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危机官方小说5 复仇女神[录入完成]


作者/S·D·佩瑞
翻译/清雨 夜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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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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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得占楼了,不想爬楼的请点上面的“只看该作者”。(其实也没什么楼好爬= =)

[ 本帖最后由 rendofu 于 2008-6-16 19:03 编辑 ]


卡罗斯刚从浴室里出来电话就响了。他慌慌张张地将大毛巾拴在腰上,走进乱糟糟的起居室,结果被随手扔在地上的书一绊,差点儿摔在打开的箱子上。搬到城里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去买一部录音电话,而且知道这家公寓电话号码的只有他即将赴任的公司支部,所以他必须接。自从为安布雷拉做事后就更不能耽误了。
他用还滴着水珠的手拿起听筒,尽量让气息显得不是那么混乱。
“喂。”
“卡罗斯吗?我是米奇·希拉米。”
他抓住湿润的毛巾,下意识地把背稍稍挺直:“是,长官。”
希拉米是他所属小队的队长。虽然到现在为止只见过他两次,所以不太记得队长的脸究竟长什么样,但看上十分厉害——就像小队里的其他人一样。
就算他不是最优秀的士兵,也无疑是相当有实力的一个。卡罗斯也和其他人一样,在小队里不怎么提起自己过去的事。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知道在自己加入安布雷拉的两三年前,希拉米与一次往南非走私武器的事件有关。在U.B.C.S(安布雷拉·生化危机处理部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怀揣着一两个秘密——而且大多都是些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
“是出动命令,上面让所有人紧急集合。必须在一小时以内出现在集合地点,出发时间是两小时后的15点整。明白了吗?”
“希……啊,是,长官。”虽然他已经说了很多年英语,早就完全习惯了这种语言,但有时还是会不自觉得蹦出几句西班牙语,“关于具体状况有什么情报吗?”
“不,没有。集合时会向所有人说明的。”
卡罗斯从希拉米的语气里听出他还有什么事想告诉自己。虽然皮肤表面的水分蒸发后让他感到了丝丝凉意,但卡罗斯还是站在那里等着长官的下一句话。
“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化学物质泄露。”小队长希拉米停了一会儿之后这样说道,声音里带着隐隐的不安,“听说能改变人的行为……之类的。”
卡罗斯皱起眉头问道:“变成什么样?”
希拉米叹了一口气之后回答他“奥利维拉,那些人不是为了让我们提问而付薪水的。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你只需要过来就行了。”
“是,长官。”电话在卡罗斯回答的同时被挂断了。
在把听筒放回去的过程中,他不知道该为U.B.C.S的第一次任务感到兴奋还是担忧。这支部队里的前佣兵和前士兵几乎都有实战经验和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被安布雷拉冠以生化危机处理部队的名字集中到一起之后都对这家公司感激不尽。洪都拉斯的征兵负责人告诉他当安布雷拉需要迅速地、彻底地——更重要的是合法地——处理某些突发状况时,就会把这支队伍召集起来。在那之前的三年里,卡罗斯参加了对立的武装集团以及革命家之间的小规模战争,住在破破烂烂的小平房里,每天靠罐头之类的东西过活。跟那些经历比起来,加入这支队伍可以说是一份比较正经的工作。而且,薪水高得惊人——就像自己之前那些对神的祈祷都实现了一般。
看样子队长不像在骗人……可如果是假的又该怎么办?
卡罗斯摇了摇头,裹着条毛巾陷入沉思对事情没有任何好处。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状况要比一边与那些因为可卡因而疯狂的人在令人厌倦的丛林里对射,一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子弹击中当场死去时的情景要好得多。
离集合还有一个小时,走路到支部去大约要二十分钟。朝卧室走去的卡罗斯突然想快些离开这里,那样说不定就能从希拉米那里得到更详细的情况。肾上腺素已经让他的身体内部渐渐变暖。这是一种从孩童时代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熟悉感觉——期待与兴奋,以及些许的恐惧。
用大毛巾擦干身体后,卡罗斯注意到自己变得有些奇怪,不禁微微笑了笑。看来他似乎在丛林里待得太久了。
自己现在可是在为一家正经的美国制药公司干活儿,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没有。”他自己回答了心中的问题。然后便带着轻松的心情和微笑翻找野战服。

临近九月的尾声,都市郊外艳阳高照。正朝集合地点快步走去的卡罗斯已经感觉到了一些秋天正在接近的迹象。空气里稍稍带着一丝凉意,在高高的树梢上,有一些树叶已经开始枯萎了。他的公寓位于绵延在城市郊外的工厂地区尽头,周围几乎看不到任何绿色。在被废气熏成焦黑色的组装式工厂围墙内侧,一个劲儿疯长的杂草还剩下不多的几团,只有在破败的仓库附近能够看到。位于安布雷拉私有土地内的U.B.C.S支部是用仓库改造的,周围的直升机停机坪和各种装载设备十分完整,让这里变成了一个极其现代的输送设施。整个设施井然有序。所以卡罗斯有时不禁会想为什么安布雷拉要把地址选在这么一个煞风景的地方。他们绝对有钱在一个比这里好得多的地点修建相同的设施。
踏上艾弗雷特大道的卡罗斯看看表,稍稍加快了一些速度。尽管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当然不可能会迟到,但在队长作出说明前他想先听听其他队友是怎么说的。希拉米说的是全体集合部队总共有四支小队,每支小队里有三支由十人组成的分队,也就是说总共有一百二十个人。卡罗斯是D小队下属A分队的下士。就算被愚弄也无所谓,他还是认为有必要事先看看全体成员的动向。应该有什么人知道一些什么事。
他在艾弗雷特大道与三四七号公路的交叉口向右拐。带着某种好奇在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条路究竟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突然,一名男子从几米外的一条小巷里走了出来。他面带微笑,穿着十分合身的高级服装,把两手插在昂贵的短风衣口袋里,直直地站在那里。很明显是在等卡罗斯朝他靠拢。
卡罗斯没有改变表情,谨慎地盯着那名男子。对方的身材又高又瘦,虽然头发和瞳孔都是黑色,但他肯定是个白种人,年龄大约是四十到四十五岁——那邪邪的微笑就像是要告诉卡罗斯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一样。
年轻的佣兵一边再次想起无论在哪个城市都会遇到脑子有问题的人这一都市生活难以避免的缺点,一边打算装作没看见这名男子,就这样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反正他一定想说什么外星人正监视着我们的脑波,它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之类的东西。
“是卡罗斯·奥利维拉先生吗?”尽管他只是在打招呼,但听上去语气十分笃定。
卡罗斯不禁停下脚步,他感到紧张的情绪在全身上下游走,右手下意识地朝手枪伸去。
混蛋,到这儿之后就从没带着它出门……
男子就像是感知到了卡罗斯的紧张一般,他退后一步,慢慢举起双手。不过脸上仍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
“你是谁?”卡罗斯不客气地问道。
“奥利维拉先生,我名叫特兰特。”高个男子那暗色的眼神因为无法抑制的喜悦而发出熠熠的亮光,“我有些情报想提供给你。”

[ 本帖最后由 rendofu 于 2008-6-16 19:03 编辑 ]


吉尔正在做梦。
她不停地奔跑着,可总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前进。
在经历了七月那个差点儿导致全体成员被杀的惊魂长夜之后,她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做着相同的梦。当时因为安布雷拉的秘密而身亡的普通市民只有几个人,特殊战术以及救助部队(S.T.A.R.S.)这个组织也还没有完全腐化。而且吉尔还天真地以为人们会对他们这些幸存者说的话深信不疑。
梦里总会出现和她一同逃出来的克里斯、巴瑞。而瑞贝卡则和她一起在秘密研究所的直升机停机坪焦急地等待着救援。每个人都精疲力尽,浑身是伤,并且发现脚下的建筑似乎即将崩塌。黎明时分的蓝白色亮光穿透包围着斯宾塞别墅的层层树木,只能听到划破寂静的那一声声直升机的轰鸣,这原本十分恼人的噪音此刻却让他们无比宽慰。有六名S.T.A.R.S的成员被徘徊在别墅里的怪物——由人类变化而成的丧尸以及其他动物——残忍地杀死了。要不是布拉德及时赶到,可能一个人也别想活下去。研究所很快便被炸毁。如果事情真变成那样的话,安布雷拉既可以销毁T病毒泄露的证据,又能让幸存者吉尔等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克里斯和巴瑞挥舞着手臂,布拉德则用急切的语气催促着。可明明知道时间紧迫的吉尔却还呆立在原地,试图弄清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安布雷拉制药公司是浣熊市繁荣发展的最大功臣,在经济领域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但他们却在背地里进行生物兵器的研究,暗中制造了恐怖的怪物。而且还试图用威力强大的炸弹将吉尔等人赶尽杀绝。
对他们这些恶行的谴责很快便被逃出这个人间地狱的强烈愿望挤出了脑海。
即便犹豫,最多也只有三分钟时间。
轰隆!
吉尔回头一看,被炸飞的水泥和焦油块直冲天际,直升机朝西北方飞去。紧接着巨大的利爪便从洞穴里伸出,然后是头、嘴……
有着青白色皮肤的暴君纵身一跃,出现在停机坪上。吉尔和巴瑞联手也没能在研究所杀了它。暴君一个深蹲,然后猛地把身体向上一挺,敏捷地以无法阻挡之势朝他们冲来。
这是令人恐惧的生物。身高超过二点五米的人已不再是我们的同类。右手虽然还保持着与普通人相似的形状,但在左手的肩部却长着巨大的利爪。在其面部已经完全看不到人类的特征,那薄薄的嘴唇让他的脸看上去就像在微笑一般扭曲,让人感觉是直接在赤红色的肌肉表面拉了一条口子。性别不明的赤裸身体胸部有一团突出的湿润肿瘤,上面全是黏呼呼的血液,那是不断跳动着的巨大心脏。
克里斯举起贝雷塔瞄准那不断搏动的肉块扣动了扳机,五发九毫米子弹虽然切开了散发着恶臭的肌肉,但还是无法让暴君的脚步变慢。巴瑞大吼了一声“散开”后,所有人都朝不同地方向退去。吉尔刚把瑞贝卡推离危险位置,很快便听到巴瑞在两人背后将点三五七口径的子弹像风暴一般朝目标射去。直升机在两人头顶盘旋,吉尔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脚下的建筑物在不断发生爆炸。
两位少女也抽出武器开始射击,哪怕看到怪物将巴瑞猛摔在地上的恐怖情景,吉尔也没有让手指离开扳机。而当暴君转而逼向克里斯的时候,吉尔用尽手臂的力气将新弹夹插入贝雷塔中,一边开枪一边发出尖叫,即便有武器在手中,但那不断高涨的绝望与恐惧仍紧紧伴随着她。
怎么会这样?那家伙是打不死的吗?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有一样东西被人从直升机里扔了出来。克里斯看准机会从暴君身边逃开,可在吉尔眼里只有将注意力转到她和瑞贝卡身上的巨大怪物。它那奇形怪状的身体上被打出了数个血洞,面对威力强大的子弹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吉尔立刻转身向前跑,视野的角落里是和她一样开始逃命的瑞贝卡。但吉尔很清楚,怪物的目标是她。吉尔·瓦伦蒂安的脸已经清楚地刻进了他那丑陋的脑袋里。
吉尔竭尽全力向前跑着。突然,直升机就像坠毁了一般,别墅也消失了踪影,她周围只剩下上万棵巨木和没有间断的声响。皮靴与地面撞击的声音、血液流动时那耳鸣一般的声音,还有自己那混乱的气息。没发出一丝响动,慢慢从后面靠近她的怪物拥有强大的力量,并且像死神一样冷酷无情。
队友们都死了。克里斯、巴瑞、瑞贝卡以及布拉德。除自己以外所有人都死了。暴君那巨大的黑影在吉尔的视野里不断蔓延,坚韧的利爪划破空气时的嘶鸣冲入耳道。很快,尖爪刺穿了她的身体,自己就快死了。
不要……

住手……
“不要!”
吉尔一下子睁开眼睛,嘴唇不停地颤抖,刚才喊出的词语在重归寂静的房间里不断回响。那声音并不是惨叫,只是几声微弱的悲鸣而已。只有被找不到出口的噩梦束缚,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女性才可能发出这种悲鸣。
那名女性就是我。结果谁也没逃出来。
吉尔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深吸了几口气,慢慢松开枕头下那把装满子弹的贝雷塔,右手好像条件反射一般朝手枪伸去。这应该算不上是个坏毛病吧。
“其实这东西在噩梦里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她用寂寥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慢慢坐直了身体。这段时间她好像变得十分容易自言自语,有时甚至感觉这是保持神智清醒的惟一办法。微弱的亮光透过百叶窗照进这间昏暗的小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还在不停闪动,虽然她在心里很感激电池没有用光,但同时也注意到时间的流动比她想像得要快不少——马上就到下午三点了。六个小时的睡眠是她这三天里最长的一次。想到正在外面发生的那些事,她心中微微产生了一些负罪感。她应该待在外面,自己明明还能为那些有可能得救的人做一些事。
别再烦恼了,你应该很清楚吧,要是连你自己也倒下,便救不了任何人。而且那些帮助过的人……
她还不愿意想这些事。在经历了几乎整整两天不眠不休的“救助”之后,吉尔总算在今天早上回到了郊外的住所,但浣熊市遇袭这一残酷现实让她的神经紧张得都快崩断了。T病毒以及它的变种为这个城市带来了无法挽回的影响。
就像别墅里的研究院一样。对了,就像暴君一样。
吉尔刚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现出刚才噩梦里的情景,她在思考那个梦的意义。除了最后的结局以外,其他都跟现实的顺序一模一样。S.T.A.R.S下属Alpha小队的飞行员布拉德·威克斯的确从直升机上扔了什么东西下来,那是一支火箭筒。克里斯捡起来之后用它干掉了朝吉尔追去的暴君,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了出来……但即便如此事情也没什么改善。一想到那之后发生的事,吉尔就不禁产生一种或许死在那个停机坪比较轻松的想法。
“这些都不是我们造成的。”虽然吉尔对此无比愤怒,但她同时也很清楚他们能做的只有对此坚信不移。没有人听取他们这些幸存者的意见,——总部、艾隆斯署长、新闻机构。要是有人能静下心来仔细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并试着相信他们的话……
奇怪的是,仅仅六个星期以前的事却让她感觉就像很多年前发生的变故一般。城里的公务员、新闻机构都对跟S.T.A.R.S有关的流言津津乐道——六名队员身亡,而剩下的幸存者却到处宣扬什么秘密研究所啊,怪物丧尸啊,安布雷拉的阴谋等毫无根据的鬼话。吉尔等人在被命令停止活动后,这一切都成了不折不扣的笑话。但最严重的是,他们没有机会宣传防止病毒扩散的方法。吉尔和他的伙伴们只能祈祷泄露源被炸毁这件事可以阻止那迫在眉睫的极大威胁。
在那件事过去之后的几个星期里发生了不少事。吉尔等人知道了在S.T.A.R.S内部发生的变化。安布雷拉——准确地说是生物兵器研究部门白色安布雷拉——为了防止有人阻碍他们的研究,对全国各地的S.T.A.R.S主要干部进行了贿赂或是威胁。更严重的是,很明显浣熊市市议会里有一些人也从安布雷拉那里拿了好处。另外,她现在还知道安布雷拉用来进行病毒实验的人工设施很有可能不止一处。在执行那次具有毁灭性的任务之前,吉尔曾经与一名自称是“STARS的朋友特兰特”的人接触过,虽然后来在对他的调查中一无所获,但她却发现艾隆斯署长有着很深的背景。当艾隆斯在很久以前因为被怀疑犯下了一宗强奸案而陷入困境时,好像就是安布雷拉救了他并给他如今的地位。对吉尔等人来说,最难忍受的状况莫过于队伍被迫分散,在面对真实的时候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不知道应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吉尔无力地笑了笑。如果列举一件能让她感到宽慰的事,那就是朋友们的成功逃脱。瑞贝卡·查姆博丝参加了从另外一支S.T.A.R.S小队脱离出来的小组,前往缅因州调查另外一个安布雷拉研究所的传闻。布拉德·威克斯因为他那胆小怕事的性格而逃出了这个城市,得以躲过了安布雷拉制造的灾祸。克里斯·雷德菲尔德已经到了欧洲,一边调查安布雷拉的总部一边等待巴瑞·波顿以及瑞贝卡的小队前去与他汇合。而按照计划,吉尔在前去汇合前得先调查安布雷拉设在这个地区的办公室。
五天前,浣熊市里发生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惨剧至今仍像生命力旺盛的毒藤花一般在不断蔓延。如今他们惟一的希望就是外面的人能早日注意到这一点。
最初的几次事件被报道出来时,没有人将其与S.T.A.R.S.和斯宾塞别墅联系到一起。虽然在去年春天和初夏有数人遇袭,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一名杀人狂犯下的罪行,浣熊市警署很快便将凶手逮捕归案了。可直到三天前警察应安布雷拉的请求将道路封锁起来后,人们才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件事上。虽然吉尔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这个城市与外界隔离开来,但他们的确做到了——没有人进入这里,信件寄不进来,与外界的一切联络都被切断。那些试图离开这里的市民也都被强制性地赶回了家。
吉尔最开始得知意外事件以及道路被封锁的消息之后,感觉这一切都像游离在现实以外似的。她到警署去见了艾隆斯署长,可对方什么都没有告诉她。不过吉尔相信不是所有警察都和这位署长一样愚蠢、一样堕落,总有人愿意听听她的意见。可警察们即便已经亲眼目睹了怪异的真相,但好像仍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也不能责备这些警员。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各位请听我说。没错,的确是安布雷拉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像样的城市,但它却暗地里进行着特制病毒的实验。在秘密研究所繁殖出奇特的生物之后将病毒注入它们的身体,让这些动物变得极其强大和暴力。而人类被注射之后一定会变成丧尸,失去作为人的心灵,渴望一切能吃的东西,成为活着的腐肉。人在那种状态下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只想着吃东西,连同类的身体也不会放过。虽然那不能称作真正的死亡,但和死没什么区别。那么,请大家和我一起战斗吧。如果事态得不到控制,它们就会窜到街上袭击手无寸铁的普通市民、袭击你的朋友、你的邻居。不快些采取行动的话下一个变成丧尸的说不定就是你。”
吉尔坐在床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应该还能说得更好的。可不管如何认真,谨慎地说明,这仍然无异于天方夜谭。结果没有任何人相信她,虽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还是让人感到憋气。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是貌似十分安全的白天,警官们都还穿着制服,佩着武器,要让他们相信自己面临的危险的确很难……,
第一声惨叫是夜幕低垂之后出现的。
那一天是九月二十五日。今天是二十八日。警察们大概全都死光了吧。最后一次听到枪声是……昨天的白天?还是晚上?开枪的也有可能只是一些暴徒,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浣熊市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只有那些徘徊在大街上的丧尸,他们的脑子已经被病毒完全摧毁,惟一的生存目的就是寻求更多的食物。
体内的肾上腺素不停喷涌了将近两天,吉尔回想起在那不眠不休的四十六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感觉一切就像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模糊不清。警察部队被摧毁之后,吉尔花了好几个小时在道路两旁走走停停,敲敲门、调查建筑物,尽全力搜索躲过一劫的幸存者。她将找出来的十几个人带到一座安全的高中避难,还筑起了路障。再次确认他们是否安全后,她为了搜索其他幸存者而回到了市内。
结果吉尔再也没能找到任何人。而在今天早上,当她回到那所高中的时候……
她不愿意再想了。但吉尔很清楚这一切都印在了心底的某个地方,是她绝对不会忘记的事。是的,当她今早回到那里时,路障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丧尸们弄坏的,还是里面的人在向外观察时发现那群吃人怪物中有自己的兄弟、叔父、女儿,所以破坏路障冲了出去。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以为还能救出自己的亲人、朋友。
整个高中成了一处杀戮的战场,充满了粪便、呕吐物散发出的恶臭,看到沾满墙壁的模糊血迹时,吉尔差点儿昏过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疲劳感侵袭了她的身体,视野里的那些人都十分幸运,他们在病毒开始繁殖之前就已经死去,变成安静的尸体躺在这里。吉尔在穿过走廊时不得已开枪打死了几名还在晃荡的感染者,这些丧尸就是几个小时之前被吉尔找到时不禁发出喜悦欢呼的幸存市民。心中那微弱的希望在理解到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时,被强大的命运碾得粉碎。单单知道安布雷拉的真实面目救不了任何人,以为得到了保护的七十几位市民,男人、女人、小孩,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吉尔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无法集中精力思考,被泪水浸肿的眼眶让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除了那再直接不过的体验以外,还有数千人死在了这座城市里。这出悲剧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
这原本能够避免的。一切都是安布雷拉的责任。
吉尔从枕头下面抽出贝雷塔,感觉现在到了仔细思考安布雷拉究竟犯了多大错误的时候。这几天她一直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因为那些需要她引导、帮助的人就在身边,个人感情都被放到了次要的位置上。
可现在……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逃出这里后要让那些畜牲也体验一下这巨大的悲伤。他们虽然夺走了吉尔的希望,但夺不走她的生命。
吉尔把枪栓向后一拉,让一颗子弹进入枪膛,同时下定了决心。在她身体最深处潜藏着最真实的憎恨。
现在,出发的时间到了。


