒吼,或者是失败的前兆?
看到对手失去气力,欧鲁巴并没有放松。他敏锐地嗅到了大厅飘散的气味。此时此刻正是从腰间拔出剑刺向前方的时候。欧鲁巴本能的察觉了这一点,悄悄地拔出了腰间的剑并挥下,仍跪在地上前进。
“我刚才也说了那是个痛苦的决定。分裂祖国犹如断肠,但是为了尽快的恢复西方还有梅菲乌斯的和平,我决定此身化成鬼、举起刀剑。事实上,我堵上性命打出旗帜,冒着枪林弹雨夺取了比拉克、涅达因,这才有机会站在陛下面前让您倾听我的言语。没有这剑上滴滴鲜血,铠甲上这道道弹痕,结果只会像我中了奥巴里的陷阱一样,所有的真相都被堙没在黑暗中。让那个操纵奥巴里的某人肆意妄为!”
“为了证明自己,要杀了我国的士兵吗?”
“正是”
与皇帝那追赶着不知道跑到哪里的猎物的言语相比,基尔的话语有力地敲击着众人的心房。
“……我不得不这么做。父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也是无法忍受杀死梅菲乌斯武人。被我基尔·梅菲乌斯挥剑看破头盔死去的将士,也许他是云集在此的某人的父亲或者兄弟;被我基尔·梅菲乌斯举枪射杀的士兵,也许就是国内都市或者村庄里某个嚎啕大哭的孩子父亲、白发老人的孙子。就算再怎么证明我有多清廉洁白,战争造成的创伤是无法轻易地从梅菲乌斯,还有我自身上抹去的。正因为如此——”
基尔·梅菲乌斯抬起头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希望陛下能听进我的话。不能让梅菲乌斯白白地遭受阵痛,绝不能再让毫无意义的战争流更多的鲜血。陛下,为何我会在夺取了涅达因、比拉克这种决不算差的情况下特意地赶到御前进言?为何我们会在云集的将军诸侯面前彼此对话?”
(为什么)
格鲁并没有开口说明。欧鲁巴就好像是一脚踢开了沉默一样强调道。
“我听说阿里翁为侵略恩德出兵,恩德已经向我国发出了救援请求。陛下,有一言我不得不说,只要您一许可我会立刻编成部队阻止阿里翁的野心。”
大厅里的人终于按耐不住交头接耳。他们自然之道阿里翁进攻的消息。阿里翁是东方大国,他们当然会担心阿里翁会不满足恩德继续向大陆中央进军。
格鲁皇帝让儿子与加贝拉公主成婚的同时,也与恩德保持了秘密的联系。他也是向回应恩德救援请求,可是现在的梅菲乌斯有无法轻易分兵的理由。这个理由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基尔·梅菲乌斯。
如今这个基尔·梅菲乌斯本人说出了前去救援的请求。而且是特意的离开自家阵地,前往帝都索隆,飞进了敌人老巢中。
现在大臣们的眼中,基尔·梅菲乌斯是怎样的呢?
是稀世的英雄,还是史上绝无仅有的笨蛋?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名字、他现在的姿态,比以前要伟大的多,这点在将军、诸侯们的心中得到了确认。
正是有了阿里翁侵略的事实,欧鲁巴才会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跪在皇帝的御座前。但是同时,正如对帕席尔说得那样,欧鲁巴在其中看到了一丝光明。
阿里翁是格鲁和基尔的共同敌人。所以,要利用它。这是欧鲁巴给皇帝准备的退路。
既然是生死之战,皇帝也必然用尽全力战斗。不然,这跟把索隆扔进火海就没什么分别了。但也如帕席尔指出的那样,欧鲁巴可能会再一次被秘密谋杀。
所以,胜败的目的被隐藏了。
看到现在并不急于求胜的基尔·梅菲乌斯态度,皇帝肯定会走这条退路,,他只得派遣基尔赶赴恩德战场,暂且将这次会面结束——欧鲁巴考虑到皇帝要是采取这一态度,肯定会对群臣造成巨大的影响。
“陛下,请您决断”
从基尔身后缓缓散发出的无形气场,终于将这可怜的老人吞没,支配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原来如此”
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反复眨着厚重的眼皮。大厅暂时陷入了沉默,在皇帝暂且停顿之后,他以服软的口气说道。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这让这个做父王也十分佩服。我刚还在想这样将你叫来彼此交换看法真是太好了。在传令到达的那刻,我都在想这是哪个愚昧之徒胆敢冒充我儿子的名号。原来如此,你刚才的表现与梅菲乌斯皇太子的身份十分相称,拥有令人骄傲的灵魂。这也怪不得罗格、奥丁会侍奉在你左右了。”
(哦哦)
人们动摇了。
大臣们看到格鲁·梅菲乌斯那长满胡须的嘴巴咧着露出笑意。皇帝终于承认了,承认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人就是亲生儿子,是真正的梅菲乌斯皇太子。
这样一来,梅菲乌斯的未来已成定局。
欧鲁巴恭敬地垂下头。他一丝不剩地吐出了肺部的空气。首先,战斗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与恩德协力击退阿里翁。光是守护梅菲乌斯这一事实,毋庸置疑是皇子取得的实绩——
“只是还有一点”
格鲁·梅菲乌斯打破大厅里温暖的气氛,以奇妙的锐利语气说道。这个瞬间,欧鲁巴仿佛看到了那个直到刚才还在掩住气息埋伏的巨大猛兽,突然从格鲁皇帝的背后一跃而起。
“只是还有一点需要确认一下”
“那……究竟,是什么呢?”
“当场脱掉衣服,露出你的后背。”
格鲁的话语久久地回荡在耳边,至少欧鲁巴是这么觉得。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6-2 09:58 编辑


醒来的时候,眼前有一张令人怀念的面孔。
现在大约是黄昏时候,从窗外射入的光线将屋内染成了赤色。
碧莉娜·阿维尔眼睛一眨一眨地喊出声来——
“爷爷”
那张令人怀念的面孔微笑着看向碧莉娜。
“我又一次……又一次睡着了呢”
祖父吉奥鲁古·阿维尔笑着点点头。
一年四季,碧莉娜都会不时地离开宫廷到祖父那里住上一段日子。或是钓鱼,或者是一同去狩猎,或者是捉迷藏,或者是玩战争游戏,总之就是外出游玩。
每次碧莉娜玩累了困得要睡觉的时候,祖父吉奥鲁古总是会背着自己的孙女返回。而当碧莉娜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祖父都是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是继续躺着休息呢,还是我那爱乱来的公主已经肚子饿地咕咕叫,该是去吃晚餐呢”
多么令人怀念的话语啊!以前祖父说完后,在手脚麻利的侍从和总是带着微笑的佣人帮助下,碧莉娜吃完晚餐。这之后,碧莉娜会激动地倚在祖父身边侧耳倾听他讲述古老的英雄故事。
(啊——)
碧莉娜的胸中酸酸甜甜的回忆如波纹在扩散着,其中一点水滴使睡眠激荡,剧烈地疼痛起来。自己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
(不能一直这样)
碧莉娜厉声地告诉自己。爷爷不应该在这里的,不对,不该在这里的应该是我才对。
(梦,是梦吗?)
碧莉娜如此说服自己。突然一股莫名的悲伤袭来,眼角不禁温热起来。
“爷爷,您来了啊,是您来了是吧。”
“啊啊,我来了”
“我一直都在对爷爷撒娇。明明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自己做好,不是自己做的可不行!可是,一到关键的时刻我就想着要见到爷爷,被爷爷斥责也好。爷爷您就是为此而来的是吧?为了斥责懦弱的碧莉娜而来的是吧?”
吉奥鲁古听着孙女的话语有些愣住了,“啊哦”一声挑起了眉梢。吉奥鲁古故意咳嗽了几声说道。
“不要紧的。在你离开皇宫前往梅菲乌斯的那刻,我就做好了今生无法与你相见的觉悟。如今这样相见,不,就算是在梦中能看到你,爷爷也就满足了。”
“那个时候的我真是笨蛋呢”
碧莉娜望向天花。那个天花与宫廷的天花不同,自己毫无印象。虽说这是梦境,看起来一切也不想自己理想的那般样子。
“那个时候我离开了加贝拉前往了梅菲乌斯。但是,我想着不久之后一定会和爷爷再次相见的。那个时候的我恨着梅菲乌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我想着探查帝国的内情,掌握住让祖国胜利的秘密,然后凯旋归来。可是……”
“可是?”
“我即将不再是加贝拉王国的子民。” 碧莉娜眼神颤抖着,像是战场上报上名号准备战斗的将士一样,“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梅菲乌斯人。那里才是我该回去的地方,那里的居民是我亲爱的子民。”
一瞬间,吉奥鲁古的表情变了。白眉挤在一起,嘴角也挑了起来。碧莉娜心中也是充满了郁结,因为事关两国,这么说简直就像是拉开弓对爷爷宣言一样。
考虑到吉奥鲁古·阿维尔的性格,他肯定会骂碧莉娜是“叛徒”。要是想想吉奥鲁古心中愤怒与悲伤的情绪的话,恐怕就不只是正面痛骂这么简单了。
“我很欣慰”吉奥鲁古微笑着说道,“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欣慰。”
“爷爷”
“无论你要去哪里,你都是我亲爱的碧莉娜。这任谁都无法改变。”
(爷爷)
碧莉娜重复地喊了一声,这一声没能发出声音来。感动至极,碧莉娜不禁想要坐起来。就在直起身子的时候,碧莉娜忽感头痛。她瘫软地要倒下去的时候,祖父伸出手将碧莉娜撑住。那是比记忆中还要纤细的胳膊,可是它的力道和肉感十分鲜明。
感受到吉奥鲁古体温的瞬间,碧莉娜猛地转过头来。
“爷,爷爷?”睁开像星星一闪一闪的呆滞眼睛,碧莉娜至今还在说着梦话,“真的,真的是爷爷您来了吗?”
“当然了”吉奥鲁古眯起一只眼睛说道,“就算你舍弃加贝拉公主的身份,你也是我的孙女,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惊讶与欢喜依次在碧莉娜的脑海中闪过,她慢慢地整理起记忆片段。
既然真正的爷爷在这里,那么这里肯定是加贝拉的领土。但是这里不是加贝拉的皇宫,也不是爷爷的住处。听说这里是泽伊姆要塞的一个房间。说起泽伊姆要塞,它是位于加贝拉的北部,临近恩德和梅菲乌斯的要塞。
“居然来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您的身体不要紧吧?”
“最近我的身体都还不错。半个月前我还骑马了,不必担心。”
听到祖父柔和的话语,看着祖父露出的慈祥微笑,碧莉娜逞强地背过头去。
碧莉娜这么的做的理由和刚才梦境中说的是一样的。
(自己不能这么撒娇了)
碧莉娜就是带着这样的一种心情。祖父虽然说自己的身体状态不错,可是正因为碧莉娜自己这么懦弱,不够可靠,所以祖父才会勉强自己这孱弱的身躯驱驰而来。
此时,祖父的手触摸着碧莉娜背过去的脸颊,那一忍再忍的情感如波浪一般即将喷涌而出。这份情感已经无法在忍住了,碧莉娜的眼角再次的温热起来,尽情地流出爱撒娇的泪水。碧莉娜转过身,倚在了祖父的身上。那个温度,那个味道,自己只是只是被爷爷和双亲保护着而已。那被温暖阳光沐浴的日子仿佛历历在目。
碧莉娜尽情地宣泄着。她将脸埋在了祖父的胸口,任凭怒涛般的言语迸射出来。想要将这思绪传达给谁,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承受这一切。在这恣意的宣泄面前,碧莉娜的心理防线轻易地就崩溃了。碧莉娜就这样随心所欲地如疾风暴雨吐露着心声。
比起那些将自己视作敌国的梅菲乌斯人,更多的梅菲乌斯人对碧莉娜要更为热情。就比如说那位和爷爷相似的西蒙,他始终贯彻自己的信念,可如今他已经逝去。相反,格鲁皇帝和爷爷好不相似,他不相信别人,也不为别人相信,十分轻易地就杀害家臣。为什么不跟爷爷一样呢?果然剑斗过于野蛮,自己实在没法喜欢。可是却是有人以此生存了下去……
“基尔皇子……”
顺着自己情绪吐露心声的碧莉娜,在突然说出皇子的名字后戛然而止。祖父稍稍露出微笑看着她。
“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他是位丝毫不可大意人物,对吧?”
祖父补充道。曾经帝都索隆发生了扎多·库奥库的谋反事件。碧莉娜曾写信将这个消息告诉过祖父,刚才的话是信上的一段文字。
“是的”碧莉娜一边流着泪一边微笑着说道。
“世人都说他是蠢蛋皇子。可是他拥有无法告知别人的秘密,而且常常固执地不肯向他人敞开心扉。”
碧莉娜嘴上说着,心中同时涌出了些思绪。自己虽然抱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可是只要被打从心底信赖的祖父拥入怀中,许许多多的事情就会畅快地说出来。拥有温暖的胸怀和可以尽情倾听自己言语的人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可殿下他——)
碧莉娜想着,那位殿下是否也有这样的人在呢?
殿下肯定没有家人之爱。毕竟殿下都和自己的生父刀兵相见。生母已经亡故,现在的母亲和妹妹们都和殿下没有血缘关系。
希克、基里亚姆、凤·蓝与殿下有着不为人知的深厚联系。其中的一人希克已经命丧战场,但是给人感觉他与殿下更是有一层不可告人的关系。
(对了)
还有一个关键的人物,他就是原剑斗士欧鲁巴。只要皇子带有某种意图行动的时候,欧鲁巴一定会肩负起实现皇子目的重要责任。可以说,欧鲁巴是皇子最为信赖的男人。
话虽如此,可是这两人的交情根本无法想象出来。虽然有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不说话的原因。然而,自己对两人的关系认知仍有某种根本性的缺失,也许这只是碧莉娜误会也说不定。
“孤独”
碧莉娜嘟囔着。
“基尔·梅菲乌斯殿下是个孤独的人。说起来,强压群臣使之恐惧的格鲁皇帝陛下也是位孤独的人。为什么啊?爷爷,为政者都是这样的人吗?万人之上就一定要孤独吗?”
“确实有着样的一面”
吉奥鲁古点点头。他看着怀中的孙女慢慢地从一个只知道撒娇的孩子成长为王女。
“王是国家内唯一孤高的存在。即使想要实现某种愿望却偏偏达不到,越是期望,现实就越无动于衷。现在我不会和你去探讨历史,就现实中而言,被血脉相连的家人盯上性命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明白”
碧莉娜轻轻地点头。话题终于告一段落,自己再也不会说出那些无法控制的话语来了吧。
可是探究碧莉娜的真心,仍有一件需要向他人言明的事项。
那是——
(碧莉娜用这只手伤了人)
在和祖父谈话的同时,碧莉娜不知不觉地回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加贝拉的。为了击败进犯梅菲乌斯的萨拉姆多,碧莉娜从皇帝格鲁那借了百名士兵,然后就是和萨拉姆多的部队直接对峙。
那个时候碧莉娜拿起了枪朝萨拉姆多的胸口开了一枪。
一直以来碧莉娜为了防身都有做用枪的训练。在西方的时候,自己也曾朝袭击村子的暗杀者开枪。不过那时瞄准的是敌人的脚部。
可是,这回不一样。
那一瞬间的记忆历历在目。扣动扳机的触感,朝萨拉姆多开枪——释放杀意的瞬间,这只手也予以了回应。虽然不是直接用剑切肉断骨,但是那个瞬间碧莉娜的指尖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然后亲手葬送了它。
碧莉娜没有后悔。
对碧莉娜而言,她肩负着这百名士兵的性命。在这百名士兵的身后还有帝都索隆。在更大后方,皇子基尔·梅菲乌斯与同伴们都在等着。
萨拉姆多是不得不征讨的对象。不只是对梅菲乌斯,对加贝拉而言,他同样是一个妨碍。他会阻挠皇子基尔与皇帝格鲁的直接对决。
(所以,我开枪了。所以,我不会后悔。)
碧莉娜反复地想着。她内心很明白这些都不是为了说服自己而准备的借口。
祖父已经听说了事件的经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碧莉娜就得承受住结果。
祖父没有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玩得开心吗、要逃到什么地方去吗,这类的想法是碧莉娜最厌恶的。扣动扳机那时的觉悟已经失去了吧。
刚才谈论的皇子话题不该是隐藏在心中的秘话吗?不知何时愈合的伤口又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自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慢慢结上疮痂。在谁将此事言明之前,就让我一个人守望着伤痕就好了。
“爷爷”
说话的时候,碧莉娜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嗯?”
“现在梅菲乌斯的情势如何?皇太子殿下采取了什么行动吗?”
“并没有引人注意的举动”像是要碧莉娜不要着急的样子,前代加贝拉的国王点着头,静静地推开孙女的肩膀,“自从你倒下不过才两天嘛”
碧莉娜醒来的时候,梅菲乌斯的皇太子还没有拿下涅达因。但是面对阿里翁,恩德已经采取了行动,分别向梅菲乌斯和加贝拉派出了求援的使者。
“阿里翁”
碧莉娜眯起了眼睛。在比拉克的时候,她已经听说了阿里翁的传闻。当然基尔·梅菲乌斯也知道这件事情。
“要是殿下的话,恐怕已经前往恩德了吧。现在的梅菲乌斯会如何行动呢?”
“呜”
吉奥鲁古与孙女再会以来一直保持的微笑立刻消失不见。碧莉娜察觉到祖父的变化。
“加贝拉将如何行动呢?”
听到孙女的问题,吉奥鲁古小声地叹息。
“现在没有行动,倒不如说无法行动吧。梅菲乌斯是父子相争,加贝拉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血脉相连的兄弟反目,事态毫无进展。”
2、
自从接到恩德公国的求援请求,加贝拉国内就争论不休。
名为阿里翁的强国终于向这边出手的事实,自然是让人人自危。
“现在首先能够确认的就是,卡赛利亚王子已经率领先头部队前来。”
“恩德与阿里翁两国因缘不浅。恩德的杰雷米亚公子带着魔道王朝的旗帜逃了出来向阿里翁求助,就阿里翁而言自然是不能放着不管,于是才派出了部队。”
此人的意思就是质疑阿里翁不会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他进一步的说道。
“被选为恩德下任大公的是艾力克公子。”
“说到艾力克公子,他不就是不久前入侵我加贝拉国境的人嘛。没有明确表示道歉,而且还将这样的人推向了王座,这难道不是轻视恩德与我加贝拉的友好关系吗?”
也有人抱着这样的感情论。
但是最先表达异议的不是别人,正是猛虎骑士团的泽诺·阿维尔。也就是,作为加贝拉的第二王子,在艾力克公子入侵加贝拉的时候与之刀剑相交的本人。
“迎头一击挫其锐气十分重要”
泽诺这么主张道,接着他也表达了率领部队前往恩德救援的想法。
“正是在战场上我与艾力克公子见过面,所以这次借力救援恩德下任大公是十分有意义的。”
在泽诺·阿维尔看来,毕竟还有萨拉姆多这件事情,因此得让国内分崩离析的言论早早结束才是。不知何时起,宫廷一部分人改变了对梅菲乌斯的看法。
正因为如此,作为王族的自己才更要起表率作用,泽诺如此考虑到。
评议会在国王的主持下召开了数次。
那时,泽诺表达了将穴熊骑士团加入救援的想法。穴熊骑士团正是无视王家意向自作主张入侵梅菲乌斯,由萨拉姆多担任副团长的部队。不用说,这段时间他们处于风口浪尖上。骑士团团长为了负起责任表示说以后会小心慎重行事,然而总有一天他会主动引咎辞职吧。话虽如此,泽诺还是强硬地将他拽到了评议会的现场。
评议会前大半进程都是按照泽诺的节奏进行的。毕竟,除了他之外,关于救援的事项没有其他人明确的表明立场。还有就是,最先将萨拉姆多的动向视为危险信号向王家直接请求阻止的是他,其后在泽伊姆要塞战斗中粉碎萨拉姆多阴谋的也是泽诺王子一人的功劳。
泽诺将军队编成直到出征日期的各种事项都干净利索的决定了。他决断迅速与行动力在国内大为众人称道。
然而某人却对他这种不带个人意图的行为十分痛恨。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王子拉泽挞·阿维尔。
“说起来,泽伊姆要塞的战斗还不知道能不能视为弟弟的功劳呢。既然萨拉姆多是违背王命的重罪之人,那位泽诺也该是同罪。弟弟可是撇开王室,独自的使用武力。”
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能放过弟弟的罪过——他向自己的生父、国王艾因·阿维尔传达自己的意志。
“将弟弟打入牢房自然是不可。但是国王放任作为臣子的弟弟独断行为不管,不给予责罚,是无法给其他家臣树立榜样的。没有军令便可出动军队的权利除了王族没有人拥有。不处罚,便会在国内形成一股不稳的气氛。就算是形式上的,也必须给泽诺惩罚才行。”
原本拉泽挞这个人没有显著的才干,也没有太大的缺点。
(所以才适合为王)
他不会挖苦讽刺别人,性格也平和,但是像这样自己率先向国王表达意思实属罕见。
进一步地,拉泽挞推动周围的大臣做出反应,这下连国王都无法无视,直接喊出了泽诺的名字。
“猛虎骑士团暂时驻守在马旺多。”
国王命令道。
马旺多是加贝拉的西方,拥有广大湖泊的土地。自阿普塔返还给梅菲乌斯之后,这里就成了国境之地。平常这里也是泽诺驻扎骑士团的地区。说白了,拉泽挞就是让泽诺在王都弗综集结的部队回去的意思。
“为何,陛下?”
“梅菲乌斯的情势不妙。守卫马旺多十分重要。”
萨拉姆多事件也是如此,国王艾因·阿维尔对动摇国内稳定的事情十分敏感。泽诺与拉泽挞,儿子们的对立也不能表面化。
(这次你就退让吧)
国王看向儿子的视线表达了这样的意思。事实上,独断使用武力的泽诺也确实理亏。
“那么,派往恩德支援的事项该如何?”
“会选择合适的时候”国王如此说道。
正如此前叙述的,这次的事项除了泽诺意外没有人采取行动。穴熊骑士团团长等人虽说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挽回名誉的机会,可是失去了泽诺这个后盾,即使是报上名号进言,恐怕也只是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轻易被人弹劾。他只好无言地沉默着。
泽诺·阿维尔无法行动,这次要是再独断地出动部队。
“轻视王命者视为不忠”
不容分辩,原本泽诺就是担心私下行动会导致国家分裂而直接向王陈述,要是再这样对立下去不就本末倒置了。
因此这回不得不听从王命。王子自己留在弗综,猛虎骑士团则放置远处不可动一兵一卒。当然救援恩德也无从谈起。

