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堡垒第二部——南十字军(中)


写在前面的话,这个不是我录入的,是别人扫的,又有另外的人录入的,发布于网上和大家分享,最初的分享者应该是个雷锋般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吧。这年头这种人都绝种了。所以没看到第三部。。。

关于rendofu ,这位仁兄说要录入太空堡垒第二部,并在录入中,我于是有疑,都有下载版了,还如此辛苦,何必呢?倒不如把过剩的精力投入到至今未见踪影的太空堡垒III 新生一代地录入中,造福一下广大的太迷。

据我推想,如果他真是录入第二部的话,手里必然也有第三部,作为fans,要收当然要完整3部曲啦。



虽然写着爱书吧,但我保证绝对不是那个啥爱书吧录入的,爱书吧不过是个转载站,而我保证它没有授权!因为我有最初的pdf版和电子版,为了省事,所以才找了个txt,至于谁是最初的分享者,这恐怕太难说了。反正你找不到!!!与许多人不同,这是个真正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般的伟人!



第二部 金属火焰

第一章

艾克西多:这么说,上将,那就没有什么可疑惑的了:(天顶星人和地球人的)遗传构成都源自一个共同的起点。
  格罗弗上将:真是不可思议。
  艾克西多:可不是嘛。而且,在查验数据的过程中,我注意到许多共同的特性,包括两个种族都有纵容战事发展的倾向……是的,两个种族都相当好战。
  ——摘自艾克西多送往SDF-2号最高指挥部的报告
  曾经也有过一艘外星人的战斗堡垒坠落在地球上……
  它的来临终结了接近十年的全球内战,而它的重生则招致了哈来吉多顿的出现①。太空堡垒已经黯淡下去,它闪亮的残骸掩埋在了地球的土丘之下,正是因为重建这艘飞船的男男女女把泥土堆在了上面,才使它成为了一座孤坟。但那些为这损失悲伤的人们所不知道的,却是这艘伟大飞船的是灵魂游离船体之外幸存了下来,而且依旧静静地侍在那里——这个实体始终隐藏在其自身激发的洛波特技术的阴影下,等待早已注定的监护人将其释放。在那一刻来到之前,它只能游荡于世间,游荡在为它择定的放逐地。
  【① 《圣经》中描连的世界末日里善恶决战的战场。】
  这座新的堡垒——来自天堂邪恶方一的新的礼物已经宣告了这一天的来临。机体没有翻天覆地的巨变,它借由一场近距离的肉搏,将毁灭带给它的对手——用死者的血污叫开了地球的大门。这座船垒既非被遗弁,也不是在失重状态下因宿命的安排坠落于此。它只是受到少数犹豫不决的操纵者左右,带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降落到了这颗星球……
  “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呼叫空中部队!”黛娜·斯特林冲着麦克风大声吼叫,她的声音盖过了战场上的喧嚣,“用所有的武器再次朝他们射击!压住他们,别让敌人抬头!他们除了没用脚上穿的鞋子,什么都往我们这儿打!”
  不到二十四小时以前,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第十五小队刚刚打倒了这个庞然大物。他们没有借助于导弹和射束,而是同心协力对这座堡垒的阿基里斯脚踵①——控制飞船生化磁场网络的核心反应器发起了致命一击。它从地球同步轨道坠落下来,在距离纪念城几公里远的崎岖不平的小山丘上强行着陆。
  【① 希腊神话中的英雄阿基里斯除脚踵外全身刀枪不入,指代惟一致命的弱点。】
  真巧,几乎正是同一个撞击点,黛娜对自己说道。这时,她把巨型堡垒框进了反重力悬浮战车的步枪——火炮视野范围之内。
  铁甲金刚模式下的第十五小队正在穿越一片战区。这片区域看上去像是不断向空中喷发泉水的间歇温泉带,空气中弥漫着橙黄色的爆炸烟雾,并高高地掀起尘土和石块——这支队伍就像是战火纷飞的日子里在月球表面——要么就是在维苏威火山内部之间穿行。
  在空中,ATAC部队的战斗机又一次呼啸而过,黑狮小队穿插其中。进入大气层,堡垒上的玻璃状绿色泪滴形火炮似乎也没有那么厉害了,至少雪花状的防护罩没有再次出现的迹象。但敌人的船壳仍然挡住了发起攻势的铁甲金刚,它似乎吸收了所有的打击力量,毫发无伤。
  外星人的堡垒外形扁平,呈拉长的六边形,长度超过五英里,宽度大约有长度的一半。厚实的装甲船壳是黯淡的灰色,和第一次洛波特战争中天顶星人的飞船如出一辙。和那些外形凶险的怪兽型无畏战舰相比,这座堡垒的内部构造足以和繁华都市媲美。沿着船表背脊部一条长长的纵轴隆起一座长达一英里左右的上层建筑,它的尖项状外形和上世纪的房屋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在它的前部是一个螺旋状锥体,路易·尼科尔就戏称它为“洛波特奶嘴”。船体后部有巨大的反射推进器,其他地方则布满了武器炮位、凹槽、巨型百叶窗板、金字塔状突起和洋葱形的拱顶①,叉形塔,阶梯、桥梁、武装船坞,飞船上到处可见“昆虫肢足”一般的火炮。
  【① 伊斯兰教的清真寺的顶就是洋葱形状的。】
  锯齿状脊部下的飞船飞行员选择纪念城作为迫降地点。数英里之外,隔着两座略高的山脊就是新麦克罗斯城的遗址和那三座人造土丘,这几个土丘提醒人们:这里就是太空堡垒最后的安息之所。
  黛娜很想弄明白那艘SDF-1号是否和最近的战事存在一定关系,如果这些入侵者真的就是洛波特统治者(而不是另一帮来自其他星系的掠夺者),那么他们此行是为天顶星人报仇吗?也许更糟——正如其他人提出的那样——地球正和微缩化了的天顶星人进行一场新的战争吗?
  作为地球人父亲和天顶星人母亲的孩子——而且是此类婚配的惟一后裔,黛娜有充足的理由反驳后一种假设。
  部分入侵者具有人的特点、这一事实直到最近才被最高指挥部所接受。不到一个月前,黛娜曾和一名入侵者——就是所谓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打了个照面。鲍伊·格兰特和他的接触甚至更为接近,可黛娜却是迄今仍在和它们发生接触的人。这场战争突然有了人性化的特征,它已不再是机器对机器、反重力悬浮战车对生化机器人的厮杀。
  但在地球联合政府的数百名领导者眼中,却并非如此。自从第一次洛波特战争结束后,平民的地位就每况愈下,如果没有这场人类和外星人之间的对抗,在人类内部很可能就会产生对立。
  黛娜听到反重力悬浮战车外部的收音器传来一阵风驰电掣般的咆哮,她抬起头,只见天上布满了新一代的阿尔法战斗机。这种机鼻短平的飞机是变形战斗机的换代产品。
  这里到处都是浓烟、导弹尾迹以及爆炸迸发出的碎片。正如黛娜所看到的,两具VT战斗机刚飞了一个通场,就有两架外星人的攻击艇升上天空向他们追击。黛娜在空军控制网络中大声呼喊为他们提供警讯,接着又从空军前向引航频道切到自己的战术频道,是摊牌的时候了。两架蓝色生化机器人突然出现在敌人堡垒附近的巨石旁边。
  蓝色的敌机机甲开了火,ATAC部队也变本加厉地予以还击,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双方都在搜寻着各自的目标,暴怒的能量弹和毁灭光束四处飞散。应黛娜的请求,一架战术空军部队的战斗轰炸机飞临,井投下了几吨常规炸弹。现在轮到TASC部队出场进行下一波攻击了。
  突然,一道蓝绿色的光线在堡垒山部闪耀,半秒钟后,一个如同浪花般汹涌的球体就把飞船覆盖起来,球体外部盘绕着蛛网状的辐射物,这个实体不断地闪耀着,放射出一道道对人体没有危害的光束。
  但敌人却可以穿越自己的屏障进行射击,它们用飞船上的炮火击落了两架撤退中的轰炸机和两架正在进犯的VT战斗机。不管生化磁场系统受到怎样的破坏,都无法剥夺堡垒内部惊人的能量。
  黛娜伸出手拉动模式选择控制杆。她把思维和机甲调和在一起,将拉杆扳到了“G”的位置,将铁甲金刚重新调校为角斗士模式。反重力悬浮战车现在成了一具叉开两足蹲伏的SPG(自行火炮),一根单管火炮正指着前方。
  附近山坡上的花岗岩层和松动的漂石起不了多少掩护作用,第十五小队小队的其他成员——路易·尼科尔斯、鲍伊·格兰特、希恩·菲利普斯和安吉洛·但丁中士都在那里——也跟着变换了模式,他们朝固定的堡垒一阵齐射。
  “伙计们,这些家伙硬得跟钉子一样!”黛娜听到希恩在通讯网络中说道,“它连一寸地方都没挪!”
  黛娜知道敌人不愿意挪窝。我们在为自已的家园而战,他们则是为了飞船和幸存的惟一希望而战。
  “照这样下去,这场战斗永远也打不完,”安吉洛说道,“最好有人能想出个速战速决的主意。”大伙都知道他不是在埋怨可能受到贪生怕死罪名指控的军士、中尉或者其他什么人,当官的真该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们应该在夜间时分增派至少一个反重力悬浮战车小队。
  这时,安吉洛发现一具蓝色生化机器人从石块后面冲出来,朝鲍伊的“迪迪瓦迪迪”号奔去。从鲍伊机甲的姿态可以看出他心烦意乱,精神也不集中。
  这个该死的小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当心,鲍伊!”
  铁甲金刚模式的希恩已经迎了上去,他的火炮打中了敌人,蓝色生化机器人一个踉跄、迸发出炽热的光束,接着轰然倒地。
  “清醒一下,站稳脚跟,鲍伊。”安吉洛怨声说道,“今天你这是第三次出状况了。”
  “对不起,”鲍伊赶忙回答,“谢谢你,中士。”
  黛娜正帮着路易·尼科尔斯和其他装甲兵把一群蓝色生化机器人赶回去,敌人正趴在地面上匍匐前进,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生化机器人做出这样的动作。
  “这群家伙绝不会空手而归。”黛娜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忽前忽后地朝它们开火。
  远程摄像机沿着战场边界将整个战况送进了司令部。断断续续的嘟嘟声,(和杂乱的莫尔斯电码有几分类似)和横向的干扰条纹略微扰乱了视频传输流。尽管如此,图像还是相当清楚地向大家展示出一条信息:战术装甲部队正在被动挨打。
  随着一股浅浅的烟雾,罗谢尔上校把他的挫败感一同呼了出去,然后把香烟掐灭在满满当当的烟灰缸里。和他共同坐在长桌边上的还有另外三名参谋军官,桌子的上首则是罗尔夫·爱默森少将。
  “敌人没以打算投降的迹象。”过了一会儿,罗谢尔说道,“而且第十五小队很快就打疲了。”
  “应当攻得更猛些,”鲁道尔夫上校建议,“我们还有一名后备空军中校。如果有必要,可以让他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核攻击。”
  罗谢尔对此人是怎样得到现在军衔的一直感到惊讶,“我不会替你向上级转告这条建议的,根本没这个必要。我们还没有切实了解到这艘飞船的能量护盾的详细情况。如果这枚核弹没有按照我们的安排落在既定位置怎么办?那地球就完了。”
  鲁道尔夫在他厚重的眼镜后头紧张地眨了眨眼,“我并不认为这种清况比敌人对纪念城施加的攻势更可怕。”
  坐在鲁道尔夫对面的参谋军官巴特勒也发表了意见,“这不是世界大战,上校——起码现在不是。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想从我们手中得到什么。”
  “先生们,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们回忆一下敌人对麦克罗斯岛发动的攻击吗?”鲁道尔夫的声音更强硬了,“二十年前的往事并不算太久远的历史,对吗?如果非要有个了断,那不如现在就投降。”
  罗谢尔点点头,燃着了另一支香烟,“我反对在这个方向将战争升级。”他说着,又吸入了一口烟气。
  罗尔夫·爱默森静静地坐着,戴着手套的双手交叉放置在桌面上,他静静地听取手下的参谋做出的评估和建议,却几乎一言不发。如果让他做决定,他会试图和从未谋面的入侵者展开对话。不错,是外星人首先发动可攻势,但地球的武装力量却始终在推动他们延续这场战事。不幸的是,大权并不是握在他的手中,只能靠伦纳德最高指抨官来做这件事情了……但愿上帝站在我们这一边,他想道。
  “决不能让他们赖在这里!”鲁道尔夫坚持己见。
  爱默森清了清堠咙,这个声音足以制止尚未结束的个别讨论,整桌的人都静了下来。音频监控器再次将战场上的语音同步传送过来,远处的爆炸声震得玻璃窗响个不停。
  “这场战斗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器和人力,先生们……我们要撤出目前占领的区域,因为那些地方现在根本派不上用场。我们将暂时撤回部队,直到制定出一个可行计划为止。”
  第十五小队接到了命令,开始停火后撤。其他作战单位的汇报显示出部队遭受了惨重的伤亡。但他们的小队要幸运一些:七人阵亡,三人负伤——在二十年前这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数字,当时地球人口数要远远超过现在这一小撮坚强的幸存者的数目。
  爱默森打发走他的部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请求和最高指挥官会面。而伦纳德则出于意料地叫他留在原处等待。五分钟之后,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冲进了大门。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敲开这条飞船!”伦纳德怒气冲冲地抱怨,“我决不接受这样的失败!我不接受这个现状!”
  如果他一大早就开始坐在反重力悬浮战车或是变形战斗机里浴血奋战,他肯定能够接受这个现状。爱默森想。
  最高指挥官和爱默森无论在外貌上还是在脾气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伦纳德是个大块头,个子很高,颈部粗壮,宽阔结实的胸膛,还有个寸草不生的大脑袋。从他肥厚的下颌可以看出,他曾是一个强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角色,也许那是普鲁士人的面貌特性,他的制服中规中矩,白色长裤,黑色皮靴,与肩膀上的棕色流苏搭配得十分协调,可整套服饰的中央此却系着一个巨大的黄铜皮带扣,使得整个人显得极为庸俗。
  而爱默森却完全不同。他长着一张英武的面孔,下颌强健有力,修长的浓眉像翅膀一样向外伸展,一双敏锐的黑眼睛要比一般人更加向内侧靠近。
  伦纳德指挥官在屋里踱着步子,双手合抱在胸前,爱默森却依然坐在桌后,在他身后是一面占满整堵墙面的显示屏,上面显示出军队的部署情况。
  “也许鲁道尔夫的计划是可行的。”伦纳德沉思半晌后说道。
  “我强烈反对这个计划,指挥——”
  ”你太谨小慎微了,爱默森。”伦纳德插话道,“过分谨慎对你自己外没有好处。”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指挥官,我们的损失——”
  “别跟我提损失,老弟!我们无法容忍这此外星人爬到我们头上!我建议采纳鲁道尔夫的战略。外科手术式的打击是我们惟一可以借助的手段。”
  爱默森想着该如何反击,但伦纳德却转过身,将两只手掌猛地拍在桌上,不等他开口就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制止了他。
  “我绝不允许继续拖延下去!”最高指挥官警告他,他的面颊像斗牛犬那样剧烈地颤动,“如果你不批准鲁道尔夫韵计划,那就提个更好的办法!”
  爱默森忍住怒气没有反驳,他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最高指挥官光秃秃的脑袋又从另一侧朝他逼近,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伦纳德会得到“小多尔扎”这样的称谓。
  “当然,指挥官,”他温顺地说道,“我明白。”爱默森知道,莫兰主席和地球联合政府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已对伦纳德能否胜任指挥官一事提出了质疑,现在的伦纳德就像上紧了的螺栓。
  伦纳德凝视的目光仍然冷冰冰的。“很好。”他说道,当然他要为自己辩解一番,“我想终结所有的疯狂……毕竟,我也要对你负责。”他补充一句,然后转身离去。“大家都把你视作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在营房大院宿舍的十二楼上,第十五小队可以清楚地看到坠毁的外星人堡垒锯齿状的脊部。两座山峰限制了他们的视野,这片大地显得毫无生气,崎岖不平布满弹坑的地表似乎永远也无法愈合,那是在大约二十年前,天顶星人数不尽的死亡弹雨留下的。
  无论以哪种时尚标准进行评判,兵营的战备室都称得上漂亮豪华:宽敞,采光优良,还配备了带有电子游戏机和酒吧的娱乐室。小队的大部分成员都已经精疲力竭,他们不是在睡觉,就是即将进入梦乡,除了过度兴奋无法入睡的黛娜·斯特林,以及原本就睡眠不多的安吉洛·但丁和更习惯午夜生活的希恩·菲利普斯。中士恨不得把自己撕为两半,再返回战场拼杀一番。
  “现在我们本该在那儿打仗的——我说得对吗?”安吉洛断然道,他这话是对着希恩说的,旧为他就坐在旁边,“我们应该一直打到发放养老金为止,除非我们用一发超级炮弹就把这群怪物打败,到那个时候人人都会吹口哨庆贺。”
  二十六岁的中士是第十五小队最年长的成员,也是个头最高、嗓门最大和最为凶悍的一个——所有的中士通常都是这样。现在,他遇上了与自己同样冲动的黛娜以及同样鲁莽的希恩,可谁更胜一筹,现阶段还难分高下。
  希恩的下巴靠在手上,他转过背,面向窗口和安吉。作为第十五小队——甚至所有作战单位里的卡萨诺瓦①、长发飘飘的他总是梦想着征服更为温柔的那一类目标。可这会儿,他已经精疲力竭,什么仗都打不动了。
  【① 意大利冒险家,以所写的包括池自己的许多风流韵事的《自传》而著称,指代风流浪子。】
  “上头会拿出个解决方案的,安吉。”他懒洋洋地告诉中士。不管上司们怎么看待他,他依然认为自己还是个中尉。“你没听说吗?他们无所不知。不过我已经很累了。”
  安吉洛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确信鲍伊不在现场,“对了,鲍伊他怎么了?”
  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希恩几分兴趣,可安吉洛却不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释清楚。
  “什么,他有什么问题?那你早就该在任务报告中提出来。”
  中士把手搁在他的臀部,“他已经振作起来了,在战斗中这算不了什么问题,不过是小小的失误罢了。”
  有人可能担心这座堡垒会给整座城市覆一层阴影,但结果并非如此。事实上,还不到一周的时间,这艘沉默的飞船(被南十字军袭扰的时候除外)已经作为一处陆地景观以及带有几分吸引力的物体被公众所接受。要不是在敌舰坠落区域拉上了警戒线,很可能会有半数纪念域的居民涌上山顶争睹这个天外来物。就这样,大家很快都对它习以为常了。但历史学家和评论员们却参与进来,他们援引了上个世纪围攻贝鲁特②期间平民的日常表现,以及世纪末全球内战期间数不清的类似事件。
  【② 指1982年的以色列入侵黎巴嫩的那场战争。】
  甚至连黛娜·斯特林,还有诺娃·萨特瑞这样冷静迷人的全球宪兵部队中尉都无法抗拒这座堡垒散发出的带有一股邪恶味道的魅力,尽管地们都曾经见识过它所显露的天性中致命的那一面。
  就在刚才,她俩还坐在纪念城最受欢迎的咖啡屋里的同一张桌前。那里有西洋棋盘样式的地砖,橡木圆桌,精巧的铁制椅子——还有便于观察外星人堡垒的良好视野——在这里观察,效果远甚于她们的兵营。
  她们之间并非没自一点隔阂,但黛娜决定妥协尽力消除隔阂。诺娃也很乐意,她还有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可以和黛娜沟通了解。
  黛娜身材略矮一些,外貌柔弱,留着涡流般卷曲的球型金发;而个头稍高的诺娃却有着光洁的面容和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
  但她们俩几乎都没心思想其他事情。
  “我有很多梦想,”黛娜说道,“醒着时有,睡梦里也有。有时候我幻想遇到一个男人,和他一起飞向宇宙的边缘。”
  她突然停了下来,怎么能讨论这个话题?她赶忙道歉,解释说自己受到的压力太大。可不知为什么,她又感到自己可以信任诺娃。她想把袭扰自己的幻象和有关那个叫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恍似心境告诉诺娃,但又无法确定这个宪兵中尉是否会不假思索地把这些事情向上数汇报。
  她为什么老摆脱不了这些幻象?也许这和她看到敌人的堡垒以及她意识到红色生化机器人就在里面的某个地方有关?她突然侃起了自己孩提的幻想,而诺娃却用一种可以穿透衣物的目光审视着她。
  “你不认为现在应该成熟点吗?”诺娃说道,“是不是该更严肃地对待自己的生活?”
  黛娜转过脸对着她,刚才的幻象消失了,“听着,我和其他人一样克尽职守!我能得这个任命可不是因为我的父母,你别来教训我——嗯?”
  她突然站起来。这时,一个高大的宪兵走了过来,旁边跟着的正是畏畏缩缩躲在宪兵背后的鲍伊。宪兵向诺娃敬了个礼,然后开始汇报。
  “我们是在一个禁止军人出入的娱乐场所抓住他的,长官。不过他持有有效通行证,我们该怎么处理?”
  “你别插话,黛娜!”诺娃警告黛娜,接着她问那名宪兵,“是在哪一个禁止军人出入的娱乐场所?”
  “铁腕区的一个酒吧,长官。”
  “等等,”鲍伊说道,他想为自已辩解一下,“不是酒吧,长官,那是一个爵士乐俱乐部!”他的目光在诺娃和黛娜之间扫来扫去,寻找最后一线抗辩的机会,他知道这一线生机的关键就在于那是个酒吧还是个俱乐部。饮酒应受的处罚不只是送到禁闭室那样简单,甚至会更为严重。也许流露出她们们想看见的隗疚感会更……
  “所有打过仗流过血的军人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诺娃突然说道,“如果现在军队不需要每一名ATAC部队的士兵都投入战斗,那么我可以让你在禁闭室里待上一个礼拜好好考虑你今天所犯的错误!”
  诺娃故意装出严厉的口气,可她的真实想法却是逗趣多于生气。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钟,黛娜都可能为了鲍伊·格兰特的利益与她交涉,而格兰特却肯定会再一次把事情弄糟,接着矛头又会指向黛娜。诺娃心里在偷笑:位于上风感觉可真不错。
  鲍伊结结巴巴地向她们解释和道歉,虽然他的话未免词不达意,但却颇有些说服力。诺娃迅速制止了他的辩解,继续背诵《取缔闹事法案》的相关条款。
  “此外,我虽然可以理解你们承受的巨大压力,但却不能允许为这件事搞特殊化,你明白吗,鲍伊?”
  言下之意十分清楚:她在警告鲍伊,他和爱默森将军之间的关系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
  黛娜冷冷地盯着鲍伊,中尉一边说,她就一边点头,趁说话的当儿,她抓住机会朝鲍伊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暗示:不管她怎么说,你都给我应下来。
  鲍伊终于醒悟过来,“我发誓今后不会再犯了,长官!”
  这时,诺娃朝黛娜转过身,“如果斯特林中尉愿意为你担保,这件事我就不予追究。可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宽容了。”
  黛娜表示同意,但她的腔调却似乎在暗示鲍伊·格兰特将受到严惩,然后诺娃就遣散了她的部下。
  “我们继续喝咖啡吧?”诺娃率先提议。
  黛娜答话之前仔细想了想,诺娃肯定不怀好意,但黛娜突然想出一个扭转局势的好办法。当然,这对鲍伊是大有好处。
  “我想从现在开始好好履行我的新职责。”她显得很不自然。
  “这个主意不错,那你就好好干吧。”诺娃故作姿态懒洋洋地回答,那腔调听起来就像邪恶的西方女巫①。
  【① 童话《绿野仙踪》中的邪恶女巫。】
  后来,往返回军营的途中,黛娜严厉地斥责了鲍伊。
  “诺娃可不是在开玩笑。下一次地会把你拿去喂食人鱼的。鲍伊。你怎么了?先是在战斗中出岔子,后来,你又在城里找麻烦。对了,你又是从哪儿偷到的有效通行证?”
  他耸耸肩,把头一昂。“是我攒下来的。很抱歉,我也不想在你和诺娃之间制造摩擦。你是个很好的朋友,黛娜。”
  黛娜朝他笑了笑,“好吧……不过你可以为我做件事……”
  鲍伊等着地把话说完,可黛娜却突然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背上——几乎打得他失去平衡——一边热情地说:“开心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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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愿有人能将时间停止,
  欢迎他们解除我的武装,
  我们是现代化军队中的楷模式。
  ——鲍伊·格兰特,《向吉尔伯特和舒利安致歉》
  十三个,罗尔夫·爱默森数了数会议室桌前参谋军官的人数对自己说道。除去伦纳德最高指挥官的弧形会议桌,所有的桌子就摆成了一个三角形(那张弧形桌子就位于三角形的顶点)。这又是一个坏兆头。爱默森通常并不迷信,但最近世界局势的发展却使他身上出现了某种退化现象。如果人类的意识正在走下坡路,那么他们还能跟谁对抗?
  “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在于,讨论一下我们面临的战略局势和如何部署兵力对付敌人。”最后一人刚落座,最高指挥官就开始发言,“我们必须迅速果敢地采取行动,先生们。因此,我希望你们言简意赅,切中要害。”伦纳德站在桌前,双手按住桌面。他的充满怒气的目光落到了罗尔夫·爱默森身上。“将军……就从你开始吧。”
  爱默森站了起来,他希望自己的计划能顺利通过。他的计划似乎是惟一合理的选择,但由于莫兰主席意欲把伦纳德往火坑里推,而在整个指挥链条当中,伦纳德又总是独断专行,因此计划并没有获得通过的把握。言简意赅,切中要害,他提醒自己。
  “我提议向敌人的堡垒组织进攻……但只是发动牵制性攻击。我们对敌舰的情况还不清楚,因此我认为,派一支小型侦察部队打入敌舰内部进行快速侦察势在必行。”
  这番话引发了许多关于爆破小组和战术核武器之类的议论。
  爱默森提高了他的嗓门:“先生们,我们的目的不是摧毁这座堡垒。我们必须探明外星人的目的。需要我提醒你们注意的是,这艘船是否只是众多敌舰当中的一艘?”
  伦纳德让全桌人安静下来。爱默森两次用“外晕人”这个词替代了“敌人”,但他想以后再做解释。从目前来看,少将的计划听起来很不错。虽然有些冒险,但正如他所说的那佯,合乎逻辑。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鲁道尔夫上校也表示了赞同,“那么,我们对敌人了解多少?”他提出这个问题。
  伦纳德叫爱默森给大伙作个解释。
  “我们获得的初步证据显示,就生物起源这个角度求说,他们解释人类,或者说和人类相当接近。”爱默森道出了一个事实,“但这仅限于他们的战士阶层。我们都知道他们对洛波特技术运用的深度要远远超出我们,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特长。”
  “所有这些都说明,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对飞船进行侦察。”过了一会儿,鲁道尔夫说道。
  共识已经达成,”可罗谢尔上校又提出疑问:是否存在这样一支既可以顶住外星人的强大火力突破敌人防御系统,又能执行渗透堡垒任务的部队。
  “如果选派合适的部队的话就没有问题。”爱默森回答。
  “第十五小队很适合执行这项任务。”伦纳德指挥官断然说。
  爱默森谨慎地提出了反对意见:虽然第十五小队近期的确战果丰硕,但相对说来,这个团队的作战经验还稍嫌不足,而且小队中的某些人明显不适合参加这项任务……
  可伦纳德不等他说出那几个名字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名字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爱默森将军,你知道第十五小队是这项任务的最佳选择。”
  将军们再次表示同意,爱默森只能掩藏起内心的焦急,黛娜和鲍伊入伍从军是因为为军队需要他们,所有身体条件合格的年轻人都必须短期服役。爱默森曾鼓励鲍伊进军校学习,因为当时黛娜已经决定入学,而且爱默森清楚地知道,那也是鲍伊父母的愿望。
  不幸的是战争爆发了。如果爱默森违背他对格兰特一家许下的诺言,让那个孩子离开军队学习音乐或是在夜总会弹钢琴,这样也许更好些……如果真那样,鲍伊也许会成为被外星人的死亡射束杀害的最后一个钢琴家,或者成为人类用自己的身躯投入烈火挡住入侵者之后残留下来的幸存者。
  但爱默森并不认为鲍伊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鲍伊和那些入侵者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但爱默森看到的和听到的还是要比他多得多,爱默森清楚地知道,地球正在进行一场不是胜利就是灭亡的战争。
  而且,让第十五小队担任突击矛头的主意也和爱默森的正义感以及军事谋略相抵触,这本应是突击队的工作,而不是战斗小队的职责。
  伦纳德指挥官很清楚爱默森和鲍伊·格兰特之间的关系,可给诺归承诺,鲍伊终归是个军人。伦纳德没有亲口把这层关系告诉蚧在座的每一个人,可爱默森却能感受到最高指挥官下意识里在暗示着什么。
  鲁道尔夫和罗谢尔同样明白第十五小队的难处,但他们也打定了主意:必须让第十五小队担纲。
  “我建议列出备选清单。”爱默森告诉他的参谋人员,“必须把行动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和诸兵种协同因素都纳人考虑范围。”
  伦纳德似乎进行了一番思索。他告诉鲁道尔夫上校:“召集ATAC部队的指挥官,精心谋划一个适合第十五小队的计划。”他命令爱默森叫C3机构召集执行任务的后援单位。
  接到这个命令,爱默森才宽了心。散会之后,爱默森前脚刚走,伦纳德就把鲁道尔夫拉到了一边。
  “上校,我向你直接下令,你必须将这个计划怍为命令而不是建议向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和斯特林中尉下达。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继续耽搁下去了,而且我也没工夫和部下讨价还价,更不能冒让爱默森马上辞职的风险。现在我的脑袋都快要保不住了!”
  鲁道尔夫干净利落地回答:“遵命!”
  指挥官又换了一种私密的口吻接着说:“我们必须把爱默森的私人事务放到一边,以战局为重。”
  “关于我们奉命出击的事——你们是怎么看的?”接到司令部下达的计划之后,黛娜对她的小队说道,“总得有人大侦察那座堡垒——”
  “司令部想知道自己自己在和谁作战,”希恩替她把话说完,“而我们就是被选中的那批人。”
  “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和他们先打起来。”但丁中士握紧拳头,摆了个拳击手的唬人姿势。
  第十五小队的主要人物都聚集在兵营的战备室里,想要找出司令部里下达这道命令的罪魁祸首。黛娜已经向鲁道尔夫上校诉过苦,她一一列举了小队近期参与的各项作战行动,现在他们需要进行休整,而且武器和反重力悬浮战车的状况都很糟糕。但是,他们的话根本没有人听:不管你有没有降落伞,最高指挥官叫你往下跳,你就得跳。
  “嘿,中士,我还以为你是个好战分子呢。”希恩提醒他。
  但丁瞪着他,“我可不喜欢在‘抗击外星人’的游戏中被伦纳德当作弃卒使唤。我们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只是为了挽救他的声誉。”
  “这话说得可真精彩,安吉洛。”黛娜赞许道,“那个该死的声誉和这次任务又有什么关系?”她朝窗外外星人堡垒的方向指了指,“最起码,这艘飞船的内部会出现怎样的状况还是个谜。我们该怎么办——把它当作公园里的玩具消遣吗?”
  “可我们怎么进去呢?”路易·尼科尔斯想了想说道。
  小队的成员转过身,把目光集中到这个南十字军里的天才小子身上,都等着他的进一步高论。他面容清瘦,脸色憔悴,深棕色的头发非常浓密,脸上始终戴着一副不透明的护目镜,从外貌上看,路易要比黛娜更像个外星人。柯克兰博士的科研小组当中有几个成员甚至认为,路易在刻意懂仿臭名昭著的艾克西多——洛波特战争中的天顶星重臣。
  “分析他们的技术太难了。即使能够进入飞船内部……我们又该如何脱身呢?”
  安吉洛怀疑的眼光看着路易,“进去,我们该如何脱身,路易,我们该如何脱身?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认为我们还会有机会,我们不可能在这次任务中生还。”
  希恩做了个鬼脸,“真遗憾……如果我死了,她会想我的。”
  与此同时,路易大呼小叫起来。
  “死?”鲍伊问道,“你们的话真像一首歌啊!”
  黛娜急忙说:“闭嘴!”
  希恩一脸傻笑地接受了批评,“你说得对,”他告诉黛娜,“这次任务要比我的姑娘重要。怎么啦,我说得不对?我们不是吃素的。”
  “这就对了,”黛娜也来了劲儿,“既然不可能取消这次任务,那么,就放手一博吧!”
  现在就连中士也点头表示同意了,虽然他还在纳闷儿自己刚才的那股子气是从哪儿来的。黛娜这个混血儿能做到的事,他也一样可以。
  “好吧,”他重新恢复了信心,“我们要叫他们为登上这颗星球的那一天后悔。”
  再过不到十二小时,第十五小队就要出击了,因此睡眠也就成了泡影。黛娜不知该不该允许队员离开营房,但她又意识到,若把他们关起来,反而会把他们闷坏甚至引发一场骚乱。她签发了“辛德瑞拉①通行证——有效期只到半夜十二点——至于那些在城里过于放肆或是太晚归队的人,自然有诺娃的宪兵队来管教。
  【① 格林童话《灰姑娘》的主人公。她夜晚外出约会,但必须在半夜十二点前赶回家。】
  希恩要去见一个老朋友,他觉得战斗前说分手特别刺激;路易·尼科尔斯坐在那里修补他的头盔影像传送器;安吉洛则在属于他自己的私人宿舍里摆弄酒类和雪茄;而鲍伊·格兰特却坚持要请黛娜到纪念城最好的啤酒馆去喝一杯。
  二十分钟后,黛娜和鲍伊已经举起满是泡沫的圆锥形玻璃杯,喝着气泡丰富的啤酒互相碰杯敬酒祝愿好运了。
  鲍伊把五官挤成一团,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你昨天帮了我的忙,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黛娜放下杯子,伸手去接住他滑向她面前的东西。
  “这是什么?”那是一朵盛开的花,既鲜艳又精致,颜色介于粉红和珊瑚红之间,“一朵花?”
  “一朵兰花,黛娜。祝你好运气。”
  她郑重其事地把花插在制服靠近心脏的地方,“你真体贴,鲍伊。不过你煞费苦心地安排这些小节目,又想干什么呢?”
  鲍伊深深吸了—口气,“其实,相比在太空作战,我更喜欢音乐。作战也许是你的喜好。你知道这②不是我的本意。”
  【② 指参军。】
  黛娜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英俊的朋友,回想起那些年的和平时光和互相嬉戏的往事,回想起他们的父母还在地球上的日子——那时他们还活着……
  她争辩了几句,这才意识到——这次的感觉甚至要比每一次战斗行动前都要强烈——对她,对鲍伊,对第十五小队,甚至整个人类的每一个人来说,明天也许就是生命的末日了。
  最近鲍伊出了不少莫明其妙的差错,黛娜当仁不让给予了援手,但她无法让鲍伊彻底摆脱对军队的愤恨之情。她知道,如果能让他弹几下音符放松一下,那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去没人限制的地方找台钢琴弹给其他人听听吧,”黛娜突然说道,“别那样冲着我打哈欠!”
  鲍伊的眉毛一挑,“别让我干这个,黛——”
  “我可没叫你干那个。记住:我替你向诺娃保证过。别把事情搞砸了,不然我们俩都得完蛋。还有,午夜之前回营房报到,明白了吗?”
  “明白。”鲍伊说完就赶忙离开了。
  打碎几个玻璃杯发泄完之后,黛娜感觉身上的压力更重了,她(鲍伊送给她作为礼物的兰花还别在纽扣眼上)回到混合营房,把反重力悬浮摩托停在了机甲车库,然后乘电梯来到第十五小队的宿舍。她看见路易还在里面,但她不打算干扰他的发明创造,于是径直前往战备室。她发现安吉济在黑暗的角落里喝酒,一边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堡垒,黑乎乎的庞然大物隐没在数不清的岩层和石壁中,难以辨识出它的脊部线条。
  中士双手抱胸,两腿交叉,一脸郁郁寡欢但又若有所思的表情。直到黛娜开口说话,他才意识到她已经来到了这里。
  “明天的侦察任务。”他们同时说道,不过只有安吉洛笑出声来。
  为了胜利完成任务,为了全小队的安全,黛娜的脑子里装了一套严肃的指令。如果运气好一点点,鲍伊就可以把他自已关到禁闭室,那她就能把他从最担心的人员名单上划掉。希恩和路易看来没有什么问题,他们都能帮着化解小队里不少的抱怨。现在只剩下安吉洛·但丁了。
  “我知道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但这一次……”黛娜接着说,“但这次……我如道我可以依靠你,安吉。我只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中尉。别担心,我们会打得外星人哇哇乱叫的。”
  这正是安疗洛典型的处事方式:他既表示遵从,同时又质疑她的指挥能力。“外星人”这个词指的就是她,中士赤裸裸的攻击矛头正指向她的混血血统。只不过“小杂种”这个羞辱性的外号已经跟了她很多年,这番话几乎一点儿都没有惹她气恼。地球上有哪个人没有在天顶星人发动的战争中失去过亲人?现在,她母亲所有的同胞不是是SDF-3号上,就是在洛波特卫星工厂上,她事实上已经成了这场逝去的可怕罪行的替罪羊,只可惜麦克斯和米莉娅没能预见到这一点——对她来说,就是选择死亡也胜过活在当今的炼狱里。
  “我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她告诉安吉洛,“可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和我不能相互信任,还不等开始,这项任务已注定会失败。”
  她从衣领上摘下那朵小小的兰花,呈递到安吉洛面前,然后把它丢进那杯掺了苏打水的苏格兰威士忌。
  “嘿!”
  “热带寒冰,”她朝他笑了笑,“带给你一点小小的运气,安吉——和平的献礼,喜欢吗?”
  “我想……”中士正坐在椅子上,他刚要回答,这时却有人打开了头上的顶灯。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两个人同时回过头,却发现诺娃·萨特瑞和鲍伊正站在敞开的大门中间。
  “我叫你看好鲍伊,可这又是怎么回事?”一进门,诺娃就把它关上了。
  突然遇上这种状况,黛娜赶忙在大脑里飞快地对整个事件进行评估,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她当然很欢迎他们俩的到来,可鲍伊却农冠不整,制服上也沾满了尘土,一边脸上还带着瘀伤,她可不想看见这些。
  “你没事吧?”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鲍伊又流露出哀伤的神情,这一次的”哀伤”要比前一天真实得多。
  “我想是我又犯错了。”他真心悔悟。
  “我应该把你们俩都扔到牢里去,”诺娃数落着黛娜,“他在酒吧里打架。”
  中尉就像她的名字一样①。想要把靠近她的一切东西都烧成灰烬。这一次是诺娃亲自把他抓住的。她从咖啡馆出来就一直跟着他,等待恰当的时机把他当场拿住。现在,她掌握了黛娜的弱点,她一定会向自己求助。当然,诺娃会再次因为她的担保释放鲍伊,但这一次他们必须付出点代价——她要先看一看明天侦察行动的初步安排情况。伦纳德的军事情报机构和全球宪兵部队的竞争日趋激烈,这是诺娃有望获得真实内幕的惟一手段。
  【①诺娃在英文中是“新星”的意思。】
  黛娜横了他一眼,“为什么打架?”
  “啊,有几个自以为是的人说弹钢琴的人开不好反重力悬浮战车。”鲍伊如实告诉了她。
  “真是太混账了!”黛娜回了一句,她现在又站到了鲍伊这一边,“这下连我都怀疑自已有没有这个能力了!真希望你好好教训他们。我为你感到骄傲。”
  诺娃正期待着事态朝这个方向发展,她得演好自己的角色,装着很生气的样子。
  “接着说啊,好好表扬他,斯持林中尉。你这是在帮他的倒忙。”
  “士兵总得为点什么争一口气,”黛娜辩解道,“如果有人说所有的女人都当不好宪兵——”
  诺娃的脸都气歪了,“收起你的借口吧,黛娜。酒吧里的战斗永远都无法决出胜负的,而且那也不是证明自我价值的地方!鲍伊必须被关禁闭。”
  除非代们能达成一个交易……诺娃在心里对自己说,然而黛娜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那么好吧,请把他带走。”
  鲍伊和诺娃都盯着她,中尉精心修剪过的眉毛差点竖到她的发际上。
  “带他到禁闭室去吧。”黛娜平静地说。
  “可——可是,中尉,你别开玩笑啊。”鲍伊喊道。黛娜的这句话要比打在他脸上还厉害。安吉洛都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帮忙,可黛娜却没有动地方,
  “少了这个烦心的黑八号②,我还是有足够的人手。”黛娜试着不去想酒杯里的那朵兰花,现在它就在身旁的桌子上。
  【② 台球的黑色八号球。】
  诺娃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系列变故,她咽下一口唾沫,发现自己的语句却在希望能够挽回这一事件。“黛娜,你最好别开玩笑——”
  黛娜摇摇头,“我以前没把他带好……现在轮到你来管教他了。”她看见鲍伊的眼睛里备受伤害的神情,连忙转过头去,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结束这一幕。
  “明天我还得参加任务,”鲍伊哀求她、“你说我捍卫自己的荣誉是正确的,现在你却要剥夺我的权利——”
  她突然转过身对着他,“我以前就听过这话,格兰特!去酒吧之前你就该想到的!”
  鲍伊的眼睛睁得老大,“可黛娜……中尉……你……”
  “够了!”黛娜打断了他,“二等兵格兰特,立正!你必须跟萨特瑞中尉到禁闭室去。”
  诺娃的疑惑更深了,这个乱子到底是出在哪儿呢?“你不需要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决定了,”
  诺娃气恼地打了个手势,然后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带着鲍伊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离开以后,中士问黛娜。由于不久前在战场上看到过鲍伊的疏忽,因此他并不反对黛娜的决定,只是有些好奇,是什么动机使得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
  “因为我是这儿的指挥官。”黛娜平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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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十五小队即将前往外星人的飞船执行任务。我却接到了一则令我胆战心惊的消息——虽然黛娜有可能无法生还,但我甚至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那就是一道新的障碍突然横亘在我的面前:鲍伊·格兰特被全球宪兵部队关了禁闭。黛娜对这座堡垒采取的行动固然重要,但我对另一件事同样也深感兴趣——加强她和年轻的格兰特之间的联系。我问过自己,和洛波特统治者的近距离接触是否会唤醒她身上的天顶星人本性,甚至使她背弃对同胞和密友的忠诚?要想得到这个答案,让格兰特和第十五小队一同行动就显得至关重要。现在也只有我才能让罗尔夫·爱默森知悉格兰特被囚禁的消息。
  ——拉兹洛·詹德博士,《地平线事件:黛娜·斯特林与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前瞻》
  第二天清早,渗透行动就已经开始了。空中打击可以提供必要的牵制,此外,第十五小队还需要一点运气在敌舰上找到突破口,把十多辆反重力悬浮战车开进去。部队的技术员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检查复杂的机甲系统并给它们安装远程摄像机。
  爱默森将军正在战情室监控着整个进程。参谋军官和普通士兵通过蜂鸣器不断向他更新提供侦察小队的各项数据,每时每刻都有六种以上的嗓音说话,可爱默森却几乎一言不发,他的前臂靠在桌上,手指搭成塔形,眼睛牢牢地盯住几架目标上方的侦察机传送来的视频流。就在刚才,一个由冒险家式VT战斗机和猎鹰战斗机组成的小队唤醒了这个沉睡的巨人,密集的炮火落在外星人堡垒所在的高地附近。尽管外星人的能量罩还无法重新投入使用,但诸如穿甲弹之类的武器对这艘飞船的多层船体依然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不过爱默森得到消息息,空军派出了一架QF-3000E鬼怪式飞机——一架配备了三门火炮的无人驾驶飞机。这种飞机可以发射反射火炮,以及那些在之前的机降战斗中一极具战斗力的同类武器。
  攻击堡垒的镜头只在大屏幕上播放了一小会儿,就被由俯瞰视角拍摄的第十五小队的钻石队形所取代。
  看着那十多架机甲靠近重型堡垒的周边地带,爱默森的脉搏加速了跳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是在他的推动下才使这群未经风雨的年轻人投入战斗,并导致第十五小队得到了这次地狱之行。在某种程度上,他感到这实在不公正:爱默森不得不原原本本地告诉伦纳德,他的亲人将要参加这次任务,希望能够说服他改变主意。而黛娜和鲍伊正是他的亲人。
  此刻,思绪将他带回到过去,他搜寻着把他们带到今天这个境地的点点滴滴。在整个过程当中,他疏漏了什么细节?当斯特林和格兰特一家决定成为亨特的SDF-3号上的一员,他们就很有可能无法从洛波特统治者统治下的宇宙一角生还。也许是洛波特统治者代替他们回到了这里。爱默森想起十五年前其乐融融的欢乐时光。当时在瑞克和丽莎的统率下,新建造的飞船起飞升空,爱默森和他的妻子则抱着还是婴孩的黛娜和鲍伊:格兰特一家在卫星工厂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就经常帮着看护这些孩子;而当时的斯特林一家则在清剿天顶星人的控制区——那个地方过去叫做亚马逊王国——叛乱者是这么称呼它的。父母们踏上远征的路途,让宇宙重归和平,在那种情况下,把孩子留在这里似乎是解决问题的明智之举。
  爱默森决定把这两个孩子送往军队,这导致了他和妻子的离异,没有子嗣的劳拉已经把黛娜和鲍伊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她永远也无法理解,哪个母亲——甚至哪一对父母会希望战争降临到自己的孩子身上?但爱默森却以履行对文斯和珍妮、麦克斯和米莉娅的诺言为荣。也许他们都预感到了将来,也许他们认为把自己的孩子留在地球要比跟随他们流浪在茫茫太空更好一些?当然。他们也理解爱默森为什么要选择留在后方,往这一点上,他们和最高指挥官伦纳德都完全能够理解。
  爱默森把双手捂在脸上,用手指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米尔顿中尉 一名精力充沛的年轻副官正站在他身旁不远的位置。米尔顿敬了个礼,然后弯下腰靠近他的肩膀报告鲍伊被关入了禁闭窒。事情似乎和他在酒吧间与别人打架有关。
  爱默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看着显示屏幕,心里却在想像一个远离父母的小男孩满脸委屈地哭泣的情景。他怀疑鲍伊是不是故意挑起事端以逃避这次任务。得让他明白军人该如何遵章守纪。既然第十五小队被选中执行这项任务,作为其中的一员,不出勤就是对其他人的亏欠。当然,也有可能是黛娜在幕后搞的鬼,看来她还不明白过度保护对鲍伊并不是好事。
  “告诉萨特瑞中尉,如果她有办法释放格兰特,爱默森将军本人将非常高兴。”爱默森低声告诉他的副官,“叫她督促鲍伊尽快重返部队参加任务,这件事社交给她负责。”
  中尉敬了个礼,匆匆离去。这时,爱默森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大屏幕上,通过俯瞰视角拍摄的第十五小队的行进队形,他突然意识到鲍伊归队之后整个小从的人数就变成了十三①。
  【① 在西方,十三被普遍认为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纪念城和堡垒之间的地带仍然和以往一样崎岖。以前这里是一条从狭窄的河谷向上拔起的斜坡,而且长满了树林,后来在多尔扎的毁灭性弹雨中,它变成了风化侵蚀的山壁和陡峭的岩层,一块异常干涸的不毛之地。在成堆的花岗岩碎屑和火山口般的地形之下,不时还可以看到旧时代高速公路蜿蜒盘旋的痕迹。
  黎明破晓之前,第十五小队就已经抵达了堡垒坠毁地带的下方,三座人造土丘环绕着那个地方。黛娜让她的纵队暂时停下,等待鬼怪式无人飞机的出现,整条战线笼罩着一片寂静。
  她坐在机甲的驾驶舱内,从头到脚都穿着护甲,像个蝉宝宝似的。一种怪异的感觉使她有些分心。她的大脑本该好好缓点劲儿,静静等待机甲恢复变形的状态,可她这会儿却僵在那里,一刻不停地思索着。
  举个例说吧,她知道她的兴奋感遗传于天顶星人,而恐惧的心理则拜人类所赐。这两种情绪的并存或是对立,把她的大脑搅得筋疲力尽。她的内心告诉她。在这座堡垒的内部,她会遇上自己的镜像,她虽然曾经听说过,但却从未经历过这些种族旧事①。当时她的母亲和自己的兄弟或是姐妹作战是怎样一种体会?黛娜问自己。那么击倒那些在废墟上漫步的巨人反叛者呢?毫无区别,她想。这和人类的自相残杀并无二致。这种状况会终结吗?甚至连她非常喜爱的叔叔们——利克、康达和布朗——最终都脱离了战争。他们在死前平静地告诉她,这只是漫长无边的战争当中的中场休息罢了。
  【① 天顶星人是克隆出来的,因此一个本体会有很多个复制体,它们互相之间就称为镜像。】
  这时,一辆反重力悬浮战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无声无息地就加入了第十五小队的队伍行列。它在布满卵石的土地上刹住,扬起一阵黄色的烟尘移到她身边。黛娜用思维控制铁甲金刚,把脑袋转向左侧,认出这具机甲正是鲍伊的“迪迪瓦迪迪”号,一惊之下她差点挣脱了安全带。
  “你来这儿干吗,二等兵?”她在战术网络中吼道。
  “你说过啊,会有人放我出来的:”
  “又是老好人爱默森叔叔。”她流露有苦难言的神色。爱默森干涉了她的指挥。
  “这正是我希望的,”鲍伊笑道。接着笑声停了下来,“二等兵格兰特完全遵照你的指示。我已经得到教训了,黛娜。”
  爱默森!黛娜想道。
  她气呼呼地想该怎么对付他,可所有的想法很快被一一推翻。爱默森总是顾及到鲍伊的自我形象,虽然她忍不住要生气,但还是理解了他的用意。可是如果你不能利用一切条件生存下来,那么自我形象又有什么用处呢?……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是愚蠢的,她这么告诉自己,接着座舱显示器亮了起来。
  “装甲兵,现在集合!”她告诉鲍伊。
  “别再出乱子了。”黛娜听到安吉洛也在网络添说了一句。
  “明白,中士。”鲍伊说。
  就在第十五小队再次前进的同时,黛娜召唤了空中打击力量。他们径直向旗舰船壳的巨大的合金墙体冲去。
  铲形机鼻的冒险家式战斗机和猎鹰式战术空军战斗机按照预先制定好的计划俯冲下来,投下了成吨的体型灵巧的炸弹,还有一些稍显过时的武器。他们顶着堡垒上泪滴般的重炮的扫射进行猛烈轰炸。炸弹在飞船船体上爆炸,它们也招来了雷鸣般的脉冲炮火和蜂拥而出的生化机器人,部分机甲徒步而行,但大多数都乘坐着配备了武器的反重力悬浮平台。地面部队用各类武器大面积扫射外星人的部队,战术网络爆发出刺耳的声者,有请求,有鼓励,也有令人血液凝固的惨叫。
  双方相互投射着死亡的炮火,这时,鬼怪式无人飞机被投放出来,开始了飞行。这种不可变形的飞机,是猎鹰式战斗机和变形战斗机二者融合的产物。鬼怪式飞机是在洛波特技术的早期研究中发展起来的,作为太空轨道投射武器系统的科研副产品,它曾经在铁甲系列太空轨道平台上使用过。经过几次改型,它的作战效能已经更接近了智能炸弹而并非无人驾驶飞机。迈尔斯·柯克兰教授的科研队伍选择了敌舰船首的一个地方作为切入点,它位于船体的垂直面,也就是路易戏称为“洛波特奶嘴”的金字塔形结构体的下方。
  ATAC部队的铁甲金刚进入了射击阵位,他们集中所有的火力朝预先指定的船壳部位射击,试图让金属软化下来。主炮、步枪兼火炮,还有多管的辅助武器,第十五小队瞄准了这一小块来自外星的合金,把所有的东西都用上了。空中泛起微光,到处都是爆炸,随处都是掀起的热浪,而ATAC部队的能量却在迅速削弱。黛娜全身冒汗,她企盼现在不要有攻击艇或是生化机器人对他们发动袭击,在这个时候,第十五小队必须钉在原处直到打开突破口为止。
  斯特林敦促第十五小队后撤到鬼怪式战斗机瞄准的打击区域的外围。这架飞机降了下来,它还没有停到预定位置,但接踵而来的爆炸终于证实,它的威力足以打开一个可以容纳一辆反重力悬浮战车出入的炽热的突破口。这已经足够了。
  ATAC部队的机甲在震惊中放下了他们的武器。
  “回来以后,我请你们喝啤酒!”鲍伊的话音打破了沉寂。
  黛娜报以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道了声谢,还向大伙儿保证一定敦促他履行诺言。“好啦,第十五小队,”她通过战术网络下达命令,“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史前文化魔术般地把铣甲金刚变形为反重力悬浮战车,重新组合的过程像折纸一样,神奇而又勇武。随着推进器的哀鸣,飘浮着的反重力悬浮战车组成某种阵型,列队开始侦察,它们撕开大地朝着通往黑暗的锯齿状洞口驶去。
  在她的瓦尔基里号头盔面甲后,黛娜·斯特林眯缝起了眼睛。“现在该我们干一仗了!”她说道。
  生化机器人既没有严密阻拦第十五小队的进入,也没有张开双臂热切地欢迎他们的到来。黛娜升起机甲的座舱盖,示意小队前进,并通过网络命令他们保持阵列。她带领他们沿着直线来到洞口,敌人的炮火为反重力悬浮战车铺出了一条爆炸的通道,而反重力悬浮战车也尽情地开火回击。真算得上奇迹,没有一个人被炮火打中,而且没过多久,第十五小队就发现自己进入了堡垒内部一个洞穴般的舱室。
  如果可能,小队应该尽量往飞船的左舷行驶。这是柯克兰教授的建议——这是在对堡垒下部结构进行粗略分析后得出的结论(他认为飞船的右舷部分的主要构成是防御系统和航行系统)。这一点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尽管这件小事无足轻重,他们还是亲眼看到了成果。透过另一架鬼怪式无人驾驶飞机炸开的口子,他们看到飞船的右舷被巨大的舱壁隔开了。ATAC小队于是减慢速度,又继续前进。
  一具生化机器人突然从上方的圆形舱口跳落下来,出现在他们面前,而就在刚才,舱口根本就不在那儿——“它们就像从另外一个时空掉下来的。”路易事后评价遭,
  毁灭的光束掠过黛娜的头顶,她旋动瓦尔基里号的炮口,正打在第一具生化机器人的面甲上。外星人闷声不响地承受了打在头部的炮弹,一跤摔倒在地上,黛娜加速从它身上掠了过去。另外两具生化机器人喷射着威力强大而又稳定的射束,小队的多数成员都躲了过去。可黛娜却听到网络里传来一阵充满恐惧的撕心裂肺的叫喊,接着,她看见队伍末端的一具战车在宽阔的通道里尖啸着刹住了车——但丁想呼叫二等兵西蒙,但西蒙的机甲却迎面撞上了生化机器人,炸得四分五裂。黛娜和路易朝最后一具生化机器人倾吐着等离子射束,把它轰上了西天。
  “汇报当前情况!”战车刚刚停稳,中尉就下了命令。
  足足有十五来宽的通道里浓烟密布,四周还散落着机甲的碎片。落在地面上的一具生化机器人的残臂不断地抽搐,从中渗出恶心的绿色液体,此外还露出了鸟巢般凌乱的导线。黛娜想知道,司令部在无法使用无线电联系他们的情况下会收到怎样的信息。显示探测器上什么都看不到,视频设备已经失效了,于是她将摄像机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看看爱默森是否能够接收。这时,路易打开了他自己安装的监视装置。
  西蒙的机甲一头撞上了生化机器人,幸运的是这个二等兵在最后时刻弹射成功,护甲使他免受爆炸的伤害,还避免了全身着地来个狗吃屎。虽说他捡回了小命,但黛娜告诉他,他失去了机甲,那现在对于小队来说,他就毫无用处了。
  “为什么这样对我?”他对她说,“又不是我的错,是我的战车出故障了。”
  希恩、罗德和乌鲁夫开到队伍末尾担任后卫,安吉洛、鲍伊和路易则赶到了前头。乔丹二等兵和队的其他成员下了车,把黛娜和西蒙围在当中。在宽阔的通道里,没戴头盔的二等兵看起来显得渺小而又无助。一向大大咧咧的乔丹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对黛娜处置西蒙的事表示一下支持。
  “你得明白,西蒙,我们不能冒险带上你,这会危及整个任务。”