一个小时以内就将抵达浣熊市。
尼古拉·基诺瓦夫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他相信自己的小队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他的队伍原本就应该比其他的要优秀不少。只需看看B分队九名部下的眼睛,就知道大家都十分尊敬他。即使明知有丢掉性命的可能,他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战斗。因为这几个人一直都是尼古拉亲手训练出来的。
下午稍晚时分,在运送D小队的直升机里没有一个人说话,连戴着耳麦的分队长也一言不发。由于直升机发出的噪音太大,因此士兵们相互之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而且尼古拉对希拉米、对克莱恩、对米歇尔·维克多也没什么可说的。维克多官衔比他高,是这支小队的司令官,可尼古拉一直认为那应该是他的位子。因为维克多缺乏一名真正领导人所需要的资质。
但我拥有那种资质,已经被选为了监视员。这件事结束之后,不管那些家伙怎么想,我都会成为与安布雷拉关系更密切的人。
尼古拉尽力掩饰着内心的得意,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到那个时候,安布雷拉一定会在背后操控一切。“他们”一定会注意到自己太小看我的实力了。
他的位置离A分队和C分队的队长很近,正对着军官室的墙壁,身体随着运输机那规律的节奏不断晃动。空气里充满紧张的气氛,除此之外还有士兵们那熟悉的汗臭味。他之前也带领过这些人奔赴战场,但如果一切都按计划顺利实施的话,应该不需要交战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他一边想这里面有多少人在一、两个小时之后还能保住性命,一边环视士兵们那一张张写满紧张的脸。也许有人能活下来。克莱恩的小队里有一名面带伤疤,从南非找来的男子。而且在尼古拉自己的分队里也有一名叫乔·威尔斯波斯基的人,他跟几年前的民族净化活动似乎有什么关联。这两个人的性格都十分谨慎、冷静,说不定能活着从浣熊市回来。不过事情的进展应该不会那么顺利吧。在战前准备会上完全没有说明他们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尼古拉和其他人不同,他在两天前接受了关于监视任务的说明。上面告诉了他有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如何有效清除到处走动的危险感染者,另外还有类似暴君的追踪者已经被送入市内这一情报以及躲避那些怪物的方法。尼古拉比这架运输机中的其他任何人知道得都多。
而且,我所做的准备绝对比安布雷拉想像得更周全……因为我还知道其他“狗”的名字。
尼古拉再次压制住自己想要笑出声的冲动。他手里有一些安布雷拉不知道的附加情报。这可值很大一笔钱——虽然目前还并非如此,不过很快,这些情报便会体现出它们的价值。表面上U.B.C.S是为了救助市民而被派往浣熊市的,至少命令是这样,但小队中有十人被挑选出来,负责观察人类及T病毒感染者面对训练有素的士兵时究竟有什么反应,而U.B.C.S被送到那里的真正理由就是为了收集数据并记录下来。尼古拉就是监视员之一,在运送A分队的直升机里也混入了装扮成U.B.C.S队员的监视人员,浣熊市内部则已经有六个人在进行监视工作。科学家三名、安布雷拉的职员两名,一名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女子。第十位是警察,他只负责协助警察署的署长。安布雷拉为了搜集资料而挑选出来的这些人或许认识其他一、两名监视员吧。但凭借熟练的电脑技术和几个”借来”的密码,尼古拉知道所有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的报告究竟会送到哪里去。
如果监视员们不再发送报告,他们的联络对象一定会吓一大跳。要是只剩下一名监视员,那么给他传来的情报估价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吗?将思维再发散一些,只需要一点点的努力,再加上几发子弹的帮助,不是就能得到数不清的美元了吗?
九个人。只要将那九个人干掉,尼古拉就是惟一一名持有重要情报的安布雷拉职员。这件事没办法带着所有队员一起去干,不过U.B.C.S的其他人应该很快就会被丧尸干掉,然后他就可以自由地搜索其他监视员,从而得到情报,终结这凄惨的人生。
想到这儿,尼古拉终于没能再忍住,不小心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这次任务真是充满期待——可以好好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而且在任务完成时,他也会变成一名小小的富翁。

卡罗斯的脑子里既没有感觉非常不好的座椅,也没有直升机那低沉的引擎轰鸣。他不停思考着几小时以前与特兰特的那次奇特对话,不想知道那究竟有没有什么深意。
首先,卡罗斯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那名男子看上去十分高兴。虽然并不明显,但他感觉在男子的笑容背后的确隐藏着什么东西。当特兰特面对青年说出他有些情报想要告诉卡罗斯的时候,那双暗色眼珠里浮现出幽默的影子,带着深信卡罗斯会跟上他的表情转身朝小巷走去。
因为佣兵这种工作的关系,卡罗斯学会了要慎重地行动,而且他还掌握着几个看穿人品的小窍门。从第一眼看到特兰特起,那名男子就给了他十分奇特的印象,卡罗斯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存在。
小巷里又冷又暗,微微有些小便的气味。
“到底是什么情报?”卡罗斯问道。
特兰特就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似的“在闹市区的商店街有一家名叫‘十三烤肉’的餐馆。从喷水池沿大路直走,就在剧院旁边,很容易找到。在那儿,嗯……”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继续说,“如果你在十九点找到那个地方的话,应该能够得救。”
卡罗斯吓得目瞪口呆:“请等一等,不好意思,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特兰特微微一笑:“跟浣熊市有关的事。那里将会是你要去的地方。”
卡罗斯直愣愣地盯着那名男子,等他接着往下说。不过特兰特的话好像已经说完了。
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了我的名字,但看不透这家伙的想法。
“那个,特兰特先生……”
“叫我特兰特就行了。”男子微笑着打断了他。
卡罗斯显得有些着急“总而言之,虽然我的确姓奥利维拉,但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另外,唔,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我必须得走了。”
“啊,的确。你还有工作。”特兰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笑容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我明白。安布雷拉并没有把你应该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你。实际上,真实情况比他们口中的描述要严重得多。奥利维拉先生,虽然不久之后有可能会发生十分悲惨的事,但我相信你的能力。请你记住——十三烤肉,晚上七点,城市的东北角。”
“好,我记住了。”卡罗斯点点头,带着勉强的笑容转身朝明亮的街道走去,“感谢你的好意,我不会忘的。”
笑脸又回到了特兰特脸上,他上前几步,追上卡罗斯:“奥利维拉先生,当你决定相信某个人的时候,请尽量慎重一些。祝你好运。”
卡罗斯没有回答,转身快步往前走,不时回过头看看特兰特。那名男子把手揣进口袋里看着他,站姿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显得非常自然。他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疯子。
而且,现在看上去比刚才还要认真?
即便经历了这么一段插曲,卡罗斯还是稍稍提前赶到了支部。但好像没有一个人在讨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U.B.C.S的小队长们进行了简短的战前说明,只说了一些跟现实情况有关的事。具体来讲就是某种能引发幻觉的有害化学物质在一个被孤立的区域里发生了泄露,这种幻觉能让人做出一些极其暴力的行为。这种化学物质扩散之后,让普通市民受到了被感染者袭击的威胁。同时上级得到证据表明这种损害会一直持续下去,而当地的警察并不具备镇压这一情况的能力。U.B.C.S是为了救助没有感染的市民而被派到那里的,为了保护那些人,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武器。所有情报都是机密。
浣熊市……也就是说,特兰特一定知道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知道我们准确的目的地,那么接下来的事呢?为什么长官们没有告诉我们应该知道的所有情报?另外,要是那些精神错乱的暴力人群比预计得还要狂暴又该怎么办?
卡罗斯不知道答案。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为了保护家人不受恐怖分子的袭击,他十二岁就第一次拿起了枪,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名专家了。之前的四年中,他在各个地方为了正义而冒着生命危险赚取金钱。但通常来说,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敌人,面对的危险究竟是什么。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参加行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惟一的安慰是有上百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与他同行。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应该都能够轻松应对。
他朝四周一看,感觉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小队。虽然队友们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但都是熟悉战场的老兵,这一点对战斗来说非常重要。他们的眼神严肃而充满戒备,表情刚毅果断。
只有一个人的样子有些奇怪。B分队长抬头看着天,像鲨鱼一样张大嘴巴傻傻地笑了起来。就像正在捕食的动物一样。这让卡罗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心,可视线还是停留在那位名叫尼古拉的队长身上——他有着一头整齐的白色短发和重量级拳击手一般的健壮体格。卡罗斯从未见过那么冷酷的笑脸。
注意到年轻队员的视线之后,这位俄罗斯人一下子笑得更加夸张起来。这让卡罗斯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枪身上,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不过尼古拉很快便朝他点点头,没有再与卡罗斯对视。这只是同事之间的寒喧罢了。而卡罗斯则突然对与特兰特的见面感到有些不安,脑子里全是莫名其妙的幻想。紧接着,他便和平常一样,在战斗之前变得有些神经过敏,对很多事都抱有疑惑。
十三烤肉,剧场旁边。
为以防万一,还是记下来吧。


吉尔制定了一个计划。绕着城市朝东南方向走,走过分叉路之后尽可能在建筑物里穿梭。宽广的大道不仅危险,而且在情况恶化之前为了将丧尸包围起来,很多地方都用路障进行了隔断。如果能保持向南前进的话,应该能穿过农田,经由高速公路到71大道去。
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照现在的状况来看,在天完全变黑之前就能抵达71大道。
从郊外到这家百货公司只花了吉尔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微暗的高速公路上,不断蔓延的冰凉湿气刺激着她的皮肤,让她无奈地抖个不停。因为在装束上她优先考虑的是便于行动而不是防寒,所以她只穿了合身的衬衣、紧身迷你裙、皮靴,以及一个形状有些奇特的包,里面装着备用的弹夹。十分贴合身体曲线的衣服就像她的第二层皮肤一样,让吉尔的动作可以十分灵活。为离开小城而准备的素白色T恤此刻正缠在她的腰部。最后她决定为了让手臂能够灵活运动,还是忍受一下稍显寒冷的空气。
破败的帝王百货公司位于浣熊市住宅区的南端。吉尔以前来侦查时,曾看到这里的感染者变成T病毒丧尸之后,一旦能够行动便立刻走上大街去寻找食物。当然,百货公司里不可能一个丧尸都没有,但至少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了那里,所以穿过建筑物显然比走大路要安全不少。
吉尔听到了一些声音。百货公司的走廊就在她身后,从尽头的门附近传来几声不太清晰的呜咽。吉尔又握了握手中的武器,侧着耳朵仔细倾听声音是从哪个位置传来的,但静下心之后,发现这里到处都是瓦斯的味道。
“倒霉……”汽油一般的臭味刺激着她的鼻子,这时吉尔在脑海里尽力回忆建筑物的构造。她认为前面的T字形走廊应该朝右拐。
又朝右拐?还是说右边其实是大厅?好好想想,明明两天前刚来过这儿。该死,看样子我遗漏了不少东西。
从前进方向的上面一层楼又传来一阵呻吟,左边的房间里也有。吉尔很清楚,这种声音是她所熟悉的丧尸发出来的,空洞而毫无感情。当她用力推开房门时,走廊上混合着瓦斯的空气立刻钻了进去,在一人高的空中形成阵阵微波。
吉尔紧握着贝雷塔退后一步,意识到自己必须朝来时的方向撤退。她不想冒险开枪,也不愿意徒手与感染者搏斗。即便只被咬下一小块皮肤也会成为他们的同类。再退一步。
喀喇。
吉尔迅速转身,在看到约五米开外的另一扇门被人打开时本能地举起了武器。一名拖着一条腿,身体前倾的男子从一片昏黑中走了出来,站在她与后门之间。除了感染者特有的黄色皮肤以及死鱼一般的眼珠以外,他还有半边面颊已经被什么东西削掉了。丧尸是感觉不到疼痛的。男子面向吉尔张开了嘴,发出饥饿的呻吟,可以清楚看到他那肿胀的舌根。就连泄漏瓦斯的气味也无法完全掩盖那团腐肉发散出的甜酸味恶臭。
吉尔赶紧回头,确认一下走廊上是否没有其他人。除了快速穿过泄漏瓦斯的房间以外没有其他办法。希望感染者的动作比她想像的要慢。
好,走吧。
吉尔把身体尽量朝右靠,开始向前跑去。当她为了提升速度而摆动双臂时,感觉瓦斯给身体带来了一些影响。视线变得十分模糊,而且稍稍有些头晕,在喉头深处还有厌恶的感觉。当她跑过那扇打开的大门时,看到门板已经损坏、没法让更多感染者出来后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不经意地想起大厅就在离拐角右边不远的地方。她转过去之后猛地撞上一名女子,对方顺势倒在了地上。相撞产生的冲击力让吉尔的右肩在灰浆墙面上擦出一条明显的痕迹,不少灰白色的粉末落在了她和那名女子身上。由于被倒下的女人吸引了注意力,因此吉尔并没有发现在小型门厅里有三个黑影正慢慢朝她靠过去。他们全都是病毒感染者。
从女子身上包裹的布条来判断,那以前应该是一件白色的睡袍,而此刻它的主人正一边发出毫无意义的低吟一边试图站起来。一只眼窝里已经没有了眼珠,赤红色的血肉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猩红的光芒。另外三个全都是男子,他们张大嘴巴,举起已经坏死的手臂,伴随着一阵“啊啊啊”的呜咽向吉尔围了过来。其中有两人站在由金属和玻璃构成的大门前,完全堵住了吉尔的逃生路线。
有三只丧尸在缓慢地迈着步子,另外一只匍匐着朝吉尔的脚靠近。除此以外,在她背后至少还有两只。吉尔赶紧朝一旁的安全门跑去,在拉开约两米的距离之后举起手枪,瞄准离她最近的丧尸那皮肤不断剥落的额头。虽然这只丧尸身后的墙壁上有一个金属的邮箱,被子弹击中后很可能会产生火花,但她现在只能这么做——同时不断祈祷瓦斯的浓度不是很高。
吉尔在那头怪物开始向自己扑来时果断地开了枪。当半被甲子弹(译注:一种大威力子弹)没入目标脑袋的那一瞬间,吉尔猛地朝安全门扑了过去。
然后她感觉到了爆炸的声响和冲击。与轰隆一声巨响同时发生的还有强烈的冲击波,这把她的身体完全吹离了地面。由于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所以吉尔无法理清每个细节之间的顺序。身体剧痛,安全门已经支离破碎,整个视野就像闪光灯一样被一片白色的亮影覆盖。将身体弯曲成团的吉尔感觉到自己的一侧肩膀狠狠撞在了柏油地面上。肉被烧焦、头发燃烧时的恐怖气味极速朝她涌去,已变成焦黑色的玻璃渣散落得到处都是。
吉尔并不关心周围的变化,只是尽快站直身体,在火舌刚开始舔舐帝王百货公司时便已经摆好了射击的姿势。尽管泪水不停从眼珠周围往外涌,但她还是勉强地睁开眼睛,朝周围那些碎肉的另一边望去。
两只丧尸倒在地上,大概已经死了。但头发、衣服都已经着火的另外两只却在不停燃烧的残骸中来回走动。吉尔的右侧和身后还有警察封锁时的栅栏痕迹以及小汽车。在障碍物另一边有数量众多的感染者一边拖着脚步来回走动,一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
她的左侧则是一只男性丧尸,那破烂衣物上沾满粘稠的血液,此刻他正歪着脑袋,摇摇晃晃地朝少女靠过去。吉尔举起贝雷塔,瞄准他的脑袋扣动了扳机,将子弹射入那颗被病毒侵蚀的大脑里——大脑的主人即便摇摇欲坠,但仍然顽固地迈着步子。在那即将死去的腐肉前方是一个垃圾箱,再往前那条住宅区的商店街延伸了好几个街区。最好的解决方法当然是尽快逃走。
先向西,确认一下能否穿过那个方向的封锁线。
目前的状况实在太危险了,她只有几分钟来查看自己的伤势。两膝轻微擦伤,有一些沙子嵌进了红肿的肩膀里。如果只受这么一点伤就能逃出去的话实在太好了。虽然她现在还有些耳鸣,视野也还显得有些模糊,但这些很快就能恢复。
吉尔爬上垃圾箱把身子往前探,眺望了一下眼前这条南北走向的昏暗大道两端。箱子被时装店和拥堵的汽车围在中间,视野不太广阔。感染者那徘徊的脚步声和饥饿的低吼刚才还在耳边回荡,但现在她什么也听不见。
不过现在,即便是军乐队在演奏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吧。吉尔无奈地想着,同时再次动了起来。虽然在垃圾箱对面有一道貌似通往小巷深处的门,但此刻她更想弄清楚在自己左边究竟有什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顺利地穿过整个城区。
吉尔从垃圾桶上往前一跳,站稳后立刻朝左右看了看,视野里的东西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每一侧都有十几只丧尸在徘徊,最近的一个已经开始朝她和垃圾桶之间移去。
吉尔,快跑!
这是记忆中父亲的声音。吉尔没有任何疑惑,迈开步子全力朝前方冲去,很快便用没有受伤的肩膀撞上了那扇生锈的铁门。大门微微一震,但并没有被撞开。
“快打开啊!”她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不经意地喊出了声,而是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铁门上。不管它们离自己再近,也要从这里逃出去。
她又撞了一次。丧尸们发出的腐肉气味已经蔓延到了吉尔的身体周围,但门还是没有开。
集中精神!再来一次!
她再次听到了自己第一位导师——父亲那强有力的喊声。当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时,清楚感觉到脖子一侧的皮肤触碰到了冰冷的手指,还有腐败的气体直冲自己的脸颊。
嘎啦!
铁门在撞上另一侧那面瓦砾墙壁的同时,吉尔便已经全速冲了进去。
她一边回忆右前方应该有个仓库一边全力奔跑着,脉搏的速度相当快。看到食物逃脱后,她身后那条大路上充满了带着失望与不满的饥饿低吼。
大门就在前方。
一定别被锁上。
她抓紧把手,转动之后用力往前一推,金属大门发出令人喜悦的声响朝一个寂静,明亮的开阔场所打开。当她踏进楼梯平台后,看到了在楼梯下面站立着一个男人。吉尔举起贝雷塔,但并没有马上开枪。在快速观察了男子的状况后,她很快又把枪口放低。虽然对方的衣服有些残破,上面有不少血迹,但从脸上的恐怖和绝望表情来看,那名男子并不是感染者……或者是还没有变成丧尸。
看到正常人之后,吉尔感到一股温暖的安心在身体里流淌,随后便不经意地想起自己迄今为止究竟是多么的孤独。就算跟她在一起的是没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但只要有人可以保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她的一种救助。
吉尔微笑着朝与下方地板相连的楼梯走去。计划已经更改了,首先是因为她找到了武器。两天前她在杰克酒吧里找到了一把旧霰弹枪,虽然里面没有子弹,不过弹药箱应该就在那附近。
另外,如果有同行者的话说不定就能穿过路障。她只是需要一名负责望风的同伴以及和她一起把汽车从道路上挪开的人。
“我们必须离开这儿。”吉尔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显得乐观一些,“救援是不会来这里的,至少暂时不会。但如果我们两人一起……”
“你的脑子出问题了吗?”男子打断了她的话。在他的视线中似乎摇曳着某种狂热的情绪,“我哪儿也不去,小姐。我女儿还在外面,她迷路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像看到了铁门另一边的景象一般,直愣愣地盯着吉尔刚才经过的那道门。吉尔以为他是因为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而有些精神恍惚,于是少女一边这样劝解自己一边点点头,“那么,我们最好……”
男子又一次打断了她,充满恐慌的声音变成带着些许狂乱的大吼,在整个房间里不断回响:“那孩子还在外面,可能和其他人一样已经死了。就算女儿在外面我都不愿意离开这儿,你难道天真地以为我会跟你这个陌生的女人到外面去吗!”
吉尔将贝雷塔插进腰间的枪套里,迅速举起双手“好,好,我明白了。你女儿的遭遇我很遗憾。但离开城市之后我们还可以跟着救援人员回来。说不定你女儿正躲在什么地方,可没有支援的话我们根本找不到她啊。”
男子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吉尔很清楚在那震怒的情绪下其实隐藏着深深的恐惧,她之前也见过一些为了不被恐惧纠缠而假装愤怒的人,所以自己大概很难说服眼前这名男子吧。
但必须得试试。
“我知道你很害怕。”吉尔温柔地说道,“我也和你一样。但我……我是S.T.A.R.S的队员。曾为了应对各种危险情况而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我坚信我们能从这里逃出去。跟我一起走比你单独行动要安全得多。”
但他却又向后退了一步:“快滚,你、你这个骗子。”男子说完这句话后转了个身,蹒跚地在水泥地板上朝仓库另一头跑去,那里有一辆储藏货物的拖车。男子气喘吁吁地让上半身爬进货仓,然后拾起脚,让整个身子全都钻进去。吉尔只隐约看到他将舱门关起来之前脸色通红,满头大汗。门锁发出卡锵一声被锁上,随后响起的怒吼则把他此刻的心境表露无遗。
“随你想到哪儿去!让我留在这儿!”
怒火比刚才更盛。尽管吉尔很清楚这种情绪没有任何好处,但她也知道再进行劝说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强打精神转身朝楼梯走去,尽量让自己不要变得意志消沉。在确认了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之后,她坐在地板上开始在脑海里不断回想浣熊市住宅区的整体结构。如果这个地区的其他道路也满是丧尸的话,那就必须得往回走,从其他方向出去。虽然她有五个装满十五发子弹的弹夹,但还需要其他武器……比如霰弹枪之类的。就算找不到弹药,它本身也是一种很好的打击武器。
“也就是说,得回杰克酒吧去。”吉尔小声念叨之后,一边想着究竟能不能从这里出去,一边摩擦着自己的双手。