“原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啊”
碧莉娜认真地听着,深深地点点头。
祖父的脸色也不好看。虽然是淡淡地陈述事实,可是对近处看着祖父的碧莉娜来说,祖父那深深皱纹的面色下是藏不住的苦涩。
(爷爷也在烦恼啊)
以吉奥鲁古·阿维尔的性格来说,儿子艾因的软弱让自己是恨铁不成钢。孙儿们的对立也着实让自己苦恼。要是考虑到将来的事情,让隐居的自己再次出山也是不可。可以说,这么做真的会让这个国家分裂。
“啊啊”就好像突然梦醒了一般,祖父朝碧莉娜露出微笑,“不知不觉说着好长的话啊。一马上就拿来食物。今晚你就好好的休息吧。”
现在,碧莉娜也不想过多的为祖父担心。她也没有继续说话。
吃完饭后,碧莉娜再一次躺了下来。
独自一人静静地待着,配合着心脏的跳动脑袋一阵阵地钝痛。除了从马上摔下来造成的脑震荡,在梅菲乌斯与西方边境时候受伤的伤口恐怕也裂开了吧。
(又一次)
在用心的绷带重新包裹头部的时候,碧莉娜想到。
(又一次地让特雷吉娅担心了)
独自一人飞出阿普塔前往陶利亚,碧莉娜在那个时候曾受过伤。返回之后,她被特雷吉娅斥责。这次也是如此。虽说前往索隆的时候,特雷吉娅也是一并前往的。可是听到公主要率领部队与萨拉姆多会面的时候,特雷吉娅简直像要立刻昏倒过去。
“公主殿下。……殿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特雷吉娅已经混乱了,同一句话重复了数次。
“要是我说一个人去的话,特雷吉娅肯定会反对的。所以,这次皇帝借给了我一百名士兵呢。”
面对故意表现得很骄傲样子的碧莉娜,特雷吉娅的脸色终于泛青了。“我要一起去”这样的话语并没有说出来。对碧莉娜而言,比起前往皇帝那里,说服特雷吉娅的事情要难的多。
“不要紧的”碧莉娜露出笑脸劝说道,“萨拉姆多打得可是本公主的旗号出兵的,再怎么也不会对我出手的。”
一直以来,特雷吉娅被我不知吓到多少次,连寿命估计都要缩短了吧。一想到这些都是自己的过错,碧莉娜胸口就觉得疼痛。可奇怪的是,每一回再一次与特雷吉娅相见的时候,总觉得她比以前更年轻、更活泼了。——要是这样就好了。
碧莉娜横躺着,悄悄地笑出来。
(——)
夜晚的寝室静地让人吃惊。
曾经,以这个泽伊姆要塞为舞台上演了数次激战,想想至今都让人难以置信。
碧莉娜公主自己曾被留卡奥的士兵带到这里,然后与留卡奥对峙。那时的情景仍记忆犹新。
在那之前,碧莉娜曾与基尔皇太子激烈地争论过。
虽然基尔率军出征,可是基尔却长时间地呆在要塞里没有行动,只是一味地等着。明明加贝拉的军队已经和留卡奥的军队打了起来,可是基尔皇子没有救援,只是守城观战。于是,碧莉娜对此强烈地批判。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来,不知为何皇子的态度就好像要吃人一般恐怖。
“就是您这么放着不管,才导致士兵白白送命。您觉得士兵们一个个的生命都无所谓是吧。您不是讨厌为了方面国家和贵族,粗鄙地浪费他们性命的人吗?”
碧莉娜戳中痛楚,他的脸色明显变化,露出动摇的表情。
明明一直都是冷静沉着观察事物的人——不知怎么地,那个仿佛深藏秘密的人竟然在脸上表现出来——少年不起眼的脆弱与幼稚。
就是这个基尔·梅菲乌斯。
碧莉娜闭上眼睛,那个环抱双手作思考状的皇子浮现在了眼前。
现在,皇子也肯定是如此吧。皇子从不向任何人表明内心的想法,而独自一人思考着这以后该如何继续与皇帝格鲁的战争,面对东方兴起的大国阿里翁自己又该如何行动。皇子肯定满脑子地都在思考着这些吧。
(对我来说还有爷爷,可是皇子没有)
这在和祖父谈话的时候浮现出的想法,至今都没有从脑子里消失。
碧莉娜闭上眼睛,又再一次地睁开,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她凝视着夜色朦胧的天窗外。
然后,碧莉娜又一次地闭上眼睛。
碧莉娜停不住思绪,饱尝着心脏仿佛被握紧的感觉。
不知为何,现在眼里浮现出的那个环抱双手低头思考的皇子,为何看起来就像一个无人陪伴,孤苦哀伤的少年呢。
没有父爱,母亲也早早去世,连家臣们都鄙视的少年,一个接着一个,拼上性命,准备完全时候立刻出击,将眼前一个个的敌人打倒。在自己名声势力不断扩大的同时,皇子仍看不清未来而孤独前进着。
(那简直就像)
就像被命令着打倒今天的敌人,伴着他们的鲜血与内脏臭味共眠,一味重复着每一天的剑斗士一般。
木质桌子上的烛光摇曳着。照亮基尔皇子侧脸的烛光改变了角度,基尔皇子本人也缩起了身子,就保持那样蜷曲的姿势继续思考。
(您得出答案了吗?)
碧莉娜不禁朝基尔皇子的幻影问道。
(每一天,您都重复着这样的思考,仅仅是为了战胜而思考着。您一定是做好觉悟。您知道自己一旦败北,即使是一次的败北也必将让您失去一切。您所期待是究竟是什么呢?您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向任何人倾吐内心的秘密。从没和别人在温和的阳光下漫步的您,究竟想要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真想狠狠地朝那蜷曲的背影臭骂一通。真想给那个装模作样的皇子从背后来一脚。
但是在那个同时——
想从背后抱住您。
脸埋在您的背部,双手束缚住您不让离开。
(已经可以了)
想如此对您说。
(就让我碧莉娜照亮您,所以已经可以了。)
在这世上,并不是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是您的敌人。即使您一败涂地,身上沾满鲜血、满是污泥,泪流满面地归来,这里确确实实有一双会抱紧您的手,这里确确实实有让您可以藏住泪水的胸口。我想要告诉您,这里确确实实有会为您这么做的一个人。
已经闭上的眼皮之下,泪腺停止不住,泪水泛了出来。
(为什么)
为何刚注意到您我相隔两地,会如此沉重。
无法听到您的声音,无法看到您的身影。这初次涌出的丰富情感,为何如此深沉,又为何如此的令人心痛呢?
碧莉娜没有察觉到自己流泪,静静地睡了过去。

十天之后
碧莉娜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的好,此时已经能正常的起床,在泽伊姆要塞各处转悠。
这附近并没有南部王都、离宫之类的地方。和一年到头气候差不多梅菲乌斯相比,这片土地的四季变化还是十分明显的。换季的风已经吹过,秋天也差不多该到来了。
仰望高空,或是眺望群山,这段时间碧莉娜就是这么度过的。
要是让那个皇子陪着的话,估计他又会埋头思考吧。刚一想到这里,碧莉娜慌忙地将这个想法赶出了大脑。
萨拉姆多的那件事情,自己终究还是采取了过度的行为。至今那些乱来的行为,不只是给自己一人带来了危险,而且还给周围的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当然,一直在这里呆着肯定不行。要是皇子的话——
(现在必须要等待)
碧莉娜得出了这个结论。
十天之后,要塞内出现了骚动。
这是因为梅菲乌斯方面传来了情报,情报显示。
“皇太子基尔的部队攻陷了涅达因。”
据情报,皇子配合民众起义时机发动了波状攻击,几乎没消耗多少战力就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要塞的士兵们都为皇子用兵战术称奇,但在碧莉娜看来。
(就这种程度)
要是拿不下来才让人困扰呢,碧莉娜心想道。自己可是特意前往了索隆,像一个武将一般率兵征讨了敌人。
这种达观的想法之中,有种某种骄傲的成分吧,反正碧莉娜也不否认。不过奇怪的是,加贝拉的士兵也和碧莉娜的表情差不多。
“恭喜您”
士兵们说道。少女一人为了曾经的敌国而赌上性命行动,但是作为本国的公主却是大家的骄傲,二者并不矛盾的想法浮现在了士兵脸上。
可是,攻占了涅达因,也就意味着拿掉了帝都索隆的眼睛和鼻子。梅菲乌斯发生更大的骚乱可能性很高。作为国境要塞的泽伊姆,人们脸上的神色自然比以往要紧张得多。

就在阳光明媚的第二天
从王都方向飞来了一艘飞空船。原以为这是加强国境守备的增援,没想到飞空船只有一艘,而且还是高忠家族的。
搭乘这艘飞空船的是,高忠家的现任当主的女儿莉萝娅·高忠。
“高忠家的大小姐,是看到近日还会发生战事,特意过来兜售新型兵器的?”
就在士兵们还在猜测的时候,从港口下来的莉萝娅立刻请求面见先代国王。
接到报告的时候,吉奥鲁古正在和孙女碧莉娜进行午餐后的畅谈。
“嚯,真稀奇呢”
嘴唇有些微微撅起来的样子。
吉奥鲁古和高忠家的关系很深。将作为山师、商人家族的高忠家正式承认为加贝拉的家臣的,不是别人正是吉奥鲁古。话虽如此,吉奥鲁古离开王座后,高忠家也只是在每一年吉奥鲁古过生日的时候派来使者,除此之外没其他的交集。
而现今——
(真由商人气质的高忠家风范呢)
吉奥鲁古对他们抱有好感。熟练使用花招赚取钱财,就算是欺骗宫廷贵族,只要是让加贝拉走向强国之路就没问题。吉奥鲁古如此考虑道。
高忠家派来了使者,不,是莉萝娅小姐。
“并不是作为高忠家当主授意的身份前来,仅仅是莉萝娅·高忠的个人请求。突然造访实在抱歉,只要是吉奥鲁古先代陛下方便的时候就好,直到那时我都会等着。”她如此说道。
(莉萝娅,那个小姑娘啊)
吉奥鲁古眯起了眼睛。前年,在生日会上派来的那位使者正是这位小姐。当时她十六七岁的样子,拥有狐狸一般眼神少女,已经散发出了高忠家女孩的气质。
“见面吧”
吉奥鲁古立刻让侍从准备好会客室,这份迅速地对应——
(看起来就好像基尔殿下呢)
就在旁边的碧莉娜思考着,这种场合下该说基尔和祖父相像吗?
很快,莉萝娅报上问候走了进来。
这里不仅仅是先代陛下,连碧莉娜公主也在,莉萝娅一瞬间难掩惊讶。不过很快流利地送上问候,碧莉娜回应着。
一直以来,她们的关系就不怎么亲近。在莉萝娅主办的宴会上也招待过碧莉娜公主,不擅长应对华丽的社交场合的公主与在这种场面十分活跃的高忠家大小姐,可以说是相性不好。但是,二人也没什么交恶的地方。两人没有更多的交集点。没办法无视对方,也不必过于深交——两人有着这样的一种认识。
但是碧莉娜从来到此地的兄长得知,泽诺哥哥讨伐萨拉姆多的飞空船就是由这位莉萝娅准备的。
这次,莉萝娅特意造访泽伊姆,恐怕是对于国内陷入两位王子对立的胶着状态已经无法忍受,便前来借助吉奥鲁古的智慧的吧。
“向您谈及家族问题实在惶恐。”
“是什么事”
“恐怕,不,在拉泽挞王子的背后肯定是我父亲——现任高忠家的当主吧。”
“达多利的小鬼啊”
吉奥鲁古捋了捋胡须。作为先代国王的他将高忠家召为家臣的时候,当时的当主是莉萝娅的祖父,而在站在他的身边的是一个个子矮小有点胖的青年。
“父亲是盯上了梅菲乌斯领土内埋藏的龙石矿脉。之所以有很多人追随萨拉姆多,恐怕也是父亲一派做得大手脚吧。”
达多利无论如何都要再一次对梅菲乌斯发动战争,可是他的计划被泽诺和碧莉娜阻止了。而且泽诺还说要往恩德派去增援。一旦将加贝拉的视线转向那边,梅菲乌斯的事情就会延后。要是在此期间,梅菲乌斯发现那座矿脉,达多利的计划就真的付诸东流了。
这次达多利加入了拉泽挞王子的阵营,将泽诺王子在宫中的影响力削弱。无论如何都要让国内的视线转向梅菲乌斯才行。
“你说的我已明白” 暂时打断莉萝娅的发言,吉奥鲁古有些沉重的说道,“我已是隐居之人。现在不可能说突然复出,而且我也有十年没有涉足宫廷。这样的我总不能做出已经知道一切游说四方的举动吧。”
“可是,大殿”(大殿,一种敬称吧。)
“国家掌舵的是艾因王。莉萝娅小姐,你为国担忧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可是这不是托付我那多余的智慧场合。”
碧莉娜沉默着看着二人交谈。
(时势已经在转动。或者,该由自己来推动。)
碧莉娜认为自己必须谨慎地采取不可僭越的行动。
而且自己身为王族,碧莉娜已经决定作为一个梅菲乌斯而生存。可是,此时的自己毫无疑问是加贝拉的公主。
“爷爷”
碧莉娜开口说道,会谈暂时中止,祖父和莉萝娅都看向了这边。
“我立刻就从这里出发”
3、
明知在三点之前不得不出席在宫廷大厅里举行的宴会,诺维·萨乌扎迪斯还是将泽诺王子叫道了自己的房间。
今晚是秋之收获祭的前夜祭。所谓前夜祭也就是招待各种贵人的晚餐会。因为这是王室主办的宴会,所以第一王子拉泽挞也会出席。
(在这里)
在这里同时将国王与第一王子说服,关于此事泽诺之前就和诺维商量过了。
“要是我一个人再这么坚持的话,父亲和兄长都还是会固执己见的。不得不拜托你帮助我。”
“容我说一句,我可是赶往泽伊姆的人。被陛下盯上这点可是和您一样。正面进攻的方法恐怕不行吧。”
诺维说今晚的晚餐会最好不要太惹眼为好。他说,此时泽诺王子最好还是放弃自己率领部队前往,不如去说服那些肯协力的将军,让他们到陛下面前一起陈情。
泽诺面露难色。
“真是够磨磨蹭蹭的办法呢,太浪费时间了。还不知道阿里翁什么时候就攻过来了。”
就算是展现出那些选拔出来的将领的壮志雄心,可是在国王与第一王子看来,只会招致他们的不信任。只能尽量不让他们发现时泽诺和诺维在背后搞鬼。话虽如此,又不能过于明显行动的二人,从结果上看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让这两人不得不小心行动的原因是自萨拉姆多事件以来,宫廷内部的问题。
(应该去征讨梅菲乌斯)
有一派的人如此高声主张。
他们这些人主张不要去管恩德与阿里翁的问题,为此泽诺就成了他们的妨碍。原本性格稳健的拉泽挞王子故意挑拨国王使其疏远泽诺的猛虎骑士团,这也是拉泽挞向各方通气的结果。
“明明碧莉娜都堵上了性命”
泽诺是咬牙切齿。妹妹不惜冒生命危险逮捕萨拉姆多,不仅仅是为了拯救梅菲乌斯于险境,也是为了不让加贝拉卷入无意义的战火。
但是令人讽刺的是,正是碧莉娜本身,让支持对梅菲乌斯开战的呼声越来越高。
说起,加贝拉国内比起对于碧莉娜公主英雄事迹,对与其后发生的事情更为关心。
(公主被梅菲乌斯士兵袭击,被运往了泽伊姆要塞。)
这是这样的事实给人们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正因如此,憎恨梅菲乌斯的声音高过了对公主的赞美声。
目睹公主被狙击现场的正是泽诺率领的猛虎骑士团。泽诺当然是下了缄口令,可毕竟难堵悠悠众口。也许将公主运回泽伊姆要塞的士兵传出来的,或者是梅菲乌斯方面流出的消息。
不论如何,加贝拉国内的舆论是大为动摇。
“格鲁那家伙居然派公主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真不知羞耻!”
“为何不自己穿上铠甲前往?他只是一个胆小鬼。”
种种借着碧莉娜的行动煽动对梅菲乌斯开战的口实,在舆论的催化下膨胀起来。
正因如此,泽诺和诺维才烦恼不已。
两个人也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时间一转,就到了要举行晚餐会的时候,诺维再一次喊住了泽诺王子。泽诺想是不是他有了什么妙计,于是两人匆匆地寒暄一下离开了众人。
“这个东西被送过来了。”
那是一封信。诺维无言地拆开。平常,不论何时都不会表露感情的他罕见地在那细长的眼瞳中露出了吃惊的颜色。
寄信人是基尔·梅菲乌斯。
通过哈曼商会的使者,将这封信送到泽诺王子手上。
“哈曼商会”诺维念叨着这个名字,“确实在梅菲乌斯有一个拥有大量自由船只的组织。可是,将七百士兵从梅菲乌斯运来是不是有点太勉强了?”
“还不知道是不是真人”
泽诺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这话的时候,扭动起的嘴唇多少有些滑稽。
“这个场合,比起书信内容的真假,寄信人本身的真假还是难以搞清的问题”
现在引发梅菲乌斯骚乱的那个皇太子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说是个冒牌货,加贝拉国内的意见并不统一。不过,泽诺和诺维却轻易地就得出了结论。要说理由其实也很简单。
“那个碧莉娜跟着的人怎么可能是冒牌货”
既然如此,书信也好,书信的内容也好很可能都是真实的。也就是说,基尔皇子想——
“送来的这七百士兵交由加贝拉差遣。”
书信上这么写道,并且还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希望将他们加入对恩德援军”
简直就好像从远方就知道泽诺会对恩德采取救援似的。
泽诺不禁苦笑,他又一次地将书信看了一遍。
“难道我方兵力不足被他看透了?”
“在我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援军了……然而有句话得说明白”
“这我明白”泽诺隐去笑容,面露苦涩,“就算是同盟关系的梅菲乌斯士兵也好,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能独自就将他们引入加贝拉的国内。而且,还不知道这个兵团是不是梅菲乌斯军队。要是深谙此道的国王知道的话,只会让他越来越怀疑我有谋反的意图。”

“这究竟是制胜王牌呢,还是让我等毁灭的东西呢。”
诺维用手指抵在下巴上陷入深思中。
“不管怎么说,焦急是没用的。基尔皇子来的这封信,与我们的意向毫无牵连,还是挑选一个时间将其公开化为好。”
关于这件事,泽诺只好表示同意。
结果,两人决定在宴会上不要做出什么过分显眼的举动来为好。得出这个结论的二人,在晚餐会上各自与宾客打招呼寒暄。特别是在泽诺与兄长对立的当下,将兵相见只会引来周围人的注目。
(就没什么能说的话题嘛)
泽诺紧张了。已经到了这一步的泽诺也算是忍了诺维所说的现在并不是时机的话了。
(原来如此,这下真的什么都不能做了)
另一边的诺维则是宫廷中人,特别是在女性中的人气很高。在大厅中的舞池里,从左右伸过来邀请的手络绎不绝,诺维一个接着一个地与高贵的妇人共舞。
“真不愧是萨乌扎迪斯卿”周围的人如此赞叹道。
“今晚,您将会攻陷谁呢?”
“是珀那芳鲁多夫人吗?丈夫已经死去五年,也该是取回曾经那个多情少女容颜的时候了。”
“不会,之前大人就和那位夫人有过传言了。我看那萨乌扎迪斯卿眼神是盯着林多子爵的千金吧。”
那也是诺维的为人处世的方式啊,泽诺如此想到。可是加贝拉的第二王子,还有梅菲乌斯的基尔皇子,恩德公国的艾力克公子在这种场合只会瞠目结舌吧。就算他们有些舞蹈的心得,可是他们都是些开始将目的隐藏心中开始行动,却在行动中藏不秘密的人。一脸懒散的神态去探究对方,带着这样的会话意图进行对话,与他们的性格不合。
泽诺下定决定
“陛下”
泽诺举着酒杯走近父王。
(只要选好要说的话就好)
泽诺故意让父王发现自己接近。他挑起眉毛,像是从肩膀上赶走热量一样走了过去。国王像察觉到什么便微笑着迎上儿子。
“哦哦,泽诺。今晚有些喝多了。之后,大家就尽兴吧。”
国王这么说道,立刻挥手离开了。
在家臣的面前不想让他们看到争论的场面吧。泽诺不禁想喊住父王,可还是忍了下来。
家臣目送国王离开。
“泽诺”
背后传来了拉泽挞王子的声音。这件事的对手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多少让泽诺眉间紧张起来。
“这不是兄长嘛”
“和父王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打招呼而已。”
“最近陛下烦恼的事情太多了。不必要的事情就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了。”
(你这是说什么)
泽诺忍不住露出了生气的脸色,察觉到这点的宾客们从四面八方送来视线。泽诺忍着将想法藏到了心底。
还有一个人站到了拉泽挞的身边。他就是达多利·高忠。
(这家伙)
泽诺和诺维都明白,向拉泽挞王子灌输不必要的想法的正是这个男人。
他藏起真面目站在了兄长的身边——
“泽诺殿下最近是不是表现得太强硬了。对加贝拉而言,留卡奥事情过去还没多久,还不是嘲笑内乱动荡的梅菲乌斯的时候。您应该协助拉泽挞殿下和国王一道,共同扶持这个国家走向正轨。”
达多利所说的种种一下子就刺激了泽诺。他原本就是王族亲卫队和同时肩负王都警卫任务的白鹭骑士团的团长。他的话听起来就好像一个守卫国王与政治的骑士一般。
但是泽诺以前就听达多利的女儿莉萝娅·高忠说过他的计划。
(以龙石矿脉为目标,企图分割梅菲乌斯的阴谋)
现在的梅菲乌斯出于皇帝与皇太子的对立之中,不管多少领土都能轻易入手吧,估计带着这样的想法进攻的。届时,再假装发现了新的矿脉。为了将矿脉的权益归为己有,达多利就必须高举讨伐梅菲乌斯的旗帜,但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于是乎便隐身在拉泽挞王子身边行动。
泽诺认为达多利将哥哥当成了可以操纵的人偶。这个哥哥说道——
“要是一切都要用枪来解决,国家立刻就会不稳。此时此刻你应当冷静下来,遵从父王的决定,作为比任何人都要忠实的家臣,这点要好好展现给周围人看看。再说一遍,不必要的事情就不必麻烦父王了,这对其他的骑士们也是同样的。”
装成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是叫人来火
“对不住真是不必要的事情呢”刚才难得地讲这话吞到了肚子里,现在忍不住怒气说了出来。
“兄长既然也肩负保卫王都的重任,那么为了打退阿里翁的威胁,此时不该是我们同心协力说服陛下吗?”
“你这是说什么?向周围煽动威胁论,你这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而诱导舆论而已。”
“兄长您是说我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动军队的?居然说,说我是——”
泽诺与拉泽挞绝不是关系恶劣的兄弟。只是二人性质不同。就比如说他们不像恩德公国的杰雷米亚与艾力克二位公子那般极端,也不像那两位公子为了各自的未来要互相打倒对手,更不会像他们那样互相憎恨着。这几天,两人互相考虑彼此立场,积攒了不少思绪。
于是,这些想法突然喷发了。
没有习惯兄弟吵架的两个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服软退去。
感情用事,两个人开始痛骂其对方。
(快、快点去阻止吧)
贵族们也在想着这种场合下究竟该怎么开口而困惑着。
(现在上去的话只会招致不必要的怀疑。你究竟是什么派系的啊之类的猜测一下子就会出现。)
(可要是继续下去的话——)
“兄长您实际上没拿过多少回剑吧。正是这样,你才会对阿里翁的威胁没什么切肤之感。在这个狭小的王都生活的您以为这里便是世界的全部吧。”
“说,说什么呢。我的初阵可是讨伐梅菲乌斯的十二将之一。不要说你不知道。”
“完全就是被粉饰出来的功劳,现在说这个真是让人困扰。”
在大厅一角的诺维·萨乌扎迪斯不禁把手贴在了脸上,一只手轻轻敲着有些担心而走过来的贵妇人肩膀。
(现在就算是我出马)
拉泽挞肯定会认为“你不过是泽诺的同党”,将来自己行动起来一定越来越困难。
就算是被称为加贝拉第一智将的男人,面对这场战斗恐怕也是绞尽脑汁,无能为力吧。
拉泽挞和泽诺两人的争论愈演愈烈,连小时候的事情都拿了出来“你从以前就那个样子”“哥哥从小时候到现在还不是老样子”,争论演变成了两人互揭短处。
“嘛,今晚的宴会真有些吵闹呢”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大厅入口处传来。
“就算是收获的前夜祭,也不能这么尽情的欢闹吧。两位殿下也是。”
人们视线转向的方向出现一个女性。她穿着礼服出场。为了进入宴会至少还是打扮了一番,不过她并没有参加宴会的意思。飞空船刚一降落到首都弗综,她立刻换上现成的衣服出发了。
达多利·高忠的眉毛挤到了一起。
伴随着鞋跟碰撞地面发出的声音,他的女儿莉萝娅·高忠走进了大厅的中央。
“这不是莉萝娅小姐吗”