  此时此刻,黛娜也正在思考如何安排西蒙,他们才走了半英里多一些,徒步走到出口的距离也不算长,可他到了出口那儿又该怎么办呢?战斗还在继续,他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去,他可以坐在另一辆反重力悬浮战车的副驾驶座上,但黛娜认为最好还是把西蒙和另一个人一起留在这做后应,而乔丹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听到这个坏消息,乔丹的反应并不比西蒙平和多少,黛娜不由分说就制止了他的抗议。他和西蒙将留在这里等待小队返回,如果六个钟头后还没有人回来,他们就试着联系司令部并且自己逃离敌人的堡垒。同时,黛娜还命令路易,每三十分钟和他们通过无线电联系一次。她对第十五小队剩下的人员重新作了安排,并示意他们继续前进。
  他们的战前任务简报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是关于前人在太空堡垒降临地球后不久首次登船侦察的相关档案资料。当时的侦察小组由亨利·格罗弗和艾米尔·朗博士率领,成员当中还有传奇人物罗伊·福克以及现在臭名昭著的T·R·爱德华。可第十五小队的人却发现,他们资料上记戴的东西和眼前的事物几乎没有相同之处:前往SDF-1号探险的小组是徒步行进的,更为重要的是,黛娜他们知道眼前的这艘飞船有人值守,所以极度危险,因此黛娜能做到的只有理清思路,试着依照格罗弗的方法行进。
  他们互相照应着,继续以中速顺着昏暗的走道前进。宽阔高耸的走道似乎永远都没个尽头。走廊呈纵向略微拉长的六边形,走道内部的地面宽度始终保持在十五码左右,铺着制服蓝的超大号地砖。走廊高约二十五码。墙面(下斜坡的面板以及光怪陆离的顶部空间)显然是由一种抗激光陶瓷材料制成。通道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天花扳,只有连续统一排列的巨型绗架,间隔十分合理。在绗架上方排布着密密匝匝的各种管道,间隙小得连水都渗不下来——此外,还有数不清的像是毛细血管和动脉接合点的物体。然而到目前为止,最有趣的东西要数位于上端墙面的红宝石般的不透明的六边形卵状凸面镜,几条触臂把它划隔成几部分。在整条走廊当中,每隔五来就有一个这样的东西,而每十二个当中,就有一个“大奖章”般的团花图集显得尤为精美突出。第十五小队进入了另一条延展过道,在这条走道中,他们的影像映射在和刚才相似的凸面镜上。不过这一次,这种镜面位于墙面的下部,而且只有一面墙安置了这种设备。
  小队顺着堡垒的纵轴笔直前行,大约驶过一英里,他们在漫长的曲线尽头终于遇上了第一个Y字形的对称交叉路口,两条同样的过道分刖通往左边和右边。拱门上的线条相当规整,使人感觉既柔和又生动,然而事实上它和墙面一样是由陶瓷制成的。在网孔状的“天花板”上方,则是笼罩在红外线当中的伺服系统走廊。
  黛娜再次命令大家停下来,她把队伍分成了两组:中士带领B组——马瑞诺、撒卫斯、库锐和罗德——他们往左边的支路行进;黛娜、尼科尔斯下士和第十五小队其他成员往右边行进。
  “两个钟头后我们到这里会合,”她在敞开的座舱里对安吉洛说道,“好啦,出发。”
  但丁的小组脱离了阵型,他们跟着中士缓缓开进正道。黛娜一挥手,A小组也跟上了她的反重力悬浮战车。
  在第十五小队后面,三个看不见的古怪人形正无声无息地潜入,穿过了走廊,他们当中有一个佩戴着一枚类似于“大奖章”的宝石红装饰扣。
  在拱门的门套里,五片呈中心对称的蚀刻金属面板向内收拢,封住了过道。
  黛娜的小组迅速穿越了带着拱顶的舱室。这个舱室的墙面像是绷紧的皮肤,中间用肋骨一样的东西支撑着,舱室里空荡荡的,令人很不安。在前方,又是一个完全相同的六边形过道和另一个Y字形岔路。
  “现在我们该走哪一边?”鲍伊问道。
  黛娜虽然不想再把这个小组划分成更小的单位,但他们必须充分利用时间。“鲍伊,你和路易跟我去右边的过道,”她停顿了—下又说,“希恩,你和其他人往左边去——明白了吗?”
  就在黛娜发号施令的当儿,鲍伊碰巧往肩膀后头瞥了一眼,看到了某个东西躲藏时投射的影子。这里的灯光使人觉得很诡异,因此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大家——进入堡垒内部,他们就拿他的眼睛开玩笑,因此他不希望小队的战友把他当作妄想症患者,黛娜却发现他的呼吸很急促,整个人有些异样,便问他看见什么了。
  “不过是个幻觉罢了,中尉。”他告诉她,这时,希恩的小组从他们当中穿过,把反重力悬浮战车开进左边的走廊。
  黛娜同样也有受到监视的感觉——在这样一艘高科技的飞船里,怎么可能不受监视呢?不过这正是她所希望的:她就是要让他们看见。
  右侧的走廊通往一个全新的世界:虽然走廊还是六边形结构,但已经被完全封死,屋脊由数不清的肋骨状结构物所支撑。这里没有发现卵形的红宝石“大奖章”,墙面的上部和下部都是一系列连续的长方形轻型面板。一片全新的天地,却让人惶惶不安。
  黛娜试着呼叫但丁中士,没有成功。
  “我也接不通。”路易说道,他的语调明显很苦恼,“你以为我们该去找他吗?”
  她正在考虑这个问题,突然,伺服电机启动时发出的隆隆撞击声打破了长长的沉寂,三名队员转过身来,他们看见整块面板正稳稳地从顶上降下来。
  走廊正在进行自我封闭。
  在他们前头,第二道门也在下降,更前边的第三道、第四道门也是如此。在他们的视力范围内,巨大的帘状装甲板从天花板中降了下来的向外运动,机械下降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快走!”黛娜着急地大声喊叫,“全速前进!”
  反重力悬浮战车以最高速度向前窜去,正好钻出了第一道大门,他们就像三个在市区兜着风乱闯红妇的飞车手,以同样的方式穿过了十来道门。
  突然情况发生了逆转: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道完全封闭的大门。把鲍伊和路易远远抛在后面的黛娜把反冲制动器的拉杆压到了底,同时打开左侧推进器,终于一点一点地把战车的尾部摆到了右侧。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从正面一头撞上那堵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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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除了它的基不结构,对这种果实(它是在外星人的堡垒中发现的)的初步分析并没有揭示出多少其他方面的内容——它和现今在北方市场极少见到的某种热带果实比较接近。但后续的测试证明却非常能起的兴趣:实验室里一只尝过这种果实的黑猩猩显得尤为兴奋,柯克兰对此所做的评价是“一张通往迷幻旅途的单程票”。但它并不是真正的迷幻剂,事实上,细胞扫描的结果显示它的构成更接近动物而不是植物!……要揭开这个答案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明塔奥,《史前文化:超越机甲之旅》
  战情室墙上那面巨型显示屏上,除了了静电杂纹和雪花之外,什么都没有。一个晃动的人影给它带来了暂时的生气,但不知怎么回事,屏幕上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和第十五小队失去了联系。”一名技术员向爱默森将军汇报。
  “增大功率,”爱默森的口气很严历,他更倾向于否定这一最新结果,“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第二名技术员非常清楚将会是怎样的结果,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返回原处继续工作。“不行,”过了一会儿,他告诉爱默森,“干扰实在太强了。”
  转椅上的安德森上校把身子扭过来面向爱默森,“找们是否该考虑派遣一个救援小队?”
  爱默森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派-个小队已经够多的了……失去两个心爱的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力。他把手捂在脸上,担心发生最可怕的事情。
  但丁中士的分遣小组沿着左边的通道来到一个巨大的像是货舱一样的地方,这里摆放着整排令人困惑的洛波特技术机械。
  “要是路易现在在这儿就好了。”安吉洛对手下人说。
  他们全都下了反重力悬浮战车聚集在一起,对舱室内的奇妙设施大感惊讶。这个舱室大得难以丈量,一眼望过去,只看到黑乎的暗处没有尽头。舱室内有一个巨大的圆锥体发生器,周长足有三百码。还有另外一整套发生器装置,它将但丁从未见识过的能量——某种原始的亚原子火焰——分流出去。这种具有生命特质的液态物质如同鲜血一样在传输管道中脉动,在各个发射器和机器之间流淌奔涌。这时,显示屏将琥珀色的滤波图表传输给机器人读取器,通过一种充满颤音和粗糙刺耳的语言与另外一台仪器进行通讯。
  根本无从探究这间舱室高度几许:在他们上方不知究竟有多少层相互交织的沟渠和管道,巨大的球形反重力远程红宝石监视器所投射的红外线照射在管道上,映亮了舱室内排布的须状分段天线。
  “瞧这地方多大!”二等兵罗德叹道。(安吉洛恨不得一把把这个家伙拎越来——他只想制止这个家伙没完没了的玩笑。)
  “闭嘴,”中士说,“保持警惕,睁大眼睛寻找一切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东西。”
  “威胁?”玛瑞诺有些怀疑,他牢牢捏紧了手里的突击步枪。“所有东西都对我构成了威胁,中士。”
  “随时都能让我下地狱。”撒卫斯也跟着附和。
  但丁转过身,冲着他们两个提高了嗓门:“我说了闭嘴,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再有谁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现在,都散开!注意不要离开其他人的视野范围!我们有事情干了。”
  在他们上方,一个遥控眼球闪了两下,把这伙人和机甲的影像摄入鱼眼状的透镜里。那套量装置十分娴热地微微旋转了一个角度,投射出一系列由光线组成的图案。
  在舱室上方的某个走廊当中,这道信息传递到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生物那儿,然后它便遁入了黑暗。
  二等兵罗德脱离了排成紧密队形的团队缓缓向外移动。待在原处等待中士对自己的高谈阔论大发雷霆是愚蠢的——现在他还能从脑子里翻出那些关于威胁和诅咒的话,然后一字不漏地全背出来。二等兵藏在面甲之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往后稍微退了一步。可突然有个东西把他往外拖:他的喉咙被紧紧地掐住,不但呼吸不到氧气,还让他的喉咙说不出话来。他想要挣脱出来,可不管如何努力,他还是感到眼球正胀大,并向外凸起。他听到,并也感觉到脖颈断裂的声音,死神在他的耳边晃荡着……
  “……而且我要你们随时向我汇报看到的可疑物体。”安吉洛总算把话说完了。他举起武器降下面甲,这时,网络中传来库锐迷惑的声音:“嘿,中士,罗德不见了。”
  但丁立刻端起武器转往最后看到二等兵的地方。撒卫斯和马瑞诺变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跟在中士的后头。
  “罗德!”但丁轻声呼喊。他拉下面甲,又一次在网络中呼唤他。没有回应。他转过身子看着他的队员,“好了,别傻站在那儿,快去找他!”他又对库锐说,“看能不能和中尉取得联系。”
  但丁再次检查了一遍他的武器,心想如果罗德跟我开玩笑,那么从现在开始准没他的好果子吃。
  突然,整间屋子毫无征兆地被激光火力分割成了几个部分。
  “离这儿远点!”黛娜警告鲍伊和路易。
  他们俩也像黛娜一样掉转反重力悬浮战车,用激光武器瞄准了装甲大门。
  黛娜的机甲终于停了下来,反重力悬浮战车的尾部完全调了个个儿。只差两米的距离就一头撞上大门。现在,她重新把机甲开到走廊中间距离大门三十米的地方。这个障碍物的质地可不像墙面的陶瓷类材料,而是由某种高密度金属制成,路易认为可以用激光把它切开,对此他有十足的把握。
  “能联系上但丁中士或者乔丹吗?”在瞄准之前,黛娜又问了一遍路易。
  路易摇摇头,朝她做了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
  “甚至连我的视觉传感器都失效了。”他在网络中答道。
  她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深入堡垒内部至少一点五英里,而且走道的墙体厚实得惊人。她同样没有对这些屏障显露出震惊的神色,因为她始终感觉到他们处于某些人的监控之下。
  “你觉得他们已经被捉住了吗?”鲍伊忧心忡忡地说。
  “你想的和我一样。”她随口答道,然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激光上,“好啦,现在我们开始行动。”
  她松开激光武器的扳机,走道里残留的烟雾仍然很浓,尽管目光无法穿透浓烟,但她的眼睛仍然盯在障碍物大体的位置上。路易提醒过她,那样只会让她瞎忙活——他们可能需要借助穿甲弹慢慢把它打穿。不过路易也并不总是对的:它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费劲,激光直接在大门上烧出了一个大洞。
  “嗬,看来情况没那么糟。”烟尘散去之后,黛娜说道。
  她抓起步枪跳下战车,小心地靠近了大门。大门的后头是一小段走廊,它通往一整套设备和一个通风孔,她以为那是堡垒的水循环系统。不管它是什么,既然上面连接了那么多的轴杆和管道,她认为那就离目标已经不远了。
  “你看到什么了,中尉!”路易在她身后问道。
  黛娜掀开面甲,“没什么,不过我们起码逃出了那个陷阱。”鲍伊和路易跟了上来,她警告他们俩别走散了。
  四周都是滴水的声音、嘶嘶作响的怪声和怒号声,他们觉得自己走进了巨大的地下室,不过这里也有点别的东西:那是一种与风中谐音极其相似的声音,轻柔但又没有调子,它似乎没有经由耳朵就进入了大脑,像是通过第六感留存在他们的记忆里。这个声音似乎充满了整个空间,不是从单独的声源发出来,让人感觉如同置身于满月的光照之下,好几次都让黛娜想起了铃声和盘形钟的声音,可不等地辨认出来,它又变化成竖琴或是打击弦乐的风格了。
  “那是音乐。”鲍伊对发了呆的黛娜说道。
  这种声音在她身上起了作用,它渗透了她的身心,仿佛她自身也化作一件乐器:她演舞着记忆的歌,歌声像梦一样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你没事吧,中尉?”路易的问活让她如梦初醒。
  她摆脱了怪声的干扰,提议找出声音的源头。路易的面甲早就掀开了,他仍然戴着那副永远也不会摘下的护目镜。他把耳朵靠在洞口的一根通风管上,示意黛娜和鲍伊过来,然后三个人蹲在管道周围专心致志地听了一会儿。
  “也许那是对次品做检验时发出的声音”鲍伊猜想。
  路易没答理这个玩笑,“这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生命信号。我们必须探究它从何而来,以及如何产生的。”
  黛娜站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揭开这个谜。路易感到非常激动,他连珠炮似地向地发问,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答话。她让他闭上嘴,把注意力放回到声音上。等她再次抬起头,路易却“穿过”墙壁掉了进去。
  希恩和他的同伴——乌鲁夫和克兰斯通——正待和某个像是“干燥室”的地方,它离水循环室还不到二百码(尽管他们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但和中尉的分遣小组却隔了三个高密度陶瓷舱室。
  “干燥室”是希恩取的名,正如黛娜假定的“水循环空”一样,尽管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名词,那几个二等兵还是花了好几分钟才想明白它是干什么用的。
  这里没有土壤,也没有盛放培养溶液的器皿或是人造阳光,甚至连水蒸气、提纯的氧气和二氧化碳都没有,只有一排接一排的似乎是倒着栽培的外星植物。它们的中央是一个近乎乳白的球体,周长大约有十米,坚韧的鬃毛状的藤须缠绕支撑着它们。(克兰斯通联想到上个廿纪相当流行的藤蔓类装饰植物,但他并没把这个想法告诉其他人。)这些球体距离舱室地面五到十五米不等,许多苹果那么大的单生果实依附在它们下方的茎干上或是延展到地面,但它们的颜色却像草莓那么鲜艳。
  三个人离开急速运转的反重力悬浮战车靠近舰察。希恩掀起头盔面甲,在手里随意玩弄着其中一枚果子,然后用肘把它击个稀烂,碎碴弹上了半空。他们的话题从植物本身转移到小队尚未遭遇到任何抵抗之上:没有人敢尝尝那个果子,但希恩却想摘几个成熟的标本放进他的反重力悬浮战车留作将来研究之用。
  “真是疯狂,”这个用单手把果实变着戏法的人观道,“乍看起来他们做梦都想把我们赶出去,可为什么现在反而没有了动静?”
  “也许被我们吓坏了?”克兰斯通猜测,“我只是是说有这个可能。”看到希恩投射过来的眼神,他赶忙补充道。
  “你——你——你们几个,为什么要和安静祥和的气氛过不去呢?”乌鲁夫都开始结巴了。
  希恩做了个鬼脸,“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杰克。只是太安静了。虽然现在你喜欢安静,但可别被它麻痹了,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否则,他们会让我们彻底玩完。”希恩把一个果子握在手里,用力一挤,“就像这样!”果汁溅了出来,浓浓的白色果汁沾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路易·尼科尔斯掉落的地方正位于多边形墙体的活动接合处,但在它的后面还隐藏着更加神奇和惊人的东西。
  才看了第一眼——那是一个长方形的大缸,里面装满了飘浮在紫色黏稠溶液里的零散肢体——路易差点把早饭全吐出来,护目镜后的眼镜睁得老大。鲍伊和黛娜也跟着他走了进来,两人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惊呼憋在了嗓子眼里。
  一只还带着五根手指的胳膊碰触着水缸的边缘,路易立刻明白这间屋子是派什么用场的了。在他们后方是-个传送带,上面同样也是上下翻动的手臂和满满当当的人造头颅。
  “这是个装配线!”鲍伊觉得难以置信,“一直和我们作战的外星人都具有人的特性!”
  “别这么快就下结论,”路易提醒他,一边把身子靠在水缸上,前倾的身体眼看就要触碰到飘浮着的手臂和下肢。他十分谨慎,同时又充满好奇和痴迷,“全都是机器人的配件。”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观察,他的嗓音里充满了惊愕。
  黛娜决定冒险再看一眼,这时,她发现下士正拨弄着一条上臂的内部韧带结构和人造面部的肌肉。
  “不可思议,”路易宣称,“这种肌理具有生命特征,摸起来一点也不冷,也完全不像金属……看来他们有一整套完美的生化机器人组合工厂。
  鲍伊感到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他赶忙离开水缸观察这间屋子的隔膜墙——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找个借口逃避路易滔滔不绝的生理解剖课就行。尽管如此,科学术语还是不依不挠地往他的脑子里钻:细胞壁,液泡,细胞棒……一分钟后,升降机把他带到了上方。
  他告诉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挣扎只是徒劳:无论是离开脚下发光的碟形物体,还是迈出环绕着自己的球体,在目前看来都是冒险行径,他只知道这次的行程可能会把他带到堡垒的外头。对他来说,在激烈的战斗之余能够有些小的调剂倒也不错。
  然而,随着碟形升降机的戛然而止,逃离苦诲的梦想也就突然破灭了。鲍伊把地上的东西拣了起来——谢天谢地它还在那儿——他端着突击步枪,朝泛着白色微光的雾气喊道:“好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阵乐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们曾经在水循环舱室听到过这种声音。天知道现在的位置和那个地方隔了多少层甲板,只不过现在离声源更近了,他意识到这种曼妙的声音正在周围回荡。他扣上头盔面甲,小心鬓翼地朝发亮的薄雾中迈出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辨认出了白光的边界,那是一条走道,和先前的那些六边形走廊十分相似,但要略小一些。过道的地面如同抛光了的大理石,墙面上也布满了花纹,除了偶尔出现的几颗卵形的红宝石状的“大奖章”外,几乎什么装饰都没有。像风一般缥缈的歌声充斥着整条走廊。这条走廊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可最终他却发现那只是一扇门。
  随着鲍伊的靠近,两扇门板从六边形的过道向两旁滑开,露出一个较小的厅,里面对称装饰着两排罗马式的圆柱,以及墙壁上的那种“大奖章”。头顶上是连续的拱形天窗,顺着它的两边悬挂着成串的苹果大小的红色果实。一束束阳光投射在大厅的无缝地面上。
  鲍伊顺着声音掉转方向,走进一间与之相交的厅堂,它的拱顶同样由肋骨状的结构所支撑。乐声更强了,声源似乎就在鲍伊右侧的黑屋子里。鲍伊在入口处踌躇了一下,他再次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武器,然后走了进去。
  他躲在暗中,只见有个女子坐在一个监控器前边——那是一种怪模怪样的设备,飞船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这般光怪陆离——在鲍伊看来,它像个倒置的贝壳,上面镶嵌着色彩斑斓的细丝,就像一尊竖琴。而且,这个姑娘也漂亮得如同天上的仙女:她的个头比鲍伊略低,一头深绿色长发,如果把垂在背上的束发饰环打开,它会一直垂到膝盖。她身穿天蓝色薄绸紧身装,珊瑚色的薄纱披风和紧身胸衣,半边肩膀裸露在外头。她一转身,注意到鲍伊的出现,这时她的小手还停留秤光线控制的器具上。她的手僵住了,乐声开始发颤,鲍伊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是在弹奏乐器:她就是音乐的源头!
  他立刻明白自己把她给吓住了,于是赶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使自己看起来比较有亲和力。他把武器扛在肩头,保持平稳的音调和她说话。
  “别害怕,这样好点了吗?”他指了指肩头的步枪问道,“相信我,你根本用不着怕我。”鲍伊壮着胆朝她迈了一小步。“我只是来欣赏你的演奏,我自己也很喜欢音乐。”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竖琴前面,睁大眼睛盯着他。鲍伊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话,一边向她靠近,同时还在观察:系在右手腕上的带子,长发衬托出的那张纯真的脸……
  “现在你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共同点。有人说音乐是宇宙的共通语言——”
  突然,她站起来想要逃跑,鲍伊赶忙拦住。“别紧张,”他重复着那句话,“我不是怪物,我是个人——和你一样。”听到自己所说的话,他才想起自己正穿戴着全副甲胄站在她面前。他摘下了“思维帽”,看见她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他感到几分鼓舞,于是向她作自我介绍并询问她的名字。他先试着和她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听不见声音,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竖琴后边的高背椅上。
  “我差点忘了,音乐是宇宙通行的语言。”他说道,他对着那台乐器,却不知该从何着手。“也许这个能行。”他朝绿头发姑娘笑笑。而她却疑惑地站在他旁边,尽管所有的东西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没有做出一点反应。
  鲍伊看着上升的光弦,对不断变化的色阶大感惊讶。他把双手放在坚琴上,手掌向下运动,止住了流淌的光影。随着音调的改变,他试着寻找色彩和音阶的关系。他回忆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一篇晦涩的音乐课文,似乎和玄妙的毕达哥拉斯单阶①有关……然而他并没有在这尊竖琴上找到乐感。他很快意识到,这位竖琴乐手也弄不清鲍伊自己的意图。
  【① 毕达哥拉斯建立了音乐理论的基础:单阶。】
  “从你把它调校好开始,这件乐器已经使用多长时间了?”他半开玩笑地说。这时,那个姑娘凑上前去为他示范。
  鲍伊专心致志地望着她,她的突然靠近更甚于优美的音乐,使得他神魂颠倒。当她优雅的双手继续拨弄光弦的时候,鲍伊又感觉到一种舒心的魔力,这种感觉他根本无法形容。除了发现竖琴师和她的乐器正是他要寻找的声源之外,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竖琴邀请来的。
  “这是我所听到过的最美的声音。”鲍伊轻声说,“而你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他起先的语言沟通对她几乎没有一点效果,然而这句话似乎令她踌躇了一下。她从竖琴前面转过身盯着他,仿佛他的话变成了她所能理解的音乐。
  突然,屋子里涌进了明亮的光线。
  鲍伊在惊吓中回到现实,他从座位上跳世来,头盔掉落在地板上,这时,一个刺耳的合成语音说道:“不许动,地球人。”
  尽管如此,鲍伊还是伸手取他的步枪,他冲着竖琴师和全副武装冲进房间的士兵吼了音:“圈套!”
  “别干蠢事。”另一个士兵警告他。
  鲍伊知道怎样才是明智之举,于是把手从武器上抽了回来。很难得知在这套闪闪发光的外星盔甲中是否藏有人类,但鲍伊明白,这些步兵是由不久前看到的机器人部件组装而来的。这两个步兵和人类个头相仿,配备着普通激光步枪,被笨重的甲壳状头盔和护甲以及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正僵直地站在他身后。
  “再动就要你的命。跟我们走——立刻。你也一样,缪西卡。”
  他们喊出她的名字,鲍伊转过身子,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笑出声来了。这时,一个机器人说:“好了,地球人,现在给我安静点儿,”——这几句话简直像是从古旧的电影中摘抄的。
  鲍伊掂量着他们俩的斤两。那两个人并肩而行,距离他三码远,尽管他们用枪指着他,但却更像只是为了把他抓住而不是打死。鲍伊发现了滚落在地上的头盔,便想抓住机会动手。他向前迈出一步,做出要投降的样子,然后迅速伸出右脚向头盔踢去,头盔正打在一名机器人的脸部,然后他低下身子扑向另一个家伙。你个步兵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记重肘,跟踉跑跄倒退几步终于站稳了脚跟。鲍伊把他扭住,却发现第一个机器人已经恢复了知觉并举起步枪向他瞄准。他屏住呼吸,松开了第二个机器人,这时,第一个家伙开火了,几发射束正打在同伴的脸上。面对这个转眼间瘫倒在地的庞然大物,鲍伊和活着的机器人都没有挪位。接着,鲍伊操起自己的步枪,几发子弹射中了突然间怔在那儿的外星人,那个士兵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鲍伊转过身面对着缪西卡,他得意地挺了挺肩膀,但这个绿头发的莴苣姑娘①一点儿都不像被搭救出来的样子,而且他压根儿也没有想到自已刚刚杀死的两个正是她的同胞。缪西卡的手不停地颤抖,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鸟,她满面悲痛地望着他,慢慢地向后退,仿佛等待着下一发子弹向她身上打来。
  【① 格林童话中的被巫婆囚禁在高塔中的姑娘。】
  鲍伊终于明白过来,他试图向她说明刚才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别告诉我你还在怕我?”他把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而她却将脸埋在双手之间。“我把你从他们俩手中救出来了,不是吗?这不正说明我是你的朋友?”
  缪西卡呜咽着,他一边说话,她就一边摇头,他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必颂要傲的就是离开这里……你能带我离开这儿吗?”
  她闻声挣脱鲍伊跑了起来。鲍伊跟在她的后面。突然,他们身后引发了一阵爆炸,猝不及防的缪西卡小腿上挨了一枪。鲍伊赶上前去把她扶起来,心想刚才她一定是在向他示警。他回头看了看把枪射偏的士兵:那个机器人还跪在地上,但现在鲍伊已经犯不着为他浪费子弹了,不到一秒钟,这个家伙就以面孔朝地的姿势扑倒下去。
  但竖琴的主人再一次挣脱鲍伊逃跑了,她穿过一扇蓝色和红色交错的三曲臂门——她刚一靠近,绘着超现代主义图案的六边形门扇就分为三片向内缩进,接着又迅速在她的身后闭拢。
  鲍伊飞跑着追赶缪西卡,却失去了她的踪迹,这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圆柱形的过道。他想碰碰运气,便探头向右张望,她果然在那里:那个姑娘顺着一条走廊轻快地进入了与之交汇的大厅。
  “啊,这样更好!”鲍伊关了
  随着她的再次消失,追逐又继续进行。“别紧张,”鲍伊在她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你的腿受了伤,别跑那么快。”可他心里想的却是,她不该老躲着自己。他希望能对她表示自己的关切,这可要比承认失败更为有效。不过这时他却注意到,她的腿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而在一分钟之前,他确确实实地看见那里受过枪伤。他想了想,发现自己更加迷惑了:缪西卡的头发似乎比现在看到的这个姑娘更绿一些而不是偏监,她是缪西卡吗?
  交叉路口越来越多,六角形过道事实上已经组成了一个迷宫,这些过道就像下层甲板那些光滑的过道的翻版,只不过在墙体上多了不少“大奖章”,此外,血红色的吊顶板似乎也布满了轴状突起和树枝状的结晶。
  鲍伊在扭曲缠绕的迷宫中失去了她的踪迹。他静静地站着,渴望听到她传来的任何声音。但他听到的却是某种大型摩托化机械靠近的噪音。他从肩上摘下步枪站在走廊的正中,等待着将要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中出现的某种未知的事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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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见过梦游吗?
  呵呵,鲍伊就梦游过。
  ——摘自安吉洛·但丁的评价
  这是一间由酷似生命体材质的物质所建造的舱室,由于无法满足史前文化的需要,它已经被废弃很久了。此时,洛波特统治者正在这间舱室里观察被他们故意放进飞船的人类。安置在走廊上的那些被路易称为“大奖章”的红宝石装饰物就是他们的耳目,一旦人类偏离了它们的监控范围,洛波特统治者们只能依靠被称为“终结者”的智能能机器人士兵——就是差点抢先制服鲍伊,以及和但丁的分遣小组交火,并在发生器舱室设下陷阱杀死一名敌人的装甲生命形态。
  年迈的三位一体洛波特统治者并站在灌木大小的蘑菇状设备前的固定位置上,这是他们和物质世界进行交流的界面。人们把对食物和生计的需求一代一代地传递给后人,然而史前文化罩的奴役和驱使下,洛波特统治者的生存目的却是为了赢得精神层次的奖赏,他们活着是为了史前史化本身,是为了和常人无法想像的世界进行短暂的接触。
  尽管已经进化到如此高深的境界,但他们仍然没有办法永远地融入那个世界。因此,在真正掌握控制权的时候,就要对他们有所妥协,这样才能帮助拯救他们所铸造的濒临崩溃的帝国。经证实,前往地球的使命相当棘手,然而这次绝望之行是泰洛星的洛波特统治者们获得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佐尔藏在现已损毁的太空堡垒上的史前文化矩阵的最后一次机会。尽管这里埋藏着背叛他们的科学家无意失落的珍宝,不过,洛波特统治者们对摧毁这颗无足轻重的行星并不感兴趣,但是,这里的原始人妨碍他们去政变自己的命运,想打破他们向往不朽的企图,这些都是绝别不能允许的。
  在洛波特统治者的游戏舞台上,好奇心依然存在:他们要看看地球人的形象和从前——在史前文化改变他们的命运之前——是否相似,这也许是他们允许一小队地球人率先进入堡垒内部的原因。到目前为止,地球人已经证实了他们好勇斗狠的本性:洛波特统治者刚一出现,他们就立到开火,迫使他们将冲突升级,好像急着让他们完成天顶星人未完的工作——这里仿佛步入了世界末日。
  不过,也许这只不过是他们进攻受阻后的侦察手段?这支小规模侦察部队除了可以确定他们在和谁对抗外,可以说一无是处。他们正在向理性分析的方向发展,而不是简简单单地耗费他们的人力和资源,来进行一场无论如何都注定要失败的战争。
  因此,为了观察人类的思维机制是如何运作的,洛波特统治者允许对这些闯人者进行几项测试。毕竟,他们并没有真的把打败天顶星人舰队的这股向量当作儿戏。
  洛波特统治者曾经侵入被称为EVE的地球人主控计算机系统以获取数据,但地球人阻止了他们这种旨在获得史前文化矩阵信息的努力。
  洛波特统治者准许地球人进入下层通道,那里通往飞船的机械舱室。他们对小队分散行动的举动很感兴趣,这说明他们的确可以独立自主地开展行动,而不需要进行智能指导。他们同样还表现出了人道主义和自我牺牲的精神,这在洛波特统治者的种族当中是闻所未闻的。发生器舱室里的一小伙人和终结者交了火——士兵已经探明了人类在近距离战斗技巧中的实力;另一组人迷了路跑到奥普特拉树所在的舱房;而第三组则发现了机器人组装生产线。
  最后一组地球人的一名成员竟然还与缪西卡进行了交谈,她是宇宙竖琴的女主人,她的乐声是内部控制中心克隆过程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而现在,这个人类又和他的队友们会合了,他们正返回预先指定的集结地点。第二组也在回程的途中。因此,洛波特统治者把他们的想法传递给终结者,制止了发生器舱室里的遭遇战,放走了第三组地球人。一旦人类集结完毕,洛波特统治者就可以再次对人类组织起一系列新的挑战。
  为了看清堡垒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罗尔夫·爱默森将军和安德森上校、格林上校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侦察小组已经比预定计划晚了一个钟头,他们安全返回的希望正迅速消散。爱默森作了努力,他命令部队对堡垒展开一次强攻,希望这一轮猛烈的打出能够减轻小队的压力——这样他们就可以像去掉了挡板的老式弹子球那样行动自由。然而,这艘堡垒不但没有屈服,反倒押上了更多的赌注。空中布满了搭乘反重力悬浮平台的生化机器人,他们同时还派出步兵和坠落地周边的各个小队参与作战,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赌博,但现在还不到清算的时候。
  战情室像蜂房一样繁忙。三面大型屏幕正对着指挥官的工作台,向他们诉说着失败的悲怆。
  爱默森坐回自己的位置听取战场上最新的军情汇报,没有一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一架派往三十四区接应ATAC部队的救援舰被击毁,空中部队在敌人堡垒的炮火打击下遭受了严重的伤亡,绰号“亡命徒”的第十四小队全体阵亡。敌人侵占了第五防区,一个救护班被召往 930号掩体,那里有接近一百人陷入了困境。到处都急需医护兵。
  “你和斯特林中尉重新联系上了吗?”格林上校问一名技术员。
  “没有。”一个声音答道,“不过我们还在努力。”
  格林的呻吟和叹息正好被爰默森看见。
  “别对斯特林中尉失去信心,上校。”他的口气显得过于严厉,“在完成任务之前,她是不会放弃的。”
  失去了头盔的鲍伊晃晃悠悠地坐在黛娜的反重力悬浮战车驾驶座后部略高一些的地方,他正要把自己被升降机载到缪西卡的竖琴所在的舱室的经历一股脑儿告诉中尉。他从来都不曾对黛娜不计后果的战术表示过什么好感,但他又想,现在至少有个机会从他朋友的角度观察一下事态的发展。黛娜差不多是以最高速度侧过反重力悬浮战车穿越了漆黑的过道,她很随意地把瓦尔基里打了个旋。尽管她开启了回转稳定器,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要使用它。水循环舱里的迪迪瓦迪迪号已经被他们遗弃,并且设置了自毁程序。尽管他的故事似乎破绽百出,但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从战车随时都可能发生的碰撞中转移开,他仍旧概括地讲述着那一系列事件。
  “你是说她在腿部受伤之后居然还溜掉了?”黛娜有些怀疑。
  “我知道听来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我亲眼所见!”鲍伊辩白说,“她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之一。”他又满怀憧憬地添了一句。
  黛娜这才恍然大悟,回头笑了。当她的目光移开后,鲍伊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也许她是个机器人,鲍伊。”
  “不可能。”
  “我猜想她不过是个梦境——不管怎么讲,你说你觉得自己被送上了堡垒的高层,而我们却是在刚进飞船的那一层把你找到的:我们可没坐过什么升降机,鲍伊,我们甚至连楼梯都没见过。”
  “可我告诉你我上去了,黛娜!我分得清上面和下面,这你知道!”
  路易也通过外部扬声器发表了意见:“那是在你清醒的时候,鲍伊。我觉得你犯糊滁了。回忆一下任务简报中记叙的格罗弗探险队进入SDF-1的内容吧:当舰长的小队离开太空堡垒的时候,他们确信已经过去了好几个钟头,而守卫在堡垒外部的士兵却发誓说仅仅过了十五分钟!”
  “有可能是某种超空间航行的延迟效应造成的,”路易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由某种我们尚不了解的原因引起。也许太空堡垒的内部和外部的确存在时间上的差异。以后我要好好研究研究这个问题。”
  黑暗的过道突然变得开阔起来,而且充满了亮光,黛娜和她的同伴发现自己突然来到了抛光的地面上,这里跟地球上最纯净的海面一样蓝——如同一条绚丽夺目的冰封运河,它的两侧是连绵不断的墙体,墙体上有不少角楼和拱道。此情此景让人回想起全球内战前的古罗马或是佛罗伦萨。每一座建筑的高度都超过两百码,房屋的正面由扇形曲线勾勒而成,中楣点缀着华丽的圆柱状拱廊,此外还有一扇带有圆形顶棚的大门。在其他地方,优雅的拱桥跨过运河,在舱房顶部的环形灯光照射下巍然耸立。
  尽管他们是初来乍到,但这个地方已经有人居住了——这些居住者是人类。
  “起码他们看起来像人。”黛娜评论道。
  所有的外星人都躲在拱廊的下面,盯着第十五小队的两辆战车组成的队列,但黛娜却不曾发现他们流露出丝毫的恐惧,他们有的只是强烈的谜惑感。这些人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又在干些什么,诸如此类。他们的衣着有种超现实感,而且带有理性色彩,和黛娜在书本上读到的罗马帝国有很大的差异。这不过是太空船内部的罗马的仿制品罢了。他们的衬衫和长裤都采用同样的剪裁方式和布料,只有在颜色和项圈上才显出各自的特征,紧缩的袖口也分为蓝、灰、金等颜色。
  突然,鲍伊喊道:“中尉,把战牟停下——我看到那个姑娘了!”
  黛娜和路易关掉推进器,把机甲停在那条所谓的街道上。
  黛娜不知道这样招摇过市是不是对他们有好处。她扫过表情麻木的人群中一张张迷惑的脸,寻找一个绿色头发的姑娘。
  “你确定是她吗,鲍伊?”
  “我敢肯定——她是个好人!我当然认——怎么回事?不可能!我看到了两个!”
  “这里所有的人不是双胞胎就是三胞胎,”路易说道,“他们一定是克隆人。”
  黛娜顺着鲍伊的视线看到了一个穿着薄纱的姑娘,她很迷人,和她并肩站着的正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克隆人,黛娜对自己说道。他们只可能是克隆人,就像天顶星人一样,这勾起了她对自己种族的回忆:他们是从洛波特统治者的细胞取样中培育出来的,她也具有这方面的特征。她突然想到,这些克隆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姐妹或是兄弟!黛娜发现白自己正在寻找和自己长得相像的人。?
  “如果司令部知道他们的情报侦测报告的结果是正确的,一定会很高兴。”她听到路易的话音。
  这时,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穿过喃喃低语的人群,包围了反重力悬浮战车,还举起了激光武器。
  “啊噢——看来我们又有伴了!”
  “不许动!”其中一个终结者喊道。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你瞧——我告诉过你,尽是些劣质电影的对白。”鲍伊说。
  “这电影该叫《牛仔和罗马人》。”路易嘟囔着,“我们该怎么办,中尉——朝人群中的他们射击吗?”
  “不,”黛娜立刻说道,“如果朝人群开枪,我们就会打死打伤很多无辜的人,我们得试着冲出去!你最好跟你的女朋友们说再见!”她朝鲍伊看了一眼。反重力悬浮战车刚从地面升起,终结者就开火了,他们根本不理会被射偏的子弹打中的克隆人。
  瓦尔基里号和动线号飞速离去。在隆隆作响的座位上,鲍伊紧紧拉着黛娜的手腕。敌人朝反重力悬浮战车打来劈啪作响的白色枪弹,引发出一道道火焰,而他却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回过头盯着那两位音乐家。
  “孩子,这次任务简直就像一场洗劫,”克兰斯通对希恩说道,“我猜这些爱开玩笑的家伙们一看到我们进来就弃船逃跑了。”
  “我开始相信你是正确的了,克兰斯通。”希恩承认道,他心不在焉地扳弄着头盔,然后慢吞吞地把坏消息号从走道的集结地带开了出来。自从他们离开干燥室之后就风平浪静,而在约定好的一个钟头之内,黛娜和但丁都没有露面,他决定带着克兰斯通和鸟鲁夫前往黛娜的分遣小组所在的走道探探虚实。“就连星期日学校组织的野餐发生的事儿都比这多。”他说道。忽然有个东西从集结点方向的高处快速开来。
  还不等希恩抓起武器准备作战或是指挥手下人做出反应,黛娜和路易就一步不停地冲了过去。希恩高声叫喊,突然意识到如果他们看都没看到自己,就更不可能听到他的叫喊了。但他还是喊了出来。
  接着,黛娜的小组也猛地刹住了车。
  “哇!”黛娜呼喊着,“刚才我还在想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们这些家伙了呢!”
  希恩不明白黛娜这会儿怎么这么兴奋,“是啊,见到你们我也很高兴,中尉。不过我可要告诉你,这可是我干过的最乏味的活儿。”
  “乏味?”黛娜和她的小组异口同声地说,他们盯着他,希恩可能短时间内还无法领会这种眼神。
  “可不是,我们还以为外星人弃舰逃跑了什么的。”
  黛娜、路易和鲍伊突然同时七嘴八舌地冲着他说起话来。格兰特讲述着他的经历:被一个无形的升降机送到一个绿头发姑娘那儿,接着又被敌人拦住,然后又是一场追逐——他们损失了一辆反重力悬浮战车,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再把它开同来——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接着他们又去了居住区,然后从那个和古罗马相仿的地方逃离——那里除了长相一摸一样的克隆人和穿戴着甲壳状盔甲的机器人士兵外,什么都没有……
  等他把话说完,希恩惟一能做的就是和同样困惑的队友交换了一下迷惘的眼神。
  “嘿,我们看到了著名的灯泡树林。”他公司黛娜,“我猜那些步兵是出于某种原因才故意避开我们的。”
  希恩刚说到这儿,但丁的分遗小组——唯独少了罗德的反重力悬浮战车,不幸的是,连带罗德本人也不见了——盘旋着进入视野,和他们在走道里会合了。但丁把外星人是如何摸到附近把他们困住、又在最后关头出人意料地撤退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的话说到一半,脚下的地板突然陷落,九辆反重力悬浮战车和十个地球人掉进了黑暗之中。
  “大家都还好吗?鲍伊?”黛娜在黑暗中喊道。
  她感到全身又湿又粘,但那肯定不是血,而是地上的什么东西。触摸黑暗中的东西反而会引起更多骇人的遐想,因此她朝相反的方向摸索,希望能够碰巧找到自己的反重力悬浮战车。如果所有的人都像她一样落在柔软的东西上头而没被反重力悬浮战车压着,那恐怕真是奇迹了。这个地方就像失去了重力一般——一如黑暗静默的月球表面。她的队员一一作了回答。
  “所有人都在,显然大伙都没有受伤。”鲍伊喊道。
  “你自己怎么样?”黛娜听到路易的声音,“我被你撞得全身都是瘀伤。”
  “我觉得在这儿感觉自己和小猫一样轻飘飘的。”
  “我们到底在哪儿?”安吉洛问道,“这又是股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我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厨师,不管在哪儿我都辨得出这种味道。”乌鲁夫说,“我不知道外星人都吃些什么,但这是他们丢掉的垃圾,我敢肯定。”
  希恩、马瑞诺和撒卫斯都发出厌恶的声音。
  只有库锐率先发出“啊噢”的怪叫……
  他们头上方的机器启动了,伺服器隆隆运转,声音越来越大。
  “嘿……等一下,”安吉洛说,“这是垃圾捣碎机!猜猜他们会把谁给搅成肉酱?”
  “我看过那部电影①,中士!”撒卫斯突然呻吟起来:“他们想我样处置我们的脑袋,还有其他部位?”
  【① 指《星球大战》中卢克、莉柯和索罗陷在垃圾堆中的经典片段。】
  “看来是要把大家的头部给压扁!”庠锐在黑暗中的另外一头喊道。
  “读数显示有块厚实的钢板正朝我们压过来。”路易沉着地汇报,“我计算过,再过四十八秒,我们就会变成明天早餐桌上的薄饼。”
  黛娜听到两三个队员团起污泥朝路易所杠的方向丢去的声音。路易挨了几团泥,他大声叫喊,一边吐着嘴里的污泥,一边说话。黛娜正在黑暗中缓缓向前爬行,她像盲人一样伸出手四处摸索,结果触到了一辆反重力悬浮战车。触感告诉她,战车掉进污泥的时候既没有倾斜也没有翻个儿,于是,她迅速爬上战车的甲板打开了车灯。
  这是她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并非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身处的手曾糕境地,他们先是向四周张望,然后才抬头望着不断下降的垃圾捣碎机,是的,这和他们看过的电影当中有一幕非常相似。
  “中尉,你得带我们逃出去!”撒卫斯尖叫道。
  “往后靠,所有的人。我要在这轰出条道来。”
  “不行,中尉,”路易警告她,“四周都是离密度陶瓷墙体。它们是抗激光材料。我看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如果你还记得电影里的…”
  “那你就想个更好的办法,路易。现在,所有的人都给我趴在战车的甲板上祈祷吧。”
  趴在甲板上就意味着将战车往垃城堆里送,不过在这样一个危急时刻,相比被高热量的等离子炮火熏烤,不失为一个更好的选择。
  “不——不!”在步入死亡之门之前,路易的喊叫声又一次响起。
  这一炮的确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它正打在墙上,但墙体却毫发无损。接着,射束又顺原路反弹回去,差点打中最后一刻才躲进座舱的黛娜。然后它又像颗充满能量的撞球,杀气腾腾地在屋子里接二连三地反弹了好几次,要不是躲闪及时,每个人都有被击中烤焦的可能,最后,这道疯狂的射束终于击中了舱室的地面,“轰”地炸了开来,正中黛娜乘乘坐机甲下方。
  看来她是无法幸免于难了,刚才反重力悬浮战车站立的位置现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弹坑,就像一只地狱里冒着滚滚浓烟的水壶。
  谢天谢地,该死的垃圾捣碎机终于停止了运动,亮光从那个洞口照射进来。他们都以为黛娜已经尸骨无存了,这时,却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从破洞下方传来。满身垃圾的第十五小队聚集在弹坑附近向下张望。
  机甲现在正位于垃圾捣碎机下方的一条通道中,而黛娜还坐在机甲里。好几辆反重力悬浮战车也跟着她掉了下去,此外还有浑身污浊的撒卫斯和马瑞诺,他们筛糠一般抖着瘫倒在地上,真是一群倒霉蛋。
  “那么瞧——我就知道它管用。”尽管自觉没理,可黛娜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地面是防不了激光武器的。”
  没人愿意再费力气告诉她捣碎机是自己停下来的。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顺着洞口跳了下去,然后使劲擦拭身上的污渍。
  走道里的一架监视器闪了一下。引起了洛波特统治者的注意。事态的发展并不像他们构想的那样,然而三个上了年纪的洛波特统治者还是认定:无论局势如何演变,他们对人类的了解又更进了一步,而这也正是此项测试的目的——即使这个女兵误打误撞用大炮轰开了未经防护的地面。如果还有什么疏忽之处,那就只能说明在如何对付这个种族的问题上,运气本身也应该纳入他们的考虑范围。
  洛波特统治者的下一个计划就是,把这个最幸运的家伙——显然地是个指挥官,和她的队员隔离开来,看看她的下属离开了她的指挥会如何反应;在没有上级指挥的情况下,他们到底有多强的独立思考能力,又能想出怎样的计谋?
  他们成功地使剩余的九辆反重力悬浮战车中的七辆恢复了机能,而另外。两辆却陷入了垃圾和和污泥当中,机甲的推进器进了杂物——不花大量时间是清不干净的,但他们可耗不起这个时间。
  现在,第十五小队已经登上了他们的机甲,鲍伊仍旧坐在黛娜身后,撒卫斯坐在马瑞诺后边,乌鲁夫坐在克兰斯通后边。中士、路易、希恩和库锐则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座车上。
  “这一次你可真是歪打正着,中尉。”路易评价道。
  黛娜调了调头盔做了个鬼脸,把沾在肩部护甲上的垃圾弄下来。“在我们离开这之前,先别忙着庆贺。”她警告所有的队员。
  “我们该从哪儿出去?”路易把问题抛给整个小队,“没有头盔监视器,我们其至不能辩明方向。现在我们至少往下掉了一层甲板的高度,也许有两层,除非我们能找到回去的路,否则就别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航位推测法可以帮我们回到那个洞口。我跟你打赌,就是蒙上眼睛我也能找到回去的路。”中士夸了口。
  “我们轰条路杀出去,”黛娜说道,“既然进得来,就一定出得去。不过大家要保持警惕……我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我们又被人监视了……”
  不等她说完,有个东西就从过道的天花板上跳下来朝她扑去。她听见希恩向她示警,可他的步枪却反应得更快——她的肾上腺素就像高辛烷值的汽油一样在体内奔流,她立刻捕捉到外部物体的移动情况。
  奇怪的是,有某种东西告诉她:那是条蛇。当她抬起头向后张望被希恩击落的东西的时候,她发现意识里的幻象并没有错:它就像一根老旧的真空吸尘器线圈管道,只不过要宽得多,前端还有一个凶相毕露的突起装置。还不等希恩的第二发枪弹击中它管状的躯干,它就在最后一刻释放出一枚大型电光弹。它一头撞上了远处过道的墙体,差点打在黛娜的头上。这根管子一阵痉挛,断裂的颈部喷出一股带有恶臭的烟雾,但没有再次开火。
  “好枪法,希恩!”鲍伊喊道。
  路易朝这个高科技的暗杀武器凝视了半晌,才把目光移到自己的控制台上。他突然意识到,无线电系统重新恢复了功能。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全队人员,他们才知道现在一定距离堡垒的外墙非常近了,司令部可能已经重新追踪到了他们的信号。
  “很好,”黛娜把面甲扣了下来,“我们出去。”
  “这次大家别跟丢了。”但丁中士赶忙补充。
  洛波特统治者们再也不认为他们的客人搞的恶作剧多么有趣了,他们要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感受,这种感受已使他们觉得有必要撕破通过心灵感应表现出的亲善脸孔,转为直接向终结者下达命令,决不能让地球人活着离开这艘飞船。
  “确保所有的出口都已封闭,”一名洛波特统治者说道,“把哨兵派到M79走廊去,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使用全部的兵力阻止他们逃脱。”
  “注意让佐尔·普利姆跟着你那些哨兵行动,”第二个洛波特统治者用脑波语言补充道,他的话语无意中泄露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动机。
  反重力悬浮战车开足马力顺着堡垒内部曲折的迷宫走道飞奔,卤素大灯刺破了黑暗。
  “作好准备,”黛娜通过战术网络告诉自己的队友,“看来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了。”
  她并没有真正看到前方有些什么,但就在他们冲上斜坡回到正确出口所在的那层甲板的时候,机甲的大灯照亮了前方走廊整整一排的生化机器人。
  带队的正是佐尔·普利姆——自从他们在麦克罗斯城的土丘遭遇开始,这个淡紫色头发的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就一直萦绕在黛娜的脑海里。弱小的身躯依附着五十英尺高的金属怪兽,这位精灵般的外星人正静静地站在他们前方。他高举手臂,示意这群地球人停下。可是反重力悬浮战车反而加快了速度,佐尔果断地把手往下一挥,这是叫他手下的士兵开火的信号。
  黛娜试着把这个外星人赶出自己的意识,进行规避机动,“集中队形,开始战术冲锋!”
  生化机器人朝不断逼近的反重力悬浮战开火,白色的光线充斥着整条走廊,喧闹的声响甚至可以把死人吵醒。
  地球人的机甲在灼热的射束中蛇形穿梭,他们交互前进,向挡住他们自由之路的一整排外单人反击。
  黛娜把反重力悬浮战车转到佐尔的方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佐尔的样子,她感到自己无法向他开火或是从他身上碾压过去,但另一个画面很快就取代了刚才的幻象:在跳跃的前灯的照射下,小队的人马看见在走道的地面上,他们的两个队友无声无息地伏在自己的血泊当中。
  黛娜喊道:“那是西蒙和乔丹!我们不能就这样把他们丢下!”
  安吉洛表示反对,“不管我佯,现在去救他们已经太晚了,中尉——我们的麻烦就在前面。”
  最后一具生化机器人正守在出口的位置。他们当然可以把他撞倒,但如果能生擒这个家伙显然更有意义。
  黛娜通过思维将反重力悬浮战车变形到铁甲金刚模式。在她和鲍伊朝这个巨大的机械武士的脑袋冲去的时候,黛娜已预先做好了准备。
  “你带不走他的,”鲍伊说,“他太大了!”
  “他可没我的铁甲金刚大。”黛娜提醒他。
  生化机器人跳了起来,而黛娜也驱动自己的机甲迎了上去。她用脑波挥动机甲的金属巨手,一把抓住了外星人前胸的装甲。
  接着,瓦尔基里号和她的战利品飞出了那个无法修复的洞口,黛娜甚至懒得回头张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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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由于脑子里老是想着“尤利卡”高电阻镍铜合金的事,我想,我是精神恍惚地跟着侦察小队的残余队员逃出来的!我也在考虑鲍伊和缪西卡相遇的事情。通过太空折叠,洛波特统治者的堡垒从超空间来到这里,飞船上一定还附着第四维度空间的连续统一体粒子,跟磁铁之于铁屑一个道理——就像记忆本身独立于流逝的岁月一般。我立刻着手对新的理论展开研究。这项研究基于当时的一个假设:光本身是由量子物质构成——当时我称之为“时间子”,经过几年的努力,我终于证明了这个假设——那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只不过改写了马克的时空扭转定理(尽管当时我对它还一无所知):如果你能够以时间为由来控制出行,那么你理所当然也可以用出行来控制时间!
  ——路易·尼科尔斯,《光的幻想圆舞曲》
  在斯特林中尉的十三人小队中,只有十名队员从这次侦察任务中全身而退。除去地面和空中支援部队为完成渗透任务遭受的伤亡,总体损失仍处于较低的水平,这让黛娜总算感到了一丝安慰。但在她看来,那不仅仅是一个数字的问题,她亲眼见到二等兵乔丹和西蒙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他们的生命就在她的反重力悬浮战车刺眼的前灯照射下消逝而去。还有她、鲍伊和路易在罗马风格的堡垒中心地带度过的短暂的一刻,他们所看到的生物究竟是双生或者三生的克隆人,还是由尼科尔斯在执行任务当中悄然发现的零部件组合起来的机器人呢?她的内心告诉她,他们是克隆人,是她这半个天顶星的兄弟和姐妹。
