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谁呢?]太空堡垒第二部——南十字军(下)


虽然写着爱书吧,但我保证绝对不是那个啥爱书吧录入的,爱书吧不过是个转载站,而我保证它没有授权!因为我有最初的pdf版和电子版,为了省事,所以才找了个txt,至于谁是最初的分享者,这恐怕太难说了。反正你找不到!!!与许多人不同,这是个真正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般的伟人! 好人啊!做好事不留名!!!

如果有人说出最初录入的人是谁,并给出证据的话,我就删了它,毕竟没授权吗。


第三部 最终梦魇 第一章
 
  在第一次洛波特战争中,许多女性就时常处在战斗的第一线,她们勇敢而又出色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尽管她们中有许多人在敌人的进攻下壮烈牺牲,但军方始终坚持把她们划定为所谓的“非战斗人员”,并设置了种种限制。
  到了第二次洛波特战争,随着地球上资源的衰竭和第一次洛波特战争造成的人口锐减,纯粹的必要性和理性终于战胜了延续已久的、将那些有能力又志愿上前线的女性排除在外的性别歧视。
  然而,来自洛被特统治者的冲击很快就把地球击倒在(拳击台的)围栏上。面临外星人的第二次入侵,如果南十字军失去它一半的战斗力又会造成怎样的结局呢?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思考是十分有意义的。
  幸运的是,这样的事件并没有发生。
  ——贝蒂·哥利尔,《后女权运动与洛波特战争》
  就像昨天正视敌人的枪口一样,玛丽·克里斯托中尉故意面对着摄像机。
  她强打精神赶跑了骨子里的疲倦、战斗的伤痛以及对背水一战的糟糕局势的失望,但是即使依靠月球上微弱的重力,也丝毫没能起到缓解的作用。她坚持要清晰准确地完成这份报告,不辜负他们对战术装甲太空部队战斗机王牌飞行员和TASC部队引以自豪的黑狮小队队长的期望……
  也许在这之后,她可以瘫下来睡上几分钟。她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过睡眠。
  全体出动摧毁洛波特统治者入侵舰队的战略以惨败收场,现在梦已经醒了,玛丽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整个指挥链条已经同地球派出的打击部队本身一样,被打得千疮百孔。
  伯克上将已经阵亡——在蓝色生化机器人将进攻部队的旗舰切成碎片的时候,他被爆炸的冲击力压成了鲜血淋漓的肉酱。他的副手雷斯将军正躺在床上,全身皮肤的百分之九十被严重烧伤,目前还在生死线上挣扎徘徊。
  高级军官当中还有一名肩膀上挂着一颗将星的参谋在发号施令,但事实上他却没有任何战斗经验。有传闻说,迫于压力,他让其他人在幕后对他进行遥控。在生化机器人部队的进攻下难以置信地突围成功,以及摧毁飞船机库甲板的大爆炸,这些功绩使得玛丽成为飞行大队实际意义上的指挥官。
  她继续向地球南十字军司令部汇报行动结束后的情况。
  “以下是我们残余的飞船数量:战斗巡洋舰一艘,护航驱逐二艘,后卫补给舰一艘,这些舰只都严重受损。”她一面说,一面睁大了眼睛望着光学镜头的深处。“此外还有二十三架变形战斗机、十二架A-JAC机甲,以及多种小型侦察机和监控舰只。根据最新的统计汇总,我们还有一千一百一十六人幸存,其中八百五十七人可以参加战斗。”
  我们的兵员已经不足九百人了!天哪!她把咯到脖子的战斗护甲衣领密封环拽了拽。她已记不起上一次脱下这身合金铠甲真正休息那阵子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在地球上吧,但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敌人母舰和攻击艇、生化机器人等战斗机甲已经完成了部署,攻击部队不可能重返地球。由于我们与自由号太空站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因此,我们只能被迫藏身于月球的ALUCE基地。我们正马不停蹄地努力修筑工事来防范敌人的进攻,主修理设施和生命维持系统也正在施工,平民已处于军方的严密监控之下。”
  听起来真是干脆,而且那么的易如反掌,她想道,然后又把目光集中在记事卡片上。尽管和灾难只有一纸之隔,但从表面上看,局势似乎还都处于控制之中。尽管剩下的这群男男女女都已疲惫不堪,战斗机甲也是伤痕累累,但他们似乎还是一群能征善战的勇士。似乎这次的攻击并不是最愚蠢的举动、最糟糕的烂摊子和她所见过最可怕的屠杀。
  随着僵硬的上唇读出的报告被录制下来,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骗子,但上头就是要求她这么做。她甚至怀疑地球上南十字军司令部的头头是否能够区分出二者的不同——如果那个夸夸其谈、性格暴躁的白痴——伦纳德最高指挥官还能略微看清自己亲手造成了多么悲惨的痛苦和伤亡的话。
  她猛地刹住这个方向的思路,意识到现在就算为自己的长官感到痛心疾首也于事无补。
  “从其他打击部队调来的医护人员和自愿者正在ALUCE基地医疗中心照料伤员。但这里的医疗没施非常简陋,我已经得到命令,请求允许我们实施一项特殊行动,把伤势最严重的兵员送回地球。”
  她应该再说些什么?只要是人都会涌起一股冲动,把自己所看到的人间地狱告诉那些肥头大耳、成天坐在转椅上的该死的家伙们。她渴望地球联合政府委员会以渎职罪法办伦纳德和他那帮参谋,但在此之前,她还希望看见真正有能力的人,比方说爱默森将军这样的人率先向他们发难。她在心里强压住种想法,告诉自己那根本没有用,如果情势需要,她只能把作为民用设施的ALUCE——高级月球化学工程站作为最后的立足点,召集起VT战斗机和其他各类机甲突出重围。
  算了吧,开枪和敬礼,那才是士兵的职责。也许会发生奇迹,自称洛波特统治者的神秘外星人可能会暂时放过ALUCE和这支攻击部队。如果人类能得到几天喘息之机再重开战事,就会极大地改善这里的局势。不过玛丽对此并不抱以希望。
  “以上就是当前的局势汇报,玛丽·克里斯托中尉向指挥官报告,完毕。”她干净利落地敬了个礼,她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讥讽地笑了笑。
  摄像师说:“我们会把它进行转录,然后立刻把信号送走,长官。”她取走了录制有玛丽所作的军情汇报的卡带。
  洛波特统治者在干扰人类被迫采用的频率跳转通讯策略方面取得了越来越多的进展,为防止敌人的干扰,这份报告将提升到以毫秒为单位的信息振频来传递,成功发送的希望还是较大的。
  可他们收到汇报以后会怎样呢?玛丽想道。也许我们可以悄悄将一船的伤员送回去,但对剩下的人来说,回家的路就已经断绝了。
  在南十字军司令部,伦纳德最高指挥官正在研究那份卡带。
  除了快结束时略微翘了翘嘴角,这个满面烟尘目光空洞的年轻女中尉一直都是毫无表情地列举着这次惨败的各项事实和数据。
  “嗯。”罗谢尔上校关掉卡带播放器的时候,他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是在八个小时以前从ALUCE收到这份传送信号的,长官。”罗谢尔告诉他,“到目前为止,再没有其他信号穿过敌人的频带阻塞传到这里,看来他们已经破解了我们的频率跳转技术。解码人员正在想办法接收新的信号,但在目前,这是我们期盼已久的从获胜的攻击部队收到的唯一信息。”
  伦纳德缓缓点了点头,看着巨大的灰色屏幕。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坐在罗尔夫·爱默森少将对面的椅子上,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会议桌。
  “那么,爱默森!你有什么高见?”伦纳德挥起失去血色、肌肉松弛而且布满斑点的拳头——它足有水壶那么大——朝锃亮的橡木桌子猛力拍击瓶,“不管怎么说,看来我们这次小小的攻击行动还没有一败涂地,嗯?”
  屋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众所周知,爱默森一开始就反对这项疯狂的打击计划,但没有人喜欢夹在最高指挥官和他的国防部参谋长中间。玛丽·克里斯托报送伤亡情况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见爱默森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严峻。
  此刻,爱默森正看着会议桌后头的伦纳德,不止一个参谋军官想下注赌一赌这两个人之间的搏斗谁将获胜。伦纳德的块头虽然大,但他身上尽是没有用处的赘肉,以至于他的肌肉到底用多少倒成了一个问题;而他的对手爱默森却是一个严厉、直率的人,他体重居中,有着一副拳击手的体格,而且他手下的男女参谋中很少有人能在韧性训练或是长途拉练中跟得上他。
  没有一败涂地?爱默森问自己,天哪,这个人眼中的“失败”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他是一个恪守誓言的人。在上一代人中间,许多军官背弃了他们的誓言,为贪婪的政客服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曾在现已灭亡的美国显赫一时——进而导致了全球内战的爆发。所有宣誓加入南十字军的男人和女人都知道这些往事,他们也十分清楚,严格遵守誓言是他们的义务。
  爱默森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手里握着一支古老的钢笔,那是他的监护对象,二等兵鲍伊·格兰特送给他的礼物。他对鲍伊的关切也比他手下成百上千的其他南十字军成员多不了多少。他对人类和地球的生存的担忧更甚于对某个人性命的关注——甚至他自己。
  爱默森耐着他全身的性子,以素来闻名的坚定态度说道:“伦纳德指挥官,ALUCE基地只是个由平民驻守的科研前哨,而且它是以我们经历过的洛波特战争的标准建造的,那不过是个纸糊的玩意儿!因此,我认为你并没有仔细考虑过把ALUCE强化为一个军事基地的可行性。”
  这已经是爱默森允许自己在不忤逆上级的前提下说出的最苛刻的话了。指挥简报室内静得出奇,甚至连胃部蠕动发出的声音都听得见。自始至终,伦纳德的目光都锁死在爱默森身上。
  最高指挥官却故意说:“是的,这是我的计划。而且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看起来他要一意孤行把它推行到底,“嗯,正如我所看到的,在月球建立一个军事打击前哨站可以让我们同时从两面夹击这帮外星杂种!”
  一名叫做鲁道尔夫的G3机构的中校扶了一下眼镜,急切地说:“我明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地球轨道的侧翼位置包围敌人的六艘母舰!”
  伦纳德露出得意的神色,“是的,一点没错。”
  爱默森深吸了一口气,把他的椅子朝橡木桌子后边推离了一些,仿佛他正面临着一个班的火力攻击。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四下里又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他身上。多数人都认为地球上再没有一个人比罗尔夫·爱默森更值得信任、更信守自已的诺言。
  没有人会去依赖那些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之徒。
  现在显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要知道ALUCE是一片用于和平目的、未经强化处理的加压棚屋,伦纳德指挥官。我不认为打击部队的幸存者能够把它变成一座军事基地。在我看来,那只会激怒敌人,引起他们的进攻,你会使很多人因此丧生。”
  许多人同时吸了一口冷气,鲁道尔夫甚至怀疑气压是否突然降低了许多。暴怒的伦纳德涨得满脸通红,“他们已经打残了我们的第一波攻击,所以激怒他们根本就算不上问题。该死的,你听好了!这是在打仗,不是星际外交实习!”
  “可是我们还不曾尝试过和他们进行谈判,”爱默森说道,他感到有几分绝望。在他们试图和洛波特统治者接触并了解对方意欲何为之前,一个名叫科莫多的过于冲动的导弹部队指挥官就向敌人开了火,从此以后,战争就揭开了序幕。
  “我不允许这种忤逆上级的行为!”伦纳德咆哮着。他对剩下的参谋接着说道,“动员第二波攻击部队,让他们做好准备,替换我们在ALUCE月球基地上的士兵!”
  在机密会议室的外面,有一个身穿南十字军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ATAC部队)军服的人影在悄悄移动。
  住尔对带着他来到这里的半感知驱动力还不太了解。那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他到底是谁,又是什么力量推动着他,对他来说完全是神秘的,就像在浓雾中行走一样,但他知道前面的某个地方就有一间屋子,那是地球军事秘密的策源地。他必须到那里去,他必须听到,必须看到。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好啦,佐尔,我想你会告诉我你来这儿到底要干吗?”
  是安吉洛·但丁中士,第十五小队的资深军士,他双手握拳,双脚叉开与肩同宽,做好了格斗的准备。佐尔的个头并不小,但在他跟前就相形见拙了。但丁是个职业军人,他长着一头鬈曲的黑发,就连眉毛也是黑色的。他不会轻易相信他人,更不会相信佐尔能干出什么好事。
  中士抓住佐尔皮制的武装带使劲一拉,差点把他拖倒在地,“你在干什么?”
  佐尔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安吉!什——我怎么会在这儿?”他眨眨眼睛,朝他身旁看了看。
  “这是我负责的地界。你未经许可就擅自离岗,偷偷摸摸地跑到禁区。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一定要让你到禁闭室里待上一阵子!”他再一次摇晃着佐尔。
  “噢,佐尔!你在这儿!”黛娜·斯特林中尉——第十五小队的指挥官几乎是尖叫着绕过墙角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安吉洛看着她发现佐尔时眉飞色舞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
  和他的两名下属一样,她穿着白色的南十字军制服和黑色的长统靴,一身骑士的行头。她的个头差不多才到安吉济的胸膛,但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勇敢且能干的指挥官,不过这评价与和佐尔相关的事件无关。
  她冲到他们面前,一把抓住佐尔的手,安吉洛发现自己动作机械地放开了他的俘虏。黛娜完全没有意识到要不是自己闯了进来,这里很可能要打上一架。“我到处在找你,佐尔!”
  佐尔还是满头雾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应对之词。
  “等一下,中尉。”安吉洛打断了她的话。
  可她已并把优尔拖止了。“跟我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等等,长官!”安吉洛突然喊道,“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帅哥蹿到禁区来干什么?”
  黛娜的表情变得很生气。和中士一样,为了追捕佐尔,她也吃过不少的苦头,但她却无法把这个古怪的外星人士兵当成坏人。她回过头反问了一句,“那么你又在干什么呢,安吉,为全球宪兵部队刺探情报吗?”
  安吉洛浓眉倒竖,“嗯?你自己比我更清楚!总得有人盯着这个家伙。难道你不觉得他干的事有一点可疑吗?”
  黛娜的火气上来了,“佐尔正遭受着失去记忆的痛苦。如果他有时犯点迷失方向的小毛病,我们就要多拿出一点同情和理解!”
  她伸出手挽住佐尔的胳膊肘,安吉洛怀疑她是不是快要疯了,他和那个率领敌人大军的红色生化机器人不正是同一个人吗?不正是他在六七次战斗中要用生化机器人和黛娜的反重力悬浮战车以凶险的单打独斗方式拼个你死我活吗?
  “我以后再跟你说,中士。”黛娜说完,就拖着佐尔走了。
  安吉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自从黛娜·斯特林执掌第十五小队指挥权以来,她逐渐赢得了他的尊敬,但她不过才十八岁,在中士看来,她太冲动,而且有些举止略显轻率。他试图压制住自己暗地里对她处处庇护佐尔产生的怀疑——那甚至有点吃醋的味道。
  但一个明白无误的事实终究存在。无论忠诚的安吉洛怎样试图为她开脱,黛娜毕竟还是半个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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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像伦纳德这样一个对外星人的一切恨之入骨的人会允许佐尔进入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进行那项古怪的实验——尤其是在那个小队的指挥官也是个地球人和外星人的混血儿的情况下。我记得有一天,伦纳德满腹牢骚,说要把佐尔抓回隔离实验室对他进行解剖。
  十分钟以后,电话铃响了。伦纳德的通话内容并不多——可以算得上名副其实的言简意赅。当他终于搁下电话的时候,听筒里的话已经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时隔不久,我碰巧在通讯台上看到了那天下午的通话记录。那个电话是拉兹洛·詹德博士打来的,他正是史前文化专属观测与策划执行军事管制总部的负责人。我尽量把这份曾经看到过的记录从脑海中全部抹掉。
  ——摘自《洛波特战争史》第CXXXⅢ卷,引自杰德·斯特瑞伯上尉关于“魔咒”的叙述
  “《神秘火星女人的复仇》?”佐尔把黛娜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错!”她激动地说,“每个人都说这是一部超凡的电影。你会喜欢的!不用你破费,因为我已经搞到了票!”她掏出两张入场券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们正坐在一座庄严肃穆的大型建筑——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总部外面的小公园里。小鸟在欢唱,喷泉也在流淌。
  “说实话,这两张票可没那么容易弄到,票贩子我化了不少的钱!”她蹙了蹙额头,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骗自己。
  佐尔微微一笑,“既然是这样,我又怎么能够拒绝呢,中尉?”
  第十小队的一位军官前天晚上刚看过这部电影,他说片子既浪漫又刺激,黛娜当时就打定主意,她要和佐尔一起观看这部以迷人的女外星人为主题的电影。
  她急切地说:“如果你不答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然后,她停住话头,显得有些茫然,“只是——我该穿什么衣服好呢……”
  看着她思前想后的样子,佐尔相信不管她穿什么都一定很好看,他试图清理自己矛盾的情感和内心的冲动,这种情绪使他陷入了迷乱。佐尔不清楚他对中尉的感受是否就是人类所谓的爱情。
  在距离地球两万三千英里的同步轨道上停泊着六艘庞大的母舰——那是洛波特统治者的入侵舰队。
  三位一体的洛波特统治者正站在巨大的旗舰内部,这艘飞船仍然残留着人类在太空和行星地表给它留下的创伤。他们正居高临下地望着漂浮的史前文化罩——一个巨大的驼峰状器具,正是它给了他们掌控一切的超人意志和能力。
  洛波特统治者各自站在一个与悬浮的史前文化罩相连的小型平台上。和他们种族的其他同胞一样,洛波特统治者三巨头也是三位一体的。他们都是男性,鹰隼般的面孔上挂着永远不会改变的愁容,面颊下像疤痕一样的V字形皮肤组织使他们的表情更显严肃。他们的头顶不是光秃秃的,就是被刮得锃亮,养护良好的长发垂到肩膀以下。他们穿着僧侣式的长袍,宽大松软的衣领使人想起因维德生命之花的三重花瓣。
  洛波特统治者通常借助触摸史前文化罩的方式进行直接的意识交流,但现在,他们选择用语音说话。
  经常为三巨头代言的赛赞说道:“那么,你是说我们的生化克隆人受到了自身效能的限制?”
  两男一女的三位一体克隆人首领站在较小的史前史化罩下,抬起头望着他。皮肤苍白的他们身材高挑,身上的衣物依稀让人联想到文艺复兴的早期风格。
  两个男性都留着一头金发、褐色的八字胡须和满脸络腮胡子,其中一人还留着长长的鬓角。另一名貌似雌雄同体生物的金发女性则留着十分简单的发式。他们之间的细微区别仅仅存在于千篇一律的体态和面部特征中间。
  三位一体克隆人首领的负责人点点头,“非常正确。他们现阶段的大脑构成决定他们必然是靠不住的。他们可以胜任突击队的角色,但如果要应付因维德人的进攻,我们还需要克隆更多的意识相通的三位一体的小团体。”
  他们都很清楚要对付那群野蛮人该怎么做,无情的因维德人很快就会到来。因维德生命之花已经在地球上盛开,这些花在哪里绽放,洛波特统治者的死敌——因维德人就必然在短时间内出现在哪里。
  尽管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对洛波特统治者们来说,这仍是一个打击。他们耗费了将近十五年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穿越整个星系——寻找现存的最后一具史前文化矩阵。能否找到这个能量之源,将成为他们能否重新回到万物主宰地位的关键。而且,尽管他们离奖品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为下面那群原始人类顽强的阻挠而无法把它弄到手。地球居民仍然不知道,即将萌芽的史前文化矩阵就埋藏在纪念城郊外三座土丘之一的下面。
  洛波特统治者的分析显示,由于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孕育状态,史前文化物质很快会从固态转化为其他形式。它已经逐渐渗透出不可思议的独特力量,并且转化成了生命之花,那是因维德人赖以生存的口粮。
  但人类并不是洛波特统治者唯一的对手,他们还不是最可怕的敌人。那几个土丘正由看不见的史前文化实体——三个奇怪、神秘而且险恶的鬼魂把守着。
  这些鬼魂曾被证实过它们的存在,它们甚至允许洛波特统治者对它们进行感知。它们包裹着外衣和头巾,还长着火一般的鬼眼——这些鬼魂妨碍了洛波特统治者为找寻史前史化矩阵埋藏地点所作的努力。多亏先知先觉,否则,洛波特统治者们如果简单地动用蛮力想把史前文化矩阵从土丘下面掘出,只会是徒劳。他们不远万里而来寻找它,就不能冒损毁则件东西的风险。洛波特统治者们仍然无法确定,这些鬼魂还有其他什么力量将会耍出什么花招。
  现在,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身体内部出现的紊乱已经妨碍了洛波特统治者的克隆人奴隶的日常行为举止。
  “是的,佐尔·普利姆可能就有问题。”赛赞说值,“他出了一些状况,差不多从他刚被送到人类当中去开始,他的神经传感器就出现了故障。”
  但这并不是说,从那个被杀死的佐尔本体,也就是他们种族最伟大的天才和发现史前文化的精英的组织样本中克隆而来的佐尔·普利姆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剥夺记忆之后,这个克隆人就作为一个毫不知情的间谍被派遣到地面,以便洛波特统治者能够通过他的眼睛和耳朵看到和听到他所接触的一切。
  洛波特统治者同样希望,当地原始人给他造成的伤害以及多年前佐尔将史前文化送达的行星上的生命形式。能够对克隆人佐尔的记忆恢复产生一定的刺激作用。也许他们可以让克隆人佐尔·普利姆弄明白佐尔本体为什么要将这个矩阵送人、送给何人、目前具体位置又在何方,以及如何能够从地球人和保护史前文化的看不见的鬼魂那里将实体取走。
  另一位洛波特统治者达哥——他的下巴要比其他两人更突出一些,他说道:“看来,人类这种被称作‘感情’的东西就是出乱子的原因。”
  博卡兹——第三个洛波特统治者点点头,他的两条眉毛随着额头的深陷几乎连在了一起。“是的,这类情感打乱了大脑功能的平稳性,并撼动了理性思维。”
  “那么你们有什么指示呢,大人?”捷达,这个三位一体克隆人首领负责人,洛波特统治者奴隶的头头,谦卑地向他们鞠了一躬。
  “嗯,”赛赞俯视着他,“当然,你们更乐意我们把决定权交给你们自己。”
  克隆人首领鞠了个躬,“是的,我的主人。我们相信这是尽快取得决定决定性胜利的关键。我们需要的就是您的恩准。”
  洛波特统治者伸出手触摸着史前文化罩。一只没有指甲、如同蜘蛛的肢足般的手触到色彩斑驳蘑菇形的史前文化罩上,那个地方就随着史前文化能量的脉动发出光芒。洛波特统治者一言不发地迅速达成了共识。
  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也就是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驻扎的营房是一座去了顶的圆锥形建筑,它有几十层高,烟蓝色的玻璃和墙面砖(那是由最现代化的聚台物制成的)搭起了一个蓝色合金的框架。尽管它体积庞大结构复杂,却只够容纳少量人员在其间工作。大量地面设施不是塞满了零部件和装备,就是充当了维修区、军械库、厨房、餐厅和洗衣房等。从很多方面来看,这里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世界。
  地面一层和地下室是机甲保养维护站,摩托车库里也停满了反重力悬浮摩托和其他传统交通工具,此外,还有巨大的反重力悬浮战车——第十五小队的主要机甲武器。
  在她自己的住所里,黛娜压根儿就没想和机械有关的什么事情。她正在为和佐尔约会该穿什么衣服而苦恼。她把衣橱里的每一条裙子、上装和套杉都取出来丢得到处都是,内衣则被盖在下面。
  毫无疑问,作为军官,和二等兵约会是有章可循的,但佐尔是个特例。他被安置在第十五小队,因为他们希望军旅生活能帮助他恢复已经丧失的记忆,把他置身于地球式的社会交际和联系中,也可能让他转变阵营和以前的主子决裂。
  现在是交际的时候了,黛娜跃跃欲试。佐尔并不是人们梦想中的那种十全十美的男子,他也有些神经错乱的小毛病。但他同时还是个外星人,就像黛娜的妈妈一样。她有时候在想,他们之间是不是存在着血缘关系?
  在正式与他见面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黛娜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她还产生了与佐尔驾驶的红色生化机器人有关的奇怪幻觉。在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东西把她吸引到了佐尔身边。
  现在,她匆匆赶到战备室①,她要把所有的事情抛在脑后,全身心地享受一段美好时光。
  穿上了镶褶边的裙子和丝质的罩衫,一切都准备好了,她高喊道:“嗨,我在这儿!”可是——她却发现佐尔不在这里。
  安吉洛·但丁中士从自助吧台②前走开,摇摇晃晃地朝她走了过来,“嗬!今晚你不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吗?”
  【① 在非执勤期间,它则被作为娱乐室使用。】
  【② 它只在非执勤期间开放,而且调酒控制系统只对通过了非执勤验证的士兵发放酒精饮料。】
  她那里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她要和佐尔痛痛快快地玩一次,所以不想跟安吉洛节外生枝。“你看到佐尔在哪儿了吗?”
  在第一次洛波特战争爆发前的日子里①,士兵们的自主权要比现在少得多,而且,纪律性也更强,老一辈总喜欢唠叨这些。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更愿意回到过去的时光。
  要是这时朝安吉洛的脚踹一脚把他蹬出去,再把咖啡桌砸到他的头上,南十字军指挥部恐怕不会认为这种举功是维护纪律的必要措施,相反却会引起社会的动荡和不安。再说,安吉洛也实在不好对付。
  于是,黛娜强压住怒火,决定在今天结束之前还是利用一下他的忠诚——就算她很想请这位强壮,高大而且动作敏捷的军士到楼下的摩托车库决一雌雄——反重力悬浮战车小队容不下两个头儿,其他作战单位也是一样。
  安吉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是啊,我敢打赌,如果他看见你穿着这身正式的皇后礼服,令晚肯定就不会邀请诺娃出去了。”
  “诺娃?诺娃·萨特瑞?”
  安吉洛用指甲蹭了蹭他的肩带。黛娜特想修理修理他。他是个大块头,不过她会为每一件事抗争到底,而且如果她可以先发制人的话……
  “啊噢,”他说道,“现在让我们回想一下:先是吃晚餐,然后到剧院看戏。”
  他掉头离去,她却突然握着拳头朝他冲过来,嘴里都快喷出硫黄了②,他看见她正强压怒火不让自己干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① 在一群几乎是城邦国家联合构成的松散霸权填补了世界秩序的真空,并组建了地球联合政府——即UEG之后。】
  【② 意指火冒三丈。】
  她语无伦次地说:“这个没良心的,竟然放我的鸽子!这个卑鄙的外星人!他已经越来越像地球人了!”
  安吉洛把她拦住,“别发火,长官。也许他只是想找点乐子——这可是你说的哦。”这正是安吉洛和佐尔闹翻时,她对他说的话。
  “你很开心是吗,嗯?”她冲他暴跳如雷,这时她有了绝妙的报复打算。她掏出两张电影票,“这样吧,我想你得做我的保镖了,大个子!”
  安吉洛的脸耷拉下来,^他找到合适的措辞之前只能发出一阵怪声,“啊噢,谢谢,中尉。不过我还要去……”
  “难道你没听到吗,中士!这是命令!”
  克隆人首领的最新报告要比他们期望的更加黯淡。
  “我的主人,史前文化能量的贮存已经接近枯竭。整个舰队都已经感知到这种效应。我们的新克隆人还在沉睡,并未产生感应。我们的武器效能十分有限,我们的防御护盾也无法全时段开启。如果不能确保得到大量的史前文化能量补充,我们会遭到灭顶之灾。”
  随着捷达的解说,悬浮着的史前文化罩通过脑电波图像为洛波特统治者把六艘母舰中开始恶化的情况一一显现出来。炙热的史前文化能量曾经在高速公路和动脉管道般的战舰各系统上流淌,这种神一般的能量现在已经弱化成不稳定的涓涓细流。图像看起来就像一只濒死的巨型生物的内部器官。
  在巨型旗舰的另一处,六个克隆人——两组三位一体——闹翻了,他们意见是五对一。
  对立的一方是缪西卡,编排轻灵乐曲的宇宙竖琴女主人。克隆人首领利用她的旋律来塑造和控制他们的下属。她肤色苍白,身材纤细苗条还有一头深绿色的长发。
  另一方是她的两个克隆人姐妹,奥克塔维亚和艾莉歌拉,她们都被那个无法协调一致的想法压制住了,都感到莫名惊恐。而在缪西卡对面的是守护组三位一体的头目:体态高大、匀称、灵活的男性军人,无论是心中的怒气还是血缘,他们都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卡诺队长代表他们发言,他的长发像火一样红,作为洛波特统治者的奴仆,他的话音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怒气,“缪西卡,事情该怎么样可不是由你做主!”
  另一个叫达西斯的人也表示同意,他和卡诺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这件事情我们说了算,你无权对此说三道四!”
  第三个叫索寇的人也补充说:“这是我们的处世方式,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缪西卡垂下眼睑,看着铺着地毯的甲板,为自己的叛逆行为瑟瑟发抖。可是,她却说:“是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们被彼此选中作为伴侣,就必须舍弃自我来术接受它。可是——这并不能改变我们之前并不认识的事实——我们乐师组和你们守护组。”
  卡诺的眉毛拧起了疙瘩,就像她说的语言他从未听过一般。“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缪西卡朝他传递了一个哀求的眼神,然后再次移开她的眼睛,“我非常希望能够接受主人的决定并相信主人的话是正确的,可我心里有种非常奇怪的念头,我断定,如果我产生了这种感受,那么主人的决定就不可能是正确的。”
  “‘感受’?”卡诺重复了一句。是不是在地球的原始人登上旗舰发起短暂的袭击时,她从人类身上感染了这种可怕的瘟疫?
  达西斯和索寇都倒吸一口冷气,艾莉歌拉和奥克塔维亚也不例外。
  “你疯了!”索寇不禁脱口而出。
  缪西卡痛苦地摇摇头,“是的,感受!虽然他们始终说我们对它是免疫的,但我却为情感觉得愧疚。”
  疯狂,一点不假。
  她看见他们意识到她被感染成为下贱人之后流露出的厌恶表情。但不知为什么,这并没有改变她的决心,她绝不放弃这些全新的感受——就算她能做到,也不会把它们清理出去。
  “我知道自己将为此受罚,”她断言,“我知道我有罪!可是——我无法否定自己的情感!”她说着,眼泪滚落下来。
  “你在——你在干什么?”达西斯困惑地问。
  “我想我知道,”卡诺用单调冷漠的声音回答,“这是被地球人称之为‘哭泣’的一种病态行为。”
  如果这是一种病,缪西卡毫无疑问地知道是谁把她给感染了。那是鲍伊·格兰特,当他们登上旗舰展开侦察行动时,她曾经遇见过的一个年轻英俊的地球ATAC部队士兵。
  他并不是身穿铠甲没有大脑的原始人,事实上他是个机敏的生灵。鲍伊是一个音乐家,他坐在她的宇宙竖琴前面弹奏了他自己谱写的曲子——很美的乐曲,发自内心的美——它撕碎了束缚着她的东西,使她对他有了感觉。新的曲子——那些都是洛波特统治者的乐曲主管准许演奏曲目之外的。他一开始就传递给她一种直达她内心的不可名状的温暖,而他也很快从她身上得到了同样的感受。
  此刻,缪西卡发现自己正坐在竖琴前,弹奏着同样一套乐曲,而其他五个人则目瞪口呆地看着。
  鲍伊,你对我也有同样的感受吗?我多想和你再次相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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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敢以本人的一切力量担保,地球上出生的孩子当中再没有第二个是天顶星人和和人类结合产生的后代。当然啦,这是因为我能够直接感知到黛娜是独一无二的,这个计划还将继续进行下去,她一个人就能够满足全部的科研需要。
  ——拉兹洛·詹德博士,《地平线事件:黛娜·斯特林与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前瞻》
  诺娃·萨特瑞中尉浅啜了一口酒,看了看手腕上的重型计时器,“零点了。”
  在她的对面,佐尔迷惑地望了她一眼,“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尽管他骁勇善战,但还有很多事情他并不了解。在“约会”这个问题的处理上,他的进度不就显得有点落伍了吗?他是不是早就应该进行营房里的吹牛大王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套奇怪的“身体交换”过程?不是有某种约定俗成的程序可以简化前戏么?也许他该脱下外套——不过要脱谁的呢?
  诺娃盯着他,“这个……你别告诉黛娜或者其他人,救援部队已经起飞前往月球。”
  除了要把黛娜比下去,诺娃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他。要不是被他吸引住了,其实她也犯不着和他到这家饭店来——这几乎与她的意志相悖。
  佐尔刚刚被俘的时候,是诺娃负责对他的审讯,她觉得他是敌人,可后来又觉得这事有点不同凡响。在他身上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吸引力:尽管他很年轻,但身上却有一种永恒的魅力:在失忆的痛苦折磨下,他显得十分平静,他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如果忽略了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年轻,他应该具有一个非常古老的灵魂。
  而此时,佐尔却在思考另一串毫不相干的事情。诺娃对黛娜名字的提起,使他想到自己本该跟她去看电影。这件事竟然完完全全地从他脑子里溜掉了,他甚至怀疑自已所有的记忆能力是不是也会一点一滴地消失殆尽。
  一种好奇心——事实上更应该算是冲动——使他邀请诺娃共进晚餐。他希望她能多谈谈和他自己有关的事情,甚至揭开自己丧失记忆的一部分秘密。但其中还有更多的东西,具体的动机就连佐尔本人也无法探知。
  他审视着诺娃,她是个迷人的年轻姑娘,满头蓝黑色的秀发又细又长,她坐下的时候只能把它们掠在一边。和黛娜一样,她头上佩戴着一副像是耳机的设备,她的黑眼睛里激情无限,灵活的双唇能言善辩。
  “地球呼叫佐尔。”她格格一笑,打断了他的冥想。
  “嗯?”
  “答应我别提这条事。黛娜的脾气很坏,当她发现自己宝贝的第十五小队没能参加这次重要任务的时候,她会暴跳如雷的!”
  “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她。”
  诺娃耸耸肩,似乎在说,如果黛娜从他身上获悉此事,尤其知道消息是诺娃透露给他的,那真是太美妙了。
  她说:“在明天之前都不该有人知道救援部队已经上路的事情,我真的不该把这个透露给你。”
  佐尔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模糊不清的冲动,他发现自己问道:“这次派了多少飞船?他们又打算怎么冲破敌人的封锁?”
  反正明天早上一切都会揭晓,而且诺娃的舌头已经被酒精和佐尔喋喋不休的询问撬得有些松动了。“这个嘛,我听说……”
  “哈!你们在这儿!”黛娜大喝一声,朝这张桌子冲冲了过来、钢琴师停止了演奏,正在进餐的人们手中银器也纷纷掉落下来。
  满脸窘相的安吉洛·但丁跟在后头。《神秘火星女人的复仇》根本不是黛娜形容的那种火爆惊险的浪漫喜剧,不过是部弱智的卡通片。向黛娜推荐这部电影的军官显然是在捉弄她。看电影时安吉洛笑得是那么的张狂,黛娜只得揪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剧院拖走。接着她就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使命。
  此刻,她握成拳头的双手正靠在臀部,两只眼睛像利剑一样盯着佐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坏蛋,把我支开就是为了和她这样的人约会?”
  佐尔面露困惑之色,甚至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诺娃说:“你最后这句话可不太中听。”
  “你当然不会喜欢了,你这个荡妇!这是对我的侮辱!”
  就在诺娃要从桌子后头跳起来冲向黛娜的时候,安吉洛赶忙拦在她的前面,黛娜一心想的就是冲破诺娃的阻挠把佐尔救出来。
  “现在大家都冷静一点,女士们!”他朝佐尔看了看,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餐厅的领班已经朝这儿过来了。“嘿,佐尔,难道你想一直像棵大白菜那么傻坐着还是怎么的?”
  佐尔想理顺自己的思路。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什么把从诺娃那里打听救援部队的情报看得如此重要。现在黛娜又横插一刀,他几乎已经回忆不起当初又是什么原由让他置与黛娜约会的事于不顾了。
  “我——我很抱歉。”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觉得不太舒服……”他踉踉跄跄地朝大门走去。
  “该死的童子鸡!回来,就是死也得像个男人!”安吉洛火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近俯瞰花园的围栏上。他听见诺娃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回响,“救援部队已经起飞前往月球。”
  但还有另外一个声音,一个冷酷的声音直接冲着他的脑子说话。这种声音使他全身充满了恐惧和憎恨,他看见一个幻象,因维德生命之花形状的衣领上那一张怒气冲冲、斧头般锐利的脸。
  那个声音说,情报收到,确认无误。
  在纪念城郊外的福克宇航发射场,最后一支紧急救援部队单位正在起飞。大量的战舰被十多具飞行牵引船的强大动力送上天空。当战舰爬升到足以挣脱地球引力束缚的时候,这些飞行牵引船就松开缆绳和它们脱离。
  它们保持无线电静默状态,集结成队飞越了大气层,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现在,它们的爬升暂时还处在体积庞大的地球的掩护之下。由于洛波特统治者无法保持在纪念城上空与地球同步的位置,而且不能扼守住通往月球的途径,这次远征也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对于旧时代的人们来说,配备有指挥塔和船尾巨大推进器模块的巨型战斗巡洋舰,跟核武器时代来临前的潜水艇非常相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估计六个钟头之后就能够和ALUCE化工站的飞船会合。
  在月球的ALUCE基地,玛丽·克里斯托已在着手组织撤离。她告诉伤员明天早上就能回到地球,这些话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回家,她想道,她同时还想到一个倒霉的三等兵——他曾经是一名中尉——属于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希恩、希恩!我又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克隆人首领的头目捷达严厉地瞪着缪西卡,“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意识到你对大家的生存造成了危害?”满脸胡须的伊克斯托也添了一句,他是三位一体克隆人首领的另一名成员。
  高挑身材的女中性系人廷斯塔语气尖酸地命令她:“孩子,你自己解释一下。”
  艾莉歌拉和奥克塔亚看着这一幕,一句话都不敢说。她们断定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缪西卡近来的异常举动,她们怕得要死,生怕她们三姐妹因为这件事情遭到拘禁或是受罚。这时,卡诺和其他几个守护组的克隆人就站在一边旁观。
  缪西卡又一次发出将要哭泣的声音,艾莉歌拉和奥克塔亚再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不安。“我很抱歉!我希望能够解释这一切!我并不想抗命不遵,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你的伴侣已经选定,缪西卡,”廷斯塔说,“他就是卡诺队长。你必须服从这个决定。”
  “这是你的同胞生存的需要。”捷达向她施加压力。
  她摇摇头,墨绿色的长发在脸庞周围摇曳,她呻吟着,“不……不……”
  “是的!”捷达严厉地回应,“违抗命令是绝不允许的!”
  缪西卡呻吟着,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病痛的发作。接着,她瘫倒在甲板上。她的姐妹赶上前去跪在她身边。三位一体的克隆人首领吸了一口冷气,最终还是捷达找到了一句恰当的话:“比我想像的还要糟糕得多。”
  “她的生命停止了。”卡诺面无感情地问道。
  捷达答复说:“她所出现的症状就是地球人所谓的‘晕厥’。”
  在他四周泛起一股冷冰冰的气息。在此之前,他还对洛波特统治者必将取得胜利坚信不移;现在,既然缪西卡知道了什么是情感,那么捷达也开始领会到怀疑的含义了。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救援部队就等着和玛丽的部队会合了,这时,传来了令人汗毛倒竖的消息。
  “敌人的飞船正位于7-9坐标,并快速向我们接近!”
  这个消息立刻传向各个岗位,男男女女奔向他们的战斗岗位,金属护靴踩在甲板上传来一阵嘭嘭嘭的脚步声,洛波特统治者铁锈红的扫帚形攻击艇向救援部队猛扑过来,与此同时,战舰配备的火炮和导弹也从炮塔内纷纷竖起。
  借助快速机动和强大的火力,攻击艇避开了地球舰队的射击,几乎立刻就首开纪录。在灼热得足以熔化一切的能量束打击之下,船壳像中了标枪一样被刺穿,战舰尾部开始爆炸,并引起空气泄漏,南十字军的士兵们要么被大火活活烧死,要么窒息而亡,还有的被战舰的碎片划得伤痕累累。
  第三号战斗巡洋舰奥斯特里茨号①消失在愤怒的火球当中。地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会事先等在这里,就像知道我们会来一样?
  【① 捷克斯洛伐克中部一城市,拿破仑于1805年在此击溃俄奥联军。】
  然而地球舰队还在奋力发射防空炮火,要把损伤控制下来,同时也派出了自己的机甲部队。在很短的时间内,A-JAC机甲就做好了空间大战的准备,呼啸着从战斗巡洋舰上起飞迎接战斗。
  就在A-JAC机甲开始反击的时候,攻击艇的舱门也开启了,数量众多的生化机器人搭乘着圆形的反重力悬浮平台涌了出来,这些近似人形的生化机器人,就像会行走的战舰般展开了战斗阵型。它们愤怒地云集一块,数量大大超过了人类的机甲。
  “空中骑兵一号呼叫克里斯托中尉,”呼叫通过指挥网络传了过来,“我眼睛打破无线电静默,请求你们立刻前来增援。我们受到敌人重兵攻击,请求立刻增援。”
  站在莫希石南号护航驱逐舰舰桥上的玛丽,正注视着空中骑兵部队卢卡斯中尉满面愁容的脸。她打开耳机和麦克风向他发送信号:“收到,空中骑兵一号,我们已在增援途中。”
  后撤部队拼凑起来的飞船开到了最高航速。玛丽把耳机和麦克风往边上一丢,奔向她自己的A-JAC机甲,她的TASC部队——黑狮小队剩余的飞行员们也开始紧急升空。
  生化机器人部队正沉湎于猎杀当中。
  救援部队的机甲并不多,因为大量机甲都划归给了第一波攻击部队,还有相当一部分必须留在后方保卫地球。敌人的攻击艇就停留在后方,让克隆人操纵的生化机器人乘坐反重力悬浮平台狠狠地屠杀他们的敌人。
  尽管救援部队的A-JAC机甲以及其他机甲都在奋勇作战,但由于寡不敌众,他们很快就落在下风。生化机器人利用固定在反重力悬浮平台操控器顶部的武器和大如野战炮的碟形手枪猛烈射击,A-JAC机甲一架又一架地被炸开了花。
  卢卡斯中尉的部队已经损伤过半,他正在呼叫,请求允许紧急撤退,浪费地球方面珍贵的机甲已经毫无意义了。突然,一具蓝色生化机器人咬住了他的尾巴,操控器上的火炮喷吐出毁灭的光束。卢卡斯只剩下半秒钟时间考虑谁可以接替他的位子(他的副队长已经阵亡了),并企盼打击部队能够在这一仗中幸存下来。
  然而那一架生化机器人却在一片气体爆炸的火球中消失了,一架喷涂着黑狮小队标志的陌生A-JAC机甲从远处飞近。
  “克里斯托,我是卢卡斯!克里斯托,是你吗?”
  “看来这一次该由‘移民前来搭救骑兵’了①。”她说道。她又对自己的部队下达命令:“好了,伙计们,把它们干掉。”
  【① 在美国西部,通常是由骑兵把移民们从强盗或者印第安人手中营救出来。】
  这一幕正在上演。玛丽·克里斯托的黑狮小队无声无息地杀到了敌人的后方,迫使他们展开激烈的缠斗。他们已经扭转了战局,在数秒钟之内,情况就发生了逆转。不到十五秒钟、八具生化机器人在震惊中,要么被炸成了碎片,要么被彻底摧毁。
  但敌人似乎铁了心,要一如既往地战斗到底。在几天前的第一波攻击,黑狮小队遭受了惨重的打击,现在他们正斗志昂扬,士气旺盛。
  空中缠斗?决一死战?噢,是的!玛丽想道。现在你们该为此付出代价了!如果有人问起谁该为此事负责,你就告诉他们,是“黑狮小队”好了!
  战斗更加激烈了。玛丽做了一个经典的“福克佯动”,打中了—具蓝色生化机器人,接着她又接通空中骑兵一号,“卢卡斯中尉!现在你们的机会来了!立刻前往ALUCE基地!”
  无需争辩,对卢卡斯来说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建议。月球上的作战单位需要部队增援,而玛丽的飞行员们此刻正把敌人耍得团团转。卢卡斯操纵他的A-JAC机甲撤离战团,救援部队的战舰也在自顾不暇的生化机器人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掩护空中骑兵一号和他手下的机甲飞离。他以最高速度飞向ALUCE基地。
  有几架敌机试图追击,但玛丽率领一些A-JAC机甲拦住了它们。她决定略微作些改变,于是就变换成铁甲金刚模式。其他A-JAC机甲也跟着变形,他们背部和脚底的推进器喷射着火焰,呼啸着向敌人追去。
  A-JAC机甲发射了导弹,至少有三具生化机器人被打烂,剩下的赶忙止住追逐,重新开始了它们的痛苦之旅。空中骑兵一号和其余的救援部队已经从视野中消失,和月球会合了。
  黑狮小队拿出所有的武器狠狠地打击生化机器人,逼得它们节节败退,直到玛丽断定撤离部队已经飞出足够的距离为止。随着敌人的编队急剧减少和攻势的打破,A-JAC机甲最后发起一通齐射,将一艘入侵者的攻击艇粉碎成了原子。在此之前,外星人战地指挥神经中枢被击毁就已经使生化机器人产生了困惑并导致士气低落,A-JAC机甲利用这一优势和敌人脱离接触,以最高速度返回了他们护航的舰队。
  很快,巨大的蓝白色相间的地球就隐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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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既然这样,我没有办法阻止你。那么你就从我手中把史前文化夺走吧!封存我的命运,也就是封存你们自身!
  ——摘自佐尔本体对泰洛星领主的谈话
  洛波特统治者的战士辩解说,佐尔·普利姆未曾提及来自月球的第二股兵力将对生化机器人形成夹击之势,但这根本没有缓解洛波特统治者的怒火。要不是洛波特统治者从上到下的各级指挥机构都缺乏大量能够派上用场的仆从,这些人定会被撤职送往他处从事繁重的开垦工作。
  克隆人首领们把汇报的内容做了缩减,然后各自面面相觑,心惊肉跳地等待主人的发落。
  “既然这样,”达哥对克隆人首领的头目捷达说,“我就假定这是我们所需要的全部证据。现在,我们知道再也不能单纯依靠佐尔·普利姆传递的情报了。”
  捷达鞠了躬,“完全正确,主人。他已经过多地被人类的情绪感染。不过还有一件更为紧要的人事需要商议。”
  “什么事情?”博卡兹俯视着他问道。
  “以缪西卡为例,”捷达应答说,“我们发现了一种情绪和逆反行为正在高涨,这和天顶星人试图夺去史前文化矩阵时的出现的状况相似。”
  赛赞向另外两名洛波特统治者下了结论,“在我看来,现在是大规模生产我们的因维德战斗机的时候了。”
  洛波特统治者的因维德战斗机,和曾经指派给天顶星巨人使用的机甲有很大的区别,但洛波特统治者的因维德战斗机——通常它们被称为三重生化机器人——是洛波特统治者所拥有的最强大的战斗机甲。这种克隆人战斗机械系统,是近期在战况不佳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它融合了洛波特统治者在旷日持久的无情战争中的死对头——因维德人的某种野蛮特性。
  洛波特统治者的军队中没有装备更多的三重生化机器人的原因在于,产它们的成本太高。然而洛波特统治者面临着输掉这场战争的局面。也许真的应该展开一项破釜沉舟的计划,组建一支由因维德战斗机组成的武装力量——那甚至意味着要拆毁他们传统的蓝色生化机器人、战斗运输器械和其他各种工具。
  同样,洛波特统治者始终都能意识到自己的主子——三位一体的长老们在不知多少光年以外的黑暗空间等待,期盼着他们此行取得的战果。泰洛星所有的残余资源几乎都被投入到这次远征当中,以获取最后一个史前文化矩阵。留在帝国废墟的长老们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克隆人陪伴在身边,他们焦急地等待着,越来越没有耐性了。
  洛波特统治者们很快就做出决定,他们对史前史化矩阵的渴望远胜过吸血鬼对鲜血的饥渴。他们希望能够获得永生,同时他们惧怕死亡的程度又超出了任何短命的人类或是克隆人的想像。
  洛波特统治者们转过身,整齐划一地朝他们的仆从点了点头。
  伦纳德最高指挥官让玛丽作了个简短的报告。伦纳德很高兴这次胜利能够被大肆宣扬,这有助于提高他在地球联合政府委员会的影响力,这可要比军事胜利本身的意义更为重大。他同样也为事情的另一个方面感到高兴——他对外星人的厌恶甚至快要到了病态地步。
  汇报结束之后,玛丽迈入了走廊,她发现黛娜、安吉洛·但丁还有希恩·菲利普斯都朝她跑来。
  玛丽还穿着那身烟熏火燎的战斗护甲,她浑身脏兮兮的,而且疲倦得要命,但这些也没能阻止她喊出他的名字朝他奔去,他也赶忙把她搂在怀里。“噢,希恩,希恩,你总算来了!”
  这个整天挂着微笑、流里流气的第十五小队的大情圣还是那个样子。自从离开地球之后,她在脑海里把他的形象描绘了一千遍。在不久以前,希恩还是那里的指挥官,而刚从军校毕业经验不足的黛娜则担任他的副队长。然后,关于某个上校女儿的丑闻使希恩被贬到了他曾经执掌兵权的反重力悬浮战车部队上当了个三等兵。
  这段罗曼史是从他在战火中英雄救美开始的。一开始,玛丽对他的示爱抱有戒心,拒绝成为他的床柱上又一枚代表战绩的标志。他们像巷子里的猫咪一样打闹追逐,尽管以前从未恋爱过,但自打相信了他的爱情宣言开始,现在她已经认可了这段感情。
  “亲爱的,我还以为会失去你了呢。”他露齿一笑,把所有的忧伤全都藏了起来。以前的希恩可是个行事莽撞、恃强凌弱的家伙。
  他再次握着她的手臂,看见她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玛丽,出什么事了?”
  她强忍住眼泪没有哭出来,在过去的那段时月里,她经历了长时间的消耗战,经历了死亡和屠杀,肩负起了所有的重担,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并撑起了周围的士气,现在她感觉累了。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舒了一口气,用手指拂过他的头发,“噢,希恩,我——我不敢相信你真的……真的在乎我。”
  他搂着她,抚摸着她覆盖着合金护甲的背部,这时有人清了清喉咙,把目光投向别处。然后,他捧起她的脸庞凝望着她的眼睛,“只有你和我,玛丽·克里斯托。从现在开始,直到永远。”
  在会议室里,伦纳德最高指挥官在向他的下属们征求意见。
  “有了足够的资源和技术支持,救援部队就能把ALUCE变成一个军事战略基地,有了这个基地,我们就可以从两条战线夹击敌人。”
  但伦纳德知道,一场两线同时开打的战争他是负担不起的,一边是对付邪恶的外星人入侵者,而另一边则是和该死的多管闲事的委员会干仗。然而,经过通盘考虑,他已经有了一个出色的战略计划能够使他坐稳最高指挥官的位置:除掉那个具有很高威望而且可能取代他地位的人,这个人的军事才能使他相形见拙,对他造成了威胁。
  他虚情假意地朝爱默森少将笑了笑,“对了,爱默森,我有个计划会让你大吃一惊。”
  爱默森就站在伦纳德前方三步远的地方,他已经抱定了听天由命的打算。这一次,此人竟然把手伸到他的地盘来了。
  第十五小队正坐在战备室里休闲娱乐,这时,路易·尼科尔斯带着最新消息冲了进来。
  鲍伊·格兰特则在钢琴前面忧伤地弹着曲子,一边思念着缪西卡,回味着他初次遇见她那幕场景。为了和她在一起,为了和宇宙竖琴的女主人共同生活,他想过一百套计划,但又一一推翻。她把他给迷住了——一道具有魔力的锁环扣住了他的心,无论什么事还是什么人他都没法往心里去。如果他曾经教给她什么是爱情,那么她同样也教会了他,甚至——尤其在分离的日子里更是如此。
  路易·尼科尔斯闯了进来,他嘴里不住地嘟囔着,黛娜、安吉洛和其他人都想伸出膝盖顶住他的前胸,逼迫他把消息吐露出来。光听声音他似乎都要哭了,但由于他不分日夜总是戴着大号的四方形茶色护目镜,情况究竟如何还很难分辨。
  “是这样的,”他终于开了口,“他们任命了一个新的指挥官负责ALUCE基地,并且开辟第二条阵线。”
  希恩盯着他,“是吗,那又怎样?指挥官是谁?”
  路易费了半天劲才吐出一句话:“伦纳德派出的是爱默森将军!”
  鲍伊的琴声很轻,突然,他的手指使劲往下一沉,弹出了一个不调和的音符。洛波特统治者似乎可以通过某种途静了解南十字军的作战计划,所有的人都清楚,ALUCE基地可能会遭受多大的伤亡。
  爱默森正在视察一支派往ALUCE基地的先遗队的组建工作。原先的救援部队已经在月球基地加强了工事,现在已经到了增加更多的人员、战斗单位和装备,为开辟第二战线进行准备的时候。
  他所指挥的打击部队正在整个福克基地热火朝天地工作着。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在争辩,还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打破沉思回过头来,只见他的副官罗谢尔中校正拦着丹尼斯·布朗中尉,一名担任过爱默森副官的TASC部队变形战斗机飞行员,不让他靠近。
  “布朗,你说的那一套我们都听够了!”罗谢尔喊道。
  布朗挣扎着,要摆脱他的拦阻,“可这是一次自杀性任务,爱默森将军!他们想要把你除掉!”
  “请你自律!”爱默森吼道,布朗和罗谢尔都不做声了。爱默森接着说:“我不能对我接受的命令产生质疑,你们也是一样我们下达命令要别人服从,同样我们也要遵守下达给自己的命令,我们不能因为对某些人的忠诚或者偏爱违背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否则任何一支部队都会乱套。感谢你的关心,不过如果不马上返回你的岗位,我只能逮捕你,而不会有其他选择。”
  罗谢尔和布朗这才松开对方,中尉敬了个礼,“是,长官。”
  “还有一件事,”爱默森突然说道,“在我的指挥下,从来就没有而且将来也不会有自杀性的任务。我想你对我的了解应该不止于此。解散。”
  黛娜发现鲍伊总是不肯谈及自己的教父将被派往ALUCE基地的事情,看来,鲍伊下定决心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根本就不关心爱默森将军。
  是爱默森将军的坚持,才让鲍伊进入南十字军服役,这也正是鲍伊亲生父母的愿望,爱默森声称这和个人情感以及他对鲍伊的关爱无关。然而,现在却轮到鲍伊躲在士兵的教义后面掩盖自已的悲痛了。黛娜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由他去。
  在全球宪兵部队司令部,显示屏上运行的程序吸引了所有人,尤其是诺娃的目光。最高指挥部决定要堵上系统中的漏洞。没完没了的计算机审查和战地报告构成了一整天的议程。任何可以接触到机密情报,尤其是可以接触到远程通讯仪器的人都在被监视的范围内。
  不管怎么说,一名间谍又怎么能够把信息传递到数千英里之外的宇宙空间呢?
  佐尔在全球宪兵部队总部前的大街上下了区间巴士,却发现安吉洛·但丁正站在一辆吉普车旁边等着他。
  “我一直在问我自己,为什么佐尔现在这么急着要去见诺娃?”安吉洛挡在他前面说道,“瞧我想起了什么?啊,诺娃是个宪兵!也许这正是他要给她送礼的原因吧,嘿?”
  安吉洛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佐尔夹在胳膊下的东西。看来那是一本机密的活页装钉材料,上面的标题看得安吉洛双眉倒竖,“关于ALUCE基地的情报综述?”
  安吉洛再次揪住佐尔的武装带,这时他听到反重力悬浮摩托在他身后的道路旁急刹的声音。
  黛娜在高声叫喊:“但丁中士!放开他!”
  安吉洛刚松开手,她就大步走到他跟前:“等一等,中士——”
  她从他手中抢过活页册,“你必须停止骚扰这个士兵,中士!成熟点,别再玩宪兵抓间谍的游戏了!现在,你给我马上消失!”
  安吉洛的脸涨成了紫红色、他是如此热切地关注着这个世界,关注着人民和他们的生存,当然这是他的职责、不过里面却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个家伙对黛娜的利用,并在乎他是否会毁掉她的一生?这是她咎由自取,而且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流着鼻涕、过分冲动、自以为什么都懂的孩子!好吧,她已经证明自己有能力执掌第十五小队,可我为什么还要在乎她是否会在和怪异的佐尔克隆体接触中搞出什么乱子?
  他把这些全都梳理了一遍,低头望着这个翘鼻子、满脸雀斑的姑娘,不禁为自己在电影院里的愚蠢举动感到后悔。不知怎么回事,他发现自己想知道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是什么感觉,就像那天希恩抱着玛丽·克里斯托一样,安吉洛·但丁赶忙拼命压制住这种念头。
  “是,长官。”他咬着牙说道。他敬了个礼,然后掉过头走向他的吉普车。随着轮胎吱喳一阵作响,他加速从路边开走了。
  黛娜甚至没有朝封面上看一眼,就把活页册交还给了佐尔:“给你。真抱歉,不过安吉他——”
  “谢谢。”佐尔接过机密文件,转身登上台阶朝主过道走去,他几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嗨!”她在他身后喊道,但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肘。
  如果头脑一热,她准会转过身摆脱这个人的纠缠。不过她还是先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这个人。“科莫多上尉!”她惊慌失措地说,“有什么事吗,长官?”
  科莫多身高约五英尺十英寸,一副结实的大块头,他具有第二代日裔美国人的血统。这时他身上冒了汗,眼神也有些狂乱。    “中尉,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南十字军中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科莫多是何许人也。在洛波特统治者对月球一号基地发起进攻之后,科莫多违背了爱默森静观其变的铁命令向他们发射了导弹,终结了爱默森和他们展开谈判的希望。
  由于他的轻举妄动引发了一场任何人都不希望的战争,爱默森本想把他送上军事法庭,但伦纳德这个永远极度仇视外星人的指挥官却以发挥个人主观能动性为由为他授勋晋级,并把他调往战斗巡洋舰负责火力控制系统。不过,据说他对自己的行为十分懊悔,还说希望自己能够挽回这一切。
  这会儿,黛娜由着上尉把她拖到一边,不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在GMP总部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科莫多终于结束了他的一番讲述,“所以,我觉得你能帮助我,中尉。”
  黛娜仔细地打量他,“这么说你看上了诺娃,嗯?”
  从上尉讲的故事来看,他只和她交谈过几次,而且都和公务有关。不知曾几何时,爱情受到过现实的阻拦呢?她对自己叹了口气。
  科莫多上尉下意识地浅浅一笑,“受上级指派,我将跟随爱默森将军前往ALUCE基地。”他解释说。
  “你认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想在临走前让她至少知道你的存在?”甚至不需要多作解释,黛娜就一语道破。
  她前前后后踱了几步,科莫多叹息着笑了笑,表示承认,“我猜想她不可能喜欢我。”
  “别说丧气话,上尉!”黛娜回答。
  也许科莫多的存在可以让她找点事情消遣消遣,顺带把诺娃和佐尔给分开——也许不能。除了让安吉洛对佐尔进行特别护理之外——不过他对外星人的蔑视简直是不可理喻,这就是她手中惟一可打的牌了。
  她抓住科莫多的手臂,“在开火之前你绝不能弃船,上尉。”他们都笑了,两人一同朝GMP总部走去。
  他们离开树丛,正好看见希恩·菲利普斯飞也似的驾着吉普车以相当危险的速度疾驰。他纵声大笑,玛丽·克里斯托正坐在车座上,伸出手臂揽着他的肩膀直乐,他打了个弯儿,两只车轮都离开了地面。
  “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上尉。”黛娜皱了皱眉,说道,“要是连这个可怜的失败者都能赢得姑娘的芳心,那还有谁办不到呢?”不过她的话似乎并没有增强科莫多的信心。
  佐尔前来交还ALUCE文件的时候,诺娃由于GMP内部耸人听闻的工作量,再加上弗雷德里克上校——她的指挥官来了,无法和他见面。因此,佐尔只得把活页册用纸张包好寄存下来,等她实在熬不住出来睡几个小时觉的时候再把它领走。
  不知何故,她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对南十字军的机密造成了威胁。她甚至没有把佐尔当成一个危险分子。她眼中的佐尔身材高大,但不太坦率,长着精灵般的眼睛和古代雕像般的脸,淡紫色的头发垂在肩膀上,还对她散发着一种催眠般的魅力。
  在自己的军官宿舍门前,她发现了一捆花束,它是用银黑条纹的金属纸包裹、由粉红色、黑色和红色玫瑰扎成的。看到它们,她全身的疲劳顿时一扫而光。
  诺娃·萨特瑞把它捧在身前吸了一口香气,带着它进了房间。这种香气——她深吸一口,希望自己能够迷失在它中间,如果可以永远生活在玫瑰的花蕊中该多好。和佐尔在一起——如果有那么一天机缘巧合的话,不过这似乎毫无希望。
  在我看来,爱情就是让人快乐的良方。
  在走廊昏暗的拐角处,黛娜拍了拍科莫多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肩膀,这时,他们从藏身的地方看到诺娃关上了房门。
  “整个行动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上尉:让她的心软化下来!”
  在自己的房间里,诺娃把ALUCE活页册和那一束玫瑰并排摆放在一起。花束当中有一张字条,上面用粗体字印着:爱慕者致。
  她又拿起今天收到的另一张便笺,那一张是佐尔夹在ALUCE文件里的。
  “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好,诺娃。你给我的每一点每一滴信息都使我恢复了更多的记忆,恢复了更多的自我。”
  接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触犯了宣誓过要严格遵守的各项规章制度。我都干了些什么?
  于是,这出古怪的戏剧仍在上演。一边是黛娜试着说服科莫多:诺娃阴郁的脸正是他送的花束引发的相思病;而另一边,诺娃正断然斥责佐尔,并拒绝了他为接近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尽管她仍然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致命的吸引力。
  这件事情让诺娃感到心烦意乱,她决定振作起来。她把一个叫做丹尼斯·布朗的VT战斗机飞行员划了出来——他竟然担任过爱默森的副官!——这个人曾被排定前往ALUCE基地,现在却要被当作危险分子留下来。
  她在机场的飞行航线上找到了这名中尉向他道歉,但他却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仔细朝她打量了一番,才断定这是个值得他信任并可以告以实情的人。
  “也许这样反倒更好。你看过电脑里储存的大量资料,而且你也不是个瞎子,诺娃。伦纳德要除掉所有没有向他个人效忠的军官,就像古罗马的皇带把政敌遣送到边远省份一样。这一点你该比我还清楚。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至少我们当中还有一个人可以留下来静观其变:那就是我。”
  他是真心诚意地在感谢她!诺娃的脸上泛起一个感馓的笑容,她打定主意要把布朗的名字和档案藏在GMP中没人会注意的角落。
  在飞行航线的另一头,黛娜正躲在太空梭的巨型轮胎后头吹着口哨,“伙计,这个诺娃还真是花心!”
  科莫多上尉几乎快以崩溃了,差点要冲上去打人,但他终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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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史前文化特别观测与运作军事管制总部
  (仅由“詹姆斯”本人指派)
  考虑到爱默森少将和军队某些成员之间的敌对关系,在那台特效发生设备运往旗舰的过程中,任何人都不得提及它的来源。
  (签名)詹德,签署
  第十五小队的战备室里一片漆黑,大多数士兵不是外出巡逻、站岗值勤,就是在睡觉。只有少数几个人,比方说痴迷于洛波特技水的怪人——它的另一个说法就址“机械狂人”——路易·尼科尔斯还在地下摩托车库维护和改进他们的反重力悬浮战车。
  鲍伊·格兰特轻柔地弹奏着钢琴曲。有时候他会弹几段自己曾向缪西卡演奏过的旋律,以及她曾经为他弹过的曲子。不过今天晚上他却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他在孩提时代爱默森教给他的歌。当时将军让他初次见到了钢琴,并培养了鲍伊对音乐的兴趣。鲍伊演奏着他自己谱写的曲子,他的这些早期作品曾经让爱默森感到十分自豪。昏暗的战备室里没有一个人在聆听他的音乐,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脸上的泪珠。
  在战备室敞开的窗户下面,停着一辆加长的黑色军用豪华轿车,一位听众正坐在里面。
  后座上的罗尔夫·爱默森少将早已降下了车窗侧耳倾听。虽然没有辨认出来自外星人的曲调,但他却对其中的涵义起了猜疑。在他们过去共处的时光里,他听过鲍伊弹奏过的所有乐曲,而且能够相当透彻地领会其中的内涵。
  爱默森想去探望他的养子,但他的努力遭到了鲍伊的拒绝,将军尊重鲍伊选择独处的权利。
  也许我真的不应该让他当兵,也许他也不该加入军队,爱默森内心一阵反省。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要是每个人都用不着参军,这将会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然而那绝不是现在这样的世界。
  “够了,带我回去。”他吩咐司机,同时命令电脑把车窗升了起来。
  带我回去……
  这一次,当她打开衣橱要挂起外套的时候,发生了一次芳香扑鼻的雪崩,玫瑰花像瀑布一样冲刷下来。突然,她不再感到筋疲力尽,尽管还有不到四十八个小时,爱默森的攻击部队就要出发了。
  她捧起一大把玫瑰花一个劲儿地傻笑,大口喘着气。她忽然一阵心灰意冷,在她的内心深处,矛盾情绪和一股子冲动已经开始交战。她跪在了那一丛玫瑰花当中。
  在架子上有一张小字条:晚上九点整,七号仓库。
  在雅致的阁楼上,玛丽·克里斯托目送着第四辆跨斗摩托车的离去。如果迷人的王子再不立刻驾着马车出现,灰姑娘就要变成一个醉鬼了!
  也许该对他好一些,她想道。她花掉一半的积蓄购置了一件垂边的白缎子晚礼服,以及她能找到的最昂贵的香水。现在她就连迈步的姿势都和穿军服的时候不一样了,她看见许多男人在她面前加快了呼吸,并且流露出仰慕的神情。现在她坐在这里等待着她的罗密欧,总要胜过在那些个粗野男人中招摇过市。
  她站起身前往阳台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她在月光下叹了一口气,嗅到兰花的芬芳,心里却在想念着希恩。
  当时她在半空中被敌人击中,而他则把反重力悬浮战车变形为铁甲金刚模式接住了她那架受伤坠落的变形战斗机。他发誓会始终爱她,再小会喜欢别的女人。要让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就像他的铁甲金刚把她的变形战斗机抱住一样。要让他爱着自己。
  你这个禽兽!这个癞蛤蟆!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在她下面门廊的柱子后头,希恩开心地笑了笑,准备让她大吃一惊。
  还没到约定的晚餐时间,玛丽就出现了,她要看看自己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失去耐性。其实这段时间并不长,他也不过只迟到了一小会儿而已,但我已经让她等得够久了,他内疚地想道,准备马上跑上台阶和她相见。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希尼?”
  是吉尔·诺顿,他们过去曾经有过一段激情。她装扮碍像个全身都是绿色金属饰物的女海神,她正朝希恩扑过来,把他给搂住。“真的是你!”
  她紧紧地吻住他的嘴唇,他只好把她推开,好转过脑袋向阳台上张望。玛丽正用一种可以杀死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就像一个灰姑娘,玛丽在冲下旋转台阶的时候失落了她的水晶鞋。事实上,她把两只鞋都给跑丢了。她推开希恩和他刚刚勾搭上的荡妇就要往外赶,但她突然转过身,一把揪住了他上农的前襟。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全身动弹不得的时候,她用尽力气狠狠吻了他一下——她把所有的爱、所有的等待和她所有受到的伤害都倾注在里面。希恩以为自己可能逃过了一劫,就被她一把推开,她给了他一记响亮无比的耳光,差点把他的脑袋打落下来。
  在七号仓库昏暗的拐角处,黛娜不得不伸出手臂把科莫多推出来,叫他走到诺娃的跟前。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停地回头张望,以确定黛娜还在暗中为他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然而,他最害怕的事情变成了事实。他一到诺娃的跟前就挨了反手一拳,这一巴掌打得他脑袋朝下,一头栽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别再缠着我,佐尔!”她尖叫着,“你听到了吗,佐尔?”不过在心里,她却害怕自己真的打伤可他。
  这时科莫多刚刚把身子撑起来一半,“萨特瑞中尉,我听到了。”他抹去了嘴角的血迹。
  “噢,我的天哪!科莫多上尉!”
  他支撑着站了起来,“佐尔,嗯?现在我明白了!”他站立不稳地逊回到暗处,呜咽着,撒腿跑了——速度有常人两倍那么快,就像被她掏了心挖了肺一样。
  她四下里一看,却发现身材娇小的黛娜正站在距离灯光不远的地方。“我早就猜到是你,斯特林。现在,你是要我把你的金色小蘑菇头砸开,还是你自己坦白——”
  她的话被手腕上的通讯器的信号打断了。她跑到仓库和别人见面的唯一借口就是暂时离开工作场所进行所谓的GMP巡查,以核对事实。因此现在正是她的公务时间。
  “萨特瑞中尉,我们收到报告,有一个人驾驶军用吉普车横冲直撞,可能是个女人,状态极不稳定。”
  还不等黛娜找到合适的话进行反驳,诺娃的反重力悬浮摩托就已经扬长而去了。黛娜跳进一辆等在路边的吉普车,布朗中尉正坐在方向盘的后面。黛娜曾在军事学院听过他的短课,从那时起他们就认识了,而布朗则是科莫多的至交密友。
  通过和科莫多的交谈,布朗也解释了诺娃找他的原因:和感情无关,只是道歉而已。接着,他又参与了撮合科莫多和诺娃的计划,并自愿担任司机的角色。
  “出发!”黛娜指着诺娃的反重力悬浮摩托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这时,它已经穿过进料台的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别开灯,詹德。坐下。”
  南十字军司令部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尽管罗尔夫·爱默森的声音十分轻柔,但詹德心中还是充满了恐惧。他怎么会到这里?除了岗哨和监控设施,詹德本人也具有某种潜藏的力量,这种力量足以预防此类令人不快的突然袭击。
  然而,在漏进的一线街灯和月光照射下,地球国防部参谋长仍然站在漆黑的办公室里。“我不会待很久,”爱默森又说“把门关上,坐下来听我说。”
  詹德照办了。他没有开灯,尽管他也想过拉响警报,爱默森的军衔当然要比他高,但是即便对于将军来说,这种未经授权的来访也是不正当的。然而,他们两个人之间素有旧怨,詹德也不愿意把事情曝光,因此他只有坐下来等待。
  “毫无疑问,你已经知道,明天早晨我就要出发了。”爱默森说道,他的语气透出一股疲惫,“我只想告诉你这个——”
  突然,他站到了詹德身边,强壮有力的手卡住了詹德的喉咙,爱默森像擒住布娃娃一样使劲地摇晃着他,洛波特技术专家发出快要被掐死的呻吟。
  “在我离开之后,你不许干涉黛娜的事情,听清楚了吗?如果等我回来却发观你试图从中捣鬼,无论你干了什么,我都会用同一双手掐死你,然后听任军事法庭的发落。”
  在温和的表象下,詹德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任何人的控制,他在危险的实验中获得了了史前文化的力量,这种格斗伎俩不免显得过于单薄了。
  然而出于某种原因,詹德的这种超能力就是对爱默森不起作用,仿佛将军对詹德的特殊能量具有免疫力一样。爱默森对史前文化几乎一无所知,但他却在无意中获得了这种天赋,爱默森不知道自己快要把一个超人给掐死了。
  他摇了摇詹德,“你听到了吗?”
  詹德费尽力气点点头,急促地吸了几口气,爱默森这才把他放开。等到天亮,他的脖子上就会出现几道可怕的瘀伤。?
  上一次詹德被爱默森勒住脖子是在十四年以前。当时同样也是在夜间,爱默森闯进詹德的实验室,发现詹德正在麦克斯·斯特林和米莉娅夫妇留下来的小女儿身上做一些怪异的实验。他把黛娜暴露在史前文化以及某个从外星球得到的奇怪物质中间,爱默森曾听说这和激发她的外星人意志力以及遗传因子有关。将军是鲍伊的监护人,但他同时也是黛娜父母的好友。
  爱默森简直力大无穷,詹德还以为那天晚上他会当场死亡。也许爱默森在场的时候,詹德获得的超能力就起不了作用?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詹德始终在躲着爱默森;而不管自己身处何地或是在做什么,爱默森也都要确保黛娜不被詹德的魔掌所控制。
  詹德大口喘着粗气,揉着喉咙想要弄明白这一切。爱默森这样的凡人怎么可能利用这种手段就阻止了史前文化的塑造力呢?而且是在他对詹德的所作所为完全无知的情况下?压倒一切的挫折感只不过是詹德为获取最终胜利必须付出的一小部分代价罢了,而这个胜利将是一种难以估量价值的奖赏,他已经预见到了史前文化塑造力的威力。
  爱默森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在和谁对抗,这真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在爱默森看来,詹德只是研发部门的一个沉迷于史前文化、失去了一半本性的神秘主义鼓吹者,他已经偏离了朗博士的正道,走上了疯狂的不归之路。
  “我知道你一直在通过内部渠道和密告跟踪她的情况,”爱默森平静地说,“别再干这样的事。如果我不得不回到这里第三次找到你,博士,那就是送你去上帝那里报到的时候了!”
  詹德甚至没有发现爱默森已经从他身边离去,直到听见房门打开和关闭的声音他才醒悟过来。继承了艾米尔·朗博士关于史前文化的秘密之后,他还亲自揭开了一些更新、也更加危险的秘密。他人着自己的喉管,只有一件事情他看得更加清楚了:爱默森是个障碍,必须首先把他除掉。
  黛娜·斯特林是个关键人物,因为她正是詹德的跨星际计划的核心。
  玛丽开着吉普车摇摇晃晃地穿过纪念城的大街小巷。
  我真是个小傻瓜!我早就知道希恩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历史我全都听说过,可我还是相信他会为了我做出改变!
  她全然不顾红绿灯,不顾速度限制,不顾自身和他人的生命安全,从挡住她道的行人身边擦身开过。夜晚和即将来临的死亡正在向她招手。
  她的吉普车从一条小巷跌跌撞撞地开出来,上了一条通往悬崖的道路——在那座山崖上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景致。不过她可没有心思细想在那里可以看到些什么,但有某种东西告诉她,那会让她觉得好受些。她喜欢只穿着袜子猛踏油门的感觉,她惟一感到遗憾的是,此刻没有穿上自己的机甲。
  过了好一阵,她才意识到一辆GMP的反重力悬浮摩托和一辆吉普车跟在她的后头,诺娃·萨特瑞正用一具高音喇叭命令她停车。
  玛丽一脚踏在了油门上。
  激烈的追逐一直延伸到悬崖的的尖岬,诺娃试图从边上拦住迫使她停下,可玛丽的吉普车却在一块岩石上颠了一下,调转方向朝反重力悬浮摩托冲来。就在奋力控制住车把的时候,玛丽突然看见诺娃面如土色的睑,于是她忙踩刹车修正方向,但方向盘打得过了头,她的吉普车后挡板正向悬崖边滑去。
  不过丹尼斯·布朗已经抢在了前面,而这时后座上的黛娜却遮起双眼听天由命了。随着玛丽的吉普车尾灯朝他座车的侧面猛力一撞,这个VT战斗机飞行员终于使玛丽停了下来。两辆车犁出两道烟尘,布朗左边的两个车轮已经越过了悬岸边,吉普车的底盘都被砂石磨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吉普车摇摇欲坠,但没有掉下来。黛娜和布朗同时叹了口气。玛丽握着她的方向盘,像个无助的小孩放声大哭起来。
  黛娜、布朗和诺娃正想把事情弄个请楚,这时,远处的警铃和警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布朗说:“要是我们让宪兵们发现TASC部队的战斗英雄竟然是这个样子,那一定会极大地影响士气。”他轻轻地把玛丽从吉普车里抱了出来,把她放在地上。
  “可是——布朗中尉!”诺娃提出了异议,可他却坐在了玛丽的吉普车方向盘后面。
  “很简单,”他说,同时开动了引擎,“不过是一个被排除在重要任务之外的飞行员,在备受挫折的情况下喝了些威士忌,然后又弄到了一辆吉普车,明白吗?”
  诺娃明白,她欠他一个人情,正像他所说的那样,“这是要关禁闭的,你应该很清楚。”
  布朗朝诺娃耸耸肩,“不过几天而已。他们更需要我回到VT战斗机部队而不是干些别的。再说,我也没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他朝她眨眨眼,“记得来禁闭室探望我一次,嗯?”
  然后他把吉普车轻轻地向后倒,在一片飞溅的碎石中扬长而去。他找准方向全速行驶,只留下漫天的烟尘和细砂。对他来说,引开那一群人并不困难,滤波灯和哀号的警笛尾随着丹尼斯·布朗消失在黑夜里。
  黛娜想做些或是说些什么,诺娃则不知所措地站立一旁,另一边是蜷成一团哭泣的玛丽。
  在入侵舰队的旗舰内部,洛波特统治者正在观看他们新的因维德战斗机生产线动工投产。这种机甲很像老式的水雷,带刺的球体外形同时具有生物和高科技的特征,就像是由搭配失当的牛角、甲壳和肌腱结合而来。
  因维德战斗机完美地展现了它们的机动性。它们避开了炮塔的多重火力,随着一声令下,它们以极高的精确度向炮塔回击。
  “只要它们结合起来,就能构成不可战胜的三位一体。”博卡兹说。
  考虑人首领中的捷达深鞠了一躬,“三位一体,是的,主人。自成体系,而且具有三种基本的战斗功能:数据积累、分祈和反应,所有这些都将在几个毫秒之内完成。”
  这就是洛波特技术的精华。这批通过逻辑控制的机甲绝不可能被打败!
  一件和我们自身同样完美的武器,洛波特统治者们分享着这个冷冰冰的观点。
  黎明划破了云层,爱默森的攻击部队起飞前的最后准备工作正在进行,行动前的各项事宜清单被一一勾画出来。
  科莫多上尉领着他的部队跑步前进,他放纵着自己的悲痛,把羞辱抛在了一边,现在是卸下包袱,兑现入伍誓言的时候了。但一个叫着他名字的声音让他突然停了下来,其他人则继续跑向人员专用电梯,等待它把战斗巡洋舰的船员送往各自的岗位。
  黛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上来,“我只是想……说,我很抱歉,因为——”
  他对她笑了笑,“别放在心上,黛娜。我很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接下来的沉默令人难堪,他们听见了“所有出征人员加速登船,无关人等清场”的广播指令。黛娜和科莫多都搜索枯肠想找些合适的话告诉对方。
  这时,一双手伸了出来,碰了碰科莫多的护肩,“上尉……”
  科莫多转过身,看见诺娃·萨特瑞像一只被大灯照到的小鹿站在他的身边。她伸出双手拉起他戴着金属护套的手,“我只想说——答应我,一定要安全归来。”
  他的脑袋接连转了好几个弯才答出话来,“诺娃,是的,我会的!”他转过身快步赶上他的部队,“别为这个担心!”
  黛娜猜想诺娃并没有爱上科莫多。然而在一个人可能丧生——甚至整个世界都将毁灭的时候,这又何尝不可呢?
  就在黛娜想跟诺娃和解,告诉她这件事干得有多漂亮的时候,她们俩被另一出升空前的情景剧搅了个心烦意乱。
  “玛丽!回来!”
  但是,玛丽·克里斯托已经走到了前头。尽管穿着战斗护甲,她还是抢在希恩·菲利普斯前面进入了电梯。不过安吉洛·但丁总算赶上了希恩,他紧紧抓住希恩的一只胳膊把他向后拖。
  安吉洛朝他的前任指挥官大声叫喊,“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拿出点男人的样子吧!她现在得考虑更加重要的事情,白痴!”
  不过希恩还是在最后一刻挣脱了他的手臂,这时,起飞前的倒数已经开始,PA系统正向ATAC部队的成员发出警告叫他们进入掩体,希恩朝电梯奔去,但已经来不及了,电梯在他赶到之前关闭了大门。玛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也许不是?就在紧闭的大门把她从他身边夺走的那一刻,她铁石一般的表情似乎起了变化。
  希恩悲痛欲绝地跪在金属隔墙跟前,听任安吉洛、黛娜和诺娃把他架起来拖走。
  在战备室里,鲍伊再次独坐在钢琴前,他弹奏着爱默森教给他的曲子,以及很早以前他自己谱写的旋律。
  他听见点火发射的第一阵隆隆巨响穿过了邻外和城区,他的教父及监护人就要亲赴战场了。
  战斗巡洋舰、护航驱逐舰和其他战斗舰只在撼动大地的隆隆声及火焰中升空了,推进器发出的霹雳响彻了整座纪念城。黛娜、希恩、诺娃和安吉洛望着攻击部队拉出一道道白线飞入了蓝天。
  透过战备室的窗户,随处可见飞船的喧嚣和闪光,鲍伊敲出了最后一个充满恨意的音符,两眼盯着琴键傻呆呆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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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或许,正是由于对智力(而非体力和暴力)有着某种最通用的评判标准,宇宙的奥秘之门才仅仅只对抛弃了过时的观念体系的人开启。
  噢,也许那算得上是……用你们人类的语言该怎么说来着?——限制言论自由。
  ——摘自拉普斯坦对艾克西多的访谈
  旗舰内的洛波特统治者们已经发现了爱默森率领的派遣部队正在逼近。这一次再不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举动了,地球将会在决定性的最后一击中被他们解决掉。
  摧毁地球势在必行,不仅仅因为史前文化矩砗下面的生命之花种了已经荫芽并且开出了了花朵,更由于一个新的更为危险的因素已经介入了二者的均衡之中。
  洛波特统治者将没有指甲的手指触放在史前文化罩上,他们预感到庞大的星际气体云已经非常接近了。在地球的观测者看来,那只不过是从他们无法想像的遥远的H11星区飘荡过来的一种奇怪的云气。这属于云气的异动现象,成因有两种,一是云气和远处大量的暗物质产生近距离接触;二是归因于星际流体动力学,怪异的内部结构和内部运动导致了密度波动。
  这不过是另一种烟尘和磷光气体的涡流集合,是另一种散发着光和热的星云而已
  但洛波特统治者们对它的了解却更为深刻,而且他们具有充分的理由对此感到恐惧。那是因维德人用于搜寻史前文化或是生命之花的探测星云。因维德人很快就会出现,因此,留给洛波特统治者们的时间就更加短暂了。
  在很久以前,因维德还是一个爱好和平的种族,他们居住在遍布田园诗般瑰丽色彩的奥普特拉星球,因维德人通过服食生命之花获得生存能量,并沉浸在对宇宙万物无限的遐想中。后来佐尔——佐尔的本体来到了这里,并在他们中间生活和学习。他从他们类似于光合作用的生物进程中探究出一个惊人的物质,当把它提取出来之后,他就得到了打开终极能量——史前文化——的钥匙。
  拥有无穷变形能力的因维德人成了诱惑他的苹果①,而苹果里则裹藏最玄妙的秘密。在他们看来——尤其对因维德女王来说,佐尔既有功又有过——他为他们揭示了从未想像过的东西:情感和爱;这些秘密秘又是一把双刃剑,一面是祸害,一面则是祝福。
  【① 在《圣经》故事中,亚当和夏娃受了诱惑才吃下了苹果。】
  他知道史化能量的关键就在因维德女王。出于对知识的渴望,佐尔利用了她。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带来什么后果,由此引出了一场旷日持久、无休无止的悲剧。
  因维德女王莉吉斯被佐尔迷住了,她的一时糊涂招致了宇宙的震荡和崩溃。谁也没有料到会有什么从灰烬中崛起。爱情和史前文化,史前文化和爱情,它们就如同兴奋和灾难,自始至终都联系在一起。
  泰洛星——佐尔的故土星球的长者立刻领会了史前文化的意义所在——它的威力足以穿透时空,赐予人强大的精神力量,它和宇宙间最基本的塑造力息息相关。和所有的领袖一样,他们渴求这种力量,然而天真的佐尔绝不是他们的对手……起码在这件事情上。
  利用史前文化邪恶面的基本能量,索济盟的最高领土们联合起来,从意志上征服了佐尔,并且给他施加了一道不可抗拒的压力。他们的引领下,佐尔从奥普特拉的主人那里窃取了无限多的生命之花种子和史前文化能量。
  在主人的奴役下,他出卖了变成他的模样的因维德女王。佐尔离开了因爱成恨的莉吉斯——她曾是那么地深爱着佐尔,最后又再度变回了自己的形象。奥普特拉星球的其他地区被佐尔废弃,生命之花从此无法再在那里生长。
  爱情和史前文化,史前文化和爱情。
  征服和统治成了沉湎于史前文化的泰洛星暴君们最热切期盼的的东西,他们的巨型天顶星克隆仆从转变为攻击军团,佐尔则成了奴隶专家。他构建了史前史化矩阵,并在各个不同的世界播种生命之花,这样,通过收获生命之花的种子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史前文化矩阵。
  泰洛星的最高领主们彻底转变成了洛波特统治者。对他们而言,自己的同胞已经成了改造和利用的原料和目标。
  与此同时,因维德人也因为仇恨王和磨难发生了改变,他们从奥普特拉星球出发,四处寻找洛波特统治者撒播的生命之花,并大肆屠戮所能找到的洛波特统治者和他们的仆从。因维德人的个体复制速度和单细胞繁殖速度是那样的快,很快便成了一个遍布宇宙、令洛波特统治者都心惊胆战的游民部落。星际间掀起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但那时洛波特统治者们却断定他们必将取得胜利。
  傲慢自大的洛波特统治者们忽视了佐尔原先曾经受到奥普特拉史前文化秘密的影响,他在精神方面的天赋得到了扩张。渐渐地,佐尔在解除洛波特统治者对他施加的压力方面取得了微妙进展。
  突破是从幻象开始的。由于史前文化的作用,他预见到了事态的发展方向。他看见一个蓝白色、微不足道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人们将在一场全球内战当中自我毁灭,牺牲掉行星上所有的生命。当然这场内战的结局还有另一种可能:它将使整个人类陷于巨大的灾难和困苦当中,而他至少能为这个种群提供幸存的机会。
  幻象还在一股从地球升起的龙卷风当中为佐尔展示可能发生的未来。这股龙卷风足有一百英里宽,它充满了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在行星的上空,它化作一只由诸多意念汇集而成的凤凰。凤凰伸展的双翼比地球还要宽阔,它庄严肃穆而又悲切的呜叫使佐尔挣脱了洛波特统治者的精神枷锁,然后这只鸟向上高飞,前往另一个星球。
  获得自由的佐尔开始了他报复行动。他把SDF-1号在洛波特统治者眼皮底下藏起来送往地球,甚至在因维德人的进攻中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些他都曾在幻象中见过。最后一个可以制造新的史前文化能量的矩阵就此消失,而其佘的矩阵,不是被耗尽就是在战争中损毁,只有佐尔才拥有这些发明创造的秘密。
  飘浮的探测星云就是因维德人用于侦察的猎犬,洛波特统治者们对此感到异常恐惧。他们既对佐尔本体的动机知之甚少,又对佐尔所看到的幻象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狂热的敌人很快将会通过遗失的史前文化能量找到没有还手之力的自己,除非波特统治者能够很快在地球上取得胜利。
  要达成这一目标,第一步就必须迅速、彻底地消灭爱默森的派遣部队。
  除了飘浮到地球附近的怪异星云,就没什么其他动向了。技术员是这么汇报的,然而爱默森仍然感到担心。
  敌人的舰队还停留在远程轨道上,这样就为人类的派遣部队留出了穿越的空间。爱默森的舰队已经顺利通过了敌人攻击艇的最佳拦截点。人类很快就可以飞过航线当中和入侵者最接近的一点,然后全速飞向月球。他让护航部队扩散开进入战备状态,这时,他的指挥舰已进入了星云的边缘。
  舰队顺利离开星云,并穿过和敌人最接近的地点,船员们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爱默森却更加警觉了。
  洛波特统治者通过史前文化罩搜集了大量的数据,“人类在没有遭遇阻拦的情况下穿过他们最可能遇袭的地点时,一定会很麻痹大意。”赛赞猜测道。
  “准备消灭他们。”他发出了命令。
  “你在捣鼓什么,路易?”黛娜叫这个瘦长的下士。这时他正弯着腠在射击训练模拟器上忙个不停。
  “找要赢回欠你的那两杯啤酒。”路易得意地说。他摆弄着主系统,改变了几个接口的位置,又插入了一个持殊的编辑器。“你会大吃一惊的。”
  黛娜嘲弄说:“得了,路易!就算对机器耍了再多的伎俩,你也不可能打败像我这样大小的战士。”
  他最终还是不可能取胜,就算在这个他亲手设计的“猎杀生化机器人”模拟器上也是一样。她乐呵呵地看他忙个不停,这种设备可以帮助队员们进行“手-眼”的协同训练,这总不会有什么害处。她只是有些惋惜:这台摆放在南十字军士兵俱乐部的模拟器的座舱和炮塔并不适于安放在反重力悬浮战车内,否则她不管是用求、用借还是偷的手段,都要给第十五小队的战备室弄上一台。
  思维帽扣在了控制洛波特机甲的大部分职能,但里面的战车手仍然得了解机甲中的的仪器,这就跟舌头要知道嘴巴的意图一样。不但在第十五小队,甚至在TASC部队和其他兵种当中,供单兵部队使用的特定机甲座舱模型内部都附带设置了便溺间,这样坐在里面的士兵就能够在当官的美其名曰“空闲时间”内,反复记忆仪器的操控方法。
  路易已经在做最后的调整了,他说:“这可是你说的。”他爬进模拟器,摘掉了几乎从未取下的——甚至在沐浴和睡眠时也是如此——大个四方暗色护目镜,这个举动把她吓了一跳。摘下眼镜之后,他的面部显得开阔了些,但却令人感觉十分怪异。
  黛娜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路易。毫无疑问,路易是个很有性格的技术天才?据说他曾经拒绝过多次深造的机会,并谢绝了不少研究机构的邀请,只因他喜欢乘坐反重力悬浮战车参加行动。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乐意在一个没人对他指手画脚的环境下搞些修修补补的改装工作。
  他还立了一次大功——他对洛波特统治者旗舰的动力和驱动系统进行分析,使得第十五小队在行动中让敌舰丧失了运动能力并被击落——这一重大胜利主要应该归功于他。自从另外几艘敌舰完成了旗舰的回收,并且汲取教训严加防守之后,地球就再没有击落过敌人的母舰,再没有取得过那样浩大的胜利。后来,路易又拒绝了调往研究和发展部门,还打有那些个什么智囊团的邀请。
  现在,他把护目镜搁在一边,换上一副闪着银光的V字形黑色环形护目镜,那些在市区街边闲逛的牛仔就喜欢这类装扮。
  邻座的两个身着跳伞服的技术军官正在低声谈论爱默森的战斗斗任务,他们突然发现模拟器边上热闹起来,周围挤了不少TASC部队的飞行员和ATAC部队的装甲兵,另一些人也凑着热闹呼喊喝彩。他们仔细一看,只见一个皮包骨头的高个子下士正以所有的模拟器——甚至连真实机甲都自叹不如的速度和准确率把一具生化机器人模型轰上了天。
  于是这两名军官拨开人群挤上前去,只见那个下士正挥舞着一个卡带适配器①向大家解释说,那是一个和他的眼镜相连接的计算机增强瞄准器,它甚至比思维帽还要前卫。
  【① 卡带指的是类似游戏机卡带之类的东西。在动画片首映的时代,数据的载体主要还是卡带和磁盘。】
  “我把它称为视觉跟踪火力系统,简称VTFS,”路易骄傲地告诉周围的人,“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叫它‘瞳孔手枪’。”
  “可以让我看看吗?”一名军官说着,伸手去取这个卡带。
  路易突然警觉起来,黛娜也盯着那两个军官。
  “克伦威尔少校,洛波特技术研发部门的 ”这个军官说,他也介绍了自己的同伴,“这位是捷瓦西少校。我想,我们可以利用你这套系统加强我们的模拟训练,我们可以帮助你升级,我们负责提供咨询、协助,还有技术资源:这是唯一的母带吗?”
  “不——不是。”路易回答,他感到有些不对劲。
  克伦威尔把卡带塞进跳伞服的胸袋,“很好,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好好看看这个。明天下午一点整,你能到我的办公室来吗?”
  路易结结巴巴地把目镜也递了过去。黛娜知道她的军衔压不过这两个少校,更何况他们在为最机密的研发部门工作。
  但除此之外,她又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和自己曾经听到过的某个研究项目,以及洛波特技术和史前文化有关。这个东西跟史前文化及史前文化实验有关联……她觉得不安,一种摇摆不定的恐惧感传遍全身,带给她难以捉摸的体会……除此之外,她又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当她摆脱了这种想法时,克伦威尔走过来告诉路易:“我们期待能够和你合作?”
  黛娜朝着一脸憨笑的路易绽放了一个真挚的笑容,“你这个小孩太聪明了!”她说。
  在士兵俱乐部外头,捷瓦西对克伦威尔说:“干得不错,乔。这正是我们想要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克伦威尔点点头,“马上把消息传给伦纳德和詹德。‘滚雷行动’很快就要一路绿灯了。”
  爱默森的部队已经距离月球很近了,这时,洛波特统治者的舰队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他们周围。监视器刚才捕获到它们的身影,可还没等缓过神来,它们就把地球舰队给包围了。
  这正是将军所担心的。洛波特统治者曾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地球的探测系统进行渗透。拒绝承认敌人的能力是没用的,而且入侵者居然可以忍耐这么长时间,直到可以利用最佳战术优势的时候才出击。敌人来得正是时候,派遣舰队已经改变了战斗阵型准备向月球接近,不过这样就步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爱默森重新下达命令进行部署,而外星人的母舰也放出了几十架扫帚形的攻击艇。爱默森的战斗巡洋舰“三星号”就处在阵型当中,他准备杀出一条血路前往ALUCE基地。
  蓝色的生化机器人像疯狂的机械黄蜂朝人类袭来。A-JAC机甲紧急起飞的命令已经下达,派遣舰队也射出异常强大的火力以清扫道路,同时阻止生化机器人靠近。
  玛丽·克里斯托又一次率领黑狮小队登上A-JAC机甲。作为战斗机部队的长官,现在她将指挥大批的洛波特机甲战士,责任重大,希恩的背叛带来的悔恨和痛苦都被她一股脑儿甩在了一边,爱情是留给傻瓜的,现在还是玛丽·克里斯托干她最擅长的事情吧!
  生化机器人和A-JAC机甲互相追逐、打击,高热原子核反应的闪光照亮了这片无名的太空。厮杀立刻展开,伤亡也越来越多。
  玛丽把一具生化机器人打得栽下了反重力悬浮平台,那一具圆形的平台失去了控制,朝着无尽的宇宙继续前行。然后,她变换为铁甲金刚模式,并且命令其他成员也照着办,她打算趁着敌人短时间的混乱突然改变战术。
  几艘攻击艇冲过来朝大型战舰猛攻,但很快就被还击的火力打成了火球。船壳被打穿了一次又一次,炮弹夺去了人类和克隆人的生命,太空成了等离子束的大漩涡——到处都是炙热的射束,引擎喷射的火焰,还有濒死的战舰燃起的大火。
  迈尔斯·柯克兰教授提起十二分的警觉问道:“詹德博士,因维德星云显然是十分危险的——它甚至可能对爱默森的部队发起敌对行动。您确定我们不用给他一点暗示吗?也许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军事管制总部就深埋在地底,他们正位于一间洛波特技术建造的富丽堂皇的茧形大厅。他的话音中带有一种无法抑制的颤音,当詹德用那双怪异的眼睛盯着他的时候,他就抖个不停。詹德的眼睛里只有瞳孔,没有虹膜或是眼白,任何人都无法长时间和他对视。
  比他的眼睛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他身上散发出的能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弟子。那是史前文化的力量。在外界看来,他也许只是个样子略微有些古怪的学者和地球联合政府的首席科学官员及顾问——中等个头,不胖不瘦,额上有一撮凌乱的头发,一身皱巴巴的制服,还是个理论家,但坐在桌前的七男一女对此却持有不同的意见。
  拱形会议室里的这群人当中,既有科研人员,也有神秘主义者。和一排最新式的计算机设备以及詹德自行研发的系统摆放在一起的,是略有些霉变的《微型植物标本以以授詹姆斯的著作》的副本,外加几件护身符和诺斯替教徒的随身器具①。此外,还有一张埋藏着SDF-1号土丘的卫星放大照片。
  【①诺斯替教:初期基督教的一派,尊重某种神灵的直觉,含有西亚,东亚哲学,曾被视为邪教。
  詹德坐在黑曜石会议桌的首席位置上望着柯克兰。
  他说话的口吻很是微妙,“除了我们自己留存的记录之外,我抹去了所有和因维德、史前文化矩阵以及生命之花有关的信息。你认为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趁我不备把它们透露给伦纳德和他的那帮军事白痴,或者地球联合政府的笨蛋们?也许我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一年多来,柯克兰一直对詹德言听计从,现在他冒出一股逆反的思绪,他觉得不能再这么猥琐下去,应该对人类有点自我牺牲的精神,他对这个科学家拟订的神圣计划产生了质疑。他和在场的极少数人——贝齐、罗素等等——是地球上除詹德本人之外为数不多的知道他如何改变历史的人。
  “面对现实才是塑造力的本质,难道你还不明白?”詹德接着说,“战争就是这个本质,如果没有了上天的启示,你以为潜藏在黛娜·斯特林体内的能量还会被别的东西释放出来吗?”
  和因维德、史前文化矩阵以及其他事物相关的信息和数据都是从天顶星人领袖艾克西多、布历泰以及格罗弗舰长、米莉娅·斯特林和其他一些始终处于离度戒准状态的人身上获得的。自从朗、亨特以及其他人搭乘SDF-3号离开地球开始远征之后,詹德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让所有知情者加入了他的阵营。抗拒者只有死路一条。
  “史前文化对历史的塑造力正朝着某个瞬间移动,”詹德提醒所有的人,“这一瞬间很快就会到来,我可以感觉到。我要对这个瞬间加以最大限度的利用,绝不允许任何东西对它形成阻碍。”
  瘦长脸,火红头发的柯克兰咽了口唾沫,他的一个兄弟就在爱默森的攻击部队——可能他很快就会成为塑造力的牺牲品,但他知道,对于詹德来说,这根本不足挂齿。
  尤其让柯克兰浑身不自在的是,罗素就坐在他的旁边。此人是前任参议员和前地球联合防御委员会的首脑。在第一次洛波特战争当中,野心和偏见使他首当其冲地成为重大失误和过失的祸首,地球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现在的罗素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了,他只算得上个行尸走肉。他成了詹德手下一个目光空洞的走狗和奴隶,和他的主人一样,他就像个活生生的幽灵。
  柯克兰鼓起勇气说:“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对这种塑造力进行干涉,好把你的兄弟救出险地?”詹德插了进去,“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为什么你试图把他调离这次任务的所有努力均以失败而告终?因为我正在对你进行考验,考验你的忠诚。你动摇了,所以你没有通过测试。杀了他。”
  最后一句话说得非常轻柔,但他们立刻就动了手。罗素旋即起身离座,向柯克兰扑去。坐在他的另一侧的贝齐——他是柯克兰的同僚,在大学时期他们就是朋友,也没有丝毫犹豫,他帮着掣岽把柯克兰掀倒在地面上。
  詹德的其他门徙也争先恐后地冲上去,生怕没能通过最新一轮的测试,甚至端庄的米利森特·埃德威克也朝这个注定要死的人踹了几脚。詹德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嘴里咀嚼着生命之花干枯的花瓣。
  柯克兰倒下了,他的椅子也翻倒在地,尖叫声很快就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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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们只要挥一挥拳头,
  将军们就带着我们步入死亡。
  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鲍伊·格兰特,《向吉尔伯特和苏利安致歉》