拉泽挞代替离开会场的父王,姑且送上一声问候。刚才他还是和弟弟争论得面红耳赤。莉萝娅开口说道。
“在家臣的面前,还真是能大声地吵吵闹闹呢。真该让陛下也听听才是。宴会是让大家欢笑、安心饮酒的地方,主办者不该是有义务保证这点吗?”
都被这么威胁了,怎么说都没法沉默了。
“这是忧心国家的讨论。说句失礼的话,这不该是身为女性的你置喙的地方。”
“您说的是。那么,我明白了,我就将寄托在我这里的传话告诉给在场的二位好了。”
“传话?”泽诺皱起眉头,“……对了,听闻莉萝娅小姐前往了泽伊姆。先代国王陛下吉奥鲁古殿下也确实在泽伊姆。那么,是怎样的传话呢?”
“确实我和大殿在泽伊姆交谈过,不过,寄托这传话的人并不是大殿,而是碧莉娜·阿维尔殿下。”
“啥?”
发出这声的不是泽诺或者拉泽挞。大厅中很快就起了相同的反应,顿时喧闹了起来。
“这传言难道是”泽诺不禁抬高声音,“难道碧莉娜的伤势恶化了?妹妹身体要是……”
“请您安心,殿下” 莉萝娅笑着对动摇的泽诺说道。
“公主身体健康。在我前往泽伊姆拜见的时候,公主殿下正和吉奥鲁古先代国王陛下畅谈。”
“是,是这样啊”
泽诺安心的叹了口气,大厅众人也都笑开了颜。刚才加贝拉的上空还被兄弟二人吵架而蒙上了暗云,现在立刻海阔天空。这正是这位小小的公主被母国所爱的证据。莉萝娅进一步说道。
“不止如此,公主也从泽伊姆出发,与我一起乘坐飞空船来到了弗综。”
“什,在在弗综?”
人们一下子就喧哗起来。
(哦哦)
视线交互的人们脸上充满惊讶、欢喜之情。
(公主回来了啊)
(那位碧莉娜啊)
仅仅是告知这一项事实,漆黑的夜空被划破,一缕阳光射进了大厅。
刚才回到房间的艾因·阿维尔察觉到骚动,便联络侍从回到大厅。
“什么,你说碧莉娜回到了王都了?”
艾因国王走进了大厅。一看到国王回来,家臣们慌慌张张的,不过艾因国王连看他们而是盯着莉萝娅。
“碧莉娜现在在哪?”
艾因国王喘息着问道,莉萝娅露出微笑。
“在飞空船上。只是公主说她无法动身前来。”
“为何,为何?明明都回到了自己的家,怎么说不能动身前来?”
“公主自己有着某种约定吧。相对的,公主告诉了我她的传话。可是,拉泽挞殿下说什么不听女性的言语的话,我还在苦恼怎么办才好。”
“这,这是另外一回事”
拉泽挞摇着脑袋。艾因国王现在好像理解什么而歪着脑袋。
“那个女儿如今又在考虑啥呢?那么,莉萝娅,碧莉娜的传话是什么?”
“是,我莉萝娅斗胆代替公主殿下传话。”
莉萝娅·高忠行了一礼,然后视线经过艾因国王、拉泽挞王子,最后停在了泽诺王子身上。
“首先,向哥哥猛虎骑士团团长泽诺·阿维尔殿下表示衷心的感谢。”
“感谢?”
被叫出名字的当事人瞪圆了眼睛。
“是。兄长您最先察觉萨拉姆多的阴谋,正是您在泽伊姆要塞给予他一击,那个可恶的谋反者行动才受到了大幅限制。正因如此,他才能顺利被我梅菲乌斯逮捕。如果没有兄长您的武勇,萨拉姆多很可能将梅菲乌斯蹂躏一通,那样一来只会将我们两国的未来染黑,再次回到那个染满鲜血的过去。如果不是您,我碧莉娜·阿维尔恐怕连可以回去的土地和家园都要失去,过着在荒野漂流的生活了吧。”
“——”
(这是)
泽诺与走近的莉萝娅的对上视线。无表情的莉萝娅继续说道。
“经过不幸的十年战争,发誓将来两国作为善邻友好相处并交换文书的皇帝格鲁·梅菲乌斯陛下,当然也不希望和加贝拉发生纠纷。作为证明,陛下对我碧莉娜·阿维尔请求作为使者前往萨拉姆多处一事,直接予以听取。不仅如此,陛下还特意为我打造甲胄,将一百精锐近卫兵交托于我,正是如此才挫败了那个恶毒者的阴谋。”
大厅里的喧闹消失了,人们窃窃私语,就好像水面虽被轻轻搅动却静得出奇一般。
这话不仅强调是公主自己主动请求去击退萨拉姆多的事实,更重要的是它包含了稀释人们火冒三丈的反梅菲乌斯情绪的意图。莉萝娅如此认为。
不知为何,碧莉娜并没有采取自己是梅菲乌斯人这样的表达方式,但从她的话语中说的梅菲乌斯这个词语却让人觉得那个国家已经成了自己一部分似的。公主一定是计算到了这点,意图改变众多加贝拉人怀有的曾经那个夺取大量同胞鲜血的敌国印象。
(原来如此)
(碧莉娜公主为梅菲乌斯所爱啊)
想想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一点被众人再次认识到了。
(真不愧是我国英勇的公主)
(居然向那个格鲁借了一百士兵!)
(恐怕他们不是很愉快吧。格鲁也好,那些梅菲乌斯的权贵们也好,他们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呢。)
那个到处惹事的少女,在加贝拉国内天空飞来飞去,参加飞空艇比赛,即使是让大家困扰,他们都也是笑着守望着公主的一幕幕,仿佛这些情景都在梅菲乌斯再现了。一想到到这点——
(应该征讨梅菲乌斯)
这样一种流势稍微在大厅里在场的重臣脑海中淡薄了。
莉萝娅假装没有察觉众人的心情,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还有一些是公主要告诉各位的话。”
“说吧”艾因催促道。这次又会从哪说起,他一脸奇妙的神情。
“我听说自己被梅菲乌斯士兵所袭击而负伤的传闻在加贝拉的国内传开了。一听说此事,碧莉娜的胸中受到了远比伤口更为严重的痛楚。这不过是毫无根据的谣传。事实上,只是我身子不太好,骑马的速度过快而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要说证据的话,我将在和在场大家表达感谢的问候之后,便会立刻出发前往梅菲乌斯。”
“什么”
艾因国王不禁发出了一声没有被人察觉,莉萝娅红色的嘴唇也未停下继续说道。
“梅菲乌斯与加贝拉两国之间已经没有争斗的火种,我碧莉娜是如此坚信的。如此一来,我十分期待将来正式的婚礼仪式,能在亲爱的诸位加贝拉同胞的祝福下进行。还有基尔·梅菲乌斯殿下曾在诺赞山地与泽诺将军,以及恩德下任大公艾力克公子直接见过面。基尔殿下每每说到,我们二人的婚礼一定要让你的兄长还有艾力克公子参加才行,立下我梅菲乌斯、加贝拉、恩德未来共同繁荣的约定——我现在也是数着指头算着日子,开心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莉萝娅闭上了嘴。
全场陷入了沉默。
艾因·阿维尔同样陷入了沉默。某个时候,他的视线朝一个方向凝视着,随着王的视线,家臣们也一齐看向那里。
那是飞空船的着陆场。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碧莉娜确实在那里。
她的存在像一阵风一样,不分彼此地送来温暖。
艾因国王终于轻声地叹了口气。
“那个野丫头”艾因国王嘟囔道,露出些许苦笑,“听到没,诸位。我的女儿碧莉娜身后跟着一百名梅菲乌斯士兵,而且还穿着甲胄出阵。这可是令人骄傲的公主初阵啊。快点叫来宫廷画师,得将这历史的一场面描绘下来才行。”
大家都露出了笑脸。敏感地察觉到宫廷中的气氛发生了变化的达多利说道。
“请等,等一下,陛下”他紧接着就挤出声来,“碧莉娜公主是位行动先于思考、勇猛果敢的殿下,这点就算是我等武人也无法比得上。可是这也无法改变梅菲乌斯皇帝眼睁睁地看着公主犯险的事实。竟然让他国交托的公主去征讨满身鲜血的野蛮男子,这简直前所未闻。该是强烈抗议——”
“那个满身鲜血的野蛮男子可是加贝拉人啊,达多利”
诺维·萨乌扎迪斯走上前去。虽然达多利现在血气上涌,额头上都要冒出热气来的样子,但是诺维还是一脸冷淡的样子。
“这件事不是让梅菲乌斯一国承担责任就能解决问题的。萨拉姆多也是我加贝拉的问题。正因如此,公主还是肩负着加贝拉公主的责任亲自解决了这件事。格鲁皇帝不是听取公主意向才行事的吗?”
“注意发言,诺维”
国王表示责备的意思,诺维恭敬表示听从。
“没能看透萨拉姆多这件事也是我的失察”国王平静地说道,“然而给这件事画上句号的是我的儿子泽诺,还有我的女儿碧莉娜。但虽然是王子,泽诺也只是一介家臣。拉泽挞”
“是,在”
“你曾说过对于独断行动的泽诺给予惩罚的”
“是——”拉泽挞走上前去发出有些疑惑的声音。
“泽诺向我、加贝拉展示你的忠诚,这次你得听从我的命令执行军务。泽诺·阿维尔猛虎骑士团团长!”
“在”
泽诺走上前,立正站好。国王直直地盯着有些紧张的儿子面庞。
“立刻整顿士兵,向恩德派出援军。向恩德下任大公艾力克公子带去我的书信。别跟我你刚刚讨伐了萨拉姆多,哭着说不干可不行。一定给我带回战果!”
“一定完成任务。”
王子回应道,大厅里充满欢声笑语。
泽诺听到众人的言语,然后将视线转向莉萝娅。高忠家的大小姐察觉到王子的视线,稍稍有些害羞的样子,但还是骄傲地露出了微笑。
另一方,达多利·高忠就好像哑巴吃黄连一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被女儿给妨碍了,他心情很复杂。本来,事态正是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表面上扶持拉泽挞样子,自己绝不会做出引人注意的事情来。刚才忍不住向艾因国王搭话完全是出于意外,要是在这么暴露自己可不行。
不过,他毕竟要是老江湖了。他立刻装出笑脸拍手的样子迎合陛下,脑子里恐怕在考虑下回的计划吧。
“陛下您说的是”兄长拉泽挞说着将手搭在泽诺的肩膀上。
“刚才我说错了。既然你得到向陛下证明忠诚的机会,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抱着粉身碎骨的觉悟上吧。”
“我刚才才是说过头了。”
艾因王看到兄弟二人握手言和,有些安心地叹了口气。这回最让他担心就是兄弟二人对立的表面化,还有长期化的问题。他们的态度势必在这大厅里招致冲突吧。但在这么短时间内结束,兄弟二人也得以保住面子。
泽诺心想着——
(又一次得到你的帮助啊)
他的心中浮现出妹妹的脸。
不过,该怎么说呢,妹妹没有直接现身,而是让莉萝娅传话,这种方式还真不想妹妹的作风呢。这些传话的内容也不是她本来那种直接表达方式。
(秋之收获祭就要到了……碧莉娜的生日也快到了。)
泽诺突然这么想到。
(快到十五岁了。十五啊。)
泽诺的视线转回刚才国王盯着的方向。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6-4 23:14 编辑


1
前夜祭过去两天后,泽诺王子将基尔·梅菲乌斯送来的书信呈交父王。
书信的内容是将还不知道是不是梅菲乌斯所属的兵团,作为增援派往加贝拉。装载士兵的飞空船已经在阿普塔准备好,只要获得许可便可以在几日内到达加贝拉。
艾因·阿维尔国王表示允许。
在猛虎骑士团的一千二百名士兵回到弗综的同时,印有哈曼商会徽章的数艘飞空船抵达了弗综的港口。随船而来的是七百名士兵以及众多的马、龙,还有武器。
直接迎接他们的泽诺刚一见到他们,眼珠子都要调出来了。他们穿的都是没有见过的奇怪形状的防具,一眼看上去是群十分粗野,筋骨强健的武人。
他们拥有的正是泽诺没有接触到过的西方风格的人群。
先头一人从扶梯走了下来,他伸出粗壮的手腕要与泽诺握手。相对的,被握手的泽诺则是感受到令自己绷紧脸的强力手感。
“初次见面,泽诺·阿维尔殿下。我是陶乌拉联合国加旦的莫洛多夫。”
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他那巨大的身体绷紧的肌肉仿佛散发着渴求战斗的气息。
“哥哥,这里就是加贝拉啊”身边,另一个长得相似的男子走了下来,“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到达梅菲乌斯以东的地方啊。待会得帮公主买些土产回去才行,要把飞空船彻底装满。”
“喂,尼鲁基夫。先跟王子打招呼。”
哦哦,尼鲁基夫点着头与泽诺握手。他的握力也是不相伯仲。再加上船上装了不少酒,现在从他的鼻息里发出酒臭。
这让泽诺不禁有些畏缩了。
(这就是西方的武人啊。)
泽诺不禁感叹他们作为对手毫不弱小。
基尔·梅菲乌斯作为增援而派来的士兵正是陶乌拉的士兵。
数日前,基尔的使者出访了陶利亚的领主阿克斯。
“请编成五百左右的士兵前往加贝拉。士兵输送的船只、兵粮、资金都由我方准备。”
使者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起初,阿克斯·巴兹甘想以自国的士兵应对。这也是基尔的请求,曾经,一千的士兵在与梅菲乌斯的边境处布阵。虽说是打着西方诸国的旗号,可是半数的士兵还都是陶利亚的士兵。阿克斯本想出动这些士兵。
“殿下,这件事应该向诸国号令为好”军师拉班提议道。
“就算是人数少,只要各国派出士兵就好。而且指挥官最好不是陶利亚的将领。”
西方经历了长期战乱的历史,终于走向了联合。但是这个每天重复各种争斗的西方土地不是这么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拉班的意图是——
(再一次的通过共同战斗来加强诸国团结)
有这么一种考量。这次军用资金都由梅菲乌斯担负,比起钱的麻烦问题,交通的飞空船才是最令人头疼的。(这些都由基尔皇子解决了。)
结果各国都派出了士兵。
陶利亚派出纳托克率领的一百骑兵。
海利奥派出了比亚姆中队长率领的三百步兵。
拉肯与弗古鲁姆的混编军队,以及颇奈哌族各自派出五十枪兵。
加旦派出了赤龙、青龙率领的骑龙部队二百人。
编成军队后,他们乘坐阿普塔的三艘巡洋舰便出发了。途中在马乌昂多港口进行补给,之后到达弗综。
泽诺再一次看向这些西方人。原来如此,他们褐色的肌肤与脸上的特征虽然相似,但是国与国之间的武装还是有差别的。可就算这些人是聚集到一起的军队,他们在加贝拉的港口下船后却彼此毫无警戒心的交谈着。海利奥的士兵开玩笑,陶利亚的人乐呵呵。拉肯士兵展示新式装备,弗古鲁姆的士兵在骄傲地表演自国改装的旧式枪支的使用方法。
(不是说西方长期都处在各种小势力的战乱中嘛)
泽诺·阿维尔突然想起了这点。
(只是基尔·梅菲乌斯的一个声音便让他们团结一致行动起来。)
他知道的是,基尔皇子是连接梅菲乌斯与西方关键人物。在西方为魔道士肆掠的时候,阿克斯·巴兹甘将其击破,加强了各国之间的同盟。
虽说也有这无休止的争斗不能再继续下去,西方的百姓终究感到疲倦的因素在里面。可是眼前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对于一定程度了解西方的泽诺而言,他无法不感受到某种强烈的感情波动。
另一边
(这就是历史的奔流啊)
站在泽诺背后的诺维·萨乌扎迪斯在考虑着同样的事情。
(纵观历史,每当出现巨大的分歧点时,自古延绵不断的旧潮流,与突然发生异变的新潮流相互碰撞,粉碎岩石、削去陆地般地激烈冲突。两者冲突的影响以人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如波纹般扩展开来,产生许许多多的变化。被卷入其中的人们,就算是在当时反抗,从结果上看却以令人恐怖的速度顺应了潮流的变化。)
人既坚强,也无节操。正义与邪恶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形态,信仰的神、被恭敬遵从的领主名字也在按月发生改变,可是根植土地的人们依旧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夜晚喝酒谈笑,邻人死去会叹息,也会谈论亲戚家的女儿结婚。
(这也是某种巨大的潮流。就是说某种巨大的变化正在发生,人们不得不适应这种突然的变化。不只是西方,梅菲乌斯、恩德,还有加贝拉都是如此。)
诺维现在仰望着在他们所在的港口与王宫之间的位置,那里是飞空船的起飞场地。现在,莉萝娅小姐乘坐的那艘高忠家的船就停在那里。
碧莉娜·阿维尔就在船上。
她的计划是今天午后出发,先返回泽伊姆要塞,然后回国,回到梅菲乌斯。
结果,公主自到了弗综却一次没有从船上下来。连那个喜欢讽刺人的诺维——
(做得漂亮,公主)
诺维没有吝惜赞美之词。
虽然她是生在王家受到王室教育的人,可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女。
长期没有见面的双亲,看看他们的脸听听他们的声音,直接与兄长们交谈——可公主无论接到父王怎样的请求,都没有从船上下来过。
在那里的是——
(她是发誓永远离开加贝拉的人物。)
这么做突显了公主已经做好了无言的觉悟,而且据诺维推测,公主故意不从船上下来既加强了自己的存在感,同时也让那些话语变得更有分量——应该是有某种算计在里面。
诺维并不是一个心冷如冰的男人。现在他就意识到胸中有某种热流。这份热流正在催促他去向那个一年前自己曾经计划杀害的公主说明事实,请求原谅自己的无知。
但——
(呼)
诺维拂动长发,歪着嘴巴。
(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是为了加贝拉着想,这点毫无误解。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不可不想被加贝拉的笨蛋身上那种正直的部分所感染呢。)
接着,诺维看向站在西方武人面前表达感激之情的泽诺·阿维尔,他的样子看起来熠熠夺目。
(不管多大的变化也好,既然有什么要改变,那必然地会产生扭曲。就像太阳照射地表一样,必须有承担阴暗的人才行。虽然我也同样是笨蛋,但不是泽诺殿下或者是碧莉娜公主那样的笨蛋,也不是像纽卡奥不允许有一点阴暗面那样的笨蛋,更不是那种将看不到就好的东西却故意让人看见或者能看到却装作看不到的笨蛋。)