U.B.C.S在下午的晚些时分到达了浣熊市。卡罗斯在确认了时间是一六五零之后便做好准备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降落,战前准备会上曾提到这附近好像有安布雷拉的地下设施。
卡罗斯站在分队的队列之中,肩上挂着一把冲锋枪,和大家一起等待希拉米发出可以开门的讯号——此刻他已经把降落用的绳索挂在了铁钩上。卡罗斯前面是A分队的战友兰迪·托马斯,兰迪把头转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一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展开,让手看起来就像一把枪一样。卡罗斯微微一笑之后,轻轻给了兰迪的肚子一拳。虽然这只是个傻乎乎的玩笑,但当队长把舱门打开,好几台直升机的轰鸣声一下子涌进机舱时,刚才的举动多少缓解了卡罗斯的紧张。
两人一组的队员们依靠固定在飞机内的双重绳索快速往地面滑落。卡罗斯走近舱门,在阵阵烈风中俯视着降落地点。已经开始偏斜的午后阳光让直升机投下长长的黑影,而降到地面上的另外一支小队正以分队为单位在整队。
下一个就该他了。
兰迪跳离开后过了一秒钟,卡罗斯也跟着跳了出去,前零点几秒的自由落体让他感觉自己的胃就像被挤到了胸部似的,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模糊。双脚接触到地面之后他赶紧解开绳索,快速朝希拉米站立的地方跑去。
几分钟之后,所有人降落完毕。四架运输机组成一个机群朝西边飞去,啪嗒啪嗒的噪音越来越小,队员们周围被吹起的尘埃也渐渐回落到地面上。看到小队长以及各个分队长按从支部出发前制定的计划为队员们指示路线和下达命令,卡罗斯不禁感到越来越紧张。
当直升机的影子变成几个小点消失在天边后,卡罗斯终于可以听清楚周围的声音了,可突如其来的寂静却把他吓了一大跳。虽说这里是城市的边缘,但汽车的声响以及其他声音竟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卡罗斯还是第一次置身这种环境之中,同时发现原来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D小队的指挥官米歇尔·维克多和另外两支分队的队长——克莱恩以及不讨人喜欢的俄国人——静静地站在一起。ABC小队的指挥官发出指令后,各个分队利落而又安静地出发了。可即便如此,在极其幽静的环境之中,他们的声音还是显得非常大。卡罗斯在几张渐渐远去的脸上看到了隐隐的不安,同时很清楚他自己的表情一定也跟那些人一样。之所以会如此安静是因为居民们得病之后都待在家里闭门不出还是都躲了起来?可即便如此,这种称得上异样的安静给人的感觉始终不太好。
“小分队,成两列排好!”希拉米喊出口令时的声音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卡罗斯很快将那些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赶走,小跑着赶到分队排头的位置去。
和准备会上所说的一样,所有人向西,进入浣熊市的中心部位。为了覆盖尽可能广的范围,所以整支小队要散开。半径九十米的圆形范围内只有他们所属的A分队,那支三十人的队伍快速搜索的地方和U.B.C.S支部的所在地很像,也是一个工业区。那块垃圾遍地的荒废地区杂草丛生,还有几个被栅栏包围在中间的仓库。
卡罗斯皱了皱眉头,不经意发出“呕”的声音。因为从他面前一只装鱼的口袋里发出了粪便一般的气味。
兰迪赶紧向后退了两、三步,然后与卡罗斯保持一定距离问道:“伙计,你刚才说什么?”“我说这里很臭。”卡罗斯小声回答,“你不这么认为吗?”
兰迪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刚才放了个屁。”
“别开玩笑了,你这卡布隆(译注:西班牙语中“混蛋”的意思)。”卡罗斯咧嘴一笑,“也就是‘好人’的意思。”
兰迪听完也笑了笑:“哦,是吗?那么……”
“闭上嘴!后面的人不许说话!”
希拉米开口制止了两人,抬起一只手让队员们保持安静。此时卡罗斯隐隐听到另外一支分队似乎在北面约一、两个街区以外的地方踏上了公路,他们的皮靴发出响亮的声音。可一瞬间之后,另一种奇怪的声响紧接着便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从前方某处传来呜咽一般的声音。起初十分细微,接着便越来越明显,那些低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住院患者跑到大街上来的情景。同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挥之不去的恶臭也越发明显了——卡罗斯感觉好像之前在哪儿闻过这种气味。
“这、这是……”低声嘟囔的兰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而卡罗斯也很快明白那股气味究竟时什么了。
这不可能。
那是人类的身体因为阳光的照射而腐烂变质后发散出来的气味,也是死亡的气味。尽管这对卡罗斯来说并不陌生,但他从没遇到过在如此宽广的范围内飘浮着如此浓烈的尸臭。米奇·希拉米在队员面前放下那只刚才还自信满满的手,眼里转而开始浮现出强烈的畏惧色彩。痛苦挣扎的人群口中那毫无意义的呻吟越来越响。希拉米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临近的其他分队开枪了,自动步枪子弹爆炸时的声音一下子便刺破了午后的空气。而卡洛斯的耳朵还听到了人类的惨叫。
“整队!整队!”希拉米高高举起两只手大叫起来。在子弹爆炸声此起彼伏的现在,他的声音显得十分微弱。
五人排头,五人殿后的一列纵队很快便排好了。进入战斗位置的卡罗斯忽然感觉自己喉咙干渴,手心也出了不少汗。正北方的枪声越来越稀疏,最后终于被其他声音掩盖,不过那股恶臭的确愈发浓烈了。更让人感到不安的是,除了近处的枪声以外,从另一边还隐隐传来一阵咔哒咔哒的声音,虽然很细微,但那无疑是枪声。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U.B.C.S的全体队员好像都加入了战团之中。
卡罗斯将冲锋枪的枪口对准自己身体的正面,反复观察着眼前这条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大道和前方约三个街区以外的T字形路口。弹夹里有三十发子弹的M16步枪是很可靠的武器,但他还是有些害怕。害怕那未知的威胁。
为什么还在开枪?为什么要开那么多枪?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影忽然跃入卡罗斯的视野之中。那人弯曲着身体从两个街区以外的建筑物阴影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第二个则出现在街道另一边,后面跟着第三个、第四个。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这条大道上至少已经有了十几个人,他们的动作都很迟缓,目标一致地朝着卡罗斯等人走来。光从脚步来看,这些人就像醉汉一样。
“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那样走路?”
声音来源是站在卡罗斯旁边的奥尔森,他正盯着小分队来时的方向。
卡罗斯不禁也回头看了看,发现约十个人不知从哪儿突然钻了出来,正慢吞吞地朝他们靠近。这个时候北面的枪声已经停止,断断续续的几声枪响似乎很快就要断绝。
卡罗斯重新把头转向前方,同时因为自己的眼睛以及耳朵捕捉到的东西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那些人已经接近到能够分辨出衣着以及相貌的程度,发出的吼声也清楚地震颤着卡罗斯的鼓膜。他们沾血的衣服显得支离破碎,其中几个人还露出了大块皮肤。苍白的脸上满是血迹,看不清眼睛的样子。有几个举起双手直直地向前伸,仿佛隔着一个街区的距离就想要捉住这些士兵一般。这副样子真是惨不忍睹——手上,腿上尽是伤痕,皮肤和肌肉都被取走了好大一块,身体因为腐烂的程度太过严重而显得有些肿胀,甚至渗出了不少体液。
卡罗斯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几部电影,这些并不是什么病人,而是会走路的死人——丧尸。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他就只是呆立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那些摇摇晃晃向自己靠来的丧尸。他不认为这是现实。同时大脑在极速转动,想要尽快处理眼睛捕捉到的讯息,也想起了特兰特口中那些跟“痛苦经历”有关的词汇。
“开、开枪!射击!”希拉米的吼声对卡罗斯来说就像从远处传来的呼唤一般。命令下达后,卡罗斯前后很快便响起了自动步枪的怒吼,这一下子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瞄准一个身穿破烂睡衣的肥胖男子腹部扣动了扳机。
三发子弹瞬间没人他的肚子之中,同时其他人发射的弹丸也打在了那肥大的肚子上,总共至少有九发。喷涌而出的黑色血液一下子便沁入他的裤子里。男子晃了晃身子,但并没有倒下。或许是被自己鲜血的气味刺激了吧,反而以更加凌厉的气势朝卡罗斯等人冲去。
虽然有几只丧尸被击倒,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用手指死死扣住沥青马路,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朝猎物爬去。
头,要朝头射击。在电影里朝身体其他部位开枪根本就没用。
最接近的丧尸离他们大约只有六米远,那是一名骨瘦如柴的女子,除了从紧贴着脑袋的头发下面不时反射出头盖骨的亮光以外,身体没有任何缺失。卡罗斯瞄准突出的颅骨开了枪,看到倒下的女子没有再动弹后着实松了一口气。
“大家瞄准脑袋……”卡罗斯刚叫出声,希拉米便用一声惨叫打断了他。这个队列已经四分五裂,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恐怖开始在所有人心里蔓延。
——怎、怎么可能……,
刚才在他们背后的丧尸袭击了整支小队。

B分队中之所以只有尼古拉和威尔斯波斯基活下来,是因为他俩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尼古拉在丧尸们逼近的时候一把将布莱德·马蒂斯推到怪物怀里,为自己的逃走争取到了珍贵的几秒钟。而威尔斯波斯基居然朝前来救助自己的李的左腿开了一枪,将他变成近处几只感染者的食物后逃之天天。
他们离开其他队员被杀死的地方,前进了约两个街区,来到一家百货公司的安全梯附近。在两人攀爬生锈楼梯的途中,狂乱的枪声不时响起,士兵们临死时发出的呻吟越来越微弱,最后被饥饿怪兽们的吼叫完全掩盖。
尼古拉一边向上爬一边在脑海里慎重地挑选着接下来的行动路线。和他预想的一样,乔·威尔斯波斯基活了下来。如果只能有一个人能活下去的话,乔为了生存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做任何事。他就和浣熊市的情况一样危险——不,比尼古拉想像得要危险得多。决不能把自己的后背对着这个男人。
另外,如果被包围的话,需要有人牺牲来帮助我逃走。
到达屋顶的时候,尼古拉不禁皱了皱眉头。乔正从约三层楼高的地方向下看,观察四周的情况。尽管很遗憾,但“牺牲者”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奇怪。准确地说,威尔斯波斯基并不是马蒂斯和李那样的愚蠢好人,想先下手为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丧尸。”紧握着步枪的威尔斯波斯基低声说道。尼古拉站在他身旁看了看他的眼神,意识到这里是B分队最后的抵抗地点。被咬碎的尸体散乱地分布在街道上,怪物们正贪婪地啃食着。尼古拉无法抑制心中的失望。队员们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在几分钟之内就全都被干掉了。
“长官,有什么计划吗?”
这真是显而易见的讥讽。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混杂着趣味和厌倦,看来乔也看见他对马蒂斯做了些什么。尼古拉一边摇头一边叹了口气,握着M16的手也没有再用力。这样一来,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不知道。”尼古拉小声说道。而当威尔斯波斯基转身面对刚才他们战斗过的地方时,尼古拉迅速抬起突击步枪并扣动扳机。
三发子弹全部命中乔的腹部,他那健壮的身体很快便倒在了水泥地板上。尼古拉重新握了握枪,将枪口对准乔那因为惊愕而张大的眼睛。因为大意而犯下致命错误的悔恨刚在乔那张泛红的脸上闪过,尼古拉便又开枪了。
他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解决了一切,空荡荡的楼顶此刻只剩下了尼古拉一个人。俯视着那具还在流血的尸体,他在脑海里思考着这究竟是为什么——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但为什么自己在开枪的那一瞬间连丝毫的负罪感都没有呢?“反社会人格障碍者”这个词或许很适合吧……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把其他人看得这么坏。如果说“感同身受”是一种比较人道的行为的话,那么无法与他人共鸣看来就是一件罪恶的事。
但我觉得无所谓。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只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为什么这样的性格会让人害怕?
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自制力的人,其诀窍就在于“自制心”上。当他决定离开祖国之后,不到一年便再也没有想过于俄语有关的任何事。成为佣兵后,他曾为了精通武器而通宵达旦地不断训练,还以最强的士兵为对手进行野外训练。不管对手有多么凶残,最后胜利的总是尼古拉。
因为没有丝毫良心,所以才能从众多束缚中解脱出来。这就是我最强大的地方?
威尔斯波斯基的尸体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厌倦深思的尼古拉抬手看了看表。虽然太阳位置并不算低,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如果想拿到所有需要的东西离开浣熊市的话,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得找台笔记本电脑将昨晚制作的地图和人名都输入进去。在浣熊市的警署大楼里应该有一位把自己关在那里并等待着他前去的人。不过,在那个区域里行动时要特别小心。公司在某个时刻应该会将两名新的追踪者空投到那里去。其中一只被设定为前去寻找特定的化学药品样本,警署附近就有一个安布雷拉的研究所。而另一只则是相关技术进一步进化的产物,负责消灭那些留在市内的S.T.A.R.S成员。而S.T.A.R.S的办公室就在浣熊市警署里,只要不接近那里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哪怕传闻只有一半是正确的,无论是哪个系列的暴君,如果介入那只怪物与猎物之间的任何事……光是想想其结果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聪明的安布雷拉会最大限度地利用浣熊市目前的状况,为将来做好准备。如果投入了新型的暴君,那么肯定会顺便进行数据收集工作。他们的办事效率的确令人佩服。
听到新的枪声之后,尼古拉条件反射一般地往屋顶中心退了几步。同时看到有两名队员从脚下跑了过去。其中一个受了伤,右脚踝皮开肉绽,鲜血洒了一地,他把手搭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虽然尼古拉不认识受伤的人,但另一名男子是拉丁美洲人,也就是那个在直升机里盯着尼古拉看了好一会儿的人。
他站在高处目送蹒跚的两人渐渐远去,然后微微一笑。就算有活下来的士兵,但最后的命运都肯定与那个被感染者咬伤的人一样。
当然,那位拉丁美洲的人也一样。看到同伴发作之后,他会怎么做?开始变化之后呢?
或许,即便不知所措也会因为名誉而救助他吧,那就将会是他俩破灭的开始。那两个人看来已经死了。想清楚那两人的命运之后,尼古拉转了个身,准备去拿走威尔斯波斯基的子弹袋。