  然而司令部对她的切身感受没有兴趣,准确地说,他们要的是监控系统在任务一开头就失去作用的确凿证据。
  不过黛娜也立了功,她用机甲从外星人的飞船中掳出了一个生化机器人,这个外星人驾驶员显然又会留下不少有侍解决的疑团。
  现在已经用不着任何人来说话:剩下的就要看看地球武装力量所对抗的敌军到底是机器人,还是像人类一样的生灵了。
  在汇报任务的整个过程当中,黛娜的脑子里一直在反复思考那些问题,她睡不着,半夜就从床上爬起来。
  太阳刚刚升起,她和第十五小队的半数成员都到了战备室,他们激烈地争论,但各人在堡垒内部的经历都不尽相同,无法取得一致意见。在不到一个钟头的行动中,小队遭到了严重的打击,而她则拼命想说服大家相信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他们很可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动手杀死他们?”黛娜最后这么告诉他们。她抽出手枪,现在那座遥远而又沉默的堡垒就位于武器的准星内。这时,但丁中士进了屋,他察觉到黛娜的异常,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我,呃,我并不想打断你的话。”他说道,但他并没有真的把注意力集中到黛娜所瞄准的地方。
  黛娜转过身掀开他的手,皱了皱眉把手枪收回皮套。
  “打靶练习,嗯?真糟糕,这里可没有外星人让你瞄准。”
  黛娜早就知道,安吉洛的狗嘴吐不出象牙,这次任务只不过让他确信了一个原本就存在的观念:外星人不过是靠生物工程创造的战争机器,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是。她知道他对天顶星人也抱有同样的成见,尽管外星人身上人的特征尚未得到证实,但这已经得到和他们交过手的男女勇士们的认同。在这种情况下,希恩、路易和鲍伊都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
  “真不敢相信,中士。”黛娜的口气中夹杂着厌恶和疑问,她看看其他人,希望从中能得到支持,但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她知道鲍伊同意她的想法,尤其在经历过飞船内部的特殊遭遇之后,但他却由于过于内向而没有站出来。
  最后,仍由路易来为辩论作总结陈辞:和司令部的那些参谋一样,在得到确凿证据之前,他不会发表任何言论。
  而希恩仍然和往常一样,哪怕天塌下来,他都高枕无忧。
  “我想你们一定认为应该向看到的所有外星人开枪,嗯?这样你们就高兴了,是吧?”
  安吉洛干笑一声。引她上钩可真是太容易了。但这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只是想让她回归人类的阵营。“行啦,我们都消消气,中尉,我可不认为他们当中的什么人会在向我们开枪时手软。”
  安吉洛转身背对着她离去。这时,一个通讯员一声不响地穿过自动滑门走进了屋子。
  “长官,”这名副官敬了个礼,语气生硬地说,“爱默森将军请您来一趟。我马上就送您和尼科尔斯下士到贝齐博士的实验室去。”
  黛娜叫通讯员到外而稍等片刻。她将小队的指挥权暂时转交给但丁中士,心里还在思考着自己刚刚打的一场小小的败仗。
  洛波特统治者也有同样的体会。
  胆大包天的地球人刚刚逃出飞船,他们就召唤三位一体的科学家和政治首领前往堡垒的指挥中枢。
  “我想要一份飞船受损情况的完整报告和微缩人最新分布图。”名叫博卡兹的洛波特统治者说道。
  “微缩人”是洛波特统治者用来称呼他们手下众多克隆人的名词,自打天顶星人时代开始,这个词就已经在使用了。
  他的嗓音中明白无误地传递出失望的意味,诵过外部特征和五彩长发的闪光,中性系的克隆人科学家就能立刻感知到他们的喜怒哀乐。
  “大多数损毁部分都独立于反射动力模块之外,”一个蜂蜜色头发的科学家说道,“微缩人很可能再次发动进攻。我们必须提升作战效能。”
  “局势怎么会如此演变?”达哥构思着措辞,和他的洛波特统治者同胞一样,他目光清澈,长着一个鹰勾鼻,修道士般的面孔包裹在生命之花形状的三重结构衣领之内。“我们从未打算毁灭这些微缩人或是他们的星球。”
  那是年轻的政治首领说的话。要不是穿着参议员的装束,他在外貌上倒更像是个科学家。当然,经过生物工程的再造,他具备了一个政治家而非科学家的天赋。
  “微缩人在我们的压力下感到了威胁。”他提醒洛波特统治者。
  “但他们必须知道,我们的克隆人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颠覆他们的文明。”赛赞说道,在许多时候,尤其是直接与泰洛星球的元老们进行沟通的时候,他是以洛波特统治者的发言人身份出现的。“我们双方真正的威胁是具有寄生属性的因维德人,他们也会前往这里寻找史前文化。”
  这话说得对,但又不完全对:洛波特统治者必须让他们手下的克隆人相信,这次地球之行的目的要比事实上来得高尚。
  “我们必须在因维德人赶来之前完成我们的使命,”博卡兹提出相反的意见,“微缩人非常危险,如果他们继续阻碍我们,就必须把他们消灭。”
  “我同意。”达哥思考了一下才说道,“微缩人对我们此行的目的无所知,他们对史前文化也知之甚少,这就使得他们成为我们成就大事的巨大阻碍。”
  “而且我们有太多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严重受伤,目前已经无力对他们发起有效的攻势。”博卡兹急忙补充。
  “我们的防护罩情况如何?”赛赞问那几名科学家。
  堡垒的能量承受系统示意图,栩栩如生地展现在充满中枢结构空隙的卵形屏幕上。
  “预计只能达到百分之二十的机能,”一名科学家回答,“我们甚至没有足够的能量修补堡垒船壳上的裂口。”
  “既走不掉又打不了,那我们还有什么路可选?”一个声音问道。
  三名政治首领和三名科学家等待着洛波特统治着的裁决,最后,还是赛赞给了他们答案。
  “我们必须利用微缩人,”他晰做啊些停顿,“首先,我们要抓一些这类生物,使用仿赛璐路大脑探测器判定他们是否能被我们改造为生化机器人驾驶员。这么做具有双重目的:一来,找们可以扩充部队的实力;二来,我们可以故意让他们俘虏个别被改造过的驾驶员,这样就能让微缩人确信他们已被人操纵——他们正在和自己人作战。通过这些方法,我们就能够争取到时间修复飞船或是召唤救援飞船。同时,我们必须重新规划我们的思路,拟定出一个计划,在局势无法挽回之前保护好史前文化矩阵。”
  外壳被部分解剖的外星生化机器人俘虏,正仰躺在贝齐博士的防御中心实验室的一架大型平台上。爱默森将军带着黛娜和路易一行进来的时候,安德森和格林上校以及另外几个工程师、计算机科技人员都已经在现场等候多时了。
  “我想你们会发现这个东西非常有趣。”贝齐做了个开场白。
  他年近阳十,相貌平常,戴着厚重的琥珀色眼镜,白色制服浆洗得笔挺,袖子和领口扎得很紧,不管走到哪里,他都带着一根一码长的教鞭,并以此闻名。他的悟性远不如柯克兰教授,和詹德相比,他的智力更是望尘莫及,但他却是一个相当能干的人物。等他讲了好几分钟,路易·尼科尔斯才开始插话。?
  “那我们开始吧。这个东西由机倾机械模块组成,结构相当复杂,通过生物刺激对这些模块进行控制,不过,这个刺激从何而来,目前还不得而知。”贝齐用教鞭指了指生化机器人头部左下方的一个控制面板,“不过,我们认为这个模块的作用相当于一个传感器,或是超载回路装置。”他用教鞭朝那块面板敲了几下。
  ”那么,如果不考虑这个中继设备,”路易突然插话,他拿起生化机器人传感器的一根导线,把他绕在自己的前臂上,“……嗯,它的运作机制就应该和肌肉类似。”
  站在下士身边的黛娜看见生化机器人的手臂随着路易前臂的弯曲不住地抽搐。一惊之下,她从平台前向后倒退了一步,担心这个家伙会突然跳起来发动攻击。
  “别担心,中尉。”路易相当自信地说,“它跳不起来的。”他再次屈起前臂,生化机器人的手臂又抖动了两下,“这只是对我的刺激做出反应罢了。”
  “就像护甲的功率放大器。”黛娜有些兴奋。
  “没错。”路易把导线解了下来。
  爱默森、格林和安德森等着贝齐对此做出详细的解释。博士清了清喉咙,说道:“是的……在很多细节上,它的运作方式和我们的变形战斗机十分相似,只是我们还需要借助传感手套和头盔,而它似乎可以直接和驾驶员进行协调沟通。”
  贝齐叫一名技术员把事先准备好的初步分析报告数据投射出来。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平台上方的大型显示屏。随着博士的话音,生化机器人各个系统的示意文字、图像和读数充满了整个屏幕。
  “它的确是一种能对驾驶员的刺激做出反应的装甲作战服。通过一种复杂的生化机械二极管网络,它能够与驾驶员产生互动,并在十亿分之一秒内执行驾驶员发送的指令。”贝齐顿了顿,又指向一个新的部件示意图,“同样、它的驾驶员也和我们不同。为和机甲发生互动,它们似乎进行过生物工程改造。”
  “难怪它们的动作那么灵活。”黛娜说道,
  “这么说生化机器人就是驾驶员手足的延伸了?”满脸大胡子的格林问道,他还不太明白贝齐和这个带着暗色护目镜的年轻下士所说的内容。
  “正是如此。”博士说,“回路与回路全然一致,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我们还无法断定这种复制是如何实现的,但敢确定的是,他们绝对采用了这种工艺。”
  “真不可思议。”爱默森说道,“你是说,它是一种具有生命力的机械?”
  贝齐摇了摇头,“但还是得由驾驶员来操纵。”格林上校还来不及插话,他就开了口。
  “要让这种东西永远彻底地丧失行动能力,什么办法最为有效!”上校发问道。
  这时,黛娜把缆线绕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她认为如果生化机器人需要一个有生命气息的驾驶员,那么这些外星人就相当于人类。而再把机器人放进生化机器人的座舱就纯属多余……
  她转过身去,想要看看贝齐怎样回答格林的提问,不到恰当的时机,她绝不开口。
  博士再次用教鞭敲了敲生化机器人颈部的模块。
  “噢,考虑到我们已经对它的设计有了一定的了解,我得说,最有效的射击范围应该是这一块机械控制区。”
  罗尔夫·爱默森走上前来,似乎要其他人保持安静,“请你发表一下看法,斯特林中尉,你和你的小队曾经和这些东西作过近距离地交手,根据你们两个的观察,他们的防御系统有什么弱点?”
  黛娜耸了耸肩,“我光顾着战术指挥了,别的什么都没注意到。”
  “生化机器人配有某种微型记录仪吗?”路易问贝齐博士,“如果有的话,”他不等有人回答就接下去说,“那就一定存在某种内部损伤的监控系统……我们的主计算机就可以得到那些数据,并且——”
  “我们已经找到了,下士。”贝齐插了进来,他显然不太高兴,“把相关资料放到大屏幕上来。”他对控制台前的技术员说道。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使这些家伙丧失行动能力会那么难。”路易对黛娜嘀咕着。这时,新的示意图刷新了墙面显示屏:“分别显示各个受损部位。”他一步一步指导计算机操作员,抢到了贝齐的前头。
  路易走到屏幕前面,为爱默森将军和具他高级官员一一作了分析,但贝齐却说道:“除非摧毁驾驶舱,否则,即使遭到直接打击也不会对生化机器人产生影响。”
  “这也正是我的结论。”路易也表示同意,他的话音里听不出一点争抢风头的意思。
  “好了,”安德森上校高兴地说,“那我以后就下令直接朝敌人的座舱射击。”
  这时黛娜开始担忧起来,这道命令让她感到害怕。“你不能这么做,上校!”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所有的人都听愣了,“摧毁生化机器人的同时,你也会杀死里面的驾驶员!”
  安德森被突如其来的这样一句话弄得有些迷糊,“可是,我认为本来就该这样啊,中尉。我们就是要把机器人驾驶员和它的机甲一同摧毁……”
  “可他们不是机器人!他们创立了各式各样复杂的系统,”说着,她一边把目光投向路易以寻求帮助。她提到他们在战舰里的经历,还谈到了克隆人的城市。
  格林做了个轻蔑的手势,“可你没有证据否认那些东西……噢,那些人不是简单的机器人,而且你声称见过那条机器人装配生产线——”
  “我们到底对俘获的驾驶员了解多少?”爱默森问贝齐。
  博士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望了望满面通红的格林,这个问题由格林负责。
  “我很遗憾地告诉您,在我们把它从生化机器人中分离出来的时候,由于过度仓促,驾驶员受了重伤。不过,我们的医疗队已经在尽力抢救……”
  格林的话音越来越小,这时,一个通讯员走进了实验室。
  “爱黔森将军,请您到作战室去一趟。伦纳德指挥官刚接到一条关于被俘外星人驾驶员的简报。”
  “驾驶员的情况怎么样了?”爱默森问道、
  通讯员目光平视回答道:“它已经在一个钟头前停止了活动迹象,长官。不过尸体解剖已经结束。”
  爱默森将军叫黛娜陪他一同前往作战室,几个星期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交谈,但爱默森很小心地把谈话内容从外星人的话题上岔开,他非常清楚黛娜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但始终没有证据表明她具有入侵者的天性。爱默森希望这个简报能够一次性地彻底解决这个事件,他同样想知道黛娜的母亲将会怎么做。不过,如果亨特上将、麦克斯、米莉娅和其他人没有在那次远征任务中离去,这些事情现在就不会发生。米莉娅就曾经与自己的同胞交过战,爱默森确信,即使处在现今的冲突中,她还会站在地球这一边。
  必须得让黛娜明白,天顶星人和洛波特统治者扯不上关系。当然,作为特定种群的克隆人,他们之间存在血缘联系这都是事实,但天顶星人已经自行离去,他们自成了一套体系,而黛娜要比其他经历过巨变的天顶星人更为特别。她和洛波特统治者带到地球的克隆人之间并没有亲缘关系,他们中间有的只是仇恨;在那艘飞船上,没有任何人比得过她在地球上的朋友,这些人与她长期并肩作战,已经血脉相通,他们才更像是她的不可分割的兄弟姐妹。
  各参谋机构的长官都聚集在三角形的会议桌前,伦纳德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顶端——爱默森很喜欢他们的这个格局,来自国防军医学机构的拜伦博士站在伦纳德的右侧。拜伦是个高个子男人,他的脑袋和巨人的躯干相比略微有些显小。他的面部棱角分明,暗棕色的大胡子和向上拱起的浓眉翘往相反的方向,这为他严肃而具有说服力的相貌平添了几分漫画气息。
  爱默森和斯特林的入场显然打断了他的话。爱默森把黛娜向伦纳德和他的参谋作了介绍,他看见最高指挥官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具有穿透力的亮光。尽管只是在毕业典礼上有过短暂的握手,但他仍然记得这个许久未曾谋面的人。他对黛娜十分客气,对她圆满完成了侦察任务并俘获了一具生化机器人褒奖有加。
  伦纳德命令拜伦博士继续讲述他的发现。
  “首先,我们发现驾驶员体内有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拜伦珏¨苴,他看了看记事本,“那是移植在腹腔神经丛的某种生物电磁装置。后续研究显示,它和艾米尔·朗博士的洛波特技术小组早先时候制造地球机甲时使用的生命芯片相似。”
  爱默森把手举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比划着,直到拜伦让他说话为止。
  “很抱歉打断你,博士。不过,这个驾驶员它到底是不是人?”
  “噢,当然不是人。”拜伦摇摇头说。
  博士继续进行讲解,这时,爱默森听到黛娜很失望地重重叹了口气。
  “但我要说的是,它胜过我们在生物机械方向的所有发明创造和努力。事实上,如果没有植入一个人造灵魂,这种在机器人的腹腔神经丛发现的具有真人特性的装置根本一无是处。”
  最高指挥官大声地清了清喉咙,“我们还是把技术方面的事搁到一边。”他给拜伦下了指示,“直接切入正题,博士。”
  在批评面前,拜伦退缩了一下,紧张地整了整夹克的领口。
  “我们汰为,这个种族在向星系扩张的过程中被迫适应了敌对的环境,而机器人生物系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它的副产物。”
  伦纳德又一次插话:“这群外星人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是微缩化了的天顶星人,而是一支被输入程序、操纵毁灭性生物机械武器的机器人大军。在我们看来,洛波特统治者显然认为使用机器人要比克隆人更加容易。”他朝整张会议桌望了望,然后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那么对我们来说就更简单了。我们已经涉入了一场和人工生命形式对抗的战争,先生们,毫无疑问,我们要消灭它们——一个不剩。”
  突然,黛娜站了起来,“指挥官,你说的不对。”她说道。她抬高声音,打断了这番评论,“生化机器人驾驶员可能是个机器人,但我相信我们对付的种族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没有灵魂的战争机器。”
  拜伦眯缝起他的眼睛,眼球了转了转,“我的观察结果已经得到了完全的证实,”他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来支持这种荒谬可笑的理论?”
  “我有第一手的作战经历。”黛娜毫不客气地反驳,但她感觉到爰默森的手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
  “斯特林,坐下!”他告诉她。
  伦纳德一脸的怒气,“听着,我仔细看过你的报告,不过你可能对自己的经历产生了误解,中尉。也许外星人在你脑子里移植了什么东西。如果他们有能力造出这么先进的机器人,谁知道他们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不可能,”黛娜向他反驳,“为什么你拒绝承认我可能是对的呢?”
  伦纳德一拳头打在桌面上,“别把我惹火了,中尉。马上给我闭嘴,否则我不得不把你从会堂中赶出去。”
  然而黛娜已经站了起来,天顶星人的那一半不可更改的本性已经控制了她,“你们不肯听从我的意见是愚蠢的!”她告诉在场的人。
  “把这个忤逆的家伙赶出去!”伦纳德命令手下,“我受够了!”
  两名卫兵走了过来抓住她的双臂。
  但这个时候,爱默森也站了起来,”也许我们该听她把话说完。”
  “我没时间听她无理取闹,”伦纳德生硬地说。
  黛娜又踢又蹬地被拖出了房间,她甚至有一阵挣脱了卫兵,把屋里所有们人称为傻瓜。爱默森只盼着伦纳德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以调和者的姿态坐了下来,和最高指挥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继续你的报告,拜伦博士。”过了一会儿,伦纳德说道、
  拜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重新回到技术问题上来,但他已经失去了大多数听众。
  伦纳德清清喉咙,“先生们,在我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必须投身到彻底消灭这些机器人的工作中去。”
  但爱默森却同时发了话。
  当参谋长站起来的时候,伦纳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将军?”
  爱默森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只有一点:如果这些外星人具有些人的特点,我们就应当尝试和他们谈判。战争不会是唯一的解决方式。回顾一下洛波特战争——”
  “这么说来,你怀疑我们没有诚意和一群野蛮人签订协议,对吗,爱默森?”
  “这也许正是罗素和海因斯以及UEDC的其他成员在多尔扎的舰队把这颗星球烧成灰烬前所说的话。”爱默森轻蔑地说,“我相信信,不管结局如何,都比继续死人要来得更好。”
  “也许吧,有可能。”最高指挥官作了一点退让,“但是他们先进的技术让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就算我们愿意谈判也将处于不利的地位,而不是强势一方,结局将会是致命的。这根本就用不着考虑!现在,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将军?”
  爱默森自言自语了一句就坐了下来,伦纳德甚至没去理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情况更糟糕了:指挥官事实上已经在重蹈当年自以为是的罗素和他手下难逃劫数的委员会的覆辙,当时,他们曾经使用过超级大炮向超过四百万艘战舰的天顶星人舰队开火。
  “不,指挥官,”爱默森无力地回答,“现在没有。”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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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面对(伦纳德最高指挥官那种)军国主义思想的自大狂,我们应当回溯过去,相互提醒历史总是在不断地重演。据我所如,从没有哪颗行星上的种族这样贬低过我们。自从人类出现信仰开始,这条不知出自何方的理论就被当作借口(或短视和缺陷的正当理由),用来解释我们的愚蠢行为和暴力抉择,可现在,我们不该扪心自问为什么历史总是在不断重演吗?由于没有一套新的再生理论——同样一伙贪婪的家伙总是能够卷土重来,一次又一次地发动战争——而把我们陷于黑暗之中。诚然,伦纳德受到了莫兰主席的压力,但他的确也继承了T·R·爱德华遗留下的那顶沾满血污的披风;可是那种将他奴役于历史暗流的力量——它的真实纽带、起源或是与之相关的别的什么东西又存在于什么地方呢?也许我们可以从洛波特统治者身上寻找答案。也许答案就是史前文化本身。
  ——摘自艾丽丝·哈玻·阿尔戈斯少校(已退役),《支点:第二次洛波特战争解读》
  “总参谋部的军官们简直一无是处,真是一群白痴。”黛娜骂道。她现在回到了纪念城第五区和小队重新会合。这里的购物商场和办公大楼鳞次栉比,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不过这伙人现在可没有闲情雅致去欣赏这些。
  在安吉洛·但丁的临时指挥下,小队刚刚和第十四战术装甲小队换了班,并把反重力悬浮战车停在了顸定位置。黛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呼啸而来,她刚从瓦尔基里号的车鼻上干净利落地跳下来,就立刻把大家召集起来讨论这次与伦纳德指挥官的简短会面。希恩和安吉洛正在考虑黛娜被轰出作战室会引起怎样的后果,两人盘箅着中尉如果因此免职,自己能有多大的升迁机会。
  路易一直等到黛娜把话说完才告诉地,在她走后,自己又在那间实验室听到了些什么。
  “我们发现,那个被我们当作是中继波备的控制装置,事实上是某种音波频率感应器。”
  “那又怎样?”黛娜问他。
  路易扶了扶护目镜,“那么,生化机器人可能就是由心灵感应和人工传感器信号二者的混合体所控制。”
  黛娜的脸耷拉下来,“你是说生化机器人不是由驾驶员控制?可我刚才还在那儿出言不逊——”
  “我敢肯定,”路易鼓励她,“但这和我们最初的想法不太一样,像是某种更高等级的智能在远处对它们进行遥控。”
  “我不明白。”安吉洛说,一边把手伸进头盔挠自己的头皮。
  “事实上,是某些人或是某种东西在向生化机器人的驾驶员发送指令。”路易解释说
  “那些不是克隆人?”
  路易又摇摇头。
  黛娜仍然不肯相信这番话,“好吧,不管怎么说,”她开始说了,“我告诉他们……”
  这时,警报响彻了全城。黛娜命令所有人返回各自的反重力悬浮战车(她又一次像体操运动员那样跃上了自己的战车),打开自己的无线电系统。网络里充斥着上千种声音,但她根本用不着弄明白都说了些什么——现在只要抬起头,就什么都明白了:纪念城的上空布满了甲虫状的兵员运输舰。
  “敌人投入了全部力量发动进攻!”希恩说道。
  “如果有别的办法,就别直接朝它们的座舱射击,”跳进反重力悬浮战车的座舱之前,路易大声喊道,“也许我们能抓个活的!”
  几百艘外星飞船逼近了城区,但在天空的更高层,阿尔法战斗机正拖着气流向下俯冲着迎向他们的洛波特敌人。冰雹一般密集的亮黄色火焰精确地避开了城区,朝入侵者飞来,天空霸王和箭鱼式导弹同特氟纶弹头撞击在铁锈色的飞船装甲船壳上,但基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天空被飞机尾迹、令人眼花缭乱的新月形闪光和炙热的爆炸所照亮。然而,敌人的兵员运输舰还在继续进攻,它们不但编织着火焰的风暴,还向失去高度优势的阿尔法战斗机回敬地狱之火。四管旋转炮塔在天空中喷涌着光线,还有死亡的气息,它们发射炮弹的速度之快,甚至来不及细看,战斗机就被炸飞了。拖拽着滚滚的浓烟、失去控制机能的阿尔法战斗机栽向城市,其他部队在战斗中也纷纷崩溃。挂着丝制降落伞进行弹射着陆的飞行员也没能幸免一死,
  “敌人实在太多,我们快要顶不住了,中尉。”安吉洛在网络中大声喊道。
  黛娜什么都没说。一定有办法在不伤及驾驶员的情况下使生化机器人失去行动能力,她想道。一定有办法的——可到底该怎么做呢?
  这时候,兵员运输舰一侧的舱门打开了。搭乘着反重力悬浮平台的生化机器人似乎无休无止地从飞船中喷吐出来,它们降临到城市当中,凭借着各方面均占优势的机动性,它们不但没有被阿尔法战斗机伤及一根汗毛,反而向他们猛烈射击。生化机器人席卷了整座城市,似乎在寻找一些躲避着它们的东西。每一个区域都收到外星人出现的报告,但却弄不清它们的动机。最后,它们保持着三人队形降落下来,散布在整座城市的各条街道,徒步展开行动。
  纪念城的大部分结构都隐藏在巨大的地下掩体里,自打全球内战开始,人们就习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生活,就像周末到公园闲逛一样,“地下生活”已经成为城市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总是有人忙着返回家中抢救珍爱的物品,或是要确认家人和朋友的死讯方才死心;此外,还有一些顽固分子拒绝前往避难所,至于追求制激的人,他们正盼着战争早日降临——他们正是生化机器人要对付的首要目标。生化机器人奉洛波特统治者的指令,想尽可能地多抓一些微缩人。生化机器人大肆劫掠,用巨大的铁拳砸开住宅和商店,然后就用同样一双手抓住它们看到的所有来不及躲藏的人。在把他们带回到兵员运输舰之前,许多人被生化机器人在无意中捏死。不过,黛娜和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并没有看到这番场景,就连民防网络也没有得到相关汇报。
  生化机器人终于进入了位于溪谷地带的市区,发现了早已恭候多时的第十五小队。
  希恩说:“快看,哥儿们,它们来了!”
  “有什么好主意吗,路易?”中士问道。
  “是的,我有办法了。”下士回答,他根本没理会但丁的挖苦,“如果你瞄准驾驶舱的两侧射击,就可能把驾驶员击昏。”
  “可我他妈的为什么要这么干,尼科尔斯?”但丁吼道。
  黛娜的声音从网络中插了进来:“安吉洛,按他说的去做——这很重要。”她神秘兮兮地宣布,“我们要尽量避免直接命中这些驾驶员。”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但丁很不解。
  生化机器人一边靠近,一边用反重力悬浮平台搭载的武器发射出等离子射束。第一束能量朝但丁的机甲飞来,爆炸把反重力悬浮战牟轰到街道了中心五十英尺开外,但中士挺过去了,他顺势把机甲切换到角斗士模式,调转炮口准备反击。黛娜也重新调配了她的机甲:她刚把自行火炮开到但丁当前的停靠地点,中士就把一架生化机器人轰上了夭。
  “安吉洛,你听我说——我要你尽量先摧毁他们的反重力悬浮平台。”
  “你打算干什么,中尉?”他冲她发了火。
  “一旦你把他们赶下反重力悬浮平台,”黛娜继续说道,“就朝他们的腿部射击让他们动弹不得。”她试着让自己的话语能投合但丁的口味,却看见他在头盔下怒气冲冲地板起了脸。
  生化机器人从低空靠近了,就在距离地面不到十码的高度上,鲍伊、希恩和路易设起了一道它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第十五小队的“三重唱”敲掉了攻击者下方的反重力悬浮平台,爆炸甚至撼动了周围的街道。几具生化机器人摔倒在剧烈摇晃的地面上,而剩余的机甲却决定离开反重力悬浮平台占据门口和店面的有利位置。
  市区变成了战场,双方都在街道上互相发射炮火。整排的高楼大厦倾倒下来,屋檐和门廊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砸得粉碎。战斗中,被敲碎的长条玻璃像致命的银色雨柱从高处倾泻而下。
  黛娜命令她的小队从角斗士模式切换到铁甲金刚模式,为可能出现的白刃战做准备。
  现在,街道和周边地区已被彻底摧毁,但敌人还在第十五小队的阵线前僵持不下。没有一个人会费心问外星人在找些什么,或是它们希望从哪里找到想要的东西。在铁甲金刚模式下,小队各自寻找掩护,继续和占据林荫道另一头的外星人战斗群交换着炮火。但这次,希恩对她的意见提出了看法。
  “再这么继续下去,它们会把我们轰回老家,”他指出,“我们得把握机会,朝敌人座舱附近射击,中尉。”
  “它们是机器人,该死的,机器人!”安吉洛在网络中喊道。
  “我确信他们不是机器人!”
  “他们是不是机器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但丁正说着,一块商店招牌被打碎,残片纷纷砸在他身上。他用思维控制铁甲金刚向前一跃,干净利落地离开了那条街道。“它们还在向我们射击!”
  “我们必须抓个俘虏!”
  一具生化机器人突然出现在黛娜机甲的身后,朝她开了一枪。她闪避了一下,但已经晚了。幸运的是,安吉洛计算好了生化机器人的运动轨迹并成功地把它击毁了,机关炮的炮弹撕裂了敌人机甲的座舱。
  “朝腿打可太费事了。”但丁说。
  “我欠你一条命”黛娜抿着嘴唇回答说。
  生化机器人蹿上屋顶,朝街道上所有的目标倾泻着火力,兵员运输舰也降低高度协助它们,局势很快开始恶化。
  ”我们不可能挡得住它们的进攻!”希恩喊道,这也是所有人心里想说的话。
  可是战局突然开始逆转,第十五小队却没有付出什么额外的努力。只见生化机器人调转方向,驾着它们的向反重力悬浮平台朝甲虫般的飞船夺路去。它们似乎在撤退。
  但丁在网络里如实通报了情况,并用特洛伊木马号的前部反光镜测了测射程。一具生化机器人手中正赚着一个平民。但丁转过身,又看到另外一个——这个平民全身软绵绵的,可能已经断气了,不管朝哪儿看,都可以见到同样的场面。
  “它们在抓人质!”他告诉黛娜。他重新定位火炮,瞄准了一具生化机器人,嘴里还嘟囔着,“你就要完蛋了,老弟……”
  然而黛娜却把铁甲金刚挡在他的前面,阻止他向目标射击。
  “安吉洛,住手!这样会杀死人质的——”
  两具生化机器人突然朝这边发动袭击,打断了她的话,要不是但丁眼明手快,敌人的射束就打在了她的脸上,而不是落在地面了。
  “现在我欠你两次人情。”她还是那样的语气。
  他们俩都降低铁甲金刚的高度,蹲伏着向敌人回击。许许多多反重力悬浮平台的生化机器人遭到了遗弃,他们显然要继续战斗到底。除了成堆的机甲残片和机器人部件,他们没有抓住一个俘虏。
  黛娜成功地把一具生化机器人的双腿炸断,但一秒钟之后它就自己开始爆炸。爆炸过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在街道的更远处,兵员运输舰正在爬升。第十五小队被压制在这里,无力阻止他们逃脱。这时,还有一些运输舰在交火地点附近降落,接收本该被遗弃在这里的士兵。难道他们的火力跟不上了?黛娜有些纳闷儿。
  敌人的数量不断减少,第十五小队将战线推进了两个街区,最后他们甚至朝着正在起飞的运输舰射击,这些飞船大概是要返回堡垒。
  “敌人撤退了,”但丁把武器放到了一边,“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那些人质?”
  “问得好,中士。”鲍伊说道。
  “是啊,真是个好问题,”希恩也说。
  位于指挥中心塔台的爱默森将军和伦纳德指挥官,目睹了敌人撤退的经过。在他们的上方,城市的很大一部分已经变成了废墟,天空也布满了浓悯和橙红色的火焰。
  “要是谈判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了!”爱默森转身离开玻璃窗,感觉很反感。
  “你别太想当然了,”稳如泰山的伦纳德告诉他,“谁会相信坐下来和它们理论一番,就能取得不同的结果呢?我们已经避免了一场更可怕的灾难。” 泄了气的爱默森甚至没有反驳 一名参谋军官走进屋里,伦纳德不安地站了起来。
  “数字出来了?”他问道。
  “超过两百名平民遭到挟持,长官。不过等到所有区域的汇总出来以后,这个数字可能进会更高。”
  “知道了……”伦纳德说道,他显然十分悲伤,“在官方报告中把他们列入战斗伤亡名单。”
  爱默森朝伦纳德扫了一眼,最高指挥官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便朝他迈了一步。这个笨蛋真的希望他把外星人出于某种不明目的破门而入挟持居民的真相公诸于众吗?
  “是,长官。”参谋军事干脆利落地回答。
  “我不知道它们要干什么,”佗纳德压低了声音,“不管它们的目的何在,它们绝不会成功——哪怕还有一个人,我也要和他们死拼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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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来吧,公民们,我们以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现在我们还能再做一次。除了极少数人。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家园和亲人被一个又一个派系的枪炮和导弹摧毁的遭遇。因此,回溯过去的岁月,就想起我们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展重建的情形,就能记起我们从未失去明日的美好前景。只要相互依靠,我们就能共渡难关,否则我们就只能各自躲进悲伤的港湾,失掉所有的东西。我将要加入到你们每一个人当中,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我要挽起袖管,握紧铁铲,把自已从这片脏乱的世界里挖出来!
  ——摘自托米·栾对SDF-1号麦克罗斯城内居民所作的演讲,由栾的高级幕僚整理
  纪念城的突袭中,被生化机器人俘获的人类都关在洛波特统治者滞留在地面的旗舰内部一个巨大的郁积球体中——这个发着冷光的球体直径超过五十码,它曾经存放过从泰洛星球的科学家佐尔身上获取的细胞组织克隆样本。在劫掠来的三百多个受害者中,只有七十五人在残酷的考验中幸存下来。这些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漂浮在不受重力作用的空间,而一个洛波特统治者则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现在,仿赛璐珞材质的大脑探测器开始将一名俘虏作为样本进行检测,他们不但要弄明白人类的心理,而且要探知他们对史前文化情况的了解到底有多深。
  随着洛波特统治者一声令下,一股反重力束就将一名奄奄一息的男性地球人抬起,送微大脑探针工作台。这个圆形的平台和看版台有些类似,平台内部的许多扫描仪器将它照得通亮。这个样本是一个年轻的技术人员,他的身上还穿着制服,英俊的脸上笼罩着死亡的气息。反重力束小心地将他仰面放置在工作台透明的表面,这时,洛波特统治者接管了控制台。控制台比仿仿赛璐珞的扫描器略大一些,这具碗形仪器的边缘带有一整圈压力感应活动衬垫。
  “这个样本无疑是个低等生物,我们能够从中抽取到我们所需要的信息吗?”博卡兹问他的同伴。
  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人,正是基于这身代表地球武装力量的制服。他们还抓到过军衔更高的俘虏,但那些人在送来的途中就断了气。
  “至少我们可以知道他们对史前文化的依赖程度,”达哥回答说。
  六只皱巴巴的手放置在感应衬垫上,三个人的意念合为一体,引导着整个扫描过程。X光扫描图像和人体内部的各个图表显现在控制台的中央显示屏上。
  “他们的进化发展情况比找们想像的还要低。”赛赞评论道。
  随着探针集中在大脑的记忆中心,视频图像取代了走马灯似的图片,这些所谓的记忆图表,事实上已经将电子记忆大脑脉冲翻译成可见的波长,这样洛波特统治者就能看到这个样本的过去。圆形的显示屏上播放的正是是和与这个人有关的场景:幼年时期的记忆,校园生活的回想,军校的训练过程,爱情失落的瞬间,既美丽又充满伤痛。
  洛波特统治者对人类的军事训练和按等级分别就职这一类画面很容易理解,但对那些包含了情感的场景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司令部的工作效率太低了,这些武器设备简直就是原始人的玩意儿。”当和军队有关的记忆画面浮现出来的时候,博卡兹提出了了他的看法。
  这时有闪过一幅图像,在地球的草坪上依偎着一对情侣……
  “这就是那个标本的女性配对物吗?”
  “极有可能。我们的初步研究显示,他们对两性之间的混杂非常随便,而且地球人会选择某个特定的配偶。我相信现在看到的正是被称为‘求婚’仪式的东西。”
  “相当原始的行为模式。”
  “是的……这些样本通过怀孕生子的方式繁衍生息。我们没有发现他们建立过任何生物工程体系的证据。”
  “乱七八糟……而且很愚蠢。”达哥喃喃低语。
  “不过他们身上也有某些令人不安的东西。“赛赞说道,“难怪天顶星人会被他们打败。”他从感应衬垫上抬起那双经历了岁月风霜的手,用力关闭了探针。
  桌面上的年轻学员坐了起来,他已经苏醒了。尽管表情没有什么异样,但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气:他的自我天性已经被洛波特统治者的探针夺去了,剩下的只有空荡荡的意识,就像被抹去了掌纹的手,等待着第一次紧握和弯曲……
  “让这种生物驾驶生化机器人,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博卡兹宣称,“扫描进程顺带摧毁了他相当一部分的神经中枢回路,我们必须有针对性地对它们——进行调整修复……”
  假如这一计划没有成功,他们至少可以得出个结论:那就是,并非所有人都具有史前文化知识,这倒是个令人鼓舞的消息,除非地球人将更加先进技术投入了应用。他们还没有发现史前文化的真正价值……
  “……这就是我们的优势,”达哥说道,“真是无知,他们无法阻止我们从佐尔的太空堡垒残骸中取走史前文化矩阵。”
  “但我们必须小心谨慎,防止抬们利用它对我们发起进攻。和他们沟通是否可行?”博卡兹阴沉着脸,“我们可以威胁他们。”
  “而且很容易得手……我觉得现在是呼叫救援舰下来的时候了。”
  “可现在我们的目标就近在咫尺。”达哥表示反对。
  赛赞看了看他的同伴,毫无疑问,达哥的态度包含有急躁的成分,这一定是被他们放进堡垒的地球人感染的,要不然问题就出在生化机器人抓进来的那个标本身上。然而,尽快离开这个星球却是最理智的做法。
  “现在我们该把佐尔·普利姆派出去,把他送到人类当中。这个克隆人和他们非常相似,他们会把他作为自己的一份子接纳下来。”
  博卡兹示表赞成:“这样我们可以一举两得:只要把一个神经传感器移植到克隆人的脑子里,我们就能监视和控制他的行动。”
  “那另一个好处呢?”达哥急切地问道。
  “利用克隆人实现我们最初的计划:当污染物①控制住他的时候,佐尔的神经图像就会减弱。只要这种情况一出现,我们不但可以知道史前文化装置埋藏的精确位置,而且还能准确地知道它是否能够运作。”
  【① 指生命之花,具体详见下文。】
  赛赞都快笑出声来,“我们就能够阻止因维德人,整个星系会再次回到我们的手中。”
  博卡兹看了看那个人类样本,又望了望那个球体,“这些东西该怎么办?”他问自己的同伴。
  赛赞转过身去,“毁掉他们。”他说道。
  “样本已经就位,核子处理程序已经完成准备。”一名生化实验室的技术员向他汇报。
  伦纳德指挥官走向磁悬浮观测窗,朝那具外星机器人①看了最后一眼。它仰面朝天躺在巨大的消毒水柜平台中央。让人想不到的是,研究所中的某些人居然想给这个割开制服的家伙重新穿上衣服,他们把这一常规处理群序弄得像守灵,伦纳德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
  【① 伦纳传认为那些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是机器人,事实上他们都是克隆人。】
  消毒室就像巨大的全封闭的炮瞠,弯曲的内表面有一排圆形的小门,这些小门通过沟渠和盛放去污化学药剂的水柜或是粒子束加速器相联通。没有人预料到最高指挥官会亲自到访,他的莅临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他和他的随行人员都已到齐,全球宪兵部队的弗雷德里克上校正邀请他参观整个过程。罗尔夫·爱默森也在现场。
  伦纳德正要向技术员示意开始执行,这时,斯特林中尉跑了进来,竭力劝阻他再等一会儿,不要急于下达这道命令。
  “指挥官,”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您不能就这样把他毁掉。他应该回到自己的群体当中。也许我们可以协商……”
  伦纳德还在为黛娜打断他发言的事情生气,因此他严厉地朝她转过身,指着水柜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躯体,“即便在它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团不会思考的原生质,中尉!难道你真的认为外星人会为了这个东西跟我们讨价还价吗?”
  罗尔夫·爱默森想在黛娜回答之前就把她拖走,但她却无视他愤怒的目光,反而把声音抬得更高了,“那为什么这些‘不会思考’的原生质’要费那么大工夫抓获地球人作为人质,指挥官?请你回答我!”
  伦纳德退缩了一下,把目光望向别处,希望有人能把斯特林架走。弗雷德里克心领神会地走到黛娜身后,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我!”黛娜把肩膀挣脱出来。
  弗雷德里克退了一步,小声说道:“冷静点,中尉,昨天的确死了不少人,但没人被劫持。再说,不管怎样,这件事情也和你毫无关系。”
  “启动程序!”黛娜听到指挥官下了命令,他从她跟前转过身,双手交叉在背后,他的侧影投射在观测窗。随着一道闪光,外星人的尸体被分解掉了,接着,化学药剂从两道小门涌了进来,把残余的生物组织彻底清除干净。
  黛娜毫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连身旁的伦纳德命令她解散都没有引起她的反应。弗雷德里克和爱默森朝她走了过去。
  “喂,中尉。”全球宪兵部队的上校阴沉沉地开了口。
  “可以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了吗?”黛娜挣脱了他,大声喊道。
  爱默森走到她跟前。“黛娜,”他压制住挂在脸上的怒火说道,“好好考虑一下你过往的记录,你闯到这里干出这样的事情是有很大风险的。你知道下属抗命不遵将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戒——你根本就别指望我会为你说情。”
  “是,我明白,长官!”
  爱默森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相信我,虽然伦纳德指挥官在这件驯事情上过于强硬,但在这一点上我的意见和你一致。不过我不能质疑他的行为,你也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黛娜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明白,长官。”她生硬地回答,“像大晴天的天空一样清楚明白。”
  和ATAC部队的其他小队一样,第十五小队也被分派了清理战场的勤务。
  尽管受到了外星人的攻击,纪念城里仍然有部分城区毫发未损。对战损进行修复补偿并不是惟一要做的事情,毕竟,对于市民们来说,商业活动仍然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多亏了洛波特技术,重建也不再像二十年前那样繁杂,负责重建的机甲数量也少了很多。许多人对麦克罗斯城如何能在缺乏先进的现代化技术和原料的情况下多次自我重建感到惊讶,更不用说当时还没有出现模块设计革命。人们时常听到麦克罗斯城的故事,通过与现在这个城市的比较,他们总被勾起一股思乡之情;他们会回味从前那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活方式,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黛娜这一代人很少有机会能见识到那一类生活方式。事实上,他们认为纪念城要比任何一种生活氛围都更令人振奋鼓舞。亨特那一代人却是在战火(全球内战)中成长起来的。接着,他们又经历了洛波特战争——相比起来,黛娜和她这一代人却享受了将近二十年的和平生活,但他们在成长中要时刻警惕着战争的来临。现在战争爆发了,他们尽了自己的本分,然后又开始了快乐的嬉笑打闹,只有无休止的打闹才能使他们从双亲和父辈的黯淡前景中得到必要的心理平衡。
  因此,他们就常常借执行清扫勤务到街上狂欢。市民们一有机会就离开掩体外出聚会,而心直痒痒的南十字军士兵们又很容易被他们所吸引……
  “继续前进,鲍伊!”黛娜回过头又喊道,同时侧过反重力悬浮摩托拐了个弯儿。
  鲍伊落在她身后六七码远的地方,他完全有能力赶上她,却没那个胆。她带着他从巡逻任务中溜出来到他常去的俱乐部里喝几杯。飙车是相当疯狂的举动,但她完全把他的警告当耳边风。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她告诉他,既然最高指挥部也从不肯听一听我的肺腑之言,那么我为什么就要听他们的?
  唉,他又和她争辩起来了,但每一次都是她占上风。
  “嘿,开慢些!”他在反重力悬浮摩托上恳求黛娜,“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着?”
  向正在巡逻的士兵提这样的问题是愚蠢的,鲍伊只得摇摇头,给自己的摩托加大了油门。
  当黛娜和鲍伊赶到的叫候,那间俱乐部(它的名字叫做哓月,那是洛波特卫星工厂的昵称。外星人的飞船来临之前,它一直停留在地球同步轨道上)正在营业。舞池里的人满满当当的,屋里比别的什么地方都挤。不过由于鲍伊时常到这里弹奏钢琴,于是享受到了一些特殊待遇。不一会儿,他们就在吧台上找到了两个座位。
  “给我一瓶你们这儿最好的威士忌,”黛娜告诉吧台里的男招待。她想请鲍伊一起喝点,但他拒绝了。
  “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烦恼,”他说,“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弄错了?就像被关了禁闭也不能证明什么……”
  黛娜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一个刚出现在舞台上的人身上。
  “女士们先生们,小伙子们和姑娘们,让我们来欢迎,”那名DJ宣布道,“乔治·沙利文!”
  鲍伊移开黛娜的手斜靠着她。这时,沙利文向人群深鞠一躬。他三十出头,人长得很帅,穿着略微有些保守但相当得体。他的脸刮得很干净,看起来十分健康,深棕色的头发向后梳成一种古旧的发型,身上穿着翻领的天鹅绒燕尾服。尽管他的歌唱得相当不错,但鲍伊却弄不明白他的魅力到底从何而来。
  “好一只帅气的狐狸!”黛娜叹道。
  鲍伊扮了个鬼脸,“有时候我们也同台演出。”
  “你和这个帅哥同台演出?鲍伊,我早就该和你一起到这家俱乐部来。”
  黛娜完全被沙利文迷住了,以至于她没有发现鲍伊耸了耸肩,表情一片漠然。“他最近才到这儿来。”沙利文一眼就发现了鲍伊,于是他走下舞台,分开几个格外激动的观众朝吧台走来。“他朝我们这儿来了,”他平静地告诉黛娜,“别摆出你那副愚蠢的窘相。”
  黛娜抬起眼皮,这时,沙利文握住了鲍伊的手,“看到你来我真高兴,鲍伊。”黛娜听见他说道,“帮我为《是你》这首歌伴奏好吗?我这大众情人的形象最近出了点问题。”
  靠近了看要比刚才更帅气,黛娜想,而且他的气质也非常棒。
  “真不敢相信。”她插了进去。
  沙利文朝她侧过身,“我们见过?”他的话里带着几分谜惑。
  “这位是黛娜·斯特林中尉,乔治。”鲍伊说道。
  沙利文盯着她看,刚才他的眼睛对着她饶有兴趣地眯缝起来了么,或许那只是她的遐想?黛娜问她自己。他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很高兴认识你。”她说道,她克制住自己,没有回敬给他那种具有阳刚气概的有力一握,她已经习惯像男人那样用力地握手。
  “不胜荣幸。”沙利文说道,他握手的力度太大了些,时间也超出了通常的限度,那两只她无法看透的眼睛正和她进行着某种交流。
  三个洛波特统治者站在高耸的曲线形墙体前面,墙体上的灯光和示意图在不断闪动。他们伸出双手触碰着控制台上的传感垫。
  “无线电导引已经就绪,”第三号洛波特统治者说道,“准备侵入微缩人的通讯网络。”
  “我们立刻开始吧。”赛赞说道。等他发现自己太过匆忙时已经太迟了,博卡兹要求他对此做出解释。
  “你竟然这么没有耐心?现在你已经开始出现被感染的迹象了。”
  赛赞咬紧早已退化的牙齿,不露痕迹地嘀咕了几句。由于上了年纪以及长期不曾使用,他的牙齿都发黄了。
  “够了,”达哥的一句话就迅速制止了这场争辩,“开始进入……”
  在地球联合司令部他自己的私人房间里,伦纳德指挥官正通过视频系统和共和政府首相交谈。这个须发斑白的老政客曾经和伦纳德一起在T·R·爱德华的手下共过事。莫兰主席的右胸别着政府的徽章,还佩着一支随身武器。他曾师从爱德华学到不少的策略,这使得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危险人物。
  “阁下,”伦纳德谦恭地说,“在启动先发制人的袭击以前,我们必须等待,直到我们更加了解这些外星人为止。坦率地说,我手下的参谋形成了两种意见……”
  “最后的裁决当然是由你来做主。”主席打断了他的话,“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越是迟迟不展开行动,我为你作辩解就越是困难。如果再不做决定……”
  莫兰未曾点破的威胁使伦纳德感觉被逼上了绝路。“我十分清楚我对委员会负有的义务。”他平静地说。
  显示屏上的莫兰点了点头,“很好。我企盼着你的进攻计划尽快实施。”
  视频图像消失了,情绪受挫的伦纳德伸出一只手盖在自己的脸上。都是该死的爱默森害得我落到现在的田地!他对自己说道。
  然而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伦纳德睁开眼睛看着充满静电杂条和扭曲彩色线条的显示屏。接着,设备里传来一个带有高频振荡特征的合成语音,但它传递的信息却非常清楚。
  “这是最后的警告,你们要仔细考虑,”它说话了,“妨碍我们离开这颗星球将使你们遭受灭顶之灾。”
  几分钟之后又出现了第二条警告。
  最后显示屏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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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对T·R·爱德华所有遗留下来的东西进行评价,都应当把他为实现自己的政治图谋而构建的封建架构因素考虑在内,把委员会说成按照构建模式构建的组织并不完全正确,地球委员会和其他更多的事物在表现统治实体本质的同时,也对它产生了影响。在政治教义和时代精神方面,从政府到选民,封建主义都实现了全面的统治。
  ——《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史》之《最高统治者》第CXⅡ卷
  黛娜和鲍伊在俱乐部里消磨了两个钟头——听乔治唱歌并且和他聊天。黛娜度过了极其美妙的两个钟头。他唱几首老歌,其中包括几首林明美的作品——现在她的歌再度受到欢迎。黛娜坐在钢琴旁边,下巴靠在交叉的两只手上,鲍伊在一旁演奏,听众不断地鼓掌。乔治专门为她唱了首歌,接着就开始打听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鲍伊这个可爱的家伙替她说了不少——但他却总是觉得听不够。第十五小队参加的所有行动他都感兴趣,尤其是最近他们潜入外星人堡垒那次。他让她一直往下说——也许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因为喝了那么多的威士忌。不过能够到外头走走,和某个对她的生活产生强烈兴趣的人聊聊感觉真好。事实上,他几乎一点儿都没提起自己的事情,这正好不同于她所见过的其他男人。
  现在她又跨上反重力悬浮摩托,等着鲍伊和他们——道别然后和她一同返回营房,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已经和她在几个钟头之前看到的那个完全不同了,它不但新奇而且栩栩如生,并且在刹那间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可能。
  鲍伊走了出来,他抬起一条腿跨上了摩托车。
  “我怎么也忘不了最后那支歌。”黛娜告诉他,眼睛里的亮光还闪个不停,“以前你就对我提起过乔治,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这么特别?”
  “因为我和他并不太熟,”鲍伊说,“他总是独来独往。”他启动了摩托,在发动机预热的时候扣上了安全带。“我们最好快点走。”
  “他还会到这儿表演吗?”黛娜想知道这个。
  “会的,今天晚些时候他还有一场演出。”鲍伊心不在焉地回答。接着,他注意到黛娜把反重力悬浮摩托熄了火。
  “黛娜……”
  她掉头走回俱乐部,“别为我担心,我只是想对他说声晚安。你先走吧,一会儿我就能追上你。”
  鲍伊叹了口气,感到有些恼火,尽管他并不怀疑她能追得上他。
  黛娜穿过舞台的入口,这次她发现里面大门上的标记给改了——原先的“出口”字样被替换成了“艾克西多”①。这座建筑的后半部分和墙壁的一间仓库相连,仓库的光线很暗,里面横七竖八地塞满了箱子。黛娜在暗中呼喊着乔治的名字,一边朝着勉强能够看见的微弱亮光走去。最后,她听见附近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① 出口的英文是Exitdoor,艾克西多的英文是Exedore,二者较为相似。】
  那是一亮堂堂的小卧室,门口挂着一条布帘,显然它既是化妆室同时也兼作办公室。乔治正坐在桌前,往一台便携式计算机终端里输入数据。她喊了喊他的名字,可他显然对自己的工作过于专注,没有听见,于是她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如此的勤勉,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呢?写歌词吗?也许吧;要不然就是在记录他们刚才共同度过的两个钟头里谈及的内容……
  黛娜再次朝那台便携式设备看了一眼。它似乎有些眼熟……接着,她注意到一个小小标记:立在原子核运转轨迹上的凹槽立柱……那是全球宪兵部队的徽章!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退到他的视界之外,希望自己没有发出声响。乔治突然停了下来,但她却听到他说:“正和我想的一样……敌人堡垒的外部船壳存在一个弱点。”
  真是奇怪的歌词……黛娜想。
  她小心翼翼地朝屋里又探了一眼。是她看漏了什么,还是乔治在自言自语呢?他的确是一个人,然而片刻之后,他的声肯却令她感到极度害怕:
  “如果能够从可爱的斯特林中尉口中探听到更多的情报,也许就能够对我的设想进行验证了。”
  好哇,原来两个钟头的详谈就是为了这个,黛娜对自己说道。沙利文是GMP①的间谍。这帮两面三刀的家伙,他们没法从司令部探听到消息就指望着从她身上套取情报!而她偏偏就全都告诉了他们!所有的情况,关于对敌人堡垒的突袭、侦察任务,生物磁场网络……
  【① 全球宪兵部队。】
  乔治嘟囔着什么,突然,他说到:“噢,玛琳,如果你在这儿就好了!”
  这句话把她吓得更厉害了。
  要不是舞台经理从对面的门口出现,提醒沙利文还有五分钟就要登台演出,说不定她已经冲了进去。
  沙利文向那个人道了谢,关闭了他的计算机。
  黛娜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嘴巴跑到了出口。