  鲍伊又一次敲击着琴键,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派到外太空的打击部队。
  “不觉得有点无聊吗?”希恩靠在钢琴边上问道。
  “不。”
  “我不是说你,鲍伊,我指的是那两个人。”
  他朝黛娜和路易指了指,他们正在一台模拟器上忙个不停,那个东西好像被彻底拆开了,各种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战备室而不是修理平台或者维护车间工作,个中奥秘不得而知,也许黛娜是想把他们引诱过去帮忙。
  有了研发部门的授权,黛娜在霸占了俱乐部里的那台模拟器后,她和路易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不过到目前为止,研发部门竟没有一个人前来协助他们使用那台机器。
  “我开始怀疑克伦威尔并不是想把路易的小发明用来进行模拟训练。”希恩喃喃道。
  “我只是很喜欢机器。”路易边装配零件,边向黛娜解释,“只要装配得当,它们不但能够拓展人类的潜力,而且决不会令你失望。懂得这种诀窍的人可以创造出理想的社会。海阔天空的智能,多么美妙的机器逻辑!”
  “我还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富于幻想的人。”她讥讽道。
  理想社会?孩子,这是怎样的一台机器啊!
  路易想亲自进行最后的测试,但黛娜为了得到这个机会便拿出军衔来压他,路易很宽宏大量,便屈服了。她戴上护目镜,跳进了模拟器,于是一场大屠杀就此开始。这是对老式思维帽的一次质的突破,她在模拟器上得到了非常高的分数。

  在另一处地方,爱默森的三星号旗舰正在进行一次破釜沉舟的牵制性攻击行动,它把敌军部队的主力引诱到一边,好让更多严重受损的派遣舰只奋力逃往ALUCE基地。
  “我们承受不了更多的打击了!“格林喊道。
  这时,三星号又一次被敌人的炮火撼动了。
  “我知道。”爱默森冷静地说,“给我飞船的精确坐标,通知动力系统,在两分钟内我们需要飞船紧急开启最大功率。”
  “是,长官。”罗谢尔应了一句就去忙他的工作了。  格林朝这个他辅佐多年的人投去充满疑问的无声的一瞥。
  “我们要制造一次奇点效应。”爱默森说道。
  所有人都知道他将采用研发部门秘密运往飞船供他使用的那台神秘的“特殊仪器”。有传言说,用这台仪器甚至可以探测到詹德本人的踪迹。
  这条策略就是在飞船所在的位置创造一个小型黑洞,飞船本身立刻就会被送往另一个维度空间。这种奇点效应将会把黑洞附近的所有物质吸进去并彻底摧毁。这项理论还没有经过任何试验,部分设备是根据艾米尔·朗博士在现已摧毁的SDF-1号上取得的研究成果制成的。
  “然后,敌舰就会在短时间内被拉成碟形,被这种特殊效应吸走,然后永远消失。”
  格林嘟嚷着:“也许吧。”
  “我们必须尝试,否则必死无疑。”爱默森指出。
  敌人的又一次齐射震动了三星号,为爱默森的话作了最好的注脚。
  能量读数看来已经错乱,它突破了所有的安全因素和过载极限。爱默森的手里挺着麦克风。
  “克里斯托中尉,你和其他的TASC战斗机必须尽可能地把所有的敌人引到三星号附近,并做好疏散准备,收到信号后立即逃离,时间大约是六分钟。明白吗?”