吉尔在前往杰克酒吧的途中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像枪声一样的声音。她站在与酒吧相连的一条通道上,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虽然听上去像是自动步枪的声音,但因为隔得实在太远,所以她不敢确定。而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甚至想到救援人员已经抵达这里的时候,她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些安心。
没错,一定有上百名已经种植了疫苗的士兵带着火箭筒赶来,还准备了能让我恢复体力的美味晚餐。每个士兵都充满魅力,又高又帅,大学毕业,独身,而且还有一口完美的牙齿。
“喂,面对现实吧。“小声嘟囔之后,面对在阴暗、冰冷的寂静小巷里不断飘荡的回音,她意识到这才是自己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虽然在刚才那问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个保温水壶,里面有一些还没有变凉的咖啡,但这还是不能帮吉尔抵御仓库里的寒冷空气。
而独自一人再次穿过满是丧尸的街道这个主意……
不过,她必须得这么做。吉尔不断给自己鼓劲。监狱里那位她最敬重的父亲常常告诉她,即便衷心希望情况不像自己面对的这么糟糕,也无法改变任何事。
她向前走了两、三步,在离岔路口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住。右侧有好几条大路可以通往市中心,从左侧走的话穿过一个小院应该有一条路直通酒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事情应该是这样。
吉尔把背紧靠着南侧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慢慢向岔路口移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由于周围十分安静,因此很危险,但她还是快速看了一眼右侧的道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随后她改变身体的朝向,横穿空荡荡的大街,很快便找到了她记忆中的小路。
“呜……”
她听到了轻声的呜咽。一名男性感染者藏在离吉尔约四米之外的地方,只露出一个影子。吉尔举起枪瞄准影子中最浓郁的部分,等待着男子朝自己走来。尽管很无奈,但他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在斯宾塞别墅里的经历已经让她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每当杀死他们时吉尔还是会感到强烈的怜悯与悲哀。即便她不停说服自己变成丧尸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但同情之心还是没有完全消失。
眼前那个蹒跚的身体上虽然尽是些腐烂的肉块,但他之前毕竟是人类。吉尔虽然不会被同情心弄昏了头,但如果忘了他们并不是怪物而是受害者的话,就会失去一件对人类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
将一颗子弹从右太阳穴射进大脑之后,丧尸很快便倒在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恶臭液体中。这名男子的腐烂状况十分严重,两眼混浊,呈现出灰白色,已变成灰色和绿色的肌肉、皮肤不断从软化的骨头表面剥落。
吉尔屏住呼吸,在跨过尸体时尽量不让那些液体沾到自己的皮靴上。
再往前走一些,就能看到小院了。
有两只站立的丧尸进入了她的视野,同时在通往酒吧的小路上似乎有个人影一闪即没。如果是感染者的话,那动作也实在太快了。虽然吉尔在那一瞬间只看到了迷彩服和黑色的作战皮靴,但即便如此在她心中还是涌起了些许的希望。那是人类,的确是活着的人类。
两只丧尸徘徊在庭院周围的一条小台阶上,吉尔很快收拾了他们,同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那渺茫的希望而震个不停。她看到了在战斗中才会使用的迷彩装备。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男是女,有可能是送来侦查情况的军人。也就是说,吉尔那小小的梦想看来有可能不完全是她的空想。
她小心地从倒地的丧尸身边经过,快步走进小巷后立刻跑了起来,沿着砖墙走了十几米之后来到另一个巷口。
吉尔做了几次深呼吸,在打开门的时候尽量放慢动作,希望不要吓到对方。
一只丧尸站在小酒吧的瓷砖地板上。似乎饥饿难耐的怪物穿着浅茶色的背心,双手平举着向前伸。有人拿着一把小口径手枪瞄准眼前的丧尸,不断扣动扳机,开了五枪也没有将目标击倒。
吉尔赶紧过去帮忙,只开了两枪便打穿了那只丧尸的脑袋。感染者一下子跪在地板上,临死时发出让人想拼命把耳朵堵起来的呻吟,随后便像一滩烂泥一般倒了下去。虽然吉尔还是没看清那位正常人究竟是什么性别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吉尔带着灿烂无比的礼貌微笑转身面对那名士兵,但没想到站在她面前的竟是已经被解散的Alpha小队的驾驶员,布拉德·威克斯。被称作胆小鬼的他在得知安布雷拉知道自己的名字后由于太过害怕,丢下其他同伴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浣熊市。他不仅是一位技术高超的直升机驾驶员,还是名堪称天才的黑客,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却又会变成全世界最狡猾的人。
可即便如此,能遇到他我还是很高兴。
“布拉德,你在这儿干什么?没事吧?”吉尔竭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询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这真是不可思议。看样子他没有点三二零口径的半自动步枪,更别说他那堪称全S.T.A.R.S最差的射击技术。虽说这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但看他的样子的确吃了不少苦头。背心上粘着飞散血迹,因为惊恐而张大的眼睛像是受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惊吓一般不停摇晃着。
“吉尔!没想到你还活着!”光从声音来判断,实在听不出他对与吉尔的重逢感到有多高兴。而且他也没有回答吉尔的问题。
“啊,还活得好好的。真高兴能见到你。”吉尔忍住不停追问的想法,说不定他手里有什么珍贵的情报,“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知不知道城外发生了什么事?”
吉尔的语气虽然很平缓,但布拉德的恐惧却好像在不断增加。他身体僵硬,后背弯曲,止不住地颤抖着。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布拉德,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吉尔再次提问时,布拉德一边摇头一边缓慢地朝酒吧大门退去。
“追来了……”说完,他吸了口气,“在追踪S.T.A.R.S。复仇女神,追踪者。警察已经死光了,我们无法阻止它。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那家伙停下来……”布拉德抬起震颤的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怪物,“你马上就会明白。”
他显得有些歇斯底里,茶色的头发满是汗水,上下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吉尔虽然朝他走了过去,但心里一点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布拉德的恐惧还在不断蔓延。
“布拉德,什么东西追来了?”
“你马上就会明白!”
布拉德说完便拉住把手把门打开,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逃往黑夜之中。吉尔朝重新关好的大门踏出一步后,突然感觉或许跟他在一起比一个人行动还要糟糕,随即停下了脚步。要想离开浣熊市,看来必须得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但如果“另一个人”是个轻易就会被恐惧夺走理性的、歇斯底里的胆小鬼,那不知道一路上会遭遇多么倒霉的事。
但他的话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刺骨的严寒。到底有什么东西追来了?而且还只针对S.T.A.R.S,那究竟是什么?
布拉德说我很快就会知道。
不安的情绪让吉尔不禁在心中默默祈祷布拉德能平安逃出去,同时她需要祈求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那把陈旧的雷明登霰弹枪依然放在收银机的下面。吉尔一边这样想一边慢慢朝被磨得十分平整的柜台走去。此外,胆小鬼布拉德究竟留在浣熊市做些什么呢?为什么会害怕成那样?这些问题同样让吉尔百思不得其解。

米奇·希拉米死了。肖恩·奥尔森、迪兹、布约克伦德、沃勒、托米都死了,还有两名卡罗斯想不起名字的新人也死了。他只记得其中一个总是喜欢在拳头上做裂纹,另一个长着雀斑。
别再想下去了!再怎么想也没有用。重要的是得赶紧离开这儿。
向前奔跑的时间就像永远那么长,良久之后,背后的呜咽声终于变得极其微弱。每踏出一步,兰迪的脚伤似乎就会恶化一分,卡罗斯认识到必须得停下来调整呼吸,好好想一想。
队友们接连死去。那个女人咬断奥尔森的喉咙后任凭鲜血从下巴上滴落,沃勒就像疯了一般扔掉武器,只身冲到丧尸群里,还有人对着空荡荡的天空高声喊出祈祷的词语。
别再想了!
卡罗斯和兰迪躲进了一家便利店后面的废品回收点,这里四周有围墙,只有一个出入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那条路。飘浮在天空高处的细微鸟鸣被夹杂着腐臭的午后冷风吹到卡罗斯耳边,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见。
兰迪坐在地上,为了查看伤势将右脚的皮靴脱下来,发现裤子的小腿位置已经被血液浸湿,而汗水也湿透了他的衣领。
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就只有卡罗斯和兰迪两个人。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就像一个难以置信的噩梦一般,感觉已十分遥远。
分队的其他队友全都倒下了,当时向兰德和卡罗斯袭来的食人丧尸至少有六只。不停开枪的火药味以及腐臭、血腥味全都混在了一起。由于晕眩和肾上腺素引发的恐惧情绪,卡罗斯的大脑当时一片混乱,在兰迪的脑袋撞上人行道并发出临死时的恐怖喊叫之前,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好友已经倒在了地上。
趴在地上接近众人的丧尸抓住了兰迪,一口咬在他的皮靴上。卡罗斯的脑海中转瞬之间响起“兰迪的腿被咬了”这句惨叫,立刻冲上去用M16的枪托砸断了袭击者的颈骨。随后使出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强大力量扶起半昏迷状态的好友,拖着他逃了出去。带着兰迪离杀戮战场越来越远的卡罗斯内心极度混乱,和他的同伴一样战栗,浑身抖个不停。大脑有好一阵
都变得非常奇怪,根本无法理解和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该死的,好疼……”
听到兰迪的口齿变得有些不清楚,卡罗斯不禁低头盯着那个边缘呈锯齿状的伤口。粘稠的血液慢慢渗出,积攒在兰迪的皮靴里。
“那个混蛋居然咬我。但我会死吧,卡罗斯。那些家伙全都……会死吧?”兰迪抬起头看着好友。在他那因为痛苦而显得十分模糊的双瞳中,清楚地显示着两人绝对不能陷入的状态——混乱。兰迪已经不能集中精神了,这点相当糟糕。有可能是脑震荡,必须得把他送到医院去。卡罗斯俯身撕下一条兰迪的T恤,在将布条叠起来的同时感到无比的消沉。
这下糟了。不会有巡警出现,也没有急救医生。这座城市正在消亡,即便很不情愿,但兰迪还是有可能会死。如果想要救他的话就必须得自己去寻找解决办法,兰迪已经不能战斗了。
“虽然这会有点痛,但不能让皮靴里全是血。”卡罗斯故意压低声音对他说,同时把布条按在小腿的伤口上。如果兰迪正如卡罗斯预料的那样受不了这种疼痛的话,就不要太勉强他了,“用力压紧,听到了吗?”
兰迪咬紧牙关,虽然身体在不停颤抖,但还是照卡罗斯所说的那样配合地包上了简易的绷带。他把身子向前倾的时候,卡罗斯看到了兰迪后脑部位的头发下面有一条歪斜的伤口,这把卡罗斯吓了一跳。不过还好,那里好像已经没有继续出血了。
“卡罗斯,我们必须离开这儿。”兰迪说,“能回家吧?我现在好想回去。”
“嗯,很快就能回去。”卡罗斯温柔地说,“你坐在这里稍稍休息一会儿,等一下就出发。”
卡罗斯正在考虑的是道路上那些报废汽车以及慌忙之中用家具、木材、砖瓦搭建起来的“路障”。就算找到还插着钥匙的轿车,或许所有的路都没法通行吧。卡罗斯虽然没有飞行员执照,但之前曾开过好几次直升机——如果运气好,能进入飞机场的话一定要试试这个方法。
步行逃出去看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就算兰迪没有受伤,U.B.C.S也已经全都被干掉了。那种怪物应该有数百……不,数千个吧。
如果找到其他生还者一起……不,要在这噩梦一般的环境中搜索某个人,本身就是一场新的噩梦。虽然特兰特口中的餐馆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但这个因素很快便被卡罗斯丢到一边。要遵守与那个怪人之间的约定,首先得从这里逃出去才行,他们需要援助。只有分队长知道撤退计划,也只有他一个人带着无线电设备。但卡罗斯无法回到刚才那个地方去。
等等,我需要回去吗?
闭上眼睛思索了一瞬间之后,他发现自己错过了某件十分清晰的事。
这把他吓了一大跳。无线电不只一台。只要找到其他无线电就行了。而且还可以向运输部门求救,希望有人能听到,并前来营救他们。
“好难受。”兰迪呜咽的声音显得十分微弱,卡罗斯差点儿听漏。卡罗斯不太明白兰迪有一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好痒,好痒……”
卡罗斯轻轻把手搭在兰迪的肩膀上,从T恤下的皮肤上传来一阵暖意。
“没事的,伙计。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儿了。”
卡罗斯的语气充满自信,希望自己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泰德·马丁是一名瘦弱的男子,年龄约三十五到四十岁,正式的职务是警察署长个人秘书兼行政负责人,他头部中了好几枪。现在已经无法区分他究竟是在感染前还是感染后被人开枪打死的,不过对尼古拉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能为他节省时间,免于到处寻找名叫马丁的公务员就足够了。
“感谢你的体贴。”尼古拉俯视着已经完全死亡的监视员微微一笑。马丁仪容齐整,死亡地点正是他本应出现的地方——浣熊市警署东部大楼的刑警办公室附近。
最为冒险的开始,这是一个好兆头。如果一切事情都像这么简单的话,那他很快就能把活干完。
尼古拉跨过尸体,蹲在墙角的保险箱旁边,旋转轮盘输入“二二三六”这个简单的数字组合——密码是他从安布雷拉的联络员那里得到的。钢制箱门打开后,他看到里面有几张纸——其中一张是警署的平面图——还有一盒霰弹枪的子弹,以及一个直到尼古拉离开这座城市之前都会一直像“朋友”一样被他带在身边的便携式电脑。虽然这台机器的外观十分丑陋,但却比市面上任何一种同类产品都要先进。尼古拉咧嘴一笑,将笔记本电脑从里面拿出来放到办公桌上后,保险箱门自动地关了起来。
虽然在前往警署的路上没遇到什么险情,但他还是不得不在极近的距离开枪射杀了七只悄无声息靠近他的丧尸。只要提高警惕,要杀死他们就会简单得让人羞于对其他人提起。安布雷拉那些预计会成为劲敌的宠物还没有出现。让尼古拉感到高兴的只有一种长着好几只脚在地上爬行,名叫“噬脑者”的怪物,每一只脚都长着能轻易杀死一个普通人的锋利勾爪。
还是挨个解决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情报。
尼古拉已经记住了那些将要被自己血祭的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也大概猜出了他们与安布雷拉负责人以及联络员见面的地点。所有监视员的行动日程都不一样,所以也有临时发生改变的可能,不过整体的错位不会太过严重。比如马丁,照日程他得在二十分钟以后,也就是十七点五十分向安布雷拉报告。上次报告的时间应该是正午时分。
“马丁警官,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认真工作……”尼古拉一边说一边快速输入了安布雷拉最新进度查询系统的登录密码,“马丁、马丁……啊,在这儿!”
这位警官最后的指令输入画面是两页空白。也就是说,他至少在五个小时以前就已经死去或是已经无法继续活动。从画面上得不到任何情报。在仔细查看了其他监视员的报告之后,尼古拉得意地窃笑了起来。除马丁之外的八人中,有三名监视员没有提交最新的报告。其中有一名科学家、一名安布雷拉的职员以及一位在浣熊市自来水管理局工作的女公务员。恐怕这几个人已经死了——他敢打赌,他们肯定已经死了。这样一来,总共就只剩下五个人。
两名士兵、两位科学家、一名安布雷拉职员……
检查了各自的联络地点后,尼古拉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其中一名科学家珍妮丝·汤姆林森的联络点在地下研究设施里,另一个是在公园附近的医院。安布雷拉的职员则在郊外那个已经被封锁起来的污水处理设施里,那里也是安布雷拉的化学药品实验地点。虽然要把他们找出来花不了多少功夫,但两名士兵监视员的联络地点并没有标注在地图上。
“你们到底在哪儿……”尼古拉在敲打键盘的过程中渐渐变得焦躁起来。昨天晚上调查的时候,两人都是从圣·迈克尔钟楼发出联络信号的。
你们究竞在哪儿!
找到了。两人的名字就在尼古拉旁边,和他一样也是正在移动。他俩有可能使用的是笔记本电脑或是附近的PC机,而且一天只报告一次。也就是说,他们出现在浣熊市的任何地方都不奇怪。
突然,一片血红包围了尼古拉的视野,他条件反射般地冲到房间另一边,抬脚猛踢马丁的尸体。一脚、两脚,愤怒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像在痉挛一般抖动的尸体、皮靴发出的闷响以及骨头折断的声音都让他感到深深的满足。
激情终于过去,尼古拉恢复了平静。虽然心中还留有些许焦躁,但总算冷静了下来。他喘着粗气的回到办公桌旁,决定更改计划。只不过在搜索上得多花些时间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他们也有可能和马丁等四个人一样已经巧合地死去,再也发送不出任何报告。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的确值得高兴,但尼古拉并不打算寄希望于猜测,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和技术。还有将近一星期安布雷拉才会派人来把他接走,不论拖得再久,公司也坚持认为在那之前可以平息这场灾难。但如果其他监视员们提前得出完美的结果,然后把安布雷拉的回收人员叫来的话,整个计划就泡汤了。不过尼古拉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在六天之内找到剩下那五个人,确保自己是惟一活下来的监视员。
“用不了六天。”尼古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对着马丁的尸体点了点头,“三天。一定要在三天内结束这一切。”
说完,尼古拉把身体向前倾,再次带着满足的心情调出需要的地图。

吉尔没有找到十二号口径的子弹,但她很清楚手里的子弹终究会用光,所以还是把霰弹枪带在身边。暂时就把它当成棍棒来用吧,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子弹。她在攀爬西侧的路障时见到了再也不愿看上第二眼的东西,这让她不得不改变计划。
是猎杀者。好像之前曾在斯宾塞别墅的隧道里见过。
看到猎杀者的时候,吉尔正站在住宅区一家女性服装店外面的安全梯上。那些怪物就在楼梯对面那辆阻断道路的小货车另一边,它们并没有发现吉尔。那奔跑着消失在视野之中的怪物和之前见到的稍有区别——但即便如此,那奇异、优雅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动作完全一样,长有弯曲尖爪的身体也依然是绿色的。吉尔的呼吸一滞,胃部在强烈地收缩,不禁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只见它把背一弓,那长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手臂几乎碰到了隧道的石地板。它双手和双脚的尖部长有坚硬的恐怖尖爪,脑袋像爬行动物一样扁平,那双浅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在飞扑过来之前发出的高亢金属切割声响彻整条幽暗的地道……