[ 本帖最后由 humingqi 于 2008-6-11 22:07 编辑 ]


尽管洛波特统治者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流露出什么,但在内心深处却对自己感到十分满意。
  “他们注意到我们的警告了吗?”达哥大声地问道。
  “我不相信他们会傻到忽视它的地步。”博卡兹说。向人类最高指挥官发话的人就是他。
  赛赞哼了一声,“我们所有的疑问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得到答案。”
  “现在该向舰队发送信号了。”
  六只手掌伸到了控制台上。
  突然,达哥抽回他的双手,切断了通讯器。“在接下去的几个钟头之内,他们的表现将告诉我们地球人是否值得我们害怕。”他阴沉着脸。

  “你跑到哪儿去了?”黛娜刚像一阵旋风似的回到营房,安吉洛·但丁就问道。全队的人都在娱乐室里集中,面色凝重地讨论战术问题。当她回到军营的时候就听到了高音喇叭发出的警报,但她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
  “我们到处在找你,中尉。”现在又轮到了希恩,“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
  “别问了。”黛娜严厉地制止了他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上头又给我们安排了巡逻任务?”
  “明天早上。”中士解释道,“看来又有一艘敌人的飞船向地球飞来,也许它要和地面上的那艘堡垒对接。上头要我们赶到那儿去和他们干一仗。”
  “他们已经把玛丽的TASC部队派出去打头阵了,”希恩补充说,“看来他们忘了我们没法和他们打,除非搞数据分析的天才小伙子们可以为我们提供点情报。”
  黛娜刚才的懊恼突然一扫而光,对着自己笑了。
  “希恩,我已经做了安排。我知道去哪儿搞到我们需要的情报。”
  他们全都愣住了,一个个但瞠目结舌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没问题,我有办法直接从GMP那里弄到那些情报。”
  “飞船是由我们打下来的,他们还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路易问她。
  “可是我们并不清楚他们从生化机器人驾驶员身上得出了什么结论。”黛娜指出,“比方说,他的死因就非常奇怪。”她咬着自己的几根手指头,“他们一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也许他们对司令部都保守了秘密。弗雷德里克为什么会在那具生化机器人的残骸旁出现?我告诉你们,GMP肯定在幕后参与了此事。”
  “就算你说的没错,”安吉洛满腹狐疑地说,“你能从什么人身上、又怎么能弄到这些情报呢?”
  “这些文献都是只允许传阅的最高机密。”路易急忙补充了一句。
  “得了,”黛娜笑了,她挥了挥手,“给我点钱,哥儿们。他们的一个顶级特工就为我工作——当然,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句话足以封住安吉洛的嘴并且让路易的护目镜从鼻子上掉下来(终于掉下来了,不容易啊) 鲍伊和希恩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迎着他们注视的目光,那首歌又在她的脑海回荡起来:

  我始终在想着你,
  在夜里梦见你,
  当我熄灭了灯光,
  你又在做些什么?