诺维当然没有察觉到,就在此时,在他看着的那个方向,有一个人同样直勾勾地看了过去。
她就是碧莉娜·阿维尔。
(基尔殿下行动了吧)
从西方派来援军,当然是基尔皇太子联络的。碧莉娜如此认为的。这肯定只有基尔殿下能够做到,肯定——
(为何,特意将他们带到加贝拉?)
碧莉娜无法不抱有疑问。
紧接着就是强烈的不安。
当时,基尔殿下已经攻下了涅达因。之后皇帝直接派出了使者,这样的情报传到了加贝拉。
皇帝格鲁终于承认一直以来当做冒牌货的敌军总大将是皇太子,也就是自己的儿子。他将基尔招入了索隆。
(皇子会怎么做呢?)
碧莉娜的胸中交织着席卷涅达因的传言。
回到索隆,皇帝会设下陷阱将皇子处刑。
不回去,皇子将会被打上将内乱长期化的谋反者烙印。
(难道)
之所会从西方派来援军,就是说即使在自己无法出手的情况下,至少也要向恩德派去救援——不会是这样吧。
碧莉娜胸中充满了烦躁。
(皇子是打算回到索隆。)
虽然和皇子相处的不久,不过碧莉娜有种确信。要是那个皇子的话,肯定会选择与皇帝直接对决这条道路。
加贝拉第三公主必须要去阻止才行。碧莉娜一刻不耽搁地就回到梅菲乌斯的想法,在的心中根本无法停止住。
可是,自己现在回到索隆又能如何?相反,自己的存在只会成为皇子的障碍,碧莉娜有这么一种担心。
(立刻回到索隆只会招致不必要的混乱,暂时经过马古昂多南部回到阿普塔或者比拉克比较好。)
碧莉娜一个人在船内烦恼着。
自己在这有些阴暗的船内呆着的时候,世界仍在不停地运转。和此刻的诺维感受到的东西一样,碧莉娜同样对这世界正发生巨大的潮流产生了某种实感。在这决定未来命运的巨大模糊不清的涌流面前,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呢?
(不,正因自己处在着巨大的涡流之中,才更要握紧船桨,不刺穿这波浪,一瞬间整个人的存在就会被吞没。)
不管公主如何地给自己打气,然而让自己脸色瞬间阴暗下来的还不止是世界的运转、皇子的命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问题正在困扰着她。
“我的真面目在哪里呢?”
我是谁,碧莉娜嘟囔着。
以前,祖父吉奥鲁古曾对自己说过。
(人生就好像演戏一样,每个人被赋予不同的职责与立场,戴着不同的假面。终有一天,有人会失去那张生来的脸,也有人会将它们一体化。)
(你是我的孙女,是艾因的女儿,是加贝拉的公主。你可能会成为某人的朋友,也可能成为他人的对手。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某人的恋人,某人的妻子,某个孩子的母亲。)
(不要将视线从自己增加那些面具前移开,即使自己在思考在迷惑也好,也不要选择逃避。)
从一开始碧莉娜降落到加贝拉的宫廷时候,她就打算好了。理由正如诺维所推测的那样。一方面要展现出自己的觉悟,还有自己故意不现身反而会更加打动人心才是。
而且,这也正如泽诺所推测的那样,此次行动不像是碧莉娜的风格。
(这次是我加贝拉的公主,戴上了作为梅菲乌斯人的假面。)
碧莉娜心想自己也不能总是老样子。特雷吉娅曾经也这么说过,这才是成长为大人的证据。
虽然作为王侯贵族出生,但是碧莉娜却常常直面自己的内心。在她看来自己的祖父也是如此。可是,既然是王侯贵族,那么真面目与假面都必须灵活使用才行——碧莉娜如此想到。
祖父也好、父亲也好、哥哥也好,碧莉娜自己也好——
(被选中者不可以为了自己一人而活。)
自己正是背负着这样的命运而生的。
当然,基尔·梅菲乌斯也是如此。正因为长久迷惑,才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那位殿下的真面目会展现给我看吗?)
碧莉娜突然这么想到。
现在就在自己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在阴暗里,环抱着双腕作思考状的基尔·梅菲乌斯身影。
2、
视线再次转回索隆。
梅菲乌斯的大臣们带着疑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这也是自然的了,就在皇帝与皇太子的言语战斗将要迎来终局的时候,皇帝却说道。
“脱下衣服,露出你的后背”
皇帝如此命令道。这话说得十分唐突,而且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基尔·梅菲乌斯也同样如此,他一直跪着没有动弹。之后终于发出声来。
“——为何,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皇太子问道。
格鲁·梅菲乌斯再一次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不是死人,也不是生前的那个基尔,而是被当做冒牌货的人。”
“那是……”
“我身为人父,只要我亲眼一看,便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血脉相连的儿子,还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假装皇子的冒牌货。但是,无法就此信服的人有众多。”
格鲁接着说道。
“基尔的背部生下来就有特殊的印记,只要让在场的诸位瞧瞧,一切的疑虑便会烟消云散。你也可以继续坐上空置已久的皇太子宝座,谁都不会有异议。”
基尔·梅菲乌斯——欧鲁巴听到了比格鲁爽朗的声音更为大声的心跳声。
不必说,这是要他露出后背。
(露出那个奴隶的烙印)
皇帝如此命令道。
究竟是什么时候格鲁·梅菲乌斯知道这个的。
欧鲁巴脖子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全身上下冒出了冷汗。他的喉头、心脏、背部、脖子仿佛被无数的剑刃刺破一般。
另一边,此时的宫中,除了欧鲁巴遭受冲击之外,皇女伊奈莉·梅菲乌斯也同样震惊。
她自然是明白养父的真实用意。皇帝很清楚现在的基尔是冒牌货,而且他还掌握了其奴隶出身的事实。
自己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在梅菲乌斯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只有那样,才能将推动世界的力量掌握到自己的手中。
“陛、陛下”
伊奈莉不止多少次地想要发出声来,可是在这紧张的气氛下自己的双唇在颤抖着,而且刚才看起来还矮小的皇帝姿态一下子就变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来。
“怎么了”
格鲁问道,欧鲁巴回答道。
“真是难看”欧鲁巴血气上涌地回到道。
“什么?”
“您刚才说只是看着我的脸就知道真假,而实际上,您却没有确凿的证据,真是难看啊。您就是这样带着阴暗的眼神看待人心的吗?那么您所看到的世界也只会是阴云密布。”
欧鲁巴现在不只是在冒冷汗,连全身流淌的血液都要冻结了。四肢僵硬,手指无法动弹。可即使如此也不得不出声抵抗。即使手上没有一支箭,没有一把刀,那也不得不拿下这场战斗。一旦言语用尽便是死期。
可是——
“别玩文字游戏”
砰然一声,格鲁打发了欧鲁巴的拼死抵抗。
“你应该知道说你不是冒牌货的传闻已经在索隆传开了。你究竟是为何而来?要消除人们的疑虑,只要你以身证明便可。现在露出你的后背来一切都能解决。你不应该犹豫才是啊。”
格鲁以悠然的语调说着。他既是国家的统治者,拥有绝对的权力使人屈服,完全地捏住他人性命,欧鲁巴只能低头跪着无法动弹。格鲁看过去的眼神就好像看着奴隶一般。
刚才欧鲁巴展现出了强大的气势击溃了皇帝的话语,二者的差距已经明显。所以,格鲁才故意让皇太子松懈,引君入瓮。紧接着再将其打回原形。格鲁手上正是握有可以将眼前这个人物从英雄的神坛上拉下,在家臣的面前打得片甲不留的材料。
“怎么了”格鲁再一次地问道。
欧鲁巴下意识地低着头,狠狠地咬着嘴唇。
当然,欧鲁巴也不是没有预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欧鲁巴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就好像风中残烛。自己打算赌上着这最后一把。一个在山地荒村生长的少年,作为奴隶不停地战斗存活至今,现在要背负整个国家。未免有些胆大包天。为此,欧鲁巴必须要超越最后的障碍,那就是格鲁·梅菲乌斯。
想要战斗,想要超越将敌人踩在脚下。可是——
(真荒唐)
游走全身的耻辱让欧鲁巴震颤,他在心中自言自语。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对欧鲁巴来说,比起那些欧鲁巴身上藏有的众多秘密都要理所当然地,仅仅是因为一个最基本的,而且是最荒唐的理由,便将这尸骨堆积如山而得到的一切给无情摧毁掉。
(来个人啊)
欧鲁巴有种想抬起头来,环视那些在场的中众多贵族、将军的冲动。
(没有人吗?没有人敢说句话吗?没有向皇帝提出异议,成为我同伴之人吗?)
和梅菲乌斯军交战,无论情况有多么险恶也绝不向西方求助,而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奋战。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这个时刻吗?
为了让在场的人成为同伴,欧鲁巴才无论如何也要用强硬的手段推动时势。自己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谒见之间静地仿佛连心脏的跳动都能听见。没有人说一句话,就好像为了不让皇帝察觉自己而故意屏住呼吸、消除生命的存在,他们仿佛就是皇帝按自己的兴趣摆放的一群人偶一般。
(不行吗?难道还不足够吗?明明都已经牺牲了众多的性命,难道还要流更多的血,失去更多的性命才能足以推动梅菲乌斯前进吗?)
不经意间,欧鲁巴抵在地面的拳头绷紧了血管。
欧鲁巴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就好像从现实世界逃避一样,拒绝现实的言语,关上自己的视野。在突然降临的黑暗之后,希克的脸浮现了出来。
那里还有家人被抓做人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人头落地或者会被扔去喂龙也说不定而抱着这样觉悟跟随自己将军们。
无数年轻的士兵面庞也一个个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接着——
“做不到啊”
格鲁说道,同时从御座上站起来。此时格鲁投下来的身影将欧鲁巴全身覆盖住了。
“无法展现皇子证据的你,是谁?用我儿子的名字欺骗梅菲乌斯,使其陷入混沌的你,是谁?”
(是谁?)
(你是?)
(你是?)
(是什么人?)
数个声音回响在欧鲁巴的耳边。
欧鲁巴总算听清了那些声音。
(我?)
(我是谁?)
欧鲁巴曾多次这么问过自己。
作为剑斗士的自己,一介少年的自己,作为皇子的自己。为了不断前进而收集起来的这些脸,时而相互排斥,时而使自己表现地像他人一般。欧鲁巴个人的人格已严重地错乱。
(你是谁?)
在被黑暗包围的世界中,那白金色的长发闪耀着光芒出现了。
直面的是一个正在发问的少女。
嫩白柔软的手臂,托着不相配的手枪,她在瞄准欧鲁巴的心脏同时,也和格鲁·梅菲乌斯一样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是谁?)
她的言语就好像是子弹一般射穿了欧鲁巴的心脏。
(啊……)
瞬间,欧鲁巴自身感受到了某种变化。
刺在喉头、背部、心脏上无形的剑刃消失了,冻结手脚的寒气也吹散了。
他的身体仿佛注入了猛烈的热量。
面对不小的差距,那让身体无法承受的热量在胸口一点扩散开来,驱动着自己的四肢开始行动。
“不回答吗”
格鲁怒吼道,欧鲁巴睁开了眼睛。
欧鲁巴全身如燃烧一般炽热。他所求的是可以解放自己的场所。要是解放的话,恐怕自己会被燃烧地连渣都不会剩下。
“……你”
想要进一步追击对手的格鲁·梅菲乌斯察觉到了欧鲁巴的变化。皇帝一脸怀疑地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居然哭了”
谒见之间内多少双眼睛在转动着。
正如皇帝所说的那样,欧鲁巴哭了。
欧鲁巴低着头,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
弯着的背部逐渐摇动,肩膀大幅度地颤抖起来。
如同回敬砍杀过来的敌人一般无畏地扭曲眉毛,眉间挤出的皱纹也跟着抖动,欧鲁巴在无声地在哭泣着。
“这家伙”
格鲁一瞬间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摇摇头,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种表情。
真是无聊。
就在梅菲乌斯权贵们面前,皇太子张着嘴巴呜咽着。看着他,伊奈莉·梅菲乌斯同样无语。
曾经那个一时逼急皇帝,说不定能将其从王座上踢下去的年轻英雄,现在也只是一个在父亲严厉斥责下哭泣的孩童。
结果,基尔逃不出父亲的手心,至今为止放置不管都是因为皇帝陛下宽宏大量,如今只是越过那一线,便在父亲的铁槌敲打之下毫无抵抗之力——众人的眼里看到就是这样一种景象。
但就在此刻——
(我明白了)
别人根本无法知晓的情感浸染了欧鲁巴全身。
(我终于明白了)
好像叫阿鲁纳克是吧。
他原本是侍奉皇帝的一名近卫队队员。就是这样一个人,将碧莉娜·阿维尔交托的金色纪念章,千里迢迢地送到了比拉克。
逮捕了萨拉姆多的碧莉娜在结束对加贝拉方说明事件的工作后返回时,被同行的一名近卫兵用枪射击。子弹没有打中公主而是击中了马匹,碧莉娜猛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就在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公主被兄长泽诺抱了起来。
“暂时回到加贝拉”如此宣言道。
碧莉娜点点头,就好像要把这个纪念章当做自己替身一样留在梅菲乌斯,将手伸向了阿鲁纳克。
“请将它交给基尔殿下”公主最后嘱咐道。
这些都是听阿鲁纳克说的,可实际上自己的手在接到这块纪念章的瞬间,欧鲁巴的心底却涌出某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情。
现在也是如此。
眼睛和脑袋都燥热,感情高昂地颤抖。
(为何)
欧鲁巴思考着。自从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希克死后,欧鲁巴在人前已经扼杀了自己感情。可是,这太危险了——就在帕席尔和阿鲁纳克离去后不久,欧鲁巴露出原本少年的脸表现出了这种担心。
(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加贝拉公主对自己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欧鲁巴十分担心她像希克还有家人那样,那份陪在身边的温暖会远离自己而去。
欧鲁巴确实担心,但是所有的一切不是担心二字就能说通的。那时,猛烈地驱驰欧鲁巴重新振作的真实感情,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了。
但是,现在。
从比拉克到索隆。跪在皇帝面前,品尝着败北苦果的瞬间——
(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我会觉得荒唐?)
我终于明白是什么理由了。
在碧莉娜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迎击萨拉姆多,意识弥留之际还将这个纪念章交托基尔的时候。
在皇帝面前我失去抗争的言语时候。
欧鲁巴这样想着。
(如果我是真的基尔·梅菲乌斯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好。)3、
恐怕谁都没有料想到会有今天吧。
正是作为假冒的皇太子才如此苦难重重,正是克服了这一切才有了现在的欧鲁巴。经历无数战斗,与众多人相遇,胜利、挫折,展现意志……这过去的种种偏偏要在这个地方化为乌有,这是最蠢劣,最没有价值的鬼话。
现在欧鲁巴任凭身上炙热的奔流涌动,对仅仅是哭泣根本无法解决事态的他而言,自己不得不去思考。
在比拉克从阿鲁纳克手上接过纪念章,听完事情经过的瞬间。
(我与您同在)
(我只是一时离开梅菲乌斯,绝不是从您的战斗中逃离。所以——)
(所以,请您尽情的战斗吧。)
碧莉娜并没有带着这样的意思交托纪念章,可这确实符合这位勇敢公主的风范。欧鲁巴不知道多少次看着这样的公主,听到她说出这番话来。
(我不是基尔·梅菲乌斯。)
欧鲁巴真想将一直以来的种种事实告诉她。
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的公主自然不会怀疑基尔皇太子的身份。如果她抱有怀疑的话,也不会如此的拼命战斗了。
罗格、奥丁将军不惜牺牲家人也要战斗的决心,也是对基尔的信任。
梅菲乌斯士兵之所以会杀死曾经的战友、同僚,愿意握紧剑、拿起枪,都是出于对基尔的信任。
当然欧鲁巴对这一切都予以了回应,不得不回应。
然而他们献上的忠诚,他们传递过来的友情,还有她们可能抱有的爱情——
欧鲁巴对他们纯粹的思绪,却不得不以谎言回报。
一直如此。
直到永远。
直到基尔·梅菲乌斯这个面具的极限。
这我很明白。
可为何在这个瞬间,自己再次变得想不明白了呢。
(为何我是一个荒村出生的少年?为何一生下来不是皇子?既然没有高贵的血脉,那么我是不是也不可以抱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这连悔恨都称不上的东西是自己思绪的真相——
那么正因我生下来不是皇族、王族,所以站在这里才有意义。
这份燃烧着的思绪同样也是真相。
(就是,就是这样)
再次意识无聊、荒唐的时候,宛如烈火一般的炙热游走全身的时候。
(我都忘记了)
(我曾经自己当做了真正的基尔·梅菲乌斯。)
(那时候,公主表达出了自己的思念。可我是冒牌货。)
(所以啊,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虽说已经做好了败北、死亡的觉悟,可是让敌人就这么轻易地夺取胜利毫无道理可言。
欧鲁巴的周围被火光照亮。
呛人的烟刺痛了鼻腔,猛烈的热量灼烧皮肤。
左右的房屋被烧得变形、坍塌。一个少年独自走在中央,他脸上的泪水早已被烈火蒸发。
(要是我的烙印被罗格或者梅菲乌斯士兵,或者是某个部下发现的话。)
 (你这个冒牌货!)
(骗的我们好惨啊!)
(用虚假的命令让士兵赶赴死地,用虚假的言语动摇国家。)
(被种种的怒吼斥责)
不知何时,少年的脸被火烧得变形,变成了基尔·梅菲乌斯的模样。他不再流泪。明明这冲天的怒气、憎恨要将这个少年的一切吞噬。
(我在笑)
欧鲁巴——基尔·梅菲乌斯表情明朗起来。
(大笑着,谩骂着)
(你们没有察觉,也不知晓。冒牌货在发出命令,冒牌货明明踩着你们那令人厌恶的嘴脸,你们却叫我皇太子。听从这个冒牌货的命令夺取国家,结束时从我这冒牌货这领取奖赏?皇族、王族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代替你们肩负重任,代替你们发现未来,是谁都好。)
(所以,我才笑。)
(就算无数的手扯着我送上断头台,我也会笑。)
(是悔恨?冒牌的皇太子给后世留下了污名?这种事情死后怎么知道!但是——但是,这个瞬间)
这个刀砍下我的脖子,子弹穿过心脏的瞬间。
(我要抗争!)
(我要战斗!)
(我要赌上一切活下去!)
“够了”
格鲁·梅菲乌斯如同厌倦了一般挥了挥手。
“已经没有费口舌的必要了,从我的眼前消失就好。快点给我退下”格鲁环视群臣,“特意聚集了这么多的人,真是演了出闹剧啊。还想让你带点土特产回去呢。说起来,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还是建国祭以来第一次呢。财政也没什么余裕,真是让人头疼呢。”
格鲁开着玩笑。旁边的梅丽莎·梅菲乌斯打着哈欠。对她而言——
“将皇子叫到索隆”
在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跟解决了一样。眼前皇帝与皇太子交锋,可结果早已看透,不过是上演了出排演好的戏码罢了。从刚才她就想早点结束这无聊的杂耍,实在是太无趣了。
大臣们今天也不知道彼此看了多少次。
之前得以窥见未来的希望、兴奋的神色早已消去,剩下只是不安、恐惧,以及日复一日的倦怠感——那正是直到今天的日常。
就在谁要叹气的时候——
“陛下”
一个声音传过来,发声的是欧鲁巴——基尔·梅菲乌斯。他现在依旧跪在地上,背部颤抖着。
“什么事” 皇帝有些厌烦地开口说道。
“你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不是”
听到基尔的回答,家臣们不是焦急了,就是一脸的疲惫。那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毫无进展。既然如此,皇子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我有不听从您命令的理由”
“说什么?”格鲁再一次坐上御座嘲笑道,“明明不敢拿出证明身份的证据。这不是正是说明你是冒牌货吗?”
“真是难看” 欧鲁巴重复说道。
“这话听起来真是让人难堪。在家臣的面前让我赤身裸体,您不就是想要羞辱我吗?”
皇帝缩着肩膀嗤笑着。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别再玩弄文字游戏。”
“不,这不只是文字而已” 欧鲁巴说着当场站了起来。
欧鲁巴提起跪在地面的膝盖,笔直地抬起脑袋,挺起胸膛直面格鲁。
基尔肩膀、背上那沉重的黑色斗篷垂下来,凌乱地落在自己脚边,群臣屏息看着那身姿,那宛如站在同一高度相视而望的皇帝与皇太子,实在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就在格鲁要说什么之前,欧鲁巴开口说道。
“要说的话,我还未将所有的事情禀明。为什么我会到这里来?为什么我做出觉悟要讨伐梅菲乌斯士兵?要是这些不能被陛下认同的话,我也不配让陛下有所期待了。”

大臣们发现在说完话的欧鲁巴脸颊上还留着一道泪痕。
恐怕欧鲁巴自己都不明白,这眼泪究竟是被高昂的热情所催动,还只是一场演戏?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不可以退缩,必须要打破这不合理才行。不然就是对信任我的人的一种背叛。”
“什么”
“罗格·赛伊昂、奥丁·洛鲁格、伏路卡·巴兰、由拉伊亚·麦特,他们每个人都是陛下培养的家臣。是为陛下战斗,奉献生命的忠臣。为什么他们会听从我的命令拼上性命战斗?他们不值得信任吗?他们向国家、陛下献上的忠诚之心就这么值得怀疑?您一直都是摆出那副态度,叫这里在场的家臣从今往后如何相信您?如何与您一同引导梅菲乌斯前进?”
说话途中,欧鲁巴的泪水早已干掉,眉毛如同在战斗一般跳动。
“您对我的侮辱,就是对赌上性命、名誉、家人而战斗的他们的侮辱。我不允许这种行为发生。陛下要是这么打算的话,我、我就会以‘不听从陛下的行为’来侮辱陛下。”
“侮辱,我?”
格鲁白色的胡须颤抖着。这次轮到欧鲁巴露出嘲笑。
“您难道忘了吗,父王?我的背后有比拉克,有涅达因,有阿普塔。在那里有罗格、奥丁、伏路卡、由拉伊亚等猛将以及众多的士兵。可是,我还是没有选择战斗到底的道路。我可以让索隆化为火海,用沾满血的剑刺破陛下的咽喉。皇子真假的讨论在战场上毫无意义。在一旦冒牌的皇子讨伐了真正的皇帝,从那个时间节点开始,真相成了虚假,冒牌成了真实,历史就是如此。”
恐怖的话语,悲凄的微笑,宫廷顿时失声。
基尔·梅菲乌斯的脸上仿佛沾着被飞溅到的鲜血。
现在皇子舔着嘴唇在等着,难道是要品尝这刚流出冒着热气的鲜血?
是的,皇子基尔·梅菲乌斯之所以站在这里——正是因为他经历了无数严酷的战斗,沐浴同胞的鲜血才得以与皇帝站在同一立场——现在皇子同样要为了自己的正义,在渴求着同胞的,不,父亲的鲜血,皇子纯粹地想要与之战斗。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威胁我吗?”
“哦呀,父王,您生气了啊。那么,你只要一声令下,您那忠臣的臣子就会将我着蠢货抓住,投进地牢——可”
“什么?”
“可是,如果那时我基尔·梅菲乌斯同样下命令的话”
欧鲁巴左右张开双手面向家臣。他的手仿佛被鲜血浸透,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入地面。大臣们不禁慌乱,动摇起来。
“诸位,不要动”欧鲁巴隐去笑容着朝左右射去锐利的眼神,“要是乱动的话,违背下任梅菲乌斯皇帝命令的人,可是要被送进剑斗场的哦。”
梅菲乌斯的大臣们立刻当场站直。欧鲁巴的嘴角再次泛出微笑。
“……就像这样”
“你!”
欧鲁巴踏出了一步。那伸出的脚尖仿佛触动无形的水面,一道道的波纹四散开来。凡触碰到着波纹的人都无法动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是看着年轻人一步步走向御座。
格鲁的脸终于被愤怒撕裂。他的眼角皱纹处裂开,双眸吊起,死盯着一步、两步、散步走上来的欧鲁巴。
“不过是无法拿出皇太子证据的蠢货垂死挣扎罢了”
“您在害怕吗,陛下?”
“什么?”
“快快下令不就好了。将冒牌货抓住,速速拖出去,讨伐谋反者——您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是的,父王您在害怕吧。发出君命却无果而终,面对无人动弹的场面,您不禁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欠缺作为皇帝的资质?自己该重臣面前又如何证明自己呢?这样好了,父王,您亲手解决我不就好了嘛。没有人掩护我,您也不用担心没人不听您的话。”
欧鲁巴又迈出一步,靠了上去。
那里有比皇帝更要炯炯有神地看着一切发展的伊莉娜·梅菲乌斯。还有旁边在瑟瑟发抖的皇后梅丽莎·梅菲乌斯。
“陛、陛下”
忍不住发出这一声的时候,基尔·梅菲乌斯沿着通向御座的阶梯,面向皇帝。
众人没有动弹,只是屏息守望着。也许那里会有某个答案。将这长久支配宫廷的平稳、倦怠,还有恐怖都席卷而去,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但一定有一阵新风吹进里这里。
格鲁·梅菲乌斯再次从御座上站起来。原本手中的法杖落到地面发出声响滚动着。同时,格鲁将手伸进怀里,接着手上出现了一把散发着黑光的手枪。
“陛下!”
那不是梅丽莎的声音,而是几个家臣重合在一起的喊声。
格鲁双手举起枪瞄准了欧鲁巴的脑袋。
欧鲁巴的脚步一瞬间停止了。
“蠢货,真是蠢货!”格鲁咧开长满胡须的嘴巴痛骂道。
“我知道你小子的计划。就算让你闭上那张向我发誓忠诚的嘴巴,使用那把向我起誓忠心的刀剑,也无法贯穿你这个叛徒。那么,就让我来给一切画上句号。让这个谒见之间溅上鲜血。可是!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之后你那所谓忠臣的嘴脸究竟会遭遇怎样的命运!”
宫廷中突然骚动起来,哇哇——那宛如悲鸣、怒号,却奇妙地如同孩子气一般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
这里——
(做最后的赌注)
迈出步子的是欧鲁巴。可是就在这个瞬间,与格鲁共有同样感情的人加入进来。
虽仅仅是一人,却大幅左右了未来的发展趋向。
她站了出来,以仿佛要从阶梯上摔下去的势头,冲到了欧鲁巴的身边。
她是公主伊奈莉·梅菲乌斯。
众人,吞了口气。
伊奈莉那瘦小的身体紧紧地黏在了基尔·梅菲乌斯身上。
简直就像在皇帝和皇子刀剑交锋的间隙,冲进二人之间充当基尔的人盾。伊奈莉回过头去。
“陛下”
伊奈莉颤抖的喊道。
“陛下,请您住手。身为父王,怎么能攻击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伊奈莉再也无法忍受了。请您,请您住手吧。”
“从那里走开,伊奈莉”
皇帝劈头就是一声痛骂。
“走开,伊奈莉”
皇太子也同样喊道。
可是,伊奈莉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要”“不要”地摇着头,更加紧紧地贴住基尔的胸口。
“为何我伊奈莉会认错义兄?为何我伊奈莉要放任你们二人争斗不管?你们两人都是忧虑这梅菲乌斯、群臣、百姓的人,正因为你们两人担忧国家的未来,所以才会发生冲突。可是,还不够吗?流淌的血,被剥夺的生命,还有那无数的战斗,这些都还不足够吗?”
“给我滚开,伊奈莉”
皇帝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枪口依然瞄准着欧鲁巴。
“他是皇太子?他只是一个盯着王座,不知深浅的篡位者。既然你要庇护这个男人,那么——”
“好啊”伊奈莉飞散着泪水,高声地盖过格鲁的声音。
“这位正是真正的基尔·梅菲乌斯殿下。我伊奈莉一身担保。要是对我的话不屑一顾,连我的心都要怀疑的话,好啊,请您,也一并击朝我开枪好了。”
伊奈莉·梅菲乌斯现在面对正是一生一次的决胜场面。
格鲁与基尔的激烈辩论让宫中产生了动摇,伊奈莉从旁观察发现某种倾向。
就在基尔不断进攻,看到家臣们想要支持新的英雄的时候,格鲁便用压倒性的支配力将皇子打倒,如此一来大臣只能认为能够奉献忠诚的除了皇帝别无二人。
可是就在格鲁决定胜败的瞬间,基尔卷土重来。
终究皇帝还是说出了恐吓的言语。将忠言直谏的大臣投去喂龙,把跟随皇太子的将领家人处刑。皇帝这张轻易说出威胁的嘴巴,在那些常年侍奉梅菲乌斯的家臣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要是不服从陛下,难保明天不会成为龙胃袋中的食物。
正因为如此,家臣们都在迷茫。此时不肯面对被叫来的皇子与皇帝的战斗,对那个毫无犹豫将梅菲乌斯的未来葬送黑暗之中的皇帝,再继续听从他下去真的好吗?
就在这个瞬间,伊奈莉行动了。要将分成两派的人心汇集一处,必须要有一个抱有赴死觉悟的人才行。而此时行动的不是数次超越生死的武者,而是一个带着煞白面容内藏纯洁灵魂的少女,那产生的效果自然是不可估量的。
格鲁·梅菲乌斯满脸的憎恶,可是对准的枪口毫无改变。
过来——
“陛下!”
发出声音的是尹德尔夫·约克。
他和费德姆同样是反皇帝派。他终于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尹德尔夫声音颤抖着说道。
“我,我尹德尔夫·约克有一事相求,那位殿下肯定是真正的皇太子殿下,请您将枪收起来。”
伊奈莉的行动与他的言语呼应着。
“陛下”
“陛下!”
“求您了”
“居然要枪击皇女殿下,实在,实在是太乱来了。”
群臣们声音交替着说道。
此时聚集起来吹向一个方向的风,拂动波纹,掀起浪潮,散发出巨大的能量。
格鲁·梅菲乌斯的眉间紧紧挤在了一起。
同时,他扣动手中的扳机。
“呀——”
一声悲鸣涌出。
欧鲁巴强硬地将伊奈莉·梅菲乌斯从身前推开,面向阶梯上方的欧鲁巴听到了扳机叩响的声音。
每一次,都没有发出枪声。转轮只是空转。(类似左轮手枪)
一共重复了三次。
察觉到这点的时候,欧鲁巴在阶梯中途停下了脚步。家臣们一个个地送上喝彩。
可格鲁又一次地扣动扳机——
做出这个动作,接着手便落了下来。置于腰间的手枪微微震颤。
“这样啊”梅菲乌斯皇帝嘟囔着。
呼—粗重的鼻息卷起白色的胡须,之后他转过身大笑起来。
欧鲁巴也好,被推到地上的伊奈莉也好,梅丽莎也好,家臣们也好,大家都好像被咒语舒束缚,或者是刚刚经过一场狂奔一样而无法动弹。
“你赌上性命的觉悟,真是漂亮”
欧鲁巴听到耳朵的话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格鲁——这个长期统治一国的男人,在这个瞬间想到什么。
但是现在的欧鲁巴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知道。
可是,格鲁没有擦去额头的汗水,气息也没有丝毫紊乱,仿佛方才和欧鲁巴针锋相对就好像虚假一般,他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
“好吧”
格鲁接着说道。
“你正是我的儿子,正是梅菲乌斯的皇太子基尔。不只是你,伊奈莉和我的家臣们都是最好的证据……你的愿望,我确实收到了。立刻编成军队,前往恩德救援。我允许罗格、奥丁、伏路卡、由拉伊亚的军队从这索隆通过。”
皇帝如此宣言。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6-8 13:39 编辑