吉尔杀死了它,但那需要将弹夹里的十五发九毫米子弹全都打出去。后来巴瑞告诉她,那种安布雷拉制造的生物有机体兵器名叫猎杀者。在别墅里还有其他种类的怪物。没有长毛、性格极其凶残的猎狗,与克里斯以及瑞贝卡一起破坏的巨大食肉植物,小牛一般大小的蝙蝠,一种用刀刃一般的勾爪取代前肢的突然变异体吊在锅炉房的顶部,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
还有暴君。因为知道它以前曾经是人类,所以最让人厌恶的就是它。在接受手术、对遗传基因的改造以及被T病毒感染前,它的的确确是人类。
不管发现投放到浣熊市的不仅仅只有T病毒这件事有多么恐怖,吉尔也没有受到真正的打击。安布雷拉在把玩一种极其危险的物质,让它们繁殖,让它们杀戮。那些人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面对那难以避免的结局之前,就像疯狂的神祗一般造出了噩梦的孩子。而且这还是个无法从中醒来的噩梦。
但如果是故意这样做的,就用他们的手终结这一切。
不,不对。如果想要毁掉浣熊市,那么应该让自己公司的人去避难啊……没错吧?
吉尔在前往警署的途中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在见到猎杀者的那一瞬间她便决定了接下来应该做的事。她知道必需的额外弹药就在S.T.A.R.S的办公室里。武器库里应该有九毫米子弹,也许还有霰弹枪子弹,也有可能找到巴瑞的老式左轮手枪。
警署并不算太远,吉尔一头钻进浓郁的黑暗之中,尽力避开路上的丧尸。大多数感染者因为肉体腐化得太严重,除了蹒跚地挪动步子以外什么也做不了。要前往警署,必须得经过一道铁门,而那道门却被沾满油料的绳子牢牢固定着。虽然吉尔因为忘了带匕首在身上而有些自责,但后来她幸运地在杰克酒吧找到了打火机。虽然在点燃绳索后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暴露自己,但当她穿过铁门,看到安布雷拉医疗器材商店前面的建筑物残骸仍在燃烧后,这一疑虑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那也许是在暴动中被毁坏的。虽然她也曾想过停下来把火扑灭,但看到周围的水泥地和砖瓦之后,她就确定火势不会再继续蔓延。
此刻她正站在通往浣熊市警署中庭的一道大门旁。虽然有被撞坏的汽车、损毁的路障、散落在路上的橘色警示标志,但瓦砾堆中并没有一具尸体。右侧的消防栓就像喷泉一般朝空中喷出大量的自来水,如果不是置身这样的环境之中,水珠撞击地面时的轻柔声响一定会让人感到十分舒爽。在炎热的夏日,孩子们一定会嘻笑着在这里游玩。但一想到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前来修理消防栓的消防队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后,吉尔不禁感到一阵心痛,而且想起孩子时……则更加痛苦。她摇摇头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决定思考一些自己能办到的事。如今需要担心的事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了。
要增强手中的装备吗……等等,你到底在等什么?磨磨蹭蹭的。难道在等人给你发请帖吗?
吉尔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面前的铁门,生锈金属发出的嘎吱声把她吓了一大跳,全身不禁抖了一下。她赶紧朝周围一看,发现被栅栏围在中间的小庭院里什么都没有。吉尔放低武器,慎重地朝警署那厚重的木门走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外面的大道上有成堆的尸体这一点虽然十分恐怖,但只要进入警署应该就不会遇到太多的感染者。
嘎吱!
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了。当吉尔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准备向那个冲进中庭的人影开枪时,忽然认出了那究竟是谁。
“布拉德!”
朝她声音的方向蹒跚走来的男子受了很重的伤。从压着右腹部的手掌下面流出殷红的血液,脸上的表情无比惊恐,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朝吉尔伸出另外一只手。
“吉尔……吉尔!”
面向布拉德踏出一步的吉尔一时无法理解在两人分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突然问,一道昏黑的墙壁出现在两人之间,阻断了他们的视线交流。巨型黑影发出包含怒气的低吼,吼声响彻整个庭院。它同时朝布拉德踏出巨大的步子,地面随之不断摇晃。
STA——S!”黑影这样说道。虽然这就像野生动物那震颤的咆哮一般,但他的确是这样说的。吉尔不用看这只怪物的脸也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她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这是暴君。
布拉德在不住地往后退。他盯着不断接近自己的怪物厌恶地摇着头,同时摇摇晃晃一步一步朝来时的方向退去,在被一面砖墙挡住后无奈地停了下来。当怪物把手朝布拉德脑袋伸去的同时,吉尔看到了它的侧脸。那一瞬间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不动了,紧盯着怪物的吉尔发现它与噩梦中暴君完全不同,是更加恐怖的一种生物。
这是一种身高在两米到两米五之间的类人生物,两肩宽得惊人,手臂也比普通人要长许多。双手和头从覆盖着那奇怪身体的黑布缝隙里钻出来,衣领下面那些不断搏动着肉色触手不知道是从哪儿长出来的。没有任何毛发的皮肤与被拉扯出的红色伤痕颜色一致。不知这种怪物的开发人员有没有注意到,它那张脸就像在还未开发完成的颅骨上盖一张紧绷的皮革口袋,然后再用力拉扯而成的一样。为眼睛预留出的白色切口实在太过靠下,而且皮肉之间的接缝还是用粗糙的手术订书钉缝合起来的。鼻子部位只有一个洞,但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嘴——或许那根本就不能叫嘴,而是在脸的下半部挖开了一个没有嘴唇的四角形黑洞,可以轻易看到红黑色的牙龈和巨大的牙齿。
当怪物的一只手捏住布拉德的脸,让他发出绝望的惨叫时,吉尔的时间又开始流动了起来。布拉德一边发出那令人恐惧的尖叫,一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哔沥沥”一阵脆响,那就像是用什么工具活生生在肉体上挖了个洞一般的声音湿润而沉重,让人浑身的汗毛根根直立。吉尔看到从布拉德的后脑伸出了一根肌肉触手,同时也明白他在几秒钟之内就会流血身亡。绳索一般的肉条就像是什么也看不见的蛇一般不断晃荡,血液溅得到处都是,而吉尔就像已经麻痹了一般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暴君抓着布拉德的脑袋,用流畅的动作将飞行员的尸体高高举起,再任由他掉落到地上。在尸体的痉挛完全停止之前,那恐怖的杀人触手便收进了衣袖之中。
STA——S!”再次发出怒吼的怪物转了个身。
看到对方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后,吉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
贝雷塔不会有任何作用。她赶紧转身开始狂奔,冲进浣熊市警署后用力把门关上,同时插上门栓。这一切都是出于本能,由于实在太过恐惧,她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而这种心情也让她在怪物开始摇晃大门的时候,除了一边用恐怖的眼神死死盯着大门一边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厚重的木门总算没有被打开。吉尔还是站在原地,清楚地听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声音,同时等待着怪物的下一次进攻。那平安无事的几秒钟在她看来似乎极为漫长。又过了几秒,她终于将视线从那扇门上移开。即便知道那只怪物暂时不会攻进来,但心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安稳。
布拉德是对的。那东西追踪的是S.T.A.R.S——他死了之后,目标就变成了吉尔。


“上帝啊,请救救我。我亲眼看到了那个东西。上帝啊,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他们厚颜无耻地说了谎。罗宾逊博士和安布雷拉的人今天早上在医院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坚定地宣称公众不必恐慌、各个事件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死者都只是感染了流行性感冒等等,还说敢向上帝起誓没有撒谎。还说S.T.A.R.S在七月提出的主张以及至今还流传在市民之间那‘异想天开’的食人病根本是子虚乌有。在场的艾隆斯署长也支持博士的说法,表示被停止一切活动的S.T.A.R.S只会重复无能的行动,还说所有事情都已经结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从记者招待会现场返回到柯尔大街南面的办公室途中,车流因为一场骚乱而停了下来,人们都集中在几辆小汽车的周围。警察没有出现在那里。虽然我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小事故,交通大概很快就能恢复,但德普说想拍几张照片,因为在医院拍完照之后还剩两个胶卷。那真是一副恐怖的场景。我们下车之后周围的人纷纷大叫着求救,并四散奔逃,其中有三个人倒在了道路正中央。那里的地面上全是鲜血,袭击者是一名约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走路时却像老人一般步履蹒跚。
我的手在颤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形容,甚至根本不想再提起那件事。但这是我的工作,必须得让其他人知道,绝不能保持沉默。
那名男子吃下了一位老人的眼珠,剩下的两名遇袭的人也死了,不,是被杀了。年长女性和年轻女子的喉部、脸上全是鲜血,年轻女子的腹部还被无情地撕开。
面对这混乱的场面,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癫狂状态。有人哭泣着大声尖叫,有人像疯了一般放声大笑。德普拍下两张相片之后呕吐了,我也想和他做同样的事。但那些人已经死了之后发生的一切更加恐怖。年轻男子在啃食尸体时发出咔嚓咔嚓的湿滑响声,手指伸进了一侧的眼窝之中,就像完全没有考虑周围的事一样。他那不住的呻吟仿佛在抱怨自己的饥饿,整个身体渐渐被鲜血染成一片通红。
听到警笛之后,所有人开始一起往后退。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逃走了,剩下的几个脸色惨白。虽然从双手不停抖动的店员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但还是不清楚详细的情况。那位年轻人好像摇摇晃晃地突然出现在了大街上,抓住一名站在路边的女子后立刻开始啃咬。根据店员的说法,那名女子叫乔艾勒,当时好像正和她母亲玛丽夫人(店员不知道她的教名)走在一起。玛丽夫人看到女儿遇袭后立刻上前阻止,但年轻人很快便把目标转到了她身上。有好几名男子见状便冲了过去,好不容易救出一个人。但之后就没有人出手帮忙了。
警察出现后就像没有看见现场的混乱局势一样——当时那个年轻人正在吃一名男子的尸体——立刻让民众离开现场。三辆巡逻车把年轻人围了起来,挡住人们的视线。刚才那位店员被告知必须立刻关门,和其他人一起回家。我们向其中一名警官表明了记者的身份后,他立刻以搜集证据为由没收了德普的相机。听他们的口气,好像警察有权这么做似的,真是荒唐透顶。
我当时只是担心跟报道自由有关的事,但现在看来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哈里斯市长在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下午四点发布了戒严令,在城里各个地方设置路障,完全截断了我们与外部的联系。根据他的说法,将城市隔离起来是为了让‘一部分市民感染的不幸疾病’不再继续扩散。市长虽然没有明确指出那就是食人病,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从我们偷听到的警用无线电里说进攻态势正变得越来越激烈。
我认为对所有人来说,一切都太迟了。虽说疾病不是由空气传播,所以不可能所有人都被传染,但将所有的线索都联系起来之后,现实情况就和儿时常看的两部怪异电影中一样,被咬伤之后就会染上这种病。那么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染病人群会呈爆炸状增长了。但这样一来,如果不能像骑兵那样快速行动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死。虽然警察完全不配合新闻机构的调查,但就算一家一家地问我也要搜集证据。德普、汤姆、恰西、布莱德森先生,还有其他职员都决定回去跟家人待在一起。他们已经完全顾不得报道这件事了。但留给我的只有这个,我……
就在刚才,从楼下传来玻璃被打碎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记录到这里结束。卡罗斯的双唇紧闭,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放回记者的办公桌上。他刚才在走廊里杀了两只丧尸……其中一个说不定就是这位记者。那沉重的心情在想到感染途径之后更加郁郁。
这名记者经过多长时间之后发生了变异?
另外,如果关于这种疾病的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兰迪还剩下多少时间?
虽然窃听警用无线电的装置和便携式无线电就放在房间另一边的方桌上,但充斥卡罗斯脑海的却是那位病情正在不断恶化,还在楼下等着他的好友。兰迪十分顽强,在翻越两个路障时卡罗斯只提供了很小的帮助。在到达浣熊报社的时候,兰迪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立了。卡罗斯没有勉强地拖着他上楼梯,而是把他靠在一楼那个已经不能使用的公共电话亭旁。由于往下一层的楼梯平台上还燃着一小股火焰,所以刚才他有些担心兰迪会不会被窜上来的火苗烫伤。
不过现在,卡罗斯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怎么会这样,那些混蛋。为什么安布雷拉不把详细情况告诉我们?
虽然他极力压下了心中的绝望,但还是有疑问。如果能从这儿出去的话,一定要找到负责人好好问问。虽然那个人很有可能还留在国内,但如果他逃到国外去了怎么办?这一瞬间,卡罗斯忽然发觉自己以前的生活简直就像在郊游一样。
卡罗斯快步走到无线电旁,打开了窃听装置的开关,可并不确定接下来该干什么。他至今从没碰过这个东西,跟双向无线电惟一有关的经验就是小时候玩过的步话机。窃听器上标注着两百个频道·多频带,旁边有一个按钮。他按下之后仔细盯着小型数码显示屏上那些意义不明的数字。除了听到几次杂音以外,什么反应也没有。
太好了,看来还能用。
先把这个东西放到一边,真正有用的其实是无线电。那台装置和步话机的外形差不多,在侧面写有“AMSSB传送器”的字样。他拿起听筒,心里想着上面应该有频道显示或是记忆按钮之类的东西。
就在这时,从走廊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慢慢拖着双脚前进的声音。
卡罗斯把无线电放回桌上,拿起突击步枪对准连接走廊的大门,他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丧尸漫无目的地徘徊时发出的声音。在二楼只有这个巨大的新闻部门办公室,如果不想撞破窗户跳出去的话,就只能从走廊和走廊尽头的楼梯下去,也就是说,必须得干掉那只丧尸。
等、等等。他刚才应该从兰迪身边经过……难道说他已经被杀了?还是……
“求求你上帝,别让那种事……”卡罗斯小声嘟囔着。这种可能性一旦在脑海里出现便再也挥之不去。他退到房间深处后,感觉汗水从后颈不住地往下滑落。那不断接近的脚步声为什么听上去像是拖着一只脚在走路?
求求你上帝,让我猜错吧。别让我杀死那个人!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停,然后卡罗斯便看见兰迪·托马斯步履蹒跚地拖着右脚踏进了这个房间之中。那张空洞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粘稠的血液不断从下唇往地面滴落。
“兰迪?喂,站在那儿别动。”卡罗斯的话语里带着深不见底的恐惧,“随便说点儿什么,兰迪!”
看到歪斜着脑袋的兰迪平举起双手继续朝自己走来后,抑郁的冷静和理解充满了卡罗斯的大脑,从兰迪喉部发出的低沉呜咽似乎比他之前听到的所有呻吟都要寂寥。但兰迪不可能注视着他,不可能理解他的话。如今的卡罗斯对他来说就是一种食物,没有更多的意义。
“非常抱歉。”卡罗斯用西班牙语说完后,想到在丧尸体内说不定还残留着兰迪的灵魂,所以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好好睡吧,兰迪。”
卡罗斯郑重地举起武器,瞄准、开枪,看到兰迪右侧眉毛上方出现了一个小洞之后立刻把视线转开。虽然听到了好友倒在地板上的声音,但他仍然无法把头朝那个方向望。过了良久之后,他耷拉着肩膀低头凝视自己的皮靴,同时思考着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变得筋疲力尽……甚至自暴自弃地认为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走到无线电旁,按下发送信号的开关:“我是卡罗斯·奥利维拉,隶属于安布雷拉U.B.C.S三角小队、Alpha分队。目前在浣熊报社里。有人听到我说话吗?我已经脱离了小队,请求救援。请火速前来支援。听到请回答。”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杂音。可能需要改变一下频率。他一个一个地尝试,重复发送相同的信息。然后,当他把无线电翻转过来查看所有的按钮时,发现在主机背面写着“通信范围八公里”的字样。
也就是说,只能呼叫到城里的人,那么它的信号应该很强——但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可能是因为所有人都死光了。就像兰迪那样,像我一样。
卡罗斯紧闭着眼睛陷入沉思,想在心底仔细找一找,哪怕是希望的碎片也好——他想起了特兰特。然后卡罗斯低头看看表,虽然很清楚这实在是太过荒谬,但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特兰特知道,他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告诉了卡罗斯陷入绝境时应该到哪里去。需要担心的兰迪已经死了,不清楚究竟要如何从城里逃出去。
“十三烤肉”,用来寻找那个地方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就在吉尔到达S.T.A.R.S办公室的同时,房间深处的通讯装置便发出了声音。她将门关好后赶紧跑过去,听到在严重的杂音中有几个断断续续的词语。
“卡罗斯……浣熊……小队……脱离……救援……支援……听到……请回答……”
吉尔赶紧拿起耳机,按下送信开关:“我是吉尔·瓦伦蒂安,这里是S.T.A.R.S办公室!我刚才没听清,请再说一遍。你在哪儿?听得见吗?请回答!”
说完她紧张地竖起耳朵——这时却看见发送信号开关里的小灯忽然灭了,不管怎么按,开关也没有任何反应,绿色的小灯再也没有亮起。
“该死!”她不是很了解这台通讯装置。如果坏了的话她自己没办法。
不过,看来划船进入这条腐臭的河流,却又把船桨遗失的人不只我一个。
吉尔叹着气取下耳机,回头看了看整间屋子。除了有些文件散落在地上以外,这里和从前的那个办公室没什么区别。桌上胡乱堆放着文件,被电脑、私人物品、杂物塞满的书架,狐狸皮。此外,在大门背后还有一人多高的枪支保管库,这是用强化钢材制造的——这个大家伙关系到吉尔的希望是否会落空。
在外面徘徊的怪物不会轻易死去。那个只针对S.T.A.R.S的杀手。
想到它那巨大而结实的身体带给人的震撼,吉尔不禁浑身发抖。明明很简单就能把自己杀死,但吉尔想不明白它为仟么没有把门砸烂冲进来。
光是想想他那漆黑的恐怖身影就让人想找个阴暗隐秘的地方躲起来。跟它相比,在穿过建筑物之间时遇到的丧尸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当然,它的危险性也与外表成正比,特别是在看到它对布拉德做的事之后。
吉尔拼命控制住思绪,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尽力把那些恐怖的情景赶出脑海。就算考虑得再深,对目前的状况也没有丝亳助益。
该回去干活了。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停下来,模模糊糊地想到之前坐在这里的那个自己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感觉从那以后已经过了一生那么长的时间。
她打开最上面的一个抽屉,在回形针盒子下面总是放着一套预留在办公室里的小道具。
找到了!吉尔打开小布包,用专业的目光检查着这些扭杆、小钩。专业小偷的女儿这个身分有时能派上大用场。虽然几天前她不得不用枪朝锁射击把门打开,但那既复杂又不安全,手里这些精选的用具在那种时候就会变成强有力的援军。
而且虽然我没有武器保管库的钥匙,但之前曾这么干过几次。
她在没有人的时候曾试过几次,结果发现只需要花一点儿功夫就能把门打开。保管库的样式太老旧了。
吉尔蹲在门前,将钩子和扭杆插进钥匙孔,然后慢慢旋转,寻找开锁的号码。不到一分钟,大门就像是在回报她的努力一般被打开。她众多愿望中的一个也以一块不锈钢的形式实现了。
“巴瑞·波顿,上帝保佑你。”轻松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吉尔从空荡荡的枪架上取下沉重的左轮手枪。柯尔特大蟒点三五七口径左轮手枪,六发麦林高爆弹装填在回转弹仓之中。巴瑞是AIpha小队的枪械专家,狂热的枪械爱好者。他曾带着吉尔进行过好几次射击练习,总是热情推荐她试试自己的柯尔特手枪。据吉尔所知,巴瑞有三把口径不同的手枪——其中这把点三五七的威力是最大的。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将大蟒留了下来,但这简直就像奇迹一样……而且,在保管库下方还有一个装有二十几发子弹的小盒子。虽然没有找到霰弹枪的弹药,不过抽屉里还散落着足够装满一个弹夹的九毫米子弹。
看来到这里来还是有价值的。另外,有小道具的话应该就可以进入楼下的证物室,看看收缴的物品里面有没有能用的。
事情越来越顺利了。剩下的就只需要在天黑之后一边躲避丧尸和凶暴的基因变异生物一边找寻出路,逃出浣熊市。当然,还要尽全力避开那个偏执地追踪S.T.A.R.S的暴君。
想到这儿,吉尔为出现在自己脸上的微笑感到有些惊奇。不断逼近的爆炸再加上恶劣的天气,一定会把这里变成一个热闹的聚会地点。
“好……”轻声嘟囔之后,吉尔用有些乏力的手拿起子弹往弹夹里装填。从很早之前开始,她那纤细的双手就一直抖个不停。