  竟然从GMP那里打探消息,真是滑稽。黛娜对自己说道,似乎也是在回答那首歌的提问。不过现在是你输招了,乔治·沙利文……

  第二天早晨(这个时候黛娜已经抹杀掉了她对乔治的浪漫情感,认定那个“玛琳”是某个上了年纪、浓妆艳抹的摇滚歌手,她还设了一个妙计要从温文尔雅的沙利文手里扳回一局)。玛丽·克里斯托中尉的TASC小队向始终附着于地面的堡垒发动袭击,它们正从地面腾空而起,要和它的外星人舰队会合。改装过的货运太空穿梭机在外层空间的边缘把黑狮小队释放出来,战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打响了。
  伦纳德、爱默森和联席参谋们在防御司令部的战情室里关注着这次攻击。
  “我们把所有的武器都用上了,可这就像往鸭子身上泼水一样——只会白费劲!”伦纳德听见中尉在通讯网络中做出这样的评价。
  要是在以前,他一定会为听见不同的意见惊讶小已,但不管怎样,这一次主席先生不会再指责他按兵不动了。最开始,他们还希望克里斯托的小队会像斯特林的部队一样将敌舰击落,但外星人显然学乖了,而且他们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虽然黑狮小队战功地使不断下降的飞船失去了防御护盾的保护,但他们却发现生物磁场网络的反应舱门已被封死,根本伤不了它一分一毫。而且,正如爱默森将军指出的那样,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让第二艘飞船坠毁在地球上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好还是让他们把坠毁的飞船带走,伦纳德注视着战局公示牌上的示意图像,心里这么想道。
  伦纳德费了很大力气尽量不去考虑那天在显示屏上闪过的讯息,那是个幻觉,要不然就是爱默森的党羽策划的诡计,他们要让自己在莫兰主席的委员面前陷于更加不利的位置,对此他有五成的把握。
  “攻击部队报告,他们只对敌舰的上层建筑造成了有限的破坏。”一名控制员汇报,“可是敌人的能量护盾仍然毫发无伤,而且可以正常运转。”
  “这次攻击没有收到任何成效,指挥官。”爱默森生气地说。
  伦纳德也换了同样的语调,“那么,我们就得在这艘飞船降到地表将下面这艘救走之前,摧毁地面上这艘飞船。”
  爱默森冷冷地笑了。最高指挥官的话能骗得了谁呢?也许那句荒唐论调是说给手下人听的,爱默森想。他们会说,伦纳德的主张是正确的。他已经施展了所有的解数,然而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火力根本不足以摧毁二者当中的任何一艘。不管怎么说,战术装甲部队很快就能定成军事部署,然后他们就能看穿伦纳德冠冕堂皇的谎言了。
  也许会背水一战。

  黛娜叫鲍伊去找乔治的住所。她的朋友们简直不敢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想着谈恋爱,但他还是大发慈悲为她办成了这件事。为了实现她的计划,她一直把鲍伊蒙在鼓里,她感到有些过意不去。然而,不到必要时刻,她再也不想再把他卷入其中。
  她又一次让但丁临时挑起小队的指挥权,然后开始履行自己的使命。她从沙利文低价从GMP相关部门租来的低矮公寓一直跟到了市郊禁区的绿地,这可真是个烦人的挑战,因为乔治不时驻足张望。判断出他此行的目的地之后,黛娜就启动反重力悬浮战车顺着这条绿地上的道路跟了下去,他前脚刚到,她后脚也赶到了。
  他站山脊上恐怕是惟一的树荫底下,左臂夹着那台计算机。“你到底想在这儿干什么?”当她坐在机甲的座舱里呼喊他的时候,他问道,“你不用和自己的小队或是别的什么人在一起吗?”
  “没有你的日子我再也然熬不下去了。”她的话语很像电影里的台词,“我希望你能加入到我们这一边……除非你想把这些汇报给GMP?”
  乔冶像被子弹击中似的从机甲旁边后退了几步。黛娜跳下反重力悬浮战车,告诉他别为这个担心——她不会泄露他的秘密。
  “可是你利用了我 ”她说,她的嗓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备受伤害的情感,“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想证明什么?”
  沙利文怒火中烧。“我并不是要证明什么。”接着他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好吧,”他过了几秒才说,“不过以前我从没有告诉过别人。”
  黛娜静静地听他解释,他的妹妹死于外星人对纪念城发起的第一次空袭,当时身为司令部作战部技术员的沙利文为她的死感到辣深的自责——她放学之后就一直在等他,可他却忘了接她回家,结果她被外星人的炮火打中了。
  尽管黛娜对他的遭遇感到同情,但这类故事她已经听得太多,甚至有些麻木。人也许会愤恨造化弄人,沙利文一边说,她却这么想道。
  他擅离职守离开作战部前往医院探视她——她身上多处被烧伤,熬不过当天晚上了——她呼唤着他的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为他将来孤苦伶仃地活在世界上面担心。这时宪兵赶来了,他们逮捕了他。当GMP的人了解到他心中的悲痛后,他们意识到可以利用他实现自身的某些目的。从此他就和他们合作,尽其所能地扮演两面派的角色。
  “那么你就是在以一人之力对抗杀死你妹妹的凶手了。”等他说完,黛娜说道。
  “我只能尽力而为。”他告诉她。
  “你告诉我:GMP是不是掌握了敌舰的最新情报——它的脆弱部位或是弱点,一击之下就能够把它摧毁或是令其动弹不得?”
  乔治面色冷峻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已经打破了保守秘密的誓言,“是的。我们有理由相信能够做到这一点。”
  “它就保存在你的计算机里面?”
  他又点了点头。
  黛娜笑了,她握住他的手,“好极了,那我们就把知道的情况诉诸实战吧。”她带着他回到反重力悬浮战车跟前,指了指后座,”把你的数据和我的火力结合起来,我们就能送那些外星侵略者上西天。”

  毁灭的光束从各个方向朝他们倾泻而来,第十五小队也使用了所有的武器还击。这一招对付三架一组的生化机器人反重力悬浮骑士效果不错(尤其是在黛娜不在现场的情况下),但在他们的主要目标——战斗堡垒身上却没有取得丝毫的效果。来自司令部的报告显示,克里斯托的黑狮小队迎击来犯飞船的行动也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战火纷飞的飞船脊部以上的天空,已经布满了肉眼可以看见的爆炸闪光。
  “这些家伙的动作快得吓人!”希恩在网络中喊道,“该用什么才能摧毁它们?”
  “睁大眼睛瞧着吧,我来给你作示范。”但丁的回答从无线电设备中传了过来。
  他们把自己的机甲全都转换成角斗士模式,火炮毫不停歇地喷吐着毁灭的弹丸。
  但丁移动炮口将一艘从天而降的生化机器人打成了碎片,几秒钟以前它刚刚把希恩的战车打了个跟头。?
  “还好吧?”但丁问道,这时希恩正在重新调校他的机甲。
  “我还活着,你是不是想问这个?”
  “我问的是你的反重力悬浮战车。”中士告诉他。
  这个家伙过去可是我的部下,希恩小声嘀咕着:“谢谢你的关心,中士。”
  突然,黛娜的瓦尔基里号出现在他们中间,奇怪的是她的后座上还有一个平民。鲍伊为大伙介绍了这个陌生人。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战术网络立刻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低俗评沦,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给大伙作总结陈辞的是希恩,“嘿,中尉,我不知道你还有追求刺激的怪异癖好!”
  “全部闭嘴,给我提供火力掩护。”黛娜命令大伙。
  她的战车全速直冲敌人的堡垒,正对着生化机器人的地面火力网冲去,这些生化机器人控制了这片环行防御带。希恩看见她的战车上升到距离敌人的堡垒不足一百码的地方时,战车一下向上跃起,接着阿尔法战斗机和猎鹰式战斗机对堡垒防御护盾发射的足以致盲的等离子闪光中,她失去了踪迹。
  就在黛娜驾驶战车掠过飞船装甲表面的时候,三具反重力悬浮平台追踪而至,具有湮灭性的圆盘从乔治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脑袋边飞过,而他此时还在专心致志地研究计算机读数。要不是头盔对机甲的协调控制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黛娜早就把头盔让给他戴了。
  “数据出来了吗?”
  ”它一直在变化。”他在风中大声喊道。
  “继续努力。”她催了一句驾驶着反重力悬浮战车穿过了四条火力线。
  他们已经完成了对堡垒上方的一次飞越,现在她掉转车头要再来一次。刹车的时候她还干掉了一具反重力悬浮平台,现在没有时间仔细瞄准了,她为此感到几分遗憾。不过,如果沙利文的计算机能够起到作用,那么她这么做就是完全正确的。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手把——那是一个类似控制杆和扳机的机械裴霄,并列机枪把第二具和第三具生化机器人送上了毁火之路。
  与此同时,第二艘堡垒遮蔽了头顶上的天空,它和陆地上的飞船就像三明治一样要把她的小型机甲夹在中间。各个战术单位朝重型装甲防护着的飞船底部射击,因此,反重力悬浮战车的飞行路线上随处都是跳弹和爆炸,反而他她陷入了更加不利的境地。在堡垒挡住视野之前,黛娜同样注意到了在头顶上盘旋的摇石机甲,也许它们就是玛丽·克里斯托率领的黑狮小队残余的战斗机。
  “飞船的薄弱点将在两艘堡垒对接的过程中出现,”沙利文终于说话了,“那就是摧毁它们的最佳时机!”
  黛娜抬起头,估算着磁堡垒给她和她的甜心留下美好回忆之前还剩下多少时间。敌舰的下表面异常丑陋,就像一只机械蜘蛛的大嘴,要把他们吞噬掉。
  “我正把信息传递给反重力息浮战车上的计算机,黛娜。剩下就看你的了。”
  “都交给我吧。”她说着给机甲提了速,穿过了两艘飞船之间的狭小缺口。然而,一具反重力悬浮平台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向她倾泻着能量束。接着,生化机器人从左侧朝她扑来,迫使她以极其危险的动作向某个类似雷达护套之类的装置靠近——它就像一座小山矗立在船壳表面。就在拨转方向避让的时候,乔治不见了。
  她听见一声尖叫,他飞出了后座,她抬头四下张望,恰好看见他被一具生化机器人握在金属巨拳当中。
  黛娜急忙掉头,却小见了那个外星人的踪影。幸好玛丽·克里斯托通过网络告诉她,这场冲突她全都看见了,那个敌人就在她的前方。
  黛娜并不清楚玛丽要在飞船对接的缺口干什么、但她没有停下来考虑这件事。她向前方开火,同时搜索着玛丽那架摇石模式的变形战斗机。这时,天空又一次重现在眼前。
  在她的下方,一名队友刚刚从战车模式切换到守护者模式,朝一具外星机甲开火。顺着射击轨迹观察的黛娜的心猛地一沉:炮火击中了捉住乔治的生化机器人,它飞速旋转起来,眼看就要和玛丽的战斗机相撞了。
  克里斯托躲避不及,和失去控制的外星人撞个正着,战斗机开始下坠、黛娜不知道该追谁好:一边是抓住沙利文的生化机器人,另一边是玛丽。突然,那辆射出关键一炮的反重力悬浮战车——那是希恩的座车——又变成了铁甲金刚模式,然后跳到高处接住了克里斯托的变形战斗机。尽管非常想看清整个坠落的过程,但黛娜还是不由得避开了她的目光。她再次投眼望去的时候,却发现两具机甲竟然都完好无损。
  突然,九点钟方位传来一声爆炸。她转过身,整具机甲都被冲击波撼动了。
  那儿,生化机器人变成了历史。
  乔治·沙利文也死了。
  她尖声呼喊着他的名字,飞向那一团愤怒的火球,她希望能找到一个幸存者。烧焦的反重力悬浮战车从火中钻了出来,她想起他生前对地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剩下就看你的了。

  停留在地表的堡垒内部,洛波特统治者正在观看救援舰只不断下降的图示。现在它就在自己正上方一百码的高度,他们伸出手臂和触须以确保对接过程万无一失。
  “我们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达哥通报了情况。
  赛赞急切地点点头,“很好。把佐尔派到他们防御火力最强的方向……我们必须确保他轻而易举就被微缩人抓住……”

  在这一分钟里,坐在角斗士机甲座舱内的安吉洛·但丁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所知道的事情就是自己在半空中不断地翻着跟头……
  然后,他砰地一声摔在地面上。失去了一阵知觉,甚至差点都断了气。当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重新变得清晰的时候,他才发观自己的战车已经被摔坏,翻倒在一侧,并且燃起了熊熊大火。
  但丁爬了起来,他发誓要把这群外星人撕成两半。这时,乘坐着雪橇状反重力悬浮平台的生化机器人又降下高度开始新一轮的杀戮。
  安吉洛注意到它闪着红色的光泽,驾驶员已经英勇地从里面爬了出来——他真是个英雄。然而,这时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从堡垒内部射出一道细小的射束,击中了反重力悬浮平台,打得这个雪橇状的交通工具和它的驾驶员猛烈地撞在地球部队前线附近崎岖的山路上。
  但丁听见这个飞行物坠地的时候传来了没有起伏声调的痛苦尖啸。
  “他们击落了自己人!”满头雾水的但丁大声说道,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黛娜试图抹去沙利文的死给她带来的可怕冲击,一边掉头再次刺敌舰奔去。瓦尔基里号索敌计算机的双屏显示器上的平行数据示意图正在不断跳跃,它将要引导机甲的武器系统为敌人的堡垒施加噩运魔咒。不过看起来时间已经不多了。
  前来被援的飞船已经飞临头顶,地面上的堡垒也开始上升,这时无数的弹头还打在合金船壳上,然而爆炸对它没有造成丝毫伤害——飞船上复杂的近距武器网络沉默了——显然,所有可以使用的能量都被抽调到了别处。随着飞船的离地升空,它的整条脊线都显露出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充斥在周围,大地在颤抖,把岩石顺着陡峭的斜坡和从非自然形成的石头山上抖落下来。夹杂着沙砾和碎片的强旋风在救援飞船下方打着转,久久不肯散去。
  当黛娜靠近两艘孪生飞船的时候,她看见第一艘飞船沿着脊线打开了四个面板,露出几个如同大型插座的连接器,它有接通管道那么大——它们像巨型无线电电子管一样闪闪发光——带刺的铁锚状物体从球茎状的圆形观测口往外延伸。
  “再开快些!”黛娜催促着她的反重力悬浮战车,座舱显示屏不停地闪烁,一整列平行的示意灯也在调整、对位。这时,机甲突然变换成角斗模式,并且开启减速火箭停了下来,火炮已经就位。由于她把所有的控制权都交给了计算机,因此,黛娜除了坐在那儿祈祷这次能够活下来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两艘飞船以非常怪异的带有一股邪气的方式接合起来,一艘重叠在另一艘的顶部,然后开始加速上升,它们之间几乎连三米宽的间距都不到。黛娜的机甲开了一炮,能量弹找到了狭小的接触面,爆炸在对接铁锚的周围此起彼伏,爆炸从两艘飞船中间的空隙喷发出来,上面那艘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就压在了它的同级飞船上部。
  但两艘飞船还在继续上升。
  “不可能!”黛娜冲着战术网络大声喊叫,“它为什么不起作用?”尽管她这么问,但她清楚答案是什么:计算机不停地闪烁,把内部的简要信息反馈给她,但她根本用不着重新查验屏幕也对此心知肚明:她晚了半秒钟,以至于偏离了那个致命的圆锥体足足两百码之远。
  在它们消失在战斗的烟雾中之前,黛娜朝两艘堡垒看了最后一眼,这是一次再糟糕不过的近距离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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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甚至在柯克兰教授将他的研究结果向我展示之前,我就能感知某些和外星人驾驶员相关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不明白目前的想法将往哪个方向演变。我只知道在我看来,现在这个时刻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和目的;在某种和外星人有关的东西的触发下,我的命运起了变化,它将个我的整个生命蒙上一层阴影。

  ——摘自罗尔夫·爱默森少将的私人日记

  凌晨三点刚过,爱默森将军的官派座车——那是一辆带有尾翼的黑色反重力悬浮豪华轿车。轿车的前端还有一具纯粹用于装饰的老武的散热格栅以及一只带着翅膀的立式车徽——就从政府的停车场出发,朝外星人战斗堡垒升空的地点疾驰。爱默森坐在后座上静静地沉思,而年轻的副官米尔顿中尉则感到了强大的压力,不得不提高十二分的警惕。现在,纪念城就像一座鬼城。
  刚刚睡了两个钟头,爱默森就被全球宪兵部队艾伦·弗雷德里克的电话叫醒:在外星人飞船升空地带附近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一个外星人驾驶员,他不但活着,而且状况还相当不错。
  爱默森问弗雷德里克有什么打算,他称现在已把这个外星人带到了迈尔斯·柯克兰的实验室,并且还没向伦纳德指挥官通报这一发现。在全球宪兵部队和总参谋部各自的军事派系之间竞争日趋白热化的情况下,弗雷德里克的动机十分可疑,也许只是因为GMP对俘获的第一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处理方式遭到了太多非议,才使得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做出弥补。刚放下电话听筒,爱默森就清楚他应该马上行动,但同时他还要冒着此举是否正当的风险。他先打电话叫罗谢尔上校前往柯克兰的实验室和他会合,然后才叫了自己的车
  “这会引起别人猜疑的,长官。”米尔顿第三次对他这么说道,“总参谋长半夜三更驾车出行,而且没告诉任何人要到哪儿去。”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上尉①,”爱默森粗暴地说,他希望这句话能够制止这个人没完没了的询问。
  【① 爱默森暗示将要提升他。】
  “是,长官。”中尉闷闷不乐地回答。
  爱默森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再次投向窗外。至少,我希望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当爱默森赶到的时候,罗谢尔、弗雷德里克还有诺娃·萨特瑞已经在纪念城郊外柯克兰的高科技实验室等候他了。而这个博士却像个独来独往的私掠船长在GMP和总参谋部的军官之间穿行,他忙前忙后就是想让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活下来。
  位于实验室IC观察台上的爱默森垂下目光盯着耶个外星人,这个年轻的机器人英俊得像个精灵,柯克兰让他仰面躺倒进行静脉点滴,一根导管插在他的颈部,被单下的驾驶员全身赤裸着,周围布满了整排整排的监控和扫描仪器。
  “上一个俘虏由于官方处理不当死亡,”爱默森背对着他们说,“我要你们确保不再发生此类事件。”
  “是,长官。”弗雷德里克代表全体人员表态。
  爱默森转过身面对着那三个人,“是谁找到他的?”
  诺娃·萨特瑞,GMP部队迷人的黑发女中尉上前一步行了个军礼,“是我,长官。离堡垒升空的地方不远。”
  爱默森的眉毛一拧,“你到那里做什么,中尉?”
  萨特瑞和弗雷德里克交换了一个紧张的眼神,“呃,她在寻找我们一名失踪的特工人员。”弗需德里克解释道。
  爱默森严厉地看着长着一张鹰脸的上校,“你么你的特工又在那里干什么呢?”
  弗雷德里克清了清喉咙,“目前我们还在进行内部调查,将军。”
  萨特瑞简要地作了解释,但她故意没有提及乔冶·沙利文的名字。她要寻找的正是这个歌手间谍,但她更关心的却是上次见面时他所携带的计算机终端——黛娜·斯特林最好能够对此作出解释。
  诺娃正是从一具坠毁的反重力悬浮平台上听见了些声响,进而发现这个外星人驾驶员的。开始他还能走动、可刚被监控起来就精神崩溃了,就像什么人突然把他调到了侍机模式一样。
  “而且他的英语似乎说得很流利。”诺娃推断。
  “所前这些谜团还是留给柯克兰亲自去解吧。”爱默森说,
  “现在,我要你们严格封锁发现这个囚犯的消息。”
  罗谢尔在一旁等着爱默森结束讲话,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可现在他却感到有些话不吐不快,自从几个钟头之前接到将军的电话开始,那件事就一直让他忐忑不安。能够成为爱默森小圈子的成员是一种荣幸,但他可不希望因此被送上军事法庭。
  “将军,”最后他还是开了口,“您的意思是我们也必须向伦纳德指挥官保守秘密?”
  萨特瑞和弗雷德里克也期待着爱默森的回答。
  “是的。”他平静地告诉他们。
  “可是我们该怎样处理这个标本?”弗雷德里克过了一会儿才问。
  “我要你们用尽所有办法,我要知道这种生物是我样呼吸、思考、进食的——你明白吗?还有,把昨天的情况也向我汇报清楚。”
  “是,长官。”三个人整齐划一地回答。
  这时,柯克兰走进了观测室,摘下了他的外科手术用的面罩和手套。所有的人都向他发问。回答之前,他看着每一个人的脸等着人家的话音平息下来,自己也流露出略微有些困惑的神情。
  “我要向你们直接汇报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他侧过身指了指下面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这个外星人……属于人类。”

  堡垒刚刚升空,洛波特统治者就把三位一体的科学家召唤到指挥中心。佐尔的克隆体已经落入微缩人手中,而且他还活着。尽管未曾亲眼目睹,但移植到这个克隆人脑子里的神经探测器把这些情况向他们做了传达。舱室内的卵形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图示展示了他的受损情况,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们根本用不着为此担心。然而,这几位科学家对这个计划的热衷程度明显低于他们的主子。
  “抓住佐尔的克隆体,微缩人就会被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赛赞辩白道:他当然没有必要向三位一体的科学家作解释,但空气中显然弥漫着一股难以控制的叛逆气氛,并且扩散到了整艘飞船。赛赞此举只是想略微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他们自己会带着我们找到史前文化矩阵。”
  “如果微缩人再次向我们发起进攻怎么办?”淡紫色头发的克隆人不依不饶地问道。
  “神经探测器的一个功能就是对他们的军事活动做出评估,”博卡兹指了指屏幕上的示意图告诉他,“在他们发起进攻之前,我们会及时获得警报。”
  “是的……那么如果微缩人发现了你那个精致的神经探测器又会怎样?我们该如何应对?”
  “被他们发现?”赛赞抬高了嗓音,“简直是荒唐!凭他们那种粗糙的科研仪器根本不可能发现这样超高频率设备发出的信号。这个想法真是愚蠢!”
  这个科学家阴沉着脸。“希望是这样。”他的合成嗓音似乎带着些嘶嘶声。

  黛娜感到希恩在轻拍着她的肩膀,她还听见整个前臂压在琴键上发出的声音。她对着阳光睁开眼睛,远处的峭壁就像患了关节炎的手指,伸进粉红和灰色相间的天空。过了好一阵,她才想起自己伏在战备室的钢琴上睡着了,她的脑袋就靠在压着琴键的手臂上。
  希恩站住她身后为打搅了她而道歉,同时对她整夜守着八十八区的事开了个玩笑,末了,还问她要不要吃早饭。
  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散布在战备室各个角落,相互间争吵个不休。
  “……到底是谁整个晚上都在打呼噜?”她听见安吉洛用最高的嗓门问话,“就像消音设备坏了的推土机。”
  路易正在角落里焊他的小玩意儿,那似乎是个生化机器人的微缩模型。鲍伊阴沉着脸,由于戴着耳机,他对眼前的情形漠不关心。
  “想合一下眼睛都不成,”黛娜告诉希恩,显得很虚弱。现在她回忆起来她一直都在思索着沙利文和他无谓的牺牲,一直都在想着给他演唱的林明美的歌曲挑刺……难怪她睡不着。
  “你需要暂时卸下沉重的包袱,”前任中尉告诉她,“把盘起的头发放下来,轻松一下,别把生活弄得紧巴巴的。”
  黛娜站了起来,伸手拿起她留在钢琴叵部的那杯果汁朝饮料机走去。“现在正在打仗,伙计。”她推开希恩说道,“野性的呼唤总是比业务和职责更有吸引力,抱有这种想法的士兵我见得多了,你并不是第一个。”
  “那要看这话是谁说的。”希恩笑了。
  “我是说,我可不认为战争会影响别的什么东西,三等兵。”
  “我可不会让它破坏我的生活,黛娜。”
  生活?她一边想一边倒掉剩下的果汁。跟这样一个家伙讨论生活……可她刚想到此处,昨天晚上梦中的碎片又浮现出来。当然,那时乔治出现在睡梦当中,接着他又变成了几个星期以来她和鲍伊曾经以死相博的长发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影像——佐尔!后来,她的母亲不知怎的也出现在了梦中,把她现在无法参悟的事情一一告诉给她……
  “……我绝不会陷入到毫无希望的情感中去。”
  黛娜转过身,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火。她刚才走了神没有听见前文,却看见希恩朝鲍伊比划了一下。
  “有个家伙几个星期以前还正常得很,可现在,他的魂都已经飞到飞船升空的地方了——这一切却只是为了一个在飞船上出现过的梦幻一般的姑娘!”
  鲍伊没有听见这句话,黛娜认为这样反倒更好。希恩又列举了几条毫无说服力的理由,然后离开了战备审。黛娜朝她的朋友打量了一番,走到他的视野范围之内——如果他还能对她的到来做出反应的话。
  “希恩说你情绪低落。”当他拿下耳机的时候,黛娜说道。
  鲍伊做了个鬼脸,“他知道什么?”
  “和那个外星女人有关,”安吉洛·但丁在屋子的另一头说道,他的鼻子埋在报纸的下面。“你最好多看看周围而不是地面,我的朋友。”
  黛娜给安吉洛传递了一个眼神,如果他想想早上那个眼神,那现在这个就根容易理解了。“哼,就像你说的那样,中士,他一咬手指头就能把她忘了?”
  “大声哭出来吧,她是个外星人!……哦,别发火。”他赶忙添上一句。
  “你并没有冒犯到我,”黛娜告诉他,“我知道你的脾气很直。不过我并不在乎这个名叫‘缪西卡’的女孩是不是一个‘蜘蛛女’①,安吉洛,不可可以叫一个女孩把自己的心像电灯一样随时打开或者关上。”
  【① 设圈套引人上钩的女孩。】
  “把她的心,黛娜?她的心?”
  黛娜张开嘴想说话,却发现鲍伊在哭泣;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他却粗鲁地一耸肩把手抖开了。他站了起来,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黛娜跟过去追他,刚跑到走廊中间又仔细想了想,她的父亲会容忍自己所在的小队这样对待他吗?她不知道。那么她的母亲呢?他们又在哪儿,她抬起头对着天花板问——你们在哪儿?

  由于在基地医院服用了止痛剂,坠机后的玛丽·克里斯托中尉睡得根平稳,尽管药片的效力已经过去,但她仍旧无法感觉到身上的关节和肌肉,她也没有开口要求他们对她进一步治疗。她伸出手够到床边的一面小镜子,看了看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自己。幸运的是,她的脸看起来并不如她想像的那么糟。屋子里又干又热简直要憋死人,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尽管站都站不稳,她还是换下医院的病服,穿上了蓝色的绸袍,那一定是某些考虑周全的人为她准备的。她重新爬回被窝的时候没有把房门关上,但她并不指望会有谁来探视或者遇上别的什么事情。
  可还不等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她就听见门外传来希恩的声音。自己的飞机精确无误地落到南十字军的“花花公子”型王牌飞行员手里,这个遭遇比一头扎入山丘也好不到哪儿去吧,不过她真的因此而赞时躲过了一劫。尽管如此,她却不曾想到这个讨厌的人这么快就又粘上自己了。
  玛丽赶忙伸出手拢了抛杂乱的短发,拉了拉长袍的下摆。希恩却在门口被一个女护士拦住了。
  “就不能让我待五分钟吗?”玛丽听见希恩说,“我只想把这些亲自采摘的漂亮花儿送给她。”
  可这个护士却异常坚决: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房间。
  “可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听着:我不和她说话,不逗她笑、惹她哭或是别的——真的——”
  “不许探视就是不许探视。”护士告诉他。
  这个护士到底是哪边的?玛丽开始怀疑起来。
  “嗬,偌大的一座医院、能见到这样一个对我的魅力无动于衷的护士真是我莫大的幸福啊!”
  这话就和玛丽认识的希恩的风格有点像了。
  “过来,”她听见他又说话了,“我把这些花留在这儿。谁知道呢,也许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亲爱的。”
  玛丽淡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真的错了:在她的铁甲金刚臂弯里着陆还不如一头撞在山上呢!

  爱默森将军正待在战情室里,这时伦纳德总算把他找到了。爱默森一整天都躲着指挥官,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通过某种渠道,伦纳德已经知道了外星人驾驶员的事情,伦纳德刚一开口,爱默森就知道他的直觉是对的。但奇怪的是,指挥官对整件事情却显得从容不迫。
  “有人告诉我你对我保守着一个秘密,爱默森将军。”伦纳德几乎是以一种轻松的语调开的头,“我想还星应该亲自到这儿来问问你:我们抓住另一个生化机器人标本的事情是否属实?”
  “是的,指挥官。”爱默森敬过礼之后回答道,“事实上,柯克兰教授正在对他进行一整套完整的实验。”
  伦纳德突然转过身,他的脸气得通红。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和他有关事情,将军?”
  屋内的技术员都离开了他们的工作岗位。
  “也许你打算把这条消息一直瞒下去不想让我知道!”伦纳德咆哮起来。
  爱默森甚至没有机会结结巴巴地向他解释自己已经想好一半的理由。
  “我要把这个俘虏从你手中弄走,将军。他将由军方的科学家负责分析,而不是某个二流教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爱默森强忍住满肚子的怒气,这时伦纳德的火也发完了。静悄悄的屋子里只听得见他的靴跟踩在丙烯酸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我们不能再毁掉这个俘虏了。”他尽量不让自己高声叫喊,“从上一个俘虏身上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这次驰们必须以公正的态度处理这件事情,而迈尔斯·柯克兰就是我们最大的希望。”
  指挥官停住了踱在半道的脚步,转过身面对着爱默森。他没有回答,而是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他。虽然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抬得很高,但听得出那还是有所克制的。
  “我相信我的人也可以把它干好,将军。但我觉得你似乎对这个俘虏很感兴趣,我说得对吗?”
  “是的。”爱默森说道,伦纳德得意地点点头。
  “关于这个特殊的机器人,还有什么我该知道的吗?”
  爱默森的嘴唇抿得很紧,“现在还没有,指挥官。”
  “好吧,既然你那么……坚持的话……不过记住,这个人就由你来负责,将军。目前的情况下麻烦已经够多了。”
  爱默森敬了个礼,伦纳德刚要转身离去,这时,一个新的亮点突然出现在危险评估系统上。能量一刻不停地运作,技术员也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屏幕上,房间里的每一台终端都在往外打印纸张,技术员都伏在控制台上忙个不停,他们要弄明白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突然又出现在月球轨道下方的物体是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伦纳德问道,他把手按在指挥台上,“谁能回答我?”
  “一艘飞船,长官?”一个女性征募士兵回答,“显然,它正朝着敌人移动,很快就要接触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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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卡朋特少校和他的船员们今天已经出发了。“朗在黑暗中射出的子弹”,有人这么称呼他们。但我要告诉大家,这个责任应该由我来负。从某些方面来讲。我甚至对他们的离去感到羡慕,尽管那只不过是试图返回地球,离开太空中这个邪恶的角落,离开这场旨在对抗我们兄弟姐妹的疯狂战事,以及泰洛星野蛮的、毫无正义感的生物……我很清楚自己的宿命是在别处,也许就是奥普特拉星球自身,陪伴在我身边的丽莎就是我的生命和力量。

  ——摘自瑞克·亨特上将的修订日记

  那艘飞船在超空间就已经物化了,并在危险评估系统上形成一个亮点。它到达了地球的外部空间,而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对于整个宇宙来说,十年时间不过是沧海一粟,可对这样一个星球——它曾一度处在灭绝的边缘,而此时星球上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也受到战争的威胁难以自拔——十年的光阴就是永恒,而这艘飞船的出现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不幸的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证实是不成熟的……
  在太空中飘荡了相当于地球五年的时间——它迷失在时间的走廊,迷失在连续统一的变化和没有星图标记的莫比乌斯循环当中——这艘巡洋舰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在此之前,它曾经是远征任务的前锋舰之一——这项注定遭受厄运的使命就是要在洛波特统治者的邪恶之手伸到地球之前到达他们的故土。这项使命,以及那艘在太空建造并从小小的月球起飞的令人叹为观止的飞船,都承载着如此崇高的使命。地球人和天顶星人之间的战争结束了,他们认为史前文化矩阵就被它的外星创造者佐尔藏在SDF-1号的内部,却从未找到过它。因此,下一步更加理想的举措就是走外交路线:消除所有引发第二次大战的可能,达成协议,以维持现有的和平。
  但SDF-3号上的人们——亨特夫妇、朗、布历泰、艾克西多和其他人——如何能够知道并预见是什么在泰洛星上等着他们,以及T·R·爱德华又将在解除太空折叠的阶段耍弄怎样的险恶阴谋?在将来的数年当中,有许多事情地球始终都无从知晓:巨型行星方托玛上的一种重要本土元素,奥普特星球上的一种类犬生物,以及一个崭露头角的名叫路易·尼科尔斯的少年天才……
  因此,在这样一个时刻,这艘处在地球防御部队监控之下的巡洋舰就成了祈祷者所追寻的答案。
  这艘飞船是一种奇怪的混合产物,它是在亨特和爱德华产生分歧之前,由SDF-3号的洛波特技术专家在遥远星系的地核内部建造的,建造它的目的显然就是用于超空间实验:他们并不打算让SDF-3号返回地球,但他们可以利用小型舰只完成巨型母舰无法做到的事情。熟悉各个级别洛波特战舰的人,都能指出这艘巡洋舰的设计受到了天顶星战舰的影响:明显像鲨鱼一样圆滑的外形,如同背鳍般挺拔的舰桥和导航中心,以及钝秃的船首。如果说它的船壳吸取了外星人的特点,那么,它的反射动力中心的设计理念则完全源于地球,尤其是组成船尾的三元推进器单元的四段式设计风格。
  在和因维德人对抗的泰洛战役中,这艘巡洋舰的指挥官约翰·卡朋特少校取得了赫赫的声名,但长达五年的的超空间飞行(到底是几分钟还是五辈子,谁又能说得清呢?)已经让他们有些吃不消了。不止卡朋特,全体船员中的每一个人都深受空间飞行病症的迫害。除了精神病,这种病症恐怕再没有别的称谓。
  当这艘飞船刚从超空间浮现出来,他们蓝色白色的故土就出现在前方的观测窗上。他们都经历了种种残酷的陷阱——粗心大意的导航者最容易碰上这类惨剧……他们已经发现了巨大的铲形外星人堡垒组成的舰队。他们绝不会弄错,卑鄙无情的洛波特统治者被他们的野心带到了这里。
  卡朋特命令即刻发动进攻,他说服自己,就算换了亨特上将本人也会这么做。如果说这么做看起来是发疯,指挥官告诉自己——这时,各变形战斗机小队已经从巡洋舰的舱门向外涌——靠一艘相对较小的飞船对抗那么多敌舰,那么,就好好回忆一下SDF-1号独自和四百万艘战舰抗衡的往事吧!
  从战略上分析也是如此:所有的火力都集中起来射击外星人舰队的旗舰,只要把它摧毁,剩下的也就跟着土崩瓦解了。
  但卡朋特的船员们过于沉迷于历史了,尽管过去曾经有过以少胜多的事例,但这样的事情毕竟很难重演。更重要的是,卡朋特忘了自己在和谁打交道: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可不是天顶星人……天顶星人正是他们一手创造的!

  在外星人旗舰的指挥中心,三个洛波特统治者在圆形的皇冠状史前文化罩前互相看了看,显得很是惊讶。他们把目光抬起来,移到写满读数的舰桥显示屏上。这一抬头使他们三个看到了一幅近乎荒唐的画面:那是一艘刚刚解除太空折叠状态的飞船,它的设计甚至比地球军队近期派来和他们对抗的型号更加原始。这样一艘飞船竟然敢单枪匹马地和整个舰队交锋。
  “真是荒唐。”博卡兹评价道。
  “也许我们该用羞辱性的言辞评价他们试图用来和我们对抗的战术。”
  “既原始又野蛮。”达哥说道,他看着堡垒各个部位的炮火不断地消灭掉地球人的机甲,就如同捻死一窝蚂蚁一样。“消灭他们倒是为他们做了好事:他们竟然用这种方式自取其辱。”
  站在洛波特统治者身后的三位一体科学家聚集在一起。
  “我们已经在标号六的5-0-9坐标锁定了他们的战斗巡洋舰,”其中一人向他们汇报。
  赛赞看了看显示屏:“你们把这个计划作一点更改,”他告诉那个蓝头发的克隆人,“别去理会那群飞机,直接把巡洋舰干掉。所有部队部由你统一调配。我们的飞船将保持领先的位置……为了光荣,杀!”

  技术员、参谋和战备室里的各级军官还在欢呼庆贺派遣队先头部队的返回。伦纳德最高指挥官立刻离开这里去和莫兰主席商议,把爱默森将军丢在那儿处理这令人惊讶的局势。
  “长官!”一名技术员说道,“先遣部队指挥官请求支援,要派战斗机和鬼怪式飞机紧急起飞吗?”
  爱默森点点头,咕哝了一声表示同意。他感到一种奇怪的不安,似乎是对这次突如其来的返航事件的警讯。就在技术员开始呼叫的时候,他问自己,老朋友们是否有回来的可能?那又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鲍伊和黛娜正窝在第十五小队的娱乐室里想心事,但他们的冥想却很快被打断了,他们听见了紧急出动的警报。
  “所有驾驶员前往战斗岗位,所有驾驶员前往战斗岗位……所有地勤人员从六号区域向十六号区域转场……战斗机做好准备和SDF-3号的攻击部队会合!”
  不等通报播送完毕,黛娜就站了起来,她总是对警报细节不屑一顾。她跑到鲍伊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到了营房的走廊,这里的每个人都快步跑向速降梯和机甲舱门。几个月以来,她从未见过他们表现得如此狂乱和热情高涨,不禁感到有些疑惑。是城市遭到了全面进攻,还是发生了什么奇迹?
  她看见路易从身边跑过,便叫住他,“嘿,闹哄哄的是要干什么?”她问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鲍伊就站在她身旁。
  路易笔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儿,眼睛里放出的光甚至穿出了从未摘下的护目镜,“看来是援军到了!我们的援军从超空间赶来——远征队回家了!”
  黛娜和鲍伊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奇迹真的发生了!