1、
(皇帝陛下终于承认基尔皇太子殿下了。)
从宫中早早传出的情报,让城内的百姓们欢呼雀跃。
皇帝与皇太子彼此对峙的细节被添油加醋地城内传开了。
“皇子殿下真不愧是英雄。‘您的误解让我情何以堪,您干脆杀掉我好了’皇子说着就把脖子伸了出去”
“陛下真是让人钦佩,看到皇子愿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说‘这才是皇族最好的证据’,便承认了皇子殿下。这是陛下给皇子的试炼啊。真不愧是尊贵之人的考量,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度的。”
“嗯嗯,那接下来就是加贝拉公主的事情了。”
“公主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的时候,该是与皇子举行婚礼了吧。”
现在的索隆已经被恭贺新婚的气氛包围了。
同胞之间不再自相残杀,百姓也不用担心索隆会化成火海整日担惊受怕。再加上皇帝承认了皇子,梅菲乌斯与西方也可以友好往来了。
“难道说战争结束了?”
“不,基尔殿下不久后要率军前往恩德救援。”
“牛逼。明明殿下刚刚平定了涅达因。真是一位忙碌的皇子啊。”
阿里翁从东方派出大军而来的情报早就传开了,他们的矛头是恩德。要不是爱操心或者是热衷国家大事,对老百姓而言这不过是他国的问题而已。
对梅菲乌斯而言,内乱终于结束,众多的人相信以后将迎来和平与繁荣。


“这不是皇太子殿下嘛”
“基尔殿下”
基尔·梅菲乌斯在宫廷中走着,擦肩而过的贵族们纷纷摆好姿势行礼。皇子轻轻地挥手致意。
“罗格他们呢?已经传令过了吧。”
“后天就回到达索隆” 皇子向身后的士兵确认种种事项。
“哈曼商会的答复如何?”
“三艘巡洋级别的飞空船已经准备好了。五架飞空艇也收进了仓库,随时可以发动。”
“派往恩德使者还没回来吗?”
目送的皇子的贵族们看着眼前的情景。
(哎呀)
(恰如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走着呢)
贵族们窃窃私语。
虽然皇太子与索隆派出的梅菲乌斯士兵交战没过多久,可是贵族对基尔·梅菲乌斯都没有表示怀疑或者担忧。
虽说还是可以窥见一些不满、生气的人,不过大多数的人。
(真不愧是面对陛下一步也不退让的人,实在胆魄惊人。)
他们发出这样的感叹。
不过对这几天让这个索隆传言四起满城风雨的主角基尔·梅菲乌斯而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不少。而且时间也不充裕。
吉冈港口的阿里翁舰队到达虽不足半月,不过就算已经拉开战端也毫不奇怪。当然,恩德方面对这第一波进攻肯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短期防守肯定不成问题。可是阿里翁接下来要是派出第二支、第三支援军的话,那么就长期战争的角度来看,在这战争的初期沉重打击敌军是十分必要的——欧鲁巴如此考虑着。
正因如此梅菲乌斯和加贝拉携手作战支援恩德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比如陶利亚就是如此。)
从这往西是都市国家陶利亚,它是与梅菲乌斯长期争斗的宿敌。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反过来看,在很长的时间内,梅菲乌斯根本拿陶利亚没办法。梅菲乌斯常备军超过陶利亚五倍之多,可是渴望霸权的格鲁皇帝仅仅进攻陶利亚两次,反而阿克斯侵入梅菲乌斯却不止三次。
原因在于陶利亚的背后,有着零星分布的泽鲁陶乌拉一系的诸多小势力。他们平常互相重复各种小冲突,可每当外地入侵,却令人吃惊地团结起来将其驱除。
他们的剑尖还滴落着敌人的鲜血,然而却与这样的敌军并肩作战,共同面对“陶乌拉的敌人”。
正是如此,所以才不能轻易地对陶乌拉地区的诸国出手。
这也好像是现在的梅菲乌斯、加贝拉、恩德之间的状态。
正因为阿里翁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对手,彼此的关系才尤为重要。
所以,不管是战争初期胜利也好,推进战线也好,都必须在战场上让梅菲乌斯、加贝拉的旗帜飘扬。
而且看到三国同盟,北部的吉冈以及沿岸诸国的反应也会发生变化吧。目前吉冈是协助阿里翁的样子。可是以后,相邻的三国已经走向联合,接下来协助三国对抗阿里翁才是贤明的选择。
所以欧鲁巴在索隆与皇帝直接对决以来,他几乎都是不眠不休地工作,连过了多少天都没什么概念了。
只要有从恩德入手的情报,欧鲁巴都会展开会议室的地图并在上面标注好。还有欧鲁巴还通过哈曼商会联系在索隆的商人共会,将那些在恩德有经商经验的商人聚集起来,尽可能的丰富有关地图的情报。
对欧鲁巴来说,他从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再怎么详细调查地形、气候、风土人情都不为过。
在欧鲁巴忙着这些的时候,他的得知了加贝拉援军出发的消息。
担任指挥的是泽诺·阿维尔王子。部队构成:猛虎骑士团一千二百人,穴熊骑士团三百人,西方武者军团七百人。
(话说,泽诺王子没问我方的意图吗?)
欧鲁巴一脸疲态的容颜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欧鲁巴所指的自然是邀请西方作为援军,经由阿普塔派往加贝拉的事情。
当时泽诺王子被暂时从猛虎骑士团分离开来,欧鲁巴也不是傻乎乎地就把这支部队送去给他补充兵力。
欧鲁巴考虑到,加贝拉的国内关于派兵支援的问题上意见并不统一,此时这边派去支援部队多少会对做出支援恩德决定产生积极作用。
(如果,如果说我在这索隆被杀了)
即使自己的身份曝光,那不堪入目的奴隶尸体被晒出来,也会造成原本是梅菲乌斯宿敌的西方却打着“基尔·梅菲乌斯请求支援”的旗号派出部队,看在与基尔的友情,为了从外敌那保护同盟国而与阿里翁战斗的事实。
“在索隆被处刑的奴隶是皇太子派去的替身”
像这样一种说法便会产生,如此一来梅菲乌斯的舆论也不会偏向攻打西方了。要是皇帝使用强权发动战争的话,那么民心就会背离,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有心之人,即使带着个人的欲望也好,他都会选择与皇帝对立的道路吧。
欧鲁巴曾有这种想法。
这是将自己的死提前的计划,当然不是欧鲁巴的本意。不过,比起阻止与西方的战争或者实现与之相关的眼前目标,欧鲁巴更有某个不可退让的信念在促使他这么做。
那便是欧鲁巴再一次作为皇子站起来时决定的目标。要是置这个目标不顾,就算是被众人期待着登上御座也是毫无意义的。
(原本欧鲁巴打算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做。)
转轮轻轻回转的声音现在依旧在耳边回响着。
那是皇帝格鲁扣动扳机的瞬间。
那个时候格鲁燃烧的眼神中确实饱含了杀意。皇帝应该是带着杀死假冒基尔的目的开枪的。可又为什么没有装子弹呢?像格鲁这样的男人,如果真的一开始就将没有子弹的枪带在身上,那么他是将这点忘记了而开枪的?
(是想试试运势?)
欧鲁巴如此思考道。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我下定决心去索隆之前,自己的预测全都正确的。
格鲁已经走投无路了,或者比欧鲁巴预想更要严重。
原本向皇帝献上剑与生命的武将们一个个投到了皇太子的旗帜下,原本敬爱崇拜皇帝的子民,阿普塔、比拉克、涅达因却都十分欢迎皇太子的统治。
所以格鲁选择了直接对决的道路,必须在最可靠的部下们面前,毫发无伤地将冒牌货的皮给扒了。
但在格鲁知道自己失败的时候,他带着试试自己运势的想法将子弹装入枪膛,可是子弹却忤逆了他的意思,此时此刻格鲁知道运势早已离他而去。(应该是只装了几发子弹。)
这个瞬间,比起皇帝那愤怒的要自己于死地姿态——更为强烈的印象留在了欧鲁巴的心中。
他是一个孤独的老人。
他就像一个相信凭借自己的高度影响力与指导力依旧可以带领弟子们,可是周围的人却担忧起他的年龄而让其颐养天年,即将隐退的职人一般,他的眼神疲惫,猛地一声屁股落到了王座上。
(那就是皇帝。)
(那就是为政者的穷途末路。)
欧鲁巴心中闪过了那样的言语,不知道附着的感情是可怜他呢,还是侮辱,或者说是感叹。
不过,在好不容易胜过皇帝的欣喜面前,这份心情不值得一提。

不知道什么时候,欧鲁巴走到了索隆的龙舎。也许是平时的习惯,每当要发生战斗,欧鲁巴都会按耐不住要四处查看各地准备情况。
就在走进龙舎的时候,传来了一声与这里不相称的女性声音。
她是凤·蓝。就在前几天,她乘着从比拉克而来的飞空船刚到达索隆,就立刻跑去了龙舎过起了照顾龙的生活。
这个龙舎就在以前自己组建的近卫队宿舍的附近,而且与飞空船着陆场相接。看到栅栏那边面向这里,牙齿闪闪发光,脚踩着大地发出声响的龙,看着在一旁照顾龙的凤·蓝身姿,欧鲁巴突然有了一种自己这是真的回到索隆的实感。
欧鲁巴看到栅栏那头一只中型的拜安任性地朝这边蹭过脸来。
“是你啊”
欧鲁巴微笑着抚摸着它的脸。当然,在蓝所乘坐的那艘飞空船里也有她以前照顾过的龙。就在唾液垂丝的拜安张开嘴巴的时候。
“哎~”
凤·蓝带着笑容走了过来。
“什么嘛”
“欧鲁巴也能分辨龙了啊”
被她这么一说,欧鲁巴才察觉到。刚才发出声的那头龙和自己还是有些因缘的。它是在图立尼亚战斗中果敢突击的伙伴。
凤·蓝突然说了个奇怪的请求。
“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吧。”
“名字?”欧鲁巴挑起眉梢,“记得你之前说过名字这种东西不是没有意义吗?”
“可我也说过我能教会龙明白这样的概念。”
蓝就像平时那样嘻笑着——不过对于那些不怎么了解她的人而言,这稀薄的微笑让人看不惯——欧鲁巴将手贴在拜安的额头上抚摸着。
“这个孩子明白欧鲁巴这个名字。我想比起这个,它更比其他的龙更想让欧鲁巴你认识。”
龙个体之间有差异的,可看上去又差不多。欧鲁巴多少对起名字这件事起了兴趣,很快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候补的名字。
“米露巴库”欧鲁巴说了出来。
在探寻记忆的时候,欧鲁巴在平常不会触碰的脑海某处徘徊,指尖自然地被其吸引。欧鲁巴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也许是他过去读过的某个英雄传记或者战纪中出现的人名或者地名吧。
“不坏,接下来就看这孩子中不中意了。”
蓝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从栅栏里伸出龙的面孔上。
就这样,在欧鲁巴进行各种准备的时候,罗格、奥丁、伏路卡、由拉伊亚这些将领陆续带着士兵返回索隆。
“老实说,听到殿下传我等回到索隆的时候,还真是有点不敢相信。”
罗格他们从飞空船港口下来时候立刻拜见了皇子。
“简直就像受到了赞颂英雄的百姓们热烈欢迎一般”
“罗格将军还说,‘不要大意,说不定身后会有狙击’,不断地警告我们呢”伏路卡说着。
“我们听到各种传闻”奥丁忍不住惊叹的神色,“可是无论哪个都是让人难以置信。究竟陛下和您谈了些什么啊,请您详细地告诉我们吧。”
“虽说没什么问题”
欧鲁巴缩着肩膀,视线看向屋内的某个房门。
“首先,大家不是还有比我更想见到的人吗?”
将军们一瞬间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欧鲁巴打响手指,房门被打开了。由拉伊亚先是发出了“啊”的一声,久经沙场的罗格屏住了呼吸。奥丁睁大眼睛,接着,他看向了欧鲁巴那边。
(不要紧)
欧鲁巴便是允许。
一开始将军们还有些犹豫,但果然最先感情爆发的还是诸位将军中比较年轻的由拉伊亚·麦特。
他走向了双亲和年轻妻子的身边,奥丁也好像被吸引了一样,走近了妻子和女儿。接着,罗格和妻子、儿子的距离也缩短了。
他们呼喊着对方的名字,紧紧拥抱。
曾经那个勇敢的奥丁女儿兰妮·罗鲁格将脸埋在了父亲的斗篷里哭泣着,看着她样子,就想起了那个不靠谱的罗格的儿子罗姆斯·赛伊昂应该尽情地挥洒泪水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才是。
“让你们受苦了”
罗格说着摇着脑袋。他流着泪微笑着说道。
“我听说了,你一直在鼓励着母亲她们。无论是在被士兵抓走的时候,在被投进监狱的时候——真不愧是继承了父亲的血脉,赛伊昂家的年轻武士。”
罗格将手放在了儿子的头上。罗姆斯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果然经不住落落下泪水,结果粘到父亲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这个场面,黑铁剑团团长伏路卡·巴兰只是微笑着守望他们。欧鲁巴走了过去。
“真是意外呢”
“您这是说什么?”
“我曾经让部下将伏路卡的家人叫过来,可是他们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没想到你离过三次婚。”
“该说我是缺德吧”
“但是至少可以带小孩来吧,结果所有人彼此看着对方的脸,场面一下子就乱了,士兵们脸色发青地报告情况。”
“最初那位妻子在内共三人,第二位加上儿子共五人,最后那位共二人,不知道为什么彼此关系特别恶劣。”
“让您费心了真是抱歉。只是第一位妻子说,你别再出现我和儿子的面前;第二位说只要我一接近就会昏倒;第三位……”
(鬼才想知道啊)
欧鲁巴把将要说出的话语吞回了肚子,他拍了拍伏路卡的肩膀。
伏路卡是一个温厚和十分冷静的人,欧鲁巴虽然对他在家人面前是个怎样的丈夫,怎样的父亲挺感兴趣的,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追究为好。
部队整编顺利进行着,但是伏路卡被安排到了涅达因。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此时所指的万一,是针对索隆的。
皇帝说,“露出你的背来”
当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格鲁肯定知道了欧鲁巴背后烙印的情报。世人很想弄清楚皇帝与皇太子之间究竟进行怎样的对话。这对欧鲁巴而言,一切都还没结束,反而真正的磨难从现在开始才对。
罗格·赛伊昂的部队也回到了比拉克。这次他的空中运输、空中攻击部队都加入了由风云弓团。欧鲁巴自己率领近卫队四百人,骑龙队、骑马队各二百人,奥丁的枪兵队四百人,以及担任运输人员任务的由拉伊亚的三艘巡洋船出征。
奥丁将军作为预备兵的五百人被安置在索隆待命。为了收到消息立刻出发,从哈曼商会那里借来的飞空船随时做好了起飞的准备。
在伏路卡和罗格从索隆出发的时候
“拜托了”
欧鲁巴握住了两位将军的手。
欧鲁巴将伏路卡·巴兰这个人,当做可以托付背后的男人。
欧鲁巴十分器重他。在战场上,帕席尔、基里亚姆都是可以将身后交托他们,而在这视线不可及的地方就要拜托伏路卡了。
(要是这个男人在后方的话)
他是可以让我不管后方尽情战斗的贵重人才。
伏路卡没人没有武艺,所擅长的也只是屡败屡战的强韧精神。在完全不欠缺以如大火一般攻陷敌阵为信条的梅菲乌斯猛将之中,他可以说是一个被埋没了的人才。欧鲁巴实际上在图立尼亚与之交战深有感触,要是给他一个可以展现自己的舞台,那么他早就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了。
伏路卡确实感受到了皇子对自己的高度评价,他紧握着欧鲁巴的手、斗志昂扬。
“交给我吧。殿下才是要小心。听说阿里翁是少有的拥有魔道士组成的部队,您可别被奇怪的法术蛊惑了。”
“我明白的”
(在西方的时候我可是被好好地款待了)
当然,欧鲁巴没把这个说出口。
虽说要小心魔道士,可实际上欧鲁巴也没有对付他们的好方法。不过欧鲁巴实际上有与之作战的经验,就算是魔道士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就比如格尔达这个男人,他要大肆行动背后也需进行各种必要的准备。
先不说我方进攻阿里翁,可不能让这些魔道士在恩德的境内进行大规模的法术准备。欧鲁巴如此考量着。
在罗格、伏路卡出发的第二天,恩德方面终于传来答复了。
可是使者带回的书信不是艾力克公子的亲笔信,内容也是不明确。信上也只是对恩德现状进行了说明,也不知道要不要接受这次援军,真是暧昧不明。
(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欧鲁巴这样想到。在联络不上艾力克公子的情况下,要等着回复也太花时间了。
不管怎么说,加贝拉已经派出了援军,再怎么样也不能只让梅菲乌斯一国落后。
所以,欧鲁巴先让部队从索隆出发。为了在得到正式求援时候能够快速出动,预先将部队移动到东边的伊德隆。
本来在跟皇帝吵过没多久的现在,应该表现出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而搞一个盛大的出征仪式,但时间紧迫。
省下特意地跨着马匹横穿城市的时间,直接用飞空船将部队空运到伊德隆。
虽然行动突然,但是士兵都麻利地准备进军。
欧鲁巴只要一声令下,士兵们就会快速装备好,拖着骑龙战马上船,并将已经装入船上的军需物资再清点一遍。向伊德隆发出传令后,飞空船出发的准备很快就完成了。
欧鲁巴自己在王宫房间内换衣服,腰上挂着佩剑。
太阳已经西下,室内一片赤红。
欧鲁巴一瞬间瞥了一眼桌上的假面。
假面反射着夕阳,如要灼烧欧鲁巴眼睛一样闪耀着。
欧鲁巴伸出了手。
可在还不到半途的地方将手收了回来。
“丁”
欧鲁巴喊出了侍从的名字,丁正在检查具足。(具足,类似日本武将服装那种东西。)
“在”
少年抬起了头。
一个十二三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他知道欧鲁巴是剑奴隶,平常服侍作为皇太子的欧鲁巴。欧鲁巴直勾勾地看着他。
“拜托你留守”
 “我明白了”少年昂起头回答,“我会始终保持房间整洁,开窗换气,每天都会更换鲜花,随时等候着殿下归来。”
欧鲁巴点着头说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如此,我很感谢你。”
欧鲁巴说着,丁一瞬间瞪圆了眼睛。
“殿下”
不知道为啥是质问的语气。
“怎,怎么了?”
“实在是愧不敢当。身为人上之人,对我们这些做杂活生存的用人说‘我很感激你’可是不行的。您这么说的话,反而会让对方怀疑有没有‘你小子在我背后是不是做了别的什么’的言下之意。”
丁这么说道。说起来,最先教欧鲁巴贵族礼仪的人就是丁。站姿、走姿、言语表达,开玩笑的方式等等一一交给欧鲁巴。丁可是不比剑奴隶监督官的格威差的恶鬼教官。
“好了,这种情况下您该说‘跟平常一样’才行”
“我知道了……那,跟平常一样……”
“是,我会一如往常”
丁目送着欧鲁巴离开,眼睛也闪耀着赤红的光辉,他没有对欧鲁巴再说什么。这一如往常的样子,正是他穿上铠甲对欧鲁巴进行的支援。丁就这样留在了房间里。
飞空港的士兵已经整顿完毕。
帕席尔、基里亚姆、凯因、米格尔等剑斗士也都在。
“出发!”
欧鲁巴——基尔·梅菲乌斯命令道。
“别舍不得祖国,那样会让你提不起剑。但是,也别想着舍弃一切一去不返。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那就是我们的力量之源!”
“是!!!”
将军士兵们都低下头,长枪枪柄敲打地面,黑压压的步枪高耸入天。
基尔·梅菲乌斯军在太阳下山之前乘坐飞空船驶向天空。
2、

“陛下”
有一人唤出声来。
格鲁·梅菲乌斯从刚才就一直坐在床上,也没有更换衣服。
今早的朝会也没去。
平时,格鲁就是在早餐的时候也会召见起来拜见的大臣。
(是不是陛下的身体不适呢)
听到这个传闻前来看望的人不断增多,可是格鲁都让侍从将他们挡在了门外。
之前皇后梅丽莎进入了屋子,但进行怎样的对话格鲁已经不记得了。只不过最后,屋内传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那之后又过了许久。
“陛下”
传过来一个声音,好像还有人在,格鲁漠不关心地挪动视线。
“嚯”皇帝念叨,“是吗,还在啊”
“今天天气不错啊,格鲁”
带着一脸理所当然不需皇帝许可便可以呆在这里表情,他走向了房内被拉紧的窗帘处。
“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黑暗中?拉开窗帘,看看庭园多好。天空蔚蓝,秋风凉爽。索隆的人们迎来了难得和平的早晨。年轻的男女在散步,老人们也在往来闲聊。”
“——”
“看着他们生活,听着他们声音就足够了。这就是我们的世界啊,格鲁。对我们来说,能做的也就是看着这个世界。特别是对我们这些上了年纪,将以后的事情交托给年轻人的老人。”
“老朽吗?”格鲁嘟囔着,“普通的人觉得那样就好了。人老了,然后死了便是。但是我是皇帝,肩负一国,我的世界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您真是一个可怜的老人”
不如说说话的这个人比格鲁更甚。
“所以说年轻的时候没什么关系,那是的你偏偏将手伸向无法够着的地方,偏偏要去看那无法看到的东西。所以啊,格鲁,要是借非人之力将其完成,您自然破绽百出。”
皇帝怒目而视。
“您确实很强大。亲眼目睹母亲被龙杀死,一心觉得这是父王过的你,想着要成为比任何人都要强的君主。为了肩负起整个国家,你放眼四方,听取所有声音,一看到不稳势力抬头就立刻将其击溃,努力让国家走向平稳。”
“——”
“我等全力支持您。特别是您的妻子拉娜殿下,不因循守旧与您感同身受。在我们家臣起争执的时候,拉娜殿下会率先调停。殿下时而是您盾,时而是您的箭矢,她比我们家臣任何人都要给您助力。可是……”
“别说了”
“但是拉娜殿下过早地,过早地去世了。就在生下所盼望的孩子之后,简直就像被吸干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结果,您和拉娜殿下都没怎么过过夫妻般的生活。”
 “别说了。”
格鲁在床上咬牙切地说道,可是声音没有停止。
“您在害怕,害怕自己不再强大,害怕亲近的人的死会让自己变得懦弱。母亲那件事也是如此。您不得不去找让自己悲愤的理由。那必须是某个人的错才行。那个时候,您将它当成了父王的错。而这次,又是谁的错?所以,您又一次找了借口。那是拉娜殿下的错,那是拉娜殿下太过软弱的错。”
原以为那话语如狂风暴雨般激烈,哪知却是如细雨落到地面荡漾起轻轻波纹一般,有节奏的说着。
“您是一个讨厌弱小的人。您让自己强大起来,结果却无法忍受世间各种各样的弱小。不管是对自己也好,对他人也好。所以,您憎恨宛如将您抛下不管的拉娜殿下,也无法容忍她的儿子越来越像他的母亲。所以,你才会将他——”
“别说了!”
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大声吼出来,趴在了床上。
窗户被紧紧地关闭,沉重的帘子纹丝未动。
“陛下”
门外传出了另一个声音,格鲁抬起头来。室内只有梅菲乌斯皇帝一人,没有其他任何人。对此,格鲁丝毫没有惊讶。他很清楚刚才一直在说话的那人是谁。
门外犹豫了一会再次传来声音。那是担任皇帝警备任务的士兵传达有新的访客到来的消息。格鲁的眉毛挑了起来,就在他想“我已说过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如雷声一般斥责的时候,他忽然肩膀卸去的力气,下达了入室的许可。
“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事?”
出现的是龙神教的使者。他就是皇帝与皇太子对峙之前,出现在屋子里的那个老人。
“按照计划,将冒牌货的正体曝光立刻处刑。这样一来便可去除忧患,一切都可以按照预定进行。”
“去除忧患?”
格鲁回答的时候发出了冷笑。
“你们能感受到这非人的无形之物吗?那份思念(想法)已经强得无法想象了。看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嘛,将人当做棋子的你们怎么可能知道。要是我强硬地将冒牌货给处死了,一切真的会按计划好起来?你们在操纵人的命运之前,先了解一下这人世为好。”
“——”
“下去吧。不管你们企图要做什么,下次再说吧,我有点累了。既然谈不拢,改天再谈吧。想要一个空置的地方给你们玩乐也行。”
龙神教的使者没有告别就离开了。