在下水道中行进的尼古拉为浣熊市这种绵密的设计感到折服。虽然之前他仔细查看了地图,但实际走进这里面的感觉多少有些区别。安布雷拉准备了如此完美的舞台,要是让他亲手破坏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了。
地下的安布雷拉基础设施之间有数条道路相连,其中有一些比其他物种更引人注目的东西。他进入的浣熊市警署地下室与安布雷拉最核心的研究所相连,整体设施在地底深处,总共分为好几个楼层。虽然在浣熊森林里的斯宾塞别墅以及郊外三处“废弃的”工厂、仓库里也在进行着各种实验,但优秀的科学家们都集中在浣熊市地下。多亏有这些通道,让尼古拉的工作变得愈发轻松。在几个地点之间来回移动时经由地下通道明显要安全得多。
但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再过二十个小时,这里就会变得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虽然安布雷拉研究制造的生化生物都是在注入镇静剂的情况下被培养、生长的,但为了进行普通的实战实验,它们被送到了浣熊市的各个地点。在废墟进行实验的时候有几只为了寻找食物而逃走了。目前还不确定究竟逃走了多少,不过一旦终止注入镇静剂,剩下的一大半或许很快就会出现在城里。
真是的,这不是很有趣吗?在搜索的间隙轻松的开上几枪,就当是一个不错的射击练习。
尼古拉用手固定住右手肘内侧的突击步枪,然后把手伸向从威尔斯波斯基那里抢来的后备弹夹。虽然他之前并没有想过要检查一下,但在进入下水道之前看了看乔的子弹后,顿时安心了不少。配备给U.B.C.S队员的战术背心上有专门装弹夹的口袋,弹夹里的点二二三口径子弹一般都设计成能完全击穿目标的形态。可威尔斯波斯基装填的却是空尖弹,其弹头能够在撞击的一瞬间变成扁平状,从而给予目标最大的伤害。尼古拉计划首先袭击研究所那个小巧精致的武器库。有六十发空尖弹的帮助,这实在是太轻松了。
但现实却和他想像的不一样。
微暗的隧道里流淌着齐膝盖深的污水,冰冷而混浊,粪便和霉菌的恶臭无处不在。到目前为止在下水道里遇到的丧尸几乎都穿着安布雷拉配发的白大褂,而混杂其中的普通市民有可能是维修人员,也可能是为了离开城市而逃进下水道的倒霉蛋。尼古拉既不想浪费子弹也不希望引起其他人或东西的注意,所以选择绕开这些丧尸。
他来到T字形路口后看了看两边的情况,最后决定向右拐。和之前的情况一样,混浊的污水波浪撞击在灰色的石壁上之后发出微弱的声响,满是油污的水面反射着让人十分厌恶的黄色亮光。置身这个潮湿阴暗的地方,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起A334和滑行爬虫。尼古拉曾在监视员的准备会上见过一个列表,那面有一大群外观像大型水蛭的生物在水中移动。根据记录·那是安布雷拉最新研制的物种。想到这儿,他心里的恐惧和厌恶感更加严重了。尼古拉最讨厌的事就是受到惊吓。一想到这个时候有一群张着大嘴到处寻找人类血液的温暖及其营养的生物在污水里徘徊,他就差点没能抑制住呕吐的冲动。
看见隧道尽头有一块较高的平台后,尼古拉终于稍稍安心了一些,同时也为刚才的恐惧感到十分羞耻。不过他很快便压制住了所有其他情绪,摆出一个准备交战的姿势。他在离开下水道后看了看表,确认自己在预定时间到达了这里。汤姆林森博士预计在十分钟以内就会送出最新的一份报告。
在极速通过面前那条短走廊、朝仓库前厅那扇门走去的过程中,尼古拉忽然听到有皮靴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响声,可他停下来仔细听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随后他打开门,眼前出现了一个空荡荡的休息室r大概是供工人使用的。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储物柜、房间另一边的墙上还有一条通向下面的梯子。尼古拉安静地进入小屋,反手关上门。
梯子尽头有一个小仓库,这里就是汤姆林森博士发送报告的地方。在摆放打扫工具的架子后面藏着一台电脑。当博士从研究所到这里来时——如果尼古拉正确理解了地图上的方位——应该会使用位于房间一角的小型电梯,从那个小出入口进来。尼古拉决定坐下来等她,然后打开挎包取出笔记本电脑,准备在与精明的博士见面后再次查看地图。
汤姆林森看来很守时,在距报告时间还有四分钟的时候到达这里。听到电梯的马达启动后,尼古拉举起枪对准那个角落,把手指搭在扳机上。进入视野的高个女子看上去有些邋遢,那张不太清洁的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从沾着黑色污迹的白大褂里伸出一只无力的手,握着一支手枪耷拉在身体侧面。显然她深信这个小房间是安全的。
尼古拉在她做出反应之前抢先说道:“扔掉武器,从电梯里出来,慢点儿。”
这真是个冷静的女人。她的眼睛只是微微张开,在那张没有感情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戒备心。她照尼古拉的要求扔掉半自动手枪,咔啷一声脆响在小屋里不断回荡。
“珍妮丝,有什么新情况要报告吗?”
她摇了摇头,然后把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用明亮的茶色眼睛上下打量着尼古拉:“你是监视员啊。”语气十分肯定。
尼古拉点点头:“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了桌上,博士。慢慢地。”
汤姆林森微微一笑:“要是我不呢?”声音十分低沉,但又充满魅力,“你会……杀了我吗?”
尼古拉只让她的话在自己脑袋里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便扣动了扳机,那个魅惑的微笑随即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抹消。他可没有时间悠闲地玩游戏。要是对方一出现马上就开枪的话,就不会受到诱惑了。不仅如此,他也厌倦了双脚潮湿冰冷的感觉。尽管尼古拉并不是讨厌穿着一双被水浸湿的靴子到处走。
真遗憾。汤姆林森是他很喜欢的那类女人,身材高挑,曲线动人,而且相当聪明。尼古拉朝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走去,注视着残留在她脸上的困惑表情,尽量不去看渐渐流出的鲜血,同时劝解自己这就是工作。随后他把手伸向汤姆林森胸前的口袋,从里面取出一张磁盘。
还剩四个人。他把磁碟塞进一只小口袋里,封好口装进挎包。等将所有的资料都找齐后,应该有时间留给他调查其中的内容吧。
尼古拉打开笔记本电脑,当看到下水道地图之后的路线时不禁皱了皱眉。要想回到地面,至少得在一片漆黑中穿行五百米。这时他的视线扫过汤姆林森博士的尸体,轻轻叹了口气。或许下手得太早了。有她在的话应该能给自己暖暖身子……不过他并不喜欢在温存之后将女人杀死。之前这么干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后悔。
算了,怎么样都无所谓。现实是她已经死了,自己得到了她的情报,现在是出发时间,就这么简单。只需再干掉四个人,之后就可以在剩下的时间里忘掉工作,好好享受人生。前方有穷人们只能在梦中见到的美好生活在等他。

卡罗斯知道他已经离目的地很近了。他在报社附近找到一条路,沿着路标向北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再向东穿过一条小巷后迷了路——特兰特所说的商店街应该就在那个位置。
他的确提到过东北方的商店街……那么剧院在哪儿?喷水池又是什么样子的?
小巷里有又路,在被钉满木板的地板商店前停下来之后,卡罗斯彻底搞不清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了。这里没有关于道路的标识,而且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也已经消失,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离约定的晚上七点只剩不到十分钟。最开始他傻乎平地回到了城市的工业区,而不是特兰特所说的闹市区。
还有十分钟……对了,究竞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找到十三烤肉,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特兰特好像说过什么“得救”之类的话……如果不遵守时间,特兰特会怎样对我?
向左转应该是回报社的路,还是说我早已经过了那个拐角?在这条道路的尽头还有一扇从没试过的门,还是去看看到底能不能打开吧。
虽然看不见,但有个东西发出了声音。
卡罗斯在背后那道木门关上的一瞬间向前猛跨了一步——这是一瞬间的自然反应,但由于前冲的速度过快,所以那个东西接近他时卡罗斯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转向背后,也没能举起手中的突击步枪进行瞄准。
这、到底是什么……
从黑暗之中放射出恶臭的波浪,微微反射着亮光的黑色利爪以及像巨大昆虫一样长着坚硬骨骼的身体出现在卡罗斯的视野之中。
有件东西撕裂了他鼻尖前方不远处的空气,如果没有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几步一定会被伤到。自己的两只脚在慌乱之中撞到了一起,让身子向后倒去,而面前的生物却刚好在他倒下时猛扑过来,掠过仰面向上的脸飞到右侧的墙壁上紧紧攀在那里。看到它就像蜘蛛一样侧着身轻快地在砖墙上移动的样子,卡罗斯在惊诧与恐慌之余呆呆地躺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仰躺着的卡罗斯保持头部向上仰起的姿势慢慢站起来,在那只生物用三支脚旋转身体,随即机敏地落回地上时也没有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身体动不了,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它慢慢靠近。即便在它挥舞着一只长腿上的利刃朝自己的喉咙砍来时,卡罗斯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直到从那张膨胀的嘴里发出巨大的胜利吼声时,卡罗斯才终于能够活动自己的身体。
他立刻放低重心,举起武器朝大叫着朝自己冲来的怪物开枪,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发出了交织着恐怖与混乱的刺耳吼叫。脆弱的皮肉被一颗颗子弹撕裂,怪物止不住地晃个不停,六只脚胡乱地挥舞着,最后终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痛苦嘶鸣。卡罗斯没有停止射击,继续将滚烫的金属块覆盖着怪物的身体。即便他的目标已经瘫倒在地上,只有在弹头被打进那具破烂的身体时才会不自然地抖动几下,但卡罗斯仍然没有停止射击。即便他明白怪物已经死了,但还是没有停下来。M16的子弹用尽后,在注意到整条小道里就只剩自己那痛苦的呼吸后,才缓缓将手指从扳机上移开。他背靠着砖墙,一边装填新的弹夹一边竭尽全力去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卡罗斯慢慢朝已经死亡的怪物走去——它的确死了。即便是比一般人身体还大、能够爬墙的六足怪虫,只要脑浆从头盖骨里流了出来,它就会去到另一个世界。哪怕面对再怎么超出常规的事,这也是可以相信的一条真理。
“像大便一样完美地死去了。”他俯视着浑身鲜血的扭曲怪物说出这句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内心之中那个胆小的部分仿佛想把眼睛看到的东西赶出自己的脑海。即使单单面对丧尸也让他惊惧不已。此外,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别去想浣熊市已经被一群行尸走肉占领这个事实。丧尸只是病人而已,只是得了什么“食人病”的病人而已。丧尸什么的,只可能在电影里出现。根本就没有什么怪物,也没有长着巨大勾爪的杀人怪虫,它也不会在直立的墙壁上乱爬,不会发出慑人的尖叫。
“不要转身背对现实。”他轻轻念完这句格言后,脑袋里接连浮现出许多安慰的词句。不要担心,放松心情,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这些善意的词汇完全融入了他的内心之中,心脏的频率也恢复到正常水平,让他切实感觉到自己不是没有理智的疯狂野兽,而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是的,浣熊市里存在着怪物。在经过了难以置信的一整天之后,这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首先需要搞清楚它们的致命弱点和普通生物是否相同。不正视现实是无法生存下去的,自己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不能轻易放弃。
想到这儿,卡罗斯转身背对那具尸体,一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往回看一边向前迈步。它已经死了,自己还活着。而且外面一定还有更多的怪物。
也许特兰特是惟一的希望。另外……混蛋!还有三分钟。只有三分钟供我犹豫。
卡罗斯向前跑去,爬上楼梯打开小巷尽头的门走进去——眼前出现了一个灯光明亮的宽敞厨房。
他感激地朝四周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只听见靠在背后那面墙壁上的瓦斯罐似乎正往外喷着什么,发出细微的咝咝声。虽然深吸了一口气,可他什么气味也没有闻到。看来那不是瓦斯。
就算那是某种神经毒气,卡罗斯也没打算逃出去。应该就是这儿,这里就是特兰特让他前往的地方。
他从闪着金属光亮的方桌和炉灶旁边穿过厨房,朝餐厅走去。方桌上有一张菜单的封面,上面用金色文字写着“十三烤肉”。看到这几个字之后,卡罗斯强烈地从心底感到一阵安稳,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见面几个小时之后,特兰特俨然从一个奇怪的陌生人摇身一变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友人。
我遵照约定来了。他说过会救我一一说不定救援小队正在赶来的路上。
还是说他已经让接我的人来到了这里……不,也有可能是在店里准备了武器。不管怎么说,即便不是能立刻让我逃离这场灾难好消息也无所谓,怎么样都行。
厨房和餐厅之间的墙壁上有一个开口,厨师长一般会把做好的饭菜放在那个平台上。卡罗斯通过那个小窗看了看空荡荡的阴暗小餐馆。还在燃烧的煤油灯让周围那些物品的影子落在被合成皮革覆盖的座椅上,一个个黑影晃个不停。
卡罗斯绕过配菜窗口走进餐厅,像在搜索什么东西一般四处看了看,发现阴冷的空气中有油炸食品的气味。一他并不知道特兰特究竟做了什么,准确地说是没有一点儿头绪——餐桌上没有信封,没有神秘的包裹,也没有穿着短风衣坐在椅子上等他的男子。在正门旁边有一个公共电话。卡罗斯走过去拿起听筒,但和城里的其他电话一样,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他又低头看了看表,感觉似乎在这一个小时之内已经确认了上千次时间——十九点零一分,比约定时间晚了一分钟。在心底涌起的怒意和焦躁只可能让自己不愿承认的恐怖成倍增长。我是独自一个人。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儿,也没有人会来救我。
“我在这儿。”他回头对着空无一人的餐馆高声吼道,“我已经照约好的时间赶来了,混蛋,你到底在哪儿?”
自己的吼声仿佛暗号一般,让电话忽然响起来,狂乱的铃声这差点儿把卡罗斯吓得跳起来。他赶紧用不住颤抖的手拿起话筒。心脏因为满心的期待而发出咚咚的搏动声,膝盖突然没有了力气。
“特兰特吗?是特兰特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特兰特那温和而清晰的声音静静地流进了他的身体:“哦,是奥利维拉先生!听到你的声音我非常高兴!”
“我想我的愉快心情连你的一半都不到。”卡罗斯靠在墙上握紧话筒,“这里简直是一团糟,伙计。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外面、外面还有怪物,特兰特。我能从这儿逃出去吗?喂,你能帮我从这儿逃走吗?”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他听到特兰特叹了口气。卡罗斯仿佛知晓对方的回答一般,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非常抱歉,这是不可能的。我只能为你提供一些情报……生存下去是你自己的事。另外,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卡罗斯一边深呼吸一边点了点头。的确如此,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好。”他说着慢慢睁开眼睛,同时站直身体,“把情报告诉我。”