  “我们需要奇迹,约翰。”卡朋特指挥官的导航员无助地说,”我们把所有的武器都用上了,可就像肉包子打狗,无论什么东西都打不穿它的护盾。”
  两个人正位于巡洋舰的舰桥上。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十来个军官和技术员,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攻击部队遭到彻底的毁灭。这些人挺过了哪么多艰难险阻,却死在了地球的大门口,卡朋特想道。可怕的惨剧逼得他几乎半疯了,但他却认为这些人并没有白白送死。
  “叫第一波攻击部队调整到四十七标号4-9,q”刚说出这句话,巡洋舰就挨上了第一发炮弹。
  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卡朋特旋转着被抛到了舰桥的另一头,几个技术员也被撞离了他们的岗位。尽管不看汇报就能知道情况有多严峻,但他还是向他们要了一份损坏报告。
  “我们的护盾被打掉了。”导航员汇报了最新的消息,“飞船被打裂。右舷主推进器已经被彻底打坏。”
  “敌人的堡垒就在我们背后,指挥官!”另一个人说道。
  卡朋特震惊地看着显示屏,“把所有辅助动力输出到左舷推进器!飞船尾部所有武器——任意开火!”

  “那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伦纳德走到战情室的大型显示屏前喊道。
  罗尔夫·爱默森从一个控制台前转过身回答:“我们和他们完全失去了联系,指挥官。”
  伦纳德感到很不耐烦,“我们派出的支援部队呢?”
  “也是一样,”爱默森平静地说。
  伦纳德在监视屏幕前转过身来,伸出拳头一挥——他感到很失望。

  洛波特统治者的旗舰尖锐的船首闪出一圈小红点,十亿分之一秒之后,细微的能量束从中发射出来,喷吐着火热洪流撕开了无力反击的巡洋舰,占飞船四分之一的尾部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整艘战舰都被摧毁了。
  舰桥上超过半数的成员不是死亡就是处在濒死状态,卡朋特和他的副手都被爆炸伤及,尽管全身是血,但他们都还活着。无论怎样,这艘巡洋舰已经完了,少校非常清楚这一点。
  “把所有逃生舱都准备好。”他用手掌根按住头上那处颇为严重的伤口,下达了命令,“撤离所有船员。”
  导航员执行了他的命令,同时也启动了飞船的自毁程序。
  “我们的非常已经设定了和敌舰相撞的航线,”他告诉自己的指挥官,“碰撞将在十七秒后开始。”他按下了最后一个开关,又补充道,“很抱歉,长官。”
  “你用不着道歉,”卡朋特说道,他的目光迎着对方的眼神,“我们已经尽力了。”

  在纪念城高处一片死气沉沉的平原上,黛娜和希恩肩并肩坐在一辆反重力悬浮运输车的前座,他们扭着身子望向天空。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就在不远的地方。
  被击毁的先头飞船放出了一些逃生舱,这些闪着微光的金属球体挂在色彩斑斓的降落伞下面,懒洋洋地漂浮在蓝色的天空。看着如此祥和的情形,谁都会对此留下深刻的印象,进而想起几个月前的生活以及从天而降的可怕遭遇。
  黛娜知悉了这个伤感的现实:SDF-3号并没有回来,母舰只派回了一艘孤零零的飞船长途跋涉返回这里,她本人也是如此遭遇。
  船员把飞船驶向六艘外星人堡垒当中的一架进行碰撞,但最后也被证实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那些走向烧焦损毁的逃生舱的勇敢幸存者当中有人能和她私下说几句话,带来点消息,哪怕这些回来的人只有五岁或是十五岁。
  希恩开着反重力悬浮运输车朝一只落在他们看守的地区逃生舱开去。黛娜跳下车,靠近了那个球体,向里面两个浑身是血的乘客致以欢迎回家的问候,并尽其所能为他们脸上的伤口作了最简单的包扎处理。大体上看,这两个人体重相仿,脸色同样苍白。经过那么多年的太空飞行,他们的外表有些萎缩,并且在新近遭受的痛苦折磨中受到了严重的震撼。两个人当中年龄较大的那个长着棕色的头发,英俊的脸上有一双大眼睛,他自我介绍说是约翰·卡朋特少校。
  黛娜屏住呼吸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们。
  卡朋特和另一名军官对视了一眼。
  “麦克斯·斯特林的女儿?”卡朋特问道。
  黛娜只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发软。
  “你们认识我的父母?”她急切地问道,“告诉我……他们……”
  卡朋特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们上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中尉,那已经是五年以前了。”
  黛娜高声叫喊起来,“你们得把所有一切都告诉我。”
  卡朋特虚弱地笑了笑,他正想要多说几句,这时他的同伴示意性地抓住了他的上臂。他们俩再次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个无声的信号。
  “中尉,”过了一会儿,少校说道,“这恐怕得等到我和伦纳德指挥官谈过话之后。”
  “可是——”
  “你现在就得带我去,斯特林中尉。”卡朋特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

  伦纳德最高指挥官在外层空间并没有待过多长时间,但他对世事的兴衰变幻却相当熟悉。从这个语无伦次的疯子卡朋特少校和痴迷上太空航行的领航员的叙述当中,他一眼就看出了那股太空精神,他觉得这也正是自己和爱默森将军所要面对的。
  在政府内部伦纳德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口若悬河地谈起了远征队前锋部队的点点滴滴,他们再三提及了地球部队的分裂——T·R·爱德华是一派,亨特上将和其他自称哨兵的部队是另一派。尽管如此,高级指挥官的原则问题还是得到了答复:这些外星人的确是洛波特统治者,他们遗弃了自己在布泰洛星的故乡穿越重重宇宙来到地球的外层空间。在伦纳德看来、他们显然不是想夺回什么东西,而是要毁灭整个人类并把这个星球作为殖民地,据为已有。
  正如每一个离开这个世界十五年之久的人一样,两个负伤的军官也提出了他们自己的问题,指挥官在不泄漏机密的情况下尽量作了回答。他描述了洛波特飞船刚刚出现时的情形,战斗围绕着月球基地和自由号太空站进行,此外,他还说了天顶星人自愿将洛波特卫星工厂撤离地球的事情。
  结束了对过去几个月以来的战事总结之后,伦纳德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两个航行家,希望把话题重新拉回到现实问题上。
  “当然,我们对你们所作的努力十分感澈,”伦纳德指挥官告诉他们,“可是,天哪,你到到底是怎么想的,用一艘飞船和那么多敌人对抗!你们为什么不等待前锋部队的其余几只到达?”
  伦纳德注意到卡朋特和那个领航员交换了一个目光,便打起精神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卡朋特面色严峻地看着他。
  “恐怕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指挥官。”少校说道,“前锋部队并没有返回地球。亨特上将和莱茵哈特将军只能为你们祈祷,他们坚信地球的命运掌握在可靠的人手中,长官,但他们并没有从SDF-3号派出援军,指挥官,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愿上帝帮助他们。”领航员吸着气低声嘀咕着。
  伦纳德发出不悦的声音。
  “我怀疑等他们从外太空回来的时候,地球上是否还有一个活人对他们的祈祷表示感激。”爱默森说道,他背对着屋子,看着黑雨开始滴落在纪念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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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当然,柯克兰把和外星人驾驶员有关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愚蠢的爱默森竟然相信他会对我保守秘密。他压根儿就没察觉到秘密兄争会的存在,这个会需要每一点每一滴的忠诚,才能把众多伟大的思想联系在一起……不过多亏了他的愚蠢。才使我从那些繁杂事务当中腾出手来。尽管如此,不幸的是,这个外星人在我得以插手之前就被转移了。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现在最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和他发生接触。如果他就是那个人,我相信他一定是……我的脑子围绕着这种可能转个不停。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詹德,就是他的孩子!

  ——拉兹洛·詹德,《地平线事件:黛娜·斯特林与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前瞻》

  在加派重兵把守的迈尔斯·柯克兰的实验室里,这个现已知道叫做佐尔·普利姆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正在上下翻腾,显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被牢牢地绑在了床上,不失强健的手臂还在不住地抽搐。罗尔夫·爱默森、诺娃·萨特瑞和艾伦·弗雷德里克正关注地看着他,这时,教授从另一间闲置的屋子走过来观察这个俘虏的身体情况。三个钟头以前,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外星人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爱默森第二次在黎明前迅速赶到了实验室),但他却声称对自己的过去或是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推说健忘症是最合适不过的借口。”弗雷德里克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默推断道。
  这时,佐尔的叫喊渐渐平息下来。
  “我认为这个生物是只鼹鼠。那些所谓的洛波特统治者想通过这种最透明的策略把一个特工渗透到我们当中。一个突然失去所有记忆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这个宪兵轻蔑地说,“真是荒唐。除此之外,在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第十五小队的战后任务汇报中,也提到这个生化机器人是被敌人的火力故意击落的。”
  罗尔夫·爱默森点点头表示同意,“我倾向于你的推断,上校,不过,我们也有办法利用他——”
  “我们又如何辨别他到底是不是敌人返还给我们的人质呢?”弗雷德里克打断了他的话,“也许外星人故意给我们送来一个被洗了脑的俘虏,好让找们相信自己正在打一场和自己人相互残杀的战争?”
  “将军,”柯克兰教授说话了,他的胳膊下面夹着满满一大叠诊断资料走到他们中间。“对不起,爱默森,不过在你们说服自己相信这个飞行员来自外星之前,请允许我向你们宣布一下我的发现。”
  “说下去,博士。”爱默森打些抱歉地说。
  柯克兰把他的食指伸向一大卷连续打印纸上的数据列。“对,就在这儿……”他清了清喉咙,“我们对他的边缘系统进行了扫描,沿着海马趾的结构中间体球凸、穹隆以及孔凸物,到丘脑前核,带状物、隔膜区和前部球凸的环形表面,大多数位置都明确无误地显示出大脑记忆中心受损的迹象。”
  “这种情况和我过去见到的所有案例都不一样,”他摘下了眼镜补充道,“把它归入逆行性遗忘或者顺行性遗忘都是不恰当的。而且正如它显示的那样,只有边缘部分受了外伤。和其他情况相比,只有失忆状态和它最为接近,但在得出正式结论之前,我希望能够和詹德博士商讨一下这个问题。”
  “绝对不可以,”爱默森吼道,他向前一步,”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涉足这件事情,尤其是詹德,你明白吗?”
  柯克兰不情愿地点点头。
  “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博士?”爱默森又问道。
  柯克兰又戴起了他的眼镜,“可以对样本采取各种治疗方法,将军。当然,我们可以试一试催眠。”
  “换个环境会有效果吗?”诺娃提出一条建议,GMP中尉低头看着那个外星驾驶员,“他的大脑波形明显不正常,但它们正趋于稳定。也许我们可以给他换一个环境。”
  “你是说,换一个更人性化的地方?”爱默森说道。
  “是的。”
  “不过这样的话,由谁来监督他的疗程好呢?”弗雷德里克问道。
  “我。”诺娃充满自信地说,“他看起来没有暴力倾向,如果失忆症是真的,那么他就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这个办法可行……”柯克兰表示同意。
  “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中尉,”爰默森鼓励她,“不过你建议我们把他带到哪儿去?”
  “基地医院。”诺娃回答,“我们可以把一整个楼层都封锁起来,并且逐步让他接触外部世界。”她指了指屋子里整排整排的设备和观测窗,“这个地方太吓人了,而且很荒凉。”
  “这样的安排很合理。”柯克兰附和道,但爱默森制止了他。
  “那我就让你来负责此事,萨特瑞中尉,不过记住:必须严格保密。”

  神采奕奕的玛丽·克里斯托朝一个鲜红诱人的苹果咬了一大口(那是从她所在的小队送的水果篮里拿出来的,他们还送了一束鲜花,现在那束花就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翻开她买来的时尚杂志。真不可思议——玛丽一边读着明年的流行趋势,却想到另一边战火纷飞的世界——但她又断然告诉自己,也许事情本来一直就是如此:无论心里怎么想,最现实的事情总是要发生……
  她盘起双腿坐在床上,把杂志摊开摆在前面,上面是一个穿着暗蓝色绸缎装的迷人肖像,这时,她听见有人在敲门。
  “得了,快让开,”一个装出来的强硬声音威胁道,“我是医院保安部的,我们知道这儿住着一个身体没有一点毛病的人。”
  这是希恩的声音,绝不会弄错。她叫他等一会儿,一边把杂志掖在床底下,然后钻出被窝,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的脖子,装出一个病人应有的模样。
  过了一小会儿。希恩就拿着鲜花进来了。“嗨,玛丽,”他兴高采烈地打了个招呼,“我早就想来看看你,很抱歉不能早点到这儿来,可我们一直忙得团团转……这是谁送的臭东西?”他指的是她的小队送来的礼物。他把一束黄色的花从花瓶里取出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把自己带来的鲜花插了进去。
  玛丽在他背后做了鬼脸,故意发出一声轻微但又带着几分恼怒的呻吟,然后就伏在被子上呜咽起来,他忙转过身正对着她。“嘿,你怎么了?”他朝她弯下身子。
  他伸出的手快要碰触到她的时候,她迅速有力地反手一拍,把他的手推到一边?
  “离我远点!”她冲着一脸惊讶的他吼道,“我怎么了?你这个大混帐——找不到别的护士小姐跟你调情了?”
  希恩张开双臂,显得不知所措,“玛丽,你一定是误会了。我来看你是——”
  “把你的手收回去!”她怒骂道,然后呻吟了一下,这次可是真的了,被刺伤的腹部在隐隐作痛。
  “我,我亲爱……你这可怜的小宝贝,”希恩开始逗她了,“你还真对得起你这身军服,居然可以承受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我的意思是说,你就是不穿这身军服也一样坚强。”他又添了一句,用怜爱的眼光瞧着她。
  玛丽没有理会他的评价,她用胳膊肘撑起上身,甚至都没顾得上遮住乳沟,“你是说我在装病,对吗?”她怒气冲冲地说。
  希恩壮着胆坐在她的床沿,若有所思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这个,其实,这种想法不过只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他曲起胳膊叹了口气,“你瞧,回想一下过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救你。”
  玛丽眯缝起眼睛,“你要我感恩戴德吗,希恩?”
  “啊,得了。”他笑了,“也许只要你能对我好点,就这么多。”
  玛丽的脑袋重新躺到了枕头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这些事都不应该发生,全都是黛娜的错,是她害得我像块面团躺在这儿。”
  “别激动,”他诚挚地告诉她,“你不该责怪黛娜。”
  她侧过身看着他,“用不着你教我该怎么做,跑腿的!我讨厌第十五小队——讨厌你们这一帮子。”
  希恩举起双手,“等等……”
  “给我出去!”她声嘶力竭地朝他喊叫,那只枕头就像武器一样被她举得老高,“滚!”
  他一言不发地倒退几步,离开了这间屋子。只剩下她盯着他送来的粉色攻瑰,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演得太过火了。

  在玛丽病房外头的走廊里,希恩一头撞上了黛娜,她的手里也有一束鲜花,显然她也正要探望第十五小队刚刚结下的那个冤家。
  希恩走到她跟前,挡住道不让她去玛丽的病房,并和她聊了起来。
  “如果你是来看玛丽的,最好还是打消这个主意。”他兜了个圈子最后说道,“医护人员不让探视者见她。”
  黛娜满脸狐疑,“可几天前她就获准探视了。再说,他们都让你进去了,不是吗?”
  “呃,他们为我破了例,”希恩结结巴巴地回答,黛娜见状一把推开希思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再说,我是她的救命恩——”
  “她还在恨我吗?”黛娜突然意识到希恩为什么老是在闪烁其辞。
  希恩把脸耷拉下来,收起硬装出来的笑容,“比这还糟。她气坏了,甚至还说她也恨我!也许该结束了。”他赶忙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会儿她觉得你应该为此负责 ”
  “我?为什么?”黛娜指了指自己,“天哪,我又没有把她打下来!”
  “这我们都知道,”希恩赶忙安抚她,“现在她正要找个人出气。如果她不是要去救那个叫做沙利文的纨绔子弟……”
  “兄弟……”黛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们俩都沉默了半晌,这时,在医院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阵被压制的骚动声,他们一起转过身去,只见那是十多个GMP的士兵,他们身披铠甲,全副武装,护送着一副担架迅速赶住电梯。
  “那是要干什么?”黛娜大声问道。
  “那个地方挤满了宪兵,”希恩告诉地,“我听说他们把整个九楼都封锁了。”
  黛娜对此嗤之以鼻,“也许是伦纳德将军要进行一年一度的体检吧。”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他却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她又向遮得严严实实的担架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耸了耸肩,一脸漠然。

  为了避免发生和最近那起事件类似的情况,战情室里的罗尔夫·爱默森决定最好还是把他对外星人驾驶员所做的最新安排告诉伦纳德。这个外星人在不久前刚刚被送往基地医院,他说自己的名字叫做佐尔。
  佐尔!在麦克罗斯城的土丘救出鲍伊之后,黛娜曾经在任务汇报中提到过这个名字。看起来是个巧台,不过现在……
  佐尔!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这是个令闻者色变的名字。每一个和洛波特技术有关的人嘴里都挂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曾经受到无比的尊敬,如今却遭到了蔑视。正是佐尔,缔造了天顶星人和史前文化;也正是佐尔——泰洛星的科学家,把SDF-1号送到了地球。尽管他毫不知情,但却为这颗星球招来了灭顶之灾,并使人类走向了衰败。
  当然,也许在那些自称洛波特统治者的种群中,佐尔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但它却再一次地出现了……
  当他向伦纳德汇报的时候,爱默森把这些全都说了一遍,可伦纳德却不以为然。
  “我不管他给自己起什么名字,也不管他是人还是机器人,”伦纳德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所知道的就是迄今为止,你的调查还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这个人的名字算不得什么,将军。我们还不如去查查军方的数据。”
  “给他改换一下环境将会给调查带来突破,柯克兰教授对此很有信心。”爱默森提出相反的观点。
  “我要的是证证据!”伦纳德强调,“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是个战士——也许还是个重要人物,只要能从他身上弄到情报,坦白地说,不管你们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不会怪罪。”
  爱默森坚守自己的立场,“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小心从事,指挥官。他的意识很脆弱,这就意味着他要么完蛋,要么就能为我们所用。我们得弄明白洛波特统治者想要干什么。”
  伦纳德一拳头打在桌面上,“难道你瞎了眼睛不成?他们想干什么这不是来摆着吗——他们要彻底把人类消灭掉,留出一个全新的星球作为他们的殖民地!”
  “可是还有史前史化矩阵——”
  “去他的吧,那只是神秘空洞的谎言!”伦纳德怒吼一声站了起来,把两只手按在桌面上,“去他的小心谨慎!把你的研究成果带来,否则我就要了那个驾驶员的脑袋,将军——按我说的去做!”

  白天的大雨把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空气里也带着一丝芬芳的气息,甜甜的香气在晚风中飘荡,这时,黛娜正靠在营房的阳台上。她凝视着锯齿状的山脊,感到不太习惯。她对自己说,堡垒已经离开了,但鲜明的记忆仍然深深地蚀刻在她的脑海里。那次侦察任务、克隆人城市、沙利文、玛丽,还有数不清的其他的人………他们当中夺走她睡眠的罪魁祸首,却是那个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影子:那张精灵一般的俊俏脸庞,长长的淡紫色鬈发……
  黛娜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仿佛要用力把这个影像彻底压碎、销毁,把自己解放出来。可现在她搜集到部分和远征队相关的情况后,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静静地,鲍伊也来到了双目紧闭的黛娜身边,靠在阳台的护栏上。用不着转身她就察觉到他的出现,并报以一个微笑。他们握住对方的手,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都沉醉在甜甜的夜色和夏日的虫鸣当中。他们什么都用不着说,两个人从小就在谈论麦克斯和米莉娅,以及文斯和珍妮,讨论SDF-3号返回地球的时候他们该怎么做,如果SDF-3号永远也回不来,他们又该如何。他们两人走得很近,有时候甚至可以看穿对方的思想,因此鲍伊提到那个外星姑娘缪西卡的时候,黛娜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我知道那座堡垒是敌人的象征,”他轻轻地说,“我也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什么,黛娜。但是她不属于他们一伙——我敢肯定。心窝深处有个东西这么告诉过我……我突然就对她产生了信任。”
  黛娜握紧他的手,过了好久才松开,再一次对他表示支持。
  她的内心也是这样评判那个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的吗?——她也信任他?

  他在移动,他所知道的就是这些。这间屋子比第一间暖和一些,他周围一排排的机器和设备也全都一扫而空。他也知道现在没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监视他——无论是机械的还是其他种类的。他的身体不再是一长排感应衬垫和发射器的探测对象,腕部的静脉也停止接受缓慢的营养液滴,他的呼吸没有了阻碍,他的手臂……可以自由活动了。
  噩梦也都离他远去:原生质生物劈头盖脸地向他发起攻击的可怕景象,似乎和他并肩战斗的巨型战士,爆炸的光线和可以预知的痛苦、死亡还有……复苏!
  这些究竟是梦境,还是对生命的回忆?——也许是他曾经被埋葬起来的那一部分。
  在他的床尾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位女性,英姿飒爽的脸和乌黑的头发使她看起来十分迷人,但在她的第一印象之上还凌驾着某种干练和冷漠。她两腿交叉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一个原始的书写板性质的工具。她穿着一身制服,头上戴着一只像是通讯设备的东西,但它看起来除了装饰外并没有其他的用途。她的声线婉转动听,随着她的话音,他从全新的意识当中那条短短的记忆索引里找到了她。他想起在这场睡眠受到干预之前,正是她在早先时候对他提过一些问题,尽管语气十分轻柔,但她却在探查些什么。他记得自己愿意对她寄予信任,但却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除了他的名字……他的名字……
  佐尔。
  “你醒了。”注意到佐尔睁开了眼睛,诺娃·萨特瑞高兴地说,“你一直在沉睡。”
  “是的。”他不太肯定。他的意思识当中似乎同时在讲好几门语言,但最先冒出来正是这个女人最精通的一种。
  “你又做梦了?”她问道。
  他摇摇头,把脑袋从床上抬了起来。这个女人——诺娃,他还记得她的名字——把某个设备作了调整,使他的脑袋能够靠在睡眠衬垫上部较高的地方。他碰了碰它,不禁为这种原始的设备感到惊讶,他同样对这张没有自我形态调节功能的床感到奇怪,也许通过他的思想或者意志就能够触功它……
  “在你的记忆当中,印象最深的往事是什么?”过了一会儿,诺娃才问。
  出于某种原因,这个问题激怒了他。这种怒气回到了梦中,他看得更清楚了,突然,他觉得自己曾经是一个战士或是类似的什么。他把这些如实告诉了她,她在笔记本上写了点东西。
  “在这之后呢?”
  佐尔在回忆中搜索了半晌,才说:“你。”
  “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了?”
  佐尔耸耸肩。那个梦再一次浮现出来。只有这一次,它才显得更加清晰。他的身体也出现在回忆当中,回想起自己所站立过的地方以及当时的体会,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痛苦的回忆。
  诺娃看着他不知不觉地陷入了痛苦之中,立刻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试图安抚他,把他从回忆带来的痛苦和折磨中召唤回来。她感到自己对他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好奇或是某种卑劣的目的,她不禁为之折服。她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心脏跳得几乎和他一样快。
  “别想它了,佐尔。”她把嘴靠近他的耳朵说道,“别逼迫你自己——那些回忆迟早都会回来。别把你自己往里头赶!”
  他的背拱了起来,胸膛不自然地起伏,他呻吟着把双手放在自已的头上,祈求它早点结束。
  “停下来吧,”他从紧咬的牙缝中迸出这句话。接着,他又奇怪地说:“我发誓再也不去回想那些事情了!”
  诺娃向后倒退了几步、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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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克隆人曾在地球疯狂肆虐,
  而他就是克隆人的领袖。
  他令你寝食难安,
  他是身经百战的生化机器人。
  他高喊着:“胜利!,宝贝,胜利!
  我是不可战胜的,我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来一场对决吧——
  和猩红色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

  ——鲍伊·格兰特作曲,路易·尼科尔斯作词,《猩红色的驾驶员》

  那天晚上,黛娜一直敞开着她的窗户,希望星光和芬芳的空气能够带来催眠的魔力助她入睡。可恰恰相反,星光在墙壁上投射出可怕的阴影,外面的喧闹声也搅得她心烦意乱。她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太阳升起之前,她一直被梦魔所折磨,在断断续续的睡眠当中,除了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她再也没有梦到别的。很晚才睡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醒来以后,她仍然没有完全摆脱夜间的恐惧,于是她特地坐上了营房的战斗模拟器,挑选了以一敌九的陆地战斗场景和那群恶魔拼杀。她消灭了一具带着光晕的猩红色生化机器人,刷新了这台和机甲差不多大小的仪器的最高纪录。
  她往软件包里输入自己的姓氏缩写,然而模拟训练并不能完全便她的思绪稳定下来。在这一天剩下的时光里,她都带着一股混合着怒气和困惑的情绪。
  在阳光的照耀下,她走进了第十五小队的战备室。鲍伊正坐在钢琴前面一点一滴地拼凑他从缪西卡的竖琴室里听到的乐曲,他终于全部回想起来(并把它们写成了乐谱)。
  “能再次听到你的演奏真让人高兴。”黛娜称赞道。她试着哼了哼这奇怪的旋律。“那是什么曲子?”
  “根据缪西卡的竖琴曲谱写的,我只能做到尽量忠实于原作。”他告诉她,右手又即兴弹奏了一个片断。鲍伊把两只手都用上,演奏效果又上了一个层次。“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一心想着杀戮,却又能写出这样的乐曲?”
  “别把人民和战争贩子混为一谈。”黛娜刚说完一句,希恩就冲进了这间屋子。他径直朝她走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中尉,你可能无法相信,但我带来了一个消息!”
  “有话快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
  “经过调查,我发现了被GMP关在医疗中心九楼的人是谁。他是个被俘的生化机器人——红色生化机器人驾驶员。”
  黛娜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见着他了吗?”
  希恩摇摇头,“他们的保安措施非常严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希恩?”坐在钢琴前面的鲍伊问道。
  希恩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呃,朋友们,这么说吧,我现在又结交了一个可爱的护士……”
  黛娜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你认为会是他吗,希恩——佐尔,就是我们在堡垒里见到的那个?”
  “我不知道。”他承认。
  “我得见见他。”她说着就往外走。
  “宪兵队是不会同意的。”希恩在她背后喊道。
  “我才不管他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黛娜回了一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而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是惟一可以回答的人!”
  “是啊,不过你不可能见到他的。”路易·尼科尔斯附和道。
  安吉洛也接过了话头,“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中尉,不过我可不认为把鼻子伸到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四处乱嗅是个好主意。”
  “无论如何,”路易指出,“他可能被植入了防止泄密的程序。你不太可能从他那里套出什么东西。”
  “也许你说得对,”黛娜也同意他的看法,“不过在面对面地见到他之前,我根本就睡不好。”
  希恩把手搁在他的臀部想了一会儿,“这样吧,如果它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你我们就开始行动。不过我们怎么才能混到里面去?”
  黛娜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了,”她笑了起来,赶忙又补充随,“系好安全带,小伙子们——今晚的路可不太好走!”

  一个钟头以后,一辆假冒的维护运输车隆隆地穿过漆黑的纪念城街道前往医疗中心。路易握着方向盘把车停在了大门口,安吉洛背着枪、朝昏昏欲睡的卫兵晃了晃伪造的申请书和维修指令。
  “维修部要我们对X光扫描音序器内部断裂的离子枪进行修理,”中士装作很内行的样子。
  卫兵心不在焉地挠了挠他的头盔,就挥手让这辆车过去了。
  当它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路易说:“对了,离子枪是不会断裂的。”
  “管它断裂不断裂,”那两句话只是安吉洛顺口编的,“反正我们进来了,不是吗?”
  路易把货车开到隔离停车带。安吉洛从前座跳下来,打开了货舱的后门。鲍伊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有希恩、马瑞诺、撒卫斯——他们都穿着连身工作服,头上戴的帽子也遮住他们的脸——还有黛娜,她身上的护士服起码小了三号,这套紧紧地裹在她身上的制服就像新长出的第二层皮肤。
  路易和鲍伊马上开始摆弄起医院的电话和通讯线路交换器,而剩下的人则开始脱掉那身工作服……
  佐尔所在的第九层,诺娃正把记事本搁在一边跑去接听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这里是总参谋长爱默森将军的办公室,萨特瑞中尉。将军要你尽快赶到办公室来见他。”
  诺娃对着话筒一皱眉,挂掉了电话。她向佐尔道歉,说自己现在不得不先离开一会儿。一分钟之后她就离开了……
  善于模仿多种人声的鲍伊松开了自己的鼻子,告诉小队成员萨特瑞已经上了钩。工作服都已经脱掉,安吉洛正穿着卧室拖鞋和一件厚绒布睡袍。马瑞诺和撒卫斯则一身护理员打扮,而希恩却还穿着那身军服。
  “好啦,”黛娜告诉她的中士,“你的行动必须在十分钟内完成。”
  “我从来就没失过手。”安吉洛向她保证。
  诺娃告诉站在佐尔屋子大门两侧的GMP警卫,让他们睁大眼睛加强监视。
  “我很快就会回来:”她说。
  与此同时,有人持响了位于七楼的玛丽·克里斯托的病房门铃。这会儿她正坐在床上阅读一本健身杂志,听到铃声响起,她赶忙把杂志藏了起来,整个人都钻到被单下面装睡。
  过了一会儿,房门嘶嘶一响就打开了。希恩从外面走了进来。
  玛丽惊讶地坐起来,“这么晚了你还来这儿干什么?”
  与此同时,还在一楼的黛娜正拖着一个大背包(她也戴起了护士帽),护送撒星斯和马瑞诺抬着的那副担架前往一部电梯,他们俩都戴着外科手术口罩——这是为了遮盖他们脸上难以抑制的笑意和其他表情。他们走进电梯间,在七楼的按钮上按了一下,与此同时,隔壁的电梯打开了,诺娃·萨特瑞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七楼,希恩正单膝跪倒在玛丽的床前,“我一直在想……你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这儿,我很担心你。”
  “哦,别开玩笑了。”她讥讽地向他回敬。
  “我是队真的。”他一口咬定,“多美的夜晚,玛丽。我想你该和我一起到屋顶上享受这美好的时光。改换一个环境,你看如何?”
  玛丽笑了,“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医生们总是死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希恩站了起来,压低嗓子故作神秘地问:“如果我保证你不会遇上任何麻烦呢?”
  她朝他投去一个迷惑的眼神。
  “我已经疏通了管理层所有的人。”他尽量装出清白无辜的表情。
  玛丽沉不住气了,但她心里还有几分不解,“为什么是我,希恩?”
  “因为你是那么的温柔可人,”他拍起了马屁,“我简直情不自禁!”突然,外头传来了轻微的拍门声,他似乎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快点,作好准备,你的豪华轿车来了。”
  还不等玛丽拢一抛头发,拽一拽睡袍的下摆,大门又嘶嘶地打开了,两个护理员抬着一副担架出现在她面前。
  玛丽往后一靠,立刻愣住了。她足足想了好几秒钟,“希恩,我不知道你这是要干……”
  “怎么了?”他说着就朝床上靠过来,“别太挑剔了。”没有征得她的同意,他就一把掀开被单,一秒钟之后,玛丽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他的臂弯里,被送到两个呵呵直乐的护理员抬着的担架上……

  第十五小队的三名成员护送着担架前往远处没人监视的走廊中间,这里较为安全。这时,黛娜却跑进了玛丽的病房。她一把摘下硬挺的护士帽,打开了窗户,探出身子向外张望:从这里再往上两层就是佐尔的房间。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枝可以把人击昏的枪,一小卷绳索以及四个攀爬吸盘。她从系带后头伸过手臂,把吸盘在膝盖和手腕上系好,然后再把致昏枪别在制服窄小的腰带上。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之后,她踏上窗前的矮凳,借着建筑物的大理石墙体向上爬。
  爬到了第九层,她小心翼冀地往窗户里窥视。她第一眼看到佐尔时,差点抓握不稳摔倒下来。猩红色生化机器人的驾驶员正坐在屋子里的单人床上,肩膀上披着一件军用夹克。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出现,于是朝窗户转过身,她赶忙把身子低了下来。她蜷缩了好几秒钟,这才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九分了。
  “马上到点了。”她把绳索绑在窗框上,平静地说……
  就在九点半整,穿着拖鞋和浴衣的但丁中士从九楼的电梯口走出来。三个GMP岗哨立刻迎了上去。
  “回电梯里去,”其中一个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这一整层不向公众开放。”
  等到电梯的门关上,安吉洛才说:“好啦好啦,我是得到了许可才上这儿来的。”他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第二个卫兵又把他拦住了。
  “去和安全部门核实一下这个人的身份。”卫兵命令他的同伴。那个人跑到墙边挂电话,可他却发现电话已被切断了。
  幸亏路易在地下室早做了安排,但丁想。
  “你们几个,放开我。”中士向抓住他手臂的两个士兵抗议,“我告诉你们,我是来这儿看望我老婆的!”
  “不管你怎么说,伙计,”站在但丁左边的那个说,“你都得跟我们走一趟。你是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还是要我们拖着你去?”
  但丁心里一乐,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在离走廊不远的房间里,佐尔听见一阵骚动便离床起身看个究竟。调虎离山,这正是黛娜所需要的:她从窗子外头跳了进来,手里握着致晕枪。
  “给我站住!”她告诉正在走出门外的佐尔。
  佐尔转过身朝她走去,尽管他一言不发,但却十分坚决。
  “往后退!”黛娜警告他,两只手握紧了枪瞄准佐尔,“再不停下我就要开枪了!”
  但他没有被吓住,继续大步向她走去。他跳得很高,从她头顶三英尺的地方准确地向那枝枪扑去。枪支脱手而出,黛娜退后了两步,摆出防御的架势等待他的攻击。
  佐尔向前一倾身刚要迈步,但黛娜又攻了上来。他却敏捷地向下一蹲,向她的中路扑去,轻而易举地把她打倒在地。他的左掌正切在她的左腰上,右小臂紧紧地顶住了她的喉咙,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为什么想杀我?”他问道,“我都做过些什么?”
  黛娜费劲地吸了口气,勉啦说出话来:“你杀了我的手下,这笔账都得算在你的头上!”他欠下的债远远不止这么点!
  她看见他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得溜圆,同时感觉到勒住她气管的力道也松了一些。她抓住这个机会抬起两条腿把他踢飞。但这个动作敏捷的外星人一个后空翻稳稳地站在了地上,朝步步逼近的黛娜摆出蹲姿格斗的架势。
  他躲过她的侧踢,倒在地面伸出右脚给黛娜来了个扫堂腿。她的侧脸重重地栽倒下来,蓦时失去了知觉。当地抬起头的时候,只见那个外星人正用手枪指着她,
  “就是你,”黛娜吼道。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红色生化机器人。”
  “你说什么?”他质问她。
  黛娜握紧双拳,两脚叉开摆出空手道的架势,“你就是我们在土丘上看到的那个人——是你抓走了鲍伊!我们在堡垒里碰到的就是你!”
  佐尔握枪的手略微松了松,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得出他有些不知所措。“诺娃告诉过我一些事情,”他紧锁双眉,“那个词是什么意思——生化机器人?”
  黛娜格斗的架势绷得更紧了,“你的记忆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有效,对不对?”她吼道,“我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为你心烦意乱,外星人!”
  佐尔像被踢了一脚似的退缩了一下。“外星人?”他似乎在问他自己,接着又说,“我是一个人!”
  这次他可躲不过去了。黛娜有力的前踢正中他的下颚,冲击力把他撞到了墙上。他仍旧握着那枝枪,但它现在却心不在焉地垂在手下。
  “当你从生化机器人的外壳里爬出来的时候我就在现场!”黛娜怒火万丈,“别狡辩了!”她摆好架子等着他爬起来,可外星人却双膝跪地,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不是,”他深表痛心地说,“可我不能为我所做的事情负责。”佐尔看了看他的手,“你要相信我!”
  “是谁让你干这些事的?他们是谁?”黛娜追问道。
  佐尔颓然把枪扔在她的脚下。“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说。话音里全然是自暴自弃的情绪,“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鲍伊·格兰特从电梯里走出来要助安吉洛一臂之力,他身上那件特大号的白大褂和黛娜的紧身护士服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中士现在已经用不着刚人帮忙了:一个卫兵已经失去了知觉,另一个眼看就要抓住但丁的左臂,第三个卫兵的手也伸到了半途,可不知为什么,他们都扑了个空。
  “啊,对不起,坎贝尔先生,”鲍伊装出一副学究的口吻,“您妻子的病房是在八楼。”
  但丁轻蔑地把哨兵往两侧一推,就要跟着鲍伊退场。
  “看来是我搞错了,大夫——可这几个大猩猩为什么要扑过来卡住我的喉咙?”
  鲍伊也想和他共同演好这出戏,尤其是现在三个卫兵已经围了上来。“别激动嘛,坎贝尔先生。他们只是执行公务。而且您也没有理由为此责怪他们,对不对?”
  安吉洛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鲍伊吹了声口哨就把他带走了……
  鲍伊吹的口哨调子有点古怪,它的旋律和平常的哨音不太相同,而且令人难以忘怀,那是叫黛娜逃离现场的信号。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佐尔,而现在的他则坐在床边用手捂着自己的脸。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黛娜最后又问了一次。
  “不记得了,完全没有印象,”佐尔说道,突然他抬起头,朝发出口哨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种音乐,”他不安地说,“那是什么音乐?”
  黛娜跪在他身边,“那是我手下的一个士兵从堡垒里的一个外星姑娘那儿学来的。”她解释说。
  “是的……我想起来了!”佐尔惊呼,“那个姑娘的名字叫做……缪西卡。”
  黛娜倒吸了一口气,“没错!”这么说来,鲍伊的幻觉是真实的,她心里暗想。
  “可我不太肯定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佐尔耸耸肩。
  在另一处地方,诺娃·萨特瑞中尉如一股飓风般走向医疗中心的电梯,“没有人敢这样戏弄我!”当电梯门在身后关闭的时候,她气得火冒三丈地大声吼道……
  “这可太好了!”黛娜告诉外星人,现在她不再急于离开这间屋子了,“看来你的记忆正在恢复!”
  佐尔绝望地摇摇头。
  突然,房门嘶的一声打开了。
  黛娜想来的一定是鲍伊和安吉洛,可她一回头,却发现诺娃·萨特瑞正怒视着她。
  “我要把你给关起来,斯特林!”她听见GMP中尉这么说道。
  黛娜快跑两步跳出了窗户,顺着绳索爬到了玛丽的病房,诺娃威胁的话语还一个劲儿地往她耳朵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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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最大的功臣也铸就了最大的灾难——拉兹洛·詹德博士本人的工作实绩和不择手段打探洛波特统治者的地球毁灭之旅的评论家们使得他脱颍而出。直到最近,他对黛娜近乎病态的幕后操纵才开始减弱(参见詹德本人撰写的《地平线事件》一书),因此,人们完全可以理解:罗尔夫·爱默森少将为什么总是被迫在科学家们处理新一拨入侵者的相关事务上进行干涉。但必须指出的是,只有詹德,朗的主要门徒,才能够回答地球的指挥阶层提出的问题。想像一下,詹德和佐尔会面的情形将会是何等吸引人啊。