那之后没多久。在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一个老人伏在了床上。
他在龙神教的长老众之中,被称呼为长老、担任指导者的人。但他在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中也算是比较年轻的了。
可是,就在这几天皇帝根本不现身人前的时候,他一下子老了十岁、二十岁。
“格鲁那家伙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吐出的声音十分微弱,时而还咳嗽起来。
“他变软弱了。真是难看啊,看来他也和这世上的其他人一样,没什么不同。年轻的时候野心勃勃,可是人以上了年纪,便将这视野所能看到的全部——风景、世界——当成了自己王国而感到满足。结果,最初年轻时候抱有的野心连一成都没达到,自己却觉得‘这样的人生也不坏嘛’,如此怀念吧。”
周围一片安静。
仅仅只有这一个老人竖着耳朵听着。
神殿的天井很高,就算再怎么凝视,也无法穿透这被黑暗支配的空间。
“明明只差这一步,没想到这一步却这么遥远”
长老死盯着暗处,嗫嚅道。
“想想,魔法王佐德伊阿斯、西方泽鲁·陶乌拉的司教格尔达都是如此。不管计划的多么周详,不管再怎么差一步就可以实现目的,可结果就是失败了。然而,那时明明可以更进一步的。那个时候我所感受到的一步,现在看来就好像上百步一样,我一次又一次地认识到了这点。”
喉管就好像灌进了狂风暴雨,老人猛烈地咳嗽起来,同时还像是让谁听着那样继续说道。
“佐德伊阿斯探究从人体抽出魔素的法术,格尔达聚集那些信仰复活龙神的游牧民族,说要将龙神之爪取回。众多的魔道之法被解析,同时也诞生了新的法则。通路被安置在世界各地,魔素供给的回路也得以构筑。真是白白了浪费了很长的时间与生命。从刚生来的婴儿,到变成老人迎来人生的终点,这么长的时间究竟重复了多少次呢?——终于,在这梅菲乌斯,愿望就要成型——”
(需要什么契机呢)
长老的声音时而不想让他人听到一般失去力道,只是孤独地缅怀着什么那样低吟。
“对了,就是在圣临之谷的时候,从暗杀皇太子和王女失败那一刻开始的。格鲁斩断对尘世的迷恋,定要引导加贝拉与恩德命运,彻底颠覆大陆中央的势力关系。”
(西方那时也是。让那个叫雷因兹斯男人担任新的格尔达来试探巴鲁巴洛的反应。明明还准备了我曾留下的神殿遗迹,打开了通向梅菲乌斯的回路。)
“可他们被干掉得太早了。现在已经不能重新构想命运之图了。那一定是疯狂命运的滚轮。那时因为我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而且必须为了下次行动做好准备,所以才将他放在一边不管。要是当时调查清楚的话,那个拥有疯狂命运的当事人之命运光点,一定会强烈地显现出来。”
褐色肌肤的老人再一次地激烈咳嗽起来。瘦削的手不断痉挛,猛烈的喘息像是要榨干他的生命一般持续了一会。
“已经不能再犹豫了。我得抱着毁坏掉一半命运之图的觉悟,将这个不稳分子除掉才行。扎菲尔,扎菲尔在那?”
“在此”
声音传过来,但无法看到身姿。
不对,发出声音的只有那个跪在床前的老人。但是他不是那个西方被称作扎菲尔的男人。现在老人的身体颤抖着,张开的眼睛痉挛着,发出了扎菲尔的声音。
“这次要确实地干掉皇太子基尔。地点就在战场。那里发生什么都不会奇怪,还能减少用魔道技术介入命运之图所产生的代价。库菲也一同前去,一定要完成任务。”
“是”
扎菲尔的声音回应道,此时另一个声音夹杂着说出来。
“关于巴鲁巴洛,该如何处理?”
那个声音问道。仅仅是轻声地问了这一句,喉头的肉就猛烈的震动着。
“那个人就好像被巴鲁巴洛守护着一样,”
“现在虽然不想和巴鲁巴洛扯上关系,可是也不能让他们妨碍了。”
长老暂时思考了一会,接着说道。
“我允许十二人之死”
长老说出了这样奇妙的话来。
“即使做到这种地步,还在可修复的范围内。听好了,从他们的死那得到的力量要确实地杀死基尔。重复一遍,不要犹豫。要是失败了你们下场就是那样。”
“是是”
扎菲尔的声音回答后不久,跪着的长老噗通地倒了下去。不久后,老人缓缓地起身,鼻子、嘴巴、眼睛都滴出了鲜血。
“接下来就是格鲁”
老人视线已经无法看到前方,只是逐渐干涸的嘴唇在蠕动着。
“本想着要悉心地引导他的,但他也是让命运疯狂的一人。既然不为我所用,那么——”
长老颤抖着抬起了放在床上的手臂,肉组织逐渐消失,骨头露了出来,很快便干涸地如木片一般。
“正好到了需要下一个身体的时候了,既然这样就让我成为格鲁吧。就算用强硬地手段也要再构筑命运之图,用强攻策略对付巴鲁巴洛——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把索隆,不,梅菲乌斯全境的百姓投进火里,也要在巴鲁巴洛面前展现出击退他们的力量。”
3、
在今年建国祭的时候,芙萝拉·梅菲乌斯已经十一岁了。
她是皇后梅丽莎女儿,也是伊莉娜的妹妹。
不像华丽庄重的母亲或者姐姐,她天生有些忧郁,出席社交场所的时候也稍晚了些。但是,皇帝也想着该逐渐地让他习惯周围的人,也该举办以她为中心的舞蹈会或者茶会了。但这种种的思虑都在以索隆为中心的地区发生骚乱后而被延迟了。
现在情况也不好。
宫廷中谣言四起,左右交错而过的大人们如同黑风一般将芙萝拉一个人留在原地速速离去。
实际上,索隆的宫廷在骚动着。
在皇太子归来谒见皇帝结束之后,内战结束,人们露出了欢快的表情。可是就在皇太子率军前往恩德救援后,人们不分彼此地突然紧张起来。不只是帝都索隆,梅菲乌斯各处兵马飞空船都动员了起来。
有人前往了涅达因,拜会了在那的伏路卡·巴兰。
“要塞的保卫任务真是不容易啊,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好了。”
如此之类还有,明明没有被拜托,“这是初期的军用资金”说着就把金子交了出去。也有人前往比拉克,请求与领主费德姆·奥林面谈。
“自从您给我送这封信,我一直都好好地珍藏着。我与您一样为国担忧。实际上,在谒见之间的时候,我也出言声援了皇太子殿下——”
也有做出很久以前就是“好同志”嘴脸的人来修复彼此关系。
在比拉克的罗格·赛伊昂,还有率领预备军在索隆待机的奥丁,他们都遇到了相似的情况。突然之间,至今为止都没怎么交往过的贵族、富豪、大商人都排着队,装出一副很亲近的样子求见。
当然驱动他们的是,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
皇子的存在感突然大增是造成这一状况的原因。而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却好像反过来了一样,这好几天都没有公开路面,他的存在感越来越稀薄。
“陛下那时候的样子真难看啊。”
“你看,那个时候不也是啊。陛下还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的过失。”
像这样抬出皇帝过去种种过失,进行责难的人也有不少。不过,这些人也看得到皇帝仍有巨大的影响力。如果路上遇到了皇帝派的克莱因·伊斯凡,或者在侍女陪同下走着的皇后梅丽莎,他们会立刻闭上嘴,面色发青,做出殷勤地样子目送他们离开。
简明扼要的来说,现在派系之间争斗激烈。
基尔和格鲁率领军队,开炮对轰的战斗已经过去,现在以宫廷王宫、贵族的宅邸或者密室、不会引人注意的地下娼馆为舞台的言语与立场的交锋开始了。已经不仅仅是两个阵营之间的冲突,它将皇帝、皇太子,还有更多的人都卷了进来。
要说他们现在常常烦恼的事情的话——
(格鲁皇帝的统治还能维持下去吗?)
(基尔皇子真的能登上王位吗?若是如此,又是什么时候呢?)
(为此,二人之间还会争吵吧)
也就是说——
(现在这个阶段,究竟是亲近哪个阵营对我们来说才是有利的?)
情况依然如此,他们虽一如平常地在相互问候,可却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对方心底的想法,几乎是神经质地在观察周围事态,总之就是要尽可能的收集情报。
这就好像前段时间席卷恩德公国的无形争斗剧。关于杰雷米亚和艾力克公子究竟是谁来继承大公的位置,意见分成两边。梅菲乌斯这里的贵族、将军们也是彼此交锋、拼命争逐。也就是説,无论是那个势力,无论在哪个国家,这样类似的情况根本无法避免。
一眼看上去,芙萝拉·梅菲乌斯不过是个年幼的少女。不过她绝不愚钝。她敏锐地嗅到了宫廷中弥漫的危险气息,不由得感到恐惧。
而且,这已经不只是男人之间的争斗了。
就在这几天,和皇太子基尔一样在索隆宫廷中名声大噪的还有一人。
伊莉娜·梅菲乌斯。
不用说她就是芙萝拉的姐姐。
她占据了宫廷势力图的一隅。不过话说回来,在皇帝与皇太子直接见面之前,伊莉娜不断地和有势力的贵族会面,让他们加入皇太子派。就在那场坊间传闻的谒见那天,伊莉娜采取了实际行动。她以自己的身体为盾守护了皇太子。
那简直就像守护国家未来的勇敢女性,拥有坚定意志、无限慈爱的圣母一般。百姓中甚至出现将她当成“另一个英雄”的风潮。
对于那些以前反皇帝派的人来说,现在必须要尽可能地缩短与皇太子之间的距离。如此一来,伊莉娜成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伊莉娜周边常常聚集着不少人,有请求面见的,有想赠送礼物的,也有高声主张自己是怎么怎么地支持皇太子殿下的——每天都是络绎不绝。
从某种意义上讲,伊莉娜成了皇太子派的象征。
之前也说过,有不少的人造访了比拉克的领主费德姆,然而这个大野心家不可能对“自己关键时刻缺席”这件事毫无想法。
(嗯。来会见我的人比我想的要少嘛。)
费德姆歪着粗壮的脖子思考着。对于那些想要联系上皇太子的人来说,伊莉娜反倒是成了与“基尔皇子的窗口”更合适的存在。
尽管比拉克的领主费德姆想快点赶往索隆。
“此时与帝都保持距离,留守比拉克等待皇子归来的样子,倒是更能增加我的影响力。”
他悠闲地考虑着。
那些人排着队千里迢迢地赶到比拉克面见自己,能很好地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与存在感。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费德姆小看了伊莉娜这个人。
当然小看她的不只是费德姆。
皇后、母亲的梅丽莎·梅菲乌斯也是遇到了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芙萝拉·梅菲乌斯已经敏感地察觉到,生母表面上心平气和,内地里却是怒不可遏。
芙萝拉无法忍受周围的气氛,便跑到了后宫母亲的房间里。
尽管事前已经通知过了,不过芙萝拉到的时候,母亲已经被大量的人群包围,她只好躲到了角落里。
本来按照宫中规定,后宫一室内不论身份高低,都不允许三人以上的男子聚集。虽说这个条文最近有名无实,但是这么的男人聚集在此,芙萝拉感到这里已经没了自己容身之处。
克莱因也在其中。他正是皇帝派的人物。看到母亲被这些人影吞没,芙萝拉顿时感到了恐惧。那个美丽、聪慧、被人爱戴的,让女儿憧憬的母亲,最近变得瘦削。
皮肤松弛,眼睛吊起,嘴角边的皱纹也十分明显,完全不像一个要生孩子的产妇。
芙萝拉的胸口抱着一只猫。它毛色雪白,是夏帕貓的一种。这只猫是建国祭的时候他国赠送的猫咪。它名叫艿鲁威。要是平常的话,只要视线一移开它,艿鲁威就会跑出去,让人追个半天。如今,这只夏帕貓和芙萝拉一样嗅到与往常不同的空气,它眼珠子咕噜噜地到处看着,呆在主人的手中一动不动。
突然,母亲尖锐地叫起来。
“伊莉娜,她是怎么回事!”
芙萝拉立刻抬起头来。
男人们悄悄地在说着什么,听完,皇后梅丽莎猛地拍了桌子。
“那个孩子一不满意就和我作对,这次估计也是像玩游戏一样作弄大人们吧。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干脆把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
“皇后殿下”
一位家臣无法无视在场的芙萝拉,压低声音,看向了抱着猫的少女。
这时,梅丽莎第一次发现女儿在场。和芙萝拉对上视线,脸变得畸形起来。
“我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别带着那只猫在宫中到处晃。”
尖锐的声音回响着。
艿鲁威吓得突然从芙萝拉的手上站起来,“喵”的一声嘶鸣跑了出去。
一次,两次,艿鲁威回头窥视芙萝拉的样子,接着小跑着出了屋子。少女根本无法动弹。
梅丽莎也回过神来,立刻堆出微笑。那就好像以前芙萝拉的姐姐伊莉娜对妹妹做得一样。带着勉强挤出的死板微笑走了过来,梅丽莎摸着不输给她父王的褐色头发。
“真是对不起呢,刚才那么大声。明明都是我一直教你贵妇人的礼仪呢。”
没有,芙萝拉无法说出口。眼前全都是母亲过于亲近的笑容。艿鲁威留在手上的温暖已经冷却,那里的芙萝拉觉得这世界好像自己孤身一人。
“什么都不用担心哦,芙萝拉。好好听母亲的话,做陛下贴心的乖女儿。总有一天你要作为梅菲乌斯下任皇帝的姐姐,可得知廉耻才是。”
说完后,梅丽莎轻轻地推着女儿的肩膀,让她出去。
芙萝拉老实听从,其他什么都没做。
“萨斯·斯德乌斯,听从皇后殿下召唤,前来拜见”
这个年轻的武人如平常一样彬彬有礼高声拜见,交错而过的时候,肩膀传来的热气让人有种压迫感。他没察觉到芙萝拉的样子走进了屋内。
皇女独自一人离去。

萨斯·斯德乌斯这个人,是曾经和伏路卡·巴兰一起率军征讨冒牌皇子的将军。出发之前,他被邀请参加皇族主办的宴会。失败后,其他两人留在了皇太子身边,萨斯带着部下回到了索隆。
皇帝对他既没有表彰,也没有处罚。只是暗地——
(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好像被这么命令了,年轻的萨斯在索隆被屈辱与怒火燃烧着。
“你来得正好”
皇后梅丽莎对萨斯露出了笑容——和刚才对女儿的笑容种类不同,是充满香味妖艳的笑容。
萨斯被众人嘲笑或者无视,梅丽莎却收买了这个没有追随皇太子的年轻将军。萨斯一直期待卷土重来。他的眼神,比起战败之前多了些粗暴的光芒。
“有件事想让你做”
梅丽莎像是诱惑一般说道。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6-12 18:23 编辑


第六章坏乱
1、
吉冈的港口城市瓦歇尤米鲁以拥有大规模的欢乐街闻名于世。
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人种各样的妓女就已经站在了街道的这里那里,从那些同样来自不同国家的到访客人招揽生意。赌博从大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从城市各处都能听到欢笑或者悲鸣声,在这悲喜交加的乐曲中重复着输赢。
阿里翁国王子卡赛利亚·杰亚米路率领载有二千士兵的船只,从两个星期前就停在了这个港口。
卡赛利亚让士兵们适量休息,享受这瓦歇尤米鲁的夜晚。女人、赌博都不禁止。而且,王子还给予他们不少金钱,不好好见识一下这吉冈可不行啊,也算是有这么一种考虑吧。
当事人的卡赛利亚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船只。
虽然他喜欢女人,但没有和妓女们玩乐。
(那些用来赚钱的器物怎能匹配我的道具?)(有点隐晦)
王子高声地吹嘘道。
日复一日,不是在甲板上打滚,就是在房间里横躺着。真是不像一个率领大军的指挥官的样子。
那夜。
兰斯·马兹珀西科正打算造访旗舰王子专用的房间时候,刚踏上跳板,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
“兰斯大人”
从侧面暗处发出声音的人是恩德公子杰雷米亚·阿曼·多利亚。但是那位曾在恩德首都索菲娅之中比任何人都要像贵族中的贵族的他,如今却变了模样。
“看起来就跟别人一样”
他人也许会这么判断吧。毕竟恩德公子的样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早上起床后,在下人的帮助下花费大量时间梳理的头发如今肆意蓬乱;作为索菲娅中潇洒公子而为人所知的他,如今身上没有一个装饰物;衣服也是穿了好久早已脏掉,甚至发出了异味。他的眼睛,他那锐利的细眼,蕴含着来高贵之人特有的无法掩盖的深邃光辉,不论男性、女性都能俘获的妖魅之眼,现在却充满了灰暗。
“这不是公子殿下吗?不,未来的恩德大公陛下。”
兰斯欠身行了一礼,杰雷米亚看起来好像连回礼的时间读没有。
“兰斯大人,状、状况如何?军队的情况如何?恩德的反应呢?艾力克如何行动的?”
杰雷米亚一口气地说完,兰斯嘴角边浮现出柔和的笑容。
“那种种事项不是已经和杰雷米亚公子殿下说明过了吗?”
“我,我知道。可是,那是五天前的情报。我想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而,而且,在吉冈逗留的时间太长了。阿里翁军队究竟什么时候会动身。这样下去,只会给艾力克那家伙更多不必要的缓冲时间。”
“您这么说,毕竟以我这一介身份无法掌握的事情太多。所有一切卡赛利亚殿下自然心中有数。对了,明晚预定召开军事会议。到时候也该会请您到场的。”
兰斯再次行礼,向站在跳板两侧旗舰上的警卫兵示意,自己要走进船内。身后杰雷米亚的声音传了过来,但是士兵应该把他挡住了。不久后,那声音变得遥远模糊了。
(哼)
轻甲胄随着肩膀上下抖动,阿里翁的老将歪着嘴巴。
(可怜的男人)
将阿里翁引入大陆中央的当事人,已经被排挤出了行动之外。明明知道召入强国的军事部队有将祖国恩德吞并的危险,只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没有被选为恩德后继者,而要强硬地想要颠覆这一事实,所以他向阿里翁提出了请求。
他就是给了阿里翁入侵名分的男人。当然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也是事实。之后能被养到死就不错了。听闻,杰雷米亚越来越焦躁不安,或者是被罪恶感给逼疯了,他天天都在吸食黑水练的药粉。
弟弟艾力克作为恩德实际上最高指导者这一事实,杰雷米亚是一天都无法忍受。像这样接连造访卡赛利亚或者兰斯的做法,他究竟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醒来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至少做梦的时候——)
兰斯·马兹珀西科那带着一道细小伤痕的脸再次浮现出微笑。突然他停下脚步,像警戒黑暗中的暗杀者一般,用建在的右眼向左右投去锐利的视线。
(最近看不到那个魔道士啊)
杰雷米亚并不是一个人逃出了恩德。确实有一个魔道士——叫海兹尔人跟着他才对。一开始,魔道士如同杰雷米亚的影子一般跟着他。但这几天,年轻的魔道士却消失了踪影。
兰斯·马兹珀西科并不是阿里翁的出身,所以魔道士的存在让他觉得不爽,或者是讨厌。
(他究竟藏在哪里?——嘛,无所谓了。只凭一个魔道士,就算他有什么企图也无法做什么。)
而且王子的军队中也有数名的魔道士随行。就算他想要杀害王子或者是破坏军队的中枢,这些魔道士也会防范于未然吧。一想到这里,兰斯且将海兹尔的事情放在一边,继续朝前走着。
“在吗”
兰斯说着没等对方回答就打开了门,房内传来了女人悲鸣声。
一个被太阳晒黑的女性背部就在床上。旁边一个肌肤白净的青年在吸着烟管。
“兰斯啊,你这个人真不懂风雅呢”
“还不知道敌人何时、以何种方式偷袭。要是我是暗杀者的话,那么阿里翁的王位继承者啊,你该怎么办呢?”
“先用女人当做挡箭牌,然后杀回去。”
慌慌张张在床边暗处换衣服的女性突然打了个激灵,言语不清地说着“您您做什……”。而卡赛利亚则是光着身子,拿起了枕头边的剑。
女子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那好像是”
“瓦歇尤米鲁伯的小女儿,他负责管理这个港口。”
啊啊,兰斯点着头。这个年轻的性情中人,恐怕从一开始见到这个女孩——
(很对王子的胃口吧)
兰斯如此考虑着。
“她会告诉父亲吧。不过就这次情况而言,吉冈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她可不是那种会打小报告的女人,会自己的事情自己收拾的。”
“嚯,虽说我是把关于女人大体的事情交给了你”拉斯闭上一只眼睛,“但是这和剑术、战争不一样,自己的经验也不见得能派上用场。别以为之前遇到一个性格相似的女人,这次就觉得她也是如此。”
“谨记教诲。比起这个——”
 