关于轻度犯罪的解释以及概要——二九-零八七
综合大楼一扇用来装饰门的‘时钟锁’上原本镶嵌着十二颗人造宝石,其中有两颗在昨天(九月二十四日)二十一点(大约)到今晨五点之间被人偷走。警方最初认为是因为当地商店被封锁之后,将这些宝石当成高价物品的犯罪分子出于贩卖目的损坏了这一市政府的财产。本官认为虽然凶手一开始以为这是真的宝石,但在取下两个(蓝色和绿色)之后发现是用玻璃仿造的,所以终止了行动。
这道门(有人称它为“市政府前门”)是多个出入口中唯一跟综合大楼相连的关口。因为要打开锁必须凑齐所有的宝石,所以目前大门因为这种复杂的(这只是本官个人的愚见)设计而被牢牢锁住。在市园林局拆掉大门或是找到被偷走的宝石把它们放回原处之前,这个出入口将一直保持闭锁的状态。目前人手不足,对此案件的调查只能见机行事。(报告马文·布拉纳警官)”
关于二九-零八七一案的追加说明
九月二十六日一一失踪的宝石之一(蓝色)在浣熊市警署内部被找到。
时间是二十点。十三烤肉的老板比尔·汉森(死亡)在今天下午前去避难时似乎把人造宝石带在身边。汉森由于在抵达目的地后呈现出食人病的症状,所以被警官开枪打死。虽然宝石的确在他身上被找到,但本官……
对本官来说,无论宝石究竟是不是他偷的,都无法得知另一块宝石究竟在哪里。
目前市内已经发布了戒严令,第二颗宝石的搜索根本无法开展,而且也没有办法将找到的那颗放回综合大楼前的大门上——另外,包围综合大楼的一部分道路已经无法通行,所以将来的某一天这些宝石或许会丧失其存在的必要性。
个人记录:这是本官在目前的危险过去之前写下的最后一篇书面报告。在如今的状况下,轻度犯罪的文字化工作等文件处理比戒严令的优先程度要低很多。我想这不仅仅是本官个人的意见。
浣熊市警署马文·布拉纳”
吉尔将打字机打出来的报告书和手写的补充记录放回证物架下面的抽屉里,忽然想到马文会不会还活着。而转念想到他很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之后,她的心情又低落了不少。他是浣熊市警署中的佼佼者,总是保持着敬业的态度,是个非常难得的好人。
直到最后一刻,他一定都还保持着专业的态度。安布雷拉,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被切割成钻石形状的蓝色玻璃,直愣愣地看着它。证物室以外的地方全都变得一团糟,在上了锁的橱柜和准备架里再也没有找到能用的武器。看来翻找武器和弹药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但宝石……
根据马文的报告,市政府前门周围全都被封锁了起来。之前她曾想要穿过那个地区,但所有的道路上都有路障。大门另一边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小公园里铺了沥青的散步小道,前市长迈克尔·沃伦那无趣的雕像,仅此而已。前方虽然有个市政厅,但自从在闹市区建成了新的办公大楼后,那栋老建筑便没什么人使用了。绕过市政厅有几条朝西和朝北的小路,向北走的话是汽车用品店和二手车停车场,向西的话……
“啊!那里不是有轨电车站吗!”
为什么自己至今从没想起过呢?吉尔兴奋地敲了敲脑袋,她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浣熊市里有两辆老式电车沿着景色不错的路线行驶,只在夏季供观光客使用,其线路途经市立公园、高级住宅区,一直延伸到西边郊外。在那个方向有一处被安布雷拉废弃的工厂,说不定能找到还能用的汽车,而且那里的路说不定还没有被封锁。如果电车能动的话,那无疑是逃出城市最简单的方法。
不过问题是这附近的主要通道都被路障隔开了,出口只有那个上着锁的大门——自己手上也只有一颗宝石。
凭手里的这些东西不可能破坏厚重的金属大门。但马文的报告书里写着是从汉森那里找到的蓝宝石。他的餐馆就在三、四个街区以外的地方。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偷走了宝石,也没有理由相信另外一颗就放在他自己的餐馆里,但仍然值得去确认一下。即便不是这样,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而要是能找到的话,离开这里的时间就会比预计提前许多。考虑到追踪者还在外面徘徊,她的动作已经慢了不少。
决定了。吉尔在将蓝宝石塞进挎包的同时转了个身,朝与走廊相连的大门走去。在出发前她想到警署的暗房去找一件摄影背心。因为她手里没有柯尔特手枪的快速上弹器,而且希望有个口袋用来装零散的子弹。她忽然想到干脆把霰弹枪留下或许比较好。虽然她从已死的男子那里得到了这把可以当铁棍使用的武器,但要是没有子弹——也没有点三五七手枪——的话,就没有必要辛辛苦苦地扛着它到处走。
吉尔来到走廊后向左转,没有去看那具倒在南侧窗口下面的尸体。那是一名女性感染者,吉尔站在一二楼之间的楼梯上开枪打死了她,而且吉尔认识这个人——她是周末时间的正门接待员,好像叫梅奥丽。暗房正对着楼梯下方的出入口。虽然到那里去必须得穿过一段几米长、布满尸体的通道,但只要别靠得太近,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哐当!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被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震成两块飞了进来,玻璃渣就像雨点一样打在接待员小姐的尸体上,还有一些割伤了吉尔的小腿。同一时间,一个漆黑而巨大的肉块冲进了室内。体型比人类要大许多,简直就是……
——S.T.A.R.S杀手。
吉尔脑海里就只有这个词汇。她赶紧转身逃进证物室,用尽全力把门关上。紧接着便从她背后传来玻璃渣被碾碎的声音以及低沉、单调的震鸣:“STA——”叫声离她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
她从挂在腰带上的腰包里取出沉重的左轮手枪,同时并没有停下穿过证物室的脚步,她打开另一扇门,朝隔壁的巡逻准备室跑去。进去后马上左转,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在自己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劲儿地在房间里奔跑。桌子、椅子、杂物架,被掀翻的办公桌上至少流着两名警官的血液,但他们的尸骸对如今的吉尔来说都只是单纯的障碍物而已。
当她弯腰跳上那张桌子时,背后的门被打开了……不,是被撞毁了。
木板崩裂时的喀喇声并没能掩盖追踪者猛烈的嘶吼。
再快些,再快些!
她没有放慢速度,径直撞上了面前的一道门,然后完全不顾从遭遇撞击的肩膀传来的疼痛,熟练地向右一拐,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大厅。
咻——轰隆!
充满整个视野的火焰和浓烟从眼前掠过,离吉尔不到两米远的左侧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冒着浓烟的锯齿状空洞。被烧焦的大理石和瓷砖碎片从那个发出喳喳声和热气的洞穴中接连不断地往外弹跳。
这家伙还有武器!
吉尔保持着刚才的速度朝大厅冲去,在下楼梯的同时忽然想起正面的大门已经被她用门栓锁上了,这件事带给吉尔的冲击就像狠狠朝她的胃打了一拳一样。她没有时间打开那个,肯定来不及。
轰隆!是榴弹发射器吗?也可能是威力远超那种武器的东西。强烈的冲击波从她身体右侧擦了过去。紧接着又听见“咻”的一声——这是只有物体在以惊人的速度运动时才会发出的声响——她面前的大门被炸毁了,整道门只剩下一片弯折的合叶还挂在门框上不停摇晃。吉尔亳不犹豫地离开警署,冲进冰冷而阴暗的黑夜之中。她背后的残骸很快便冒出了滚滚的浓烟。
“STAR——S!”
很近,实在太近了。她本能地放慢了速度,用脚猛踏地面向旁边一跳。尽管隐隐约约感觉没有看到布拉德的尸体,但她现在没时间顾及这个。双脚刚刚落地,追踪者便从她刚才所在地的侧面冲了出来,就像撕裂了那里的空间一般,离吉尔只有几步远。由于怪物的身体太重,无法及时停下来,所以那巨大的身体为吉尔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时间。穿过那道不停发出嘎吱声的生锈金属大门后,她在关上门的同时从背后把霰弹枪取了下来。
吉尔转身把枪插进两个拉环之中,她明白喀喇作响的枪身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在门的另一边,追踪者恼怒地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激昂大吼。那渴望鲜血的邪恶吼声实在太过剧烈,让吉尔的身体止不住地震颤着。那既是渴求猎物的吼声,也是一个恐怖的噩梦,为她打上了死亡的刻印。
吉尔转身开始狂奔。在不断奔跑的过程中,背后的咆哮渐渐消失在了黑暗的另一边。

尼古拉找到米歇尔·维克多的那一瞬间就认定自己一定要杀了他。虽然严格来讲这样做并不合理,但如果有好机会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浪费的。这应该是因为偶然吧,对D小队的队长来说,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很高的荣誉了。
等着瞧吧……
尼古拉的心情非常好。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顺利,余下一截在下水道里的行程平安无事。下一个目标在医院里,只要从朗斯戴尔庭院坐电车,很快就能到。在任务的间隙还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有时间进行一些轻松的活动。当他回到浣熊市,在安布雷拉大楼的楼顶——狙击手的绝佳位置——看到在道路上徘徊的米歇尔之后,感觉这是对他之前所有工作的丰厚报酬。米歇尔绝对不会知道是谁朝他开的枪。
尼古拉静悄悄地来到比米歇尔所处位置高两个楼层的地方,看到对方正靠着一间破烂的小屋换弹夹。像夜行昆虫一般成不规则状摇晃着的防御探照灯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将那个地方照得十分清楚。逆光的米歇尔根本看不到杀手的样子。
要求也不能太高,只要可以把他干掉就行了。
尼古拉微笑着举起M16,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他的头发在双眼紧盯着猎物时被冰凉的夜风吹得有些乱。看到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米歇尔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情时,尼古拉内心感到了极大的满足。打头吗?不,算了吧。虽然米歇尔被感染的几率很低,但一旦变成丧尸,要是看不到他变身后的样子还真是遗憾。那一定非常有趣。想到这儿,他把枪口微微向下一沉,瞄准了米歇尔的一边膝盖。膝盖被击中之后虽然很疼,但手还能用,可以对着一团漆黑胡乱开枪。不过尼古拉可不希望被他打中。
检查完步枪的米歇尔像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一般朝四周望了望。尼古拉瞄准目标开了一枪,看到小队长压着腹部倒下的情景,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深深的满足。
突然,米歇尔动了,转过一个拐角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尼古拉听到了沙粒被磨蹭得刷拉刷拉直响的声音,而且其源头离他越来越远。
他小声咒骂了几句之后郁郁地闭上了嘴。那个人拼命扭动着身体,不像是受了致命伤的样子。米歇尔那优秀的反应让事情变得比尼古拉预料的糟糕许多。
或许他并不是朝我看不见的地方跑,而只是打算死在一个阴暗的地方。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一个废物在浪费时间罢了。
他的期待落空了。尼古拉开始想见到受重伤死去的米歇尔。沿着血迹去找的话只需要花上几分钟——这连小孩子都能办到。
尼古拉弯起嘴唇微微一笑。对了,找到他之后干脆装成对他充满担忧的热心同事吧——米歇尔·这到底是谁干的?把手给我……之类的。
想到这儿他赶紧朝楼梯跑去,同时在脑海里描绘米歇尔的相貌。当他知道究竟是谁开的枪,而且明白自己无论作为小队长还是作为男人都采取了错误行动之后,究竟会是什么表情昵?
能够看到让人如此兴奋的场景,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就目前看来,这真是他人生中最精彩的夜晚。

卡罗斯在结束对话后挂断了电话,然后坐在电话亭里反复思索着特兰特告诉他的东西。如果那些话全是真的——卡罗斯相信这一点——安布雷拉需要回答的事情就太多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卡罗斯那混乱的大脑最后想到的便是这句话,“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看过你的记录。卡罗斯·奥利维拉,雇佣兵——但只为正义而战,是那些长期受压抑的被虐者的朋友。至今只执行过两次暗杀任务,每次都成功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个是极其暴虐的毒枭,另一个是儿童色情录影带的制作者。而且伤害普通人的记录一次也没有。奥利维拉先生,安布雷拉已经恶贯满盈,你正是应该站出来阻止他们的人。”
根据特兰特的说法,安布雷拉的T病毒和G病毒就像两棵小树苗一样——是为了将手中的怪物变成生物兵器被开发、使用的。人类被病毒感染后就会患上食人病。另外,特兰特还说,U.B.C.S的管理者十分清楚这些队员被送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故意把他们送来的——以研究为名。
“安布雷拉的耳目就在你们当中。”特兰特告诉他,“就像我之前所说的,要慎重选择究竟应该信任谁。我不是在危言耸听,这里没有绝对安全的人。”
卡罗斯站起来朝厨房跑去,脑子里全是刚才特兰特的那番话。虽然不清楚那个人为什么要打击安布雷拉,但卡罗斯隐隐感觉那个人似乎在为安布雷拉工作。如果真是那样,就只能用“他喜欢泄密”来说明整件事了。
他慎重地隐瞒了自己的来历。可为什么他会知道得那么详细?他所说的话……
在告知卡罗斯的种种事实中,有几点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比如餐厅地下冰柜里的那颗绿宝石便是如此。特兰特虽然告诉他要和另外一个组合起来才能发挥作用,但另一颗的位置,以及它们为什么这么重要却都没有明说。
“得凑齐两个。”特兰特只说了这句话。听口气简直就像卡罗斯终究能够找到另一个似的,“等你看到蓝色石头后就会明白的。”
他还以同样神秘的语气告诉卡罗斯,安布雷拉在城市西北面的废弃水处理工厂里藏了两架直升机。而特兰特的话里对卡罗斯最有用的信息,大概是市立医院的疫苗研究所里应该有未经合成的病毒疫苗这件事。
“不过,医院应该很快就被炸毁了……”特兰特是这样告诉他的。这又让卡罗斯为他情报的来源感到不可思议。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特兰特好像把卡罗斯的生存看作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大概是坚信他在与安布雷拉的斗争中能发挥巨大作用吧。但卡罗斯并不确定这就是自己参加战斗的理由。在这一瞬间,他所希望的是逃出浣熊市,仅此而已。但不管特兰特究竟为什么决心告诉他这些情报,他都十分感谢对方的帮助。
要是说得再浅显易懂一些就更好了……比如装甲车的钥匙在哪儿啊,或是用来击退怪物的喷雾剂什么的。
卡罗斯站在厨房里,盯着地板上那个厚重的金属盖——它盖住了通往地下室的梯子。特兰特对他说在医院附近的钟楼里应该有武器。而钟楼与医院正北方那架安布雷拉的直升机说不定能有什么大用场。
但如果我真有那么重要的话,为什么等我到这儿之后才告诉我这些?在前往支部的途中全都说不来不是更好吗?
各种各样的事都让他想不明白。他敢打赌,特兰特没有告诉他所有的事。虽然从某种程度上他只能相信这个人,但还是得慎重对待特兰特的情报。
他蹲在前往地下室的入口旁,伸手拉住盖子上的把手用力向上提。虽然那的确很沉,但深蹲之后以腿部的肌肉为支点,最后总算依靠杠杆原理把它抬了起来。如果厨师不是个健美先生,那他们一定得准备铁质的撬棍。
就在这时,从餐馆正面传来大门被打开和关上的声音。卡罗斯安静地把盖子放到一旁,保持蹲着的姿势转身将M16拿在手里,对准了餐厅的入口。丧尸应该不会开门。他既不知道怪物是否具有这种能力,也不知道另外还有什么人在这个城市里徘徊。
沉静的脚步声慢慢朝厨房靠拢。卡罗斯屏住呼吸,想起了特兰特的话,忽然在想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卡罗斯错了,他看到一把点三五七口径的左轮手枪出现在拐角处。持枪的是一名表情坚毅的年轻女性,有着很强的戒心,同时充满魅力。她正压低身体慢慢朝这边走来。在看到卡罗斯的瞬间立刻用枪指着他的头。
在这一刹那,两人都一动不动。卡罗斯从对面那双眼睛里看出“有必要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之类的信息。由于他的想法也一样,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先开口表明身分。
“我叫卡罗斯。”他的语气十分冷静,“我不是丧尸。这下放心了吧?”
女子上下打量了卡罗斯一番之后,终于慢慢放低了左轮手枪的枪口。卡罗斯也同时把手指松开扳机,然后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我是吉尔·瓦伦蒂安。”当她正想接着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餐馆后门忽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被什么东西撞开。随后,震耳欲聋的巨吼就像是从喉咙里用力挤出来的一样,没有人会把这当成是人类的声音。卡罗斯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似乎在一瞬间全都立了起来。
“STA——S!”这种吼声在餐馆里不断回响,冷酷无情且无比坚决的巨大脚步声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




她没时间向那名男子提问,更没时间为那只怪物何以会这么快就把自己找出来而感到不可思议。吉尔用手势示意男子绕到她身后去,然后两人一起朝餐厅退去。她迅速查看着周围的一切,希望找到一些东西为逃走争取时间。当他们躲在配菜窗口所在的那面砖墙另一边后,吉尔从卡罗斯的动作看出他显然受过专业的训练。而且,在S.T.A.R.S杀手大吼着冲进厨房时他也没有惊恐地叫出声,可见他的控制力非同小可。
可以用火!点燃的煤油灯就放在柜台旁边的手推车上。吉尔没有丝毫的犹豫,不立刻展开行动的话,几秒钟之后追踪者就会找到他们。燃烧的煤油也许能让它停下来一小会儿。
吉尔向卡罗斯发出不要动的信号之后走过去把煤油灯拿在手里,接着将身子探出配菜窗口,握着煤油灯的手则高举过头顶。当身形巨大的追踪者穿过宽敞、空旷的厨房时,吉尔在祈祷能够命中目标的同时全力把煤油灯扔了过去。
油灯飞在天空划出轨迹时,时间慢得就像停止了一般。或许是因为在转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而大脑只来得及处理其中一个。煤油灯在怪物脚下碎裂开来,玻璃和煤油随即扩散开来,变成一个燃着烈火的小池子。怪物握紧巨大的拳头发出愤怒的咆哮。卡罗斯高喊着什么抓住吉尔的腰将她扑倒,两人顺势全都倒在了地板上。
在下一个瞬间,强烈闪光和一声巨响撞在两人身上,被压缩的空气发出震颤鼓膜的刺耳噪音。卡罗斯用极快的语速说着西班牙语,在用身体盖住吉尔的同时不忘用力把她的头往下压,有些东西跳出静止的时间开始燃烧起来。等等,为什么又是这样,照这样下去,整个城市都会被炸毁……
在想起呼吸这件事之前,吉尔脑子里一直无法把一段段不甚清晰的思绪理顺。不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推开卡罗斯的手慢慢站起来,然后朝四周看了看。
整个厨房差不多都在爆炸的波及范围之内,里面的烹调用具全都被烧成了焦黑色。原本靠在后墙的那个金属容器好像是爆炸的原因,不断冒出浓烟的锯齿状金属碎片就像烟花一样向外扩散。刺鼻的烟雾从地板上那具死尸的身体表面呈漩涡状升腾而起。追踪者就像一名倒在地上的巨人一般横躺在一旁一动不动,黑色的衣物全都被烧焦了。
“虽然不想惹你生气,但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卡罗斯死死地盯着吉尔,用质问的语气抱怨道,“你差点儿让我们两个都被烧死!”
吉尔没有理会他的话,视线一刻也没有从追踪者身体上移开,同时慢慢举起点三五七手枪,瞄准了它的腿。头以及上半身被一只低矮的置物架挡住,从吉尔那里看不太清楚。爆炸的确很猛烈,但她十分清楚,根据迄今为止的经验,光凭这个就认定它已经死亡的话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吉尔,开枪吧,趁它毫无防备的时候开枪吧,以后都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她看到追踪者的身体先是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手指开始弯曲。如今她只想在这个怪物苏醒之前,在它从爆炸的影响中恢复过来之前逃得远远的。
“必须得离开这儿。”她回头对卡罗斯说。年轻、英俊,且没有因为爆炸而陷入混乱的男子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时间,便点点头将突击步枪平举在胸前。武器好像是军用的M16,服装也是战斗服……这是一个让人高兴的好兆头。
你要是有更多的武器就更好了……
吉尔一边快步朝大门走去一边这样想着。卡罗斯紧跟在她身后。吉尔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同时明白对方一定也和她一样……但这到其他地方去之后才行,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
离开餐厅后再也没有东西挡住他们,吉尔迈开双腿开始奔跑,年轻的士兵则配合着她的步调跟在后面。两个敏捷而矫健的身影在冰冷阴暗的死亡街道中穿行。吉尔在行进过程中只想着一件事——也许终归会有安全的地方吧。