  “你们都听明白了?”玛丽告诉黑狮小队的成员。
  这是她参与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任务:打了就跑,让敌人的攻击艇、战舰和生化机器人追上来;使用假动作和避让技巧不让敌人从后面攻击得手;避免和它们缠斗,不让敌人改变方向以及防止被敌人拖住;保护好战友,但绝不能呆立在原处;尽量不去理会已经被敌人牵制住的僚机所遭受的重大损失。剩下的就是静候时间跳转为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星号周围到处都是缠斗着的机甲,第二次洛波特战争中最宏大的空战展开了。敌人的部队几乎是随心所欲地向爱默森的旗舰开火,但这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
  这时,玛丽听见爱默森发出疏散撤离的命令,A-JAC机甲立刻开启了所有推进器掉头就走,留出用于碾磨生化机器人和敌军战舰的空间。
  爱默森看着指示器,时间一到,他就扳动了开关。
  “嘶嘶”作响的能量把战斗巡洋舰包绕起来,就像一条高速爬行的毒蛇绕着船舰嗖嗖嗖地就过去了。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扩张成一个球体,大得足以包容整艘战舰。生化机器人呆板的面甲被辐射的火焰所照亮。
  那是宇宙的烟火。随着光焰被施瓦兹希尔黑洞的半径吞没,一靠近业已消失的地球旗舰的生化机器人和飞船都被潮汐般的巨大引力所摧毁,入侵者被吸入了虚无的空间。
  那些距离稍远一些却又无法逃离的敌舰质量急剧增长,它们也跟着被卷了进去,消失在视野中。除了一小部分的漏网之鱼外,洛波特统治者最具实力的攻击部队都彻底报销了。
  玛丽正等待着三星号的出现,她祈祷这次行动最后和最关键的部分不要演变成一场灾难,这时,炮火撼动了她的A-JAC机甲。
  “该死的!”她喊道,赶忙把这个趁火打劫的家伙逼到死角。尽管这是在没有大气的太空,她还是通过带角的头盔想像着空战的机动动作。
  还剩下一艘敌人的战舰。
  随着敌舰的来袭,其他A-JAC机甲纷纷散开,用主炮和次级武器发射出令人恐惧的火力。它显然被打伤了——由于行动缓慢才没有被特殊效应的致命引力卷走,躲过了这一劫。
  现在它就位于黑狮小队的上方,它仍然能够对三星号进行致命的打击,如果爱默森的战舰重新出现,必然会被它打个措手不及。
  玛丽迅速下达命令,黑狮小队朝敌人的无畏战舰猛扑,他们如同猛犸周围的狼群又撕又咬,尽管承受了重大伤亡,他们还是一次次地发起攻击——诱使这艘战舰进入黑洞所在的位置。
  但克隆人也不是瞎子,他们目睹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挣扎着逃离那片区域。洛波特统治者的战舰集中剩余的能量,向安全区域奔逃。
  但它发现另一艘飞船挡住了去路,尽管刚经历了第二次爆炸的萨拉米斯号还在晃个不停,而且船身的破洞远不止船壳表面所见的那么多,但它还是挡住了外星人的飞船,用几门仍旧可以使用的火炮对敌射击。
  萨拉米斯号的舰长和大多数军官都已经阵亡,现在负责指挥的正是科莫多上尉,而且他知道自己乘坐的正是一艘行将损毁的飞船。引擎快要撑不住了,他和他的船员们对此都无计可施,惟有拼个够本而已。
  萨拉米斯号开启着即将失效的引擎,迎着敌人的火力径直往前冲。
  引擎的所有读数都开始变红,护航驱逐舰在剧烈颤抖。
  “我爱你,诺娃!”科莫多低声说道。
  萨拉米斯号消失在一片光芒之中。

  “好了!所有人分头寻找飞船!”玛丽下达命令,A-JAC机甲向各个方向进行搜索。
  玛丽开始意识到自已的估算有误。也许她算错了方位,也许爱默森的飞船再也回不来了。这时,一个巨大的闪着亮光的球体跃进敌人所在位置的附近,船体向外涌动着彗星般的火花。
  尽管爱默森重新回归战场产生的爆炸远不及天然黑洞释放出的能量衰退产生的爆炸,但也足以使敌人的战舰汽化。转眼之间,三星号孤零零地飘浮在太空,这时,玛丽放声大笑,爱默森也准备和派遣舰队的主力会合了。

  伦纳德最高指挥官向地球联合政府委员会传达了爱默森将军获胜的消息,获取了他期盼已久的荣耀,他的脸上挂起了自鸣得意的神情。他的内心翻腾不止,他最终定会取得属于他自己的胜利!
  当他回到办公室,电话里传来的好消息让他感到眼前一亮。
  “是研发部门的克伦威尔,”他的副官赛伍德说,“他们从一名ATAC部队士兵那里得到了自动瞄准系统并完成了改装。大规模生产和改型工作已经开始,现在一些特别部队的改装工作已经完成。”
  现在,我们可以着手准备我的进攻计划了。伦纳德十分高兴。他对召集来的参谋人员说:“先生们,现在是发动致命一击,夺取或者摧毁敌军旗舰的时候了。我们可以让驻扎在地球的部队和ALUCE分遣队同时出击。”
  “告诉爱默森将军,我要他尽快返回地球,这次战役,我要他做我的战地指挥官。”
  我再给你安排个苦差事,爱默森。你好运气总会用完的。

  “所有人都听着!”黛娜的口气十分轻快,因此第十五小队的成员都知道这次简报将不会再是颁布和模拟战斗相关的消息了。他们都凑到修理平台前,围在她的四周。
  她打断了小队惯有的讨论和嘀咕,让大伙安静下来,这才指了指鲍伊,“你的朋友爱默森——我指的是爱默森参谋长——已经和他的派遣队抵达了ALUCE基地。”
  她看见鲍伊猛地提了一口气,然后又故意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噢,太棒了。现在我们又要打更多的仗了。”
  “这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中尉?”安吉洛插了一句,他注意到黛娜被鲍伊的反应所激怒,因此想把话题拉回正轨。
  这句话不知道怎的触动了她的个性中严肃的一面。这个高鼻粱的军官现在一点都不像过去那个不守纪律的野孩子了。她摆出十足的指挥官嘴脸,不给人一点喘息的余地,“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第十五小队进入战备状态,准备在四十八小时后参加对敌军旗舰的全面攻击行动。爱默森少将令。”
  她让人群中的喘息和惊呼持续了好几秒钟,这才打断了他们,“全体人员!散开,跟我来。”
  他们嘟囔着跳到速降梯上——它像传送带一样无休无止地向下运动,把他们送往停靠着反重力悬浮战车的车库层。大伙儿刚从速降梯上跳下来,就发现这里有曾被其他人动过的迹象——在属于他们自己的、极其神圣的机甲上工作,这已经触犯了ATAC部队所惯有的传统。
  地上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的部件和器具以及遗留下来的工具。他们流露出备受欺瞒的神情,这才明白为什么前段时间大伙儿都被指派了各项具体的工作,却不让他们靠近摩托车库的地下层。
  “经过研发部门的改进和模块扩充,它们已经具备了在太空中作战的能力。”她把简报中听到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背了出来。“适应一下,你们会在每一辆战车内部找到操作手册和教学磁带。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用餐时间,我们要对每一辆战车进行一定的测试,并作一些空瞄练习。”
  这一次,第十五小队的队员们并没有怎么埋怨,因为他们被自己的战车发生的变化给迷住了。机甲的外形只有少许改变,但第十五小队的成员们可以看见探测器和瞄准器都换成了新的,它们的外形更加紧凑,射程也更远了。生命维持系统和能量系统的体积比以前的要小,但效能却高了许多。这些就可以节省不少空间,以便提升火力和加装更厚的装甲。
  队员们各自散开,赞许地看着这些战车,但还没有表现出对它们足够的信任。第十五小队突如其来的机甲改装让黛娜产生了一种不安情绪,但是她已经收到传递给自己的命令,而且她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很好,你们都在这儿。”有个人在她身后说道。她回过头,发现站在自己跟前的正是穿着一身TASC制服的布朗中尉:“它看起来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他补充道。
  “你要来参与这场有趣的盛宴吗?”黛娜说道,根本就没搭理他刚才那个问题。
  布朗挤了挤那张帅气的脸,露出了一个逗趣的微笑,“我要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懦夫。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了动线号,“嘿,路易!恭喜你,我听说这套新的瞄准系统就是你构思创造的。”
  黛娜转过身,看见炮塔座舱里的路易正坐在控制把手和计算机显示屏前面。他没有搭理布朗的问候。她又看了看TASC的传单,“你——你是说那个模拟器上的小发明?”
  “他们告诉我,那是模拟训练用的。”黛娜听见路易的声音在发颤。他仍然背对着他们趴在自己的控制台前。
  希恩懒洋洋地躺在他的战车——坏消息号里,为新配备的增强火力欢呼。他检查了一下VETS“瞳孔手枪”目标获取及火力控制系统。“每一个回合都可以做到先发制人。”他下了个评语。
  听到他的话,路易大声呻吟起来。
  “闭嘴,希恩!”黛娜尖声呵斥道,嗓子都差点喊哑了。
  鲍伊觉得体内好像什么东西突然被折断了似的。在爱默森那场震撼人心的胜利之后,缺少足够战斗机的洛波特统治者会做些什么?如果缪西卡或是别的像她那样的人被封入下一具蓝色生化机器人的球形炮塔控制模块,而她又发现自己正处于他的瞄准器方框的中心,那又该如何是好?
  “我受够了!”鲍伊大声吼起来,脖子和额头上青筋直冒,“坐在生化机器人体内的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而且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也不是他们的敌人,难道你们都不明白吗?”
  黛娜赶忙让鲍伊冷静下来,可还不等自己说上几句宽慰之辞,她就听到一阵咔哒声,同时感到背后有一股热浪袭来。黛娜和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扭头一看,只见路易·尼科尔斯手里正握着一枝火焰喷射器,巨大的能量包就放在他脚下的混凝土地面上。
  谁也看不清他隐藏在暗色反射护目镜后面的双眼,但他全身上下都在颤抖。“这些研发部门的杂种根本就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他们撒谎,他们窃取了我的成果去干他们要做的事情,我们就像那些克隆人,而他们就是洛波特统治者!”
  他试着朝摩托车库的墙体射出了一束烈焰,随着合金的熔解,一束小一些的火焰又燃烧起来。他估摸着自己的火焰喷射器具有足够的能量把所有的战车座舱模块通通烧毁,然后就要带着它去追杀克伦威尔和捷瓦西。
  “他们把我们当作一群实验室里的动物。”路易绝望地对他的战友们哭喊着,一边四下挥舞火焰喷射器的锥形喷口不让他们靠近。
  当初加入南十字军就是出于对它的信任,但意识和意识的产物都应该属于个人,应该由个人决定如何处置,这是他深信不疑的首要原则,否则,他自始至终参加的这场战斗又有什么意义?人类和洛波特统治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是奴隶,不是傀儡,也不是实验宰里的动物!”路易尖叫着,将另一束滚烫的火舌刺向一堵隔墙,把它熔化、点亮了,迫使一个急于靠到他身边的二等兵向后退了几步。
  实验室里的动物,这个词给黛娜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因为它使她对某些可感知的事物产生了幻象。我知道那是怎样一种事物!
  安吉洛走上前来,朝下士迈了一小步。
  “路易,现在木已成舟,不管我们去还是不去,爱默森和其他人都要参战。你这么干是在给那些该死的外星人帮忙。”
  听到“外星人”这个字眼,黛娜退缩了一下,然后冲上前去把安吉济推倒在一边。路易的话唤起了她奇怪的感觉,并且触动了她。她把目光垂下来,看着狂暴的路易。
  “动手吧,路易。”她朝战车竖起了大拇指,“把它们全烧了。”
  安吉洛发出困惑和抵触的声音,可她又接着说:“如果你干不了,那就让我来!”她朝路易走去,和火焰喷射器的火舌仅有一步之遥。烈焰在她的前方来回跳跃着。
  然后,她走到他的跟前,他把喷口移到了一边。“他们把我们给骗了。”路易垂下了手里的枪管。
  “我知道,”她轻声回答。她从他手中接过了武器,再次把它对准了那群战车。
  安吉洛走到火焰的威力范围之内,“你曾经发过誓的!”
  “他们也一样,安古。”她淡淡地说。黛娜转过身要先把自己的座车瓦尔基里号烧掉。但她却发现另一个人影挡在了她的前面。佐尔正透过火焰喷射器的热浪直直地盯着她。
  “我能够从双方的角度看待这场战争,也许我是惟一可以这么做的人。”他告诉她,“人类绝不能战败、不能输,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你们所有的人都听着:我知道驾驶生化机器人的克隆人死亡的感受。我经历过死亡——将来我也会和大家一样再次死去。但二者的区别在于我们怎样才能生存下来,难道你们都看不见吗?为了这个,我愿意战斗,甚至愿意去杀人”
  “死亡是自然现象,有时候它甚至是一种宽恕,但如果像奴隶那么苟且活着——相比起来,死亡就是一种奢侈了。”
  他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几乎是在对她轻声耳语。黛娜把火焰喷射器的喷口对着天花饭。佐尔扳开她的手指,关掉这件武器的保险。这时,路易从摩托车库跑了出去。
  “这场战争必须结束,但绝不能人洛波特统治者取胜。”佐尔把火焰喷射器放在一边,平静地对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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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二!三!四!
  阿尔法!战术!装甲!队
  如果你还是想不通,
  最好换个活来干!

  ——摘自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军士的日常训练口号

  面对克隆人首领的评估报告,旗舰里的洛波特统治者们对爱默森压倒性的胜利造成的损失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惊慌的神色。
  许许多多的战舰和蓝色生化机器人都完了,与此同时,这些即将用于机甲建造的原料也跟着灰飞烟灭。
  “我们已经开始紧急生产新式的扩容型号三重生化机器人,主人。”捷达说道,“它们被赋予了因维德战斗机的火力。我们有能力大量生产这种机甲,而且它们可以胜过人类所有的武器。”
  洛波特统治者们审视着面前这个三重生化机器人,它和佐尔·普利姆驾驶的红色生化机器人非常相似。在每一块球形炮塔控制模块上都有一个带角状物的因维德战斗机所配备的球体,能够让数以百计的佐尔——几百个最骁勇善战的战斗首领的克隆复制品投入战斗。
  “这是我们的最高成就。”达哥斜眼瞧了瞧机甲巨大的双拳和武器,“它是所向无敌的。”
  博卡兹也道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它的面前,人类的铁甲金刚简直不值一提。”
  赛赞也附和说:“史前文化最终会落在我们手中。”
  闪着金属光泽、两腿叉开的红色装甲机器人就站在他们面前,它大得足把整个世界撕成两半。洛波特统治者们确信自己必将取得胜利。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们各自都心照不宣,他们明白:人类的雄心壮志——也许将是他们的绊脚石。

  位于ALUCE基地的部队正在维修机甲,抓紧时间舔舐自己的伤口。只要爱默森一声令下,他们将再次起飞,和他一同前往集结地。他们已被人类视作这场战争中的决定性力量。
  地球和月球都在南十字军的战舰下颤抖着,黑狮小队和大约两万五千名士兵正守着自己的武器静静地等待,不知道今天是否会战死在疆场。

  在福克基地,玛丽·克里斯托正在为她自己以及小队的全体成员的灵魂祈祷。她刚跟随爱默森将军在惨烈的突围战中从月球返回。随后她站了起来,像圣女贞德一样全身披挂,准备带着队员们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

  在福克基地发射场附近的一座大厦里,第十五小队正百无聊赖地坐等行动开始。他们的反重力悬浮战车已经装进了飞船,似乎谁都不想开口说话,屋子里只剩下护甲磨擦发出的声响。好像军衔越高的人越懂得矜持:黛娜感到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膀上,而刚被调进小队的几个士兵即在地上摆弄着拼图。
  那个破盒子——也就是PA系统的扬声器已经念叨了好几个钟头:什么人去什么地方,大家小心地进行最后的维护工作……以及更多不吉利的话。牧师和军事法庭机构也前往部队为士兵祈祷并着手解决各项事宜。
  黛娜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向外张望,只见在远处的山坡上有一道被金属物体犁过的痕迹,那是洛波特统治者的飞船在前生——好像就是一个月前——坠毁时留下的。
  “来吧,”她对PA系统低声呢喃。我可不在乎死亡,但我讨厌等待!“让我们把这只火鸡送到烤箱里吧!”
  希思漫不经心地兜了过来,他朝她臀部那块闪闪发光的护甲片拍了一下,“别紧张,船长。”
  她猛地转过身,要是他靠得再近点儿,她肯定要给他一下子。难道他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担当起指挥自己小队的重任,还需要他来认可吗?黛娜没有时间考虑更多的细枝末节或是分辨他话里的含义,就大声吼道:“闭嘴,评论家!”
  他们两人都全身冒汗,咬牙切齿。要不是恶战在即。准备杀死或是被素不相识的敌人杀死,他们准会为这个不起眼的理由打上一架。
  尽管身着笨重的护甲,鲍伊还是跳了起来,“住手,我们只有一个敌人,就是洛波特统治者。大家都该好好想想。”这番话让他自己都觉得很不是个滋味,因为他本人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忠告。他早就拿定了主意,不过那念头却和他的话截然相反。
  安吉洛仔细查验了手枪的机械性能,“好好想想,好斗的家伙们!你们为什么就不能静静地坐下来考虑该怎么完成这项任务?”
  “安吉洛说得对。”佐尔冷静地说:
  路易轻蔑地打了个响鼻,“你说得倒轻巧,佐尔。但我们人类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在被杀死之前。”
  佐尔并没有对这番奚落进行反驳,“你说得对:我不是人类。我希望能够多想起一些事情,但我只能清楚地记住一件事:在我的意识被洛波特统治者所控制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具有自己的人格。
  “我要把他们毁灭,不人我的悲剧在别人身上重演。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很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你们自然也都能明白。”
  有好几秒钟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在战斗中不知道出生入死多少次,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忍受得已经太多。但佐尔话音中却含有某种平和的信念,使他们都没有出言讥讽。
  “我绩住了。”安吉洛率先打破了沉默。接着有几个人点头,也有几个人赞许,第十五小队很快就像过去那样以最热烈的情绪鼓起掌来。

  旗舰上的洛波特统治者们看着三位一体的科学家,“我们观察到人类正在进行战前准备。”赛赞说,“他们竟然不可理喻到打算用这般拙劣的战术来对付我们的地步。你们探测到他们准备迎击因维德探测星云而展开攻击的迹象了吗?”
  几位科学家飘浮着靠近了他们的小型史前文化罩。在另外几处洞穴一般的舱室内部,克隆人首领、政治首领以及其他三位一体的成员都肃立各自飘浮着的史前史化罩前静静地观望。
  多瓦克——科学家的头目回答道:“根据我们监测和拦截到的信息,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对那片星云采取行动,他们正准备发动一场针对我们的全面进攻,”
  洛波特统治者迟疑了一下。也许下面的原始人对因维德人的威胁一无所知,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第一次洛波特战争中,那些投奔到人类阵营中的天顶星人对因维德人以及探测星云可谓了如指掌。也许人类希望从因维德人那里得到援助。
  如果是这样,他们的希望注定要破灭。除了自身,因维德人对所有种族都持有毫无任何来由的恨意。
  无论如何,即使因维德人来袭,人类也不可能用他们自身的文明甚至地球上所有人的生命来做挡箭牌——除非他们想把史前文化矩阵从地球上彻底一扫而空。
  如果没能做好应对因维德人的准备,把可以再生的史前文化矩阵牢牢控制住,洛波特统治者也会随之灭亡。

  命令终于下达了,黛娜一把抓过带翼的头盔,上面长条形的合金饰物就像希腊武士头上的羽毛。
  “好了,第十五小队!上车,我们出发!”

  在发射场外面,刚才一直在监督装卸工作有条不紊进行的诺娃,从百忙当中挤出了一点时间和布朗中尉见面。
  “可怜的科莫多,听到他的消息我很难过。”他告诉她,“我知道那件事让你很尴尬——但你给了他鼓舞,诺娃。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后悔。”
  由于担心告别会成为不祥的预兆,她差点下了决心不和丹尼斯见面。她在内心挣扎了一番后,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好好保重,我还会来看你的。”他笑了笑。
  “那不是该我做的吗,丹尼斯?”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开始发颤。
  他耸了耸肩,“没什么可担心的。只不过是‘射击俱乐部里的另一天’罢了。”
  然而,南十字军的前景并没有那么乐观。
  她费了不少周折才弄明白为什么自已对他这么在乎,尤其是夹在对佐尔的狂热和对科莫多上尉的伤感当中。起先她还只是因为给他造成了麻烦而深感愧疚;后来,他在追逐玛丽·克里斯托的竞速赛中挺身而出,又在黛娜乱点驾鸯谱的行动中担任了司机的角色,这才引起了她的敬慕之情。
  但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和他始终都能坦诚面对种种不幸的乐观精神有关。她觉得他要比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更亲切、更优秀,更富有同情心。
  警报器又响了。“我得走了。”他说。
  他转身离去,但她握住了他的手腕,“丹尼斯,小心些,就算为了我?”
  他的脸上露出帅气的笑容,点了点头,“等着我。我们很快就会相见的。”
  她点点头,觉着他似乎只是一个幻影。她无法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告诉他:为了我平安归来,因为我似乎已经爱上你了。
  他小跑着朝运输舰奔去,而她只得匆忙躲进掩体。引擎再次开始轰鸣,第二次洛波特战争的下一阶段开始了。

  从ALUCE基地出发的舰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洛波特统治者不愿对人类的强势开局做出反应,而是选择静观其变。地球的打击部队已经进入预定位置准备进攻。
  黛娜发现鲍伊待在封存着第十五小队反重力悬浮战车的运输船船舱里。她鼓励了半天终于让他开了门,他一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自从遇见缪西卡和佐尔以后,我和那些生化机器人作战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们不应当责怪生化机器人当中的驾驶员!就像古时候的某些军队,他们驱赶着无辜的战俘,让他们冲在前头遭受屠杀,以获取战术上的优势!”
  “鲍伊,我可以理解。你会产生这些想法并没有错——”
  她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但他用力一震,把它推倒在一边,“我已经快要崩溃了,黛娜,我的脑子很乱,你不明白吗?我没办法再干下去了!我会让你们失望的!”
  这是一次庄重的交谈,因为第十五小队的所有成员都知道——所有的士兵也都知道——他们打仗可不是为了地球联合政府委员会,不是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世界,也不是为了妈妈做的水果蛋糕。不,你之所以出生入死就是为了自己的伙伴,而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鲍伊,我们之间始终都坦诚相待,那么我告诉你:我也有这种体会。”
  “可是黛娜,这种感觉并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做!啊!那么,就是说你也无计可施了,中尉。我要依靠自已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我只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她突然说,“我猜,我和佐尔以及其他人具有某种程度上的亲缘关系。我也不想杀死任何一个克隆人。可是,鲍伊,朝另一个方面想想,记住佐尔说的话!”
  她伸出手揽住他的肩膀,把自已的脸颊朝他靠上去,“我们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再在地球上发生,鲍伊。”她低语着,“我们同样不能让它发生在第十五小队身上。”

  几个星期以前,洛波特统治者的舰队就曾经粉碎了地球人肆无忌惮的进攻,现在它要为自己的生存而战:它的能量储备已经跌至相当低的水平,激烈的战斗造成的巨大损耗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随着人类打击部队的靠近,地球的能量炮弹和外星人毁灭的光束交织得同荨麻一样密集。
  第十五小队的成员密闭好自己的护甲,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尾随黛娜的瓦尔基里号冲向发射台。他们收到了命令,小队负责的战术区域①扩大了一半,因为在敌人的一次齐射中,第十二小队已经随着夏普斯堡号战斗巡洋舰上的其他成员被炸成了碎片。
  【① 专业术语叫做TAOR。】

  地球的舰队拿出所有的武器向敌舰猛轰。坐在旗舰中的爱默森望了一眼,从那张铁石般的脸上就能知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并不乐观。
  “导弹、动能弹、能量束——看样子无论什么东西都不能对敌人造成重大损伤,长官。”格林告诉他。
  敌舰没有出现洛波特统治者曾经使用过的六角形“雪花”防御力场,但格林的话却是无可辩驳的实情。足以发起一场相当规模的世界大战的军火和毁灭性的力量投送到入侵者的飞船上,却没能取得一点效果。
  “有可能是某种我们从未见过的防御护罩在起作用,否则就是他们的船壳过于坚硬。”爱默森回答说。但我已经没有多少余地对整个计划做出大的变动,或是停下来思考,这次行动已经达到相当规模,根本不可能说停就停了。
  “继续进攻。”罗尔夫·爱默森迫使自己说出这句话。他尽量不去考虑伤亡问题,而是把焦点放在如果舰队战败地球将会落个怎样的结局上。他曾经看过佐尔的任务报告的摘要,以及佐尔对洛波特统治者手下的生命形式的描述。
  “加大攻击力度,”爱默森说,“准备派出战斗机,然后再把把战车送出去。”
  冒着入侵者泪滴形火炮发射的狂暴粒子束,地球的战舰靠了过来,它们也朝敌人倾泻着洪流般的火焰。一堆又一堆的重型火箭和天空霸主型导弹带着火焰和死亡向前涌去,整排的箭鱼式导弹和冲击钻式导弹都已经打空,需要重新装填进行下一轮发射。
  玛丽·克里斯托准备率领TASC部队出击,她默默地祝福希恩小心保重好他自己。

  一场近距离、高密度的导弹齐射使得地球人的军队损失了一艘护航驱逐舰,并使得一艘护卫舰被拦腰折断;不过,地球人也把外星人的旗舰外壳撞开了一个缺口。与此同时,第十五小队正要离开发射舱口,他们正坐标着执行下一阶段的任务。
  G3机构无法对既定任务进行修正,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钻入飞船内部,让它失去机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对他们实施压制!
  装载了附加设施的反重力悬浮战车群像螃蟹和海龟那样密集地排布着。他们开启了喷着蓝色烛焰般的反冲推进器向下跳落。
  他们接触到的外星战舰的顶部竟然和第十五小队的营房差不多大。那是一个千疮百孔、形状极不规则的大洞,洞口的边缘翻卷开来,黑色的装甲足有七码厚,从里面冒出黑色的烟尘和气体,就像一个大烟囱。这个洞口就位于一个山一般高大的螺旋状金字塔的左前方,路易坚持要把这个金字塔形的建筑称为“洛波特奶嘴”。
  对整个个反重力悬浮战车小队来说,这里还是显得窄了些。黛娜可不想像桶里的鱼一样挤在一起。没有人知道这个缺口将会在什么时候被维修机械封闭,而且他们也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在她的命令下,ATAC小队朝着洞口缓缓下降,希望走过这一趟之后还能够活着回来。
  到处都不见生化机器人的踪影,黛娜在心里默念道。
  我可不喜欢这样,安吉洛对自己说。

  “一套完全不同的战术,真是奇怪。”赛赞说道,在他的语气中,困惑的成分多过不安。
  达哥离开用于观察第十五小队行动的水晶面板。“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达哥说。这时,不断下降的机甲顺着开裂的船壳缓慢地从他后方驶去。
  “是的,我相信这是检验我们的新型因维德战斗机的时候了,”赛赞同时说道。
  达哥回过头吼道:“科学家!快点!”
  刚才还在高高的回行干道和飞船操控系统上方的那一组三位一体漂浮出来,“有什么指示,主人?”
  “立刻部署我们的三重生化机器人因维德战斗机,对抗这些人类机甲。”
  “马上就去!”几名科学家转身执行任务去了。
  博卡兹看见第十五小队绕过来又作了一次穿场,他把纤细萎缩的手收成了拳头,蜘蛛般细长的手指似乎并不适应这种强硬的动作。“真是奇妙!这些孤军深入的家伙竟然真的以为能够战胜我们!”

  外星人旗舰内部的一个巨大舱室里展示着一个鬼魅般的梦幻场景:粉红色的房间布满了高高供起的史前文化能量输送管道,管道的交汇点到处都是一簇簇葡萄般的球形物体。
  在能量供给和监控系统的下方,三个一组排列起来的因维德战斗机就像一群爬虫,狂暴的战争驱使这些身形庞大的巨人向外涌动。
  生化机器人的胸部装甲是敞开着的,它们的肩甲也竖了起来,头盔的下部面甲向上抬,露出了球形的指挥塔,它们神秘的飞行员们将以修炼瑜伽般的特殊姿势坐在里面。
  多瓦克的声音传了出来,“因维德战斗机三位一体的瓦达·普利姆,进入你的机甲!要快!你的人类猎物已经到附近了!”
  闪光从悬挂着葡萄状物质的拱形交叉路口倾泻进来,它照亮了三人一组的年轻男性克隆人,这几个瓦达·普利坶有着火红色的头发,外貌和佐尔的本体十分相像。它们背对背地站立着,生化机器人胸部的护甲像吊桥一样降了下来。
  “准备好向人类开战、他们竟然敢亵渎神明!彻底消灭他们!”
  “三位一体是永恒不变的!”一名瓦达·普利姆赞颂道,这就是因维德战斗机系统的实质:在以毫秒为单位的基础上,能量、意识、思想——史前文化能量——在三位一体的乘员和机甲之间可以实现来回传送,这样,每一台机器和驾驶员都能在战斗中明显地发挥出三重功效。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思堆,行动,火力,还有反应。”多瓦克拖长声音吟咏着,“记住这些,瓦达·普利姆!”
  克隆人瓦达·普利姆回到了它们的球形控制防护罩内,准备猎杀前来进犯的反重力悬浮战车。

  黛娜率领着第十五小队以很低的矢量向前推进,准备进入敌人旗舰外壳的那个破洞。他们只希望这次行动要比上一回闯入洛波特统治者的金属世界来得更顺利些。
  可不等战车进入飞船内部,事态就变得更复杂了,乘坐着反重力悬浮平台的巨人从船壳后部浓烟滚滚的深渊里往外冒。看到眼前的事物,黛娜的内心不由得一阵发慌:红色生化机器人!
  三具,四具——她看到了六具生化机器人,也许烟雾中还有更多。她尽力做到不向绝望低头。六架红色生化机器人!“新的目标就在前面。”她说,她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信心。
  第十五小队朝三重生化机器人射击,向下收起的前部引擎罩扫描器和卤素大灯使战车的外形颇像一群充满愤怒和仇恨的螃蟹。反重力悬浮战车上下左右地移动,他们需要更大的空间进行机动。
  敌人也分散开朝他们跃进,同时使用操控器和碟形手枪向他们开火,毁灭的光束像鞭子一样四处抽打。
  黛娜发现了令她害怕的东西:它们都和佐尔一样快速且致命,而且具有完美的协调性。她试着驱散开在脑子里不断闪现的足以让人彻底崩溃的幻象。
  三架追逐着反重力悬浮战车的生化机器人降到了较低的位置,它们举起了铁饼形的随身武器,就像牛仔在追逐迷途的母牛。
  黛娜看了一眼,那辆战车正是佐尔的三位一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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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害死士兵的政客
  生的孩子没屁眼!
  一个也跑不掉,
  一个也拉不下!

  ——鲍伊·格兰特,《向吉尔伯特和舒利安致歉》

  黛娜喊道:“佐尔,快躲开!”
  佐尔通过意识对战车实施制动,这要比做些花哨的机动或是伺机开火强得多。红色生化机器人的射束擦在旗舰的船壳上,正中佐尔本应到达的位置,就差那么一丁点,他的座舱就被敌人的炮火击中。
  “差点挨了一下,不过我没事。”他沉着地说。
  一支A-JAC小队收到了和ATAC部队相同的破坏任务,他们发现地球部队的齐射炸开了位于船首的货舱闭锁入口,他们的战机就像愤怒的黄蜂以闪电般的速度钻了进去。
  多瓦克向瓦达·普利姆下了任务,“另一支战斗机组试图闯入我们的旗舰。调整战斗计划,马上消灭他们。”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A-JAC机甲这才意识到向他们进攻的机甲威力远远胜过自身,但为时已晚。
  一架刚露面的A-JAC机甲像枝罗马焰火筒被炸开了花,第二架机甲也在船壳的裂口处被打成了筛子,碎片四散飞舞。红色生化机器人冲了进来,以极其完美的协调性开始运动和射击,而A-JAC机的反击对三重生化机器人战舰般的护甲不起丝毫作用。
  “用A-JAC机甲是打不过他们的!”布朗中尉朝小队的幸存者喊道,“所有人都撤回去!实施规避机动!”

  黛娜有她自己的行动计划。她让自己的瓦尔基里号高高跃起,脑子里想像着变形的过程,她的头靠传感器接收到了思维脉冲,引导她的战车开始机体变形。
  战车的各个部件开始滑动、重组,变成了铁甲金刚模式。它站在太空之中,这具谘波特技术铸就的格拉哈德①握着刚由战车火炮变形而成的步枪。她落在船壳上,两腿伸开站稳了身形,手中的步枪猛烈开火,安吉洛和鲍伊也跟着她以人形机甲的模式着了地。
  【① 亚瑟王圆桌骑士中的一人,是位品行高洁之士。】
  三具红色生化机器人排成梯队冲了上来,它们的火力配合协调度相当高,大有扫平前方的铁甲金刚之势。安吉洛想到了他从蓝色生化机器人身上得到的经验,便停止使用重火力扫射,开始仔细瞄准。
  他击中了领头的三重生化机器人的面甲,它碎裂了,随着氧气的泄漏,整具机甲也被击毁。它脚下的反重力悬浮半台还在轻微地摆动,而红色生化机器人却再也不能动弹了。
  “我打中了一个!嘿,中尉,瞄准它们的面甲射击!”
  但黛娜朝四周看了看,想弄清楚情况到底如何。
  红色生化机器人的球形控制台爆炸了,瓦达·普利姆飞行员的尸体跌落进了真空,他的气息和鲜血都消散在一片红色的薄雾中。
  他是人类,这是她亲眼看到的。他的模样……竟然和佐尔一样。
  但她却说:“你们都听到安吉的话了!瞄准面甲!争取弹无虚发!”
  鲍伊准备射击,但缪西卡的幻象却从脑子里冒出来召唤他,他呆住了。又有三具红色生化机器人从船壳下部升上来,它们压低了高度向前冲,想要把聚拢在一起的铁甲金刚打散,其中一发炮弹就打中了鲍伊的反重力悬浮战车。
  黛娜和一名叫罗伊斯的士兵几乎是肩并肩地发射出猛烈的火力以掩护他,红色生化机器人被打得落荒而逃。
  “你没事吧,鲍伊?”
  他这才操纵铁甲金刚费劲地站了起来,“我想没什么。”
  “现在开始射击,你这该死的家伙!我可告诉你:他们都被灌输了程序,目的就是要杀你。”
  希恩落了单,他的火力小队搭档已经遇难,现在那个人只是留存他的记忆中了。这时,敌人正向他靠近,“谁来帮我赶走这群生化机器人?”
  答案是以死亡天使的形式出现的。三重生化机器人越靠越近,它们眼看就要把他打中,却在一阵耀眼的爆炸中被炸成了两段。他挣扎着从船壳上站了起来,看见一架A-JAC机甲正在盘旋射击。“嗯?我是在做梦吗?也许我已经死了!”
  玛丽·克里斯托的无线电正和第十五小队的频率接通了,“你没死,快跟上去。”
  “玛丽?”
  “没错,菲利普斯,你这个走运的下流胚。你已经被自己小队拉下下了四百码,地磁角度一百七十度。快跟上他们,小心点!我……我不想失去你,希恩。”
  “我不会忘记你说的话。我也不想失去你。你想给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起什么名儿?”她听得出他话里洋洋自得的味道,但她压根儿就没有在意。黛娜正在召集她的小队,她的铁甲金刚以最高的速度向前奔去。
  玛来天掉了她的话筒,“我不会忘记的。”她低声喃喃道。然后她向左飞去,转而压制泪滴形火炮发射的致命防空火力。
  旗舰内部就是反重力悬浮战车的活儿了,不管是A-JAC机甲,还是变形战斗机——里面都没有他们活动的空间。

  在整个第十五小队当中,黛娜是第一个跳下眼镜蛇巢穴的。
  她的传输频率直接和爱默森将军相通,现在ATAC部队就是地球最大的希望。“将军,我们在裂口处受到敌人的重火力和红色生化机器人的压制!我们想略微停一会儿等待援助——越快越好!”
  爱默森从他的指挥椅上站了越来,“我们必须迫使敌人的机甲后退,并且扩大入口。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格林给了他一个死一般沉重的眼神,“撞击是惟一的办法,爱默森。”
  甚至还不足一秒钟,爱默森就拿定了主意,地球永远无法再次发动这样大规模的进攻了,现在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那就做好准备。马上用这艘飞船作为撞槌①开始撞击。”
  【①古代木制或铁制的攻城槌。】
  爱默森的船员们立到行动起来,不过他们的动作看起来似乎还是不够迅速。
  如果敌人母舰的火力和洛波特统治者刚刚抵达太阳系时一样强大,那么只要一靠近它们,人类的战斗巡洋舰巡就会被洞穿并且被摧毁。然而,随着敌舰大片的装甲和上层建筑被毁,爱默森的旗舰已完全可以在行程中承受住敌人的轰击。
  而且,这样可以起到良好的牵制作用,以便黛娜的部队打破拥有极快速度并且功能强大的因维德战斗机的纠缠疏散开来,这样的话,就连三重生化机器人的火力也不足以抵捎地球的重量级战舰。
  楔状的船首一头扎进了入侵者飞船的长条形裂缝,这次冲击把生化机器人和铁甲金刚都震得弹离了船壳,摔得四脚朝天。
  黛娜并不了解是哪一种能量在敌舰表面形成了重力,但她却为此心存感激——要不是它,他们早就被抛到无尽的黑暗中打着转了。
  由于敌舰的外部装甲早已破损,战斗巡洋舰在突破敌人母舰内部结构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敌舰的舱壁、甲板和巨大的系统舱室不是被压碎,就是在巡洋舰附近的二次爆炸中损毁。
  爱默森的战舰穿了过去,它把船壳的裂口加长并且拓深到原先三倍的水平,并且一直通往敌人母舰的左侧。随着战斗巡洋舰的脱离,爆炸越来越多,外星飞船的装甲也被掀开了更大的口子,就像撕开铝箔一般轻而易举。
  黛娜从巡洋舰那里收到了入口已被扫清的消息,这时候,红色生化机器人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想带领自己的部队下到爆炸平息的地方,但这个主意却是打开入口的惟一出路。
  “我们上,第十五小队!跟我来!”
  第十五小队全都变换成铁甲金刚模式,巨大的金属脚底撞击着船壳,他们手中握着武器朝入口冲去。
  安吉洛紧紧跟在黛娜身后,然后才是鲍伊,希恩·菲利普斯、佐尔,路易·尼科尔斯……他们就是整个小队突进敌船内部的全部成员。
  有几个人在裂口的边缘处被打死了,更多的队员争先恐后地寻找掩护。第一次洛波特战争中,人类发起的最大规模的攻势正是由登上敌人指挥舰的ATAC部队里的一个军官、一名中士和四个普通士兵完成的。

  旗舰里的爱默森希望他能够给予第十五小队所需要的一切支援。直到目前,再也没有一具机甲能够成功地靠近敌舰并且登船,而且任何人也都没有这个可能。
  爱默森命令发起更多的牵制性攻击,让洛波特统治者疲于奔命,并且尽可能多地消灭红色生化机器人。这时,他的旗舰被另一发巨大的炮弹打了个正着。
  格林上校刚从甲板上爬起来就收到了最新的报告。他赶忙向负责指挥的将军报告,“是另一艘外星人的母舰,长官!”他查验了损毁情况的读数,“我们的飞船情况很槽,已经无法和它们作战了,爱默森!”
  经历了这场战斗和撞击,爱默森明白撤离是唯一理智的选择,但他还是说:“作战计划不允许我们在这个时候撤退——”
  这时又一波弹幕袭来,甚至比刚才还要猛烈,飞船里的人像茶杯一样晃个不停。爱默森看见前来救援的母舰不是只有一艘,而是至少三艘。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再不后撤重新集结,他的部队就会全军覆没。
  没有时间撤离第十五小队了,他们已经进入了敌船的内部。这几名为数不多的士兵很有可能成为地球取得胜利的最后希望。

  玛丽返回攻击运输船重新加载武器和燃料,听到PA系统传来的公告和命令,她感到全身发凉,地球派出的舰队竟然要脱离敌舰开始后撒。噢,希恩!

  在被两具三重生化机器人发观之前,第十五小队就抢先在前方的走廊里看见了他们。ATAC部队的铁甲金刚并肩向前猛冲。为了发挥出最强大的火力,他们不得不聚拢在一起。
  但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敌人的机甲打了个转儿,站住不动了。ATAC小队的射束击中了它们的躯干和面甲把它们打倒,三重生化机器人像断了线的木偶向下栽。ATAC小队虽然本来在数量上就占有优势,又善于发动突袭战,但相比船壳外部惨痛的战斗,这仍然算得上一个相当轻松的胜利。
  第十五小队一步没停,荷枪实弹地向着飞船内部进发。然而就在黛娜驾驶铁甲金刚跳过红色生化机器人躯体的叫候,她感到了某种异样。两具——这一次只有两具生化机器人。而红色生化机器人始终是三个一组的。因此可以推测出附近至少还有一具生化机器人,也许它在爱默森的撞击行动中损毁或是压扁了。
  她率牢领小队顺着专为机甲修筑的弯弯曲曲的过道前进,脑子里根本没有时间细想。甲板和舱壁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位于他们头项上方的东西却像一张巨大的金属壁网。不过现在可不是停下来研究细节的时候。
  “你一定觉得很熟悉吧,哼,佐尔克隆体?”安吉洛在奚落他,“我们该走哪边?”
  “我也希望自己能够知道,不过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中士。”佐尔回答,他丝毫不为别人的嘲笑所动。
  “我敢打赌是你不肯告诉我们,外星人。”
  黛娜厉声说:“闭嘴,但丁!所有的人保持警惕!”
  这个警告来得正是时候。片刻之后,一个钻石形的舱室在他们面前打开,三具三重生化机器人跳进了入口,
  但第十五小队的斗志已经在先前的活动和激烈的战火中被激发起来了。不知何故,这些敌人机甲的反应也慢了下来,他们的面甲被炸开,然后像被击倒的保龄球一样轰然倒地。
  “朝面甲射击,那是它们的致命部位!”黛娜再次重申,这时,ATAC小队互相掩护着涌进了舱室。“如果你干掉了三人小组中的一到两个家伙,那么其他人的反应就会变得迟饨。如果你发现了三个,就把它们同时消灭掉。看来它们的负载已经过大了。”

  “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因维德战斗机内存在的弱点,”赛赞声音显得很机械。看来这种思维简单的人类动物正是三位一体的劲敌。
  达哥说道:“那么,我们必须重新激活佐尔·普利姆的程序,继续全面控制他的意识和行动。”
  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既然佐尔离史前史化罩的距离是那么近,那么他们就绝不会有失手的可能。
  博卡兹把没有指甲的细长手指和整个手掌放置在色彩斑驳的史前文化罩的附加设备上,这个设备立即闪起了亮光。“好了。”

  “中尉,佐尔有些异常。”
  听到安吉洛这种带有关切的口吻倒是一件怪事。
  黛娜和其他人停止前进,他们收拢队伍回头围了过来,只见安吉洛正面对着佐尔的铁甲金刚,它就像人体模特一样僵直地站在那里。
  史前史化能量进入了佐尔的大脑,在一瞬间接管了他意识的各个方面。
  黛娜轻轻推了推那具麻痹的铁甲金刚,“佐尔,出什么事情了?你被打中了?回答我!”
  突然,三位一体号向前猛冲,它抓住了黛娜巨大的瓦尔基里号的合金拳头向后拗,摆出要把它撕开的架势。
  安吉洛喊道:“佐尔,够了!”他操起步枪,可黛娜就对着他的枪口。
  她迅速耍了个近距肉搏的技巧,使机甲的手腕脱离了对方的手掌,恢复自由,“你到底怎么了?”
  然而佐尔的铁甲金刚却向另一个方向奔跑,钻进了侧面的一条过道。
  黛娜即刻就做出了决定,她没有时间再从脑子里的各种思路中寻求答案。她大脑的一部分无法接受佐尔离去的现实。也许他失去了机能,要么就是在忍受某种精神上的病痛,诸如被俘或是屠杀。而且对于她和南十字军来说,他是这项任务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她在母舰内部完成任务并且带着队员平安脱离的希望。
  但她不能让整个小队冒险去抓这个发了疯的士兵。“安吉洛,跟我来!剩下的人做好安全防护工作,保持无线电联系!”
  他们才刚出发追赶佐尔,就被另一组红色生化机器人拦住了去路。黛娜感觉到这几具生化机器人正在掩护佐尔逃离,要不就是佐尔本人向这几具生化机器人下达了拦藏的命令。
  黛娜成功地从它们中间穿了过去,但随着碟形武器的轰鸣和铁甲金刚主炮的还击,安吉洛击中了一具生化机器人的肩膀,打得它一头撞在了舱壁上。过道变成了近距交火的地狱。
  希恩骂了一句极具他本人风格的下流话,接着,路易、鲍伊和他一同构建了最凶猛的火力网,以便把敌人的注意力从黛娜和安吉洛身上移开。三重生化机器人似乎听到了一道无声的命令,它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残余的士兵们身上。互相对射的机甲把甲板和舱壁打得千疮百孔,长矛一般的炙热射束封住了走道,把他们隔在狭小、漫长的走道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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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们看着我们,问我们为什么要当奴隶;可我们也看着你们,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当当奴隶呢。到底是何种可怕的突变给你们施加了自由思想的诅咒,永久地夺走了你们和平的思想?

  ——摘自佚名克隆人对ATAC部队下士路易·尼科尔斯的评价

  这个地方完全可能被人误认为罗马!黛娜想道,一边朝佐尔消失的舱室张望。
  它就像个巨大的议事厅或舞厅,舱室周围就是入侵者的中控系统。在整座大厅里,大理石柱支撑着弯曲的中楣,抛光的石块组成光滑的圆拱顶天花板,具有一种古典派风格。但她对此无动于衷,而且时间也容不得她细细玩味。
  “佐尔,佐尔,请你出来!”舱室的设计十分怪异,她分不清哪些地方是舱门,哪些地方可以藏身,而且室内的那些立柱实在太细,根本不可能遮拦住一具铁甲金刚,
  “我们是你的朋友,佐尔!”
  安吉洛的特洛伊木马号匆匆赶了上来,刚才他一直留在后头担任后卫。“没跟上他,嗯?”
  “我刚才看见他到这儿的。”
  安吉洛举起他的武器,“他不值得我们信任,他背叛了我们。”战时的背叛行为或是在火线上开小差显然都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等他出来的时候我一定要给他点厉害睢瞧。”
  佐尔显然也不愿意现身,但安吉洛却有他自己最直截了当的解决方式,“角斗士模式!”
  中士通过他带有刺状装饰的思维帽想像变形,他的特洛伊木马号就开始了机甲变形。
  安吉洛开火打中了一根柱子的死角,它碎裂成小石块和尘屑坍塌下来,摔成上千块碎片。他移动炮口打倒了另一根柱子,把天花板也轰塌了一大块。
  “出来,佐尔!别躲躲藏藏的了!”
  他干得不错,黛娜想道。她对洛波特统治者的所有愤怒都涌上心头,他们有什么权利像奴隶主一样住在这样华美的地方?她也变形成角斗士模式,和安吉洛·但丁一道向大厦猛轰、尽情摧毁那些华丽的支柱。
  她胡乱向另一个四方形的金属舱室开火,整个凹形舱室崩塌着倾倒下来,露出一个通往高处的空间。舱门倒下了,穿过浓烟和火焰,一具红色生化机器人走了出来。
  “佐尔!”黛娜知道那一定是他。她的满腔怒火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另一半人格冒出一种可怕的想法:也许她会再次永远地失去他,把他送还给洛波特统治者。她把一切全都忘掉,从自己的座倚上站起来,轻轻一跳就跃出了战车的座舱。“佐尔!”
  “中尉!”安吉洛涌上心头的第一股冲动就是要装出开火的样子吓唬她,可还不等他动手,她就跑到了佐尔跟前。她几乎和生化机器人站在同一个位置,以哀告的姿势高举着一双手臂。
  “噢,佐尔,”她绝望地哭喊,“你不记得我了吗?难道他们也把我从你的记忆中抹去了?”
  但红色生化机器人已经举起手中巨大的铁饼状手枪对准了她。
  安吉洛朝自己的控制台看了看,然后也站起来从战车上跳了下去。他不能在这里展开一场对射,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黛娜被俘或被杀。他知道忠诚和职责并不是惟一的原因,但他还是决定不去深究自己的动机,跑上前去站在了她的身边。
  黛娜是这样的年轻和漂亮,而且充满了斗士的精神……在他的一生中,他只见过几个像她这样的人:优秀的战士,值得信赖的伙伴……一个你可以寄于希望、可以依靠的人。在安吉洛的词汇表中,这些就意味着一切。
  佐尔的声音没有通过耳机就直接传了过来。他又变成黛娜第一次在埋着SDF-1号的土丘上面见到他庐山真面目时那样。他的脑波语言既单薄又尖利,音调比刚才还要高,像是吸着气说话,而不是往外吐字一样。
  “不许动。投降吧,否则则你马上就会被消灭。”
  “佐尔,”她低声沉吟,整个人几乎都要发狂了,“他们对你做了些什么?”
  这时,生化机器人的脑袋向后仰,闪出一道亮光。它的胸部和肩胛处的护甲向外打开,露出罩里面的球形指挥塔。指挥塔也跟着打开了——以胎儿姿势蜷缩着的佐尔把身体舒展开来,就像在炫目的荣光中刚刚获得新生一样。
  他站起来轻蔑地看着他们,用脑波对他们说话,“你们已经钻进了陷阱,这比我想像的还要容易,斯特林中尉。你和你的部队现在已经是我的主人——洛波特统治者的阶下囚了。”

  “我无法理解那个女性微缩人怎么能对佐尔·普利姆的大脑机能施加这么强的特殊影响。”达哥告诉他的两个同伴,“同她的情感接触已经导致克隆人的好几条感知主干系统发生了错乱,甚至在我们的势力范围中心也是如此。”
  “可是我们的控制模块已经塔可能地发挥了最大效用:”博卡兹指出,“我们已经接近全面控制佐尔·昔利姆的程度了。我们一定可以完全控制住佐尔的。感情算得了什么,不管怎么说,它不就是原始人行为方式的残渣余孽吗?”