卡赛利亚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眼睛迸射出光辉。
“‘犬’放出去了吗”
“是的。一直看他们消失在森林里。五天后在戴兰被抓住。”
兰斯一边回答着,一遍打开窗户。卡赛利亚吸食的是黑水练的药粉。兰斯讨厌被那奇妙的烟宛如丝滑的蛇一般将全身包裹住。
“终于就快了。那个恩德的小鬼立刻就会被引诱出来,之后把他荡平就完了。”
“话虽如此”
“话虽如此?”中途,卡赛利亚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发生什么了?别墨迹了,快告诉我。”
“啊啊,有个坏消息,加贝拉出动了。”
“加贝拉?”
从兰斯·马兹珀西科得到的情报来看,恩德南部的加贝拉王国派出了两千的援军。卡赛利亚有些焦躁地抬起手腕说道。
“加贝拉不是和恩德刚打过仗吗?杰雷米亚刚好把这个给疏漏了?”
卡赛利亚深吸了一口黑水练的粉末。
卡赛利亚当然是和将阿里翁军队召入大陆中央的当事人杰雷米亚面谈过。
杰雷米亚介绍说——
“梅菲乌斯正处于国家分裂的内乱之中,加贝拉国内也是关于嫁入梅菲乌斯的公主处境问题不断内斗。而且艾力克刚刚入侵过加贝拉的领土。再加上,恩德长期都未曾和他国缔结政治婚姻关系,现在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他曾这么说过。
“加贝拉是骑士之国,十分看重大义。就像拥有保护魔道王朝血脉的侠义心肠的您一样。”
兰斯挖苦地说道。
原本兰斯就对这次的战争不怎么起劲。当他听到第二支部队从陆路进攻的计划时候,兰斯是强硬地表示反对。恩德与阿里翁本来之间山岳地带,中间相连通的区域有一个叫利亚利多的国家。带有威胁意味前进的部队曾遭到抵抗。
“要是没刺激到利亚利多就好了”
“利亚利多这个小国能做到什么?去年,在和那里的国王见面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嘛。他只是一头只知道自保胆小如鼠的猪而已。”
卡赛利亚大笑起来。
“可别小看他啊。狗急了也会跳墙。要是因为加贝拉参加战争而让我军初战吃败仗,利亚利多说不定会在背后偷袭呢。”
“那也没关系。第二支部队要是能大幅吸引敌军注意力也好。要不然我敬爱的同父异母的兄弟法昂多也不会担任那支部队的大将了。不用说,那个猪武者肯定会特别闹腾的。”
卡赛利亚厌倦了继续躺着,他拿着剑跳了起来,然后好像对着看不到敌人一般挥下了剑。
“对我来说,我也是不忍心将恩德全境蹂躏一遍。要是顺利上钩的话,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就一起在这间放着恩德大公脑袋的房间里干杯吧。”
说着,卡赛利亚高声笑出来。
(嚯)
虽然兰斯是一副笑话年幼无知后辈的表情,但是那阵拂过脸面的剑风对久经沙场的兰斯而言,那可是国内外无人可敌的剑术。
(难道说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只是个剑士?)
兰斯突然萌生了这个想法。
当初祖国被阿里翁所灭,自己也被招进了阿里翁的王宫担任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卡赛利亚教育主管,也就是剑术指导。
兰斯面露难色。虽然卡赛利亚已经十三岁了,可是不打好身体基础可不行。但是,卡赛利亚是个发育不成熟的孩子,听闻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差点一命呜呼。阿里翁王从东西各地找来高明的医师才得以延续儿子的性命。还听说国王借用了魔道士的力量。对他进行剑术训练,是为了能让他活得更久,当然这也是对儿子的疼爱,但更重要的是第一王位继承人要是就这么夭折了对国家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是由于这样的事情。父母才会对卡赛利亚百般疼爱。如前所述,只要卡赛利亚稍有不满哭了出来,那些苦逼的大臣就得到王国面前承认错误,接受处罚。
(居然要教这样的小鬼剑术?)
就算教官是有名的剑士,但也不一定会教得弟子拥有同等技术。更何况,这个弟子是一个至今未曾握剑,而且性格阴晴不定的少年。
但是,九年后的今天,卡赛利亚·杰亚米路已经成为了王国内屈指可数的剑士。卡赛利亚能一击斩落宫廷中训练的著名剑士的剑,让他们屈膝认输,并不是因为这些剑士担心弄上阿里翁的王位继承人而故意认输。虽然卡赛利亚十分年轻却战功显赫,也不是因为那些有能力的军事家绞尽脑汁精心策划使得战局走向有利,接着让王子坐享其成。他常常冲锋陷阵,无论是多么困难的战场,他都会全身溅满鲜血,比任何人都要砍杀更多的敌人。
(这回也一定如此吧。)
对兰斯而言,他是一边劝诫卡赛利亚,一边无法否认有这些想法。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艾力克·路·多利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但也是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加贝拉派来了一千以上的兵力前来救援,而且率领这支部队的是泽诺·阿维尔王子。
不只是艾力克本人,那些大臣们都是难掩惊讶。就跟当初公子提出要向加贝拉借兵的时候一样,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成了现实,提案的艾力克公子也是相当的意外。
但是艾力克本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有些得意地斜眼看着那些吃惊的大臣。自己亲自到索菲娅迎接加贝拉军队,与泽诺王子握手交谈。
“好久不见,泽诺王子”
“是啊,艾力克公子。你特意出迎,真是感激不尽。但是以这样的方式再会,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让我想起了那个昏暗的要塞内的情景啊”
艾力克所说的是,在泽伊姆附近的战斗结束后不久,由梅菲乌斯方发起的在诺赞山地的要塞内举行的临时三方会谈。
“确实呢,记得那时还下着雨”
“嗯嗯,明明是大白天的,但是您那旁人在明白不过的不让人靠近的阴暗表情,真是让我印象深刻。那里,有我,泽诺王子,还有梅菲乌斯的皇太子。”
“那个人啊,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却又不知为啥复活了。”
“本来就觉得他是个怪人,没想到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两人悄悄地笑了起来。
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
(你变了)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那是两个人是死对头,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当时那样的立场到今天,两人当然会觉得有所改变。就艾力克而言,原本他不善言辞,能干干巴巴地说些短句出来就不错了,而今他声音抑扬顿挫,充满自信。另一边的泽诺,他既有作为王公贵族的华贵,同时也有与之更甚的严苛,只有那些不会啰嗦一句跟着自己的人才会成为同伴——抱着这样信念的他,如今经过数次险难之后,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也让我们问候一句吧”
莫洛多夫的巨体并排站在泽诺的身边,尼鲁基夫跟在他的身后说道。
“在加贝拉停了不到三天,等到下次降落的时候,没想到就到了这传闻中的水之都索菲娅。反正也不知道在这里可以停多久,大哥,不如我们一起去把各地的酒喝个遍吧。”
“你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呢。别丢我们加旦武者的脸啊。”
大哥一声斥责。
头一次看到西方武人姿态的艾力克不禁瞪圆了眼睛,几天前露出同样表情的泽诺王子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之后,召开了小型的欢迎宴会。
第二天,召集主要将领召开了军事会议。
实际上,昨天稍晚的时候,泽诺与艾力克进行了一次会面。在因同盟者加入导致互相对立的情况发生之前,作为指挥官的两人先得将作战指导方针确定好才是。
就他们两个人而言,早就没了当初那种互相憎恨的复仇心,但是士兵们是不是也是如此就不好说了。对加贝拉的士兵而言,对曾经差点攻占国家领土的恩德自然是怀有一定的怨恨;而就恩德士兵来说,他们会觉得率先打破两国共同进退的同盟关系的就是加贝拉,自然有些反感。
“让人遗憾的是,要是我们在同一地点行动的话,恐怕是会出事情的。”
“你所言甚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泽诺点点头,“我们还是分头行动为好。”
敌人也是做了两手准备。
一是,在北边按兵不动的卡赛利亚主力,两千人。
二是,东边经由利亚利多,翻越被称作“狡猾龙的背骨”的山地地区逼近戴兰的陆上部队,约三四千人。
结果,恩德艾力克公子率领恩德军队三千在戴兰附近集结,泽诺王子与西方混编军二千人则部署在戴兰东边,以牵制其陆上部队。
“敌人看到加贝拉的旗帜一定会犹豫吧。一旦长期对峙,你我大眼瞪小眼的,说不定能在最小的损失下使阿里翁退去。”
在大局方针确定好后,军事会议一如二人的意思顺利进行。
2、
可是,他仍按兵不动。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舰队自从在吉冈港口抛锚以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艾力克公子率领三千部队从索菲娅出发,再一次地踏足戴兰之地。敌人按兵不动让艾力克焦急,同时更让他觉得怀疑。
东边的路上部队也是如此。不知道是不是王子下达了命令,行军速度不仅没有加快,反而让部队分别住宿在在利亚利多与恩德之间缓冲地带的不同村庄里。同样是按兵不动。
真是奇怪。敌军越是拖着不动反而能让我方能准备周全,而且敌军也一定消耗大量的金钱与粮食才对。
(或者说——)
艾力克在思考者。
敌人难道是看到加贝拉突然参战,暂时中止了进军,正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要是他们就这么撤退就好了)
艾力克想着向吉冈的卡赛利亚派去使者,向他说明这次的战争是杰雷米亚一个人的阴谋,原本就与阿里翁没什么关系,双方应该收起刀剑恢复和平才是。
晚上,艾力克前往了普鲁托斯家,与他称得上是另外一位父亲的库伊涅斯商谈。
库伊涅斯虽说表示赞同他的方案。
“不可大意。虽然听说卡赛利亚行军打仗如烈火般猛烈,实际上却是狡猾无比。恐怕是担任副将的兰斯·马兹珀西科出了不少主意。”
“兰斯·马兹珀西科,我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阿托尔的独眼龙是一位只靠五百兵力就打退了阿里翁的三千大军的猛将。”
库伊涅斯脊背挺直,言语简洁,铿锵有力的每个词语都深深敲击艾力克的内心。从很小的时候,艾力克就将库伊涅斯当成了一个武者、一个真正男人的榜样。
贝尔摩亚•普鲁特斯也在身边。他是库伊涅斯的二儿子,因为与艾力克年纪相仿,所以两人从小一起习武。如今他作为艾力克的直属武官侍奉其左右。
“可是还记得吗?” 贝尔摩亚说道,“前不久,我们要对加贝拉进军的时候,阿里翁方面主动接近我方,确实当时的寄送书信的人是——”
“嗯嗯,是卡赛利亚·杰亚米路。”
恩德的公子点点头。
就在艾力克煽动民意企图讨伐加贝拉的时候。
(愿助一臂之力。)
表达这样意思的书信被寄来了,寄信人正是卡赛利亚·杰亚米路。
当时,阿里翁刚刚结束了东征没多久——不用说是阿里翁——不,该说是卡赛利亚·杰亚米路——在饥渴地寻找下一个流血的舞台吧。
卡赛利亚那是打完东边打西边,正等着向大陆中央部进军的机会。
(既然如此)
能想象地出,卡赛利亚不敢轻易进军。长期地在吉冈逗留,恐怕也是在等待本国的增援吧。
艾力克没有舍弃派使者前往卡赛利亚处的想法,可是这样只会没完没了,还是将这个天真的想法扔在一边为好。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这个男人,越是了解他就越觉得——
(那简直就是熟悉生肉味道的野兽。已经厌倦母亲的乳汁,开始寻求猎物的肉块,想要品尝其血液的醍醐味。)
这样绝不厌战的艾力克不禁觉得战栗。
之后,艾力克喝了少量的酒。
艾力克并没有离开,当晚在普鲁托斯家的宅邸睡下,夜半被敲门声惊醒。
“什么事”
真不愧是战争中有所自觉的人,艾力克立刻绷紧表情,声音显得有些紧张,他迅速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在同样武装好的贝尔摩亚带领下,艾力克进入了离普鲁托斯家不远处的一栋建筑内。
这是天花很低的房间,八个男人被绑着跪在地上。数十名士兵全副武装地在看守。
男人们全身满是灰尘,手脚脸部都有被打的痕迹,也有人皮肤裂开流出血来。
“他们是阿里翁方面派来的斥候。”
途中,贝尔摩亚已说明过。
“看样子是作为密探潜入的才是,他们都穿着有恩德的铠甲。看守的士兵听到了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响后,他们便开始逃窜,在发动飞空艇的时候被抓住了。”
男人们看到艾力克公子也是毫不动摇。看样子是他们是坚决抵抗,脸上遭受了足以让面部变形的疼痛,可是他们还是一声不吭。
“明明按兵不动,但对方是要有大动作啊” 艾力克嘟囔着,“将他们,阿里翁的所有情报都说出来”
“不知道”
此时,一个斥候发出了声音。他那被打掉了好几颗牙齿的嘴巴正流着鲜血。
“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过是最低层的士兵,怎么可能知道阿里翁的军事秘密。快点杀了我们吧,年轻的恩德大公。”
“你们的生命已经不是你们自己的了” 贝尔摩亚无表情地威胁道,“每一根手指,身上流着的每滴鲜血,都已经不是你们能自由掌握的。”
实际上,看到那个一脸胡须咏唱歌曲却能发出可爱声音的贝尔摩亚,现在却将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下发出低声威胁,艾力克不可能毫无感触。
话虽如此,艾力克不会同情这些斥候。这里是战场。他们也做好了被敌人抓住的觉悟了吧。
“接下来交给你了”
艾力克当场离开了。他无言地默许了可以酷刑拷问。
很快天亮了。
艾力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普鲁特斯家吃早餐。今早库伊涅斯的大儿子哒洛金,还有他的女儿们忒露与琳都在。
他们没有提及战争的话题。
“公子殿下您在戴兰会呆到什么时候呢?”
妹妹琳如此问道。以前,艾力克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戴兰度过的。但是最近她一直留守在此感到寂寞,所以才会这么说。
“我们可不是在‘留守’哦”姐姐忒露批评道,“公子殿下接下来要一直住在索菲娅。像这样能在戴兰呆着才是十分稀奇呢。”
“怎么会这样啊,真无聊”
“我不是经常说不可以说这种失礼的话吗。”
“虽然我忒露也希望和以前一样,但是在大人面前不可任性妄为。”
忒露在夸耀着自己的胜利,琳泪目表示抗议。
此时,贝尔摩亚走了进来。他换掉了昨天那时穿的衣服,也将溅到手上的鲜血洗干净开始吃早饭。
餐桌上摆着一些蔬菜,少量的米饭,还有从西边的湖中打上来的鱼。恩德贵族们吃饭的时候主要是用筷子。看到琳使用筷子的方式很漂亮,贝尔摩亚表扬了她。
虽然他是令人畏惧的武将,但也是忒露与琳的叔父。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大家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贝尔摩亚十分疼爱这两个侄女,被年幼的姐妹叫声“叔父”,他的表情立刻就崩坏了。一旦被她们请求“再唱首歌吧”,也定然是无法拒绝。
早餐过后,艾力克与贝尔摩亚回到军阵中。
说是有所收获。
说这些内容时候的贝尔摩亚,与在普鲁特斯家里的他判若两人。
八个人被分别带到不同的地方审问,所有人一开始都是闭口不言,但是审问的方法五花八门,终究是开口了。
“卡赛利亚王子七天后会行动,目前在等待本国援军。”
斥候吐出情报,而且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察觉蹊跷的贝尔摩亚并没有手软,从他们被抓捕的那时起,像这样的假情报就已经事先决定好了吧。一个人死了,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有两人颤抖着张开嘴巴。
他们说,卡赛利亚已经率领少数精锐部队从吉冈港口南下。在戴兰的西北部,越过现在国境线某条河流的森林里中,有一座废弃的堡垒。那是某个被消灭的部族曾经用来抵抗骑马民族而使用的。卡赛利亚现在就躲在这个堡垒里。后天,别动队就会沿着吉冈的海岸线出发。为了让人觉得卡赛利亚本人也在队伍中,计划派遣大量士兵,而且阵容十分宏大。恩德军队在迎击别动队的时候,卡赛利亚本人会率领部队从侧面突击——
“将这个情报告诉其他斥候的时候,能明显看到其中一人的眼神动摇得厉害。恐怕所言不假吧。”
这么说着的贝尔摩亚脸上难掩兴奋神色。恩德公子的脸庞就好像被烈风拍打着。当然他——
(这是讨伐卡赛利亚的绝佳机会)
艾力克如此认为。
斥候已经察觉到,艾力克已经清楚他所担心的增援是不回来了。卡赛利亚的计划应该是初战击退恩德部队,接着大军南下。
(好)
艾力克悄悄地做好进军准备。接着,他放出了己方斥候,前往越过国境处的森林周边探查。虽然这么说,但他也等不及这些斥候汇报。尽管没能从被抓捕的斥候嘴中知道阿里翁别动队从吉冈出发的准确时间。
但是要先动起来。
进军之后,到时与斥候们汇合,根据情报再决定进退。
“向泽诺王子传令吗”
贝尔摩亚询问道,艾力克考虑了一会摇了摇头。
“‘事后’再说吧。现在尽量不要泄露情报。”
其实,艾力克话的本意好几成是——
(先得自己建立功勋才行)
他有这样一份热情倒也不假。
这么做并不是出于自己想逞英雄这样浅显的想法。
以后恩德一国都要由这一双年轻的肩膀负担。在家臣之中,有不少人怀疑艾力克的能力。考虑到将来的事,艾力克无论如何都要建立华丽的功勋才行。
——艾力克这么迅速决断,也是对自己从病床上的父亲那里继承王位而有所自觉了吧。
但是,可惜的是,艾力克没有足以信赖的参谋或者军师。就比如艾力克崇拜的库伊涅斯·普鲁托斯,他是位勇猛的武者,长期作战的对象是习惯分散袭击目标的骑马民族。这些敌人擅长奇袭战法,但是对于入侵作战却毫无经验。
也就是说,库伊涅斯还有他的弟子艾力克,都不擅长情报战。
而且,虽然情报的种类不同,但是艾力克本人还是漏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就在不久前,首都索菲娅收到了来自梅菲乌斯基尔皇太子派遣支援的请求。但由于应对延迟,现在的艾力克根本无法知道这件事。
这正是大公去世、杰雷米亚出逃等事件相继发生,索菲娅十分混沌的证据。这也是担任下任大公的艾力克与重臣们没有相互配合好的证据。就在艾力克下定决心出击的时候,基尔终于和索菲娅的一部分重臣协调好,已经进入恩德境内。要是事前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公子可能会采取别的行动才是。
——不管怎么说,艾力克的部队被迅速编成了。
编成的部队有一千人,要是再多说不定就会被对方发觉。
首先,艾力克装成出去视察的样子,率领三百士兵出发。
“开门!”
库伊涅斯·普鲁托斯喊道。这附近应该还有敌人的密探潜伏才是,不可以让对方察觉我们有军事行动的意图。
艾力克与假装出去演习的贝尔摩亚骑兵队汇合。接着,枪兵队也赶了上来。
夜半,部队越过了国境线处戴伊乌伊姆河。
预先准备好了数艘小型的飞空船,它们缓慢地保持间距飞了过去,将马匹武器运到了对岸。
星光闪耀的天空下,一片平静的河水边,艾力克骑在了马上。
明明与祖国相隔不远,但在这国境另一端,仅仅是这一点就让自己肌肤饱受刺骨的寒气。
长柄的斧枪被安装在马鞍上,腰间别着剑。艾力克像是看透黑暗一般盯着前方。待到部队展开完毕,下令悄悄进军。
3、
就在艾力克前脚离开戴兰,基尔·梅菲乌斯正以戴兰为目标北上中。
同一时间,在梅菲乌斯帝都索隆,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起富有冲击性的事件了。现在也是如此。

白天,伊莉娜·梅菲乌斯正与她的亲友们,不,该说是企图与她搞好关系的人们正一起喝茶。
送来的礼物已经堆积如山。
“皇女殿下,是皇女殿下您的话,肯定知道至今为止我是多么地为皇太子殿下尽心尽力的。”
“发生扎德叛乱的时候,看到殿下勇猛地追击谋反者,我当时就确信那位殿下一定能担负起梅菲乌斯下一代的重担。”
“哈哈,您这说得也太晚了吧。我可是在殿下初次作战立功之前,就觉得继承皇族血脉的殿下与普通人不一样。”
“是吗?以前看到殿下和友人一起出去游玩,还在一旁对我叹息抱怨的那是谁呢?”
“没,没有那回事。皇女殿下,那是,没……”
像这样让人围坐一起溜须拍马,可是伊莉娜十分擅长的。
“嘛,大家慢点。像这样一窝蜂地你一言我一语,我都不不清是谁说了什么话了,这叫我怎么向皇子转达啊。”
伊莉娜华丽地笑出声来,她看着这群只是恭维,明明人家已经拒绝对方却死赖着上前的人。
伊莉娜常常和以前的交好的贵妇人在宅邸或者庭院中开茶会。要是在场有人稍微留心的话,他就会发现那些侍奉的男性、庭院中打扫卫生的奴隶、或者在修建树木的园艺师,这些人中总混杂一些异常的人。他们风吹日晒,眼神精悍锐利,这些人正是伊莉娜派去监视贵族们的眼线。
“皇女殿下。殿下他,基尔皇太子殿下他,有没有曾提到我的什么事情啊?”
“撒,有没有提到呢” 伊莉娜将手指抵在嘴唇边装傻,“但是,我的义兄是坚守义理的人,他绝不会忘记有恩与他的人。你们看,圣临之谷保护皇子的剑斗士不都成了皇子的近卫兵了吗。”
“啊,是啊”
“您说的是啊”
“大家,虽然你们十分在意皇子,可要想跟皇子走得更近的话,那就比以前更加好的支持皇子才是。那位不会忘记恩德的殿下……”
此时,激烈的碰撞声与女性高声的悲鸣混合回荡在一起。
所有人的视线一齐转向了庭院的入口。
侍奉的女性倒了下去。她手上托盘中的白色瓷壶与茶碗都摔倒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但是在场的人视线并不是集中在这个女性身上,她们屏息看着将她推到的男性——那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粗鲁武者。
打头的是萨斯·斯德乌斯。
他率领十几名部下走了进来。蔚蓝的天空,白色耀眼的茶器,还有可怜的花朵都被染上了暴力色彩。萨斯走近伊莉娜。
“干什么”
伊莉娜眼神浮现出动摇,那些贵族逃跑似的向后退,反而显得皇女走向了前方。
“我可不记得招待过你这样的无礼之人”
“我也不记得接受过什么邀请” 萨斯那如野兽般狰狞的面目吠道,“皇后梅丽莎有令,立刻将伊莉娜·梅菲乌斯皇女逮捕。”
“母后她?”
终于还是来了,伊莉娜脸色发白。
本来,就算是皇后也不可以独断使用武力。可是如今皇帝不公开露面,其影响力可以说是此消彼长。索隆的平衡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当然,某种意义上讲,打破平衡的正是伊莉娜本人。
“老实地跟我们走,要是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快快——”
萨斯伸出手来抓住了伊莉娜细小的胳膊。
“放,放开我”
伊莉娜扭动着身体,可是萨斯那铁臂一般的手根本纹丝不动。
伊莉娜发出求助的视线,可是刚才还跟她亲近的那些人都视线游弋,保持距离,采取与己无关的态度。
萨斯提起皇女的胳膊,轻易地将她身体抱入怀中。皇女的悲鸣声回荡在青空之下。
“等等”
“真是无礼啊,萨斯将军”
庭院各处发出声音来,他们一起聚集过来。
这些正是混入伊莉娜主办的茶会中那些视线锐利的人。
他们正是罗格·赛伊昂、奥丁·罗鲁格手下的士兵。
现在成了皇太子派象征人物的伊莉娜皇女,将她视作危险的人物可不止皇后。罗格·赛伊昂在离开索隆的时候嘱咐道。
“盯好皇女殿下就好了”
罗格留下数名士兵担任监视的任务。虽说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防止驱逐索隆的皇太子派势力,但没想到作为母亲的皇后居然使用武力。
但是不可以见死不救。确实,伊莉娜是一个比较麻烦的存在。可是事已至今,肯跟随皇太子的那些人相当程度上受到了这个伊莉娜皇女的影响。
萨斯想都没想就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
“哼,皇太子的看门狗。你们这些明知道侍奉的是冒牌主子,却装出不知道样子摇尾乞食的下流野狗!”
萨斯大叫着,让部下全力排除他们。
既然如此,罗格、奥丁的部下们都做好了死斗的觉悟。他们拿出藏在角落里的武器,庭院各处瞬间化成了战场。
数量上相差不多,可是萨斯方全副武装,一开始流血倒地的正是罗格手下的士兵。贵族们发出悲鸣逃跑,伊莉娜也发出了不相上下的求救声,可是她还是被萨斯强硬地拖往庭院外。
就在此时,有个人影笔直地冲了过来。
距离很近,萨斯不容分说地就挥下剑。剑的大半力道被抵挡住了。
萨斯瞪圆了眼睛。
“你这个家伙!”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脸部奇妙鼓胀起来的异相剑士。他是曾经担任吉斯要塞防守任务的乌奥鲁托大队长。从他的外观来看,不像是潜入茶会的人,原本就是被伊莉娜招待而来的客人。
他那异常的长相在十年战争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话题。而且他与皇太子交过手之后投到基尔的旗下,这样的英雄传记一般的故事让伊莉娜很有兴趣。她请乌奥鲁托来讲述自己的故事给大家听。
“看门狗!”
萨斯吐了口唾沫再次发动攻击。
“究竟谁是看门狗啊,萨斯将军?”与他巨大的身躯极不相称,乌奥鲁托在敏捷地躲避攻击的同时说道,“像你这样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味凭本能行动的人,可没资格叫别人是看门狗。”
顺便说一句,乌奥鲁托没有穿甲胄,而是身着礼服。他瞄准空隙攻击,也是顾忌到了伊莉娜吧。虽然武装上有所差异,可是萨斯一手还抱着皇女,没办法解决掉乌奥鲁托。
此时,乌奥鲁托采取了大胆的行动。
乌奥鲁托朝抱着皇女的那只手砍了过去。看到对手意外的行动,萨斯犹豫了一瞬间,他将皇女扔到了地上,然后向后退。不,被逼着向后退。乌奥鲁托的剑在空中一点静止住,接着改变轨道,朝萨斯的面部砍去。
“切”
萨斯立刻举剑抵挡,就在火花四射的同时,伊莉娜四肢朝地爬着,像狗一样逃到一边。
萨斯反射性地想要追上去,可是乌奥鲁托挡到他的身前。
“可恶!”
在萨斯看来,这些同样从索隆出发讨伐冒牌皇太子的,如今却悠然自得地站在冒牌货那边的伏路卡、由拉伊亚、乌奥鲁托,都是他无法原谅的曾抱有共同目的的同伴。
挥下的剑势犹如烈火一般。
对乌奥鲁托来说,虽然对方是十二将之一
(你不过是年轻的后辈)
乌奥鲁托一定程度上有些轻视他。但是对萨斯而言,他知道乌奥鲁托曾在建国祭的剑斗会上获胜。
(现在要拖延时间吗?)
自己还是有能做到这点的技术的。剑术、引导战斗的直觉都十分笨拙,但是自己的气势还可以弥补一些。一旦自己的意识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恐怕乌奥鲁托会很轻易地砍掉自己的手脚吧。
尽管萨斯冷静判断出要保持彻底的防守策略,可是双方的察觉还是渐渐显现出来。
此时,全身负伤鲜血直流的部下们赶了过来。
“将军”
他们喊出生来,这些人并没有再次加入战斗,而是劝说萨斯继续战斗下去会十分危险的。
事实上,银父团的一名士兵已经跑出庭院向奥丁将军汇报去了。
萨斯再次咂嘴。
“你给我记住了!”
喊了一声之后,率领部下们宛如疾风般撤退。
乌奥鲁托没有追击。奥丁将军很快就会得知事情的吧,接下来就交给他判断好了。
“皇女殿下,您没事吧”
乌奥鲁托走到伊莉娜那里,刚想要帮她站起来,结果皇女独自撑着腿站了起来。皇女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就像是看着砍杀自己的敌人一般,皇女带着这样的视线扫向周围四散而逃的贵族。没有一人回应皇女的视线。
“去奥丁那里”
皇女再次像是对他们宣告一般朝向乌奥鲁托说道。
“像小孩一样老实呆着。我得让那些给梅菲乌斯带来内乱火种的人以惩罚才行!”