  ——泽盖斯特,《洞察力:外星心理学和第二次洛波特战争》

  诺娃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以故意危害保密活动的罪名逮捕黛娜,或是随便捏造点借口对那帮小青年的卑劣行为提出指控。但事实却表明,黛娜和佐尔的相遇使她的工作有了突破。当黛娜偷偷摸摸地从医院的九楼病房逃脱之后,诺娃向他询问了相关的情况,显然这个外星人体内的某种东西受到了触动,他回忆起了几个近期和他有过接触的人的名字和相貌,也许那些人就是外星堡垒上的成员。
  根据诺娃的补充报告,柯克兰教授已经修改了他的初步诊断结果,现在他已经推翻了记忆丧失症的假设,转而考虑记忆退化的可能性,或是另一种全新的暂时性球体失忆模式。在外星人和斯特林中尉博斗之后进行的大脑扫描显示,在早些时候探测到的边缘体畸形症状已经有所缓解,但柯克兰对病因还是一无所知。他向诺娃施压,要求把这个消息公开透露给詹德教授,但诺娃拒绝了。不过她向他保证,她会在与爱默森将军会面时提及向蔚德求助一事。
  将军为斯特林的举动足足发了五分钟的火。但火气过后,诺娃却看见他拟定了一个新的计划,黛娜·斯特林将成为这个计划的核心人物。诺娃仍然保留这项任务的总控制权,但由黛娜负责刺激佐尔,以帮助他恢复记忆。
  在距GMP的卫兵在医疗中心遭到愚弄还不满一周时,爱默森把这个计划告诉了黛娜。
  存这一段时间里,黛娜没有接到来自诺娃或是最高指挥部的任何指控,于是她就利用闲暇时间为将来的禁闭期做好准备。她在兵营的健身房锻炼得筋疲力尽,又想理清她对外星人驾驶员的错综复杂的情感。佐尔被人从医院带走了,就连希恩也无法从医护人员那里弄到更多的消息。
  因此,当她接到前往总参谋部到爱默森将罕那里报到的命令时,黛娜几乎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世她却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意外在等着她。
  黛娜报出自己的名字走进那间宽敞的办公室时,爱默森将军在他的办公桌后门正襟危坐,罗谢尔上校站在他的一侧,另一侧站着的竟是佐尔。黛娜敬了个礼,爱默森走到办公桌前,用斥责的语气把事情告诉了她。
  “我想已经用不着介绍佐尔给你认识了,斯特林中尉,我相信你们两个已经见过面了。”
  黛娜咽下一口唾沫,说道:“是的,长官。你知道——”
  “我不想听你狡辩,黛娜,”爱默森不耐顺地挥挥手,打断了她,“这事已经够乱的了。”他意味深长地清了清喉咙,“也许你知道,也可能你不知道,佐尔显然已经失去了记忆——或许是撞击造成的,但也可能是洛波特统治者对他的人类驾驶员的神经系统采取的保密措施在起作用。不过,我们相信他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事实上,你先前……和他的会面似乎已朝这个方向迈出了一步。”
  “呃,谢谢您,长官。”黛娜嘀咕了一句,她突然希望自己能够把他的记忆恢复过来。爱默森的眼睛里闪动着怒火。
  “别谢我,中尉!你的所作所为简直不可理喻,从很多事情上都可以看出来,你应当改掉这个毛病!”爱默森吼道,“不过现在,我要把佐尔交给你个人指挥,我要他参与第十五小队的各项行动。”
  黛娜惊呆了,“长官……您的意思是…”她抬头看看佐尔,他冲她露出淡淡的微笑,黛娜被他迷住了。穿着军服和靴子的佐尔显得英气勃勃:一件由海军蓝和红色相搭配的紧身跳伞服,腰上扎着金色宽边皮带,在上衣竖领的衬托下,打着小卷的紫色头发显得更长了。
  “我想我明白了。”她转过身对爱默森说,“从某种意义上讲,军事行动对他的记忆的恢复可能去起到推动和促进作用。”
  “非常正确。”爱默森说,“你能干好吗?”
  她再一次望了望佐尔,然后点点头,“我会尽力的,长官。”
  “那么你小队里的其他成员呢?”
  答话之前,黛娜仔细想了想,“第十五小队是南十字军最优秀的作战单位,长官,他们每个人都会尽自己的本分。”
  “鲍伊怎么办?”
  黛娜抿紧了嘴唇。鲍伊要比他们更不好对付。“我会说服他。”她告诉爱默森,“他会明白的、我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爱默森面色严峻地看着她道:“希望如此,中尉。”

  当黛娜带着佐尔离开之后,罗谢尔上校对爱默森谈了几点看法。他一开始就全盘否定了整个计划。“这是极其其愚蠢的。”他告诉爱默森,一边踱着步子,手里还比划着,“我希望这个计划就此打住。一个外星人驾驶员——一名军官,竟然就这样……让他和我们最顶尖的小队混在一起……如果他是个卧底呢?如果他被敌人以某种我门无法探测的方式进行远处遥控呢?那还不如把洛波特统治者们直接请来,让他们好好参观参观我们的防御情况。”
  爱默森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罗谢尔所说的还是那些老话题。这些问题他全都想到了,他同样为此担惊受怕,他把事情想了个遍,还做了最为详尽的分析。
  “还有,为什么要让斯特林办这什事?她有纪律问题,而且还是一个——”
  罗谢尔自己收住了后半截话,但爱默森为他做了补充。
  “说得没错,上校。她是半个外星人,一半人类血统,一半天顶星人血统,因此目前来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爱默森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声音里透出一股子疲惫,“我很清楚这要担多大的风险,但佐尔是我们惟一的希望。如果我们能够让他了解我们,也许他会成为我们向洛波特统治者传递信息的使者。如果他们要找的东西和我料想的一样,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佐尔使他们信服我们并不拥有那个东西。”
  “就是传说中的史前文化矩阵,”罗谢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只是希望您明白自已在做什么,长官。”
  爱默森闭上眼睛,把背往椅子上一靠,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们新捐募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士兵,”黛娜告诉聚在一起的第十五小队成员,“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由爱默森将军亲自委派到我们小队的,我对他报有信心。”
  整个小队,包括刚从军事学院过来的几个未经风雨的学员都聚集在战备室,以稍息的站姿听黛娜训话。在刚才的五分钟里,黛娜把这个新兵添油加醋地吹捧了一番,安吉济不禁开始怀疑起来,尤其是她说到有信心接下上级分派的任务那一段,看来这件事情非同寻常。
  “好啦,你可以进来了。”黛娜面对着战备室各位士兵的中尉半转过身说道。
  门嘶的一声打开了,走进一个身形清瘦、胡须刮得很干净的士兵。他漂亮得几乎分不清是男是女,个头也高于常人,还留着淡紫色的长发。他的肩章是绿色的,既不同于黛娜的红色,也不同于学员的黄色,以及路易的蓝色。黛娜向大家介绍他的名字叫做佐尔。
  对某些人来说,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安吉洛洪亮的嗓音突然使其他人对他产生了关注。
  “他就是那个外星人?”
  黛娜说:“佐尔已经被正式委派到了我们小队。”
  这下所有的人都闹腾起来了,只有鲍伊默不作声地咬紧了牙关,因为黛娜事先就跟他说过这件事。从上到下,混乱的人群中充斥着怀疑的低语,这个局面最后被安吉洛怒气冲冲地控制住了。
  “中尉,这个消息是真的吗?”尼科尔斯下士怀疑地问道。
  “该死的,”黛娜回答说,“难道你以为这是我瞎编的吗?”
  下头又开始议论纷纷,但丁又一次让他们静了下来。这一次,他自己走了出来,用可以穿破墙面的目光盯着佐尔。
  “中尉,我看见这个外星人是被他们自己人打下来的!这是我亲眼所见!这个人是个间谍!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难道是因为过于明显,最高指挥部反而看不到这个事实了吗?他是个该死的间谍!”
  “我坚决不要他做我的僚机。”希恩也喊了起来。
  “安静!”随着局势的紧张,黛娜大声喊道,“现在,我还是这里的头儿,我告诉你们,佐尔是上级正式委派到我们小队的成员!至于他是不是间谍,这个问题你们还是留给总参谋部去考虑吧。我们的任务就是让他感觉到我们欢迎他,其他的废话少说!”黛娜站了起来,两手叉腰,下巴向前一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人说话,于是她喝道,“解散!”
  除了路易·尼科尔斯,所有人都向这个新兵投去敌视的目光,然后列队走出了房间。下士走到佐尔跟前,伸出了他的手。
  “欢迎来到第十五小队。”路易诚挚地说。
  佐尔迟疑地握了握那只伸过来的手。他一眼就看清了小队大多数成员的立场,但他该如何对待这个突然向他表示友善的人呢?
  “对了,大个子,”路易笑了,“你和陟娜——你们的关系不错,对吧?”
  当然,这种情况对尼科尔斯来说具有相当的吸引力:一个由基因工程克隆的外星人和地球人结合生下的孩子,现在竟然成为另一个外星人的顶头上司,而这个外星人很有可能把自己的细胞贡献给了这项生物工程……黛娜和佐尔之间可能存在父亲和女儿、哥哥和妹妹等等无限多种关系。但更让路易着谜的,却是这个佐尔与另一个和他同名的泰洛星人——那个发现了史前文化的天才之间的关系。
  新兵佐尔对路易的疑问感到迷惑,但黛娜似乎从下士友善的姿态中看穿了他的用意。
  “你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她暗示道,“比方说到机械维修室去,或者做点别的什么?”
  路易心领神会地笑了,“我想是有几件事等着我去办……回头见,黛娜。”
  “如果从现在开始你对我都这么客气,我一定会感谢你!”在他回头的当儿,她喊了这么一句。
  路易穿过滑门离开了,艾迪·乔丹紧随其后。在堡垒的侦察任务中惨遭毒手的二等兵教授这个人的哥哥。黛娜留意到这个学员临走前也把敌视的目光投射到佐尔的身上,那种眼神简直能够杀得死人。

  他们把他带到一间小屋里,除了一张椅子和一盏孤零零的钨丝灯泡发出的红光,里面什么都没有。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显得非同寻常:他的遭遇、经历的事件以及各种挑战。而且他大脑的一部分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并指导他脱离思维,靠嘴部的运动来说话,同时也唤起了他的情感和反应。但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某种联系,失去了和那些相同的遭遇、情感紧密相连的回忆。记忆的水库已经排空,现在他们要把它重新注满。
  要是没有了这间屋子,他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他的感觉告诉自己,这间屋子要比刚才那间大得多,这样他就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了。护送他到这间暗室的小个子给他佩上了一件武器,那是一枝没有使用过的激光手枪,握在手中感觉有点原始和陈旧。再一次的,一种思绪向他袭来:一种疯狂而没有头绪的幻象在周围萦绕着:要依据武器自身的特性进行射击,使它和意志合为一体,重新协调……
  突然,一束亮光投射在他身上,他不再孤独了,一系列标靶排成一圈把他围了中间,他明白这项测试的目的就是要在规定时间内把所有的标靶打掉。随着屋内看不见的扬声系统一声令下,倒数开始了。尽管声音不大,但他仍然可以清楚地听出故意弱化听觉的消音器在起作用:
  黑白相间的标靶转得越来越快,它们慢慢错开位置,逐渐脱离了紧密的环形顺序,开始无序运动,后台的电子计时器也在跳动。
  他分开双腿,两手紧紧握住武器,排除所有杂念把精力放在捕获那一系列目标上。一号标靶掠过他的后方,他下蹲,转身,一道光束击碎了这个无实体的东西,把它炸成愤怒的闪光。第二号标靶飞向他的右侧,他同样也把它打了个对穿,给三号和四号腾出了空位。
  他鼓起勇气朝倒计时器看了一眼,意识到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把所有的标靶击毁。接下来的一枪他同时击中了两个靶子。
  现在,它们迅速向他逼近,但他的准头仍然不差分毫,第二个、第三个标靶都在他的枪口下粉碎了。最后他开枪击中位于上方的最后一个标靶时,倒计时器刚好显示0-0-0-0。
  屋顶的灯光亮了起来,佐尔把手枪收回皮套,摘下了防护面罩。黛娜冲出控制栏,向佐尔取得的好成绩表示祝贺。在她身后是第十五小队的其他几个成员,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我真不敢相信!”黛娜发出了感叹,“你从哪儿学到这么出神入化的枪法?这种模拟器的所有测试者,你是最出色的!没有一个人曾经做到过!你真棒,佐尔,你真是太棒了!”
  佐尔感到几分自豪,但还是一言不发,他听见有个学员在说:“是啊,好得不像话:”
  那个人很年轻,个头也比较矮小,头发是暗棕色的,整个人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脸上带着不服气的神情。他两手抱胸向佐尔示威。
  艾迪,佐尔记起了他的名字。
  “你打得是挺准,可现在呢,神枪手,你是要对付生化机器人,还是要干掉我们?”
  佐尔踌躇着没有搭理。
  “难道你听不见吗,大个子!”艾迪嘲弄着他,“你怎么了——难道哑巴了,神枪手?”
  “够了,艾迪,”黛娜说道,“别闹。”
  “你还是省省吧,中尉!”这个年轻人告诉她,“我才不信那些所谓失忆的鬼话呢!”
  谁都料想不到艾迪突然抽出自己的随身武器对准了佐尔,可佐尔却一动不动地站着,甚至显得毫不在意。
  黛娜走到他前面,警告艾迪把枪放下。
  可这个学员却笑了。“接着!”他把手枪朝边上一扔,黛娜赶忙往下一蹲,却跌倒在安吉洛的臂弯里,佐尔伸手接住了那枝枪。
  “不过我可不觉得他有多厉害!”说着,艾迪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黛娜站起来,她把手搁在后腰上目送他离去。“算你聪明!”她嘀咕着。
  伍尔低头看了看那枝枪,突然泛起一种厌恶的感觉。

  外星人仍被大伙儿排除在圈子外面,不过,第十五小队的人多数成员已经渐渐开始接受他了。或许他永远也不会被大伙接纳为小队的一员,但人们基本上都不再用那种敌视的目光看他。
  黛娜是个特例,她对佐尔的兴趣显然超出了职责范围,而且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但丁中士。尽管他无法左右这一既成事实,但无论佐尔到哪儿去,他总是盯得紧紧的,他仍然坚信这个生化机器人驾驶员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派来的间谍,而关于失忆之类的事情通通都是谎言。
  只有希恩对黛娜糊里糊涂的言行保持中立,就像他根本没有动脑筋想过一样。这不过是因为他自己也被玛丽·克里斯托迷得晕晕乎乎的,以至于什么事情都没放在心上。
  自从在医疗中心度过那个浪漫的夜晚之后,希恩就被这个黑发女中尉迷住了,甚至到了把他生命中的其他女人通通忘掉的地步。
  就在玛丽出院的那一天,希恩穿起他最帅气的衣服,还摘光了营地里最鲜艳的花做成了个花束。他正要去医院看她,却在兵营走廊差点和黛娜撞个满怀。
  斯特林也穿得十分光鲜:一套粉红色的裙子和罩衫,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白色的丝巾。
  “现在你给我听好了,士兵,”她笑了起来,“玛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下来的云雀,你明白吗?”她的手指朝他手中半打鲜花中的一朵用力一弹,攻瑰花瓣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别自欺欺人了,”他也反唇相讥,“我就干得很漂亮……你穿便服干吗?”他匆匆朝她打量了一眼。
  “和佐尔一起外出办公事。”黛娜脑子里一阵憧憬。
  “办公事?就穿这身衣服?”
  “是啊,”她点点头,又看了看手表,“我要迟到了!代我向玛丽问好,告诉她我会尽快去看她!”
  说着,黛娜就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希恩在她身后嘀咕着:“真是个不更事的学员。”

  黛娜所谓的办公事,就是带佐尔去纪念城唯一的娱乐公园阿卡迪亚①游玩。他们在那里吃了些垃圾食品,玩了几种投币的游戏,可黛娜却对旋转木马起了兴趣。佐尔站在一旁,看着她坐在木马上沿着各条路径上上下下没完没了地兜着圈子——一会儿头朝下脚朝上地颠倒过来,一会儿又被离心力甩过去,向后、向前、向两侧运动。
  【①意即世外桃源。】
  让佐尔吃惊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对甜腻口味的喜好依然没有改变。他又一次感觉到她身上有着那么多非同寻常的地方,好几次他都感觉到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她、她存在于他失去的记忆当中,尽管并不占太大的比例,但它和种种神秘事件以及它们之间的联系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对黛娜来说也有同样的感觉,甚至更甚于此(因为那些事情全都和她有关)。她意识到自己的言行相当愚蠢,而且她从未刻意掩饰过什么,他们应该以公开和诚信的杰度对待佐尔,她认为爱情会像战争那样对恢复他的记忆起到推动作用。由于爱默森将军严格的军令所限,她还没有把自己的混血身世告诉他。根据他目前的情况。即使让他知道这些也不会有多大进展,因此她尽量让一切保持着轻松愉快的基调。
  下午一点的时候,他建议黛娜返回基地,但她拒绝了,并向他指出自己才是该发号施令的人。
  “可我是你的试验对象!”他告诉地,一张可爱的苦瓜脸惹得她简直想要把他抱住好好爱抚一番。他也迎上目光回望着她的脸,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想我是在恋受,”她叹了口气。
  但只听见他回答说:“这个词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她过去经常昕到的一句话,于是她立刻打起精神,说服他至少和她一起玩一次太空隧道。他对这个主意并不太感兴趣,但最后还是大发慈悲地答应了。
  太空隧道是阿卡迪亚最吸引人的设施,它不但要求参与者具有出众的胆识,而且同样需要良好的体格。它是个高速旋转令人极度紧张的过山车隧道,并且刻意设计了危险刺激的视觉和听觉效果。乘客们被肩并肩地拥在双座反重力车上,投入到变幻不定的场景当中,寻求战粟感带来的刺激。
  在佐尔终于明白黛娜是由于兴奋而非恐惧才尖叫后,他也渐渐屈从了这种特殊的体验。在他们进入恐怖至极的转盘隧道时,整个世界似乎都要炸裂开来。
  隧道内墙沿线发亮的碟形物体让他想起了什么,蒙蒙胧胧的卵形物体和奇怪的凹面令他想起了一段可怕的回忆……除了恐惧和被俘,他联想不到任何事物。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筋在抽动,要把封存和遗忘的东西从脑子里撕开并全部敝露出来……
  他的痛苦和绝望都被黛娜一一看在眼里,她正要伸出手去,却被几个G的重力和安全带压得动弹不得。她无能为力,只得等待车辆运行到隧道较为缓和的路段。与此同时,她开始解下双人座椅安全带,但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过山车开始加速进入垂直翻滚,而她肩部的安全带偏在这个时候被打开,整个人就从座椅中抛了出来。
  佐尔看见她被气流吹到飞速行进的过山车尾部,这种骇人的情形强烈得让他忘却了个人安危,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去够她,对他来说那不仅仅只是在够一个黛娜这么简单,她变成一个来自过去的带着闪光的女子的形象。这个身着粉红色薄纱的影子充满了爱和失落,无论是谁,这一生都难以将其忘怀。

  佐尔和这个女子的幻象纠缠搏斗了好几天。他并没有对黛娜或是诺娃提起过此事,但无论他走到哪儿,这个幻象都缠着他。那是他第一个比较清晰的回忆,看来她将成为打开他大脑中潘多拉盒子的钥匙。
  现在,他正和GMP的女中尉在一起观看一系列视频图像。这些图像对他来说非同寻常,但到目前为止它们仍未能唤起他的记忆。挂满果实的大树,缠绕着蔓藤还发着冷光的怪异球体;各种相互交错的神经丛当中悬空漂浮的史前原生质液泡;星际堡垒表面隆起的圆顶装甲锥体……
  “这些带子我们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佐尔,”诺娃打开电灯照亮了整间屋子,“你到底想干吗——给我们两个人催眠吗?”
  佐尔若有所思地说:“每一次看到这些东西,我就感觉朝它们更近了一步,我有这种感觉,我会想起来的,至少能回忆起一部分,我会成功的。”佐尔心不在焉地点了点食指,这时,诺娃把一张视频卡带装入第一台放映机,“让我们再看一遍第一个片段。”
  “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将会怎样?”诺娃镇定自若地问,“精神崩溃还是别的什么?”
  “又有谁会在乎这个呢?”佐尔回了一句。
  诺娃讥讽地笑了笑,“也许黛娜会,不过也只有她会在乎。”
  GMP中尉对这个外星人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但佐尔却无法领会。他感觉到这和黛娜有关,但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
  “快点放带子吧。”他催促她。
  被萨特瑞称之为生化机器人的红色的两足战斗机械:一些战斗机甲正在和水翼艇激烈厮杀,三具一模一样的、裹着植物的机甲搭乘着反重力悬浮平台突然从一片森林中涌了出来……
  盯着眼前的情形,佐尔的脑袋就像被针扎似的泛起剧痛,这时,一个苍老的语音直接传到他的意识当中。
  “地球是史前文化最后的来源地,”这个声音说话了,“它是我们力量的根基、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血液。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夺回被他们窃取的东西,控制生命的源泉,它是属于我们的……”
  佐尔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听见诺娃关切的话语。他看见三个阴影从土丘中升起,接着又消失了——这几个物体纯粹是为了他而故意现出了身形。
  诺娃听见他的呻吟,接着他发出痛苦的尖啸,一头瘫倒在桌面上,失去了知觉。

  柯克兰教授一时难以找到,而詹德教授又是禁忌人物,诺娃只得向国防部借调水平较低的医师到全球宪兵部队帮忙。
  佐尔仍然没有意识,但他并没再陷入昏迷。诺娃和医生把他送到宪兵营房之后,他就在床上不住地扭动挣扎。
  卡兹医生和萨特瑞中尉这会儿都站在他的身边,医生熟练地进  行了冷处理。诺娃为取得突破感到欣慰,但也受了些惊吓。卡兹脱下佐尔的衣服给他注射镇静剂,药物让外星人平息了一些,但却不足以抑制住他亲身经历的那种看不见的恐惧。
  “地球,”佐尔呻吟着,“地球,地球是源泉……地球!……史前文化!我们必须得到它!…--”
  “他终于想起来了。”诺娃平静地说、
  卡兹把眼镜扶了一下,又最后看了一眼床边的图表,“大脑没有明显的受损迹象。镇静剂很快就会起作用,药效可以持续整夜。”
  诺娃谢过了医生。“还有一件事,”在他离开屋子前她说道,“现在你必须接受最高机密的约束。你从未到过这里,也没有见过这个病人。明白吗?”
  “完全明白。”卡兹说。
  诺娃摸了摸正在发烧的佐尔沁满汗珠的额头,跟着医生出去了。
  房门在她身后关上了,一分钟之后,一道电苘似乎控制了这个没有声息的外星人,它在他的脑子里顺着不同的方位发射出光芒,迫使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佐尔尖叫着攥紧了被单,他的背向上拱,胸膛不住地起伏,可早已走远的诺娃和卡兹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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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就在他想为自己的发明引发的非正义行径做出补偿的时候,佐尔已经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在洛波特统治者看来,他的克隆体——经过适当的培养和控制,就可以模伪佐尔本体的行为——同样能够为他们所用。当佐尔·普利姆让能们见到史前文化矩阵之后,洛波特统治者又在盘算他还能派上什么用场,他们会永远把他利用下去。

  ——明塔奥,《史前文化:超越机甲之旅》

  洛波特统治者的旗舰仍然停留在地球赤道上方的同步轨道上。为了改变当前的局势,飞船里的三名洛波特统治者坐在了一起。他们的高背椅组成了一个三角形,在它们的中心是一团球形的光晕。这片区域内闪出一幅经过增强处理的视频图像,那是通过他们的特工佐尔·普利姆的眼睛所看到情形,这些电子转录数据都是由植入克隆体大脑内部的神经探测器发送过来的。
  “这些盲目的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抓到的是个被洗过脑的地球人,”博卡兹刻薄地说,“我倒希望毁掉这样的种族不会对整个星系造成太大的损失。”
  赛赞也表示赞同,这时,在阿卜迪亚寻求刺激的黛娜出现在视频图像中。“他们就像一群有感情的虫子。原始、勤勉、子女众多,但举止轻佻。比方说这个尚未进入成熟期的女性……”
  “很难相信她是个军官,”他接着说,球形的光晕把白光投射在他年迈的老脸上,“指挥一群男人和机甲进行战斗……”
  这时出现了黛娜的另一个特写,她正面对着佐尔坐在公园的野餐桌前。
  “看来她有一部分天顶星人的血统。”博卡兹说道,他把下巴靠在手上。
  赛赞意味深长地咕哝了一句,“看起来不太可能,但探测器已经发现了特定的生物遗传特征。她是天顶星人和地球人交配的产物……真是奇怪。”
  “这个克隆人已经开始意识到她是个混血儿,这有可能唤醒他的记忆。显然感情正是帮助他慨复记忆重新成为佐尔本体的关键。”
  球体上的图像又一次消散,接着又浮现出诺娃最近演示给佐尔的影像资料:红包的生化机器人、战斗机以及那个土丘。
  “克隆人经历的这些痛苦的回忆并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达哥指了指光晕投射出的最后一幕说道。
  在人造土丘下面埋葬的正是SDF-1、SDF-2和凯龙战舰的残骸。洛波特统治者们十分肯定,史前文化矩阵正完整无缺地埋在它的下面。到目前为止他们做了不少调查,但都被守卫着这套设施的鬼魂不动声色地阻止了。当然,就是这个克隆人策划了那场特殊行动。
  “克隆人正在恢复他的本体中关于史前史化的记忆,”博卡兹刻意指出,“他会不会把自己知道的都透露给他们?还记得很多年以前他是怎样欺骗我们的吗?我们必须小心从事。”
  天蓝色的球体观在已经清空,现出自身空灵的本色,但又不时被无规则的神经活动扰动。
  “你建议我们恢复对这个克隆人的控制?”赛赞问道。
  博卡兹缓缓点了点头,最后一幅画面充满了那个球体:那是佐尔初次被介绍给第十五小队时遇上的一张张敌视的脸孔。
  “为了防止他被更多的情绪影响而给我们带来灾难,我建议要他的意识集中到史前文化上,我们就立刻恢复对他的控制。”
  “同意。”过了一会儿,其他两名洛波特统治者回答道。

  诺娃向爱默森将军提交了最新报告,提及了佐尔辨认出麦克罗斯城的土丘以及他喊出“史前文化”一词的事件,这使得爱默森确信,现在是把整件事情向总参谋部公开的时候了。伦纳德最高指挥官表示同意,还特别召集了委员会成员举行内部会议。
  爱默森简要地作了说明,伦纳德就把话头接了过去。
  “这个外星人的短暂回忆告诉我们一件事情:地球保存着所有史前文化的源泉。如果我们相信它的真实性,那么这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没有毁灭我们星球的惟一理由。”
  用不者提醒在座的任何一个人,SDF-1号能够在天顶星人的攻击下幸免于难也是出于类似的原因。
  “但是他们会继续进攻,直到把我们所有的史前文化储量搜刮干净为止,”伦纳德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一旦他们意识到所谓的史前文化矩阵只是个并不存在的谣传,他们就会把目光转移到我们的发电站、我们的机甲、以及所有依赖史前文化能量运行的洛波特技术设施上面。”
  “因此,我们得以幸存的惟一希望就变得十分简单:必须率先发动攻击制服敌人。”
  爱默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白痴的战略思想依然停留在佐尔出现之前的阶段水平。
  “可是,是高指挥官,”他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们为什么要在可以和他们做一笔交易的时候发动进攻?我们可以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并且和他们达成妥协。”爱默森把嗓音抬高了些许,简洁明了地对他的提法表示抗议,“佐尔可以为我们代言!我们可以把话带过去,告诉他们我们要进行谈判!”
  “你没开玩笑吧,将军?”金斯基少校问道,好几个人跟他意见相同,“你打算怎么做呢——和洛波特统治者坐下来共进午餐吗?”他朝爱默森挥了挥拳头,“他们不会答应的,他们甚至没有试图和我们建立过联系!”
  伦纳德一言不发地坐着,回忆起洛波特统治者们对他提出的个人警报,他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以前的事……
  “我是认真的,”爱默森回答,他的手平放在桌面上,“别朝着我挥拳头,年轻人!现在,给我坐下保持安静!”
  “你应该听他的:”罗谢尔告诉金斯基,他在为爱默森说话。
  可现在,伦纳德又切入了他的主张。
  “我们不是在做生意,先生们。”他冷冷地说,“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要捍卫我们星球的主权。”
  “你怎么会想到要和这些外星杀人犯谈判?”金斯基左边的军官问道。
  金斯基一拳头打在桌面上。“军事解决是我们惟一的途径。除了我们,人民再没有可依赖的对象了。”
  爱默森发出一阵狂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是的,他们还指望我们再一次重建生机勃勃的地球——”
  “够啦!”伦纳德吼道,他结束了这场争论,“我们立刻开始拟定攻击计划,这次的议程延期再行讨论。”
  其他人散场之后,爱默森和罗谢尔都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在全球宪兵部队待了整整四天,佐尔才被放出来回到第十五小队。当他来到营房大院的时候,路易·尼科尔斯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还一个劲儿地要让他看看终于完工的红色生化机器人微缩模型。
  “是我自己做的,”路易骄傲地说,“它和你战斗时乘坐的那架一模一样。”
  佐尔心不在焉地盯着那个模型,然后推开了路易。“我记……不太清楚了。”他粗暴地说。
  “嘿,你怎么了?”路易哪里肯放过他,又追了上去,“我只是想尽一份力帮你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兄弟。”
  “很好。”佐尔喃喃着继续向前走。
  路易还想说点别的,可艾迪·乔丹却跳了出来突然出现在佐尔的旁边,还一把扯掉了模型的金属脑袋。
  “别走得这么快呀,神枪手,”艾迪喊道,“我想跟你谈谈。快回来!”
  佐尔停下来面对着他。艾迪举起这个沉重的物体,摆出要把它扔出去的架势威胁他。路易想要拦阻,却被这个学员推到了-边。
  “我哥哥的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艾迪怒气冲冲地宣布,“如果你再敢说什么都记不得,那你就是个骗子!现在你承认吧,克隆人!”
  这下子就连安吉洛·但丁也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从后面靠近艾迪。
  “快点招认,佐尔!”艾迪冲着佐尔的脸嘶哑地叫喊,手里还握着那个机器人的脑袋,“告诉我——我哥哥受了多少折磨?”
  佐尔一言不发地用空洞的眼神和艾迪对视,他已经准备承受这个学员可能做出的一切举动。
  “你告诉我呀!”艾迪说着,浑身气得直打颤,悲痛的回忆和软弱的情绪控制了他,“我知道你都记得,”他呜咽道,“我只想……”
  艾迪的脑袋垂了下来,他的身体不住地抽搐,仿佛痛苦已将他征服。佐尔避开了他的目光。
  可是学员的怒火突然又回来了,他甩开了自己的悲痛从地面一跃而起,朝着佐尔的下巴猛地一拳。佐尔向后倒退几步,倒在娱乐室的书架上,他摊倒在地上抬头望着袭击他的人。
  “觉得好些了吗?”佐尔擦去嘴唇上的血迹问道。
  艾迪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他高高扬起右拳向前逼近要再揍他几下,然而安吉洛·但丁却挡在了佐尔的前面。
  艾迪的拳头擦过中士的下颚,他来不及改变方向,尽管只差一寸,但他还是打中了这个人个子男人。
  安吉洛皱了皱眉说:“你闹够了吗?”
  现在,学员真是又气又怕。他愤怒的目光越过安吉洛,恶狠狠地盯着佐尔。他用全身仅存的力气把机器人的脑袋往地上一摔,转过身逃离了这里。
  安吉洛揉了揉瘀青的面颊。在他身后的佐尔道了声“谢谢”。
  “下次我就不会再拦着他了,佐尔。”中士头也不回地说。
  “我不会怪你的,”佐尔回答,他的语气充满了自责,“我愿意为他哥哥的死受更多的惩罚。”
  但丁甚至懒得和他争辩这个事实。
  “你这样做还算有点人性,先生,”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抬脚走了。

  佐尔乘电梯来到大楼的健身房,里面正像他希望的那样空无一人?他面对屋子里一堵挂满镜子的墙坐了下来,心情迷乱地看着那些训练器材和承重椅,接着又把目光投向自己内心的深处。
  他一点都记不起艾迪·乔丹的哥哥和小队成员告诉过他的必须由他背负的种种罪孽。无论是他自身的意识,还是小队成员无声的指控,那段失去的记忆,都使他觉得受到了伤害。更糟糕的是,他回忆得越多,那些谴责也就越显得正确。他的梦境和不完整的记忆闪回无一例外地充斥着暴力和邪恶,尽管不十分确定但却异常深刻。一定是真的,他断定,我一定杀过人……我是个刽子手。他告诉自己——刽子手!
  佐尔把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谜底尚未揭开,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对过去犯下罪行的自责。现在的感受和早些日子的愤怒情绪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差别!
  他回想着从诺娃的办公室返回兵营的途中,他乘坐着她为他征调的反重力悬浮摩托,而黛娜和他并辔而行,全身盈满了和往常一样的乐观情绪以及一种似乎叫爱情的东西。
  “你又想起别的什么了吗?”她曾经这么问道。
  但他没有理她。
  “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她在自己的反重力悬浮摩托上喊道,“难道你连不久前的记忆也都失去了吗?就连对我的尊敬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他的心里似乎有一种东西迫使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愤怒的情绪,尽管没有一点由头,却无法改变。
  他向地吼道:“我可受不了没完没了的审问,中尉……”
  “啊,原来你在这儿!”他突然听见有个声音从健身房的另一头传来。黛娜正站在门口,显得有些焦躁。“我还以为你会在战备室里等我呢。为了找你我跑迪了整个营房。”
  佐尔用力闭上眼睛,他感到那种愤怒再次从体内升起,驱散了不久前的悲痛。
  “我受够了,”他告诉她,尽量不去违逆那股不断升起的怒潮,“请让我一个人待会儿,黛娜。”
  黛娜就像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希望你再也不要来烦我了。”不知何故他的舌头冒出了这样的话,“我也不想恢复自己的记忆,明白吗?”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听到这样的话。”她盯着他说道。
  佐尔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她,“我再也受不了这些啦!如果你们的人想取走封存在我脑子里的东西,就让他们动手吧!”
  黛娜的脸上阴云密布。“你让我伤透了心,”她轻声说,“我只是想帮帮你,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来……让我帮助你。”见他没有回答,她壮起胆子朝他迈了一步,“听我说,佐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并不在意你以前所做的事,我只知道你就是现在的你。而且,我相信你对我的亲近感就像我对你的那样。”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试着接触他的目光,“不要逃避了——我们能赢!”
  “不!”他转过身避开她,“都结束了。”
  她把手从他身上抽了回来,低着头,“好吧。如果那是你想要走的路,那就随你的便吧。”然后她的下巴一扬,“不过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可别来找我!”
  黛娜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准备离去,鼻子扬得高高的。屋子里的光线有些黯淡,她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那堵安满镜子的墙面上安装的大型投射显示屏。她用力一跺脚,却踢到了它的金属脚架。她大声咒骂了一句,但还是不解气,“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她吼道,朝着管状的支柱又是一脚,把显示屏从承重架上震落下来。整个框絮向后倾倒,厚重的合成树脂显示屏以及其他东西刹那间同时砸到了镜面上。
  佐尔本能地向前冲,要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然而刚跑了两步,他就从断裂的墙面松脱下来的成百上千破碎的镜面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过去和现在似乎在这一刹那天衣无缝地拼合起来:黛娜惊恐的脸成了阴暗的侧影,接着又变形为一个苍老而且带着邪恶气息的脸孔。
  佐……尔……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呼唤着他,你没地方可逃了,你逃不脱我们的手心,你跑不掉的……
  这时,一只和那张脸同样苍老的手朝他一指、接着张开手掌向内收拢。他突然发现自己正沿着某个昏暗的世界中一条曲折的隧道奔跑,他要逃离身着长袍、头盔和各式各样护甲的武装卫兵的拘捕。三个恐吓的声音一直在迷宫里追着他不放,但最终他还是穿过一扇六角形的大门摆脱了他们,躲在一间充满天籁之音的阴暗房间里……
  一个绿色头发的女人正坐在竖琴前面,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光弦,跳动的光线仿佛就在屋子里跳舞。他知道她的名字,但却叫不出口,就像他知道自己触犯了不得闯入此地的禁忌一样……那几个老家伙想把他控制在股掌之间,他们想要把他关住,使他和外界隔离开来;这几个老家伙还要他为自己并未经历过的人生自责!
  缪西卡,这个绿色头发的竖琴乐师告诉他……
  几个终结者追上了他,但他已经躲在了她的身后。他伸出胳膊卡住她的脖子,想要把她当做肉盾和人质……她在他的手臂下瑟瑟发抖。他们不会杀她的,他告诉自己,她是他们的人。
  然而你几个终结者端起武器开始瞄准。他把她推到一边,再次逃脱了追捕,但他们却开枪了——是向她开枪……
  整个世界变成了血红色。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黛娜在他身体下面挣扎,他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以使她不会受到玻璃碎片的伤害,可与此同时也把她紧紧地扣在了地面。
  “缪西卡……”就在她扶着他站起来的时候,佐尔听见自己在对她说话,“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弹奏这首美妙的曲子。后来我把她当作人质……我还以为他们不会杀她,可他们却这么干了!”
  黛娜看着他,眼睛睁得老大,“不,住尔,他们没有。”她试着告诉他,“鲍伊曾经见过她——她还活着!那一定是个梦——”
  佐尔站直了身子离开她的身边,把自己的愤怒都倾泻在破碎的镜面上。
  “我没有记忆,”他断言,天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我是个机器人。我承认,艾迪的哥哥是我杀的。”
  他挥起右拳向镜面猛击,然后用左手拨开想拦阻自己的黛娜。他一次又一次地轮流挥动双拳,用力撞击着破碎的玻璃,最后他终于累得筋疲力尽,双手也变得血肉模糊。
  “我的天哪!”他哀号起来,“是洛波特统治者!他们一定完全把我控制住了!”
  黛娜靠在他的背部,两手抱住他的肩膀哭泣。
  佐尔鼻孔翕张,“只有一个办法才能打败他门——我必须毁掉我自己!”
  “不,”黛娜恳求他,“总会有别的办法……”
  她一眼看到镜面上滴落的鲜血,便拉过了他的双手。“你的手!”她倒吸一口气,掏出了自己的手绢缠在他的右手上,那只手伤得明显比左手厉害得多。“机器人是不会流血的,”她抽泣着对他说,“你是个人,佐尔。”
  “没有记忆的人?失去自己意志的人?”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对不起,黛娜。”过了一会儿,佐尔告诉她说,“我对你说了些非常恶毒的话……”
  “让我来帮助你吧。”她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佐尔把自己的额头印在她的额头上。

  过了不久,佐尔果断地朝着军部行进,快速走向罗尔夫·爱默森的办公室。黛娜给予他的帮助是非常珍贵的,但有些事情必须由他单独来完成。首先,他需要当下可以找到的关于洛波特统治者、他们的战斗堡垒以及生物遗传工程的每一点每一滴的资料,而爱默森就是惟一可以为他提供这些东西的人。
  他在办公室的门前停住了脚步,把要说的话重新组织了一遍。他抬起包扎过的手刚要敲门,却听见大门的另一端传来说话的声音。
  有一种力量使他停在那儿: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脸上毫无表情,眼睛和耳朵正以某种频率进行信号的调和录制。
  “伦纳德要我们现在就发起进攻,那是非常鲁莽的,将军。”佐尔听见罗谢尔说道,“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
  罗尔夫·爱默森的声音,“我知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大多数参谋人员都站在伦纳德那一边。我只能希望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本想让佐尔代表我们和他们进行谈判……不过,现在的事实却是,一场全面战争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就在爱默森和罗谢尔讨论总参谋部匆忙拟定的攻击计划的时候,佐尔站在门口偷听了几分钟,然后他转过身,全身僵直地步入走廊,他原来的念头已经被彻底抹去了。
  在走廊另一端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安吉洛·但丁正目送佐尔离去。这个中士紧紧抿着嘴唇,像是证实了什么东西似的点了点头。

  植入佐尔大脑的神经传感器正有条不紊地传输着视觉和听觉信号,旗舰内部的光晕球映出的图像使洛波特统治者们既感到不安又觉得十分欣喜。
  “请注意,这个克隆人的愤怒使我们对他的操纵受到了影响,”博卡兹评价道,他指的是佐尔对自己镜像的冲动反应,“这一点令人感到担忧。”
  “可即便如此”赛赞提出不同的意见,“我们利用克隆人的计划还是非常成功的——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爱默森和罗谢尔对攻击计划提出的交换意见正转化为数据向他们传输,这时,V字形大门的图像显得尤为清晰“不管怎么说,很有趣……这些微缩人还在继续阻挠了自己人制订的进攻我们洛波特堡垒的计划。”
  “我得说他们很有勇气。”达哥说道。
  赛赞朝延迟信号尚未完全消散的光晕球体斜了一眼。
  “对这些微缩人,我们只剩下一个简单的对策:消灭他们每一个人。消灭他们。”
  “消灭他们,”博卡兹也附和道。
  “消灭他们!”


第十六章
 
  “A-JAC机甲,好家伙!要知道这可是他妈的史前文化机甲!”