  佐尔重新回到他的球形控制塔里,铁饼状的手枪仍然指着黛娜和安吉洛,两个ATAC部队的战士已经摘掉了他们的头盔抬起头向上看。
  “佐尔,我必须和拿你谈谈!”黛娜又试了试,“你还记得我,不是吗?”
  仍然没有反应,可安吉洛却注意到生化机器人的手枪突然开始晃动。从落在地上的阴影可以看出,在他再次蜷回球形控制塔之前它始终都不曾移动过。黛娜朝生化机器人的脚下走去。
  “小心,黛娜!他要开枪了!”安吉洛刚把她拽住,巨大的手枪就开火了,毁灭的光束打偏了,两个ATAC士兵脑袋一齐朝地摔倒。不过安吉洛立刻就明白过来,不管怎么说,佐尔还是不会伤害黛娜的。
  另一发白热的射束打在附近的甲板上,但距离很远,根本就构不成威胁。黛娜和安吉洛抬起头,看见红色生化机器人的护甲已经重新密闭,把球形控制塔紧紧保护起来。红色生化机器人开始持续射击,更多的炮弹恣意地打在甲板上。
  安吉洛有了个办法,他跑回自己的战车。红色生化机器人仍然在胡乱射击,看来他的内心正在激烈地交战,直到最后才注意到安吉洛的主炮已经瞄上了自已。黛娜和射击轨迹还差好大一截距离,于是安吉洛开火了,但生化机器人有惊无险地及时躲了过去。佐尔一个侧身,双足向上跃起躲开了中士的第二发炮弹。
  在他的洛波特子宫①里,精神恍偬的佐尔全身发汗,不住地呻吟。洛波特统治者操纵他和安吉洛交战,但他却用更多的毅力去摆脱这种对他意识的操控,只是这种意志与意志的对决总让人心力交瘁。
  【① 指包容着保持胚胎姿势的佐尔的球形指挥塔。】
  黛娜朝安吉洛挥挥手,“这样你是不可能阻止他的!变成铁甲金刚模式!别伤了他!”
  你以为我是谁,怀亚特·厄普①吗?安吉洛想到。我到底该怎么做,向这个该死的生化机器人挥手致意?不过他还是变成了铁甲金刚模式,借助掩体使用火炮射击。红色生化机器人又躲了过去,不过他的动作比以前更加缓慢了。

  “佐尔的脑电波不正常。”博卡兹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在他的身后,三位一体的政治首领的头目米基科斯在他们三人小组的史前文化罩前说话了,“由于长期被人类影响,他的前脑结构可能受到了影响。”
  达哥朝政治首领半转过身,“你是说,这有可能唤醒他关于自己种族的、仍然处于休眠状态的回忆?”
  “有可能,我的主人。”
  也许这正是洛波特统治者们期盼已久的突破!也许情感正是打开佐尔大脑天赋的钥匙,甚至可以获得他(从佐尔本体)继承下来的学识能力。在此之前,洛波特统治者就企图利用人工精神力把它从佐尔体内提取出来,但没有成功。随着L·A·K②和佐尔本体秘密的揭晓,他们将得到一个新的矩阵,既而是整个宇宙——所有的一切突然都有了可能。
  【①美国西部的一个传奇人物,是个除暴安良的警长。】
  【②即继承的学识能力。】
  “必须立刻制止人类的干扰和牵制。”赛赞命令手下。
  突然,佐尔打了一个侧滚躲开了安吉洛。不等中士开火,他就打坏了另一个舱门,从过道里逃之夭夭了。
  “安吉洛,别追!”黛娜喊道
  “出什么事了!”安吉洛剧烈地颤抖着,他甚至以为自已就要完蛋了。“他本来可以置我于死地的,他为什么不向我开枪?”
  “我不知道。”黛娜说着,一边跑向她的瓦尔基里号,“不过,我得赶在外星人之前找到鲍伊和其他人。”
  外星人。

  走廊里的战斗进行得很顺利,ATAC小队充分利用了他们所掌握的三重生化机器人的弱点。没有黛娜在旁边碍手碍脚,他们朝生化机器人的面甲的射击反倒更加直接和迅速,甚生连鲍伊看到他的队友们生死悬于一线的情形,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枪战过后,遍地一片狼藉,轻烟缕缕,他们这才意识到该躲一阵子了。他们撤到附近的一个循环车间——那是-间巨大的舱室,里面全是开动着的传送带和有机废料回收设备。
  黛娜有可能追寻他们的无线电信号找到这里。
  希恩发现了两个越来越强的信号,最后他们直接向这间舱室开来。他抬起头,看见头上有两辆反重力悬浮战车,它们在十码宽的传送带上甩了甩残片和碎屑,然后借助推进器降了下来。安吉洛和黛娜正往一大片垃圾当中降落,黛娜喊道:“小心下面!”
  “真是准时,中尉。”鲍伊不冷不热地说道。
  据他们观察,这里既没有卫兵,也没有监控设施。黛娜和安吉洛以及其他人把反重力悬浮战车藏在顶棚的暗处,然后,第十五小队聚在一起准备展开临时行动。
  很显然,他们在短期内不可能指望爱默森的回援,而纯粹的骚扰战术迟早会使他们被三重生化机器人部队赶到一处而被彻底消灭。
  “那么,我们该做的就是找到旗舰的指挥中心或者舰桥,要么就是被这里的人称作别的名字的此类东西,然后回到这里利用反重力悬浮战车将它解决掉。所有的人脱掉护甲,侦察任务开始了。”
  “玩特工游戏的时候到了。”希恩叹了口气,“我们应该去哪儿找。这可是一艘五英里长的飞船。”
  “考虑到它们的布局和系统配置,最合理的位置就在飞船的中心。”路易说。于是他们脱下护甲,开始检查小型武器。
  ATAC小队想把所有能够带的武器都拿上,可黛娜否决了这个主意。带太多的东西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他们真的遇上什么情况,几枝手枪和步枪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他们根本不可能借助这些东西脱身。
  另一条传送带把他们送往一个由大理石装饰的拱门。他们跳了出来,顺着两旁排列着精雕细琢的石制艺术品的走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安吉洛停住了脚步,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建筑风格介于“罗马参议院”和“波吉斯候诊断室”的地方。那里同样样充满了华丽的艺术气息,他们脚下的地面也泛着微光。克隆人三五成群地走动着,他们不是身着素雅优美的如同宽外袍之类的衣物,就是穿着带披风的紧身衣。
  “外面是什么样的?”黛娜很想知道,他们站在走廊的出口处,她则跟在安吉洛身后,被挡住了视线。“有没有士兵注意到我们,可以接着往前走吗?”
  “我想我看到的只有平民。”他低声把话传到后面。他把卡宾枪端得更高一些,然后向前移了一步。
  黛娜跟出来向外窥视,然后告诉她的手下:“看来他们不像会盘问我们的样子。出来吧,我们混在人群当中自己走自己的。”
  “不入虎穴……”路易干脆豁出去了。
  这艘飞船里的居民们看起来真的既安静又顺从,甚至有点像在打瞌睡。ATAC小队顺着一条可以遥望到公众聚居地和恬静庭院旧的大道向前走。
  才走了几步,黛娜和路易就看见一辆小型地效车向他们的方向驶来。
  除了希恩,所有的人都收到了警告信号,这个家伙正跟在三个漂亮姑娘后头晃悠呢。不过这时候他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其他人都躲起来了,他无处可藏,于是决定采用他最典型的方式和姑娘搭讪瞎扯。
  “嗯,对不起,小姐……”他拉了拉其中一个的手肘,三个人整齐划一地发出“嗯”的声音,那种声音十分怪异,就像往里吸气一样。一车的巡查士兵越来越近了。
  希恩装疯卖傻,结结巴巴地说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们,也许以还可以和她们共进午餐什么的。他笑得很牵强,还朝她们使了好几个眼色,其实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她们真是非常迷人,三个人的头发分别染成橘红、蓝色和粉红色以利区分。她们望走他,还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希恩试图和她们的目光保持接触,一边还得观察巡逻兵到了什么地方。
  橘红色头发的姑娘对她的姐妹们说:“这个克隆人有明显的退化倾向,你们说对不对?”
  “看他面部的痉挛表情:那是神经衰弱的症状。”蓝色头发的姑娘面色严峻地表示同意。
  “在他彻底恶化到不稳定状态之前,让我们对他进行一次诊断吧”粉红色头发的姑娘说。
  还不等希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们就凑到他跟前,掰开他的嘴往里看,掀起他的眼皮仔细检查,拍击他的胸部……看看他的身体状态如何。
  他把武装带和护甲都留在了后头,三个克隆人医生不知用什么办法解开了他的束腰上衣,可衣服的下摆还束在腰带上,外套整个儿垂落下来。她们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绊倒在地。为了便于步行,他甚至连枪都没带。
  她们戳戳这儿又戳戳那儿,他抽动着身子,痒得哈哈直笑。上帝啊,无论你在哪儿,千万别让玛丽知道这事!
  黛娜赶过来救他,她把几个姑娘一把推开,“你们这些贱货,都给我滚开!”
  “这几个克隆人显然都被感染了,”橘红色头发的姑娘说。她抬高了声音,“卫兵!立刻抓住这些克隆人!”
  轻型地效车掉了个头,卫兵呼啸着往回赶。
  “快散开!”黛娜喊道,“他们没法追上所有的人!”她撑着栏杆跳了过去,鲍伊和路易赶上来断后。“回到反重力悬浮战车上去!”她顺着光滑的黑色台阶逃跑,这些台阶足有五码宽,而且像镜面一样光亮。
  安吉洛把希恩拉了起来,他一下想起自己忘了拿靠在墙上的战车手专用卡宾枪。但现在没时间取它们了,弹雨就在他们附近乱窜。他们顺着大道向前奔跑,轻型地效车在后头紧迫不舍。
  “你不可能靠装扮成外星人的伎俩骗过他们,你这个蠢货!”安吉洛气喘吁吁地说。
  “啊,等回去的时候再写信告诉你的母亲吧,中士!”希恩恶声恶气地回击。他们躲进了看到的第一条小巷。
  卫兵的地效车停住了,三人一组的警察下了车,继哇徒步追踪。
  这些身兼警察和卫兵二职的克隆人分散开来,搜索巷子尽头的装卸机库。希恩和安吉洛突然钻出来,朝中间那人扑去。中士朝这个高个子克隆人猛力一击,确保他不会再次醒过来。希恩抢过这个卫兵短小的带两只手柄的武器把另一个也干掉了。他转过身,就在这一刹那,他和第三个卫兵同时拔出手枪对准了对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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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想,黛娜身上发生的变化是从她不得已写的那封信开始的,“作为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的指挥官,我不得不悲痛地通知您……”

  ——路易·尼科尔斯,《光的幻想圆舞曲》

  缪西卡轻轻抚弄着宇宙竖琴彩虹色的光弦,弹出了几个悲伤的调子。她根本没有心情弹洛波特统治者要她演奏的曲子。阴暗的大厅所特有的声学效果使这里感觉像一座教堂。
  她的姐妹艾莉歌拉和奥克塔维亚走上前来,她又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这又是一种她新近出现的忤逆行为。但艾莉歌拉却说:“一群外星人士兵已经侵入了飞船的核心区域。我们觉得你一定想知道这个。”
  缪西卡的呼呼吸都停滞了,“他们受伤了,还是被俘了?”’
  艾莉歌拉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卡诺和他的手下已经全体出动搜捕他们。他们一定逃不掉的。”
  缪西卡站起身来就走。
  “别离开这里!”奥克塔维亚在她身后喊道,“外面很危险!”
  “我要一个人静一静,”缪西卡回过头说。她想,绝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噢,鲍伊!

  “你是说你的手下放走了那几个原始人?”三位一体的政治首领中的雌雄同体女性弥嘉质问道。
  守护小组的头头承认了这一事实,“他们只是暂时逃脱,阁下。不过他们不可能一直躲着我们,更不可能逃离这艘飞船。”
  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的失职行为将要受到惩罚。”

  路易,鲍伊和黛娜并不是才能和个性的最佳组合。
  他们发现一间宿舍模样的屋子,这时一阵喊声临近,他们赶忙钻到某种算是床铺的家具下面。他们从床底探出头来张望,却看见那几个克隆人医生(刚才希恩就找她们搭话,结果反倒被他们她缠上了)走了进来,一边还在讨论外星人入侵者的事情。
  “我得马上给自己消毒。”斯普芮拉一边说,一边脱下了自己的长袍,“免得因为和他们接触受到感染。”
  引起这些ATAC士兵巨大兴趣的是,三个人都脱下了衣服,然后仰躺在那几张床上。某种扫描器自动移位,光束照射在克隆人身上,她们立刻就进入就进入了梦乡,一道道光环在她们身体外侧跳动。
  几秒钟之后,这几个士兵都穿戴上了长袍和头巾。他们再次冒险向外进发,穿过一座圆形的建筑。在黛娜看来,它和罗密欧与朱丽叶时期的老房子颇为相似,只是少了棚架、花朵和各种植物。
  更多搭载着卫兵的轻型地效车出现了。三个人偷偷摸摸地进了一扇大门,却发现自己似乎置身于一场鸡尾酒会。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带有艺术风格的蓝色窗玻璃,这种超越俗世的流体轻柔地变化着,从某处传来舒缓的音乐,它让鲍伊联想到了长笛。他们紧张地坐在桌前,一名女性克隆人在他们面前各摆放了一杯奇怪的饮品。
  “把它喝了,然后走过这扇门到生物扫描室里去。”说完她就走了。此处所有人都在啜饮这种略带紫色的饮料,而且它的味道闻起来相当不错。
  由于始终找不到公共喷水池甚至水龙头之类的东西,他们都很口渴,于是便喝下了这种饮料。味道很不错,真是意外收获啊。虽然不是啤酒,但也不差,而且它具有解渴的功效。
  黛娜决定好好看看屋子里有些什么。“生物扫描室”——上头应该会对这个称谓感兴趣。他们走过大门,摸了摸腰带上的手枪。
  一名女护士克隆人让他们站到底部带有亮光标志的胶囊状器物当中,然后开启了控制台——它有小型史前文化罩一半大小,控制台平坦的表面布满了复杂的外星仪表。
  光线从他们身上扫过,为克隆人设计的脑波读数装置发出严重警告。护士告诉他们,尽管他们的身体机能十分紊乱,但还有挽救的希望。
  鲍伊和路易显然想溜之大吉,但黛娜却感到他们离洛波特统治者独立运作的世界的某些关键处又进了一步。于是她就跟着护士进了下一间屋子,它比刚才那间要大得多。
  这个地方似乎充满了一种奇怪的蓝色迷雾,巨大的舱室里有几十具棺材般的玻璃容器,它们整齐地排成数行。长条形的透明圆柱体从天花板的小孔中降下来,投射出苍白的光线。在几十具泛着微光的棺材之间安装了更多的控制模块。在玻璃质地的匣子里,ATAC部队成员可以看到一动不动的克隆人体。
  “看来我们是到了停尸房。”黛娜低声地说。
  “这些转化稳定装置可以矫正你们体内出现的紊乱。”护士解释说。送来此处的克隆人往往会被吓得精神失常,但她很奇怪这三个人居然这么镇定自若。“现在注意观察这种装置如何使他与所处的环境协调起来。”
  她用手指了指,随着石棺盖子的开启,一个男性克隆人露了出来。他眨眨眼睛,用肘部支撑着坐了起来。
  “通过这种治疗,并配合点生物能量,他的结构已经趋亿于稳定。”护士继续说道,“现在你们该喝点这个。”
  她指的是盛在另外三个容器里的一种黏稠的溶液,这几个容器就摆放在一张悬空的桌子上。它触动了黛娜脑海深处的某种东西,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要喝下外星人的长生万能药,她想看看这种奇怪的睡眠会带来什么。尽管体内的另一个南十字军中尉①知道这种想法是极其疯狂的,但她却非常想尝试一番。
  【①指黛娜源自地球人血统的理性别。】
  护士在墙壁上的开关上拨弄了几下。路易突然喊道:“当心,中尉!”
  黛娜转过身,那个刚刚苏醒的克隆人伸出双手摸索着,歪歪斜斜地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在黛娜看来,他的状况并不稳定,就像从恐怖电影里跑出来的什么东西,他面色苍白,目光空洞,简直就是个活死人。
  我猜他们的系统是名不副实,路易想道。
  黛娜浑身泛起一阵恶心,朝那个家伙尖叫着后退了一步,将那个装着液体的容器朝他扔去,玻璃杯没有投中目标,结果在一个控制模块上撞了个粉碎。液体洒了出来,控制模块闪出一簇火星并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灯沟也变得忽明忽暗。
  “闯大祸了。”路易说道。
  透明棺材的指示器和控制系统全都乱了套。棺材盖子纷纷自动升起,众多克隆人从他们躺着的地方坐了起来。
  “噢,太棒了!帮个墓地的死人全都活过来了!”鲍伊喊道。
  黛娜朝路易张牙露齿,就像一只正要捕食的猫科动物,“这就是你的理想社会,路易。你那关于机器的梦想与海阔天空的智能帝国就和这里一样!“看来她是要向他回敬了,“怎样,喜欢吗?”
  护士扯着嗓子嚷嚷着第三区发出警报还有克隆人失控什么的,然而这三个ATAC小队的士兵没有意识到到她嚷嚷的对象是他们,而不是刚削苏醒的那群叛乱分子。
  她一定按响了警铃,因为他们听见了士兵们朝这里跑动的脚步声。一个带着枪械的卫兵突然出现在门口。
  “利用这些僵尸作掩护,从另一个大门出去!”黛娜喊道。鲍伊和路易跟着她,在行动迟缓、乱成一锅粥的克隆人群中迂回前进。黛娜希望士兵们只忙着把这群梦游者聚拢在一起,但充当警察的克隆人却紧追不舍。
  ATAC小队的士兵跑到了一个像是地铁车站月台的地方。冲在前头的黛娜转了个方向继续奔跑。他们穿过边上的小路,差点被一辆停靠在路边无人看守的小飞车绊倒。
  黛娜跳进飞车,决定把它发动起来,她胡乱敲击着控制器,它立刻冲同半空,把鲍伊和路易留在了后头。
  情况似乎变得更糟,没过多久,另一辆警卫驾驶的轻型地效车就追了上来。黛娜驾车穿出过道,几乎每隔两到三秒就会有一次撞车的危险。出人意料的是,她非但没撞死惊得目瞪口呆的克隆人,还试图绕回来捎上她的队友。
  随后,她听见追踪而至的轻型地效车一个侧翻失去了控制,撞到了墙上。地冲出小巷,试图驾车来一个跃升转弯半滚倒转,结果整个人却飞了出去。生死由命了,她被遮阳篷挡了一下,然后随着它的翻倒也滑落下来。她屁股着地摔在一个巨大的物资处理斜道上。斜道把她吞没,再顺着陡峭的竖井一直滑向远方,这时,她听见自己偷来的小飞车撞在远处天花板上爆炸的声音。
  这场奇妙之旅带着她展开了另一段旅程,她尖叫着进入了黑暗当中。她滑过一段路程,随着制服布料和皮肤的摩擦而不断减速,然后被抛了出来。她弹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面,终于停了下来。
  “你从哪儿来?”一个沉稳的男性克隆人的声音问道。
  黛娜揉了揉屁股呻吟了一声,然后转过脑袋,“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她发现自己碰到的是一个纤细优雅的克隆人,他长着一头笔直的铁灰色长发,相貌相当年轻。
  “我叫雷替尔,来自三位一体的石匠小组。”他说着,从他一直坐着的特殊工具上直起身来,跪在她身边,“你伤得重不重?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她朝四周看了看,这个房间就像是罗马澡堂改建的克隆人医院,但这里的‘床”没有盖子①。在这间屋子里,洛波特统治者的奴隶们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他们的行动看起来都十分迟缓。“那你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
  【① 指他们刚才见到的透明棺材盖。】
  “你怎么了,这里是临时的净化和移位中心。”
  看来,她又到了另一个克隆人的疗养场所,“净化什么?”
  他把脑袋一歪,仔细端详着她,“当然是净化人的个人思想,这些人必须清醒过来。”
  一个男性克隆人护士出现了,他就是那个曾经想给黛娜灌迷药的克隆人的双生兄弟。“你们两个!休息时间结束了,继续练习。”
  雷替尔立刻起身,由于担心黛娜因为表现得不够坚定而受到惩戒,他把怒目而视的黛娜也拖了起来。黛娜知道现在还不是反抗的时候,因此便依着雷替尔。
  他带着她来到一间有几十个人的屋子——在她看来是这样的——里面的人三三两两地站在闪闪发亮的投射物体前边。这些克隆人仔细研究着不断变化的具有催眠特性的复杂多边形符号,并且极其专注地盯着这些东西。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因为独立思考被定罪。”他对她坦诚相告,“那你呢?”
  “和你一样。”
  他显得无比忧伤,“但他们还让你永远都保留着躯体。”他真的很客气,没有点破她那个躯体其实是极其不合标准的——他说得很婉转,但口气显得很不自然。“这真是太意外了。”
  “对,啊,那是实验的一部分,雷替尔。”
  他们站在其中一张“台球桌”前,雷替尔看着下面的一个多边形,皱起了眉头。这个多边形还在不断地变化。“恐怕我得承认:他们给找重新编排的程序可能不太成功——噢!”
  他失望地看着那个轻飘飘的东西,“训练器没有任何效果,我仍然可以独立思考。”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那又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呢?”
  “你和我一样清楚。浮躁的想法是不可容忍的——”
  附近的一个女人对着她面前的“台球桌”——训练器颓然倒地,这一突发事件打断了他的话。黛娜跑过去想让她苏醒过来,但是没有成功。
  她朝四周望了望,“谁来帮我一把,到这儿来!”
  黛娜抱着的那个女人的双生姐妹冷冰冰地说:“这是绝不允许的。她的身体必须被替换掉。”
  看来,如果三位一体中的某个成员被洛波特统治者制定的标准所淘汰,那么他或是她不是被送去治疗就是被替换掉。但三位一体的模式还将继续运作下去。
  黛娜龇牙咧嘴地吼道:“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是人还是畜生?”
  人?听到这个词,她厌恶地打了个颤。克隆人纷纷离开训练器朝她她聚集过来。黛娜抗拒着,雷替尔拖着黛娜站了起来。
  “你做得太过火了,”他说,“你得离开这里。”
  “白痴!”她尖叫着,“难道你们看不出他们都对你们干了些什么?”
  佐尔就是这样终结他的过去吗?可他曾经是一个有自主思想的人!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护士又出现了,这次他身边还多了一个双生子。“这个人需要进行躯体替换。好的,你,跟我们来。”
  克隆人把她抓住,而黛娜再也控制不住满腔怒火,她飞起一脚,然后肩膀猛力一撞,两个护士就朝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
  她一把拉过雷替尔的手腕,“快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没有抗拒。不管做什么,他都注定逃不了一死,再说他还发现了她身上的魅力。

  安吉洛和希恩把士兵制服套在了南十字军军装的外面(尽管安吉洛穿着显得有些紧),还得到了枪支和轻型飞车。可随着行动的结束,他们就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了。把车停在荒凉的广场一角之后,他们就忧心忡忡地争辩起来。
  轻型飞车里的面板上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十三号车,返回主控制室,准备采用被动引导方式返回主控制室。”
  希恩查验了下他偷来的武器,“准备好,安吉。我们已经得到了前往目的地的车票。”

  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反重力悬浮战车装甲兵来说,偷取交通工具无疑才是他们的出路。鲍伊和路易抢到了一辆像是货车的运输工具,作为一名技术天才,路易很快就摸索出了驾驶它的诀窍。
  他们缓慢地开着车,希望能够找到一个队友,同时获悉控制中心或是反重力悬浮战车的位置。怀里揣着枪支的鲍伊突然喊道:“路易,刹车!停下来!”
  “啊?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了?”但路易还是照办了。
  鲍伊跳下车,追逐着缪西卡,她正独自一人茫然奔走。
  路易耸耸肩,“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我们又没有别的更好的事可做。”
  朝着缪西卡行进的方向,他们三人朝一个极其怪异的地方走去——它就像一个地下洞穴成是蚂蚁的果园,他们过去在母舰里从未见过这佯一种地方。
  那里有些发着白光的球形物体,其中一些直径竟然有五十英尺——至少看起来是这个样子。这些球形物体挂在网状外星蔓藤植物上,那些藤蔓足有四到五英尺厚,上面布满了缆绳粗细的浓密半透明绒毛。
  一簇簇扎根在土壤中的藤蔓向上一直缠绕到顶棚,向下则垂到地面。较小的球形物体长在单株的藤蔓上,里面的孢子即将成熟。
  鲍伊坐着,缪西卡跪着,他们俩在树木那么宽大的一株藤蔓植物基干部位相对而望。路易则坐在远处的货车里等待。
  “所有人都在找你,”她说,“我真害怕你被他们打伤或者抓住。”
  “我筹点就被抓住了,而且接下来还会有这种可能,不过现在我一点都不在乎。”
  她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伸出手来握住她苍白、修长的前臂,“现在我又找到了你,对我来说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有些犹豫地说:“真是奇怪啊,我也有这种感觉。这种奇怪的渴望——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那种难以名状的忧虑就全部不见了。”
  “我们必须在一起。”
  “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我会非常高兴,鲍伊。”
  他正要和颜悦色地回答,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平和的气氛,“不许动,微缩人!慢慢站起来!”
  鲍伊瞠目结舌地看着卡诺和另外两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克隆人,以及他们黑洞洞的大口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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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在洛波特统治者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地球就把它唯一的机甲工厂送到了遥远的SDF轨道。机甲工厂拉响了红色警报,所有人员也都进入了战斗岗位。它还发布了许多振奋人心的战争公告。
  局势变得越来越疯狂,这并不奇怪。南十字军已经忘记了陆地战争的教训,没有一个人提醒我们会遇上和人类一样的敌人。

  ——路易·尼科尔斯,《光的幻想圆舞曲》

  “缪西卡,马上离开这个外星人,”达西斯命令她。更多持枪的卫兵从巨大的蔓藤植物中现了身。
  “他是我们整个民族的敌人。”卡诺说道。但缪西卡却公然反对,她伸出双手,站在鲍伊和卫兵们之间。
  “你不能伤害他,卡诺!我不允许!他没有对你们造成伤害!”
  她不允许?卡诺犹豫了一下,脑子里有些弯儿转不过来。
  达西斯皱了皱眉,“任何保护我们国家公敌的人都要受到惩罚!现在,给我站到一边去,缪西卡!”
  卫兵们进退两难。对洛波特统治者和飞船上所有的人来说,缪西卡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可不能简简单单地打死了事,而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那群卫兵过去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辆货车引擎运转的声音把他们从这个难题当中解救出来。路易驾车朝卫兵们冲了过来,他高声叫喊着鲍伊的名字刹住了车。
  卡诺和他的手下试了几次想登上飞车,但没有成功。他们别无他法,只得跟在后面追赶或是四散奔逃。
  随后,他们立刻组织起来朝飞车的尾部开火,它被炸得凌空飞起,拖着黑烟朝远处的地面坠去。路易跳离了货车,看着紧追不舍的卫兵,他刚想逃走,却想起起口袋里还有一枚蜂鸣器。
  他从口袋里掏出这个小玩意儿审视了一番,开心地笑了笑,这才开始逃亡。
  鲍伊朝乱蓬蓬的巨型藤蔓植物的根系奔跑,希望找到藏身之处,但他突然停了下来。前面冒出了更多的卫兵,他们和后头的追兵一起把他给包围了。

  借助他那个小玩意儿,路易甩掉了追兵,没用多久,他就明白自己探测到了什么。出于对洛波特技术系统的理解,第六感带着他来到了一个拱形的舱室,看起来这里就是飞船的中心。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里面竟然无人防守,而且他所看到的事物也让他瞠目结舌。
  舱室的中央是一套大型设备,它足有竖起的太空梭那么高。它的顶部和底部被锯齿状的线条分割成两半,就像一颗被锯开、拉长的圆柱形太妃糖。悬挂在它们中间的是……
  是什么呢?路易傻呆呆地问自己。看起来它就像一个麻花状的纤维织物,红色,黑色,粉红色,还有黄色,简直像极了课本上的肌肉结构示意图。许多片状物体悬挂在那里,它们卷曲着相互缠绕,如同剥开塑料皮的电缆。
  圆形舱室里摆放着一整排仪器,它们通过线缆相连,一直延伸到视野之外。一般蓝白色的如同变形虫般的光环绕着中心设施不停地旋转。
  这就是旗舰的控制枢纽。一件多么神奇的发明!
  路易手中还握着他和鲍伊偷来的外星能量脉冲枪。他的动作相当熟练,仿佛这个玩意儿他已经使用了一辈子似的。路易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准备把所有子弹全部打出去。
  只要把它毁掉,洛波特统治者也就完蛋了。在他死后,这里也没有别人会为他申请勋章,唉……
  他决定从高处开始竖着把它切开,可还不等他开火,变形虫般的锯齿状的光线就射了出来,在武器上突然施加了极高的电压。在电流未曾终止之前,他赶忙松开双手,那枝枪升到了半空。
  中心的纤维织物中垂下上百条可怕的能量丝带还有外质膜套索。它们把他紧紧缠绕起来,将一股可怕的能量波传遍他的全身。他就像挂在圣诞树上的一件饰物,转眼间变成了另一个运气不佳的殉道圣徒。
  具有生命力的史前文化能量抓住了一名袭击者,这个消息很快就流传开来。对其他人的搜捕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黛娜再也看不下去、听不下去了。
  雷替尔带着地走过了无数的玻璃球体,里面都盛放着泛着泡沫的液体。在液体当中漂浮着一个个克隆人,他们全身赤裸,脑袋上戴着连有导线的头箍。这些人已经被这个世界抹掉了。其中的一个克隆人看来正是石匠雷替尔本人,也可能是三位一体石匠的化身,如果是这样,那和她说话的这个人又是谁呢?
  这一次,突然出现的哨兵并没有多费唇舌。大门一开,三个人就冲进来开火。头几发子弹打碎了装着雷替尔“原身”的容器。一直和她说话的雷替尔发出一声忧伤的呻吟,她赶忙拖着他藏在另一个容器设备后头。
  那个全身粘满黏液的看来人躯体正看着黛娜。他的眼睛转了转,终于在容器的碎片中断了气。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撕裂开来,而身旁正好有几样可以用来出气的东西。那几个士兵算不上真正的战士,他们的工作就是让驯良的奴隶带队集合,现在他们不过是在追捕某个比较特别的家伙罢了。入侵者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根本比不上黛娜训练有素的小队。
  她从那堆出气工具后头跳起朝他们飞去,她的一声尖叫让卫兵们都呆住了。她用右脚踢倒了第一个,这燃起了她的恨意。第二个卫兵靠得太近,只得挥起武器向她的脸部砸去。她闪到一边,然后打断了他的脖子。
  她弯下腰拾起他掉落的武器,第三个卫兵已经退到后头背靠着舱门,朝她所在的方向发射能量弹,迫使她往后退。雷替尔在碎裂的容器和噼啪作响的电缆丛中找到了她,他们一同爬着穿过了侧面的一个舱门,这时更多的卫兵出现,和他们碰了个正着。
  卫兵把他们逼进一间舱室,那里像是一个育婴房。既然他们能够在容器中将克隆人培育为成人形态,那么洛波特统治者为什么还需要婴儿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雷替尔伸出手,把一个很小的没备塞给她,“这是个维护传感器,它能带你到达控制中心。摧毁那个控制中心!”
  雷替尔不过是个机能紊乱的奴隶小卒,他压低她的身子挡在了她的身前——卫兵们把他射倒了。
  黛娜捧起他的头靠在她的膝盖上。他勉强挤了个淡淡的笑容,“别难过,小妹妹。你自由了,我的生命并不重要。”
  克隆人石匠雷替尔就这样死了。

  尽管能量中继区域的枪战动摇了安吉洛认定了不会改变的某些既定事实,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得到那笔退休金(安吉洛一直想当一辈子兵然后领取一笔退休金,好回家养老),但这场枪战仍是安吉洛·但丁这辈子所经历的最为有趣的战斗之一。
  由于配合得当,他和希恩已经干掉了许多卫兵,现在他们还有不少机会可以逃走。安吉洛站直身子朝敌人扫射。如果说ATAC的士兵们受到了压制,那么敌人的卫兵也是一样。他们已经学乖了,不再向人类射手前面几码处的开阔地带发起冲锋。
  中士发现希恩并没有开火。他正要大声喊叫骂几句粗话,却觉得有人拽了拽自己那件偷来的卫兵制服的袖子。
  安吉洛转过身,他看见十辆,十一辆,也许有十二辆轻型飞车在他身后排成了弧形,上面挤满了向他和希恩瞄准的卫兵和军官。

  “别以为我会忘记你这张脸,臭泥球,我不会的!”安吉洛咆哮着,被卫兵推进牢房所在的楼层。希恩却流露出听天由命的神情,理智多了。一走出电梯,他就把双手背在脖子后头。电梯门关上了。
  黛娜正蜷起双膝坐在床上,看着这两个初来乍到的家伙。
  路易甚至没拿正眼瞧瞧他们。
  鲍伊跪在安吉洛的身边,“你没事吧,中士?”
  安吉洛点点头,他站起来一耸肩叫鲍伊闪开,舒展了—下结实的肌肉,“没事。大伙都到齐了,嗯?”
  黛娜咕哝了一声。他们全都在这儿,而且被除去了武装和用于伪装的衣物,只剩下他们自己的ATAC部队的军服。
  “我们没能完成使命。”安吉洛接着说,他像是自怨自艾,又像在埋怨其他人或是命运的不济。“我们失败了!”
  这时黛娜把头抬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他。
  “这只是第一回合。”她说。

  洛波特统治者们通过史前文化罩观察着这些被俘获的样本。尽管从佐尔·普利姆那里得到了许多信息和情况,但他们还是对很多问题不解。
  “最有趣的地方就是,”赛赞说,“他们一点都不害怕被俘,还因为没能完成任务而生气。他们不愿正视现实,这很不合逻辑。”
  他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致看法:一个有思想有情感的微缩人具有可怕的、毋庸质疑的力量。
  这种力量足以扭转乾坤。

  没过多久,在飞船底层的一个十五英尺宽、无法逃离的小型碗状监禁没施里,ATAC小队的队友们相互间产生了摩擦。
  争吵是从安吉洛对佐尔的间谍活动进行指责开始的。黛娜觉得受到了伤害,因为她对此根本一无所知。希恩则乐呵呵地评说爱情是盲目的;接着黛娜从下头一脚把希恩踹倒在地,然后他们两个就准备给对方松松骨头,其他人则赶忙冲击上来把他们拉开。
  “非常有趣,监禁中的地球人表现出明显的内讧倾向。”赛赞评论道。
  达哥说:“他们太原始了,以至于根本无法理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以及我们自身获得生存保障。”当然,用不着多费口舌——这种生存理所当然是以奴隶种族的方式存在的。洛液持统治者认为能被他们选作奴隶是无上光荣。
  “如果因维德人抢在我们前头获得了史前史化矩阵,”博卡兹干脆把他们所知道的事情都挑明,“很可能就意味着要把整个人类彻底毁灭。”
  “这句话的后半部分还是令人很愉快的。”赛赞反驳道。
  “至于那些囚犯,”达哥接着说,“我建议马上把这五个人送到我们的克隆容器中作为新的生物源物质进行重新加工。”
  “不——除了那个女的其他都行。”达哥更正道,“根据我们的估计,她的智能和生物特性同人类的一般特性有相当大的反差。应该按照既定顺序进行解剖和分析。”
  “我认为把他们全部消灭会更加安全。”博卡兹说。
  克隆人首领的头目捷达——他所在的三位一体小组也漂浮在自己的史前文化罩前——特意上前一步,插话说:“对不起,我的主人,不过我们建议在对佐尔·普利姆的记忆重新编排程序并恢复他的全部意识之前,暂时搁置这个问题。”
  三位一体中的女性成员廷斯塔继续说:“他在地球上的经历使他的生物能量值有所增加,并且超出了其他所有克隆人。”
  “我们相信这和他长时间接触人类的感情纠葛有关。我们认为,感情可以最大限度地优化克隆人某些方面的性能。但我们现在还不能肯定,将来也是——嗯?”
  广播系统将一条信息传遍了整艘飞船,“注意,所有区域注意:这里是克隆控制中心。第四区报告佐尔·普利姆已经失踪,佐尔·普利姆现已离开他的防区。所有卫兵按照西格玛方案进行搜索。请三位一体安全小组的负责人立刻与克隆控制中心联系。”

  缪西卡希望通过音乐抑制忧伤的努力并不成功,甚至姐妹的钢琴和琵琶合奏也没能提起她的精神或是从她脑海中抹去鲍伊的形象。
  最后,她拨弄出一个刺耳的音符,面对着她们,“对不起,姐妹们,现在已经到了我不想和你们长相厮守的时候了——三位一体形同一人。我发现自己在回忆三位一体形成之前的生活,那时候每个人都可以独立自主地行动。”
  艾莉歌拉和奥克塔维亚面露不悦之色。面对姐妹们的厉声斥责,她却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可以感觉到愉悦、痛苦、欢乐,甚至孤独!我想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朝宇宙竖琴弯下腆,把脸埋在双手当中。
  三名警卫的谈话声传进了房间,她突然站了起来。刚才缪西卡在回答艾莉歌拉的问讯时,姐妹们还夹杂提到了佐尔·普利姆的逃脱以及正在进行的大搜捕。
  我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了。缪西卡想。

  佐尔·普利姆正漫无目的地在旗舰内部的各个居民区转悠。他这种做的目的并非是要刻意躲避搜捕,而是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远古的石制建筑似乎在眼前淡入淡出,然后变成了纪念城里的场景,恍惚间他觉得又回到了在地球上的时光。头顶上的太阳好像显得太亮、太热,阳光过于强烈。他总觉得黛娜在向他跑来,向他招手、欢笑,那是多么的愉悦啊……
  一辆正在巡逻的轻型飞车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因为有个被面纱遮住脸部的人影把他拉进了小巷的深处。佐尔摇摇头恢复了清醒,这才看见缪西卡取下面纱满怀希望地抬头望着他。
  许许多多不完整的影像和困惑的回忆袭扰着他,他站立不稳,双手撑地跪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为什么我的脑子里装满了噩梦?”
  “你是佐尔本体的克隆人”她说,“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可以说你才是真正的洛波特统治者。”
  在她的帮助下,他奋力重新站了起来。但这时,一道明亮的光线从他后面射了过来,他再一次倒了下去。卫兵们和克隆人首领正搭乘着反重力平台站在他的身后。
  “他只是代谢情况不稳定,”捷达告诉缪西卡,“现在,我们暂时还需要这个克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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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这里的一切还和平时一样,非常的平静,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在唠叨关于战争的坏消息。你们要相信我说的话,和我在信里写的一样,我们连队属于后续部队,根本就没参加过什么作战行动。所以我希望你们体谅我的劝告,就别再瞎操心了。尤其是爸爸,都快着魔了。
  错过圣诞节假期我感到很抱歉,他们总是让我们等到明年。我 想我很快就可以休假了,这里的事情实在是无聊透顶。
  谢谢你们的甜饼,它好吃极了。

  ——摘自安吉洛·但丁致父母的一封信

  处决的命令已经下达,荷枪实弹的克隆人丝毫没有理会ATAC士兵关于《日内瓦协定》的抗议。牢房太小了,黛娜和她的队友根本施展不开,于是一行人把双手放在脑后,乖乖地听从敌人的指令走了出来。
  他们被卫兵围在中间,地球部队的士兵穿过拘留中心走进一条分支走廊。出乎意料的是,克隆人严密的安排还是遭到了破坏。
  一辆无人驾驶的轻型飞车呼啸着朝前头的卫兵们猛扑过来,这一股足以撞碎骨头的力道三人一组的卫兵撞上了半空,就连一直向后退避的黛娜也差点躲闪不及。纷纷扬扬的电火花和金属碎片向下飘落,轻型飞车在尖利的噪声中彻底翻倒过来。走在前头的几个卫兵被撞倒在地,来自地球的战士立刻扑向另外三个被突发事件吓得目瞪口呆的卫兵。
  希恩用肘部猛击身后那个卫兵的咽喉,安吉洛则像敲钹一样把另外两个卫兵的脑袋使劲往里一磕。搏斗很快就结束了。
  就在第十五小队从地上拣起武器重新武装自己的时候,缪西卡朝他们跑了过来,“鲍伊!”
  路易在卫兵身上发现了他被捕时携带的脉冲手雷,他真是喜出望外。好吧,活性史前文化,我们再较量一个回合怎么样?

  在错综复杂的记忆管理中心,佐尔被皮带绑在一张支起的倾斜甲板上。捆绑的角度很陡,佐尔整个人几乎是以垂直的姿态站立。他的脑袋上扣着一个水母状的金属头盔,但仍然没有恢复知觉。
  克隆人技术员一个个都提起十二分的谨慎,以确保不出一点差错。佐尔的原始记忆:他作为洛波特统治者的仆从、生化机器人战士以及舰队首领的整个过程都必须重新注入他的脑中,并和他在人类当中的回忆整合在一起。这样,他的完整记忆就具有了可以感知和理解的特性,然后再送往记忆库以供进一步研究,而最后这个佐尔的克隆体将被处理掉,变成一堆废品。
  捷达目睹着整个准备过程,感到很满意,要是让他看见厅堂的上层部分,他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在玻璃质地的瞭望甲板墙面上,一只粗大的前臂卡住了克隆人卫兵的喉咙,卫兵一声没吭就被人从值勤岗哨中拖走了。
  黛娜和第十五小队的成员们俯视着这间魔鬼工作室。他们对佐尔的一举一动都完整地暴露在她的眼里,但一直注视着仪表和设备的路易却用嘘声示意她安静。他调了调高科技护目镜,以便探测每一处细微的能量值。面对整个实验室,他像狙击手一样通过夜视装置研究着房间的整体布局。
  “真是疯狂的手术。”希恩感到极度厌恶。
  “不过这倒为我们提供了少便利。”路易提出相反的意见,“看到那些仪表了吗?当它们的指针达到顶峰的时候,佐尔的记忆就会全部恢复。”
  路易指了指三个并排设置的细长的条状物体。第一个已经充满了,并且发出蓝色的光线;接着第二个也满了,随着灿烂的蓝光,惊人的热浪被释放出来,就像有人突然打开了自动调温装置。

  随着指示器刻度的上升,技术员撬可佐尔的嘴,往里面塞进一个护垫,第三条指示器的刻度槽已经满了,他开始不住地抽搐,路易不得不按住黛娜,防止她从玻璃瞭望甲板后头跳出去大闹一番。
  最后,一名克隆人技术员宣布:“重新注入记忆的过程现已完成。记忆重整工作即将开始——”
  他的话被上方射来的密集弹幕切断了。转瞬间一排排的窗户和记忆管理中心的许多器械都被打成碎片。不等他们反应过来,ATAC小队的士兵们就跳下来,制往了这些克隆人。
  “谁都不许动一下!”黛娜警告道。他们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贸然行动可能引发的后果。
  捷达和他的克隆人领袖三位一体小组惊讶甚于害怕。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和人类遭遇,缪西卡出现在袭击者身后,卡诺看见她后全身明显震了一下,嘴角轻轻呼出了她的名字。
  在屋子的另一头,路易和安吉洛三下五除二地把佐尔身上的绑绳和头上的连线解了下来。大块头中士轻松地把失去知觉的克隆人扛在了肩上。就像他斥责佐尔时的神情一样,黛娜注意到安吉洛正用愤怒的目光瞪着那些折磨佐尔的家伙。
  士兵们忙个不停,他们要确保不让屋里的任何仍然做出危险举动,但却没有注意到捷达按动了袖口附近的那枚按钮。没过多久,大门突然打开,三个卫兵跳了进来。
  所有的人同时开火,而实验室里的卫兵也乘机寻求隐蔽,克隆人首领,ATAC小队的士兵和缪西卡也不例外。能量弹不断撞击散发出闪光,空气立到变得灼热起来。射束引发了整套系统的爆炸。
  “我相信你已经疯了,缪西卡!”在喧嚣的战火中,卡诺向她喊道,“这些怪物对你做了些什么,使得你背叛了自己的种族?”
  缪西卡十分紧张,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说:“佐尔是他们的朋友,他们救了他!”
  然后鲍伊把她拉到一边,“我们得离开这里!”
  第十五小队射出密集的火力扫清了大门,三个躺倒的卫兵不是业已断气,就是即将归天。五个老练的战士保持着沉着和准确的命中率边打边走。为了减少被流弹击中的危险,残余的敌人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把脑装压得低低的。
  在联合体外面停着另一辆轻型飞车,才一转眼的工夫,逃亡者们就呼啸着扬长而去了,车上的黛娜和希恩继续用高强度的火力进什压制,不让一个敌人跟上来趁机他们射击。
  从脑波仪器上解下来的佐尔抽动了几下,然后苏醒过来。黛娜高兴得过了头,她甚至放下武器兴高采烈地大叫,而负责开车的安吉洛却吼道,“现在还不是开心的时候,笨蛋!我们还得找到出路离开这里,难道你都忘了吗?”
  这时,三具红色生化机器人出现了,它们以极高的速度从轻型飞车逃离的主干道上空高速掠过,向他们逼近。安吉洛差点把飞车撞在附近的墙上,但他还是成功地躲过了第一波子弹,然后打了个急弯拐上侧道,暂时甩掉了做人的机甲。
  “我们得回到反重力悬浮战车那里去!”黛娜顶着风大声叫喊。
  “我正往那儿开,长官。”
  她看了着雷替尔送给她的小型传感器。“下一步就用这个!”也许他们应该折回来。缪西卡向他们指点过,顺着这条道路就可以通往飞船的控制中心。
  他们拐了个弯儿,一路杀将回去。在一个拐角处,他们迎头碰上另外三个卫兵。绝不能刹车。安吉洛咬紧牙关朝他们猛冲,把两个家伙磕飞到两侧,中间的那个则撞在了地面上。
  然而撞击也使轻型飞车失去了控制,它撞在一根立柱上,弹到另一个方向。这时,安吉洛绝望地扳动制动火箭开关,飞车撞上了地面,缓缓翻了个身,车里的人全都被倾倒出来。在一阵叮叮当当和嘎吱嘎吱声中,它终于停了下来。
  黛娜摇了摇头,向上张望.在她的正前方就是一个打开的舱门,再往上——“瞧!那就是中心控制区!”存放活性史前文化的区域就在这里,但它不对外开放,而且处于严密保护之中。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见反重力悬浮平台接近的声音。他们赶忙散开,在控制中心寻找隐蔽点。又过了几秒,三具红色生化机器人停了下来,他们走下反重力悬浮平台开始搜索这片区域。
  看到这些生化机器人,佐尔紊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闪了一下。他转身面向缪西卡,她正藏在一根巨大的管道后头蹲伏在他旁边。“洛波特统治者开始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地球上去?”他低声问道。不知为什么,他知道这个女音乐家正是洛波特统治者控制这个领域的力量的组成部分,她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她无比悲伤地看着他。“你就是他们的耳目。你被派往地球就是去做他们的间谍。”她几乎是在喃喃低语,“他们在你的脑子里植入了一个神经传感器,这样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佐尔!”
  忽然,整个控制中心——以至整艘飞船都响起一种奇怪的颤音,那种奇怪的声音让他们毛孔倒竖,生化机器人也直起脑装接收着这种信号。
  “是战斗警报,”缪西卡压低声音告诉ATAC部队的战士,“你们的部队一定是在向我们发动进攻!”
  “现在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黛娜说,“我们要毁掉这座控制中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明白吗,否则爱默森就没有获胜的可能。”再加上一点好运,路易就可以让它瘫痪。但首先必须引开这些红色生化机器人。
  第十五小队的士兵们散开向生化机器人射击,他们借助屏障躲避,一边向活性史前文化接近。他们躲在系统附近,从掩体当中射击。敌人的机甲似乎宁愿承受威力有限的轻型火力的打击,也不太愿意冒着损坏飞船核心的危险胡乱开枪。一具生化机器人想把他们引诱出来再射击,路易极不情愿地对它使用了脉冲手雷,但手雷只把它炸得失去平衡,并未使它失去战斗能力。
  只有佐尔和缪西卡被留在后头,她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吓得不知所措,而他却在拼命地回忆过去,改变就动弹不得。这时,佐尔发现自己想起了很多事情。他凝视的目光移到了第十五小队的指挥官身上。
  黛娜……
  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爬到一边,避开他们的射击范围。
  与此同时,缪西卡也下定了决心。
  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摧毁这艘飞船。我得关掉屏障控制器!
  她飞快地向台阶跑去,看见她向外奔跑,鲍伊赶忙呼喊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
  缪西卡像一只梅花鹿般轻快地顺着宽大的台阶向上跑,但是她正位于开阔地带,就在她即将跑到顶端的时候,一具红色生化机器人冒险开了一枪。与此同时,安吉洛射出的子弹也正打在红色生化机器人的铁饼状武器上。生化机器人的射束击中了缪西卡附近的建筑,尽管她没有被击中,但损毁的建筑却把她吓得够戗。
  一转眼,鲍伊就来到了她的身边。“鲍伊,那是个屏障!必须把它关掉!”
  他点点头,快速走上最后几级台阶来到她试图接近的控制面板跟前。第十五小队用所有的武器向红色生化机器人射击,红色生化机器人却由于怕损毁建筑而不敢再贸然向缪西卡或是鲍伊开枪。
  在她的指导下,他按下电钮,一根亮闪闪的拉杆应声出现。他又扳动拉杆,震动世界的鸣响压过了先前的战斗警报和战场上的喧嚣。
  “快点!”她对他喊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为了避免误伤飞船的主系统,在幕后操纵的洛波特统治者禁止生化机器人开枪。从这一刻开始,生化机器人就处于极度的劣势。而ATAC部队很快就对此充分加以利用。如果知道敌人的弱点,五枝步枪也能形成相当可怕的火力,更何况这些士兵在瞄准敌人面甲射击方面具有特别丰富的经验。
  就在鲍伊扶着缪西卡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最后一具生化机器人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地,靠在舱壁上再也不动了。逃亡者们飞速跑进过道,但又有三具红色生化机器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的弹药和能量几乎都打光了,而且在这个时候,船体设备的后头也没有藏身的地方。领头的生化机器人举起致命的铁饼状手枪,瞄准了他们……
  爆炸声中,生化机器人的手臂连同那枝手枪都飞了出去,就连这些战士也差点被震得仰面朝天。在他们身后搭乘反重力悬浮平台激射而来的,正是那具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的红色生化机器人。
  “把他们干掉,佐尔!”黛娜欢呼雀跃起来。
  佐尔仍然是敌方阵营最优秀的战斗统领,他灵巧地躲避着其他红色生化机器人的炮火,始终以极高的命中率向它们射击,他从反重力悬浮平台上高高跃起,让碟形的平台向它们飞去。剧烈的撞击消灭了他的对手,那些逃亡者也差点被爆炸声震聋了耳朵。
  佐尔的生化机器人落在地面上,甲板都为之震颤。“黛娜,你和其他人先走一步,穿过这儿,反重力悬浮战车就停在那个方向。我留在这里拖住后面的追兵。”这正是他们的战友佐尔的声音,而不是来自洛波特统治者的奴隶的那种怪异的、向内吸气的声音。
  “嗬!”安吉洛用赞同的语气应了一声。
  “我们会等着你。”黛娜心情沉重地说。
  没有别的选择了,逃亡者们继续奔跑。佐尔则转过身耐心地等待。时隔不久,三组乘坐反重方悬浮平台的三重生化机器人争先恐后地出现在视野当中,佐尔仔细瞄准向它们开火。

  令人诧异的是,那几辆反重力悬浮战车还跟第十五小队把它们留在那儿的时候一样。
  “可它们能派上什么用场?”安吉洛问道,这时,小队成员也都启功了他们各自的机甲。“我们不可能依靠战车的推进器和爱默森将军会合!”
  “你以为我连这个都不懂吗?”黛娜回敬了一句。她把机甲转换为战车模式,然后掉过头去寻找自己和鲍伊以及路易初次逃亡时走过的道路,第十五小队则紧跟在她的后面。
  最后,她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在一个死胡同般的舱室里,堆满了回收的部件和废弃的设备。显然他们需要在这里完成大量的维护工作。
  反重力悬浮战车停了下来,炮口对准了惟一的舱门。士兵们在他们的炮塔座舱内站起身来。黛娜朝一整排较为完好的反重力悬浮平台指了指。
  “路易,你得从它们中间给我们找出五台最好的,并且确保它们能够带着我们和爱默森会合。”
  你说得倒轻巧!他想到。她是疯了,还是什么都不馑?“中尉,我——”
  “我不想听!我讨论的不是如何赢得一场X方程式赛车,只要能让它们飞个几分钟就行。如果不能及时跟随舰队返航,那成败与否就没有多大区别了。”

  在他的旗舰上,爱默森早就从部属噤若寒蝉的态度中得出了结论:地球再次派兵夹击洛波特统治者韵企图已无法像以前那样奏效了。
  第十五小队没有一点活动的迹象,无线电也一直联系不上。爱默森命令舰队准备撤退,让A-JAC机甲做好返回运输舰的准备。当克里斯托中尉提出异议的时候,他把她驳了回去,并重申了自己的命令。
  但自始至终,他一直都在想着鲍伊,想着黛娜,还有其他几个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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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鲍伊,再多的危险,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哪怕死神拨动他的琴弦也不会改变。

  ——缪西卡,《老歌的终结》

  就在路易耍弄他那神奇的洛波特技术游戏的时候,黛娜和其他人在缪西卡的帮助下,找到了打开他们上方通道的开关。ATAC小队的士兵们重新穿好护甲,鲍伊还专门测试了座舱的气密性,因为缪西卡没有其他的防护装备。
  第十五小队把他们的机甲转换成铁甲金刚模式,然后登上了生化机器人的反重力悬浮平台。黛娜的瓦尔基里号伸出巨大的手指,弹开了专为生化机器人进出所设计的开关。通道舱门打开的同时,触发器关闭了过道里的应急出口,封死了这条胡同。第十五小队在卷着垃圾和碎片的风暴中随着空气的逃逸向上跃起。
  洛波特技术的两个分支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成功地结合,这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过自己人编织的火网,ATAC小队开始了它们的逃亡之旅。红色生化机器人仍然没有出现的迹象,而且现在回头也已经太晚了。

  勇不可挡、所向披靡的佐尔不但把他的对手打得抱头鼠窜,还杀出一条血路直奔飞船的控制中心。
  他不但了解三重生化机器人的所有弱点,而且他的经验、速度和适应性也要胜过他们一筹,何况他在战术上的造诣更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在旗舰的过道上,他留下了一连串的尸体和损毁的痕迹。
  现在,佐尔已经来到了活性史前文化跟前,它就藏在圆锥体的护甲内部。他知道,飞船经历了这么多的战斗,活性史前文化已经日益衰竭,现在已经赢弱得无法保护它自身了。他知道,它感觉出毁灭的结局已然迫近。
  我背叛了我的朋友,因维德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难道我受到了诅咒,注定要一遍又一遍地生活在痛苦之中吗?红色生化机器人举起铁饼状武器瞄准了那个圆锥体。火焰和硝烟从里面冒了出来。
  现在惟一可以救赎自己的方式就是背叛我的人民。我所触发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就是这样。
  黛娜,再见了!
  他扣动了扳机,圆锥体被打破了,活性史前史化抽搐着,它要尽最后一丝绝望的努力拯救自己。

  这次爆炸的规模要比过去在这艘母舰上看到的更大,一整截巨大的船体就这样干净利落地被汽化了,随着主控制区的爆炸,汽化的区域还在不断向外延展。
  “愚蠢的外星人……”黛娜回头望了望,低声说,“你说过会赶上来的。”
  “我真的觉得很遗憾,黛娜。”安吉洛想了半天才说,他并没有说那些宽慰的字眼。“我……我知道你喜欢他,而且他也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希恩已经和爱默森的舰队取得了联系,第十五小队并没有迟到多久,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燃料赶上业已撤退的打击部队。
  路易也注视着这场大爆炸。他调了调那副高科技护目镜,试着找到些有用的信息。他先是没有在意,突然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赶忙改变了放大倍数和光谱波段再次进行观察。“中尉,我想你最好自己来看看。”
  现在用裸眼都可以观察到,在耀眼的爆炸火光后面不远出现了一个物体——它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一具搭乘着反重力悬浮平台的红色生化机器人。
  “是他!”黛娜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乍看上去,佐尔的铁甲金刚正扶着一具受损的红色生化机器人。但他们定睛一瞧,原来是佐尔将自己受伤的铁甲之躯倚靠在生化机器人身上。两具庞然大物并排站在平台上。
  “你们知道吗,”安吉洛嘲弄道,“他甚至把换洗的衣服都带来了。”
  佐尔加快速度赶上了他们,可脑子里想的却是命运的安排以及史前文化的塑造力。尽管为洛波特统治者服务的活性史前文化做了最后的努力,但它也只能使这场不可避免的大爆炸稍微延后几秒而已——不过,这点时间已足够他取回自己的反重力悬浮战车并找到一架反重力悬浮平台逃离飞船。
  但他仍然是个远离故土的外星人,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的未来是否能胜过他的过去。

  洛波特统治者知道自己的旗舰已经在劫难逃。
  入侵者的攻击舰艇、前进指挥舰和其他停靠在洛波特统治者旗舰内部的小型飞船都在有限的时间内搭载上了尽可能多的克隆人。但是,失去耐性的洛波特统治者要尽快赶往安全地点,他们不愿为了这些不可靠的克隆人拿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冒险,因此。许多人都被留了下来。他们就这样抛弃了自己忠心耿耿的奴隶。
  在一艘执行疏散任务的飞船内部,艾莉歌拉和奥克塔味亚互相依靠着,而卡诺则狂怒地把目光投向观测口的外部,这时,此起彼伏的爆炸已经撼动了整艘旗舰。
  缪西卡!两位姐妹发出无声但又哀伤的悲叹。

  在“故地重游”号的座舱里,缪西卡喘了一口气。鲍伊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却只是摇摇头,说没有什么。
  “整艘飞船都会被炸毁!”他兴奋地喊道。
  她回过头,恰好看见蓝色的同心圆从旗舰内部向外扩散。接着,当中出现了一颗明亮的星星,并且释放出一股云气。
  再见了,我的姐妹,她想道。这时,第十五小队已经做好和爱默森的舰队对接的准备。

  爱默森带着自己麾下的舰队主力撤回ALUCE基地,与此同时,那些受损的飞船和众多伤员都尽可能地返回了地球。黛娜和她的同伴就乘坐的是一般受损的飞船。
  在这样混乱的局势当中,把缪西卡偷偷藏在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并不困难,但到了离开飞船进入福克基地的时候问题就来了。幸运的是,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在另一艘飞船上随同爱默森将军的舰队主力到了ALUCE基地,现在只剩下这几个人来保守秘密了。令人惊讶的是,在他们几人当中,安吉洛在保护宇宙竖琴女主人缪西卡一事上表现得最为积极。
  “我们不能让全球宪兵部队的人找到她!想想他们是怎么对待佐尔的,从头到脚都要测试扫描一遍。简直就把他当成了动物!”他们刚刚达成口头协议,不向南十字军指挥部提及佐尔在作战过程中出现的背叛行径,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黛娜则冷静得多,“别担心,不管是谁,只要他想碰缪西卡就得先过我们这一关。”

  “枪毙了他!”南十字军总部里的伦纳德指挥官吼道,“我对爱默森的行为表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还有一点理智?”
  这句话代表了在场所有地球联合政府观察员的利益,伦纳德知道,自己的发言可能很快就会牵涉到莫兰和委员会的娃他成员。“敌人还拥有五艘机能完全正常的母舰。他竟然就撤退了!”
  但伦纳德的苦恼却另有因由。现在他再也无法借助爱默森的谋略了。少了—个可以供他驱遣的权威人士,地球的防务,所有的责任和过失都将落在他的身上,此时他正拿不定主意,因此他对爱默森从战场撤退的态度也显得尤为特别。

  一上运输船,佐尔就昏死过去,他受伤了。没有别的办法,黛娜只得把他送往医疗队,并且希望他能够像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一样,对旗舰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保密。
  被护车刚刚把佐尔送走,诺娃·萨特瑞就出现了,“欢迎回来,黛娜,他们对佐尔的伤势是怎么看的?”
  自从科莫多死后,她们还没说过话。在对方面前,她们彼此都觉得不太自在。
  “他会康复的。听着,诺娃,现在我真的很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第十五小队指挥官的托词在诺娃的脑子里敲响了警钟,这个黑八号现在又想耍什么花招?