因皇帝与皇太子之间问题动荡的索隆,如今迎来了皇后与皇女之间的激烈决裂。
当然了,伊莉娜的愤怒可不是乌奥鲁托或者奥丁能够平息的。
向后宫出动军队,逮捕皇后和萨斯。
跟皇后的情况一样,本来,伊莉娜也没有出动军队的权利。可是要是皇女不听奥丁的劝说,对贵族们表现出“你们不出兵就是对我——不,对皇太子的不忠”这样的态度来,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的事情很多人可以卖人情给皇女,恐怕他们会率先借兵给伊莉娜吧。这些正是奥丁所担心的。
(要是让她随意动手的话)
奥丁做出决定。这也是出于遏制伊莉娜的暴走目的,他率领自己的部下前往后宫。
但是,他们到达后宫的时候,皇后与克莱因、萨斯等几名皇帝派的人员早就离开了。
他们前往的地方正是龙神教的神殿。
这里正是皇帝本人直接下令建造的地方。传闻说这里的长老众已经成了国家的政治中枢。奥丁不敢随意踏足此地。
更让奥丁头疼的是,梅丽莎一派还将皇帝本人带进了神殿。要么皇帝是认同他们的行动加以偏袒,不然就是他们将身体虚弱的皇帝强硬地带进了神殿。
庭院惨剧发生一日之后,皇帝没有公开发表声明。从这点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索隆的宫廷、神殿周边一带突然发生急剧的变化。
夜晚,神殿周围被火把包围,在火光的映衬下刀枪的刃反射着寒光,全服武装的士兵列队站立。
看到又要爆发内乱,索隆的市民们脸上多了几分阴沉。
上一次,皇帝与皇太子之间争斗,全国各地也都陷入了暗斗之中,但至少这索隆的社会秩序得以保持。而如今索隆深陷动荡——反向考虑的话——帝都的社会秩序是由皇帝的绝对权威保证的。
现如今皇帝的存在感极端薄弱。
索隆各地出现了骚乱。
强盗、放火的事件层出不穷,这其中也有士兵故意为之好让人们以为这是皇帝派一派所为。说些大的层面,那些原本态度迷茫的重镇贵族以“你是企图谋反之人”的借口污蔑其他贵族,同时也为了展示自己是皇太子一派的作态,独自决断出兵逮捕对方,两家因此而爆发了小规模的战争。——像这些事情,根本不是前几天还乐呵呵地庆祝和平造访这个国家的百姓们所能想到的,血腥的事件一个接着一个在发生。
有个人影在俯视着这一切。
拉开厚重的帘子正在偷窥的人正是奥巴里·比朗。
他绝对不会在白天的时候拉开窗帘。他相信窗帘就是铁壁,可以让自己远离阳光,远离拒绝他的这个世界。当夜幕降临,世界化为一片黑暗,窗帘与之同化的时候,奥巴里心情就会好起来,像这样时而拉开窗帘观察世间。
不知道是哪里又发生了骚动,街上的人们的呼喊与士兵们的怒吼交织着穿过街道。
在被黑暗吞没的街道上,奥巴里看到了几处冒出火焰的色彩。
奥巴里慌慌张张地想关上窗帘,但是手不小心一滑,身子向前倾倒下去。接着他认真地盯着火焰目不转睛。
奥巴里一动不动。
热风吹了过来。那映在视网膜上的火焰仿佛进而包裹了他全身一样,他的手足感到了燥热。奥巴里无法忍受疼痛地蹲了下去,他想要快点消除那些火焰一般闭上了眼睛。
但是事与愿违。眼睛闭上之后,曾经的记忆被唤醒了,火焰反而烧得更旺了。
(你们这些人都在火里烧死吧)
突然,一声怒吼在脑内激鸣。发出声音的正是奥巴里本人。
(都毁灭吧,蠢货们!等到那个时候,你们知道我才是对的,不过那已经晚了!晚了!)
他所指的是,曾经因暗杀皇太子罪名被抓捕的奥巴里在皇帝和其家臣面前说的话。
(看吧,看吧,看吧)
奥巴里在胸中吟唱着诅咒。
(你们看看吧,这不跟我说的一样吗?正如我预言的那样,索隆不是烧起来了吗?你们这些蠢货,不是都要被烧死了吗?)
奥巴里全身哆嗦着,身体泛出大量汗水。他当场坐了起来,双手环抱住身体,肌肉都鼓胀起来。
(果然我是正确的,我才是正确的啊!)
奥巴里接着睁开了眼睛,再次映出火焰的双眸中,已经寄托了刚才恐惧情感之外的别样情绪。
自己是正确的——这样的想法在奥巴里想起过去的噩梦之后,转变成了对披着皇太子面具的那个恶魔的憎恶。
(那家伙……要是不能亲手杀了那家伙,我——)
记忆中仍在燃烧的火焰终有一天会将奥巴里的身心烧尽,变成仅仅只有一握的灰尘,随风飘散消失。
奥巴里突然想大叫一声。但是,这一声大叫不是因为他噩梦发作。该怎么说呢,那是作为一介武人发出的怒吼,全身的活力如同烧开的水一般沸腾,想要冲向前去。
这双手想要钢铁。
想要清楚地握着带有重量的铁剑。
此时,门被猛烈地敲着,奥巴里向那头去锐利的视线。
“什么事”
尽管他的声音还有嘶哑,但是能感觉到已经取回当年那份生猛。
“我是皇后派来的使者”
门外,使者报上来历。
“请奥巴里将军一定要助我们一臂之力。要是那位曾经被假冒皇太子陷害失去众多部下的将军您的话,请一定要在这被邪恶势力吞没的索隆,再一次勇敢地为陛下战斗吧——皇后殿下对您十分期待。”4、
目前在索隆发生骚乱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交易都市比拉克。
今天,比拉克的港口中飞空船依旧络绎不绝。
既有出发前往别处销售商品的飞空船,也有满载货物的飞空船不断降落。
其中,有一艘邻国加贝拉开来的飞空船。这艘飞空船上飘扬着高忠家的旗帜。
在皇帝与皇太子达成和解之前,比拉克就已经和加贝拉保持贸易往来。十年战争刚一结束,在比拉克最先开出飞空船前往加贝拉的正是经商欲望强烈的哈曼商会。加贝拉的高忠家也是富有商人气质的一族,他们两家当主之间经常派遣使者友好往来。
其实本来双方都是互相盯着对方,与其说他们关系好,倒不如说在观察对手、互相竞争吧。
(不可以偷跑哦)
两家互相定下约定。
飞空船降落之后,高忠家的使者就前往扎吉·哈曼家,通过扎吉·哈曼家联络了一个武者。
“什么,公主来了?”
格威不禁将吐出来的话语再次吞回肚子里,扎吉家的使者放低声音说道。
“公主将老早就在考虑的回到梅菲乌斯的想法传达给了高忠家,但是殿下她觉得回到索隆会让局面复杂,于是暂时回到了比拉克。格威大人的话,应该能将一切安排妥当的,那就拜托您了。”
(公主太随意了吧)
虽然这么想,但是没这么说出来。
格威在比拉克仍是日复一日地在训练新兵、编成部队。当然他也听闻了皇帝与皇太子直接对决的消息,之后基尔前往恩德的情报也刚刚传入耳中。
听到欧鲁巴平安无事地赢得了这赌上性命的胜负时,格威当然是很高兴。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比起欧鲁巴胜利之前,格威的工作没什么改变的。不如说,因为加入皇太子部队的志愿兵增多,他睡觉的时间都比以前还少了不少。
现在再加上公主突然回到了比拉克。
(就是因为你把公主冷落了才会这样)
格威有种什么麻烦事都被推到自己身上的感觉。
这跟当初欧鲁巴什么都没有对凤·蓝说就离开的情形一样。那时候自己确实挺恨欧鲁巴的,可是这次不一样。格威有一件必须要对公主说明事情,那是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
格威做好觉悟后,前去迎接从哈曼家驶来的马车。扶着旁人的手走下来的正是碧莉娜·阿维尔公主。
地点是在比拉克城馆的中庭,少女踏着纤细的步伐走来,格威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了,格威,麻烦你了”
“没什么”格威在注意警戒周边的同时露出微笑,“这种事情,当然的,殿下。”
“当然?”
碧莉娜重复了一句,露出了作弄格威的微笑,传达“当然我是不知道的”意思。
格威叹了口气。公主没有介意地问道。
“索隆情况如何?”
“帝都方面的传令每天都会送达。皇太子殿下率领部队从索隆出发了,目前前往伊德隆。”
“是吗”

公主点点头,她还是那个平素的公主。她向皇帝借兵讨伐萨拉姆多之后,差点连命都丢了。当然格威都知道这些。可是再次看到她,完全不觉得她是那位闯过修罗场的人物。
(有这样一个女儿的父亲究竟会是怎样的心境呢)
格威考虑着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是格威不得不回到现实。跟之前所说的一样,他不得不要向公主禀明一件事情。
为此,他让其他的侍从离开,望着马车离开之后说道。
“……实际上,公主,有件事不得不向您说明”
“什么事,这么郑重的样子。要是说殿下愚痴之类的话我可不听。我才是有一堆话要对你说说呢。”
一开始还以为格威在开玩笑的少女,在听他的话过程中,脸上的笑意消失,睁开眼睛的时候,全身都僵硬了。
“怎么会……这样啊”
公主低声嘟囔着。
“为什么”公主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到现在还不清楚”格威认真地摇了摇头,“本人虽然说了不少东西,但无法让人理解。很可能是被什么人给诓骗了。现阶段什么都不清楚。”
他所说的是莱拉的事情。
曾经在西方救了碧莉娜一命,后来彼此交心的的她,居然在这比拉克暗杀皇子——听到这个时候,碧莉娜肯定难以平静。
“让我见见她”
少女绷紧身体恳求道。不像平常,格威用强硬地语调表示拒绝。
“不可。这件事殿下曾严厉下令。总有一天殿下会回来亲自询问,这之前不能见其他人。”
就算隐瞒莱拉的事情,传闻最终还是会传到公主耳朵里的。所以格威才会主动将这件事说明。当然了,知道基尔皇子过去的莱拉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她跟碧莉娜公主直接见面。

第二天。
公主归来的消息,没有被格威刻意地隐瞒或者声张,就自然而然地在比拉克传开了。格威将这个消息送往帝都索隆告诉奥丁。要是帝都的情势安稳下来,由他来迎接公主会比较妥当。
从那天,公主的活动就频繁了起来。
早上乘坐飞空艇会在城馆周边要绕上一周。
“为了保险起见”
公主说着把自己住房的钥匙交给他人保管。
而且,知道公主回来的消息后,“无论如何请让我见上一面”有个人这么说着请求面会。像这样的人在比拉克有很多,但公主知道这个人。
“现在立刻就去”
得到这样面见机会的人只有他一个。
那个年轻人看到公主的姿态,感动地跪了下来。
“公主您真的,真的平安就好。”
“请抬起头来。看到您平安无事,我也十分宽慰。那个时候我意识朦胧,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让您的人生发生巨大的改变。我为自己的浅薄感到抱歉。”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能看到您平安无事的样子,我,我就是豁出一切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声音颤抖着说话的人是,在公主被枪击之后,接过公主交托的黄金色纪念章送到比拉克的近卫兵。
“您尊姓大名?”
“小人叫阿鲁纳克。”
公主低声唤出了这个名字,露出洁白的牙齿。
能被这般美丽的异国公主记住名字,让阿鲁纳克感到无比荣幸,就算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对公主而言,在她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有种见到老朋友的感觉。
“实际上,阿鲁纳克,有另一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公主有些厚脸皮地说道。
“哈?——是是,我很荣幸。”
以前侍女长特雷吉娅对主人碧莉娜所抱有某种感想。
(我能本能感觉出来,这个人不会忤逆自己。)
某种意义上这个是王族的特质吧。快到十五岁的碧莉娜露出的表情就好像表明她自己开始具备成人的气质。虽说这个花苞还需要些许时间才能完全开放,可是像这样凑近脸庞说出请求的话,就算是充当子弹、剑盾,甘愿这么做的青年恐怕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吧。
碧莉娜能明白这个年轻人就是有这种气质。特别是对公主言行当做真理一般尊崇的希克、阿鲁纳克,就是旁人来看,也能一眼看明白。不过(我们)正直的公主是不会将这一切计算在内然后露出奸笑的。
“实际上——”
听到公主这么压低声音说着,阿鲁纳克根本没法拒绝。

公主之前一大早就乘坐飞空艇出发转悠是为了探索周边地形的。
公主发现了一个比较可疑的地方。在城馆的西南方有一座塔。那是以前给看守的士兵使用而建造的,如今是作为仓库来使用。明明是没什么人迹来往的场所,却安排了两个步兵守着。
接到公主的命令,从深夜开始就监视那里的阿鲁纳克汇报说,士兵会一天两次朝里面运送食物。
顺便提一句,碧莉娜公主表面上委托阿鲁纳克担任其贴身警卫。他当初拼命赶到比拉克完成公主交托的任务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他出入公主的房间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
“那么,就今晚”
碧莉娜说道。

晚上。
到了约好的时间,人影出现了。拿着食物过来的不是平时的那个士兵,而是一个侍女打扮的女性,她警戒着哨兵走了过去。
包含步哨在内的三人都是格威手下的士兵。里面关了什么人他们当然清楚,但是其他以外的人就不认识了。
“给里面的那个人清洗身子,格威大人如此吩咐过”
侍女回答道。侍女除了拿着食物以外,还夹着大卷的布。确实,关在里面的是一个女性,清洗身子都这么麻烦的不可能是男性。
“但是我们没有听说啊,得向队长确认才行。”
就在一个人准备去汇报的时候。
“喂,快看啊,有人在这个时间幽会啊”
敲打铜锣的声音传来过来。(打更的吧)
有个醉酒的男性朝这里走了过来。
“居然在这种地方,真是可疑呢。喂喂,带我玩一个吧,我保证不对上头说。”
醉汉声音说得特别大,哨兵焦急了。不能让这个地方引人注目才是。
“小心一点为好”
侍女在哨兵耳边轻声说道。
“听格威大人说了嘛,那个人叫阿鲁纳克,是担任公主殿下警卫任务的士兵。听说是在奉公主的命令寻找关押囚犯的场所。”
“什么?”
阿鲁纳克声音说得更大走了过来。一个士兵上前挡住他。
“大概是喝醉了吧。您不能在往前走了。快点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
“啥,说啥呢?想跟我干架?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皇帝的近卫兵啊。”
阿鲁纳克用蛮力往前闯,又上来一人好不容易才将他挡住了。就在士兵上去帮忙之前,他将走到侍女跟前。
“快点弄完吧”
说着,将钥匙交给她。
侍女点点头,朝塔内走去。
当然,哨兵们没有察觉侍女的正体是公主本人,而假装醉酒的阿鲁纳克故意接近他们,让哨兵以为他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而不会去怀疑公主。
爬上昏暗的石阶,那里有一道门。
门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房间,那门上还有一把锁。公主用钥匙打开了门,看到其中有一个女性在翻转身体。
“……莱拉”
公主不禁发出声来。
确实,在这个冰冷的石造房屋内的人是莱拉。
她是公主昏倒在西方时候照顾自己的女性,是用“露娜”这个假名字称呼自己把自己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的女性。
这个女性突然从床上起身,凝视着碧莉娜的脸。接着像是要逃开一样跑动,但脚脖子被拴在了床边,整个人向前摔了下去。
“莱拉!”
“公主殿下”
莱拉说着流出了眼泪。她又看了一遍眼前的人,接着当场哭出声来。
碧莉娜激动地跑到莱拉的身边,抱起她的肩膀。出于无意识的举动吧,莱拉四下地挥动手臂。本该装有食物的托盘也在地上滚动着,但二人丝毫未有察觉。
过了一会儿,莱拉的呜咽声回荡在这间黑暗与石壁同化的房间中。
碧莉娜胸中的感情也在翻腾。痛苦与疑惑不断膨胀,她拼命地想起要询问莱拉的话语。
“为什么”
结果,厌倦了长久沉默的公主,吐出的是最为直接的话语。
“为什么,你……要将皇太子殿下”
听到皇太子几个字的时候,莱拉的肩膀剧烈起伏。呜咽声更猛烈了。
碧莉娜自己已经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公主在来这里之前也考虑了很多。但她完全不觉得莱拉会是敌方派来的奸细。要是为了暗杀皇子而接近我的话,那相遇未免太过偶然了。那么,为什么呢?这么一个无论在哪里可以看到的平凡女性,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做出暗杀皇子的恶行?
公主根本想象不到。
“我”
莱拉声音颤抖着说道。
“我被皇太子殿下夺走了未来。”
“那是”公主本想顺势问下去,可声音却结巴了,“是,是什么意思?”
二人之间再度安静下来。碧莉娜都能听到些许外面传来的阿鲁纳克捣乱的声音。
公主的鼓膜在激烈的震动着。
不知为何,公主在这里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某种,某种巨大的东西——将国家、世人都席卷其中,是能将本来表面布满的黑暗一击即溃的荒诞无比的秘密——自己正要开始知道它,而且这个秘密也会将碧莉娜自己撕个粉碎——碧莉娜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接着——
碧莉娜没再发出声音。莱拉一边呜咽着,一边将事情慢慢道来。
自己的父亲隆曾是皇帝直属的近卫兵士官。
本来自己现在已经结婚,与丈夫一起在索隆生活的。
“就在举行结婚仪式的途中”
好几个瞬间,莱拉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可是她那双眸缺少某种激烈的色彩,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样。
下个瞬间,激烈的感情箭矢刺穿了她的胸口,同样也刺进了公主的体内。
“仪式中途,基尔皇太子突然出现了。接着,他要求对我行使初夜权。强硬地让我远离要成为我丈夫的人,而是与皇太子同床共寝。”
“不会吧”
碧莉娜不禁低吟道。
“不会吧,那种事情……”
“是的,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莱拉的眼神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接着,她流着泪水说出的话语,如雷声一般在这间石造的房间内轰鸣。
“毕竟,毕竟那位殿下……已经不可能活在世上了。我的父亲亲手杀死了基尔·梅菲乌斯皇太子。他死了!就在我的眼前!”


后记
嘛,都写到这个阶段了,我这个作者该说些什么好呢。
对了,我这么啰嗦下去也不行对吧。
《烙印纹章》下一卷就完结了。
该物语的结局即将到来,敬请期待。

真是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的空白处还得填上呢。
这种时候就该它出场了,每逢窘境必出的“晒旧账”。
我的手边——就是个人电脑硬盘里存有的《王国系列构成》这么一个TXT文件。在执笔本来正式只有一部故事的《烙印》(当时临时的题目叫做幻影王国)时候,我加入不少系列构成进去。当然了,要是没人气的话,估计只好放弃了。后来不知不觉出版了好几卷,真的是在很短很短的时间内。其中内容是……
第一卷,欧鲁巴对峙加贝拉的谋反者。主要是介绍成为皇子的欧鲁巴与公主碧莉娜之间的故事。
第二卷,主要是写王宫内的欧鲁巴与碧莉娜。(还有格鲁的谋略?)在寻找哥哥的途中,欧鲁巴为愤怒驱使谋杀了奥巴里。之后,欧鲁巴在宫中的立场变得十分危险……同时,以恩德的魔道士们为中心的大战正在准备中。
第三卷,对恩德。尽管皇帝不允许皇子救援,但是欧鲁巴通过碧莉娜向加贝拉派出了部队,成功夹击恩德。要下任恩德大公的公子同时也劝说魔道士,这样席卷三国的大战就结束了。三国同盟形成。

原本这些文件已经经过的我确认,但从日本语语法来讲实在是有很多问题。嘛,那也是爱嘛。回过头来看,当时我这么想。
“先以三册书结束这一部故事吧”
我是这么考虑的,要是烙印的人气不错,“欧鲁巴的战斗还要继续下去!”我会如此继续煽动读者朋友们接着写下去。我不是投机取巧。这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真理!成者王口败者寇!嗯——

……这么写简直就像在这卷里迎来完结似的,不过作者我自己接下来确实要迎来关键时期了。
就跟欧鲁巴埋头剑术与谋略中一样,作者我也得“咚咚”在电脑纯白的屏幕上敲打文字才行。
说起来,这样的写作下次就是最后一次了,多少有些感伤吧。但说老实话,以后要是一直抱着这么天真的感伤下去可不行。
今天,欧鲁巴和碧莉娜也在呼吸同样的空气,沐浴着同样的风,一起在异世界中冒险!
那么,我衷心地期待与各位在完结篇的后记中相见。

杉原智则

译者记
下一卷见。杉原先生也太罗嗦了。
程贤观











感谢同学的支持,你的好意咱心领了。我还没见过亲这样撒轻币的呢。




要是你看了第二章就知道,这个烙印差点让欧鲁巴完蛋。提前剧透·~~~~~~~




我也没看过第十二卷,不过他应该会和公主结婚,成为皇帝吧。不过慢慢等更新吧,提前剧透了也没啥意思了。




我不是学生党,是已经工作的社会人士了。前段时间一直在换工作,没心情翻译,最近才稳定下来。




亲的目测十分准确,说不定将来她会做欧鲁巴的侧室呢。哈哈




亲,这么晚没睡,我刚上传你就会了,人家感动了~~




等我放了第三节你就知道了。今晚应该能放上去吧。不是太肯定。




其实我在想,伊莉娜公主的计划本来就没想到皇帝会知道欧鲁巴的真实身份,知道这点的她估计也放弃了计划吧。但是欧鲁巴在王宫的表现着实驱动着伊莉娜采取行动,事实上成了同党吧。
其实从第一卷来看,伊莉娜公主本来就对欧鲁巴抱有好感。虽然不知道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是的,毕竟是最终卷了。不翻译我会觉得不爽的。




亲,是11卷完了,开了12卷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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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H5O9N3 王爵
皇妃终于要知道男主的身份了。

8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下卷完结了啊。没想到这么久之后,终于也到结局啊,期待下。

11 年前 0 回復

化雪之声 平民
开心!开心!太感谢lz了,翻了好多卷了。前阵子烙印全是坑,现在有希望啊
↖(^ω^)↗加油

11 年前 0 回復

黎明琉璃色 子爵
这算是一本有特色的轻小说了。一开始到时很惊人的设定。

11 年前 0 回復

Run灬K丨小东 子爵
楼主好人一个啊,这卷是不是就完结了

11 年前 0 回復

1025488985 伯爵
这小说好不好看啊,记得以前想看,但是看到到处都是坑就放弃了

11 年前 0 回復

q529957514 騎士
男主角很帅的说 欧鲁巴什么时候拿下公主呢

11 年前 0 回復

江南夜风 伯爵
...嗯 填坑了
楼主翻译真是辛苦了
话说貌似还有下卷 呐

11 年前 0 回復

hsy514327519 子爵
诶!?就剩一卷了!
虽然知道系列的架构是已经铺好的。。但这也太快了点了吧!

11 年前 0 回復

874161064 伯爵
我还以为会有相当漫长的一段追坑路途~知道我看了后记

11 年前 0 回復

bakkill 平民
 感谢楼主  泪流满面,今晚昨晚光棍的我不再寂寞!!! 终于更新了

11 年前 0 回復

zxw1147 勳爵
大概看了一下介绍!发现这部小说还不错!哈哈!我又有一段时间不寂寞了!感谢LZ了!

11 年前 0 回復

dangodaikazoku 騎士
假妹妹果断是M吗。

11 年前 0 回復

rz19930226 伯爵
感谢楼主翻译,烙印这坑终于填的差不多了啊,还差一卷

11 年前 0 回復

ZY1234 子爵
这12卷刚完,13卷就开了,lz君加油

11 年前 0 回復

yuan471 公爵
看後記還以為這本書會寫上好幾個系列,但目前看來是不可能了。

11 年前 0 回復

kyzy357 勳爵
离最终回又迈进一部了,谢谢LZ

11 年前 0 回復

銀飄揚 勳爵
嗚哇哇哇   終章 該知道的還是知道了不得了

11 年前 0 回復

www1000 伯爵
终于快完结了,不愧是史诗巨作啊,感觉太给力了,荡人心魄

11 年前 0 回復

翼鈴 王爵
恭喜大大完坑的來撒個花
然後....12卷也麻煩了m(-_-)m
等12卷也出來時
又一套好作品完結了【茶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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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xianguan 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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