  ——摘自一个不知名的TASC飞行员的评价

  地球联合政府的旗帜在新纪元军事联邦参议院大楼的铜制穹顶上高高飘扬。在大楼内部,伦纳德最高指挥官正向地球联合政府的重要人物致辞,其中包括南十字军的各级军官(黛娜·斯特林和玛丽·克里斯托也在其中)、新闻界的代表,以及平民中的特权阶层,他们都坐在宽敞的参议院大厅里的高台上。在他身后的主席台上,坐着的是罗尔夫·爱默森将军、罗谢尔上校、鲁道尔夫上校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各位成员。
  “我们充分意识到许多人的异议,他们提出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率先对外星人舰队发动攻势是否明智。武装力量最高指挥部已针对这些看法作过详尽周全的考虑。但是现在,我们必须结束这场争论,我们要统一步调,竭诚合作。
  “史前史化工程师已经完成了第一批新式攻击型机甲,也就是A-JAC的交付。它们将构成第一波攻击的核心,你们的军团指挥官将会给你们每一个人委派各自的战斗任务。
  “我知道,今天这间大厅里所有战士都会痛苦地感受到这项任务的危险性,而且还会有一些人要和自己的信念背道而驰。但最高指挥部已经明确指出,我们现在有能力对敌人发起致命性的打击,如果面对这样的优势却无所作为,那就是承认失败!”
  除了某些身份特殊的总参谋部成员和莫兰主席手下官位摇摇欲坠的鹰派成员,并没有多少人对伦纳德的演讲表示浓厚的兴趣。
  爱默森和罗谢尔甚至没有鼓掌。他们断定伦纳德是个自大狂,这个进攻计划本身完全就是疯狂和愚蠢的。
  后来,狂热的新闻记者们拥在建筑物的前方,他们几乎快要把伦纳德银色的豪华防弹轿车给掀翻了。

  玛丽·克里斯托驾驶反重力悬浮摩托穿过人群停靠在黛娜身边,这时,第十五小队的中尉也启动了自己的摩托引擎。尽管这是好几个礼拜以来的第一次见面,但这两个女人还是很难融洽起来。
  “猜猜谁会被派作第一波攻击部队?”玛丽奚落道,她又较上了劲儿。接到医疗中心颁发的健康证书之后,她已重新投身部队并且回到了她的战术空军小队。
  “那只幸运的小鸟不就是你吗,玛丽?”黛娜用极为辛辣的口吻回击她,“你已经把自己的伤口舔好了,嗯?”黛娜始终就没有探视过她——自从希恩告诉她玛丽一直在寻找自己被击落的替罪羊之后。
  玛丽那双猫一般的眼睛中亮光一闪,“相信我,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告诉黛娜,“这辈子我还没觉得这么精神抖擞过。不过我认为,这次反重力悬浮战车部队是捞不着地面战斗任务了,真是糟糕。我猜想在我们起飞后,也许你会参加训练的——谁知道呢。”
  黛娜也道出了她的意见进行回击,“说实话,侍在地面上并不让我感到难过,”她用相当尖刻的口气说,“你手下的飞行员们会让你抓狂的。”
  玛丽发出吃吃的窃笑,“不会这么糟。这次,我们起码有个头脑清醒的指挥官。明白我的意思吗?”
  尽管强打笑颜,黛娜还是皱了皱眉。“哦,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她厉声对玛丽说道,“什么时候你才会明白那不是我的过错?”
  玛丽笑了,她感到很骄傲。“别担心,我原谅你了。”她说着开启推进器,去追赶离去的队友。“再见。”她回过头大声喊道。
  黛娜正要朝她做个下流的的诅咒手势,却想出个更好的主意。她伸出手正准备启动推进器,可不等她拧动开关,诺娃·萨特瑞就跟了过来。
  “请你长话短说,诺娃。”黛娜说道,“我得在十五分钟内见到佐尔,只要我一迟到他就会担心。”
  自从医疗中心的那次精彩表演之后,诺娃始终没有机会和她面对面地交谈。既然那件事已经被上级妥善处理,她也不想再来计较——不过她心里可不这么想。
  “我正要跟拿你谈谈有关佐尔的事情。”
  “怎么了?”黛娜摆出防御的架势。
  “你帮助他恢复了记忆,全球宪兵部队对此十分感激,但我们认为有些事情只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专业人士才能——”
  “不!”黛娜打断了她的话,“他是我的,而且我发过誓要帮助他。你引以为荣的专业人士也许会把他变成植物人,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的,我理解你的感受,黛娜,”诺娃把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我们要对受试者的潜意识作深入的探测。”诺娃朝她的记录本扫了一眼,就像照搬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一样,“我们调来了泽盖斯特博士——一位外星人个性移情①专家前往——”
  【① 在心理分析中,原先与一个人比如父母或子女相关的情感或欲望被无意地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尤指分析者。】
  黛娜用手捂住耳朵,“够了!这些心理学名称听得我头都疼了!”
  诺娃耸耸肩,“恐怕这件事已经不归你管了黛娜。现在他们任命我来监督佐尔的康复进程——”
  “除非你把我杀了再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诺娃!他需要的只不过是人类的一点点理解——而你缺的正是这个。离他远点!”边说着,黛娜拧动了油门,反重力悬浮息浮摩托打着转飞也似的离去,差点撞上一辆迎面驶来的巨型卡车。
  “黛娜!”GMP中尉在她身后叫喊着。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和客观判断力,诺娃自言自语道。

  “有时候我只能大声尖叫!”黛娜说着闯进了第十五小队的战备室。
  几个人手一抖,咖啡和茶溅了出来,棋子掉落在地上,透明的玻璃窗也在屋子的另一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出了什么事了,中尉?”安吉洛站起来问道。
  “没什么!”她咆哮着,“告诉我佐尔藏在哪儿就行了!”黛娜把怒气发泄到了鲍伊身上,“我想我告诉过你要把他看紧!”
  鲍伊退缩了一下,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还不等他向后躲闪,黛娜的拳头就已经伸到桌面上往他跟前用力砸了下来,“根本就没有一件事可以放心地托付给你!”
  “冷静点,中尉,”睡椅上的希恩平静地说,“那个病人很好,我们一直监视着他,你别那么紧张。”
  “那么,他在哪儿,希恩?”黛娜的语气平缓下来,但是话音里还带着点威胁的口吻。
  希恩干脆告诉她,“他马上就会回来的,”然后把她晾在一边。
  “我可没问你他来来去去的时间表,三等兵,”她双手按住臀部,朝他吼道,“我马上就要见到他!”
  “我想他更愿意让你等……”希恩暗示,这时她已经离开了屋子。
  战备室的门嘶地一声打开了,“告诉我他在哪儿!”
  “在男厕所——顺着这座楼一直往下走,右手第一个门就是。”
  黛椰发出愤恨的叫声,所有的人都迸发出抑制已久的笑声。
  “战争委员会给我们委派了什么任务没有?”路易下士问道,他希望借此改变一下话题。
  安吉洛两手环抱在胸前,“是啊,这一次我们是得到许可好好教训敌人,还是又窝在后方?”
  黛娜走到大伙中间,“嗯,你们真想知道,最高指挥官以超于常人的智慧做出了决定……”她故意吊起他们的胃口,“……让我们留往后方,这是必然的结果。”
  离开战备室之前,黛娜从希恩身边经过时朝他的腿上踢了一脚,他显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真是越来越单调乏味了。”希恩轻蔑地咕哝了一声。
  安吉洛双掌一合,“太过分了!做这种决定的蠢货该拉出去枪毙!”
  希恩把腿伸直,在桌子上架起两只脚踝:“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疯狂的主意。我告诉你们,最高指挥官一定是疯了,他知道发动正面攻势是没有希望成功的。”
  “诉诸蛮力在战略上是错误的。”路易补充道,他就在希恩的桌对面,“我们应当以智谋取胜……只有发展洛波特技术我们才有取胜的希望。”
  时间将会证明他是正确的,可现在安吉洛·但丁却不买他的账。
  “忘掉你那些机器吧!”他劝阻道,“如果让我们上阵杀敌,我们一定能把他们从天空中清除干净!”

  黛娜向战备室上层的阁楼走去,那是属于她个人的宿舍。刚才和玛丽以及诺娃会面的情形又在她的脑子里重演——不过这次她却由着自己的心思把见面的情形进行了改编。她说服自己,诺娃喋喋不休的一大通话显然是想把佐尔夺过去;至于玛丽,无疑她也想把那双贪婪的小手伸到他身上。自从她们俩和他见上面就这样——而这正是黛娜一直想要避免的。
  她径直走到屋子的另一头,打开梳妆台上的折叠三页镜,抓紧时间尽可能全方位审视自己的外表。她收紧腰腹,拍拍肚皮,还摆了几个时髦的姿势。她对镜中的形象很满意,的确没什么可挑剔的了,看来诺娃是没有机会把佑尔从她身边抢走的,而且那种冷血美人又怎么能跟黛娜身上热情洋溢的魅力相提并论呢。
  佐尔已经回到战备室。这时,安吉洛正和其他人高谈阔论,说他一旦得到机会对付外星敌人自己打算怎么做。他完全忽略了佐尔的到来,事实上他过去就经常这样不把佐尔的事放在心上。佐尔在屋子的另一头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想找几本杂志打发时间,却无法把精力集中在书本上,恰恰相反,他的精神似乎全都集中到了中士身上……
  然而黛娜的召唤打破了他所受的魔咒。“佐尔,到这儿来!”她在自己的宿舍里喊了一声。他在全小队的哄笑声中离开战备室,爬上了通往阁楼的梯子。
  当他进屋的时候,黛娜正站在梳妆台前自我陶醉,那三面各自独立的镜子照出的东西却吸引了他的目光。里面的黛娜,一个穿着红色衣服,另一个穿着绿包连裤装,还有一个却穿着雅致的老式礼服。然而,这个真实的黛娜身上穿的却是一套军服!
  佐尔倒吸一口冷气向后退了两步,感到自己又一次被拉到了全面回忆的边缘——就像漆黑的深渊前高耸的危崖。
  “黛娜……镜子,”他惊讶地抓住了她,嘶哑地说,“那是……三位一体!”他不知道这个名词从何而来,而且也根本无法做出解释。这时她转过身,用谜惑的表情对着他。“刚才镜子里出现了你的三个完全不同的影子。”他急切地告诉了她。
  她做了个鬼脸,“也许诺娃是对的,如果你已经开始出现幻觉,那倒是真的需要专业人士帮助的时候了——”
  “三位一体!”他打断了她的话,“它冲着我来了……”
  那是一个充满了缠绕缥缈的液态和气态物质的大厅,大厅中央出现了一个物体——它体型庞大,外形原始野蛮,而且不带有丝毫的生命气息……接着又有三个类似的房间出现了,它们的体积要小一些,和人类的体型比例比较相称,在每个房间里,所有的生物都长着同样的面孔……
  “三位一体……”他呻吟着,几乎失去了平衡,“它和三人小组的行动具有某种关联。”
  黛娜表面上似乎对他的痛苦完全不感兴趣、但实际上她却非常激动,佐尔提到了她、鲍伊以及路易在堡垒中见到的克隆人三人小组。她决定不让佐尔知道这些,她同时还要向诺娃证明,自己能像泽盖斯特博士一样处理好他的失忆症状。从现在开始,佐尔就以得到精心呵护和治疗。
  “可是,我一点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故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它听起来虽然挺怪,”但似乎又很重要。我想得向最高指挥部通报这个情况——就算他们认为我们俩全部疯了。”她赶忙补充了一句。

  在福克基地,数十艘巨型战斗巡洋舰排列整齐,准备以起飞的姿态进入发射场。玛丽·克里斯托中尉已经穿上了和角斗士装束颇为类似的战术空军护甲,命令她的TASC小队进入其中一艘战舰。随着飞行员们从她的身边跑过,玛丽把他们和记忆中的姓名一一作了核对。升降机载着他们降到发射场上,好几辆反重力悬浮运输车早就恭候在那里,要把他们送往最终的目的地。远处,还有不少兵员和机甲正从运输车向巡洋舰转移。
  管制员的声音通过PA系统系向外传播,对全体人员下达最后的指令:“在九号入口进行A-JAC机甲末期装卸作业的人员请注意:运输车负责军官,A-JAC机甲就位后立即发出信号……我们将在十分钟后发动进攻,现在开始倒数……所有飞行员注意了……”
  玛丽又把护甲上配备的计时器和管制员的时钟核对了一下,然后催促她的小队抓紧时闻,“快点,”她挥舞着手臂告诉大伙,“别停下!他们是不会等我们的!”
  她靠在观测台的栏杆上朝运输车队瞥了一眼,恰好看到诺德福上校的反重力悬浮吉普从下面开过。他一抬头也看见了她,还挥了挥手。
  “希望这批A-JAC机甲能够派得上用场!”他喊道。
  玛丽向他作了个OK的手势,告诉他别为这些事担心。“我只希望不要因为过于匆忙造成损失——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飞船!”
  “为我们能够剿灭更多的敌舰祈祷吧,中尉!”说着,他就驾车离去了。
  玛丽从栏杆上直起身子,她转过身去,却发现希恩就站在身边,脸上挂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嬉笑。
  “你好,三等兵:”玛丽轻蔑地说。
  “嗨,别那么生硬嘛。”希恩笑了。
  她用后背对着他,“你来这儿干什么,希恩?看来今天不太忙,毕竟第十五小队没有参加这次行动啊。”
  “嘿,别用这种口气说话,玛丽。”他有点生气了,“你让我痛苦极了,知道吗?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跟你道别,我很为你担心,我怕你看不出我的心思。”
  玛丽回头瞧了他一眼,“别以为跟你在屋顶坐了一晚上就能让我们扯上什么关系,希恩,”她警告他,“就我对你的信任度只够把你撂到一边儿去。”
  “飞船点火六分钟倒数,”塔台上的管制员向他们发布通告,“所有指挥员前往各自岗位报到……”
  一时间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希恩打破了沉默,“小心点,好吗?”
  玛丽严厉的目光终于软化下来,“我快要相信你是认真的……”
  “我,我是认真的。”他结结巴巴地说。
  升降机上的玛丽朝他抛了个飞吻。

  佐尔独自一人站在基地的另一处,那双扫描着那片区域的天蓝色眼睛正发送着视觉和听觉信号……他自己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
  在旗舰内部,三个洛波特统治者通过克隆人的双眼俯视着整座基地里的地球部队,他们布满褶皱的双手就放在史前文化罩上方,准备调遣舰只开始战斗。
  “这支新组建的舰队由单艘舰艇组成,这是他们斗胆向我们进犯以来队伍最庞大的一次。”博卡兹指出,但他低沉的浯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不过也没有什么期望。
  “他们派出的飞船越多,我们的胜利也越辉煌。”达哥说道。
  “一旦舰队被歼,他们的意志就随之破灭。”赛赞补充说。然而,光晕球中浮现的影像突然中断了。“出了什么问题?”他问其他两个人。
  博卡兹把他的手重新放置在史前文化罩上,但战斗巡洋舰即将发射的视频图像出现了杂波,最后彻底消散了。“有人在对克隆人进行干扰,”他解释说,“解除对他的控制……”

  黛娜向罗尔夫·爱默森汇报佐尔记忆恢复的最新情况,以期自己能够对他继续进行监管,然而,此时的这个外星人本人已经离开了军营。他突然被某种力量驱动,前往地球部队的发制场进行实地观察。他骑着反重力悬浮摩托一直开到了平原地带,挑选了一个靠近发射场而且便于观察现场所有活动的地点。从某种意义上看,他并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同样没有意识到安吉洛和黛娜也分别乘坐自己的反重力悬浮摩托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中士监视了一会儿,他在揣测佐尔下一步的行动,当他意识到这个外星人在呆呆地盯着战舰升空前的各项活功时,他终于决定进行干涉了。
  “你最这儿到底想要干吗,佐尔?”他问道,这句话似乎快把佐尔从睡梦中唤醒了。“这里属于禁区,再说,你现在也应该待在营房里才对。”
  “我只想更清楚地看看飞船升空的情形。”佐尔编了个理由,尽管他大脑的某一部分知道这并不是他真实的想法。
  安吉洛迅速朝四周望了望,视野里一个人都没有。安吉洛打算给他点教圳,不让这个四处乱逛的外星人再一次逃避惩罚。但丁恶狠狠地向前近了一步,却听见黛铘的声音从后边传了过来。
  “没关系,中士,我可以为他担保。”
  安吉洛瞪着佐尔,态度略微缓和了一些。黛娜从下面走上来,加入到他们中间,等她停住脚步的时候,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朝佐尔迅速扫了一眼,然后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中士。
  “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安吉洛?”她扬起下巴,向他问道。
  但丁迎上她的目光说:“没什么,中尉。”
  黛娜审慎地点点头,“是我许可佐尔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认为这对他记忆的恢复会有所帮助。”
  “或许还有别的 ”安吉洛说。
  佐尔看着他们俩,感到那股愤怒的情绪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伦纳德最高指挥官和他的参谋在地下掩体指挥中心观看舰队点火升空。黑漆漆的装甲战斗巡洋舰如同《圣经》中的海兽开始运动,它们从平坦的基地升起,就像一群露出海面的鲸鱼。
  “瞧它们!”伦纳德感叹道,他的眼睛几乎都要贴到显示屏上了,“我们怎么可能吃败仗呢?”

  地球攻击部队和洛波特统治者舰队的相对位置示意图在旗舰指挥中心的卵形显示屏上显示出来。
  “啊,他们来了,”博卡兹说道,“就像他们的谚语中所说的——飞蛾扑火。”
  “在他们当中就没有人看出这是个愚蠢的举动吗?”达哥文构思着措辞。
  “我去召集防御部队。”赛赞说。
  然而博卡兹却叫他不要为此事费心,“用不着其他的飞船出马,一艘战舰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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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在黛娜·斯特林对埋葬SDF-1号的土丘进行探险之后,(地球上的)人类已经观察到了奥普特拉星球生命模式的三种独立形态,但他们仍然没有辩认出自己所看到东西:林明美曾经见过凯龙吞食生命之花的枯叶,希恩·菲利普斯甚至亲自采摘过那棵树上的果实,黛娜·斯特林也见到了这种植物盛开鲜花的情形。
  真正的宝藏原来始终都埋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而所有以史前文化为中心的阴谋根源——就是生命之花本身!……现在只剩下了一种生命形态了,然而人类也许只有眼睁睁地等待因维德人来探询。只要想到这里,人们就会脱口而出:因维德人就是最后的终结者。

  ——玛丽亚·巴特雷,《生命之花:超越史前文化之旅》

  伦纳德指挥官的进攻计划异常简洁明了(“头脑简单”,罗尔夫·爱默森将会做出这样的评价):用超过五十艘战斗巡洋舰组成的地球进攻舰队正面打击敌人的六艘铲形外星堡垒,同时派出新式的A—JAC机甲迷惑敌人,然后单纯依靠更为强大的火力把它们压制住。诺多夫上校负责指导第一波攻击,克拉克上将和沙拉姆上将则带领后续部队继续扩大战果。
  整个计划安排毫见战术可言,没有侧翼配合或是牵制性行动,也没有考虑突发事件可能导致的挫败。
  伦纳德对挂上“先发制人”的标签十分乐观(但也相当不切实际),安吉洛·但丁对佐尔负有敌方间谍身份的怀疑根本无需纳入这次计划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不用借助克隆人的眼睛,洛波特统治者都能看到朝他们打来的是怎样的一支部队,因此他们事无巨细地作好了十二分的准备。

  在距离外星堡垒①一百英里的地方,诺多夫下达了开火的命令。毁灭的光束洪流从巡洋舰的激光炮口宣泄而出,它们像许许多多散发着能量的小型金色太阳般朝目标飞去。然而,敌人的防御护盾完全吸收了这些能量,并显示出可以承载更多打击的能力。至于带着长角和圆锥物体的堡垒,它们不但毫发无伤,甚至没有被擦破一点外皮。
  【①它们仍在赤道上方约四万七千英里的地球同步轨道上保持相同的位置。】
  尽管诺多夫对第一波攻击取得的成效心知肚明,他还是命令自己的部队保持航向继续射击,哪怕这意着让自己的战舰进入敌舰的近距离射程。诺多夫和伦纳德指挥官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也是一个纸上谈兵的技术军官。他对南十字军中大多数智者的反对和警告不屑一顾。尽管第十五小队深入外星人旗舰的侦察行动现在也被纳入洛波特统治者默许的战略构想范围进行重新评价,他仍然拒绝接受敌人的堡垒无法攻破这一事实。
  在不足二十五英里的距离内,参与第一波攻击的战斗巡洋舰开始了第二次齐射,但这一次,毁灭的光束没有被敌舰吸收:它们混杂在敌人堡垒积蓄的无法估算的能量当中,并且一同反射出来。蓝白色的光束像触须一样从打头的堡垒内部延展出来,和一艘战斗巡洋舰展开了搏斗,粗野地刺穿了装甲船壳上的薄弱点。飞船上的士兵们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这道力量击中,他们不是在席卷飞船的上千个火焰风暴中被烧成灰烬,就是在撕裂洞穿的船体中被泄漏的空气旋转着抛入了死亡的真空。

  在诺多夫所在飞船上的A—JAC机甲发射舱内,玛丽·克里斯托听见了007号飞船残余的船员惨死在太空的噩耗。她已经完成了直升机起飞前的检查,但现在,她离开自己的位置,跑向了右舷的一座炮塔。她夸张地把炮位上的射手一脚踢开,要亲自对付敌人。她有几个好朋友就在那艘被炸得粉碎的飞船上面,她绝不允许杀人凶手逃脱惩罚。
  坐在炮塔座上的玛丽迅速摘下头盔,扣上嵌着武器传感器的瞄准帽。随着计算机生成的图像在头盔的虚拟座舱内闪现,她立刻明白了第一波攻击没能打伤敌人旗舰的原因:诺多夫和其他指挥官全然没有看过情报分析中提到的堡垒薄弱环节,朝这些弱点中的任何一个集中火力射击就能够巧妙地破坏护盾的能量吸收机能,并且让脉冲波刺穿它的船壳。
  玛丽和这些大家伙有过近距离接触,因此她对飞船的表面细节也记忆犹新。事实上,在最近一次住院期间(当然,看健美杂志的时间除外),除了一再回忆堡垒的“地形”之外,她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进入射程了,她觉得就像坐在自己的摇石战斗机里,她可以准确无误地把炮火射中她想攻击的任何地方。
  “啊哈!找到你了!”当那一处软肋出现在火炮的矩形瞄准镜中的时候,她大声喊了出来。玛丽双手用力,像扣动扳机一样把手闸拉到了底,朝敌人的旗舰倾泄了整整十秒钟的等离子火焰,在击中敌人之前她就预见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在旗舰的指挥中心,三个洛波特统治者对一艘堡垒的屏障系统遭到破坏的消息几乎无动于衷。通过吸收地球的战斗巡洋舰发射的能量束,他们就可以在不动用自己的等离子储备的情况下,将武器系统的能量分流到堡垒的防御护盾和自我修复系统中去。
  还不等玛丽在屏障系统打出的破洞继续扩大到足以撕裂船体,一个新的金属块就滑到了那片区域,封住了破口。
  达哥建议说,他们根本用不着向地球人开火,最好是让地球人先碰个头破血流乱成一团,用徒劳的举动挫败他们的士气。
  但博卡兹却想看到实实在在的战果。
  堡垒回击了,它又击毁了两艘战斗巡洋舰。

  黛娜和佐尔把反重力悬浮摩托留在基地,徒步走过一片草地来到高处俯瞰着纪念城。黛铘已经让但丁回去替地代管整个小队,她没有理会他的提醒,因为陆军战术装甲部队井没有直接介入战斗,他们只不过处于战备状态;不过他也没有指望她会放弃她那个宝贝计划返回营房。中士之所以没有大费周折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者向斯特林的上级汇报),惟一原因就是他觉得少了这个外星人在附近碍事反倒更好——他宁愿让佐尔和黛娜一同离去。
  黛娜被佐尔不久前提到的“三位一体”所鼓舞,这会儿她想采用一种带高风险的手段对他进行治疗。他们边走边谈,她非常想把自己的过去一股脑儿地告诉他,那一定会帮助他更好地恢复记忆。当然,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她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在发生激烈的冲突:从一方面说,佐尔的回忆可能是解开洛波特统治者的秘密的钥匙以及为地球提供有效的防御资料的关键,也许正如爱默森所希望的那样,能够促成地球和敌人达成某种协议;但在另一方面,黛娜倒更喜欢这个没有过去的佐尔陪在她身边,她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为这个空空的脑袋填入新的记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培养和哺一个新人。与此同时,她对佐尔的感情也日渐加深,不再像过去那样单纯了。
  他们来到了平坦的绿地,毫无生气的峭壁和页岩有三面已经向下塌陷,剩下那面正对着数千英尺下方的那座城市。此情此景,黛娜惟有做到尽量不去回忆乔治·沙利文和她在这里度过的短暂时光。
  尽管并非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但是天很蓝,空气也一反常态地暖和,尤其是处在这样的高度。
  佐尔一定也想起了什么,因为他说自己难以相信竟然有一场大战正在进行。
  “这里是多么平和宁静啊,”他们一边走着,她告诉他,“每当来到这里,我总会想起自己的家乡……还有远方的亲朋好友。”
  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在哪儿长大的呢,她默默地思考。毫无疑问,这要比爱默森农场的故事以及她和鲍伊充满田园气息的童年更能引起他的兴趣——直到她上了军校,随着爱默森得到将军的任命,他们也从新丹佛城迁到了纪念城。
  但佐尔并没有询问那个地方的细节;恰恰相反,他笑着说:“亲朋好友当中包括你的男朋友?”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怪异,过了一会儿,她才断定他是拿她开玩笑。她故意卖了点关子,“不,还算不上有男朋友……”
  他们俯视着整座城市,佐尔在茂盛的草地上坐了下来,他被眼前的景像啦深深吸引住了,“我希望能够回忆起自己的故乡。”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渴望,“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
  “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她说,“你该想着如何建设一个新的家园……”
  佐尔揪下一根长条形的草,心不在焉地把它的一头叼在嘴里。“不,”他告诉她,“没那么简单。没有过去也就没有家——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可每一天你都能想起一点一过去的事情。”她显得很热情。
  “是的,”他犹豫着承认了,“我的确想起了和三位一体以及缪西卡有关的几件事情……可我大多回的是死亡和毁灭这样可怕的镜头;我知道敌人发动进攻的时候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有种感觉,巨人们在那里保护着我①……但后来,我所能回忆起的就是流血和毁灭。”佐尔用掌根按住他的太阳穴,“我想知道那次进攻是在哪儿发生,以及为什么发生,可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① 详情请参见《太空堡垒》第一部《麦克罗斯传奇·序章》。】
  “别逼自己,佐尔,”
  “还有那些奇怪的土丘,在我昏倒以前诺娃让我看了它一眼……”
  “土丘?”黛娜突然说,“这个你可没告诉我!”
  “那是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当时我还在GMP总部。”
  突然、黛娜闪过了一个念头:土丘,当然了!佐尔曾经到过那里,但鲍伊这个人并没有唤起他的回忆①,尽管没有充分的理由断定那儿个土丘能对他起到多大作用,但它还是值得一试。
  【①佐尔曾在土丘附近抓住过鲍伊。】
  黛娜站了起来,她拉着佐尔的手开始奔跑。

  附近有一个奇怪的动物从茂盛的草丛探出头来。从远处看,它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一只毛发杂乱的小狗。不过凑近瞧,它们之间倒是有不少的差别:在牧羊犬般的额头后边多了两只凸起的角,而且它的脚就像柔软的松饼,至于那双眼睛根本就和地球的生物毫无相同之处。
  这个小动物摆了个姿势,那是不信任的表示。它认出了它过去的女性朋友,但另一个人却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力:那正是把它从家乡带走的人。
  这个小家伙差点儿就朝那人跑去,出于本能,它想要让他带自己回家。然而,它只是在远处小心翼翼地跟着这两个人。

  诺多夫改变了他的看法。
  “三分之一的战斗舰只和接近一半的运输船都被击毁了,”他向战情室汇报,“他们把我们的舰队撕成了碎片!长官,现在已经不可能继续保持战斗阵型。我建议立即撤退。”
  “胡说八道,”伦纳德冲着远程麦克风说道,“你为什么不把A—JAC机甲投入战斗和敌人对抗,上校?”
  “我们奋力拼杀才活到了州在,”诺多夫顶了回去,“长官,”他用更强硬的语气继续说道,“敌人很有规律地把我们那些最大型的战斗巡洋舰挨个消灭,我并不认为直升机可以——”
  “上校,这件事该由我来决定。执行你的命令,派出A—JAC机甲!”

  黛娜觉得鲍伊应该到场,于是在前往那里——她和佐尔第一次四目相对的地方之前,她和外星人回到了第十五小队的营房,把鲍伊从战备室里揪了出来,而鲍伊本人也曾在那儿被敌人俘虏——SDF-1号的埋骨之地。
  这一次,安吉洛·但丁也设有表示抗议,这三个人的同时离去使他感到十分高兴,他们全都是小队的累赘。这会儿,中士开始自言自语,盘算着是否该给希恩还有其他几个小队成员也卜卜卦。可当他在心里排列好不合格者名单后才发现,除了一个人,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所有成员通通都过关了——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此时此刻,治疗专家、她的助手以及他们的病人启动了反重力悬浮摩托,沿着山脊的顶部穿过纪念城,来到了曾经和它毗邻的姐妹城市——麦克罗斯城。现在,真正意义上的道路已经没有了,但它的残迹还遗留在那里,反重力悬浮摩托使他们轻而易举地攀上了周围的荒郊野岭和发生过崩塌的区域——在这里,自然和人为的痕迹并存。
  尽管这个地方既没人巡逻也没人监督,但从理论上说,麦克罗斯城仍然属于禁区,无论对普通市民还是南十字军的士兵都是如此。众所周知,SDF-1号,SDF-2号和凯龙及其伴侣阿卓妮娅指挥的天顶星战舰在此进行了最后决战,使这片土地具有了强烈的放射性。这个地方目前是否还属于最高机密范畴,这个问题只有詹德博士或是极少数科学家——这些人曾经在太空堡垒上服过役,但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加入朗、亨特和爱德华前往泰洛星的远征队——能够回答。无论如何,最高指挥部不希望有任何人在此处闲逛:虽然大多数可以利用的机械和洛波特技术的精华都已从飞船上抢救起来了,但朗曾经下达过严格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弄乱这个地方。从此以后,这些士兵就处于双重威慑的保护之下。
  湖水早已干涸,现在湖床上已经生长着大量各种各样的植物和动物,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东非恩格龙格鲁火山口①特殊的生态环境。这片区域的中心是三个平顶的土丘,四周十分陡峭,底部圆周要比顶部的宽阔,土丘上覆盖的各种植物把它们包裹得严严实实,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① 在坦谁尼亚境内。】
  黛娜一行三人隔着一段距离在土丘前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瞥了佐尔一眼,想看看他身上是否显示出了对此感到熟悉的征兆,或是能够回忆起什么,但她却感到佐尔流露出一种迷惘甚至受到惊吓的神色。
  “好啦,还记得你一再梦见的‘军事基地’吗——就是受到攻击的那个?”黛娜开了个话题,“在我看来很可能就是它。鲍伊和我曾在这儿见到你,佐尔——就在这个地方,我们和你以及你手下的生化机器人打了一仗!”黛娜的目光中带有几分歉意。“以前我不想把这个告诉你,因为诺娃坚待认为我不应该在你脑子里植入过去的记忆……但这个地方非常重要,其实你在这里抓住了鲍伊,佐尔。你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吗?”
  佐尔看了看鲍伊,并在他身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却没有什么效果。佐尔抿紧嘴唇摇了摇头。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可怕的战斗,”鲍伊补充道,“敌对的双方是地球军队和天顶星人的残余部队——那是一支被你们的主子派到这里的军队,他们认定某种东西落到了我们手里并且要把它夺回来——直到现在他们还认为我们拥有它。”鲍伊指了指那三个土丘。“在其中一个土丘下面埋着一艘可能是从你的故乡——一颗被叫做泰洛的星球送往地球的飞船,是由一个叫做佐尔的人干的。”
  佐尔一言不发地听着,就像一只能听懂人语的野兽:他知道这些话的涵义,但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我父亲的姐姐,我的姑妈,就死在这里,”鲍伊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发颤,“她叫克劳蒂娅·格兰特。”
  “我对此感到遗憾,”佐尔回答,“可你们认为洛波特统治者不顾一切地想要夺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问他们。
  黛娜说话了,她先耸了耸肩,简要地介绍了她所知道的有限情况,“某种类似发生器的东西。它和史前文化有关——那是一种可以驱动机甲并且让变形战斗机改变形态的能量。”
  “是结构变形,”佐尔说,有些话几乎都滑到了嘴边。他茫然地咬住了下嘴唇,“史前文化……”他小心地说,“我不知道……它看起来的确很熟悉,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既然都到了这儿,我们就四处转转吧。”黛娜提议,“也许我们会找到什么东西帮助你恢复记忆。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她想了想又添上一句。
  “当然愿意。”佐尔向她重新做了保证,在反重力悬浮摩托的座椅上挺直了身子。“我去探探左边这个土丘。”
  “那我就去右边那个。”鲍伊急切地说。
  黛娜笑了笑,加大摩托车的油门,“好。我们开始行动!”
  佐尔和鲍伊驾车离去了,她则朝中间这个土丘驶来,它的顶部较另外两个更大一些。和那两个一样,这个土丘带着相同的魔力气息和挥之不去的阴冷,斜坡的缝隙中也生长着一样茂盛的灌木丛、矮树丛和草丛。
  传粉兽在远处望见了她,便朝着同一个土丘跑去。

  她没有找到通往土丘内部的道路,便打算加大油门从斜坡底部冲到土丘顶上看一看。但在此之前,她决定再绕着它转上一两圈看看能发现什么。就在一个圈子即将兜完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像是一个洞穴的入口,很大,很黑,而且布满了毒牙般的钟乳石沉积物。她召唤鲍伊和佐尔过来和她会合,片刻之后他们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他们下了反重力悬浮摩托,一边开路,一边钻进了洞口。他们攀过岩石,分开带刺的植物,从土丘底部的倾斜地带往前进,鲍伊勇敢地迈进山洞,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等待自己的眼睛适应这里的黑暗。
  “看来这里四通八达。”他告诉佐尔和黛娜。
  他们跟了进去,甚至连佐尔也有几分疑惧。“大家小心点,”他告诉黛娜,“我们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我什么时候不小心过?”她笑着跳过入口处的一块大石头钻了进来,从鲍伊的身边走过去。
  土丘开口的一侧并不是完全天然的景观,它显然是被人挖掘出来的。黛娜不禁开始猜测十五年前是否有盗贼光顾过这里。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黑暗向前移动,竖起耳朵倾听远处传来的声音。
  “这里简直像个坟基——就差几个木乃伊了。”鲍伊说道。
  “闭嘴,”黛娜告诉他,“我已经被吓得够呛了。”
  他们越走越深,事情的真相立刻就昭示在他们面前:尽管洞穴的顶部(大约有二十码高)和洞壁上的确依附着不少有机物质,但这个洞穴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事实上他们正位于一条巨大的走廊当中。暴露在外表的面板和电路,锈迹斑斑的结构部件和舱壁都证实了这一点。
  但黛娜很快就发现,走廊里还有其他生物存在。
  一群蝙蝠出其不意地从暗处向他们飞来,黛娜尖叫着跳了起来,紧紧地扑到佐尔的臂弯里,但她立刻就为自己暴露出来的软弱感到后悔。
  她的手指触到了他的嘴唇,她感觉到他在笑,她越发愤怒了。
  佐尔笑了笑,坚持继续向前行走。
  他们沿着一条弧度不是很大的拱形走廊前行,几个人又走了十五分钟。这时,在他们前方出现了亮光——就像一道悬在半空的单片集成电路发出的条状光线,然而那却是走廊侧壁上一条狭窄的入口,土丘深处的光线就是通过这道狭小的入口投射出来的。
  佐尔主动提出到前方探路,就像他真的接近了某种能够让他回想起自己的本体和过去的证据一般。从他对各条走廊的感觉上看,似乎他熟悉这个地方。尽管此处和他脑子绘出的蓝图不尽相同,但却依然熟谙。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认识这个地方,如同一个人熟悉自己的家一样。
  开口大得足以容纳一个人侧身进入,但他必须把肩膀紧紧靠在墙壁上。这一定是条通风井或是某种不对行人开放的通道。
  黛娜和鲍伊紧紧地跟在后头。“你看得见前面吗?”黛娜问佐尔,“我们快到出口了吗?”
  “再往前走一段……”他告诉她。
  突然,他们越过这段裂口进入了一间巨大的舱室。在他们下方是一个挖掘形成的大坑,大约在十年或是更早的时候,土丘的顶部就已经塌陷,粗糙的石阶被切割成沙尘和碎块,散布得到处都是。一束束阳光从上端的裂口照射下来,投在飞船外壳表层以及缠绕着藤藤蔓和花骨朵儿的树丛上。
  那个大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坑底容纳着一种黏稠的有机液体,“锅”底还不停地冒着气泡。奇怪的是,液体中却整齐地生长着某种来自地球之外的绿色植物,脆弱的蓓蕾正在绽放,他们看见这些花朵呈三瓣形。
  在他们上方,亮光、迷雾以及这些植物所释放出的生物能构成了一个类似能量线圈的聚合物。
  “这个地方真让人不可思议,”黛娜说,“它们随着能量在脉动着……这些植物……它们到底是什么?”
  “就像一间温室。”鲍伊猜测道。
  三个人费力地沿着粗糙的石级走了下来,来到盛满溶液的大“锅”边缘。那些植物摇曳着,仿佛被一种只有它们自己才能感触到的风吹动。而且它们似乎在相互交谈,然后合奏出一支乐曲,把这几个凡人包容其中。
  受到内心的驱使,黛娜把手伸向其中一朵鲜花,眼看就要触摸到花瓣上天鹅绒般柔软的表面……
  “不,别碰它!”佐尔喊道。
  但已经太迟了。那朵花似乎在半道上就迎了过去,朝黛娜的手依附而来。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但佐尔的叫喊使她感到震惊,于是她迅逮把手缩了回来。
  鲍伊被吓了一跳,“这种植物能对你产生感知,黛娜!你看见它在朝你移动吗?”
  佐尔被这种情形惊呆了,他站在那里,被一束束的亮光催眠,有些东西又在他的记忆边缘显现出来。
  “是三位一体!……”他突然说道,“瞧那些花——每三朵就形成一组!——三个人的行动完全保持一致!我又一次看到了梦中见到的东西。”
  黛娜试着要从他饱受痛苦的记忆中诱导出更多的东西。“那么它们之间又存在什么关联呢?”
  “你认为这些植物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想要得到的东西吗?”鲍伊问道。
  佐尔摇了摇头,蜷紧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些花和它们原来的形态并不一样。这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变种,它们需要从某个源头吸收不可思议的能量。它们一定是新的生命形式,和我们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
  黛娜转过身又瞧了瞧那口“锅”,她看着不住翻腾的植物,倾听美丽妖娆的歌声……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她小心翼地说道:
  佐尔也表示赞同,“我也小喜欢,”他告诉她,“我感到这个洞穴充满了由植物所散发出来的巨大能量,这些植物好像在呼唤……想要和远处的什么东西取得联系。我的过去就埋藏在这里,可是我又如何能指望别人相信这一切?”
  “我们可以把最高指挥官带到这儿来,限他亲眼看看——这样他就会相信你了!”
  “哦,太棒了!”鲍伊喊道,“你能想到他会说什么吗——‘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关于花和能量散发这类胡言乱语吗?’……他一定会这样说的!他会以为我们都疯J了,黛娜。”
  黛娜深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佐尔的手。

  爱默森将军和罗谢尔上校一言不发地坐在战情室里。无论是人员还是机甲,这次攻击都被证实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几十艘战斗巡洋舰被击毁,此外迁还有难以计数的A-JAC机甲,最高指挥官曾在它们身上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和希望。
  诺娃·萨特瑞正和他们两人在一起,她主动跑去倒些咖啡,就在她带着两个热气腾腾的杯子回来的时候,地面基地的通讯系统向他们报告收到了斯特林中尉发来的信号。爱默森叫技术员把信号接到指挥台,黛娜的脸很快就出现在显示屏上。
  “首先,长官……我完全明白自己违背了命令。”
  “那么,还有什么新的情况?”站在将军的背后的诺娃问道。
  黛娜接过话头回答说:“对不起,诺娃,不过刚才我带着佐尔去了一趟SDF-1号的遗址。将军,请您不要因此生我们的气。”
  爱默森只是哼了一声,他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不过,他自己却有一条有趣的消息——也许那是整场战斗中惟一的好消息。
  “中尉,”他说话了,“我刚从玛丽·克里斯托那里收到一条信息。她正在和敌人短兵相接,她亲眼看到的情况似乎证实了你提出的关于外星人三位一体的行为模式理论。”
  “我可不敢居功,长官。那是佐尔想到的。玛丽她还好吗?”
  “我们的损失非常惨重,简直是一场灾难……不过我已经收到克里斯托中尉安全返回的报告。她和第一波攻击舰队已经彻底与敌人脱离了接触,现在正撤往月球的阴暗面。然而,遗憾的是,这次进攻吃了败仗。”

  在UEG总部的另一处,伦纳德正在接收最新的战况。
  “最高指挥官,”从显示屏前走来一名技术员向他报告,“第一波攻击舰群陷入了混乱。”
  “既如此,还得出动更多的后备兵力。”伦纳德咆哮着。
  “长官……”
  “动员第二波攻击部队,命令他们和第一波舰群当中还能够运作的残余舰只会合,准备向敌人发动联合进攻。”
  技术员满脸弧疑,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再发动一次正面进攻吗,最高指挥官?”
  伦纳德抬起肥厚的手掌摸了摸溜光锃亮的脑门,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写着爱书吧,但我保证绝对不是那个啥爱书吧录入的,因为我有最初的pdf版和电子版,为了省事,所以才找了个txt,至于谁是最初的分享者,这恐怕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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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

10000
dqwanghe00 騎士
好老的书啊 话说还是美版的 不过上部已经看了 还是要坚持看完啊

15 年前 0 回復

vanitylair 平民
经典哪!!!!!!!!!!!!!!!
感谢楼主!!!!!!!!!!!
感谢作者!!!!!!!!!

16 年前 0 回復

humingqi 子爵
今年要从N3冲到N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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