  缪西卡控制住内心的恐慌,穿上几乎要把她压垮的护甲,她对将来在人类当中的生活充满了恐惧。说来也怪,这种感觉不是来自刚才让她困扰不安的爆炸场面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恰恰相反,那是一种比较微妙的感觉。ATAC部队的头盔呼吸面罩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甜味让她觉得有点恶心,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而第十五小队的成员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在新兵训练营时受到这般怪味影响的感受。
  她竭尽全力鼓起了勇气,但不知道自己能否挺得过去。

  “看来有人挨了枪。”路易和安吉洛抬着一副担架,两个人都没穿护甲。经过诺娃身边的时候。他们突然做出一副表情——与其说是回家的喜悦,倒不如说是牌桌上的狡诈笑容。

  不管他们怎么解释,都不能阻止诺娃靠近担架掀开毛毯。诺娃威胁说要亲眼看看这个人是谁。黛娜只得叹了口气,摘下了躺在担架上的人的头盔。
  希恩·菲利普斯冲她笑了笑,“你相信吗?一枚弹片刚好打中我的大脚趾,不过我照样有资格受勋并且离队疗伤。受伤的地方不太雅观,而且——”
  诺娃放下担架走开了,黛娜冲着身边那几个第十五小队的士兵们——小队里的核心成员大呼小叫。叫他们越快把反重力悬浮战车从飞船卸下来,甚至还迅速朝希恩踢了一脚。然后她冲着另一个人喊道:“你也一样!快点到那边去,多普勒二等兵!快点快点!”
  然后他们都回到运输船里消失了。诺娃气鼓鼓地近着大步,但她突然停了下来,“‘多普勒’?”
  几分钟后,她从士兵人事机构得到证实,第十五小队惟一一名叫做多普勒的二等兵已在几周前阵亡,当时他们正对那艘落在地表的母舰发起进攻。
  黛娜是要把谁给藏起来呢,也许这又是她的鬼主意,诺娃心里想着:但那个可能性似乎也太过牵强,因为就算是黛娜也不可能如此疯狂。

  “到这儿来。让我看看你。”穿了黛挪的衣服,缪西卡甚至比黛娜本人还好看,黛娜不由得心生一丝淡淡的嫉妒。
  缪西卡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她的绿头发正和地球上的流行时尚合拍,一个很长的发卡把它们拢起来,长发几乎垂到了腰际,真是太漂亮了。“可——这些衣服会把我的腿露出来。”
  “要是有你这样的一双腿,缪西卡,我才不会像你一样为它烦恼呢。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模样。”
  缪西卡对着镜子,伸出手拽了拽粉红色罩衫蓬松的袖子和裙子的褶边。“为什么你穿就这么好看,而我穿上这样的衣服却只像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黛姆惊讶地说。
  最后,她们决定叫鲍伊进来评判一番。
  过了好一阵子,鲍伊才找到合适的言辞,他说:“我要为你写一首歌。”
  缪西卡乐得脸上绽开了花。
  安吉洛从医院打电话回来告诉他们,佐尔已经出院了。第十五小队其余的队员已绎跟随爱默森去了ALUCE基地,他们被暂时编入了ATAC部队第十小队,那是另一支反重力悬浮战车部队。
  第十五小队始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现在它既不在警戒部队序列,也无需随时待命准备出击,因此,黛娜认为应该搞一次聚会。
  “带上佐尔,八点钟到‘哈瓦那之月’,好吗,安吉?我们到那里碰头。”
  活着真好。

  洛波特统治者的旗舰粉碎成原子以后,他们就撤到了另一艘母舰内部,而艾莉歌拉与奥克塔维亚则被送到了拘禁区。
  她们仍然为此感到震惊:缪斯①克隆人不应当受到这样的对待。
  【① 希腊神话中掌管文艺、美术、音乐等的女神。】
  不过她们发现很多事情都起了变化,但这里是洛波特统治者万丈怒火的一部分表现。
  她们的乐器被没收了。缪西卡也不这里,而且更要命的是,她们被赶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是个没有欢乐的群居区,关在这里的克隆人个个都心情沮丧、昏昏欲睡。
  两个缪斯在角落里挤成一团,她们对即将面对的未来感到害怕。“都是瞰为缪西卡,”艾莉歌拉悲苦地说,“她抛下了我们,背弃了她的人民!他们不相信她所犯下的罪责与我们无关,所以才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艾莉歌拉——”
  但她断了奥克塔维亚的话,“我感到——”艾莉歌拉做了个气愤的手势,表示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缪西卡是我们的姐妹:我们三人同心,”奥克塔维亚宽慰道。但她也了十分苦恼。艾莉歌拉看出她似乎也成了同一种疾病的受害者?都怪缪西卡!显然,这种叫做“情感”的疾病的症状不止一种。

  聚会是从缅怀那些在战斗中阵亡的、还有那些负伤的ATAC部队士兵开始的。然后,他们向第十五小队部署在ALUCE基地的战友致敬。接下来,生活、爱情以及欢乐就成了他们讨论的话题。ATAC部队的士兵们并不急于为胜利或是战局的扭转祝酒——现在是暂时忘却战争的时候。
  餐厅的经理为第十五小队安排了一个圆形的大桌。鲍伊很快就坐在了“哈瓦那之月”餐厅的钢琴前面,缪西卡静静地坐着,沉浸在他演奏的乐曲当中。他弹的曲子都是新的,和她以前听过或是想到的完全不同!他甚至还会边弹边唱!这些地球人真令人吃惊。
  大家都过得很愉快,这时,他们发现诺娃·萨特瑞站到了他们桌前。黛娜邀请她坐下,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诺娃坐了下来,她朝缪西卡转过身,“我想我们还是第一次碰面。我是全球宪兵部队的诺娃·萨特瑞中尉。你是……?”
  缪西卡神色紧张地望着黛娜向她求助。
  “她是鲍伊的朋友。”黛娜回答说,“我们整个晚上都没办法让她开口说话。她也是个音乐家——弹四弦琴什么的,鲍伊是这么介绍的。”
  诺娃正要继续向缪西卡施加压力,这时,黛娜岔开了话题,“你有丹尼斯的消息吗,诺娃?”
  这句话让诺娃乱了方寸,“我——他跟随爱默森将军去了ALUCE基地。他,他跟我联系过,说自己还不错。”
  不等诺娃回过头来继续审问,鲍伊就弹完了一支曲子,人群中迸发出的欢呼声把她的声音都淹没了。鲍伊不得不再弹一曲。缪西卡仿佛飘荡在他的乐曲当中,但她却忍不住在想,如果姐妹们在这里,我们也可以为他们演奏美妙绝伦的音乐!
  她的内心突然充满了空虚和失落。她抬起头摇摇脑袋,绿色的头发在左右飘动。“噢,姐妹们,原谅找!”她用女宪兵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不,缪西卡,”坐在她身边的佐尔平静地反驳,“背叛是不可原谅的。我得不到宽恕,你也一样。”
  他的前世的回忆开始融合、浮观,并且进入了他的意识当中。他正向着充满悔恨和绝望的佐尔本体的方向演变。他也想起了那可怕的最后瞬间,在他摧毁旗舰的同时,也导致了无数手无寸铁的克隆人——不,是人的死亡!

  这一刻,安吉洛并没有插嘴。他知道对缪西卡来说,在人类当中生活既有欢乐也存在痛苦。他想起了另一个孩提时代的故事,它们之间非常的相似。有趣的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未曾想到过它,不知怎么的这下竟又突然冒了出来。
  希恩揪住了佐尔的武装带,“嘿,放松点,士兵!”但佐尔挣脱了他。大步走出夜总会。
  看着他的离去,缪西卡突然昏厥过去。希恩和路易赶忙把她架起来。撤离行动就此开始,也许把缪西卡送回她那并不存在的公寓的借口过于牵强,但这已经是黛娜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诺娃眼睁睁地看着第十五小队离去,她差一点就可以抓住他们的小辫子了。走着瞧,黛娜。尽管拿出你所有的伎俩吧,你没有多少花招可以耍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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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说欠我个人情,如果需要帮助只管开口。这真是太好了。
  现在我的手头有点紧,降为三等兵以后,我的薪水要想像中还要少。我们俩这么熬,如果向你借钱你一定不会介意的。
  这儿的事情都很怪,不过什么时候又正常过呢?对了,至于那个接管我的第十五小队昀孩子嘛,她已经江河日下了。
  不管怎么说,我既需要钱又需要祝愿。在我们这儿爱情已经泛滥成灾了。

  ——摘自希恩·菲利普斯致友人比利的一封信

  黛娜把缪西卡带进基地和兵营并不困难,ATAC小队的成员们虽然对诺娃心存戒心,但当他们看见鲍伊和缪西卡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就把这个顾虑抛到九霄云外了。
  幸好我们还有些空余的军舍。
  黛娜想道。她想了很多,这些天来希恩也调整了降级后的心态,希望自己被免职后也能够开开心心。鲍伊和缪西卡排除万难聚到了一起,他们的结局仿佛证明冒冒险还是很值得的。
  附近传来一阵喧闹声,她循声望去,却发现佐尔正漫无目的地游走,安吉洛则紧随其后。
  “你说自己应该待在母舰,这话是什么意思?”
  佐尔背靠着一棵大树。双手抱胸看着那片草地。他低声回答:“那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那样你就会被杀死。”安吉洛把握成拳头的双手放在他的臀部。他根本没有注意到ATAC小队的其他成员以及缪西卡都赶了过来。
  “我正是这个意思。另外,他们还会把我当做英雄一般举行一场葬礼,不是吗?这也正是你们用泪水缅怀战友、表现哀悼之情的大好机会,事实就是如此。”
  安吉洛内心涌起一股被出卖的感觉,一开始他就对佐尔有所怀疑,并且亲眼目睹了他的叛变——后来佐尔才再次恢复理智重新回到了这一边。但后来,他曾亲自扛着佐尔把他救了下来,就像佐尔救过他那样。
  佐尔是第十五小队的一名成员,但安吉洛却始终不予认可,甚至越连勉强认可的表示都没有。观在,佐尔竟然又说出这样背信弃义的话来耍弄中士。
  但比这还要糟糕的是,佐尔说安吉洛喜欢为死者哀悼,这句话戳到了中士的痛处,令他无比反感。他不但污辱了安吉洛,更过分的是,他同样污辱了壮烈牺牲的男女勇士。
  不到一分钟,安吉洛的脖子和脸就涨得通红,接着佐尔就被他打倒在地,连嘴唇都开裂了。
  黛脚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派不上用场,于是她挡在安吉洛的前面,朝这个士兵的胸膛来了一记直直的右拳,就像打在巴士轮胎上一样,但这一拳——与其说是疼痛,倒不如说是因为震惊把他挡了下来。
  “站起来。你这点伤痛算什么。”安吉洛告诉佐尔。
  佐尔站了起来,揉了揉他的下巴,“那么,明天我还能活着出去杀人或是被杀,我该为此感到高兴吗?”
  黛娜趁着安吉洛还没再一次扑到佐尔身上,忙一把他拉开。
  “都给我退后!这是命令!”她听见缪西卡跑到一边哭泣的声音,接着鲍伊也跟着追了出去。不过黛娜这会儿没空理睬这点小插曲。
  她正对着佐尔。“你以为让我们都痛恨你会让你好受些吗?根本不会!别再责难你自己,也别再诱使安吉这么对付你了!不管你的过去如何,它都已经结束了!再说,你也无法左右自己的行为,这些我们都知道。佐尔,现在应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他低下头看着她,就像第一次她到她那样:她只是一个未开化的微缩人,在洛波特统治者眼里,她和一只野兽并没有多大区别。她是从哪儿找来过些话的?这种睿智的源泉又是什么?
  但他内心的痛苦给了他抗拒的力量,“开始什么?黛娜,到处都是一样!和其他人一样,这具肉体就是对我的惩罚!我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意识,我已经厌倦了。我对所有的一切都厌倦透了!”
  他甚至不如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旗舰爆炸的最后一瞬间逃离飞船。一些残存的回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他现在感到很后悔。
  他摆脱了这个念头。当安吉洛扯着嗓子怒斥他的时候,他大声地回敬:“别再来烦我了!这是我的问题,我要自己解决。”

  “鲍伊,我很抱歉。我觉得这都是我的错。”缪西卡说,她的眼泪从脸上滑落下来。
  “为我们活下来感到抱歉?缪西卡,为我们在一起而抱歉?”
  “噢,不!可是——为什么我感到很不开心?为什么我们身边有那么多的痛苦?”
  “因为我们双方的人民正在打仗。但是我们不会让战争把我们的爱分开!”
  他伸出手臂搂住她。因她的个子更高一些,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俩跟他们不同,”他告诉她,“我们是仇恨和痛苦当中的和平小岛,我们将彼此拥有。”
  “她的名字叫缪西卡。你可以在ATAC部队第十五小队的营房里找到她。”
  诺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了看电话听筒,仿佛那是一件来自外星的物品。在她的周围,繁忙的全球宪兵部队总部似乎也模糊起来。
  “你指的就是我在哈瓦那之月夜总会看到的姑娘?”
  “我建议你尽早逮捕她。”那个坚定的男声说道,“趁她还没有——”
  “等等。你是谁?”
  “你猜不出吗,诺娃?”
  “佐尔?听着,这到底是怎么——”
  但他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黛娜认为,现在得制定几套计划应付可能突发的事件,她正要敲自己宿舍的房门,忽然地停了下来,完全呆住了。
  这种声音轻得像空气一样。起先她都没有辨认出那是人的嗓音,后来她才明白这是缪西卡在唱歌,这位缪斯的歌声也和她的宇宙竖琴一样,不但庄严宏伟,而且带有催眠的效果。音符不断升高,勾起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感。
  “来吧,让我为你展示共同的纽带,我们因此像花儿一样生活;让我拥抱你,我们依靠的能量,你给了……”
  她的歌唱如同银河一样浩瀚和深邃、如同永世般长久,黛娜发现自己正看见星星在她眼前闪耀。缪西卡的嗓音如同汹涌洲的感情潮汐打动了她。使她看见了幻象。
  她感到一个伟大的新纪元已经开始,它跟佐尔和一个令人恐惧但又充满悲剧色彩的外星种族有关——此外,还有一些超出她理解之外的事物。
  “我们要保护好种子,否则我们都将凋零。生命之花。生命之花……”
  在外头,佐尔也转过身倾听这支妖魅的歌,接着他继续往前走,等待诺娃的到来。

  黛娜看见了其他星系的各种景象。她看到了奇迹和恐惧。从门的另外一边传来的这个声音仿佛一分为三,这三种声音几乎完全相同,它们协调得相当完美,没有一点瑕疵。
  她看到了自己睡梦和幻象中的某些东西:那是一种三片花瓣的珊瑚色小花,三朵花结成一组,它们拖着长长的雄性花蕊在空气中飘荡。这些花儿就是以三位一体的方式生长的。一朵花飘过,擦到她的面颊。她惊愕地向下一望,它正落在走廊的地面上。
  歌声渐渐淡去,花朵也消失了。就在黛娜眨巴眼睛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所看到的幻象大多都消失在脑海当中,剩下的只有模糊的回忆。
  她冲进自己的房间。鲍伊坐在床上,缪西卡则靠在窗前。
  “那是什么?”黛娜突然问道,“缪西卡,你的歌和生命之花有关,对吗?”
  “是的,黛娜。你说得没错。”
  黛娜看着鲍伊,“我敢肯定,在SDF-1号的废墟中看到的就是生命之花!有一天我们悄悄地钻到里面看过,你记得吗?那些自己会动的植物?”
  他怎么会忘记呢?那是个邪恶的温室,它根本就不属于地球,无绝哪个正常的世界都不会有这种东西。“你认为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除了警觉,他的话音里没有一点兴奋的意味。
  “你认为有这个可能吗,缪西卡?”黛娜问道。“它会不会就是这场战争的根源?”
  “洛波特统治者什么都不让我们知道,黛娜。不过从你的角度考虑,我倒是希望这里没有生命之花。它们的出现通常都伴随着可怕的灾难,”
  路易·尼科尔斯冲进了房间,“大事不好了!诺娃和一大群凶恶的宪兵已经到了楼下,她想见你,黛娜。”
  “不会有事的。”黛娜告诉惊恐万状的缪西卡和满面愁容的鲍伊,“来吧,路易,让我们看看这群宪兵到底要干什么。”

  “军房里藏有未经授权就自行出入的人?”黛娜发挥出最好的演技朝诺娃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认为这里藏着那样的人?”
  “是佐尔告诉我的。”
  要想蒙混过关看来不太可能了,GMP的彪形大汉个个全副武装,而且在数量上也超过了手无寸铁的ATAC小队。也许安吉很快就会跟佐尔清算刚才那笔账。
  佐尔则站在一边凝视着地面,他早已做好准备接受——甚至是期待着他们的唾弃。黛娜怀疑,佐尔背信弃义的行为是否会导致他毫无价值地丧生,或是引发更加可怕的背叛。
  黛娜转过身面对诺娃,“她救了我们的命。在最危急的时候,是缪西卡救了整个舰队。”
  “把这话留给当官的说去吧。”
  “当然,诺娃,留到他们把电极粘在她的耳朵上①,或是像电子游戏里那样严刑拷打的时候再说也不迟。所以,我就是现在告诉你她和鲍伊正在热恋又有什么用呢?”
  【① 使用测谎仪盘问疑犯时,通常需要把电极附着在人体上,以获取心率、脉搏变动的数据。】
  黛娜知道这没有用——至少现在,当着周围那么多愚蠢的GMP目击者。但她要让诺娃知道,她的任何一个最微小的举动都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我一直在想,虽然你是个宪兵,但也还通点人情,诺娃。不过我现在看清楚了:你可真是铁面无私!来吧,我们走。”
  黛娜掉头带着诺娃和她的小队上了楼。她本希望自己可以把缪西卡藏好,直到罗尔夫·爱默森从ALUCE基地回来再作调解。现在,所有这些都没有希望了。也许黛娜应该到军队之外想想办法,直接向地球联合政府委员会呼吁。那么,她这一辈子可能就会毁在另一条路上了。
  佐尔就站在台阶旁边,黛娜冷冷地朝他迅速扫过一眼。“现在你总算有机会做点好事洗心革面了。它也许能让你的痛苦得到不少补偿,但你仔细考虑过了吗?”
  佐尔露出讥讽的表情,但她的话却像一把寒冰铸就的匕首扎进他的心窝。
  诺娃让她的手下各就各位,然后他们以SWAT特警小组惯用的战术,端着枪冲进了黛娜宿舍的大门。阳台的门敞开着,窗帘在夜晚的微风中轻轻地飘荡。
  宪兵们把这个地方搜了一遍,确信没有人躲在里面。不过很容易看出他们都很沮丧,因为差点就把嫌疑犯给抓住了。
  黛娜站在原地看着外面的黑夜,在心里问自已:在这样一个世界,鲍伊和缪西卡能在哪里找到藏身之处呢?

  鲍伊他们翻过一堵复合墙,横穿了一条马路,他猛地把缪西卡拉进灌木丛,避开GMP巡型兵突然投射过来的灯光。他们进入了树林的深处。
  他们手拉着手在黑暗中穿行,她的脚被割伤了,而且青一块、紫一块的,树枝和岩石就像专门躺在那里等着她一样,但她没有抱怨,已经有太多的事情让鲍伊操心了。
  缪西卡一直都住在洛波特统治者为他们搭建的的狭小的活动空间里,面对陌生的环境,她正尽力击退令她感到困扰的恐惧感。黑暗使她略微感到轻松一些,但她不知道太阳升起的时候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一道突如其来的闪光把整个世界照得只剩下黑色和刺目的白色,一声巨响如同宇宙的末日来临般震得地动山摇,也惊得她再次失去了平衡。她断定GMP使用了某种终极洛波特技术制造的武器,他们和洛波特统治者的最后一战已经开始,要不然就是地球人宁愿把他们的整颗星球夷为平地以换取她的性命。
  鲍伊把她扶了起来。“只是打雷和闪电罢了。”他说道,“那是对人没有丝毫害处的放电过程。”除非它打在我们身上或是我们附近的树上。他纠正道,但这丝毫不能让她宽心。他们继续向前跑。
  一只长着翅耪的生物发出可怕的呜叫,在第二道闪电乍现时飞到了天上。接着,令人惊讶的是,一滴滴冰凉的水从天上落到缪西卡的身上。她想了想,意识到水滴是水蒸气凝结而成的,但这毕竟是她抛第一次有到这种体验。
  看起来这颗行星的环境真是无比残酷,她似乎正跟着鲍伊走向地狱。但她的手握在他的手里,她回忆起没有他的日子生活是多么的黯淡和空洞。她的意志变得坚定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别指望我们为你干这件肮脏的活儿。”黛娜在战备室里告诉佐尔,密集的雨点击打着窗户。“如果想责罚你自己,那就自己去干好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揣测他的心理。其实,在她内心的某个地方还保存着对他的爱意,她憧憬着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抚平心灵的伤痛。但他却显得自己无所不能,而且还要制止别人这么做。黛娜并不打算让他这么轻易地取胜使自己记恨他,但她又失望地感觉到,他很快就会取得胜利。
  “至少他记得自己的职责,中尉。”诺娃说着走了进来,一边甩掉斗篷上的雨水。她手下的宪兵们还在拨开灌木丛寻找那两个逃亡者,但她知道这只是徙劳,她必须采用更极端的手段。
  佐尔趁着她分心的机会溜到了外头,这时,黛娜和诺娃正在对峙,黛娜找了几条不错的理由为缪西卡辩解,可诺娃却以负责指挥ATAC部队的将军临时授予诺娃第十五小队的行动控制权为由,否决了她的意见。
  “等天一亮,你和你的小队就展开搜索行动,逮捕格兰特和那个外星人,把他们关起来。你听清楚了吗,斯特林?同时,我还要和军法署的军官商议把你和你的手下送交军事法庭。”

  缪西卡昏死在鲍伊的身边,倒在无边无际的森林中。正在这时,前方出现了几道亮光——那是一个偏远的军备库。鲍伊暂别她,很快便消失在雨中,等他回来的时候已骑上了一辆反重力悬浮摩托。

  他把她拉上了车,他们在大风大雨中飞驰。好几辆吉普车穷追不舍,车灯在身后不停地闪耀。即便打开了反重力悬浮摩托的前灯,在黑夜里的道路上也看不到什么东西。鲍伊对泥泞、湿滑的道路行车比较在行,可这辆地效交通工具却无法体现出他的优势。
  缪西卡却不习惯乘坐摩托,不知道在转弯的时候要改变一下重心以助他一臂之力。他们奔驰在大道的前头,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他们只相隔一两个拐弯口。不过,就在他要展示一下自己在反重力悬浮摩托比赛中的非凡技巧的时候,他被一根树枝绊倒,几乎撞到了树上。
  他们在一丛灌木中掉了个方向,他驾驶不稳,反重力悬浮摩托摔倒在地,两个人都跌倒了。
  幸好他们伪装得不错,追踪而至的吉普车呼啸着开走了。鲍伊爬到缪西卡躺着的地方,大气不敢出一口,直到看见她安然无恙才放了心。
  他把她带到一棵树下避雨,闪电已经停了,雨略微小了一些。他把她拉到自已身边。解开上衣想让她暖和些。
  “鲍伊……”她显得筋疲力尽,“就这样躺着吧,我现在可以感觉到你的心跳,多么美妙的音乐,我多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感到自己是那样为她担心,那样地忧惧未来,心里也是无比的失落和痛苦。真是个冰冷潮湿的夜晚。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她的轻轻一吻竟然一下带走了所有的苦楚和忧愁。

  “詹德,我现在没有时间——”
  “不,你有时间,主席先生,”詹德仍然挡在莫兰的前面,“我不会耽误很久。”
  尽管身边有许多人抗议,后头还跟着一群等着亲耳聆听地球联合政府主席演讲的官僚,莫兰还是耐着性子倾听詹德的汇报。
  他直直地盯着詹德那双奇怪的液态般的黑眼珠,但这个洛波特技术的天才人物却毫不介意。莫兰做了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手势,他的保安人员就把跟在后头的人挡往了,然后,莫兰、詹德以及詹德的助手被引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会议室。
  詹德没说一句客气话就直接点到了主题,“据说一个外星女人被人私自带到了地球,而你的人正在找她,想利用她做和平使节。千万别这么做,主席先生。”
  须发皆白的莫兰主席就像一位老伯伯——有些评论员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他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情轮不到你来发表意见。”
  詹德博士那位面无表情的助手已经在边上找椅子坐了下来。这时,詹德给他使了个眼色,罗素一下几乎蹦了起来。突然,那个眼神空洞的走卒不见了,他再次成为一名参汉员,一个具有重大影响力的人物,一个一意孤行的人,他又回到了过去在UEDC的时代,尽管这个角色曾经把众多后生晚辈玩弄于股掌之上。
  “罗·帕特里克,”他说,“你知道头儿想要什么,就在这里。”仿佛他还戴着那枚略带粉红色的戒指,手里夹着一支长长的哈瓦那雪茄,“听着:你必须跟着我们的派系路线走,伙计。”
  詹德隐藏起对罗素身上发生的变化产生的强烈好奇。多尔扎恐怖的空袭让民众清醒过来,和天顶星人之间的战争结束以后(同时又在凯龙发动突袭之前),罗素就被列入了失踪以及假定死亡人员的名单中。
  是詹德幸运地在一个难民中心发现了他,当时他精神错乱,满口胡话:这个人知道地球政府的大多数秘密,他曾经和许多当政者分庭抗礼,甚至可以——成为统治者。仅仅通过一点思维脉冲,詹德的史前文化能量就把罗素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罗索还在用教训小孩的口吻说个不停:“帕迪!帕托!①我们并没有要求你放弃这种努力,伙计!坦率地说,我们只想让你拖延一段时间。”
  【① 均为帕特里克的昵称。】
  “我们拖延不起——”莫兰刚刚开口。
  “你还有时间。”罗素说,他的口气强硬了一些,“你把时间留给詹德博士就会得到更好的结果!可如果你想跟我们作对,我们也乐意奉陪。”
  莫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罗素继续讲道:“这些指纹的存档恐怕还在里约热内卢的地窖里,帕托。我想战争并没有把它们毁掉。至于那个检举者嘛,你认为他的尸首还在那里吗?”
  詹德暗自庆幸当初抢救下了罗素,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已经派上了用场。这个战前政坛的中流砥柱已经成了对他感恩戴德的忠实党羽。
  “你希望反对党强行举行一次不信任选举吗?”罗素向他暗示,看着莫兰的神色。詹德感到十分得意。
  “现在不行。我们还有望实现和平,我想——”
  罗素几乎冲着莫兰吼了起来:“你可以,帕托!我们并非是要阻止你!我们希望的只是:为我们拖延到明天。这个要求过分吗?这样你所缔造的和平会比你预想的更好!我的朋友,如果你想名垂青史,就要勇敢地把握住这个机会!”罗素恰到好处地收住了这股势头,“但你得继续干下去。”
  莫兰在刹那间没了主意,如果罗素把他的秘密公诸于众,他的政敌当然可以召集一次不信任投票。无论是现在,还是别的什么时候!我怎么能卷入这样可怕的事件当中呢?莫兰呆呆想了一会儿。也许该试看帮他们一个忙?“那么好吧,但只能给你二十四小时。”
  他按了按手表上的计时开关,二十四小时就从现在开始计算。
  “你绝不会为此感到后悔,帕迪。”罗素说道。
  莫兰未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朝大门走去。
  他把手搭在门把上。回过头看着詹德,“别让这件事和我沾上关系。明白吗?”他暗指罗素刚才所说的话。
  詹德打了个响指,但更重要的是他送出了一个意识信号,这个信号让罗素参议员再次变回那个面无表情的助手,坐到离他最近的位置上。
  莫兰面露倦容,勉强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进门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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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小小的史前文化之叶,
  等待着我们去品味,
  你将把我们带往何方?
  生命之花,!
  你给了我们美好的体验!

  ——摘自奥普特拉星球的古老民歌

  要在深山老林里追踪嫌疑犯,反重力悬浮战车可不是理想的交通工具,因此,第十五小队分乘两辆吉普车准备向原野进发。
  这次出行的气氛就像是去野餐。战斗和战斗警戒之外的一切时间都应该尽情地享受。因此,他们往吉普车上装载了武器、野外用具、给养、探测设备、通讯仪器以及其他的东西。没有人相信黛娜打算把鲍伊和缪西卡交给GMP,尽管他们也都无法断定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路易·尼科尔斯试探性地询问黛娜是否知道鲍伊可能往哪个方向逃亡,她没有作正面回答,却大声地向大家宣称:“我们这次行动不过是奉上头的命令。我们不就是需要这样干吗?”
  噢,不,并不是这样——她的话并未打消他们的疑虑,但她狡猾的一眨眼却起到了这个效果。ATAC小队的情绪比刚才高了一些——除了安吉洛——于是他们从发了,这时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
  在高处,佐尔看着他们离开了战备室。SCA的高层命令他不要参与追捕行动。他揣摩着那道命令的措词,这时,吉普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附近的一处高地上,诺娃·萨特瑞仔细辨认了一下第十五小队行进的路线,也开动了她的反重力悬浮摩托。

  只有通过史前文化矩阵和它形成的能源供应物质,洛波特统治者才能够对史前文化能量加以利用。现在,生命之花的幼苗在聚变和重力取得平衡的状态下封存着,这种平衡条件和恒星的核心部分较为类似。
  但是最终,生命之花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克服外界施加的所有阻力,现在已经花开满园了。旗舰受到重创,史前文化能量大量损毁,这场灾难使得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洛波特统治者的对策已经全部用尽,他们只能立刻全体出动发起进攻,否则就只有失败一途。

  “这就是我的决定,它已经在委员会获得通过。”伦纳德最高指挥官说道,“我们将对外星人舰队发起一场最终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进攻,这场攻势将在一百三十小时后再展开。”
  所有的战前准备都是秘密进行的。没有一个人对这个漏洞百出的战略计划提出任何质疑,在月球ALUCE基地,爱默森从指挥中心和他们的直接通讯中听到了这个消息,但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我们将把他们永远地赶出我们的天空,或者就让他们葬身于此。”伦纳德结束了他的讲话。

  在长长的,倾斜的阳光照射下,缪西卡醒了过来。她正合衣躺在鲍伊的短外衣上,露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她略微打了个颤,但气温已经暖和多了。
  她听到一阵优美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睛。附近有一大片开阔的水域——那是一个小湖,但比她曾经见到的都大得多——一只白鹭低低地掠过水面降了下来。许多小鸟相互啾啾而鸣,就像大自然的交响曲,这种景观让她感到欣喜和惊讶。
  鲍伊不在她的身边。她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皮,寻找他的身影。她看见了那棵他们在夜中避雨的大树,一阵颤音传到她的耳中,使她想起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然后传来了一点最为美妙的乐曲。
  云朵都已散尽,露出了一片晴朗清澈的蓝天。树叶和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液滴散发出的欣欣向荣的气味。我怎么会把这个星球想得如此糟糕?它真美,就像魔术一样神奇——噢,太多的东西值得我去认识!
  然后她四处张望,听到了他发出的声音。鲍伊正用反重力悬浮摩托配备的小工具箱里的工具搞维修。
  “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发了。”他用这句话回应她的呼唤,然后他停了下来,长时间地盯着她看。“你早上要比晚上更漂亮。”
  “你也是,鲍伊。”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他们坐上了反重力悬浮摩托顺着大道行驶。缪西卡从未感受过这样自由、这样狂乱的幸福。
  鲍伊测量了一下自己的坐标,调转方向朝他的目的地驶去。很快,那座埋葬着SDF-1号的土丘和坟茔就映入了眼帘。

  变形战斗机群正从福克基地发射升空,而A-JAC机甲也被送进了运输舰准备发起攻击。随着地面装甲和地兵部队排开阵势防备敌人的反攻,导弹发射井的舱盖也打开了。
  “爱默森将军,你知道敌人的整个舰队正在移动准备进攻地球了吗?”
  爱默森看着屏幕上伦纳德那张挂满汗珠的脸。“是的,长官。”他不但知道,而且已经等待了很久。他早就调派了月球上所有的部队帮助地球对付他们。
  “你要立刻率领所有部队出击,拦截敌人,挫败他们的进攻,或者用你所有的军力把他们挡住。”伦纳德命令道,“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得和敌人脱离接触或者撤退,你和你的分遣部队必须尽忠尽责,听明白了吗?”
  话语中绝死委任的意味并不难听出。“是,长官。”
  伦纳德的信号消失之后,爱默森转过身对格林上校说:“请你把罗谢尔找来——呃,还有克里斯托中尉和布朗——让他们到我的办公室见我。传达命令,做好出击准备,我们将在十分钟后出发。”

  希恩正把着方向盘,黛娜大半个屁股坐在座椅上,陷入了沉思。
  路易追上来和他们的车子保持平行,以便安吉洛朝他们喊话。“现在你们可以不用担心找到他们后该拿他们怎么办了!”
  他正握着一个带有电脑增强功能的双筒望远镜,用拇指朝道路的后头比划了一下,“我们多了个小尾巴,是GMP的反重力悬浮摩托。”
  “诺娃!”
  希恩却丝毫设有显出慌乱烦恼的神色。“想把她甩掉吗?扣紧你的安全带,女士。”他猛地一踩油门,接着路易也跟着提了速。

  在土丘的底部,缪西卡说:“你确定就是这个吗?你们在里面看到了生命之花?”
  边上还有两个土丘。其中一个埋葬的是SDF-2号,另一个的下面则是幕后黑手凯龙的战斗巡洋舰的遗骸。
  “就是这个,我敢肯定。”鲍伊说,在地底的深处还埋着亨利·格罗弗上将、技术军官琪姆·扬、珊米·波特和维妮莎·利兹,还有鲍伊的姑妈,克劳蒂娅·格兰特中校的遗体——这五个名字已经刻在了地球和南十字军的历史中。
  “鲍伊,这个地方让我感到害怕。”那个人造土丘是由周边乡下掘来的泥土堆砌起来的,下面埋葬着地球昔日的防卫者充满放射性的残骸。就目前来说。业已缩短的半衰期所产生的辐射比起十五年前要安全得多,但这里仍旧不是适合人类长时间逗留的地方。尽管如此,他们还必须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相信我,”他说着,再次握住了她的手。他们走进了他和黛娜在几个星期以前发现的洞穴隧道。
  他们向前走了几码,然后翻过一块大石头进入了地下走廊。这是个预制通道,但落下的数吨碎石和建筑材料已经把路堵死,当时这样做是为了封住辐射源。
  蝙蝠、蜘蛛和其他在缪西卡周围或是头顶盘旋的生物吓着了她。以至鲍伊好几次向她保证,它们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许多年以前就堆积在此处的埋藏物,原本是用来修建一座新的政府建筑的,蘑菇,苔藓和各种菌类生物四处滋生。水流从天花板和墙壁流淌下来,形成了一个臭气难闻的水塘。
  鲍伊用手拨开粘土,顺着一堵墙摸索前行,缪西卡则紧紧抓着他的肘部。这时,他们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忙快步向前走去。
  那是一个通往土丘中心的入口。他们正要进去,一阵金色的尘土如同尘雾一般向他们袭来。
  “啊!”鲍伊的脑袋一阵眩晕,单膝跪在了地上。
  “鲍伊!你怎么了?”她赶忙跟着跪在他身边。
  他摇摇头,回过神来。“刚才只不过眩晕了一下。”
  “是那种花!那一定是生命之花!”她朝土丘中央的那片开阔区域张望。“鲍伊,我们来得太晚了!”
  某种东西正在他们头上发出一闪一闪的脉冲,她朝他跑了过去,让他跟在后头。他步履蹒跚地穿过那扇门,只觉得天旋地转,就像猛地被人打中了似的。
  上方有个正在流动的东西让他想起孩提时代见过的原子示意图——那是个闪着彩虹色泽的环形物体,它以极其复杂的方式融合在一起,这个物体足有两百英尺宽,它凌空悬挂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似乎正在弹奏着某种雅致的钟乐曲调。
  可他刚刚打了个哈欠,缪西卡就发出一声悲号:“这正是我担心的!我们来得太晚了!”
  他们俯视着一大片圆形的凹陷地带,这片地方就像移植的浸泡在营养液当中的热带雨林,生命之花每三个为一组繁茂地生长着。有些眼睛绽放开来,展现出它的三重结构。大多数花蕾都尚未开放,它们拧在一起如同拉长的泪滴,这种形状再次让鲍伊联想起外星人母舰上的火炮。这些花朵还不断地释放出金色的花粉。
  就在他们观察的时候,更多的花蕾开始绽放,吐出一股股金色的烟雾。生命之花的孢子组织投放出小小的伞形种子,它们抗拒着重力和空气阻力朝天花板飘去。此情此景就像一场方向倒置的蒲公英花雨,轻柔但又显得生机勃勃。
  鲍伊拼命回忆他上过的植物学课程,希望能够提供点帮助。这些花朵和被子植物有几分相似,它能够产生金色的花粉。同时还能够像配偶体一样抛洒出孢子。他无法想像它们在外星时的生命周期,或是如何与史前文化能量相适应。
  她指了指凹处漂浮的微型小伞,在鲍伊眼中它就是“小伞”,但她却坚持称之为“孢子”。“无论身处何地,因维德人都会感知到它的存在。现在,他们很可能已经在前往地球的路上了。”
  “因维德人?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既是你们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这话倒是千真万确。尽管并末道出缘由,但这已经是她知道的全部了。
  沙沙声和一连串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就像花丛中存在某些活着的东西一样。鲍伊紧张起来,他想看看那是什么,或者仔细地再听一听那个声音,但却一无所获。
  缪西卡走下来,朝巨大的花丛靠得更近一些。他跟了上去,一边喊着她的名字叫她小心些。
  他永远也无法确定这片开阔的区域对应的是SDF-1号的哪个部分——机库甲板,还是麦克罗斯城的舱室?——但他开始怀疑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这片植物生长得十分繁密,它们的根茎杂乱无章地挤压在一起,似乎在凭借自己的意愿移动和扭曲。他抬起头,看见孢子似乎加快了向上漂移的速度,想在限制了它们活动范围的土丘顶部寻找一个烟囱般的开口,把自己释放出去,也许还有希望。
  他再次望了望闪着亮光、发出和谐音乐的能量环,倾听着它们的声音。有某种东西,某种似乎存留在他记忆中的东西……
  他试着重新定位自己的坐标。自打孩提时期,他就被灌输了SDF-1号的最后一战是如何展开、如何坠毁、又是处于何种变形模式的种种细节。现在,这些细节让他心里一动。
  “我,我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了,缪西卡。这里是动力区,用洛波特技术制造的引擎就封存在这里,就连朗博士都不敢贸然开启这副引擎。”
  他兴奋地拉住她,指着那个闪光的环形物体,“这就是史前文化矩阵!上一次,天顶星人来到这里对地球发起攻击就是为了它!
  在前往冥王星轨道的灾难性跃迁之后,朗、艾克西多、格罗弗以及其他人都认为最后一具由佐尔创造的史前史化矩阵随着太空折叠设备一齐消失了,然而,这个独一无一的矩阵着然存在着。
  他几乎要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那段战争的历史,因为他曾经读过他姑妈的日记摘录,尽管日记原件已被列为机密,但那本摘录至今仍在他的家族当中流传。他知道SDF-1号和天顶星人之间曾经达成过非战协议,但他们找遍了那艘飞船寻找史前史化矩阵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但他从缪西卡口中得知,史前文化具有它自身的塑造力和命运。当然,藏在巨大的封存起来的引擎内部,避开探测器的扫描或是骗过被动探测设备与它引发的其他事件①相比,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奇迹。悬在鲍伊的头顶自我呜唱的闭锁环形物体,正是史前史化矩阵在这个平面的表现形式。
  【① 全球内战结束,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洛波特战争的爆发,所有和塑造力相关的事件,都是由这个矩阵引起的。】
  这一刻,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和缪西卡已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看护土丘的三位一体鬼魂一直留意着能量散发的情况,但这个士兵和缪斯却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这几个鬼魂盼望已久的自由时刻很快就要来临了。
  鲍伊揽住缪西卡的肩膀。“这就是史前文化矩阵!我们找到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他们为此战斗了二十年!”
  她也伸出手臂搂住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是的,但我们发现得太晚了。”
  “不!我们得想想办法!”
  “噢,鲍伊……如果你对因维德人有一星半点的了解,如果你们知道他们有多么可怕——”
  山洞高处有几颗卵石松脱下来,鲍伊抬起头,发现第十五小队的队员们已经跟着他来了。尽管一度迷了路,但他们还是找到了这里。
  “黛娜,我警告过你,我们绝不回去。”
  “我们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带你回去的,笨蛋!”她咧嘴一笑。
  当队友们从上头爬下来走到他的跟前,他才把自己发现的东西解释了一番。看着他们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鲍伊又奇怪又好笑。他知道黛娜对这些东西可不是只有一般兴趣那么简单。对她来说,这不是战争中的新概念——而是她遗传血脉的一部分,也是她的一部分。
  黛娜吸了一口金色的云雾,望着那片珊瑚色的三位一体的生命之花。她感到不可思议——不是眩晕或者意识朦胧,而是某种从未经受过的感觉:就像在她身上镀上了亚细胞层。

  诺娃沿着ATAC小队队员走过的道路悄悄地在黑暗中穿行,她抽出自己的随身武器。时刻保持着警惕,这时,她后面的某个东西使得她转过身来。
  佐尔轻轻地、但是十分坚定地移开她的枪管,仿佛是在对付一个孩子和他手里的玩具。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光。“你不需要使用它,来吧。”
  他朝山洞的光亮处走去。
  “你,你一直跟着我?”她问。
  “是的。现在你必顼跟着我走。”

  缪西卡和第十五小队的成员听见一声叹息,他们抬起头看见了佐尔,只见他的肌肉痛苦地绷紧了,双手握成拳头紧紧揪着淡紫色的长发,发狂地盯着漫天飞舞撵的孢子。站在他身旁的正是诺娃·萨特瑞。
  诺娃往前挪了一些,“我来这里就是要把缪西卡带回司令部。”她全身颤抖,但还是控制住自己,然后又向佐尔投去一个惊恐的目光。
  “不,你不能。”黛娜答复她。
  诺娃冲下台阶朝下面跑去。但就在她跑到半路的时候,仍旧站在原地的佐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嗥叫。
  “我变成怪物都是这种植物害的!”他大口喘着气,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才在山洞高处的边缘恢复了平衡。
  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所有的人都抬头盯着他看。孢子飞舞的悄景和史前文化矩阵的出现迫使他的回忆开始融合,生命之花绽放的力量又为他打开了记忆的大门。他盯着辉煌灿烂的环形史前文化矩阵,那正是他一手发现的。
  “我从因维德人千里窃取了史前文化的秘密,并背叛了他们。我同样也遭到了背叛的报应,而我的同一代人就变成了洛波特统治者。”他一边说,一边手足并用爬了下来。
  “但我最终还是完全挣脱了他们对我的意志的控制!我成了他们为所欲为的绊脚石!然后他们就通过克隆把我造出来,一遍又一遍,希望我会把我最大的秘密献给他们,但他们绝不会得到它!”
  “这些事我都不清楚。”鲍伊洪亮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回荡,“但那就是因维德人想要的一切。”他的手在生命之花前面一挥,“而且,他们正在向地球进发!”
  这时佐尔已回到了现实中,开始考虑当前的问题。
  诺娃继续往下移动脚步,她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被佐尔所吸引,被他的魅力迷住。也许这是外星人耍弄的诡计?这种想法使得她更加恼火。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缪西卡还是我的囚犯,我现在就把她带走。”诺娃迈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黛娜走上前去挡住了她的路,“对不起,诺娃。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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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山川的答复
  回响着他们欢乐的旋律

  ——摘自大战前的地球圣歌

  洛波特统治者已经派出了他们的攻击舰艇、指挥飞船以及小型战机。蓝色和红色生化机器人也像黄蜂一般,一股脑儿冲了出去。
  爱默森的舰队正以极高的速度掉转方向,朝入侵者的后方袭来。下达了这道让手下的参谋心惊肉跳的命令之后,爱默森率领他的旗舰三星号冲在攻击集群的前头。那台曾经让他的奇妙战术取得巨大成功的设备已经烧毁,变成了一堆废铁,现在这场战斗就是真刀真枪地拼杀了。
  随着爱默森的疲惫之师投入这场弧注一掷的攻击,洛波特统治者前进的速度也减慢下来。事实上,南十字军所有能够升空的东西都已从福克基地以及其他十来个基地起飞,扑向这群回光返照的洛波特之神。
  玛丽·克里斯托和丹尼斯·布朗率领他们的A-JAC机甲冲了出去,三重生化机器人也成群结队地迎了上来。地球部队的机甲竭尽全力施展着第十五小队在和入侵者的战斗中总结出的成功战术。炮火齐射的光芒照亮了永恒的黑夜,导弹拖着丝带一般的尾迹四下翻飞。
  诺娃根本不理会佐尔的调解。“我希望你们都记得入伍时许下的誓言,”她说道,目光朝第十五小队的成员们一扫。尤其是鲍伊·格兰特,她特别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正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所在。如果能让他辨清那个女性克隆人对他分蛊惑,整个事件就能平平安安地解决。如果不行……
  “我再也不属于军队的一份子了。”鲍伊倔强地说着,握紧了缪西卡的手。
  “但爱默森将军是。”诺娃提到了他的名字,“而且他正在用他所掌握的一切力量和敌人作战,以拯救这颗星球。”
  “我才不管这些!”鲍伊大声嘁道,“缪西卡是我的朋友——她不是我的囚徒或是敌人,她同样也不是你的敌人,你明白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
  诺娃看见ATAC小队的所有成员都默默表示同意——甚至连向以军人责任感闻名的但丁也是如此。
  “难道对你来说,爱情就那么难以理解吗,诺娃?”黛娜怒气冲冲地问,“你为什么总要表现得那么冷血?”
  就像被黛娜迎头棒喝了一下,这句质问使诺娃略微动摇了一下。她觉得自从加入GMP之后.自己就一直游离在生活之外。她曾在佐尔身上感觉到的那种令人迷惑的吸引力,这份热情却突然冷却下来;对丹尼斯·布朗的慢热;还有对科莫多上尉表达的怜悯,那是因为她知道被回绝的滋味——这些事情她都不敢认真地思索审视一下。
  她抽出随身武器,抬起枪口对准了他们。
  “那是我的职责,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原因。”她告诉黛娜,“对我来说,地球是摆在第一位的。当然还有人类。我耍把缪西卡带回去,就是伤了你们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还真的要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黛娜想道。鲍伊走到她的射击范围内,挡在缪西卡的前面。尽管缪西卡已经吓得胆战心惊,但她还是下决心让他走开,以避免流血事件的发生。
  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像一群肉食动物般面对着枪口,他们变换着重心,缓缓地移动,但看起来似乎让没有挪过脚,他们把身子侧过来,朝诺娃靠近,使她的轮廓缩小然后就可以出手把她击倒。
  “你还是把这些留到GMP总部去说吧,诺娃。”鲍伊把缪西卡挡在后头向她挑衅,“荣誉、自由、保卫人类的理想和我们的生活方式,你说过你会成为每一个珍惜这一切的人的朋友。”
  “我就是这样的人。”他伸出胳膊搂住缪西卡的腰肢,“你对  朋友说的这些话西都是当真的吗?”
  “我——”诺娃早就忘掉了那些话,当时她想在充满敌意的第十五小队拉拢个朋友。那是在弗雷德里克上校的指导下开始的一次迂回行动。但是最终,她却真的感觉到了这位个性十足的大兵身上某些特殊的东西,那是对他的疑惑,对他的远离人群产生的一种难以言表的同情。此外,还因为他是克劳蒂娅·格兰特的侄儿。
  那段回忆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不很清晰,但却十分强烈。
  在那个重建麦克罗斯城的圣诞节,也就是她亲眼目睹凯龙发动偷袭的圣诞节,雪花飘起的时候,小诺娃·萨特瑞正和她的姐姐以及她姐姐的朋友卡洛琳在一起唱圣诞颂歌。她们恰好遇到了一位看起来悲痛欲绝的高个子黑人女士,她漂亮得像白雪女王。
  可就在她对她们说话的时候,诺娃的姐姐认出了这位女士的声音,这个声音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孩没有不知道的。在SDF-1号上,PA系统传出的语调时常为战斗中的人们注入希望。那个声音告诉大家应该到什么地方、该做些什么,那个声音把沉着带给世界,同时还传播着勇气。
  她就是克劳带娅·格兰特中校。这群小女孩凑过来,围在她的身边用她们最美妙的歌喉齐声歌唱。她们唱的歌显然大家不用猜也都知道。
  “天——使的声音从天上传来!甜美的歌声覆盖了大地!”
  她们都想成为格兰特中校这样的人,而格兰特中校却希望她们更有出息。她一一拥抱了她们,然后哭了。
  “——我是你们的朋友……”诺娃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但她却对自己的话不太确定。她经受过的训练和手中的武器让她控制住了自己。她知道自己该怎样行动并采取何种程序,甚至在这个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声调口吻说话,以确保菲利普斯和其他人不会愚蠢地乱逞英雄。
  她单枪匹马地应付着整个局势,她不但寡不敌众,而且面对的都是一些“残忍邪恶”的人,但最后这个形容词却明显不合时宜。她最强有力的武器失去了效用:对她的责难是完全正确的。而且她剩下的其他手段虽然厉害,但却无法施展出来。
  当佐尔的大手扣上她的武器并将它从手中取走时,诺娃几乎无法承认自己的思想突然陷入麻木的事实。“你不需要使用它。”他几乎是在用一种谈话式的口吻说话。只要施展一点点近身格斗的技巧,她完全就可以立刻夺回那枝手枪,但她没有。
  诺娃全身一颤,摆脱了那种麻痹感,这才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对那些人开枪了,她自以为坚定不移的理想和誓言发生了冲突。
  她看着佐尔,“可是——她不是一个克隆人吗?佐尔,他们对你干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
  佐尔摇摇头,紫色的鬈发轻轻飘动。“她是个缪斯,是克隆人取得和谐的灵魂人物。她对洛波特统治者有着生死攸关的意义。瞧!”
  诺娃和其他人顺着佐尔手指的方向望去。他们看着一大丛生命之花,他们听见史前文化矩阵发出的音调和缪斯的歌声极其相似。“从史前史化起源的所有生命都在一刻不停地流动。一旦克隆人被置于加速生长的过程当中,就只有缪西卡和她的姐妹弹奏的乐曲才能使他们保持驯良和顺从,这种乐曲能够适时地提醒他们自己到底是谁。”
  “现在她正在学习演奏人类的乐曲。”路易·尼科尔斯平静地说。
  这句话惊起一串涟漪,直指诺娃的内心深处。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这样一个机器人——她一直都认为他和他的同类是机器人——竟然是复杂得令人惊讶的生灵。
  如果弗雷德里克、伦纳德以及地球联合政府派人抓住了缪西卡又会怎样?首先他们会使用各种残忍的方式对待她。缪西卡表述了对和平的希望,可一旦被送进地球联合政府的碾磨房,她的歌声又会变成什么样呢?诺娃不禁感到几分害怕。
  “我们得赶快动身,”诺娃说,“我用无线电召唤了一个飞行小队的GMP军官,现在他们随时都是可能到达这里。”
  “我们要赶到外头去!”黛娜喊道。爱默森正在打仗,部队里几乎没有几个她能够信任的军官。但世界这么大,很多地方都无人居住,一个反重力悬浮战车小队可以构筑一股不小的火力。他们必须停留在地面,试着和某个头脑明智的人进行接触。也许他们必须和洛波特统治者接触。迫使他们以某种方式停火,然后签订休战协议,最终实现和平。
  这会儿,她把入伍的誓言全然抛到了九霄云外。至于其他的东西——地球联合政府,以及它的附属机构南十字军——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她感觉到自己的ATAC小队和她站在一起,此外,还有诺娃和缪西卡。
  持和平主义政见的变节者!听来十分古怪,她想道。
  “要是没打你的命令,那些军官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佐尔提醒诺娃,他的经验使他看清了事情的本质,“我们必须策划好每一步行动,但动作要快。”
  黛娜高兴地鼓掌准备组织逃亡,但佐尔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激动的情绪,只是把诺娃也拉了进来,就像这个GMP中尉一直是他的同盟一样,通过忠诚指挥和协调下属的天性一定是黛娜从她的天顶星斗士母亲和人类王牌飞行员父亲身上遗传下来的,佐尔想道。
  突然,有个佐尔曾经听到过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花丛中移动。他们全都听见了高亢而活泼的叫声,那种把小狗的吠叫与史前文化矩阵发出的声音合二为一的声音,
  “波利!”
  黛娜单膝着地召唤它。“我早该知道的。”鲍伊深呼吸了一口;诺娃和其他人很想弄明白这又是个什么惊奇之物。
  小小的生物看上去像只长着扫把头的矮个儿小白狗。它带着一撮西藏牧羊犬般的额毛,有人发观它还长着凸起的角,几只小脚就像没有烘烤过的松饼。它露出迷你的小红舌头再次发出两声吠叫,朝她跑去。
  “你认识这个东西?”安吉洛挠了挠头问道。
  鲍伊替黛娜回答:“一出生就认识了。这是她的教父送给她的礼物。我以前没见过它,也从不相信波利的存在,直到现在。我……呃,一直认为它是虚构的。”
  黛娜抱起这只小家伙,用鼻子蹭蹭它,开心地笑个不停。“传粉兽”——她的三个不太靠得住的、自封为她教父的天顶星前谍报人员,康达、布朗和利克就是这么称呼它的。当时,才三岁大的黛娜立刻就把它的名字缩短为“波利”①。
  【① “传粉兽”的英文是Pollinator,简称为Polly。】
  很快她就发现波利是只不可思议的动物,它依照自己的意愿随意来去,没有哪一堵墙或是哪一把锁可以关得住它。只要它愿意,想去哪儿都行,往往在她眨巴一下眼睛的瞬间,它就突然凭空消失了。从生下来到现在,她也只见过它七八次。但它的样子从没改变过,丝毫不见衰老的迹象。
  “传粉兽,是的。”佐尔低头看着它,说道,“现在你已经知道它在为谁授粉了。”她立刻把所有的线索全都联系在一起,从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甚至一直追溯到她出生之前,黛娜你到底是谁?
  黛娜无法想像波利像蜜蜂一样在花丛中忙碌的情形。她又一次让这只小东西舔了舔她的脸颊,然后抱着它站起来轻轻地拍打着。
  “你一直在盯着什么呢?我们走吧!”
  佐尔看看生命之花,毫无疑问,因维德人已经探测到了它们的存在。他仍然无法回忆起所有的事件,但有一件事他知道得很请楚。
  必须挫败洛波特统治者的势力。尽管佐尔本体曾经诱骗过因维德女王莉吉斯,但他并不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也许我也不是,虽然我就是他,他也就是我。
  但我有能力去做那件非做不可的事。就让我在最终完成这项使命的时候结束我的一生吧!

  战斗正围绕着洛波特统治者五艘残存的母舰激烈地进行。人类已经向敌人证明,自己要比数量庞大的因维德人更加凶猛。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光学传递信号显示,在他们的史前文化物质当中出现了一个入侵者,那个东西要比因维德人或是铁甲金刚还要让人不安。
  那是个小小的白色怪兽,它正吠叫着在库存的储藏罐中追逐着自己难看的小尾巴。一只“传粉兽”。洛波特统治者知道,对它发动攻击就如同用长矛戳刺清风、用子弹射击太阳一样,只会浪费时间。
  洛波特统治者仍然像往常那样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这个灾难性的消息。如果把这称之为斯多葛学派的作风①却并不恰当,因为这只能暗示他们将会采取其他的行动方式。
  【① 指忍受痛苦,恬淡寡欲。】
  对史前史化能量的挥霍不仅使他们感受到自己施展洛波特技术水平的降低,而且还令他们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他们变得情绪低落,同时也失去了对克隆人的控制能力。但所有这一切,都不会让洛波特统治者自身的——也就是最大的——史前文化罩的运作受到一星半点的影响。
  即便是现在,事实也表明整块的史前文化物质已经被他们的舰队传送给了生命之花。
  他们无声的商议十分简短。赛赞下达了命令:“把所有机能正常的克隆人和所有的史前文化能量都送到我们的旗舰上来。将适量的战斗舰只设定为电动控制状态,让它们在地球表面降落,只为它们提供单程行驶的燃料。如果可能,对尽可能多的克隆人作一定处理,把他们变成无脑突击队员。”
  那个科学家低下头,把自己的异议咽了回去。克隆人只不过是屈从于洛波特统治者命令下的血肉之躯体罢了。又有谁敢公然表达不同的意见呢?
  即便那意味着大屠杀……

  自从她们被关押以后,艾莉歌拉和奥克塔维亚的生活环境就明显恶化。她们一直对此十分震惊。却不曾调整过自己的心态。尽管她们也是缪斯,但缪西卡和她的宇宙竖琴却是她们三个人能量和功效的关键。对洛波特统治者来说,没有了她,她们俩也就毫无作用了。被拘禁以后,她们见到了史前文化能量减少以及因缪西卡的缺席引发的克隆人机能失调,现在他们对此已经有些麻木了。
  但一阵新的恐慌骚动又使她们有所警觉。大多数身体机能出了问题并被圈定了行动范围的克隆人,都被卫兵注射了某种药剂。他们行动迟缓地排成长队。队伍的尽头有一扇门,走出大门的人当中没有一个回来的。
  抗痛血清,这个名词静静地在他们附近那些沮丧的囚犯当中流传着。艾莉歌拉看了看奥克塔维亚,她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药效发作,除了失去普通的感觉之外。被注射过药物的克隆人一切功能全都正常——他们将成为好斗和可怕的战士。除了战斗,他们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直到身体被炸开或是药制完全烧坏他们的生理系统为止。
  “无脑突击队,”一个声音说道。奥克塔维亚转身想看看那个人是谁,这一望使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由于被剥夺了大量的史前史化能量,这个克隆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干瘪的老巫婆,她点了点头,现在已经处于生命韵边缘。
  她凝视着远处,眼睛涣散得像玻璃球一样。另一个人插了一句:“另类战争的祭品。这是洛波特统治者独有的方式。”

  来自敌人母舰的抵抗似乎正在减弱,但玛丽·克里斯托却不让自己心存侥幸或是就此分心。她躲避着敌人的炮火,准备进行下一次通场飞行。在爱默森的命令下,她正在对支离破碎的TASC部队的残余力量进行整合。
  我们最好能尽快得到些援助,她想道。

  “将军,现在你必须派出所有的预备队。”爱默森的传送图像对伦纳德说道。
  最高指挥官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目前来说,现在的战况发展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说得倒轻巧,“你这个吝啬鬼。”爱默森想道,这时,他的旗舰在一具生化机器人的袭击和枪弹的撞击下摇晃起来。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他冲伦纳德吼道,“立刻行动,你这个笨蛋!”
  伦纳德肩上的流苏随着他的怒火不住地颤动,“你竟敢向我下命令?执行你的任务!”
  他刚刚切断了通讯信号,脑子里还幻想着爱默森因为战地抗命被收监的情形。这时,一名副官靠到他的身边说道:“敌人的攻击艇正在展开登陆行动,长官。大约就在城市边界五英里处。”
  伦纳德转过身再次接通了爱默森,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他也无法派出地球防卫部队执行突破任务了。
  他早就预见到,爱默森会认为这道命令根本行不通,而且会使矛盾激化。伦纳德让他继续把话说完,等着在战斗结束、把他搭救下来之后再在地面上对付他。
  “接着说啊!哦,你一定对这个很感兴趣:你的教子,二等兵格兰特为了一个敌人的间谍竟然从连队开溜了。GMP到现在还在搜捕他。”
  爱默森悲伤得想落泪,他坚持认为他们弄错了人,要不然鲍伊就是被洗了脑。为了说服伦纳德,爱默森列举了种种可能,但他却看到伦纳德脸上显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爱默森切断了通讯,重新部署他的残余部队。对仅存的敌军母舰发起直接进攻。

  在地球上,伦纳德正为自己给爱默森送去了这样一个消息感到高兴,他要让爱默森在这样一个无暇悔恨忧虑的时候感受到极度的痛苦。
  但他并没有得意多久。从攻击艇上下来的一支敌军正以松散的队形袭来,它们在纪念城内大肆破坏。
  甚至待在指挥塔内的伦纳德本人都看到了开启的攻击艇舱门,无脑突击队的克隆人像一群疯狂的魔鬼一般发起了冲锋。


第十八章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SDF-3号远征队踏上征连寻找洛波特统治者,寻求和他们在外交上达成一致的时候,洛波特统治者也正向地球进发。事实上,双方的飞船恰好在漆黑的夜空失之交臂。
  有人为此悔恨不已,因为他们相信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完全可以避免。我并不赞同这种观点。难道默默耕耘的人类会和侵入自己土地的猴子妥协吗?
  妄自尊大的洛波特统治者认为人类一定是发疯了,他们认为人类就和那些由克隆人组成的、被迫展开最后攻势的无脑突击队队员一样简单。

  ——艾莉丝·哈玻·阿尔戈斯少校(已退役),《支点:第二次洛波特战争解读》

  “怎么就打不倒他们呢?”一名步兵咬牙切齿地在战术通讯网络中说道。他朝另一个人开枪,这一次,穿着来自另一个世界服装的疯狂的长发野人终于倒了下去。
  但没过多久,这个家伙又爬了起来,它目光空洞,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像具邪恶的骷髅。它以超乎想像的高速度和灵敏度向他飞奔,同时还端着某种手持武器开火。士兵紧紧扣住扳机,在特弗龙被甲弹头的能量冲击下,它的身上被掀开了—个个大口子,最终,那具僵尸变成了燃烧着的碎块。
  但与此同时,另一具僵尸狞笑着从后头冲了上来,和他徒手搏斗。尽管格斗技巧并不高明,但它却残酷得像一条疯狗。他们的步枪架在了一起,幸亏有护甲防身,他的脖子没有被咬断。
  此时,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上演着相同的一幕,只有很少的几支南十字军部队驻扎在牛顿城,防守纪念城最外围的着陆点。这些士兵的人数远远低于登陆的外星活死人。几无还手之力的平民又会有怎样的遭遇?士兵们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哪怕耗尽了弹药,那群僵尸也拼命向上冲,它们徒手展开肉搏,想在注射的超量药剂致它们于死地之前尽量多杀几个人。人类的幸存者及时在城镇的中心广场附近重新集结起来。十五名男女组成了一个队。他们分成两组,一排站立,一排半跪。
  十九世纪帝国主义扩张时期的情景又重现了,这个小队不断地朝各个方向开火,而那群该死的家伙却一个劲儿地向上冲。强大的现代步兵武器一次又一次扫荡着这片区域,而每一次都有更多的克隆人无脑突击队员咆哮着冲上前来。在他们中间,有几个人还在开火,但大多数人的武器已经耗尽了弹药。
  有时候他们也进行徒手格斗,护甲为步兵带来了强大的优势。但每一次他们刚把敌人击退,就又会有一波克隆人朝他们压过来。
  小队缩成了一个三角形,现在只剩下了八名背水一战的男女勇士。这时,在他们的上方,细小的十字准星已经对准了他们。
  可叹的是,两艘运载着无脑克隆人的运输舰把登陆点错误地定位在了人口密集的中心。由于整个行动的仓促以及克隆人船员的可靠性大大下降,这样的失误根本无法避免。
  尽管如此,洛波特统治者向地球人展示力量的命令却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哪怕牺牲一些可有可无的“垃圾”作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从第三艘攻击艇上射出一道光束。整座牛顿城的中心就在高热原子核反应的烈焰中消失了。朋友、敌人,平民——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随着爆炸和冲击波汇聚而成的大屠杀中化为了灰烬。

  听到这个消息,伦纳德没有任何反应,反倒像洛波特统治者一样冷静。技术军官七嘴八舌地向他解释外星人发射的光束威力如何,有些人说那是敌人新近研发的武器,另一些人则为此争论个不休。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两座城镇被彻底摧毁,但在他看来这些也都无足轻重。伦纳德和纪念城里的其他人一样清楚,自己很快就会成为敌人的下一个目标,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有力量进行防御。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加强地球联合政府议事大厦的防御了,然而他还是下达了命令去办这件事情。
  一名副官小心翼翼地触了触他的肩膀,“我们收到一条外星人发来的通讯信号!”
  赛赞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的主显示屏上,博卡兹和达哥分列在他两旁。
  他们知道他的名字。“伦纳德指挥官,现在我们只需要一点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你们的种族彻底灭亡。你必须向我们投降并且立即撤出这颗星球。”
  伦纳德茫然若失地望着屏幕。撤离?他曾经在学院看过一项军事计划:在以最快的进度持续建造太空船、同时出生率也下降为零的前提下,这样庞大的工程也需要十年时间才可能完成。这样看来,即便在这次大战之前,将地球的太空部队全部聚合在一起,也不可能完成这样大规模的工程。
  而地球人又该迁徙到何处呢?在月球和火星上倒有几个为数不多的殖民地,但它们都脆弱不堪;此外,只有几个轨道空间站可供选择。除非洛波特统治者愿意提供帮助,但他们显然不会这么做。
  伦纳德很是吃惊,洛波特统治者怎会如此看得起在他们眼中智力仍处在进化早期阶段的人类,而且认为人类有能力迁徙到外星球?而更大的一种可能性却是,洛波特统治者们并不乎他们能否做到这些,也许“撤离”这个字眼不过意味着让地球的权力机构——政府能够逃离这里并保存下来。
  各种想法和揣度在伦纳德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也许他们可以把最重要的人物——当然,他本人也位于其中——送走,这样就可以避免人类的彻底毁灭。
  就在端详洛波特统治者刀刻一般锐利的老脸时,他又听到赛赞说:“撤离工作必须在三十八小时内完成,否则,我们只能把你和你的种族彻底消灭,再没有别的选择。”
  伦纳德的拳头重重地击打桌面上,他猛地站了起来,“现在你们听着:自从我们的祖先直立行走,学会利用双手和大脑开始,这个世界就属于我们!我们渡过了每一次灾难和内战,以及你们强加给我们的战争!这个世界是我们的!”
  他在空气中挥舞着攥紧的拳头,第一次在没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下作了演讲。接着,他才惊讶地发现,身边为数不多的男人和女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他终于知道直接以前从未得到身边那些人的衷心支持了。
  他正想着那件事情,博卡兹的话却打破了他的希望,“伦纳德,这是我们的最后通牒——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而不是建议或者仅仅是威胁。我们的死敌,因维德人已羟探测到你们星球上存在的史前文化。”
  “他们很快就会到达这里,”达哥说,“而且,这里将会发生更大规模的战争。你可以离开、也可以选择夹在中间被打个粉碎,再没有第三条道路。你们走吧,把这件事情留给我们去解决。”
  伦纳德的部下请他暂时离开屏幕和顾问商议对策后再行答复,但他拒绝了这个建议,同样也没有切断通讯信号。骄傲的秉性让他高高站立在那里,正如洛波特统治者现在看到的那样,他正在保护自己孤独的战士形象,就像一名独来独往的枪手,或是巴顿、凯撒那样的角色。
  但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他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计算。如果只有一部分人可以生存下来,那么管辖他们就是他的责任。
  “不可能。”他告诉赛赞。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颤得太厉害,“时间根本不够!”伦纳德补充道。他凭空捏造了一个数字,“至少需要七天!”那好像是《圣经》里提到的数字,但这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赛赞抬起了手臂,可伦纳德并没有看见他和他的三位一体伙伴正在触碰史前文化罩。
  “给你们四十八小时,不能再多了。”赛赞的话如同最终的裁决。他一口回绝了伦纳德的抗议。“超出这个时限,地球上就不会再有一个活口。”
  显示屏闪动了一下,然后信号就消失了。
  伦纳德转过身看着离他最近的部下,由于洛波特统治者所坚持的条件根本无法实现,因此他根本用不着考虑这个令人痛苦无比的决定。“重新加强纪念城周围的所有部队,准备全体出动发起攻击。”
  只有几个人暂时犹豫了一下,然后,所有的人立刻开始了行动——这时他吼道:“现在立即执行!动作要快!”
  他们全都表示服从。因为在伦纳德的小圈子里不允许其他意见的存在。而且他们对这道命令也没有异议。人们迅速跑动越来。
  伦纳缚想道,我们曾经痛打了天顶星人,现在我们一样可以痛打洛波特统治者!还有因维德人,无论这些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男人和女人都在竭尽全力地准备。一些孩子被隔离起来或是被大人送往掩体,但还有多孩子却拿起了武器准备参加最后的战斗。
  毁灭的光束过后出现了短暂的平静,即便它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在此刻看来也显得非同寻常,天空很快又会被撕裂开来。

  爱默森的三星号旗舰所参与的战斗行动足以记入写给孩子们的故事,也足以载入歌颂爱国者的诗篇。爱默森本人宁愿付出一切代价也不想待在这里,至少他不想成为飞船上众多死难者当中唯一幸存的船员。
  但事情偏偏就发生了。一发敌人的炮弹击毁了舰桥上所有的系统,还是打死了资深的舰炮指挥官——当时,这名指挥官正站在爱默森和离他最近的爆炸地点之间。不过,爱默森的身上也中了弹片,指挥椅被鲜血染红,脑袋重重地撞到座倚的靠枕上。由于角度特殊,靠枕内的填充物几乎没有起到任何缓冲作用,他被撞晕了。
  爱默森感到无以复加的疲倦,同时他还觉得非常遗憾——他为自己从未对鲍伊吐露过心声感到遗憾,他为自己没能打赢这场战斗感到遗憾,他为自己把婚姻搞得一团糟感到遗憾,但更令他感到遗憾的是,那么多的生命已经或是即将被送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烟雾从舰桥的控制面板上升起,那里银快就成为一个墓穴。爱默森的脑袋向后靠了靠,只有一次他回忆起自己在丽莎·海因斯和亨特的战争日志回忆录中读到的内容。
  思考变得越来越困难,但他用尽自己的意志力把那些书中引述的问题集中起来: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们从何而来?在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又会在什么时候死去?这是属于全人类的问题,在爱默森看来,他们一定构建在RNA密码子和反密码子的基础之上。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盼望尽早探询到答案。他很清楚那些答案会令洛波特统治者感到惊讶——同样地,那些答案也会令同胞们感到讶异。
  然后,他冲着克里斯托中尉和布朗中尉眨了眨眼,爱默森无法想像他们如何能够将机甲停靠在受损如此严重的三星号上。他无法断定他们是真还是幻。但就在他们把他拖起来送进弹射模块的时候,疼痛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且还让他更加清醒了一些。
  丹尼斯·布朗不知道该对玛丽说些什么,对爱默森实施救援是临时决定的,在此之前,他们相互之间只知道对方都是作战部队的指挥官。蹲坐在由合金护甲保护的小型球体内部,这个受了伤的将军显得有些反常,甚至有点笨拙。但现在已经来不及返回机甲了,更何况那两具机甲也都伤得不轻,进这个弹射太空舱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看来我们成功了。”他鼓起勇气说道,这时,三星号在他们身后炸成了碎片,冲击波把金属球体都撼动了。
  她想了想,“是啊。”玛丽没有正面回答。
  但他们发现自己的结论下得太早了,在敌军残存的几艘仍旧可以行动的巡洋舰当中,有一艘飞船就像噩梦中跑出的怪物,张开鲨鱼般的大嘴朝他们扑来。
  他们被吞噬了。

  黛娜回头一看,发现传粉兽已经没在后头欢快地跳跃了,她早已习惯了它的突然消失,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次见到它。
  第十五小队和他们的朋友以及同盟①,爬上了埋葬着SDF-1号以及所有生死攸关的史前文化能量秘密的土丘顶部,俯视着一道充斥着亮光和噪音的包围圈。
  【①指诺娃。】
  GMP部队显然最先到达那里,兵员运输车和巨型机器人以及武器的维护人员都赶到了现场。能量警戒线就布在外围,土丘底下也有不少人在活动。在远处,城市在燃烧,受到敌人袭击的地点升起了浓烟,在天上形成了方圆一英里左右的黑云。出于某种原因,GMP部队正遵照弗雷德里克上校的指示不惜一切代价重新抓捕外星人,他们不是忘记了就是没有收到南十字军高层发布的全力加强防线准备拼死一战的命令。
  佐尔在仔细地思考整起疯狂事件的始末,这时,黛娜也在考虑佐尔的事情,她是多么需要和他取得相互理解啊。就在这八个人站在那里忙着理清他们的纷乱思绪及回忆的时候,有一道阴影投射在了大地上。
  他们都抬起头,地面上的宪兵部队也看到,在他们的上方盘旋着一架肉桂红的扫帚形洛波特统治者攻击艇。

  卡诺和他的三位一体伙伴正透过巨大的透镜向外望。“最后一具史前文化矩阵就在那里。”卡诺用一种单声道嗓音说道,“不过,站在土丘顶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的飞船剩下的任务就是进行牵制性攻击,但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土丘被战斗单位团团围住。
  但所有的这些情形都令人感到困惑。这里并没有发现那三个可怕的史前文化鬼魂的踪迹,至少没有任何抵抗的迹象,对史前文化如此小心谨慎足以使任何人学到很多事情。
  但这又是什么?随着焦距的放大,卡诺看见了他过去的未婚妻缪西卡、最先进的佐尔克隆人以及六个地球原始人,他们正在悬崖的边缘处走动。
  “佐尔和他们在一起。”达西斯是三人小组中的长者,她以其独有的冷静说道。
  “甚至连缪西卡也在。”卡诺吐出这样一句话,他强压住自己即将撕裂的嗓音,因为他宁死也不愿承认恨意已经涌遍他的全身。

  黛娜惊讶她看见佐尔迈步走向悬崖边缘,对着空气说起了话,“如果你们发动攻击,我们就会摧毁这里所有的东西,生命之花、史前文化、缪斯。一切全部摧毁。”
  “回到你的济波特统治者身边去!告诉他们这场战争必须结束。你们对这些东西根本一无所知。你和你的主子都给我听好:现在你们该学着如何谦虚受教了。”
  佐尔想登上那艘飞船,但诺娃却望着他,心中满怀忧虑。他要干什么,虚张声势唬住敌人吗?
  上帝一般的声音从攻击艇上传来,把人类吓了一跳,但缪西卡和佐尔却迎了上去。“我们会回来的。”那个声音说道,随着火焰从外星人部队四周升起,他们向地平线上方运动。攻击艇朝着太空和外星人旗舰方向升空远去。
  诺娃在军队中从未学过对将要发生的事件进行分析预测。虽然始终没有表态,但她终于也和黛娜一样将入伍效忠的誓言抛在了一边。“佐尔,那些花,还有洛波特统治者……你都想起来了!”
  他露出了最为坦诚的笑容,“是的,但还只是些片段。”他又对黛娜笑了笑,“这还只是意识接合的开始,而缪西卡就是莫中的关键!”
  黛娜刚要发作就僵在了那里。这就是全部的原因,嗯?缪西卡?竟然把这一切全都瞒着我黛娜……啊,可恶!
  佐尔开始发号施令,诺娃似乎十分乐意听从他的调遣。佐尔勾勒了整个计划的轮廓,他要安吉洛、希恩和路易从GMP的封锁线悄悄溜出去,并通过一拖一的方式把第十五小队的反重力悬浮战车全都带进来。
  黛娜在通风口状的土丘顶部开口处走来走去,看着伞状的孢子撞击在某些看不见的障碍物上又飘落下来,它们不断地升起来又落下去。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强烈地被它吸引。她终于决定,如果大家都能逃过这一劫,她一定要叫佐尔把所有的事情都向她解释清楚。
  佐尔抬起头望着地球的天空,这时,鲍伊也把缪西卡搂在了怀里。有些人正在逃离纪念城,他们生怕被另一束光线或是生化机器人部队的袭击所波及。
  长长的队伍末端是一个和佐尔本体全然一致的人,他不但继承了宇宙塑造力的惊人秘密,也背负了他的前世犯下的每一项罪孽。佐尔·普利姆在微风中用力吸着气。
  现在,战争结束了,他对自己许诺,也对所有生灵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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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虽然焦点突然从史前文化矩阵转移到了缪斯和佐尔·普利姆的身上,但也只有那些对史前文化力量的更为微妙之处不甚了解的人才会感到迷惑。
  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我们就可以上看得更透彻。当然,我们也会为自己掌握了全局的观点、对历史舞台上那些角色的困感甚至不合情理的举动感到自鸣得意,可又有谁能以公正自居并且责备他们呢?史前文化的塑造力已经把整个世界置于它的利齿之上,不住地摇晃。

  ——S·J·费雪,《光之军团:南十字军部队史》

  战俘们看得出来那是个非常高的空间。外星人色彩斑驳的照明光源大得像一辆反重力悬浮战车,高高地悬挂在他们的头顶,没有任何物体作为支撑,它的多面体结构与染色玻璃装饰灯非常相似。
  它就像一颗带辐射的钻石,他的脑子里似乎泛起一条清晰的思路——但他不敢肯定,爱默森的神志开始有些模糊,这时,布朗和玛丽试着悄悄把他扶起来,坐在长椅上。
  “怎么样?”达哥重复问了一句,“你愿意为你的手下指点迷津,向我们投降吗?”
  爱默森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望着那三个站立飘浮在史前文化罩小型平台前的怪人。在这样的关头,伦纳德会不会失女理智?爱默森很好奇,但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却一点意义都没有。
  “‘投降’?”爱默森疲倦地重复着那个字眼,感受着脸上、脖颈以及身体侧面伤口的疼痛。“难道你们这些傲慢自大的盗墓贼还不了解人类吗?你们的天顶星走卒就曾经跟在我扪的后头。现在你们也跟来了——嘶——”
  疼痛让爱默森吸了一口气,他差点晕厥过去,但几乎即刻就清醒过来。克里斯托中尉用身子顶住他,把爱默森的身体支撑起来让他不再继续摇晃,真是个好样的战士!
  “——跟在我们后头,”爱默森继续说道,他挺起了脊粱,“可是看来你们还不明白:这并不会削弱我们,只会让我们变得更进强大!”
  达哥低头看着他,“非常遗憾,我们得到的情报使我们相信,你们和我们一样正在谋求和平的解决方式——我们的目标也是如此。”
  爱默森摆脱了疲倦和伤痛的袭扰。在他面前这些酷似开膛手的凶残幽灵到底有多老?在老旧的橱窗里又有多少个靠史前文化滋长的多里安·格雷的肖像?他思忖了一下,然后把精神集中超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这个想法真的很妙,”爱默森开始回击,“是你们首先向我们开的火,这一点你们跟我一样清楚。你们根本就不会尝试和我们谈判。”
  “多可惜啊,”达哥避开了他的锋芒,“可我们尊重你们,就像尊重其他和我们样具有人类外表的智慧生命一样,相同的生物起源结构——甚至连智能方面都具有亲缘关系。”
  “是吗?”在细长的眉毛下面,玛丽那双眼睛正朝着洛波特统治者怒目而视,“那么为什么还不召回你们的生化机器人部队?”
  “你们都是骗子,所有的人。”爱默森告诉洛波特统治者。
  赛赞的眼睛都睁圆了,里面满是惊讶与不悦,“一点不假,你们这些生物太愚蠢了!”
  爱默森冷冷地笑了笑,“地图参照坐标罗密欧——探戈466-292,那里就是你们最早想要登陆的地方,对小对?我们就是这么愚蠢。你们会遭遇到更多的机甲和战斗——疯狂的人类要比你在最可怕的噩梦中见到的对手更难对付!”
  那是爱默森的疯狂构想,在三星号的通讯系统被破坏之前,他依据外星人的活动觇律,并参照伦纳德的部下的通讯记录,由此得出了刚才的那番结论。这一招值得一试,爱默森断定。地球的防卫力量几乎见了底,但洛波特统治者也许还不知情,爱默森的话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他们的阵脚。
  尽管外星人新近使用的光束武器十分可怕,但却不可能在那些土丘上使用,这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不想、也不敢毁掉这几个土丘,否则他们早就动手了。具有悲剐讽刺意味的是,现在人类终于知道了洛波特统治者发动战争的根源,知道了令人迷惘的企图,以及洛波特统治者押下的赌注。爱默森和伦纳德一样清楚,从地球撤离根本行不通,就算可以做到这一点,人类也无处可去。
  “而且我们知道史前文化。”尽管第十五小队在敌人旗舰内部搜集到的情报、以及根据洛波特统治者发给伦纳德指挥官的通讯信号作出的分析非常粗略,但玛丽还是把这个词说了词来。
  “我们知道如果你们得不到它就会死亡。”布朗也补充道。
  这几句话让洛波特统治者们迟缓了片刻。战俘们看见那几个入侵者的头头再次开始了无声的商议。
  片刻之后,博卡兹说:“告诉我们,你们当中有多少人了解我们和我们的历史?”
  “我们知道你们的弱点,”爱默森回答道,“地球是我们的。没有人可以从我们手中把它抢走或是迫使我们离去!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停火,也许我们还可以互相帮助。我们可以停止这场战争。”
  “因维德人已经来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赛赞问道,“你们会被全部消灭!”
  “我们绝不能允许因为你们的固执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世界的命运,而危及我们建立洛波特宇宙的宏伟蓝图。”达哥说道。
  “你们的鼠目寸光只不过证明了你们有多么的原始。”博卡兹又添了一句。
  爱默森一阵狂笑,玛丽和布朗却感到一阵害怕,随后他收住了笑声。接着,将军用自己的目光迎上了一名洛波特统治者的凝视。“那么,就算是吧。”
  斑驳的蘑菇状史前文化罩的一部分发出了亮光,博卡兹把他的手掌放了上去。史前文化罩发出话音,显然是要让这些地球人听见。“我们收到了佐尔·普利姆的消息。”
  “佐尔和他所在的人类部队正位于埋藏着史前文化矩阵的地区,缪西卡也和他们在一起,但她再也不可能弹奏宇宙竖琴了,她已经效忠于佐尔和人类。”
  “鲍伊!”爱默森喃喃道,“我知道你绝不会私自逃离军队的,孩子。”
  赛赞掉过头对爱默森说:“我们撤回最后的宽限期!你的地球就要完蛋了!”

  希恩和其他队员溜回他们事先藏好的吉普车,架起战斗武器,伪装成前往后方汇报战况的侦察队穿过了GMP的封锁线。有了诺娃透露的口令,事情就好办多了。在洛波特统治者的攻势和南十字军司令部乱成一团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人想过要盘问他们几句。
  回来的时候就更容易了,真人操控的机甲运载着另外几具无人驾驶的机甲轻松地穿越了GMP的警戒线。在没有明确命令的情况下,宪兵是不敢轻易朝友军开枪的,可等他们明白自己上了当已经来不及了。
  第十五小队的成员们站在他们的反重力悬浮战车附近,望着满目疮痍浓烟滚滚的纪念城。毁灭光束击中了这座城市的好几处地方,但并没有像对付牛顿城那样将它彻底化为焦土。
  “鲍伊。我觉得没脸见人。”缪西卡说着,眼泪打湿了她的面颊,他们正看着许多幸存者排着弯弯曲曲的长队从市区往外撤离。
  “这不是你的过错,”鲍伊搂住她不住地宽慰。
  她抬头看着他,试着笑了笑,“我们两人之间的和谐度很强,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欢乐和悲伤,那种感受就像出自我自身一样。”靠在他身上的感觉是那么的神奇,在恐惧的环绕中,一种神圣的兴奋体验支撑着她。
  往另一边,黛娜平静地问诺娃:“你认为佐尔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方案?他能通晓未来?”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询问自己的私事,而且,有这个必要吗?她所有的梦境和幻象都紧紧地环绕在她的周围。
  诺娃思索了一下,“你说什么?”如果佐尔真的具有某种预知力,也许人类可以把它用在好的方面。
  黛娜正看着佐尔,他独自站立在一旁望着熊熊烈焰中的纪念城。“他并不想帮助缪西卡,”黛娜终于面对现实了,“他想复仇,我想,他求死的意愿更甚于求生。”她的话音当中带出了点什么。她仍然爱着他。
  佐尔正站在他的三位一体号旁边,审视着面前的废墟和惨剧,黛娜曾经以为他为自己的战车起这样的名字是因为它具有三种变形模式,但现在她才明白是他记忆深处的某种东西叫驱使他这么做的。
  佐尔默念着无声的誓言,仿佛那是一句咒语:现在他们该为此出代价!这一次我一定要阻止他们!
  这时,他听见希恩的反重力悬浮战车——坏消息号的座舱扬声器里传来赛赞刺耳的嗓音:“佐尔!你这个叛徒!你在那里吗?”
  希恩吓了一跳,他差点像飞行员弹射一样从里面蹦了出来。
  佐尔立刻回到他的三位一体号座舱前,伸手握住了控制把手,“我听见你说话了。”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洛波特统治者竟然把他们的图像信号送到了反重力悬浮战车的显示屏上。“你已经知道随着生命之花的开放。史前文化矩阵的效能会不断降低,”这算不上什么问题,“而且,现在探测星云肯定已经把消息传递给了因维德人。”
  佐尔看着他昔日的主子。这些话又使他恢复了少量的记忆和意识。“我……是的,不过我还知道我是这颗星球生死存亡的关键。我要说我的认为你犯了个错误,”赛赞重复说道,“仔细看看,你就会明白。”
  ATAC小队的其他成员也看着他们自己的屏幕,缪西卡站在鲍伊的身后,诺娃则和黛娜一起观看。他们看到了受伤痛袭扰牙关紧锁的罗尔夫·爱默森,玛丽和布朗正想方设法为他减轻一些痛苦。
  “爱默森。”鲍伊木然地说道,而希恩则博一个失去希望的信徒低低念叨着玛丽的名字,黛娜也听见诺娃呼吸急促地说出了“丹尼斯”三个字。
  接着,洛波特统治者又出现在屏幕上。“只要你们交还缪西卡并且将部队从这一区域撤离,我们就释放这三个男人。”
  男人?希恩·菲利普斯花了一秒钟时间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甚至怀疑这些人有没有用正眼瞧过玛丽。我想,在他们看来所有穿着护甲的人都一样,可是——也许这群吸血鬼并不如他们始终吹嘘的那样聪明。无论如何,如果继续这么吹嘘下去能让他们永垂不朽,他们就一定会永远这么吹嘘下去!
  “你可以接受这个条件吗?”赛赞接着说道,“我们相信用不着提醒拒绝我们的后果。”
  佐尔强压住长期以来积蓄的怒火,问道:“你要我们怎么做?”
  “我们可以接你们上来,然后在我们母舰上把战俘交还给你们。”洛波特统治者的影像从显示屏上消失了。
  佐尔疲倦地从他的战车里跳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不想让你们当中的任何人陷进——”
  鲍伊的肩膀猛地朝他一撞,把块头比他还大的佐尔顶在三位一体号的侧装甲板上,想要把他掐死。
  “绝不能让他们抓走缪西卡!我要杀了你!”
  佐尔的面部都扭曲了,他想要把自己挣脱出来,但却没有成功。“那就待在这儿什么也别干,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好朋友被杀掉!洛波特统治者的手段要比你们想像的还要残酷得多!”
  黛娜跑过来解劝,但缪西卡却抢先把他们劝住。“住手,鲍伊!”为了防止对她造成误伤,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向后退了几步,松开了紧紧掐在手里的佐尔。
  “我不会让你们为了我去送死,”她告诉诺娃和第十五小队,“我要回去。”
  还不等鲍伊拦阻,黛娜就说:“她是对的。第十五小队,集合!来吧,你们还傻呆呆地看什么?”
  在他们当中,诺娃和困境中的爱默森关系最为疏远。同全人类,以及他们的家园的生死存亡相比,几个人的命运,一支舰队的指挥官,外加两个TASC飞行员——这些人的命运实在是微不足道,任何对南十字军发下誓言的人都明白这一点。在人质事件和情绪冲动的基础上达成的策略和方针将会导致巨大的灾难,在全球内战中,那曾经是一个起过主要作用的因素。
  诺娃想起了自己的手枪,但她又马上意识到,现在局势的发展已经无法干预,她只能和黛娜的ATAC小队一起静观其变。在对局势的塑造力方面,史前文化似乎有某些蛛丝马迹可寻,她只能寄希望于这种神秘力量好的一面能够起点作用,因为现在他们已经快要被命运吞噬了。
  “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黛娜告诉她的手下,“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但这和南十字军或是地球联合政府无关,现在甚至连这里的土丘也不那么重要了。这是我们与洛波特统治者之间的恩怨。”
  旗舰内的经历,土丘下面的孢子、花粉核和生命之花的影响以及缪西卡的歌声使她如梦初醒,体内的某些东西突然活了过来——那种东西展现出它的力量,如同挣脱了虫茧舒展双翅的蝴蝶。
  黛娜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很信奉一句话:“也许从一开始它就会变成这样。”

  切断通讯联系之后,洛波特统治者很快达成了一致:缪西卡对他们的计划至关重要,他们再也不需要其他人了——甚至包括佐尔,而且,那个混血中尉斯特林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遗传使她拥有了对史前文化的洞察力和亲和性,使她改得十分危险,最好能够尽快把她和她的部队都消灭掉。在和史前文化有关的事件当中,洛波特统治者绝不能忍受任何人的阻挠。

  十多架攻击艇绕着土丘盘旋了几圈,但没有开火。这支小型舰队降低了高度,把反重立悬浮战车载了进去。由于在火力上远远处在下风,当入侵者的升空离去时,GMP的士兵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在行进途中,第十五小队在巨大的机库甲板内组成了矛头阵型:黛娜的瓦尔基里号,安吉洛的特洛伊木马号,鲍伊的重蹈覆辙号——那是用于替换在早先从敌人母舰上突围时遗弃的迪迪瓦迪迪号的,此外还有希恩的坏消息号和路易·尼科尔斯的动线号,这构成了整个小队。
  整排整排的克隆人卫兵用枪对准了他们。如同一群野兔看管下的狼群。但ATAC部队的士兵们只是静静地观察和等待,唯有反重力悬浮战车的前灯和引擎罩才使它们露出一股杀气。
  黛娜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她打开了麦克风的内部扬声器,大声说道:“先让我们看看爱默森参谋长。”
  那一群入侵者商议了一阵。最终。他们的队列让出一条道,反重力悬浮战车跟着一辆卫兵使用的轻型汽车开了进去。他们进入居住区的拱形通道,这里和洛波特统治者原来的那艘旗舰非常相似。
  沿着道路两旁,都站满了士兵,黛娜很想知道,他们是否明白在反重力悬浮战车的装甲和火力面前,自己不过是些突然出现的目标而已。可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忧虑,反而在为她担心。
  尽管无法用言语解释,但某种东西告诉她,自己做的没错,虽然有悖逻辑,可那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和某种比她自身宏大得多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她吸了口气。赶忙祈祷这不是她的错觉。事实上,除了信心它什么都不是,如果她能够悟透自己在军事学院上过的哲学课程,这不正是某种感知过程吗?
  卫兵的轻型汽车在一个和车库大门大小相当的舱室入口处停了下来,反重力悬浮战车也停在它的后面,发动机在怠速运转。
  “从谜这里开始,除了缪西卡,只能再跟两个人,别的人不许跟进来。战俘交换很快就可以完成。”
  黛娜站在她的炮塔座舱内,抓起她的战车手专用卡宾枪斜挂在护甲的肩部。她那带翼的头盔和亮色金属的头饰以及漂亮的护甲,似乎把那些卫兵都给比了下去。“就你和我上吧,鲍伊?”她不明白洛波特统治者为什么不把佐尔也引诱进去。
  “好的。”鲍伊身后的缪西卡站了起来,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大伙的护送之下,瓦尔基里号和重蹈覆辙号穿过了几条令黛娜印象深划的覆盖着石材的走廊,以及许多条看起来更富现代气息的过道。最后,轻型飞车带着他们停了下来,反重力悬浮战车也停止了前进。
  黛娜打了个手势,鲍伊和缪西卡跨下战车和她走到一起,两个ATAC小队的士兵都带着卡宾枪,他们被带到一扇三曲臂形舱门前,舱门旋转着开启了。
  爱默森抬头看了看,露出听天由命的笑容,“是你们。”
  尽管将军的大多数温情都留给了鲍伊,但黛娜知道这句话同样也是说给她听的。
  “爱默森。”鲍伊只应了一句。
  ‘爱默森将军!”黛娜大步朝他跑来,卡寅枪还挂在她的胳膊上。这时,丹尼斯·布朗和玛丽·克里斯托搀扶着他站了起来。“你受伤了。”
  她知道光靠自己的战地医疗工具包帮不上什么忙,布朗和克里斯托早就用自己的医疗器具为他做过了伤口处理。
  “没什么大不了的。”将军告诉她,他们都知道这是句谎言。“很高兴你能到这里来,黛娜。”
  接着,他把脸转向鲍伊,他的两脚就像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能见到你真好,士兵。”
  鲍伊朝他的监护人略微一点头,“很高兴能来这里,将军。”但他的眼睛却在头盔面甲后面转个不停。黛娜想了一小会儿也高兴起来。不管他们俩有过什么嫌隙,现在他们又再度和好了。
  黛娜估算着下达命令开始行动的最佳时机,她想拉上缪西卡,那样会保险些——缪西卡也对此表示过同意——这时,传来了一阵声响。黛娜猛一回头,把卡宾枪从肩上摘下来。她抬高枪口,看见缪西卡已经被人从鲍伊手中抢走。两排克隆人卫兵开枪掩护,同时把她往后头送。这些卫兵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们背靠着的物体在她看来应该是一堵坚实的墙体才对——看来她落入了一个老套的陷阱,几排卫兵重新封住了道路,继续向他们射击。

  “黛娜!”
  希恩从未听到安吉洛发出过这样的声音。但现在没多少时间停下来细想。希恩本人也心不在焉,他正为玛丽的安危担忧。
  黛娜一直开着她的麦克风,毫无疑问,那是枪战的声音和中尉呼叫支援的喊叫,这绝不会弄错。
  “我和你一起上!”安吉洛怒吼一声,反重力悬浮战车的推进器喷出了熊熊火焰,诺娃和他共乘一辆车,她也同样想着丹尼斯·布朗。
  希恩不自觉地换上了指挥官的口气,尽管现在这个大块头中士的军衔已经超过了他。
  “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干了!守住这个地方!还有你,路易。你们要守住我们的退路!”希恩启动坏消息号,打烂前方的舱门冲了过去,安吉洛则在清理路障。
  要找到他们并不太难,因为黛娜和路易的护甲仪器背囊内各自配备了一具异频雷达收发机。这时,黛娜从显示屏上消失了。
  尽管希恩无法通过无线电和他或是中尉取得联系,但他知道鲍伊还活着。希恩放过了走道两旁的克隆人,毫不理会他们的小型手持武器所发射的微不足道的火力,而他只要偶尔打出几发炮弹就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
  这场飞车竞速似乎怎么也没个完,黛娜的信号已经彻底消失,也许她也跟着玩完了立刻玛丽和其他人都还在那里……
  他就像一匹脱疆的野马一般,一路冲杀着突破了最后一道舱门。刚一露面,能量弹立刻就朝着他的方向飞来。他没有开火,因为他不知道敌人和朋友分别处在什么位置。
  但他仍旧没有开火,同时试着给自己的坐标定位。这是一条简单的原则,就像前人在早先的战争中所说的那样——如果你的母亲恰好在战斗中穿过你的火力覆盖区域,那么你很有可能把她打中。
  坏消息号在较低的高度原地盘旋,有三个卫兵集中火力向它射击。希恩很想知道这些克隆人到底懂不懂怎么打仗,他不去理会他们,干脆就当自己已经把他们干掉了。在最紧迫的一刻,他断定附近没有友军的踪迹,于是他一边运动,一边用主炮打出了一枚炮弹,几个牺牲品的肉体立刻化作了灰烬。
  由于他在战斗中过于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为她们的死感到难过,他的脑子里只在乎一件事情。这时,希恩听到的声音使他松了一口气,欢快的情绪正以非同寻常的速度涌遍他的全身。
  “你倒是来得从容不迫!”在一根带着凹槽的柱子后头,玛丽责备起他来,手里还端着从倒地的卫兵身上取下的步枪准确地射击。
  “可我的心里一直都想着你。相信我,我的小鸽子!”
  对他来说,这段浪漫的爱情起初只意味着又一次的征服,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或我的一切了呢?希恩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尽管这会儿他正尽量让自己集中精力考虑正事。
  也许是因为玛丽·克里斯托独立的个性,她不但没有被他迷住,而且还赢得了那么多的勋章和嘉奖:也许是因为受到宿命困扰的黛娜不断抱怨臭希恩总是不愿意向他人低下高傲的头;他敢肯定,如果自己能够再次和玛丽玛生活在一起共度一生,他甘愿永远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
  在很短的一瞬,他把所有事情都想了个遍。他开动坏消息号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同时进行重火力压制。他把漂亮的中楣轰开,灰烬和瓷砖像喷泉一样落下,压得敌人抬不起头。
  看来克隆人并不在乎他们自己的生命。有些人就笔直地站在烈火和碎片当中,他们的小型武器反击火力向四周发散,猛烈地射向舱室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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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爱默森!他背负着巨大的悲痛!
  他是光明之王!尽管——
  他并不知情,直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明塔奥,《史前文化:超越机甲之旅》

  罗尔夫·爱默森把那条受伤的手臂紧紧靠在身上,他抬起头,看见鲍伊和缪西卡正躲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面,一个克隆人卫兵正绕到他们身后寻找一个便于射击的角度。
  冷静和逻辑都被抛在了一边,趁着自己还有点力气,爱默森径直穿过了枪林弹雨。在他隐蔽的地点与鲍伊身边那根桩子之间的地带还比较安全,枪弹的射束也比较有规律,然而爱默森起身冲出去的时候,那个克隆人恰好单膝下跪,把脸贴上了步枪的枪托,枪口正向他瞄准。
  缪西卡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的神情,尽管只有不到半秒钟,但爱默森都看在眼里。
  多美啊——这时,一发子弹从后背射中了将军——也许她是我们当中最出色的,我们都应该听她的。
  枪弹正中他的背心,外套着了火,溅出的血液立刻蒸发,连骨头都烤焦了。他所知道的下一件事情就是自己躺在了鲍伊昀臂弯里,而那个克隆人枪手则被黛娜给撂倒了。
  希恩驾驶着他的战车,用辅助火炮前后扫射着整间舱室,大多数敌人都在往后撤退,剩下的全都被打死了。片刻之后,剧烈的回音消散了,只剩下一片寂静。
  鲍伊把头盔扔到一边。他跪在地上把爱默森扶起来,嗅着带着焦味四血腥味。“爱默森,爸爸……”
  爱默森的手正紧紧扣着冷冰冰的合金护甲。“我听到你弹的曲子了。就在他们送我去ALUCE基地的那天晚上,我在营房的窗户底下听你演奏。你弹得很美,鲍伊,你很有天赋。”
  “不——我没有——”鲍伊想诉说自己对他的关爱,但却发现嘴边只剩下歉意,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爱默森的手握紧了他戴着金属手套的手指,“你和缪西卡的……结合是件好事,鲍伊。你们俩都必须从中吸取教训,孩子。”
  爱默森又支撑了几秒钟,尽管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朝鲍伊肩膀后头张望,看见黛娜也掀开了面甲。敌人打坏了她的异频雷达收发机,那个地方的护甲被熏黑了,但她却没有伤着。
  在他看来,她要学的事情比鲍伊或是缪西卡更多。黛娜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就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她右手高举着步枪离开了他的视野。
  爱默森惊讶地看见,世界并不像长久以来人们传说的那样变得越来越暗。恰恰相反,他的视野和感知范围都不断地扩大,把所有美妙和可怕的事情,把所有言语无法表达的事情都收在眼底——它美得骇人,相比起来,人的生命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道喜庆的光环把他包容起来,他欣欣然向上跃起。宇宙环抱着他,向他敞开了所有的秘密,解答了每一个疑问。

  在他那间戒备森严的避难所里,詹德博士通过高科技转播仪器和他自己的信息来源监控着战事的发展。他突然全身绷得笔直,似佛被人猛地敲打了一下。但他立刻又松弛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揪住罗素外衣的前襟。“爱默森死了!这一刻终于来临了!把我的特殊仪器都拿到这儿来!”他伸出手一推,叫他的手下赶快行动。
  罗素一溜儿小跑地出去了,詹德解开他制服上衣的纽扣。他再也不用披着这身虚伪的外皮了!现在他该穿上更为体面合身的外衣。
  从今天开始,宇宙将掀开新的一页!

  诺娃正穿着一件多出来的ATAC护甲,那件带着长角的护甲原本属于卡特,但他在对敌人母舰发起的第一次袭击中牺牲了。现在她看起来就像只金属铸就的公牛,正回过头朝着两辆——本该是三辆才对——增援的战车开来的方向张望。
  “我到处都找不到佐尔,”她靠过来告诉安吉洛·但丁,“他一定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母舰的另一个地方,佐尔跨进了他的红色生化机器人,悄悄走进过道。只要能完成复仇计划,他死也心甘。黛娜的面庞在他面前晃了好一阵子,他说不上这是为了什么,但他还是把这件事情搁在一边继续踏上了征途。他失去了所有的思想,全部心思和所有智慧全都扑在了复仇上。

  “中士,这些过道在我看来全都是一样的!”路易在网络中喊道,“这样我们怎么能找得到他们?”
  远距离通讯受到了阻塞干扰,鲍伊的异频雷达收发机也失去了效用。
  “我们继续边走边瞧。”安吉洛说,不管怎么说都得怪这个该死的菲利普斯,他根本就没有在来路上留下记号!
  与此同时,在他们上面的过道的一侧,有几个人影一边奔跑一边躲避着敌人从后面射来的枪弹。
  “那是克里斯托中尉和布朗中尉!”路易喊道。
  鲍伊和缪西卡紧紧跟在他们后面,跟着两个TASC飞行员蹲在过道的两旁寻找隐蔽物。卫兵射出的密集火力在舱室上四处飞溅。
  由于敌人的反击来得如此突然和猛烈,人类战士不得不把爱默森的尸体留在原处。
  在“参议院”大厅担任后卫任务的希恩,并没有挡住所有的卫兵。更多的人从不同方向钻了出来,射出整排的火力,可还不等他们打倒自己的猎物,就被反重力悬浮战车辅助火炮的连续射击炸成了闪耀的火球。
  鲍伊和其他人转过身,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他们看见黛娜顺势把瓦尔基里停了下来,战车四方形的炮塔正向外喷射着微微发亮的热浪。
  鲍伊立刻给弄糊涂了。他的重蹈覆辙号和黛娜的战车不是停在相反的方向吗?爱默森死的时候,他并没有再见她以近乎自杀的勇气跑回到自己的机甲上去。
  由于担心重型火炮在杀敌的同时可能伤及自己人,现在,黛娜正跳上座舱用自己的卡宾枪射击。最后一个卫兵从她朋友们头顶上的突出部分坠落下来。然后,她转过身对准相反方向一辆载着卫兵朝她冲来的轻型飞车开枪,飞车的挡风玻璃碎了,这辆小车翻了个身,把上面的卫兵抛得东一个、西一个,然后蹭了一段路才停下来。
  希恩杀出一条血路跟上队伍,一同赶来的还有安吉洛和诺娃,而路易的战车速度开得太快,他动用了制动火箭才把机甲停下来。
  丹尼斯·布朗和鲍伊帮着希恩挡住了从“参议院”大厦尾随而至的卫兵,这时,玛丽·克里斯托趁机跳上了敌人的轻型汽车,把它启动了。
  缪西卡、鲍伊和布朗都上了车。玛丽在四辆反重力悬浮战车的护卫下向前行驶。这时,黛娜才意识到佐尔不见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决定发动进攻,他们将要战斗到底。
  “我们必须加强我们的力量,”达哥断言道,“削减所有机能正常的克隆人,把人数控制在维持正常机能的百分之八十以下。”
  现在,另外四艘母舰和大部分战斗舰只几乎都没有用了,它们都耗尽了能量,旗舰成了所剩的惟一的希望。
  捷达出言反对,他知道洛波特统治者并不是要简单地摒弃这些史前文化的克隆人,而是要把他们抛出旗舰。
  “他们不会乖乖地束手待毙,我的主人。”捷达指出。
  “那就暂时把他们关起来!”赛赞粗暴地说,“做好处理他们的准备,现在开始对埋在地下的史前文化矩阵发动攻击!”

  即便是最狂热、最忠实的克隆卫兵,页在反重力悬浮战车强大的火力面前败下阵来,四射纷飞的枪弹很快就使得这些克隆战士开始了撤退。黛娜不相信洛波特统治者在附近没有部署更多的三重生化机器人——为什么不动用它们呢?
  ATAC小队迷失了方向,甚至就连缪西卡也不知道他们身处何方。他们打破舱门,最终来到一片机库甲板上,那里停靠着整排整排的笤帚形攻击艇。
  由于时间紧迫,面对如何活着从飞船的中心逃离的问题,充满激情的希恩和玛丽也只能匆匆地拥抱接吻,而诺娃和丹尼斯之间则保留着更多不露声色的真情实意。
  玛丽和丹尼斯对驾驶攻击艇并没有把握,以地球人的方式操纵这样一艘完全陌生的太空船,这和开着卫兵的轻型飞车兜风可大不相同。
  “你们试试看,”黛娜说着启动了她的瓦尔基里号,“我回去找佐尔。”
  安吉洛觉得这话就跟扯他的头发一样,“中尉,这不公平!这可不是在军队里!”
  “我再也不为军队卖命了。安吉。”她利用推进器把战车掉了个头,“如果二十分钟以后我还没回来,你们就自己走吧。”
  她刚要离开,鲍伊和缪西卡手拉着手挡在中士前面。
  “我也要回去。”鲍伊大声说道,“缪西卡说她的人民处在极度的危险当中。”
  “我可以感觉到。”缪西卡解释说,“我的姐妹和我心意相通——就像一个人。”
  鲍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说得对,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也许这正是那个教训的一部分,罗尔夫·爱默森曾经告诉过他和缪西卡必须做些什么,无论如何,鲍伊知道他不能抛下缪西卡的同胞不管。
  突然,诺娃放开丹尼斯的手走到了前面。“我也和你们一起去,黛娜说得对:我们再也不为军队卖命了,现在是阻止生灵涂炭的时候了。”
  接着布朗也加入了,然后是玛丽。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安吉洛·但丁也只好同意。虽然战术空军部队的军官们军衔都比他高,但在这里却没有实际意义。因为这是一次以反重力悬浮战车为主导的行动。
  “希恩,你和克里斯托中尉共同乘坐坏消息号守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家伙飞起来。你们剩下的人稍安毋躁,就算帮我一个忙。”

  南十字军尽其所有的力量重整旗鼓,他们动员了后备士兵,并且想尽办法为志愿参战的平民都分发了武器。警察、学生、从事机械工作的人、罪犯、官僚主义者、家庭主妇,帮派少年——为了守住最后的容身之所,整个人类拿出剩余的所有资源做好了准备。
  他们将派出常规部队正面出击,和不断逼近的敌军旗舰舰交锋;剩下的人则继续等待。如果局势发展到那一步,他们将在自己的家园和国土上作战。
  伦纳德最高指挥官听完了临时准备工作的各个细节的汇报,就暂时解散了他的参谋人员,然后自己做好最后的准备。他打开书桌的抽屉,再次检查了他的手枪,确保子弹都已上满。
  万恶的外星人又一次把他气得怒火万丈;伦纳德把手枪藏在身上,合上了抽屉。他压根儿就没想让这群怪兽将他生擒活捉。

  他砸开石制的隔墙,和三具红色生化机器人碰了个面对面。也许它们已从佐尔的机甲认出了他正是过去的战斗首领,也许没有认出,但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即便把它们的作战效能都发挥到极致。三重生化机器人仍然会发现佐尔是个令人生畏的对手。而且它们的精力都已耗尽——几乎没有任何方面能够和他匹敌。
  他迅速准确地用射束放倒了它们,要知道生化机器人手里厚重的铁饼状手枪枪口比榴弹炮的炮口还粗。可就在他步入舱室的时候,又有三具早已埋伏在这里的生化机器人从天而降。
  佐尔丰富的作战经验得到了施展的舞台,他的生化机器人靠在一大块石墙后头避开了伏击者的火力,然后向它们还击。他高高跃起,击倒了一个、两个、三个敌人,枪弹洞穿了它们的克隆人操控者蜷坐着的控制球体。
  佐尔打碎大门闯进另一间舱室,他看见高处站着一整排三重生化机器人。它们正等着他,数量有几十个之多。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卫兵,相比起来它们就像在机甲当中蠕动的昆虫。
  “带我去见洛波特统治者!”他命令道,“我不想伤害你们,我是专程来找它们的。”
  他看见卡诺站在一旁挥手示意。佐尔驾驶的生化机器人外部拾音器接听到了他发出的命令,“开火!”
  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躲到了一边,而毁灭的弹雨从各个方向射来,炮弹不是在舱壁上乱舞,就是把舱壁击穿,它们像长矛一样刺入了甲板和高处的墙体。一阵二次爆炸从业已削弱的能量路由系统传来,把机甲震倒在一边。
  他立刻被落下的舱门结构框架埋在了下头,他翻了个身想再次跳起来,但红色生化机器人的护甲却只在甲板上划出一串公鸡尾巴那样绚烂的火花。
  卡诺拉动身边的一根长控制杆。“我们早就知道你会到这儿来。”
  那是一场早已策划好的爆炸,天花扳掉落下来,好几吨重的金属、管道、有机的史前文化系统部件塌方一样砸落在他身上。佐尔被困住了。与此同时,舱壁也坍塌下来,他彻底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卡诺居高临下地看着佐尔,他不再是那个冷静的克隆人奴隶了,自从失去缪西卡之后,他就充满了仇恨,变得无比冷酷。“情感”这个东西已经在洛波特统治者的仆从当中渗透蔓延,无法阻挡,但他们却极力否认。
  “你是个傻瓜,佐尔。”卡诺吼道,“你竟然相信自己有力量和我们作对!现在,你这个极度愚蠢的妄想已经失败,我奉命再给你最后一次悔改的机会,重新加入到我们这一边来。”卡诺的腔调很清楚地表明,他并不愿意与佐尔和解。卡诺想再次下达开火的命令。
  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终于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但空有一身神力,它仍然无法在这堆束手束脚的残骸中杀出一条生路。
  佐尔看着指向他的一排排枪口,红色生化机器人闪着微光的黑色面甲缓缓地摇了摇,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休想,不是我终结洛波特统治者的暴政,就是他们把我杀死,否则我绝不会罢手。”
  卡诺点点头,他对这句声明并未有显露出不悦的神情,“那就如你所愿吧。”他再次举起了手臂准备下达继续开火的命令,像胎儿一般蜷缩在三重生化机器人控制球体内的驾驶员也做好了准备,要把佐尔的机甲炸成炽热的碎片。
  “结束以后你们要好好查验佐尔的每一块残骸。”卡诺沙哑地说,他就像死亡天使化作的年轻英俊的半神①,高举的手臂即将落下。
  【① 半神半人,超人的人;被崇拜如神的人。】
  然而就像一道亮光冲刷而过,在舱壁的另一个缺口,一发巨大的炮弹从角斗士机甲的主炮射出,火山喷发一般的爆炸把一具三重生化机器人从高处打落下来。角斗士机甲正站在冒着黑烟的裂口处,横过巨大的炮口轰倒了另一个敌人,然后又是一个,简直像在射击场打靶一样。
  由于失去了缪西卡的协调作用以及史前文化能量供应的减少,克隆人驾驶员的机能已经接近失灵。它们不但没有回击,反而在等待命令的下达。它们或者互相撞击,或者干脆站着等死——只有一到两具生化机器人开了火,但准头都很差。
  卡诺敏捷地穿过一侧的舱门逃离了现场,他浑身沸腾着杀戮和复仇的渴求——他没有意识到,这种情绪已经降低到和那些灵长类动物同样原始的水平,因为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些都是正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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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我小时候,父母就搭乘SDF-3号离开了地球,在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经有过三个教父。也许你听说过他们,前天顶星间谍——康达、布朗和利克。
  她们知道我具有一半的天顶星血统,他们还知道父母离开之后我就没有一个近亲。于是——他们就以我的教父自居。
  我所能记得的就是,他们对我要比所有的人都好。他们深爱着三位丧生于SDF-1号上的女技术军官,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我想他们也把我当作自己从未拥有过的天顶星人和人类的孩子。
  当我——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大约是在六岁左右吧,我想——他们的病就非常重了。后来我才从医生口中得知,那是用史前文化转化器把天顶星人的体型微缩成人类大小所引发的病症。我并不知道这种病症有治愈的可能,但那种治疗手段只对拥有原有的高大体型的天顶星人有效。然而,他们为了照看我,还是选择了保持人类的体型。
  他们在几周内相继故去。于是我时常说,不要问我是否为自己的一半外星人血统感到羞辱,也不要问我为什么总愿意在众人的怀疑面前站在佐尔那一边。许多人认为勇气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验证——高手们怎么说来着?外露。
  但外星人教给我的却不是这样。

  ——该文由黛娜·斯特林讲述,诺娃·萨特瑞整理记录

  黛娜再次开火,但当她发现三重生化机器人并未进行实质性的抵抗之后,就停了下来。她的敌人不再是那些意识受到控制的无辜的克隆人。
  通过那顶带翼的装饰头盔,她用思维控制着瓦尔基里号原地打了个转,片刻之内,机体变形、弹跳成一具身披重铠、手持巨型步枪的哥利亚巨人。
  机体变形的过程使几具红色生化机器人有了反应,它们再次动起来,没用几发炮弹。她就把它们压得抬不起头来,然而,它们的行动突然变得不那么盲目了。黛娜跳起来,蹲在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旁边,用自己的铁甲金刚为他提供了一部分掩护,同时散射着掩护的火力。
  “佐尔,别出来!”她把一具想要袭击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打成坍塌的装甲残骸和通红炽热的零部件,但其他生化机器人又蠢蠢欲动,摇摇晃晃地端起了它们的铁饼状手枪。
  越来越多的红色生化机器人恢复了机能,准备再一次发起进攻。瓦尔基里号前后挥动着武器,黛娜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么多的三重生化机器人就会在短时间内获胜,即便它们遇上这样那样的障碍。她一边用单手射击,一边试图把佐尔从其他生化机器人的纠缠中拖走。一具红色生化机器人迈着沉重的步子绕到她身后,想要把他们直接打倒。
  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终于抽出手臂。他挥舞着武器,随着凶猛的人造电光闪过,那具红色生化机器人从高处翻倒下来,很快又有几具生化机器人跌跌撞撞地冲到前面抢占有利位置。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黛娜。”佐尔略微有些麻木地说,“不过我得一个人去。”
  自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起,黛娜就没有想过谁救过谁这码事。他们都曾经在战斗中放过对方,从广义的角度看,这不也算是一种救命之恩吗?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关键是要活着见到他们。
  “没门儿,士兵!”她把他拖出那个乱摊子,扶着他的机甲站了起来。“也有我的一份。”
  是的,有些东西我可以解释清楚,而其他的,现在我还不能。
  于是他同意了,红色生化机器人和蓝白相间的铁甲金刚肩并肩地沿着走道大步而行,合金甲板发出洪亮的响声。
  “你听仔细了:我要找的是洛波特统治者,我要杀了他们。”他说道。
  “只要你别把自己也一起干掉。还有我。”她提醒他。从她的语气里,他可以听出她的关切,他感到冷静和理智从她身上流进了他充满杀戮气息的怒火当中。
  这时,一个舱门隐隐出现在他们跟前。“现在小心点。”她说。
  他们以ATAC小队一贯的行动方式,背对背地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前进,这和巷战中的士兵或是SWAT特警队十分相似。突然,另一具红色生化机器人发射的炮弹像火球一样飞出舱门从他们身边掠过。
  佐尔在等待机会,他开着枪冲过了舱门,同时还压低身形,用肩膀把敌人撞翻。黛脑立刻跟了进去,等待着另一阵弹雨的来临。

  “里面都是我的同胞!噢,不,不……”
  缪西卡几乎瘫倒在比她整个人还高的凹形水晶观测口上,她简直要昏过去了。鲍伊、安吉洛和其他人都迷惘地停住了脚步,他们被周围遗弃的居民区吓了一跳,却不知道她指的究竟是什么。
  这些人不得不把反重力悬浮战车留在后头,穿过这道适合和人类一般大小的生物居住的居住区。当然,他们全都穿着护甲、带着武器。
  士兵们把手指搭在步枪扳机上保持警戒,而鲍伊则把缪西卡从跌坐的地方拉了起来。她再次穿上了那套可以用于庆典仪式的正式装束——蓝色紧身衣和半袖外套,脖子上挂着带有箭头标记的冷冰冰的合金圆环。
  她是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卫兵指挥中心找到那身衣服的,出于某种原因,她坚持要在ATAC小队在附近搜查的间隙换上它们。但这里没有她的姐妹和同胞的踪迹。
  鲍伊禁不住为这身庆典服饰担忧起来,要知道,洛波特统治者特地把它从一艘旗舰搜罗过来存放在这里,一定是有他们的目的。在他们的强行迫使下,佐尔就曾经一度背叛,鲍伊有必要因此为缪西卡感到担心吗?
  现在,克隆人失踪的谜底已经揭开,可他们看到的答案却令人发指。
  “他们在飞船外面!”缪西卡补充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如此卑劣的行径却完全令她无法理解,使她无法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士兵们围到缪西卡身边,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波特统治者的新旗舰尚未完成废弃物的处理工作,因此许多飞船还在附近飘浮。外面这些行动迟缓的战舰里,每一个观测窗和拱顶内部都挤满了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的克隆人。
  看着外面的情形,路易·尼科尔斯同时也在思考,他的胃翻腾起来,那感觉就像一只为了逃离铁制的捕兽夹而咬断肢足的动物。而洛波特统治者所干的事情比这还要糟糕几万倍。天哪,就这样把他们全都抛进了太空里!这些洛波特统治者完全不知道何为同情……何为怜悯。
  纯粹由智能与理性构建的社会——这就是他们的主张、黛娜说得对。他晃了一下,这才恢复了平衡,他四下看看想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但他们全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诺娃·萨特瑞看着外面的景象,内心的惊讶使她有些动摇,因为在这可怕的时刻来临之前,她自己从未把这些外星人当作人来看待。她从未把他们当作有灵魂的生物,就连佐尔的请求和力量也都没能使她信服。尽管她过去没有反复接受心理教化,或是一遍又一遍地聆听伦纳德最高指挥官以及弗雷德里克上校鼓舞人心的谈话,但那种稳固的错误观念却已然成型。亲眼目睹这场事先预谋的大屠杀之后,她才明白自己一直瞎了眼。
  现在,这些都已经被彻底抹去,外面的那些人需要救助。
  还有一些穿着太空服或是乘坐小型太空船的被遗弃者在外面漂浮。为什么洛波特统治者容不下他们——安吉洛从现实的角度审视着这个问题——为什么又要把他们活着就放出来?也许洛波特统治者还想再次折回收回自己的奴隶,如果他们能够在战争中取胜的话。
  但ATAC小队的成员们认定洛波特统治者赢不了。
  “他们还活着吗?”鲍伊问道,他的手紧紧地靠仵缪西卡的肩头。
  “是的,但他们难逃一劫。他们已经和史前文化及洛波特统治者的意愿彻底割裂了。”
  她从宇宙竖琴的音乐中发现了自己的价值。现在宇宙竖琴已经无处寻找了,也许它随着第一艘旗舰的爆炸一并毁掉了。她与它被永久地分隔开来,那就像肉体的伤痛一样痛苦。
  “我们得竭尽所能立刻展开救援。”路易尽量用机械的、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说。但在私底下,他正在用自己的无线电导引器改变着视差,跟踪新的坐标。母艘里还有许多太空船,也许,取得战斗的胜利的关键,就在于勇于尝试。“也许我们能办到。”

  缪西卡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艾莉歌拉!奥克塔维亚!我的姐妹就在附近!”她的眼睛一转,眼白都露出来了,鲍伊只好把她拖住。
  他把她紧紧搂在身边,他能够嗅到地甜美的鼻息,甚至可以品尝到都种香味。“她们还活着?”

  蓝色头发的艾莉歌拉已经与整体和谐感相分隔,她和她的缪斯姐妹依靠食物、水和空气生活,她们找到了一种全新的谱曲方式,虽然音色浑浊,但同样鼓舞人心。她们用音乐帮助着周围那些受尽磨难的人们,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决窍,她同样不知道是和谐感一步一步地指引着她做到了这些。
  这个时候,她正用一块湿布盖在一个发烧的石匠额头上。她感觉到奥克塔维亚正盯着她看。
  艾莉歌拉跪在石匠刻出来的一张石床上,说道:“他的生物索引指数已经降得太低了,而且他自身的储量也己全部耗尽。”这个克隆人肤色苍白,汗水从他的脸上脖了上滑落下来,他的长发都被打湿、发粘,可皮肤却冷冰冰的。
  然丽奥克塔维亚却告诉艾莉歌拉:“总会有希望的!”她不知道该从何处找来坚定的信念和合适的言辞为他们带来新的和谐。旧的信念全都被付之一炬,但她在灰烬中找到了温暖明亮的决心,尽管她还没有发现它到底以何种方式存在。
  艾莉歌拉疑惑地看着她。“要是缪西卡能来该有多好啊。”她们感觉到她就在附近,她曾经是她们的核心和力量的源泉。
  奥克塔维亚轻轻抚摸躺着的克隆人石匠。“没有缪西卡竖琴的永恒之歌,”他说,“我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你知道对我来说,那是多么大的困难?她想道。
  “你不能这么说!”奥克塔维亚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刺耳,那是居高临下的克隆人首领、甚至洛波特统治者才会使用的腔调,“我们必须学会依靠自己生话。”
  这样的话和其中的睿智以前从未有人提起过。突然,这间大舱室里掀起了一阵醒悟的大潮,这种思想减轻了克隆人的困倦,也为她重新注入了力量。她过去从未感觉到自己被人强加了桎梏,甚至就连拘禁和她的艺术人生遭到破坏也没有让她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她的话语清晰透彻,而且公正贴切:那种纯净的感受来自一种深邃的内在音乐,她无法抗拒,否则她就会被窒息。
  附近有一个克隆人技术员从他地铺的边上站了起来,他大声地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独立生活,这种生活方式早就消亡了。我们只知道三位一体,而现在三位一体已经结束了。”
  奥克塔维亚站起来拢了拢半披着的围巾,慢慢地走了过去,嘴里却说出全新的言辞来,毋容置疑,那就是一种音乐。“那么,现在就是我们学会以新的方式生活的时候。缪西卡选择了独立自主地生活,并且她活下来了。”
  这种想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嘲讽着自己。脑子里也乱得很。也许有一部分是通过缪西卡传染到她身上的,此外,还有洛波特统治者力量的崩溃,史前文化能量的损耗、以及宇宙竖琴的引退等等因素。可疑的源头实在是太多了。
  但起到主要作用的,奥克塔维亚知道,还是来自洛波特统治者强迫缪斯们演奏的那些有限的、不断重复的曲调。
  “我们仍然可能获救或是拯救我们自身。”艾莉歌拉补充说。
  奥克塔维亚起先也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感受到了同伴的心意。
  但艾莉歌拉照顾的发着烧的病人却用胳膊肘支撑着自己,以预言家的恍惚神情说道:“就算我们可以获救。我们当中又有谁能够在让人彻底绝望的条件下生活?没有三位一体的生活该怎么过?我们都只是三位一体的一个部分,而不是整体!”
  奥克塔维亚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在她的词汇表中找不到合适的单词,她的乐曲中也没有那个恰当的音符。
  但她振作起全部的意志承受着一切,她知道那个病人的话是错误的,就像山谷中的日出,总会随着天光大亮而大白于天下。

  在地球上涌现出了许多支由残军组成的队伍,但没有一支队伍能够靠近洛波特统治者派往地面的大军。男人和女人们做好了准备,他们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们获得了一种能量,这种能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史前文化能量本身。
  如果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他们愿意为家庭、孩子和自己的星球而死,只要能拖上洛波特统治者一同走向毁灭。如果洛波特统治者想要终结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命,那么,入侵者和防卫者将会玉石俱焚。
  无论怎么吹嘘,这个统治了许多星系进而要吞并整个宇宙的种族还是无法领会和感知他们的宿命。
  人类惊人的优势再一次显现出来。洛波特统治者仍像以往那样得出了具有逻辑性的结论:地球上的人类开始反抗,他们以全然不顾后果的行事风格挺身而战。
  这时,一个由人工智能构建的小型史前史化罩向洛波特统治者报告了一个不合情理的事件,这些生物既没有遭到彻底的自我毁灭,也没有向洛波特统治者手下的克隆人那样的奴隶文化①转变。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还有第三种选择的可能。
  佐尔,佐尔……你把太空堡垒送往哪个世界根本就不是随意的决定!你处心积虑地选择了地球,就是要让它成为这次大战的中心,不是吗?洛波特统治者们统一的意识当中某个最不起眼的部位低声诉说着他们察觉到的情况,干枯的喉音把惊恐送遍他们全身,史前变化罩像个警报灯塔似的,里面的能量剧烈脉动起来。
  【① 如果完全按照波特洛统治者的意愿,供其驱使的人是一个迟钝的、不重要的实体。】
  然而,他们再次控制住这种意识,也稳定了自身的情绪。“微缩人的舰队正在前进,我的主人,”捷达说。他的头压得很低,他为自己鲁莽地打断他们感到害怕,但更令他害怕的。却是长长的梭鱼形地球战舰。
  赛赞、达哥和博卡兹都警醒过来,他们的目光闪闪发亮,仿佛超凡的怒火将会顺着光线从中射出一般。洛波特统治者摆脱了——或是暂时压制住了他们内心的疑惧。如果说,在他们共通的意识当中有一种微弱的声音的话,那么它始终都在为死亡发出微弱而又痛苦的低吟。在他们的脑袋里,它完全占据了他们的意识,嗡嗡地响个不停。
  或者说,只是快要占据他们的意识了,但三个人当中没有一个敢承认自己听到了这种声音。
  赛赞发出命令:“让我们剩下的半数军队出击应对敌人的舰队。其余的在行星上登陆,夺回史前文化矩阵。”
  其他的母舰虽然都在,但已经没有作用了,上面的战斗飞船和克隆人机甲也是如此。但史前文化罩告诉他们,旗舰上的史前文化能量仍然可以使用,而且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
  只要能够拿到史前文化矩阵,他们遭受的一切损失都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如果这项任务遭到失败,那么牺牲却是无形的:洛波特统治者自身就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赛赞再次触了触史时文化罩,洛波特统治者们都把目光投在了纪念城附近三座土丘的图像上。探测器显示,守护史前史化矩阵的鬼魂所形成的保护环已经被削弱,随着最后一具史前文化矩阵能量的衰减,这几个鬼魂的力量也消失了。他们还有唯一一次机会。他们借由史前文化罩穿越了不计其数的行星,穿越了广衰的太空展开搜寻,并得知了史前文化矩阵的精确位置。
  赛赞激活了另一套机械装置,就像变戏法一般,他们身后的甲板出现了一个环形的缺口,在缺口上方升起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玻璃状球体。他们转过身看着它。
  它的里面储存着最后的史前文化物质,它并不像史前史化矩阵那样可以通过自我繁殖达到永恒朽。那种物质就像棵蔬菜,枝叶相互纠缠在一起。它放着微光,散播着光轮般的淡蓝色同心光波。它和路易·尼科尔斯见过、并且将他俘获的巨型史前文化物质截然不同,这一丛史前文化物质尚未受到污染,也没有四处膨胀开来。
  它装在一个透明的小罐子里,罐子的形状和地球人的防风灯较为相似,但体积要更大一些,罐子的两头都是扁平的金属碟形部件。这个容器和包容它的球体放置在一根状如生命之花叶蔓的金属杆上。
  舱室内还有不少这样的容器,容器内的花朵正在开放——那种史前文化物质已经没有用了,它们残存的能量已经缩减到一个单位。
  它的能量很快也会呈现出萎缩的迹象,但目前仍然还可使用。
  三个人静静地看着,贪婪的脑子里想的却是地球上的巨大能量在向他们招手。要为他们即将建立的完全专制的暴政而欢呼。
  “我们的胜利唾手可得。”赛赞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在舱室内回响,宛如丧钟在呜唱。
  “我绝不会允许你们得逞!”一个新的声音响亮地发出了挑战。洛波特统治者们转过身,他们全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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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现在我们分别的时候到了,你知道我们正进退维谷。麦克斯·斯特林和米莉娅夫妇不同意把他们的孩子黛娜带上SDF-3号参加远征行动,他们害怕塑造力会给她带来危险,而且我怀疑还有对我不信任的成分在里面。可能简和文斯·格兰特夫妇也是出由类似的原因而把她们的小儿子留了下来。
  当然,你要监护黛娜的成长,确保她能得到应有的福利并且接受教育,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我要警告你,不要做出任何对她有害的事情。我们都很清楚,史前文化的数值范围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达到平衡,但不管你怎么想,这个世界总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
  身为父母,他们总是害怕自己的后代出意外,地球上最出色的洛波特王牌飞行员和天顶星人的战场女王又怎么会例外呢?
  我们也许该把目光投向塑造力以寻求保护,但千万不要因为忘记我们在史前文化中看到的超越一切的力量而铸成大错。

  ——摘自艾米尔·朗致友人拉兹洛的一封信

  “这么说,佐尔·普利姆,你最终还是来了。”赛赞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我们一直在等着你。你也没有让我们失望。”
  他们的确在等他,却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他怎么能够逃过三重生化机器人的攻击而存活下来?他穿着护甲,但没有戴头盔,手里的南十字军突击步枪指着他们。黛娜守护在他身边,战车手专用卡宾枪的枪柄紧贴在她臀部,只要枪口稍微一偏,她就能把他们全都覆盖在火力范围之内。
  然而洛波特统治者们一点儿没有惊慌失措,最终的分析结果不正显示出佐尔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吗?史前文化使他们感兴奋,这般纯能量的大潮使他们确信,如果能分给他个合理的份额,这个克隆人将会战为他们的人。至于那个混血的女性敌人根本构不成真正的威胁。
  “看来……你们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了?”佐尔问道,他把眼睛眯缝起来,
  赛赞沉着地点点头,“当然。佐尔的目的始终没有变——每一具克隆肉身都是如此。”
  “你就是佐尔本体的化身,”博卡兹补充道,“你是第一个史前文化矩阵的发明者,你也是让我们的种族取得支配地位的洛波特统治者。”
  这几句话使黛娜感到有出眩晕,她有充分的理由知悉洛波特统治者所干的一切,“你是说……佐尔也是天顶星人的缔造者?”
  达哥审视着她。“佐尔是我们种族所有成就的幕后源动力。”他意识到佐尔·普利姆并未回忆起洛波特统治者和长老对佐尔本体所做的一切,如果他知道这些,这个克隆人早就开火了。
  黛娜端详着佐尔,这具肉身的本体曾经一手了创造了她母亲的种族——因此,至少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也算得上自己的创造者。她又看了看那团史前文化物质,不禁怀疑那是否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战争,和平,她的本体以及宿命。
  “但他最重要的发明就是史前文化。史前文化能量在我们的生命血液中流动。它能使人获得永生。”赛赞说道。
  然而,佐尔却气愤地摇摇头,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嘴里喘着粗气,“不!我永远也不会做一个洛波特统治者。永远也不和你们同流合污!史前文化并不能带来生命,它只能招致死亡!”
  他用手腕压住枪口开始射击,武器喷出流星般短暂的射束,打破了墙上六七个装着退化的史前文化物质的容器。营养液和纠缠的枝蔓纷纷扬扬地散落在甲板上,生命之花、散落的花瓣和孢子、错综复杂的根系和盛开的花朵都被容器中的液体沾湿了。
  “现在我就要把这里的一切全都毁掉!”他叫喊着,把枪口对准他昔日的主子。
  尽管他们仍然保持冷静,但洛波特统治者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佐尔正面交锋。他们突然明白过来:由于过度紧张。他根本听不进任何理由,自然难以诱骗。人类该死的情感竟然又一次让洛波特统治者的精打细算落了空。
  赛赞从史前文化罩旁边走上前来,挡在耀眼的球体前方,那个球体里装着仅存的史前文化物质。在他们暗地里召唤的援军抵达之前,必须阻止佐尔的进一步行动。“你当然不想毁掉自己最宝贵的发明,它是你所有希望和梦想的化身,没有了它,你自己的种族和你创建的文明都将灭绝。”
  赛赞感到一种奇怪的悸动涌遍全身。他觉得自己似乎很想触摸一下史前文化罩,以平衡自己的生物稳定性,但在危机面前,他根本没有时间这么做。他觉察出达哥和博卡兹两人也都出现了那种怪异的念头。
  “我的文明早就灭亡了!”佐尔嘶喊着又一次开了枪,弹丸汹涌而出,打在溅落于地面的深色花朵上,弹丸激起一片蒸汽,烧焦了不少花瓣,还把甲板打得发红发烫。
  佐尔觉得自己就是愤怒的化身。奇怪的是,洛波特统治者这样冷酷无情的家伙竟然发现利用情感达到他们的目标是如此的容易——他们利用愧疚和悲痛折磨他、操纵他——而且还粉碎了他的决心。他们把事实变得难以琢磨,还利用不确定的想法为他们的利益服务。
  突然,花朵的香气朝他扑来。那种气味唤起了他的回忆,尽管它来自很早以前就已死去的佐尔,但那段回忆就像钻石一样清晰而真实。他想起自己是如何钻研史前文化的秘密,以及那场巨大的惨剧发生的缘由;他还记起自己从来就不曾想过要把自己的发明交给洛波特统治者,让他们借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还看见自己周围的那种文明——如果可以称之为文明的话——这完全是对文明的曲解,那是他们的过错,而不是他的责任。
  在近乎超自然的镇静当中,他还看到。以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洛波特统治者的文明,他只能阻止它。
  佐尔举起武器朝球体的底座开枪。那个玻璃状的物质碎裂了,它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就像一颗宇宙之卵迎来了它的末日。一旁的赛赞赶忙弯下腰,伸出双手护住自己。
  洛波特统治者最后的史前文化物质的底部发生了二次爆炸,防风灯形状的小罐飞上了半空,就像孩子在空罐头底下点着了一只爆竹。
  它在半空翻了个个儿,尾部还拖拽着几条线缆和各种晶体原件。由于长期缺乏脑体运动,博卡兹只得从原地跳起。想抢在罐子砸落在地面之前把它接住。
  佐尔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也许他会朝进入视野的任何人开枪——甚至黛娜也不例外。果不其然,他打中了博卡兹,弹丸的冲击力使这个洛波特统治者向后跌倒。僧侣的长袍着了火,随着生命之花形状的衣领向下飘落,整个人也跌在了甲板上。
  就在佐尔心烦意乱地朝洛波特统治者开枪的时候,黛娜也行动起来。她把卡宾枪挂在肩膀上纵身跳到了高处。这个动作和足球以及排球场上的扑救动作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那一跃却是她有生以来的最佳救球。她一直都保持着运动的习惯,现在的她变得比过去更加敏捷了,这最后一扑很可能成为挽救她个人命运以及战争的关键。
  她纵身去接那个容器,就在她的金属手套靠近它的时候,她听见那个叫做达哥的家伙痛苦地叫喊着:“别碰接线端子!”
  黛娜没有别的选择,她已经尽了力。就在她的双手触碰到容器两端的碟形仪器时,里面发出明亮的闪光。她发出持续不断的尖叫,一股直达绝对零度的能量涌过脉动传遍她全身,时间似乎变慢了。
  她可以看弛容器内部蔬菜状物质的每一个细节。它真的非常美。不知为什么,她可以感觉到事态发展得十分迅速。但又从容不迫——互相纠缠的小花苞正在绽放,这让她想起了敌人母舰的火炮。
  爆裂的能量剧烈地闪动,在刹那间投射出刺眼的阴影,扫荡着整间舱室,像是受到了X光的照射,她、佐尔以及洛波特统治者全都变成了半透明的人影。博卡兹正往地上坠落,但他下跌的势头停了下来,悬在了半空。佐尔·普利姆的子弹造成的疼痛使他扭曲成了一团。
  小罐子和史前文化物质像星星一样发出明亮的光芒。赛赞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绝对不可能!”
  洛波特统治者通过史前文化罩互相呼应,他们一直在作同样的努力,但没有一个独立的实体——长老、洛波特统治者、克隆人、天顶星人,甚至人类,能够激发宇宙间最具潜能的力量。
  但黛娜却听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听见赛赞的脑波语言,就像从远方传来的声音,他在说:生命之花已经开放了!
  在下面遥远的地方,生命之花绽放得越来越快,佐尔派去的那三个谜一般守护着史前文化矩阵的实体感觉到了母舰里发生的一切。这三个鬼魂聚集起来,它们完成了最终的使命,自行消失了。
  佐尔感到自己陷进了时间膨胀造成的险境当中。他开口喊叫黛娜,但这一声叫喊的尾音拖得老长,似个永远没个完,当小罐里的能量涌进黛娜·斯特林体内的时候。她正保持着那一瞬的优美姿势悬挂在空气当中,两手之间就是洛波特统治者最后一罐闪闪发光的史前文化物质。

  能量在黛娜的体内涌动起来,但她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大片欣欣向荣的粉红色生命之花当中。仍然穿着护甲的她,朝四下望了望山丘和山谷,尽管她看见了远处风蚀的峭壁酷似锈迹斑斑的天顶星飞船残骸,但无法断定这里是不是地球。她刚为自已是如何到来的感到惊讶。就意识这里并不是只有自已一个人。
  “嗯?”
  她身后站着几个身穿长袍的黑色人影——全是女的,她想,但并不十分肯定。每一个黑色的人影手中都握着一朵带有三根茎秆的生命之花,又是三位一体。
  还有一个人正跪在她的前方,那是个年轻的金发姑娘,个头不高,身穿粉红色的簿纱长袍。脖子上戴着缪西卡那样的项链,手里握着一朵生命之花。这个姑娘的头发梳成圆球形,向上翻翘的鼻头点缀着雀斑。她很沉静,身上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和欣喜愉悦使她显得十分迷人。
  黛娜轻轻摇了摇头,意识到她正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正面对着自己的镜像,手中同样也握着一朵生命之花,
  她坐直了身体,发现周围又多了几个黑色的人影——她们仍然没有移动——这些握着生命之花的人影把黛娜和她的镜像包围在当中。黛娜意识到自己没带武器,但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为此而苦恼,她只感觉到平和的心境,并且强烈地希望解开心中的疑问。
  这时,一直跪着的镜像突然移形换位,她向两边分开,变成了三个人影,她们向她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三位一体!她笔直地坐了起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抓住了那个小罐子——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生命之花。
  那道电流释放了我的意识中天顶星人的那个部分!我看到的正是自己的其他部分,如果我变成三位一体中的一份子,这些就都会成为现实!
  她突然感到极度的孤单,她从不曾了解自己的家庭,也不曾了解自己母亲的种族,她的成长过程和自身的情况完全割裂开来。
  这并不是另一个黛娜,而是另外三个,这是她(和自己的姐妹)亲近和结合的机会,人类根本不可能了解。在她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那是她的意识力扩张以后,从史前文化浩瀚的储量中获取的第一条信息。
  她刚要拥抱自己的克隆人姐妹,有什么东西让她停了下来。这些镜像让她想起了缪西卡和洛波特统治者母舰中发生的惨剧。她回忆起三位一体的生活中残酷的净化过程和对克隆人雷替尔卑劣的谋杀行径。
  也许是看不清的缘故,她仍然不清楚把自己围在中间的人到底是谁,但她却能感觉到她们在近处聆听,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黛娜感觉到某个至关重要的决断就漂浮在空气当中。
  但她根本用不着对自己的灵魂进行彻底搜寻就作出了决断。她早已见识过三位一体的人格受到泯灭的悲哀。她再一次望着另外几个自我。她们正用多少带点恶毒和饥渴的眼光盯着她——就像要把她噬一般想把她包容到她们中间,无论是好是坏,永远地埋葬她作为黛娜·斯特林时形成的人格。
  黛娜用力把生命之花往地面一掷,它立刻四分五裂,好像融解到泥土里一样消失不见了。“我不属于你们这些三位一体!我是一个独立的人!”
  三重幻象同时发出了呻吟——那种空洞的声音,如同从远处传来的受虐的孩子发出的哀号。她们化作了一道轻烟,转眼就变成了虚无——几个鬼魂如同海风中的飞沫消散得无影无踪,她们手中的生命之花也消融了。
  黑色的监听者也在管乐般的尖利嗥叫声中消散,她们像悲痛的鬼魄,在命运的安排下随波逐流:她们消散了,再也无法存在。
  黛娜已经站了起来。绿色的景致不见了。她正站在一片贫瘠荒凉的土地上,这里毫无生气,就像月球上的环形山,但她们仍然可以辨认出这里就是地球。
  她愤愤不平地抛出一句话:“我反对你们这种可怕的文化!”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在和洛波特统治者说话,还是史前文化本身,抑或是她自己的天顶星遗传因子。“我反对你们的价值观念和信仰!”
  又有谁会去聆听呢?她想道。她知道自己并不想把这话憋在心里。“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地球上的自由人!”
  她正站在一堆人类的枯骨上,一具头骨不偏不倚就在她的脚下,没有了和煦的微风,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到处都是覆盖着灰土的一望无际的平原,天上的云压得很低,就像要在对整个行星的火葬中塌下来一样。
  难道就是这样?难道这就是两种文明最终的结局?她突然奔跑起来,她在阴冷的大地上呼救,可大地却拒绝回应她。
  她的脚踩在一具骷髅上,一下失去平衡,摔了下来。尘土阻塞了她的喉咙和鼻孔,使她感到窒息。这时,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摇摇头想听得清楚些,可当她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其怪异的地面。到处都是蓝色和绿色的生长物,但她全都不认识。然而,生命的气息和透亮的空气却使她喘息起来。
  “黛娜,等等我!我来了!”
  在她前方有几个低矮的、形同生命之花的透明屋顶,满天的星斗她一个都没辨认出来。从某个地方传来的轻灵乐曲使她想起了宇宙竖琴的旋律,这时,一个小女孩正朝她跑来。
  “我——我哪儿也不去。”黛娜迷惑地说。
  她大概十岁左右,黛娜猜测。那是个黑头发、长着黑色大眼睛的小调皮鬼,她穿着金色和白色为基调的短外套,小蛮腰上围着一条宽腰带,腰部和脖子上都系着同样的红棕色皮制挂件。她的头上戴着生命之花编成的花环,手里还搏着一束花。
  “你是谁?”黛娜问她。
  这个孩子在她跟前站住了。“我是你的妹妹,黛娜!我是麦克斯和米莉娅·斯特林的另一个女儿、我出生距离地球很远的地方!我专程来给你提个醒。噢,要是妈妈和爸爸知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也很高兴。”但黛娜犹豫不决起来,她暗自祈祷这不会是另一个幻觉。“可你要提醒我什么?”
  “孢子,黛娜。”
  这个小女孩把生命之花塞进黛娜戴着护甲的手心,说道:“我已经把这些花带来了,我要提醒你小心这些孢子。”
  “求求你,”黛娜忍受不了了,她害怕所有和生命之花、史前文化以及剩下的其他东西相关的念头,她想摆脱这些幻象或是与它有关的一切。“别说这个了。谈谈你自己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藏格格一笑,转身朝她束的方向跑了。黛娜被甩在后头,她大声叫喊:“嘿!请你回来!我有很多东西要问!”
  这时又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两个举止优雅的人正站在这个怪异世界的道路上,但他们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斗篷在女人身后飘动,而那个男人伸手搂她的动作使黛娜觉得有几分熟识,她觉得似乎曾经见过他们。
  小女孩朝他们跑去,他们也向她敞开了双臂。三个幻影朝她望去的时候,黛娜听见自己熟悉的声音——一个脱离了语言的声音在对她说话。
  孢子,黛娜!小心孢子,还有因维德人!
  “什——什么?”她感到一阵眩晕,她曾经看过关于麦克斯与米莉娅·斯特林录制的磁带,她的记忆告诉她,她真的听见了父母的声音——或者说,听见了他们的思想。
  小心因维德人!他们会来寻找那些孢子!
  她有数不清的事情想要问他们、想要告诉他们,可幻象似乎越来越弱,当意识信号重新出现的时候,它就渐渐淡去了。
  时间过得很慢,从我们上一次和地球接触以来已经发生了不少事情,而且是那么多令人惊骇的大事!你的力量已经觉醒。而且还在成长!小心使用这种力量,我们的哨兵部队也只不过才刚刚开始理解史前文化的真实本性。
  哨兵?黛娜对这个声音和名词感到几分迷惑。
  然后,她又听见了妹妹的声音:我们爱你,黛娜!我们非常爱你!
  我们非常非常爱你,我的女儿,她的父母也说道。
  这些声音渐渐远去了。
  “噢,我——我也爱你们!我好想念你们!”
  人影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希望他们能够听见自己的话,这时,粉红色的生命之花的花瓣在她四周飘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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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夜里,我躺在床上,身边是安然入睡的孩子和爱妻。我要送去一份希望和最谦恭的祈祷,这份折祷就是感激。
  然而,噢!这些日子!我是多么愿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哪怕要先她们一步死去。

  ——艾萨克·曼德波特,《行动者和震撼者:第二次洛波特战争的遗产》

  佐尔蹲伏在黛娜身边,抬头盯着两个幸存的洛波特统治者的影像。
  他仍然紧握着武器。但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就在佐尔转身打倒他们召来的机器人卫兵的一刹那,赛赞和博卡兹抓住机会溜走了。那不过是短短几秒钟之内的事情,当时佐尔正叉开双腿站在失去知觉的黛娜对面,而洛波特统治者却已重新拿到了最后的史前文化物质,在史前文化罩的能量保护下逃之夭夭。但他们却把自己的脑电波影像投射出来传递他们的死亡威胁。
  佐尔听见黛娜有了动静,可他的担忧一点都没有减轻。他对洛波特统治者的深仇大恨已经到了极致,再也无法让他体验到任何温情。
  黛娜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她听见那个叫做赛赞的人正在说话,“所有和我们作对的人必将漕到灭亡!我们很快就能够得到史前史化矩阵,并去重新拥有生杀予夺的力量。所以你还是投降吧,我们还可以饶恕你,佐尔。”
  她看见的是两个洛波特统治者,但她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可以穿透他们,就像他们是用染色玻璃做成的一样。
  佐尔回过头反驳道:“你们对史前文化的曲解只能说明对它知之甚少。难道你们以为干出这样的恶行还能够逃避惩罚吗?不!不报此仇我决不善罢甘休!”
  黛娜硬撑着站了起来,恍惚中看到和听到的那些事情还在脑子里盘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会支持你的,佐尔。”
  这句话似乎把深陷在盲目暴怒中的他拉了出来。他转过身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谢谢你。我不知道该谢你多少次,黛娜。你对我这么好……而且一直都在照顺我。你帮助我重新找回了自我,而且还把我解放出来。”
  他笑了笑,但笑容里却是苦乐参半。他把步枪背在肩上,“我只希望你能够安全地离开这里。”
  他指了指舱门,“这是一道无法用轻型武器摧毁的障碍,洛波特统治者把我们关在了这里——他们通过史前文化罩向飞船的系统下了指令。我们被困住了。”
  “你肯定吗?不管怎么说,我们总要试。”她提出了相反的看法,“也许我们可以制造一起短路,或是借助别的什么办法。”
  他不想告诉她,史前文化的运作方式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他根本就没想过对洛波特统治者的指令进行反向操作,但这时,舱门却在她的控制下打开了。
  佐尔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看在史前文化的份儿上!”他低声说道,“你到底是谁?”
  她耸耸肩,“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从很多方面来看,我们俩有相同之处。现在,我们怎样才能找到那两个家伙并且阻止他们?”
  他又把步枪从肩膀上摘了下来,“剩下我所能够肯定的就是:我们会找到他们。”
  “缪西卡来了!”奥克塔维亚从她看护的一名濒死的壳隆人身边站了起来,艾莉歌拉也是如此。在几个缪斯的意识当中,仍然存在三位一体之间神秘的协调感。
  缪西卡很快就出现了,她还带来了ATAC小队的成员和诺娃·萨特瑞以及丹尼斯·布朗。三个缪斯重新团聚,她们环抱在一起。
  “我真高兴,你们还活着!”缪西卡说,“我们的许多同胞都被送出了太空,他们在外面漂泊。”
  鲍伊也出现在她的身后,“我们得离开这里。卫兵已经朝这儿赶来了!”
  三个缪斯面向她们的同胞,抬高嗓音唱起节奏紧迫的歌曲催促大家赶快起身,跟随她们逃走。
  最初,性情冷淡的克隆人似乎并不想听从她们的劝告,但第十五小队的士兵很快就把他们带动起来。在但丁颇有节律的大声呼喝之下(这正是经验丰富的士官所擅长的),更多的克隆人开始动起来。他兴致勃勃地恐吓和胁迫着那些人,他认为这也是为了他们自身。
  诺娃也帮着唤醒洛波特统治者的奴隶。她不再把他们当作敌人或是没有灵魂的生物群体了,就像在第二次洛波特战争的最后一幕中发生变化的许多人一样,她已经彻底地转变了。她还发现了一个克隆人婴儿,黛娜就曾经在第十五小队上一次袭击洛波特统治者飞船的时候见到过他。她看见没有人照看婴儿,于是把他抱在了怀里,召唤成年人跟着她走。
  几秒钟后,几十个听任死亡降临的克隆人已经行动起来。希望以及缪西卡和她姐妹们的榜样力量,充实了克隆人被洛波特统治者遗弃时备受痛苦折磨的空虚。

  通过拼凑组织起来的地球攻击舰队出现了,他们摆开阵势发起进攻。A-JAC机甲、VT战斗机和其他战舰用能量武器和它们携带的所有军火向母舰倾泻。三重生化机器人也呼啸着前来迎战,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他们都将个人生死置之于不顾。
  地球人的战斗巡洋舰喷吐着炮火,导弹和炮弹点亮了整个战场,像火山喷发一样,弹头爆发出可怕的橙红包火焰。洛波特统治者的花蕾状火炮也予以回击,放射出了怪异的绿色能量电弧和炙热的白色光球。
  由于能量储备的短缺,洛波特统治者无法启动雪花状的防御盾系统,因此这场战斗打得十分吃力。剩下的四艘母舰已经耗尽了它们的史前史化储备,在地球人的枪炮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轮又一轮的机甲攻击和重型太空船的侧翼进攻,给洛波特统治者先进的洛波特技术设施造成了严重损伤。但人类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和气力,对不重要的目际展开了攻击——他们的目标不过只是些功能基本正常的僵尸罢了。
  顶住攻击者的重创之后,洛波特统治者的母舰不但坚持了下来,反而显得更加难缠。南十字军的舰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敌人包抄,他们决定集中力量先消灭其他母舰。一旦入侵者的舰队被摧毁,他们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对付旗舰。
  一艘母舰燃起了大火,几分钟后,另一艘也被点着了,它们的动力系统在崩溃。残余的能量开始泄漏并且产生爆炸,舰体膨胀开来,并被撕成了碎片。
  另一艘母舰飘浮着,一头向地球的大气层栽去。机甲和重型舰只争先恐后地跟在它后面拼命射击,终于在太空中把它打成了碎片。巨大物体撞击地壳的破坏力要比洛波特统治者施加的其他打击手段还要可怕,很久以前,人类在SDF-1号坠毁时就明白了这一点。
  这时,第一份报告传了过来,地球正在遭受新一轮的大规模进攻。

  三重生化机器人一波一波地向纪念城、福克基地以及土丘附近的六七个战略目标袭来。南十字军的机甲和防御部队根本来不及做好迎战准备,市郊就变成了可怕的修罗场。
  红色生化机器人乘着它们的反重力悬浮平台盘旋了几圈就扑下来,它们猛烈地扫射,四处散布着死亡和毁灭。地球人拼死作战,他们统计着每一个战果,但由于在数量上处于劣势,胜负的天平还是偏向敌人的一方。所有的志愿者和最后的物资储备都已投入了战斗。丧钟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敲响。
  三重生化机器人也撞上了南墙,它们的损失同样惨重。对于洛波特统治者来说,机甲奴隶最终是否会被消灭得一个不剩并不算什么问题,现在惟一重要的就是史前文化矩阵。事到如今,交战双方谁都无法停手投降,或是要求对方屈服。

  在南十字军司令部的高层办公室里,伦纳德最高指挥官正俯视着纪念城这个巨大的坟场。
  赛伍德上校再次恳求:“长官,防御部队寡不敌众,纪念城在劫难逃!除了暂避一下,我们别无选择!”
  其实赛伍德很清楚,这时,另一支攻击艇舰队正从北方朝市区飞来,现在撤离可能都已经太晚了。由于某种原因,敌人似乎并不知道这座细长的白色高塔正是地球军事力量的指挥中枢。然而随着大量的通讯信号直接在这里交汇,而且明显有一批残余部队在保卫大楼,因此,即便是外星人,也该知道这是个很有价值的目标。
  赛伍德坐立不安地想要逃跑。现在任何一点鲁莽之举都有可能葬送大好前程,但所有的危险评估计算机得出的结论都认为,留在司令部无异于自杀。赛伍德对死后追授的勋章并不感兴趣,无论它的级别有多高。
  但绝纳德似乎不这么看,他稳如泰山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石像。他背对着那名参谋军官,望着被焚毁的城市。

  甚至连赛伍德都在恳求伦纳德看看当前的局面,这座白色的塔形建筑已经处于外星人的视野范围之内。细长的、闪着微光的柱子,中世纪风格的墙体——司令部的建筑结构是个非常容易锁定的目标。几乎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定位计算机就可以把它锁定了。

  “你要走就走吧,”伦纳德粗暴地说,“我要待在这里直到战斗结束。”
  这并不是勇敢或是忠诚的表现,他知道自己铸成了大错,竟然派出主力部队向外星人昀诱饵发动了进攻。除了想抓住复仇的机会外,他自认为崇高的仇恨感,以及在对抗天顶星人的战斗中受到的严重创伤引发的对外星人的嫌恶,都使他对一切变得盲目。
  十八年前,多尔扎发起的大屠杀式的攻击对他所造成的伤害对他的肉体、他的精神和他的意识的伤害,是无法治愈的。在他看来,这要比周围那些人的生命更为重要。
  当时洛波特统治者刚刚出现,但就在伦纳德不顾爱默森的意见,践踏了静观其变的政策之后,整个局势就每况愈下。伦纳德始终承认爱默森在战略和战术上的造诣比他人更胜一筹,甚至在团结部下尽忠尽责方面也是个出类拔萃的将军。可是——该死的!这个人从未真正评价过那些外星人的威胁,所有的外星人!
  赛伍德看见继续争辩下去也没有用处,就退出了门外。他给自己安上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执行伦纳德的最后一道解散命令,但事实上,他弃守了那个在劫难逃的岗位。
  南十字军已经完了。
  伦纳德把他放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与其苟且偷生,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就是那个让地球沦陷于外星人之下的卑劣的人,倒不如死了的好。
  伦纳德并没有等多久,敌舰第一次齐射开始的时候,赛伍德还站在门口,巨大的冲击照亮了天空,震撼了大地,傲然耸立的南十字军白塔被熏黑了,混凝土碎成了粉末,外围的合金结构也开始熔化。在弹着点的中心,所有的东西都被彻底毁灭。对伦纳德来说,持续十八年之久的内心痛楚得到了终结;而对整个人类来说,他的死来得太晚了。

  第十五小队找到了更多的克隆人难民,他们有数百人,最后连安吉洛·但丁都开始祈祷能有一位更为称职的人——比方说某个可以把红海劈开的圣人①来组织这场大规模的逃亡行动。
  【① 源自《圣经》中摩西带领以色列人逃离埃及,用手杖将红海劈开露出一条通道的故事。】
  但这并不现实。就算让萨特瑞中尉带队执行这样的任务,也不如他干得利索。安吉洛始终认为他只是个等待领取养老金的大块头职业中士,可他恰好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情形之下赶上了错误的事件。真是背运,闷头干活吧,ATAC士兵!
  回头去取反重力悬浮战车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第十五小队只能向前,而且越快越好,他们相信能够遇上好运气。
  “这个舱口通往攻击艇停放区。”一个指路的克隆人说道,他正蹲伏在长方形金属路面下的梯道上,“我想那就是你们要找的路。”
  但丁在他身边坐下,审视着那个舱口。原本要被洛波特统治者大规模灭绝的克隆人十分害怕,他们散布在他身后的梯道和吊桥般的窄路上,嘴里还不住地喃喃低语。诺娃和第十五小队的其他成员分散在人群的各个地方,他们竭尽全力让人群保持镇静,防止出观恐慌。
  竟然遇上一群这样的人,但丁对自己叹了口气。要说这里是地狱倒没有人会反对:这正是ATAC部队的士兵对他们的看法,而第十伍小队的工作就是不让无辜的人民遭受屠杀。
  安吉洛笨拙地和克隆人换了个位置,让自己凑到舱口位置向上张望。在他视力所及的范围内,这个地方显得很空旷,只停靠着三到四架扫帚形的攻击艇。舱门就位于通往机库甲板的入口处,只要向下走过一小段就能够到达。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几艘飞船竟然没有被委派出去执行战斗任务,但他可没有时间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提出质疑。他并不知道这些战舰是从遗弃的几艘母舰当中运载过来的,由于战舰和机甲的数量太多,洛波特统治者根本没有足够的机能正常的克隆人来驾驶它们。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可是我们离开此地的惟一机会。
  然而,他并没有在附近看见希恩·菲利普斯的踪影。也许这个机库并不是刚才的那个。可不管怎么说,现在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
  安吉洛以射击姿态跪在舱门的入口等待狙击手向他射击,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转过身朝向那个抬着头焦急张望的克隆人。
  “现在把他们全都带到这儿来,立刻登船。告诉他们动作要快,而且耍保持安静。”
  他的话被传了过去。第一批难民从舱口涌出来朝安吉洛的方向前进,他们走进过道,聚集起来,准备奔向那几艘飞船。

  他不时朝这里看看往那里瞧瞧,同时还移动着枪口的位置,他知道,一支伏兵就可能把他们全部终结。多几分谨慎将会挽救整队人马,起码可以节约一笔抚恤金,真是该死!
  他用一只手推着那些人,帮他们通过舱门,同时还得负责各个方向的警戒,这时援军上来了。是路易·尼科尔斯,他仍然像往常一样戴着暗色的护目镜。路易蹲在舱门口的另一个方向,他摆出准备射击的姿势,鲍伊则封住了他们后面的下端出口,火力范围覆盖了另一片区域,缪西卡和她的缪新姐妹们聚在他的身后。安吉洛觉得踏实多了。
  克隆人继续涌进来,挤满了一大一小两个甲板舱门之间的区域,穿过那个地方就是攻击艇。诺娃·萨特瑞也钻了出来,抱着婴儿的手里还握着枪,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扶着梯子的栏杆。丹尼斯正站在她身后,他也带着一支短柄武器。
  几百个人跑了起来。安吉洛汗流浃背,他并不是为这一时刻担心,因为他完全可以踢开紧闭的舱门再用几发子弹把它封死,离开这艘母舰;他担忧的是把问题移交给高层的那一刻。不管是谁,只要处在生死关头,总会有几分利己主义的想法。
  正在想事的当儿,他听见走道尽头舱门的方向传来外星人小型武器发射的声音。
  惊恐万状的人群相互挤压,他们并没有为他留下多少腾挪潜行的空间,但安吉洛还是从中穿了过去,他高举着自己的武器,希望它不会在人群中被挤掉。他艰难地分开人堆来到人群的前方,发现路易和其他人也努力跟在后头,但他们的块头和力气显然比不上他。
  三个克隆人难民——两男一女倒在了甲板上,他们死了。
  在走道的尽头有几个巨型的容器和货箱,舱门边上还有一些横档。现在,克隆人士兵正依托着那些掩护物把光线投射过来。
  “站在原地不许动!”一个克隆人的声音,那是洛波特统治者仆从的单声道嗓音。
  安吉洛听到有人在他旁边说话,“嗯?”他意识到是路易·尼科尔斯,就像在训练中一样,他移动步枪的准星,掩护好左边位置,把右边让给了安吉洛。
  “不许动,否则你们就会被打死。”光照更强烈了。三人一组的克隆人从堆成农舍形状的货箱后头步调整齐地走了出来,当他们转到右边盯住那群逃亡者时,安吉洛甚至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也许三个人都有份儿。“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回去,否则格杀勿论。”
  “卡诺。”鲍伊听见缪西卡喊道,艾莉歌拉也说,“我们被困住了。”
  缪斯们看着她们钦定的伴侣:卡诺、达西斯和索寇,他们的长相十分相似,就差没有成为同一个人了。
  缪西卡说:“卡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们都有生存的权利!”
  达西斯驳斥道:“背叛了三位一体,你还敢谈什么权利?你们这些社会和生活方式的叛徒!所有的人都立刻回到指定的地方去,否则就地枪决!”
  听到这句话,那群人同时发出一阵呻吟,但他们并没有退却。他们都是明白事理的生灵——至少,他们看得出回头依然也是死路一条。
  ATAC小队的士兵和诺娃不禁为眼前残酷的事实所动容,但他们还是肩并肩地站立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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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阿尔法!战术!机甲!队!
  你从此无法把家还!
  贪图安逸和财富,
  还是做回老百姓。

  ——ATAC部队的行军口号

  “谁都不会离开。”诺娃缓慢而又谨慎地宣布。鲍伊意识到,不同的开场会引发不同的结果。
  诺娃拍了拍裹着克隆人婴儿的包裹。她已经把武器塞回皮套,掉头离开了克隆人的视野,但只要局势需要,她时刻准备把它抽出来。丹尼斯也陪在她的身边。
  她吸引了卫兵们的注意力。她注意到路易·尼科尔斯把手里的一枚休克手雷藏在身后,他做了个预投的动作,一边留意着卡诺和其他人的位置,准备把它丢出去。诺娃赶忙做好卧倒和寻找隐蔽的准备,同时还得考虑如何在危急时刻尽量不让婴儿受到伤害。“他们不是你们的奴隶!”缪西卡喊道,“他们都是独立的人,他们已经选择了自由,脱离了你们的社会。现在,给我走开!”
  “那么你就得死,就是你毁了我们的生活!”说着,卡诺端起他的武器,索寇和达西斯也同时开了火。就在这时,为安吉洛引路的年轻人冲到了缪西卡的前头,最先射出的五发子弹全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ATAC小队的队员们叉开双腿向他们还击,前后相差还不到一秒,近距离平射就开始了——只有路易没有开火,他把休克手雷朝卫兵的方向滚过去,一边高喊:“往后退!”
  站在第一排的克隆人难民像被收割的稻子一般纷纷倒地,但ATAC小队的火力也同时打中了敌人卫兵的队列,使得这些卫兵乱了阵脚:敌人的枪弹在士兵们的护甲上反弹起来,战车手们射出压制火力让敌人的卫兵根本抬不起头。休克手雷的爆炸仿佛把敌人卫兵的姿势定了格,尽管它只延续了不到一秒钟。爆炸使他们飞上半空,这时,难民和人类纷纷寻找隐蔽,而敌人的伏兵却挣扎着要重新发起攻势。
  缪西卡蹲在建筑框架的后头,把为安吉洛做向导并为她挡下几发子弹的年轻人抱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你是我们大家的希望。”他的眼睛向上一翻,眼眶里只剩下眼白,断了气。
  她轻轻地把他的头放下来,然后站起身走回过道。她站在纷飞的战火中间,各种射束、枪弹和光束流前后交织。“卡诺!马上停火!”
  鲍伊要拦住她,但没有够着,只得尖叫着要她躲起来。
  卡诺蹲伏在掩体后头,他一边开枪,一边吼道:“缪西卡,微缩人把你蛊惑住了!”
  “一派胡言!是我自己选择了新的生活方式——啊!”
  击中手臂的射束是来自敌人还是朋友,已经无从分辨,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把话说完:“事实上……我们都是自由人,我们都有着追求自由的决心。你心里应该清楚!”
  “你撒谎!”他尖声叫喊,“你已经中了邪!”
  “想出什么好主意了吗?”路易问安吉洛,此刻他们正蹲在一堆巨大的货箱后头。
  “给他们送上鲜花和糖果,说我们再也不敢了,”安吉洛说着,又打出一发子弹,“或许,可以祈祷奇迹出现——”
  这完全是战争中的又一起巧合:就在他说话的当儿,舱壁就像受到老式的啤酒开罐器的冲击,从内朝外掀了开来,但不同的是,这个开罐器其实是铁甲金刚的僵硬手指。
  铁甲金刚顺着异频雷达收发机的信号赶来了,它像撕破包装纸一样掀开舱壁,站在缺口当中。烟雾在它周围环绕,克隆人卫兵争先恐后地往后退缩,把进攻的事全都给忘了。
  一个神祗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把我留在集结地?“
  “我想过要告诉你来着,菲利普斯,”但丁承认道,“我遇上麻烦了,”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他完全可以用威力强大的机甲手待武器把敌人全部消灭,但希恩却选择了对他们进行责罚。他看够了战争,看够了屠杀,更为重要的是,他觉得多杀几个敌人并不会对整个结局产生多少影响。他不具备特殊的感知力或是史前文化能量,他有的只是人类对战争结局的直觉,这种直觉的本质就是:除了多杀死几个克隆人之外,他什么也办不到。
  巨大的铁甲金刚把一群卫兵扫到墙壁上,大多数人都摔倒在地,他们丢掉武器夺路而逃。三位一体的守护小组也在倒地的敌群当中。
  安吉洛带着难民从另一条路跑向攻击艇。但卡诺跟踪而至,他看见了奥克塔维亚,她曾经在很久以前由洛波特统治者做主许配给了索寇。她的模样像极了缪西卡。
  卡诺爬了起来,他摸出随身武器,在她奔跑的时候开始射击。她尖叫一声倒在地上,鲍伊和缪西卡急忙回过头救她。
  希恩掉转铁甲金刚,抬头起了巨大的铁脚。正当鲍伊和缪西卡把奥克塔维亚拖到隐蔽处的时候,卡诺惨叫了一声。这个克隆人看到的最后一个物体就是铁甲金刚的脚底——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第十五小队所属的坏消息号反重力悬浮战车的大脚丫。
  鲍伊跪在合金容器构成的隐蔽物后头,这时,缪西卡正设法缓解姐姐的痛苦。
  奥克塔维亚的手轻抚着她的面颊,“没事的,缪西卡——我知道,我的灵魂和歌声永远会和你在一起!”
  “我们仍然……众心归一。”缪西卡抽泣着。
  “是的,我知道。现在你身负重任,而且这是个非同小可的责任!不过,在空间和时间的尽头——我们还是三位一体……永远……”
  她死了。鲍伊拽着缪西卡的胳膊把她拉开,否则,在希恩的铁甲金刚让敌人看清局势并将他们赶跑之前,卫兵的反击很可能会令缪西卡受伤。
  敌人的反击被打退了。对拥有和旧时代的装甲部队同等火力的机甲来说,这费不了多大力气。希恩的坏消息号在舱壁上打出了一条通道,为散布在攻击艇机库甲板的难民们扫清了道路。“到那儿去,没问题的,所有的人都上运输船!”

  正如计划所拟定的那样,战斗在行星表面展开,而残存下来的母舰则作为他们的诱饵,这样,地球的大多数部队又被它们从旗舰上引开。剩下的那些母舰已经不重要了,洛波特统治者最后一艘具有正常机能的母舰绕了过来,开始执行整个计划的最后一个步骤。
  三节如同巨型蠕虫的金属附属物从旗舰的下部延伸出来,并且交汇在一起,它们的合体投射出日珥那么耀眼的亮光。随着光束的喷涌而出,“之”字形闪电击穿了下面的第一个土丘,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在洛波特统治者的飞船里,天然的动力在引擎中开始发动。扭曲和禁锢的史前文化鬼魂无法忍受这种天然的能量,济波特统治者终于看见——他们的目标位于何方。

  三个鬼魂抬头仰望,它们的时间似乎变快了,谁也无法阻挡这一股由母舰汇集而来的强大威力。
  在洛波特统治者的强力接触下。掩埋着SDF-1号的土丘剧烈地颤抖,接着被劈成了两半。随着生命之花的飘动翻涌,它的孢子也向上运动。岩石相互碰撞。山体的土石开始出现滑坡。土丘自身被外星人可怕的武器一分为二并且越隔越开。随着缺口的扩大,树木、浮石和尘土从土丘平坦的顶部像雨点一样落在下面的飞船残骸上。在史前文化矩阵所在的开口相对较小的地方也出现了一道裂缝,露出了整艘SDF-1号的残骸,
  史前文化的守护幽灵释放出它们封存已久的孢子,这些孢子顺着阳光和地球的风力向上飘散。
  洛波特统治者满意地看着这一行动的结果。他们看见土丘被劈开,就赶忙命令这艘巨型飞船加速向它驶去。他们要取出里面的史前文化矩阵。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把它回收,并且利用它提供充分的史前文化能量,重建他们的星际帝国。
  他们不再使用漂浮着的史前文化罩,为了完成这个至关重要的任务(夺取史前文化矩阵),史前史化罩必须和飞船本身相融合。没有了它,他们只能站在接近底层甲板的一个圆形反重力平台上。少了博卡兹,这里反倒没有以前那么拥挤了。赛赞又一次拿起装着最后的史前史化物质的小罐。等待释放它全部能量的时机。
  “用不了多久,就连因维德人也不敢与我们对抗了。”赛赞宣祢。他向科研三位一体下达了另一道命令。三位一体的成员就站在附近,这些人聚集在大厅中央一台大型的控制模块周围,监控着整个计划的实施。
  突然,他们身后的舱门打开了,赛赞和达哥急忙转过身。佐尔·普利姆走了进来。安置在门口的克隆人警卫被反手捆绑起来,佐尔一手推着警卫,一手高举着步枪瞄准了他们,黛娜也跟了进来,平端着她的卡宾枪。
  “洛波特统治者,你们听清楚:报应的时刻到了。现在偿还你们所犯下的一切罪恶吧!”佐尔·普利姆的声音犹如炸雷。
  赛赞几乎流露出了悲哀的表情,“难道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吗,佐尔?现在已经太晚了。”他指了指大屏幕,上面显示出分开的土丘和战火中的纪念城。“很快,我们就能重新拥有史前文化矩阵,你无法阻止我们。”
  黛娜怒吼道:“我们绝不会让你们这帮毒蛇得到史前文化矩阵。它的威力太大了!”
  洛波特统治者们都为佐尔和这个女人如何能够逃脱困境感到困惑,也许那是因为他们三位一体的模式已被打破,达哥和赛赞断定。
  黛娜举起卡宾枪瞄准克隆人科学家,打开了保险,“关掉这些机器。”
  多瓦克——科技三位一体的头头拒绝了这一要求,“不可能!现在它们已经无法关闭了,最后的指令已经下达!”
  黛娜决定想办法关掉它,比方说,在控制台合适的地方开几枪——也许还应该打中几个克隆人,如果他们依然执迷不悟的话。但这时,佐尔把她推到了一边,能量弹正射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甲板上溅出熔化的金属液滴和火星。
  洛波特统治者的反重力平台正在上升,位于它下部的能量喷口正狂暴地向闯入者射出一束枪弹。佐尔抛开卫兵纵身一扑寻找掩护,这个克隆人被掷在舱壁上撞晕了,然后滚落下来。佐尔向他们还击。达哥捂着肚子跌落下来,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使他歇斯底里地哀号不已。
  黛娜也在射击,但她向武器喷口和平台底部的射击却没有取得多少效果。接着,她击中了一个号角形的突出物,平台晃动起来,它冒着烟,在巨大的放电过程中炸开,坠落到地面上。
  平台径直向他们砸下来,黛娜和佐尔分别向相反的方向跳开。赛赞仍然抓着那个小罐子,在平台坠往克隆人科学家和他们的控制模块前,他在最后一刻稳住平台,跳离了险地。飞行平台朝着他们和控制台砸下来,摔成碎片,强烈的能量从中释放出来,他们惊叫着,被这可怕的场景吓呆了。
  佐尔和黛娜刚站起来,握着史前史化物质的赛赞已经溜进了另一扇舱门。佐尔高声叫喊:“洛波特统治者,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但三曲臂舱门在赛赞的身后关上了。
  正当他们追赶的时候,黛娜听见监控系统发出尖利的警报。一个模拟嗓音在哀号,“警报!警报!导航系统失效!动力系统损坏!坠毁警报!碰撞将在3.55单位发生!”
  黛娜看了看显示地图,她看见碰撞地点的投射区像是纪念城。她并不知道那座城市已经在三重生化机器人的进攻下化为了废墟。
  “我们必须阻止它,否则它会把城市里所有的人都杀死的!佐尔,飞船里一定有人工控制系统!”
  他缓缓摇了摇头,“我们必须先抓住赛赞,让他解除系统的闭锁。”

  他向舱门跑去,黛娜跟在他的后面,“那么我们就得活捉这最后一个!”
  赛赞害怕得要死,这些年来他从来跑得这么快过。惊骇给予他的力量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想像,由于长时间缺乏运动,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体会到野蛮和令人困惑的原始感觉。
  但他却是处于巅峰状态的年轻人的猎物。他们很快就在舰桥不远处的弹射舱甲板通道里追上了他。佐尔看见赛赞就在前头,他停下脚步举枪瞄准,“站住,我命令你!”
  “佐尔,别这样!”可不等黛娜压低他的枪管,佐尔就开了火。长袍一卷,赛赞摔倒在地,巧的是那个小罐仍然完好无损。
  佐尔走上前去看了看这个老人。死亡从洛波特统治者的面容中带走了始终不变的怒气。他的头枕在象征着生命之花的衣领上,现在的他身体脆弱、满面疲倦,身上还带着个冒着姻的弹孔,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活那么长时间并且侬靠史前文化兴旺发达,却丝毫不了解史前文化的塑造力——预见不到这一天的来临呢?
  “现在全都结束了,”佐尔说殖,这句话与其说是讲给黛娜的,倒不如说是讲给他自己的。
  “‘全都结束’,你这是什么意思?”黛娜吼道,“这艘飞船将要毁掉整座城市!”
  “洛波特统治者滥用史前文化,他们遭到了应有的报应。”他告诉她。同时把两只手分别放在她穿着护甲的肩膀上。“而我就是实施惩戒的手段,这是塑造力注定的结局。”
  “可我的同胞怎么办?为了他们没有做过的事情惩罚他们,这不公平——嗯……”
  他把身体向前靠,把自己的嘴唇贴了过去。他们四唇相接,这个吻持续了好几秒,也许是几个世纪。当他们略微分开一些的时候,他温柔地对她笑了,她惊讶地从他眼中看见:他——他是爱我的!
  佐尔伸手搂住她的背,把她从甲板上抱了起来。“别为你的同胞担心,黛娜。我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她觉得很放松,她要让他把自己带到他想去的地方,她觉得全身柔弱无力,对他充满了信任,可是她体内又有某种内在的独立性使她开始抗拒。突然,她意识到他正把自己放置在弹射舱的茧形坐垫上。
  “再见,黛娜。”
  起先,她还以为他会跟着她一起进来——他们可以脱去战袍,永远不再穿它。但她的自律感起了作用,脱去护甲之前,她要确保万无一失,尽管这个诱惑实在吸引人。
  然而,他却退了出来。她大吃一惊,以至于这个小小的超强合金球体关闭并且封死的时候,她还傻呆呆地坐着。突然,她只能通过观测口看着他了。他的笑容充满了渴望,他对这个机械的闭锁装置作了些调整,它发出响亮的“克啷”声。他又一次对她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柔情和悲哀。
  “佐尔!”她敲击着观测口,试着打开闭锁控制器,但这都是徒劳。他从视野中消失了,她仍然挣扎着想从里面出来,她哭着喊叫着他的名字,这时,逃生舱在传送伺服系统的作用下猛一倾斜,准备开始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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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他们给你衣服穿,他们免费提供枪械、训练和住宿,但请你告诉我:除了在战场上拼杀,你们还能做些什么?

  ——鲍伊·格兰特,《行伍中的紧张情绪》

  “中士,我们发现有个类似逃生舱的东西从母舰中弹射出去。”攻击艇控制台前的路易·尼科尔斯汇报,他就坐在安吉洛的旁边。
  在他们身后,吓坏了的克隆人难民紧紧挤在一起,但由于习惯了洛波特统治者纪律严明的生活,他们倒显得十分顺从和安静。控制台前面的安吉洛满身是汗,他吼道:“那又怎样?也许是有人要逃跑,仅此而已。那肯定不属于我们的攻击部队,也不是一个生化机器人。”
  这倒不假,母舰内应该没剩下什么战斗舰只了,否则,它们一定会被派往地球以助洛波特统治者一臂之力。不知为什么,依据传输信号对逃亡者实施监控的生化机器人驾驶员,以及洛波特统治者的战斗机突然间几乎全都瘫痪了。敌人的作战能力和斗志似乎一下子消失殆尽,而来自地球的下等人的防御部队却在所有的地方发起了反击,外星人部队全面溃败。
  安吉洛想起了什么,“切换到军事频道,和部队负责人取得联系,”他告诉路易,“告诉他们,我们正满载着难民返航,叫他们别开火。告诉他们……告诉他们这些人不是敌人。”
  路易给了他一个怪笑“听到了,听到了,安吉。”
  他感觉到鲍伊正站在身后轻轩拍打着他的背部,他也能觉出缪西卡在轻触着他的肩膀。于是,安吉洛不轻不重地用军队里的通行的脏话骂了几句,告诉他们飞船已经偏离了航向。他本来就不是个飞行员,要知道,甚至对训练有素的克隆人飞行员来说,要稳住外星人的飞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有人保持安静,让我安心驾驶。”安吉洛·但丁·吼道。

  在母舰耻内部,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踏着沉重的脚步返回指挥中心,它的金属巨拳里握着那枝铁饼状的手枪。在飞船的下部,那几个土丘已经清晰可见了。
  哪怕经过一百次重生,穿过一百万光年的旅途,我也无法消除自己亲手造成的损害。可是,我要尽我的力量弥补这一切……
  绝不能让因维德人得到地球。

  在他的下方,生前文化幽灵感觉到佐尔·普利姆的接近,这些都是塑造力的安排,正是它让佐尔本体产生了幻象,并在很久以前的遥远的地方设定了洛波特战争.
  幽灵们聚集起它们剩余力量以完成最后的使命。史前文化矩阵彩虹一般的光环更加黯淡了,但依然熠熠生辉,仍然演奏着那让人难以忘怀的乐曲。随着幽灵的轻触,史前文化矩阵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黛娜试着用逃生舱内的小型通讯设备和佐尔取得联系,但没有回应。她朝明亮的阳光眨眨眼,这时,舱门打开了,地球芬芳的空气涌了进来。
  逃生舱是在一片平原上的小山丘着陆的,它正于SDF-1号坟茔的视界内,她早已从逃生舱内部简化的监控设备得知,母舰也跟随着她穿过了大气层,向那几个土丘栽下来。
  黛娜钻出逃生舱,看见洛波特统治者最后一艘五英里长的星际飞船在SDF-1号最后的柄息地上空盘旋。
  “佐尔,别……求求你!”

  没有别的办法了。
  佐尔的红色生化机器人举起了铁饼状的手枪,让母舰直接在土丘上撞毁就能确保生命之花和孢子彻底湮灭,并且使人类逃过因维德人入侵的屠杀和毁灭。
  有些孢子已经飘离了土丘,尽管仪器无法清楚地对初次发生的此类事件作出解释,但在那里已经出现了空前的史前文化失常状况。现在没有时间分析原因了,而且这也无关紧要,爆炸已经足以把它们全部化为灰烬。
  就是现在!
  红色生化机器人的手枪向仔细选择的目标开火,找到佐尔本体构建的系统当中的薄弱环节,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了。片刻之后,整艘飞船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船壳被掀开了。最终大爆发的能量开始聚集。
  他知道自己将会被最后的悲哀所吞没,他将看到受害者的鬼魂以及他一手造成的苦难的阴影。出乎他意料的是,佐尔·普利姆想到的最后的事情却使这最后一具躯体和佐尔的其他肉身区分开来,使他得到了解脱。
  黛娜,我爱你!

  黛娜冲着爆炸的飞船纵声尖叫,直到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知道这已经无可挽回了。“停下!佐尔,还有别的办法——”她躲在着地的装甲逃生舱后头哭泣着,把脸埋进了臂弯。

  土丘内部的幽灵聚集了它们剩余的所有能量,其中还包含了母舰爆炸的威力。
  佐尔计算得一点也不差,所有的事情他全都想到了。自毁将会摧毁土丘并扫平盛开的生命之花,以及飘散的孢子。
  但洛波特战争的塑造力是很久以前就设定好了的,地球从自我毁灭的全球内战中被解救出来,与此同时,它成为了一个焦点,弥天大错开始得到纠正。尽管拨乱反正的时机尚未来临,但它的舞台却已经设定。
  于是,幽灵们尽力减弱星际飞船爆炸的威力。史前文化矩阵亮得如同一预新星,它弹出单调刺耳的音符,释放着所有的能量。鬼魂们利用它压制住那股激烈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并且取得了成功。然而,母舰还是炸成了碎片,纷纷坠落。
  这时,佐尔·普利姆上升到了更高层次的存在形态,自从犯下第一个可怕的罪行开始,他就陷入罪恶和愧疚的循环,现在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即便是飞船的小块碎片也异常庞大,而且它们还附带着爆炸引发的部分威力。住宅群、装甲和各种结构物坠落在平原和土丘上,扬起一大片烟尘,把土丘砸出更深的窟窿。爆炸力把不断上升的孢子送得更高、更远,它们乘着风飘向了全世界。在士丘深处最后一具史前文化矩阵所在的园圃当中,爆炸释放了成百上千倍的孢子,把飘荡的花瓣甚至整栋植物送上了半空。
  史前文化物质爆炸引发的风和普通的空气流动并不相同,它就像怀着某种目的把孢子插播往四方,把它们送往上层气流,把它们带得更远,撒到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幽灵们看着它们所完成的工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塑造力已经把地球变成了它们的家园。它们从SDF-1、SDF-2号残骸和凯龙坠毁的战斗巡洋舰中获取能量并通过史前文化获得了某种形式的生命。
  然而,现在它们在塑造力中扮演的角色已经结束,史前文化矩阵也随着最后能量的全部耗尽,永远消失了。它们确信周围残存的史前文化全都转化到了生命之花当中之后,便重新归于虚无。

  黛娜望着飘荡着的粉红色花瓣和涡流般的孢子,因维德人就要来了!父母的警告是对的,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个种族,甚至连洛波特统治者都惧怕他们三分。
  三个影子影影绰绰地从土丘中升起,随着阴影的扩大,它变得越来越纤细。由于受到史前文化矩阵的照射以及洛波特统治者最后的罐装史前文化物质的影响,黛娜的感知力得到了扩展,她知道这几个鬼魂并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她全神贯注地想着自己的家人,想着洛波特统治者和佐尔所说的话,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听见身后夹杂在低吟的风声当中潜行的脚步声。子弹打中了她头盖骨的下部,她的护甲并未对这个地方提供防护。她栽倒下来。
  “你看见他们了!”一个怪异的声音说道。这是人的嗓音,但其中又带着些洛波特统治者墓地一般阴冷无情的口吻,“不用借助仪器或是传感器,你就能看见土丘的守护者!”
  她侧身躺在地上,只觉得头昏眼花,尽管意识清醒,却动弹不得。她知道自己被某种麻醉弹击中了。过了一会儿,两个非同寻常的人走进了她的视野。
  她认出了其中一个,这一眼几乎令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詹德——朗博士的继承人。他穿着天使一般泛着微光的长袍,亮闪闪的金属质地,裁剪成洛波特统治者那样的僧侣风格,他的衣领形状就跟生命之花一样。这无异于告诉黛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正处于危险之中。
  詹德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他把她当做了通往神圣能量的通行证。
  和詹德在一起的是个矮胖身材、面色茫然的小个子男人,直到詹德转过身开口说话,她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和历史书籍上的照片竟然有那么大的差异。
  “罗素!把设备拿出来。”
  科学家淡然地将麻醉枪扔到了一边。
  罗素急忙跑开了。黛娜知道附近没有飞机或是在地面行驶的车辆,她没有见到任何物件。难道他们就一直待在这里等待吗?她无法想像詹德怎么能预知她会在这里出现,也许他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她。
  罗素带着几件设备回来了,它们和地球的洛波特技术产物以及洛波特统治者制造的物件截然不同。它看起来就像水晶的光轮和彩虹涡流,而且如史前文化矩阵一样发出微弱的嗡嗡声。
  詹德笑了,“我敢打赌,它甚至比你在外星人母舰上看到的还要紧凑得多。和它相比,那些乜不过是粗糙的玩具罢了。”
  他用她无法领会的方式将这些物件装配起来。“我有足够的时间研究史前文化矩阵,你知道,足足等了那么多年!”这个设备似乎在变形折叠,它的光环具有一种不规则的外形。
  詹德笑着说:“洛波特统治者和人类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史前文化矩阵相互毁灭了对方!而真正的症结就是你,黛娜——还有你的宿命,它将要把你的能量引渡到我身上!”
  他伸出手,将某个由纯色光线组成的节点触在她的额头上。它附着在额头上,尽管全身麻痹,她仍然觉得彻骨的寒冷。
  “你的能量还会增长。它将会超越史前文化!它将会无可匹敌!不过,”他的腔调变得既平淡又冷酷,“一旦把它从你的体内取走,它就将属于我,任我随意驱策。”
  他看了看四周,“史前史化单元在那儿?”
  罗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詹德一挥手就把他打了个仰面朝天。罗素爬动几步,像一只挨了打的猎犬赶忙跑开了,回来的时候,他带着一支约有一英尺长的棱镜,这是一支细长而又散发着炽热光芒的棱镜。
  黛娜竭力和那股麻痹感对抗,但她无法摆脱或是战胜它。詹德早已谋划得滴水不漏。他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所有的力量都将归他所有。他拿起你支史前文化单元准备把黛娜的天赋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她却在这一刻想到:她看到的幻象,那只凤凰,究竟又是什么呢?
  她知道,这一辈子就算完了,詹德要把她体内至关重要的基本物质取走,没有了它,她就会像干瘪的果实那样死去。
  他把棱镜和剩余的奇怪部件组合起来。“在同一个地方集中了那么多的史前文化能量,”他笑了,“甚至对我来说,那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搜集到,真是有趣的军事供给。我正需要这般能量把你的力量转移到我身上。”
  那个仪器发出的光芒更加耀眼了,罗素跪倒在地上,蹲伏着把脸藏进沙子里。
  詹德怪异的嗓音流露出激动的情绪,“首先,把史前文化能量充实到我的身上。然后才轮到黛娜·斯特林!”
  那道光已经亮得让人难以忍受了。
  詹德似乎在膨胀和成长。如果詹德成为神一般的人物,整个宇宙将会遭到什么样的结局?黛娜开始害怕起来。
  这时,她听到一声吠叫。
  波利!由于全身麻痹,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传粉兽晃晃悠悠地跑了过来,它坐在地上,脑袋歪在一侧,伸出舌头打量着詹德。它差点无法成为注册的外星生物,因为它有一些可怕的毛病。
  他的放大形态正在震颤。很快,他就扭曲、震动起来,他的设备像地震中的灯塔一样摇晃。罗素平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不住地哀号。
  黛娜感觉到最后一个幽灵消失不见了。随着他们的消失,最后一具史前文化矩阵——连同那个地区的史前文化储备也被转移了。
  詹德嗥叫的嗓音充满了痛苦和恐惧,这种可怖的声音使她想起过去的日子。亮光把他吞没了,传粉兽仍然坐在那里观看。矩阵内的史前文化变成了生命之花……
  也许是巨量史前文解释放的缘故。无论如何,黛娜觉得整个世界离她而去,她又一次看见了过去的幻象,那只凤凰。而且,这次她也看见了佐尔。在恍惚中,她知道了洛波特战争爆发的原因,以发最终的结局——就是那一只凤凰。
  随着那道炫目的亮光渐渐淡去,黛娜发现自己可以略微动弹了。看来不是詹德用的麻醉药剂量不够,就是她体内的能量增长所致。黛娜、波利和哀鸣的罗素都盯着詹德所处的位置。关注着到底出现了什么。
  在某种程度上,他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从来不曾有过这么大的一朵生命之花可以与之媲美,它不但空前,而且绝后。它扎根在沙土当中伸展着它的花瓣,那是一株漂亮的珊瑚色三重花朵。至于詹德,目着仍然没有一点迹象,也许她在中央盛外的花朵的细节和形状上看见了他的脸。但那也可能只是她的想像。
  而他那件奇妙的设备则消失得踪影全无。
  她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滋长,但它全都集中在摇动的双膝上。她听她一声哭喊,忙抬头一看,只见罗素高声尖啸着,像一只发疯的猿猴冲下了山丘。他径直冲向那片废墟,她没有阻拦。
  黛娜抬起一只脚,直到自己单膝跪起,孢子往她周围飘荡,一种奇怪的想法冒了出来,也许詹德的命运只是史前文化当中的某一堂课,那是一种惩成,用以平衡她所得到的力量。
  她发现自己哼起了歌,接着她才发现那是一支十六世纪的圣歌。姚的父亲十分喜爱这支歌曲,她的天顶星母亲也认为它包含着诸多睿智的成份。这件事是罗尔夫·爱默森把这首歌教给鲍伊和黛娜的时候告诉她的。当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她又把这首歌教给了康达、布朗和利克,他们都坚待认为,它的歌词和曲调再恰当不过地展示了宇宙的真理:

  和蔼地带着我,光明,
  在黑暗的环绕当中
  带着你和我前进。
  夜很黑,我远离家园,
  带着你和我前进,
  使你跟上我的脚步,
  不用叫我看那远方的情景,
  这一步对我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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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现在,我们的奴仆洛波特统治者已相继死亡
  现在,我们所有的史前文化能量也即将耗尽
  现在,塑造力调转了矛头,我们在因维德人和人类面前屈服
  我们的冷光遗失在宇宙之间
  最终我们看见
  留在后面的人无畏地面对黑暗
  而我们自身也明白
  这正是哭泣的缘由

  ——摘自洛波特长老的死亡之歌

  黛娜伸出手搂住波利,疲倦地回到了逃生舱。罗素朝着废墟跑去,转眼已经到了一英里开外,几乎连跌跌撞撞疯狂奔跑的影子都看不见了。传粉兽舔了舔她的脸颊。
  引肇尖利的哀鸣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头,看见一艘攻击艇正朝她飞来,它的飞行姿态很不稳定,看起来就像要一头栽到地面上似的。
  她躺倒下来,等待发生最糟糕的事情,但那艘飞船却调整了姿态,一路颠簸着在她身边停住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但现在她已经无处可逃,再加上她身心俱疲,丝毫觉不出害怕——也许,她想,那些事情再也弄不明白了。
  攻击艇的舱门一开,出来的却不是三重生化机器人的先头攻击部队,她的第十五小队从里面钻了了出来,此外还有诺娃、缪西卡和一大群克隆人。
  “该死的,菲利普斯!”安吉洛·但丁十分激动,“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驾驶外星飞船来个更漂亮的着陆!现在我们活着从里面出来了,不是吗?”
  “我要说的就是,”希恩用一种厌烦的口气说,“即使戴上拳击手套,我都会比你干得更出色。嘿,黛娜!你成功了1”
  难民们都待在后面,她的队友以及缪西卡和诺娃都拥簇在她周围,此外还有玛丽·克里斯托和丹尼斯·布朗。她朝他眨了眨眼,“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们收到了你从逃生舱发出的语音传送信号。”安吉洛说,“不过后来,引擎和所有的系统突然全都自动关闭了,我们只好靠紧急的备用动力降落。”
  “你该让玛丽和丹尼斯驾驶的。”希恩哼了一声。
  但黛娜却摇了摇头,“不,这事不能怪安吉,是史前文化在起作用——他也对此毫无办法。”
  安吉洛奇怪地看着她,她居然袒护起他来,这让他感到很不习惯。
  她知道,在幽灵的转换运动有效半径之外,地球上仍然存在史前文化能量的储备。这些能量足够他们的机甲在一个过渡时期内的活动需要。但现在已经没有新的史前文化矩阵,也没有了新的能量来源。
  “战争结束了,中尉。”鲍伊欣喜地告诉她。“敌人的机甲停止了战斗。克隆人希望实现和平。”
  “那可……那可太好了,鲍伊。”他并不知道她本想放声高呼。人群注意到了传粉兽。但都犹豫着没有开口。他们也看到了詹德化作的那株巨大的生命之花,可他们对这种三位一体的植物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连这么大株的花朵也没有列进他们的讨论话题清单。
  “佐尔在哪儿?”缪西卡问道,她有些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黛娜指了指卷起孢子和花瓣的蘑菇云,它仍在朝着大气层更高的地方继续上升,通过那股奇特的风力飘往特定的地点。“为了挽救地球,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缪西卡轻轻摇了摇头,望着暴风雪一般充满天空的粉红色花瓣和细小的孢子。“不过他没有成功,现在因维德人就要来了。噢,可怜的,可怜的佐尔!”
  这时,鲍伊把他的护甲卸了下来,摆放在她的身旁
  诺娃深吸一口气,宣布道:“好啦!现在我们得回去,向过渡时期的指挥机构报到,不管他们是谁!我们要组织防御,计划——”可她手里抱着的婴儿使她那慷慨激昂的军人形象显得有些可笑。
  可黛娜却摇了摇头,“随你的便吧,我的仗已经打完了。”她已经看到了前方新的征程。
  她看到的是某个比她自身、比整个人类甚至所有的有形种族都要重大的事件。她终于明白了贯穿了她一生梦境当中的幻象本质。尽管前途充满许多痛苦和争斗,但她知道要想对抗或是偏离塑造力是根本不可能的。她回忆起那只庄重而又无比悲伤的凤凰,它在各个种族之间不断地变幻,记忆为她带走了一些悲痛。
  “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还能躲到哪儿去?”诺娃不耐烦地说,“你根本无处可逃,黛娜。”
  第十五小队和其他人也都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害怕她所经历的一切已经把她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对于地球上将要发生的事,军队根本就无能为力,史前文化也是一样。”她沉重地告诉他们,“下一次的洛波特战争将会是最后一次,不过我已经受够了。我要去找我的父母和我的妹妹,他们和亨特上将、海因斯上将等人在一起。他们已经脱离了原先的SDF-3号远征队,现在,他们正在努力组建一支新的、充满生机的部队——哨兵。我要和她们会合。”
  所有的人都议论开了,可安吉洛·但丁却用压众人的洪亮嗓音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力。“就算你没发疯,黛娜,你也哪儿都去不了!洛波特统治者所有的星际飞船都炸成了碎片,而地球上也没有这样的飞船。”他朝烈焰熊熊的纪念城和福克基地的残垣断壁看了看,“就算再过很长、很长的时间也不太可能。”
  传粉兽发出一声顽皮的吠叫,他这才意识到波利的存在。他伸出手。不自觉地拍了拍这个小东西。
  黛娜的茫然只持续一微秒的时间,但她身上那股新的力量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数据库,马上提供了答案,“不用再过多久,一个叫伍尔夫的高级军官将会率领另一支派遣队到达地球,他们将带来SDF-3号的消息,就像当初的卡朋特少校那样。”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得到燃料、星图,以及其他需要的东西,我可以搭乘他的一艘飞船寻找我的家人和其他人。我也欢迎你们当中的任何人加入。”
  他们根本不用问她是否打算使用合法的手段搞到那艘飞船。世界已经化作废墟,所有的指挥系统都被彻底毁坏,所有军队都被一扫而光。
  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嘲笑她,甚至孤僻多疑的诺娃也不例外。通往他们所熟悉的世界的道路已经永久地封闭了。他们立刻要求算上自己一份,但只有一个人例外。
  “我祝福你,希望你拥有最好的运气。”他说,然后轻轻耸了耸肩,“你是依照自己的直觉行事,黛娜,不过我认为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我想地球会需要我。”
  她接受了他的祝福,她知道那种特殊的天赋只会出现在真正需要它的地方,而她在这个领域则显得十分平常。“如果你真是那么想的话,路易。”
  路易·尼科尔斯露出他特有的、带着机灵和风趣的微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弄个明白,离开这儿我就无法找到答案。另外,这个——别哭!也许我在这儿还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下意识地扶了扶那副硕大的暗色护目镜。
  没有一个人发笑。这段准备时间可能要延续好几个月,甚至几年——在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而且也只有黛娜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在这个小山包的顶部弥漫着一种圆桌会议散席时的气氛。
  攻击艇再也无法升空了,ATAC部队第十五反重力悬浮战车小队开始把难民们组织起来,准备向纪念城开进。现在,鲍伊和缪西卡、希恩和玛丽都已成双成对,诺娃·萨特瑞也站在丹尼斯·布朗的身边,他们似乎正在争论和交换不同的意见。
  坐在岩石上的黛娜正卸下她的护甲,她希望永远也不要再把它穿在身上。孢子仍在向四处飘散,一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感攫住了她的心。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没有一个人可以分担她所知道的一切和她背负的责任——没有一个人理解她内心的渴望。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日暮低垂的橙色阳光被遮挡住了,是安吉洛·但丁站在那里。他早已换下磨损严重的护甲,穿起一身从攻击艇上勉强拼凑而来的衣物,沉重的外套并没有对他造成负担。他拉了一下步枪的背带。
  他对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在意。“中尉——黛娜——还是你来下命令。我已经让他们做好准备,等着你把他们带出去。”
  黛娜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抱住了他,为什么这么做就连她自己一时都没明白过来。他扭转了第二次洛波特战争的局势和发展方向,她独一无二的意识力指引她完成了指挥官的使命,然而,现在离她的第十九个生日还差三周零三天。
  安吉洛拍了拍她的背,用她从未听过的轻柔语气对她说:“现在,他们都在那儿,长官:我们不可能人人都成为军士,不过从军官的标准来看,你干得不籁。黛娜,现在,我们需要有人给咱们指条明路。”
  她知道他指的不是前往纪念城的道路,因为火光就可以作为他们的方向标。她压低他的脑袋,垂重地吻了他;这个举动不但把他吓了一跳,同样也使她自己大吃一惊。
  然后,她松开双手,从他的皮带上抽出随身武器,大步走到混乱的人群前方。可他却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正睁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的ATAC小队成员。

  黛娜目视着第十五小队取走了攻击艇内的所有应急设施、照明设备、饮用水和给养,甚至她的小型逃生舱也没有被落下。她从腰里抽出安吉洛·但丁的手枪,对行军的命令表示认可。
  年轻力壮的克隆人把年老体弱的人围在了中间,以便在需要的时时候施以援手。
  她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路很直,前方一马平川,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克隆人也显得精神多了。
  她正要下令前进,这时,身边传来一声低吠?刚才黛娜卸下护甲的时候她把波利也放了下来,她还以为它已经消失了,其实它还坐在她的脚上。
  “波利,我们要到远处去,你呢,嗯?”
  传粉兽朝她吐了吐红色的小舌头。她回过头,看见第十五小队和难民已经整队待发。安吉洛朝她眨眨眼,给她递了个过去从未见过的眼神。她不知道是否应该以某种方式做出回应,但她觉得自己该那么做。
  等以后吧。
  阿尔法战术装甲部队第十五小队的黛娜·斯特林中尉一挥手,下达了出发的命令,所有留下来的人就开始行进,传粉兽也蹒跚着跟在她的身边。
  ATAC部队、TASC部队、GMP部队的成员和克隆人跟着她走下了山坡,传粉兽在她的脚边跳跃。
  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
  他们等待着她指引前进的道路。

  【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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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mingqi 子爵
今年要从N3冲到N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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