名叫吉尔的女子跑出大约一个街区的距离后放慢了脚步。她好像知道该往哪里走,而且很明显受过专业的战斗训练。有可能是警察,不过她并没有穿警服。卡罗斯的好奇心虽然很重,但还是没有多费口舌,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跟着她前进这件事上。
两人逃出餐馆后跑下一个斜坡,经过特兰特提到过的剧院后在街区尽头的喷水池向右拐。又跑过约半个街区之后,吉尔指了指左侧的一道门,并让他做好警戒。卡罗斯点点头,平举起步枪站在门旁边。
吉尔抓住把手向外一拉,然后神情专注地掩护同伴——卡罗斯则摆出一副随时可以向运动物体开枪的谨慎姿势迈步走进房内。这里像是一个仓库,在通道前方约十五米处有一个T字型叉路。看样子并没有人。
“应该没事。”吉尔小声说道,“几分钟前我穿过了这里。”
“你确定这里真的安全?”保持举枪姿势的卡罗斯感觉自己的身体里还残留着紧张的情绪。他并不知道吉尔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专业人员。
两人没有再说话,慢慢进入仓库之后慎重地调查着周围的情况。室内阴暗寒冷,腐尸的气味跟城里其他地方相比显得稀薄不少,只要站在位于仓库中央的T字形拐角上,有任何东西靠近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察知。对卡罗斯来说,这应该是离开直升机之后最安全的地方。
“可以的话,我有几件事想问问你。”吉尔终于开口了。
卡罗斯不经意地调笑道:“你想问能不能和我约会对吧?这都是口音的关系。很多女孩子都对我的口音十分着迷。你好像也在听到之后就有些受不了,是吗?”
吉尔十分严肃地盯着卡罗斯,让他不禁因为刚才的玩笑而感到有些尴尬。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说出那种话,实在是太蠢了。卡罗斯正准备道歉,但只见吉尔的嘴角微微一抬。
“你虽然说过自己不是丧尸,但如果只会说那种蠢话,我劝你还是重新检查一下自己大脑的状况比较好。”
卡罗斯面对她的还击微微一笑,不经意地想起了来这儿之前与兰迪互开玩笑的情景,笑容随即变得越来越苦涩。吉尔脸上的开朗、幽默也很快消失,看来她似乎也想起了两人目前的处境。
当女子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十分冷静:“我想问的是,一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前发出信号的卡罗斯和你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听到了?”卡罗斯惊奇地回答,“因为没有任何人应答,所以我……”
要慎重选择信任的对象,特兰特的这句话又闪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忽然想起自己完全不知道吉尔·瓦伦蒂安究竟是什么人。想到这儿,下半句话随即变得有些模糊,最终消失在喉咙部位。
“我只听到一小部分,而且我当时所在的地方没法发送信号。”吉尔说,“你有没有说过什么小分队?此外,嗯,有军队在这里吗?”
基本原则是不要提起跟特兰特有关的事,“我的确说过,但我想大家可能全都已经死了。这次作战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发生了什么事?”吉尔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还有,你属于哪个部门?是州卫队吗?增援已经到了吗?”
卡罗斯回应了她的视线,但却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回答才称得上慎重:
“我认为……没有增援。也许最后会有人被派到这里来,但我只是一名普通士兵,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在这里降落后很快便遇到丧尸的袭击。也许还有其他人逃脱,但据我所知,我可能是U.B.C.S最后一名士兵。安布雷拉·生化危机处理……”
吉尔打断了卡罗斯的话,脸上的浮现出明显的厌恶表情,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你是安布雷拉的人?”
卡罗斯点点头:“是的。我们是为了救助市民而被派到这里来的。”
他还想再多说一些,想说出自己对安布雷拉的怀疑,希望借此改变这名女子的态度。因为此刻吉尔的鄙夷眼神让人以为她面对的是一名强奸犯,可他脑海里却不断回响着“要慎重”的建议。
吉尔歪了歪嘴:“睁着眼睛说瞎话到底是什么感觉?安布雷拉明明就是眼前这凄惨状况的元凶,你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究竟打算装傻到什么时候?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虽然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你的本名,但卡罗斯,告诉我真相!”
吉尔完全愤怒了,卡罗斯不禁迷惑起来,她究竟是不是知晓安布雷拉真相的同伴呢——但这也有可能是陷阱。
说不定她其实是为那些混蛋工作的,这样做只是为了试探我到底是否忠诚。
卡罗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显得有些愤怒,开口回答道:“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个当兵的。我……不,所有人都是被雇来的,谁会去管什么政治上的事啊,他们什么都没跟我们说。而且我也对安布雷拉究竟做了什么,是什么的元凶完全没兴趣。只希望完成自己的工作,搜索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而现在,我只想离开这儿。”
卡罗斯趁势盯着吉尔问道:“还有,你为什么要问我是谁,在这儿干什么?那你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反问道,”你到餐馆去干什么?另外,被炸飞的那个又是什么?”
吉尔凝视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然后叹着气把头埋低,“我想要逃出去。那是一种安布雷拉制造的怪物,它正在追我。即便是现在我也很怀疑那家伙究竟死了没有——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其实并不安全。我之所以回到那里去……是因为那里有类似钥匙的东西。我觉得应该就在那间餐馆里。”
“什么样的钥匙?”卡罗斯虽然开口询问,但他隐隐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
“宝石,是市政厅前门一个机械锁的部件。总共需要两颗宝石,实际上我手里有一颗,如果找到剩下那颗的话就能打开那道大门,门的另一边有可以逃出去的交通工具。那是通往西边郊外的轨道电车。”
卡罗斯内心异常惊喜,但却尽力不让喜悦表现出来。特兰特是怎么说的来着?
没错,如果能到西边去……还有,找到蓝色宝石的所在地,你就会知道这个的重要性……但那对吉尔·瓦伦蒂安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是相信她,还是不要相信她?她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开玩笑吧。”卡罗斯用压抑的声音说道,“我在餐馆的地下室里好像看到了类似的东西。”
吉尔忽然睁大眼睛:“真的?如果得到那个……卡罗斯,我们必须得回去!”
“你现在承认我的名字了?”两人都感觉到了急躁和期待,看样子吉尔的感情起伏十分强烈。时而冷静时而活跃,震怒之后很快又变得兴奋起来。卡罗斯感到有些疲劳,不知道该不该丢下她不管。吉尔看上去并没有说谎。
“对不起。”她轻轻抓着卡罗斯的手臂说,“我要是不说那样的话就好了。因为听到你跟安布雷拉有关,所以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这附近有一座研究所曾在约六个星期前发生了生化事故。有许多人因此丧命。而这次的情况显然更加严重……”
卡罗斯在感受到吉尔手心的温暖之后,心情稍稍转好了一些。虽然他被这种转变吓了一跳,但由于无法抵挡美丽的事物,特别是面对相当漂亮的吉尔时,所以……
“我卡罗斯·奥利维拉,愿意为您效劳。”
喂,到此为止吧。特兰特明明让你尽快离开浣熊市,但你真打算和一个有可能要你命的人一起行动吗?在和颇有姿色的瓦伦蒂安小姐一起出发前冷静地想一想。
卡罗斯立刻自问自答起来。
是啊,虽说必须得慎重行事,但你真打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吉尔不是说过有怪物在追她吗?
虽然偶尔会故意开玩笑说自己是万人迷,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大男子主义者。再说吉尔已经证明了她自己能够处理面临的麻烦事。如果她是安布雷拉派来的间谍……最后不仅仅是遭报应这么简单吧?
“我……我觉得不再搜索幸存者,而是就这样离开的话似乎不太好。”最后他说出口的是这句话。如今他已经知道有办法离开这里,而且很清楚那的确是事实。在得到特兰特的情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虽然心中还残存着恐慌,但那种面对真相却毫无防备的失落感却减轻了。就算明知有危险,在离开浣熊之前还是得搜索几个街区,哪怕只能救出一个人也好。他需要时间思考,也需要时间下定决心。
此外,如果她能保住性命的话,那我也可以。
“我见过你所说的那道门,离报社不远吧?我们就在那儿会合吧……不,还是在有轨电车那里好了。”
吉尔微微一皱眉,然后点点头:“好的。在你四处搜索这段时间里我先回餐馆,然后去电车站。穿过那道门之后走左边那条路,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朗斯戴尔庭院的路标。”
随后两人隔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卡罗斯从吉尔盯着自己的双瞳中看到了怀疑。这种戒备反而让他感到安心。如果吉尔是反对安布雷拉的,那么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不愿与安布雷拉的职员一起行动。
喂,别想太多了,赶紧走吧!
“可不要丢下我不管啊。”虽然语调很轻松,但表情却十分认真。
“别让我等太久。”她回答时微微一笑。卡罗斯最后还是感觉也许可以相信她。吉尔说完便转身向前跑去,回到两人进入这里时经过的出入口。
卡罗斯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忽然感觉自己不跟她一起走是不是太过多疑了——随后趁自己改变主意之前快步朝另一个出入口走去。

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地往外流出,但米歇尔的动作却惊人得敏捷。尼古拉已经花了二十多分钟来追踪残留在路障、沙地、沥青马路、玻璃碎片上的暗褐色血迹,但还是没能找到那名濒死的男子。
“濒死”这种说法或许言过其实了。
尼古拉原本计划要是在几分钟之内找不到小队长就干脆放弃,但搜索的时间越长,将他找出来的决心就越坚定。也可能是因为愤怒——米歇尔竟想从我给他安排的命运中逃脱?竟敢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他以为他自己是谁?怀着不断高涨的怒火走过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闹市区。再往前走约一个街区的距离,就又回到浣熊市警署了。
尼古拉又查看了一间开着门的屋子,然后无奈地叹口气。米歇尔肯定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不过,这跟倒在地上立刻死去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怎么样,很快,绝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找到他。
尼古拉现在置身一间极其普通的办公室里,好像是通往地下车库的。不规则的血迹洒在铺有蓝色的亚麻油毡的地板上,在头顶那颗只与一根电线相连的电灯照射下反射出浅紫色的光芒。血量看上去不是很多。是米歇尔的血吗?可能性很低,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止血。
尼古拉咬紧牙关劝解自己。他的身体十分虚弱,速度很慢,有可能在寻找休息的场所。那颗子弹是我打出的,他不可能跑这么远。
走近暗色洞穴一般的车库之后,湿冷的空气里混有汽油、润滑油——以及一种另外的什么气味。他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认定有人在这里开过枪,而且就在刚才。
有什么东西在水泥地板上安静而迅速地移动着,在绕过一辆堵塞着车流的白色小货车后,有只像狗一样的生物倒在了血泊之中。那奇异的身体就像胎儿一样蜷缩成一团。
尼古拉只看了一眼便感到浑身战栗和极度的厌恶。之前联络员曾警告过他犬类在很短的时问内便会受到感染。他知道在斯宾塞别墅中还将犬类作为生物武器的一种,对其能力进行过研究。
公司认为这类物种在感染之后对训练员实在是太过危险。因为根本就无法进行训练,而且腐烂速度也比其他有机体要快。
事实上,脚下这只皮肤剥落的动物由于曾长时间在阳光下暴晒,所以浑身散发出一股生肉的气味,就连已经对尸体见怪不怪的尼古拉闻到之后也差点儿呕吐。在忍着臭味调查了这只狗的尸体之后,他确认它是在最近被击中的。
果然如此。在裂开的左耳下面有两个弹孔……不是M16打的,伤口相当大。尼古拉看完皱着眉头向后退了几步。除了米歇尔·维克多以外的人在三十分钟之内到过这个停车场。也许并不是U.B.C.S的队员。当然,如果队伍里有人带着其他武器则另当别论。那个伤口应该是手枪留下的。
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赶紧抬起头盯着两点钟方向的一道门。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滑动。可能是感染者举起手触碰到了门板——也可能是某个受了重伤,即将死去的男人靠在了门上,但却没有力气把它推开。
期待之情立刻溢满了尼古拉的胸口,他赶紧朝那里跑过去,在听到金属大门另一边确实是米歇尔那飘忽的声音之后,不禁张嘴笑了出来。
“别过来……到那边去!”
尼古拉用力把门推开,脸上的微笑在看到周围的情况后迅速消失了。广阔的庭院里有一道破损的大门,有几辆汽车被当成路障横在一侧,不过它们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冰凉的地面上横躺着两只死狗的尸体。
米歇尔就在那儿。背靠车库大门坐在地上,用尽全力举起手中的步枪。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往苍白的脸上滑落,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在离他约五米远的地方,一名只剩上半身的感染者正用它双手的十根手指缓缓地朝米歇尔爬去。那张由于腐烂太过严重而分不清性别的脸歪向一边,圆睁的双目紧盯着自己的目标。虽然它爬行的速度非常慢,但一刻也没有停止。下半身好像全都不见了——也就是说消化器官其实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但丧尸还是有食欲。
是扮演英雄,去拯救马上就要被咬死吃掉的队长?还是好好欣赏这场表演呢?
“尼古拉!救救我,求你了……”米歇尔抬起头看着尼古拉,用嘶哑的声音请求道。他这个表情让尼古拉无法拒绝。救助米歇尔便会得到他的感谢,这个主意实在太棒了……不,应该说他十分感兴趣。
“坚持住,米歇尔。”尼古拉坚定地说,“我来干掉它!”
他皱着眉头开始向前疾冲,用穿着厚实皮靴的右脚猛踢感染者的头盖骨。黏呼呼的头皮被鞋底从头盖骨表面刮了下来。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摆腿,踢击,在沉重的嘎啦声伴奏下将原本是人类的生物彻底杀死。尸体的两只手开始痉挛,没有皮肉的手指在沥青上震颤了好长时间。
尼古拉转身朝米歇尔走去,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他盯着满是鲜血的腹部开口问道,看上去就像真的十分担心一样,“是那些丧尸干的?”
米歇尔摇摇头,至极的疲劳让他闭上眼睛:“有人朝我开枪。”
“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干?”尼古拉竭尽全力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而且他还在追我——大概是把我当成丧尸了吧。”
呵呵,跟我猜的差不多……尼古拉不得不再次抑制住开口笑出声的冲动。我的演技足以得个什么奖。
“我看见……有几个人逃走了。”米歇尔小声说道,“如果能找到可以避难的地方,就能向运输部队请求支援……”
避难场所应该是指圣·迈克尔钟楼,按计划他们要在那儿带着幸存的市民一起离开。但尼古拉知道真相——侦查小队会扮成急救人员首先降落到城里,只要安布雷拉不发出命令,直升机是不会来的。同时,他十分怀疑要是队长们全都被干掉,到底有多少士兵知道“避难”这回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管怎么看米歇尔都影响不了他的计划。
这个时候,尼古拉发现这个游戏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有趣。他在感觉到米歇尔悲哀地相信了自己之后,就像猎杀一只已经完全被驯化的小狗一样既无趣又没有任何意义。如果米歇尔痛苦不堪地满地打滚的话,明显比这要可怜得多。
“看来你动不了了。”尼古拉冷静地说。
“还没那么严重。虽然非常痛,身体也还在出血,但再休息一会儿的话……”
“不,你的情况非常严重。”尼古拉打断了他,“准确地说,这是致命伤……”
喀喇……
听到旁边那扇车库的门被人打开后,尼古拉赶紧闭上了嘴。铁门顺滑地移动着,一名U.B.C.S队员从门后走了出来。那人的目光接触到尼古拉之后立刻绽放出光芒,同时将突击步枪的枪口放低了一些——只是一点点。
“长官!我是三角小队的卡罗斯·奥利维拉下士。我……该死,非常高兴见到长官。”
尼古拉轻轻点了点头,但在看到卡罗斯蹲在米歇尔身旁一边查看伤势一边提一些愚蠢的问题时,内心忽然涌起了强烈的焦躁。虽然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能够在他们发现究竟出了什么事之前干掉这两个人,但仔细考虑之后,这百分之一的失手几率实在是太大了。必须得等待机会……另外,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利用这种新情况的方法。如果找不到的话……没错,无论在什么时候,人类不会总是提防自己的朋友的。再说他们完全没有怀疑我的理由。
对了,不是有句格言说“障碍是良机的另一副面孔”吗?所有的事情一定都会很顺利的。




吉尔来到市政厅大门前,站在那儿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着两颗宝石的手满是汗水。虽然在这个区域中,在视力所及的范围里没有任何人,但追踪者已经从餐馆里消失了,所以她必须得快点儿。虽然不清楚那家伙究竟是如何找到她的,但吉尔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刚才用极快的速度穿过了餐馆后面的一条小巷。光是屏住气息对减轻恐怖感没有丝毫帮助。虽然那些差点将她绊倒的怪物尸体在不断加深的黑暗之中只显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光是无数只利爪的浓黑色影子便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诡异气氛,催促吉尔冒着摔倒的危险不断向前奔跑。它与至今见过的任何生物相比都毫无相似之处。而追踪者那无比顽固的威胁更加重了她内心受到的冲击。吉尔利用所有这一切恐怖更快速地向前奔跑,用它们维持神经的紧张程度。从迄今为止的经验来看,保持动物本能是生存下去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因素,比如恐惧就可以在某种意义上发挥巨大的作用——它能让肾上腺素不断喷涌而出。
宝石座钟安装在大门一侧的底座上。将蓝色宝石装进去之后,从钻石型的玻璃块后边传来一声电子按键发出的轻响,宝石周围的灯圈开始发光,嵌入绿宝石之后也发生了同样的事。灯光闪亮几次之后,所有圆环全都亮了起来。伴随某个东西开始旋转的低沉轰鸣,大门从正中间分成两半,分别朝两侧滑去。露出一条被疯长的杂草、灌木包围的微暗小道。
从她所在的地方看过去,前面的情况似乎并不是很糟糕。吉尔放轻脚步,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身体的五感上。从一片冰冷的黑暗空气中吹来阵阵冷风,让人感觉就像快要下雨了一样。夜风经过草丛和灌木的时候将叶子刮得沙沙作响,渐渐吹冷了吉尔脸上以及手上的汗珠,也从远处带来几声丧尸的低吼,小道表面的铺路石反射着淡淡的月光。虽然吉尔并没有感觉到有危险逼近,但她还是保持着警戒慢慢向前走。同时不自觉地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卡罗斯·奥利维拉。
被安布雷拉雇用这一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公司真面目也应该是真的,但他绝对有事情瞒着我。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十分不擅长撒谎,而且在很多没有必要的地方说了假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另一方面,他并没有留给我坏人的印象。之所以撒那些蹩脚的谎,也许是为了让我免受伤害。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单纯的慎重——就像我自己那样。总而言之,由于吉尔现在没时间去深究卡罗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决定相信“好人”这一最初的印象。虽然这样做不知道会为她带来好处还是厄运,但现在的他是一位没想过伤害吉尔的同伴,单单知道这一点便足够了。
但与其他人一起行动真的好吗?如果他阻止追踪者伤害我的话……
想起追踪者这个名字就像暗号一般,让某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满怀恶意的偶然就像恶劣的玩笑一般让人极其郁闷。
“STAR——S——”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个怪物在哪儿?吉尔正站在小公园里三条小道的交叉点上,声音是从前面……不,难道是背后?奇异的响声在狭窄的公园里不断回响,让人搞不清楚来源究竟是那个方向。吉尔转身仔细倾听着,但前方、背后的道路上没有任何阻碍,全都顺畅地延伸到了黑暗之中。
到底是哪边……她慢慢走到一个稍显开阔的空地,确保在受到袭击时有空间可以让她逃走和躲避。
沉重而坚实的脚步声响了一次,然后又是一次。吉尔回头一看……
左前方就是通往有轨电车的路。即便在不断加深的黑暗之中还是看得很清楚。
是回到报社还是前往车站?不行,走哪儿都会被追上。途中的加油站有牢固的金属防盗门,还可以躲在堆积如山的报废车辆里。
她向前走去,然后向右一拐。虽然她脑子里的东西根本连简单的计划都谈不上,可这个时候她没有时间犹豫。
吉尔开始向前跑。但突然响起的另外一个声音很快便盖过了皮靴与地面之间的摩擦声。划破夜空的咆哮和半合成怪物双脚踏地时发出的闷响像潮水一般涌向公园。吉尔在石子路上飞奔的时候清楚感觉到了肌肉收缩的感觉和心脏的跳动,以及自己呼吸时的嗤嗤声。片刻之后她便来到了北面的小门,门外的街区里满是被丢弃的轿车,加油站和一个维修工厂的前面是……
想不起来了。如果道路没有被封锁的话,就能穿过整个工业区。吉尔不禁在心里默默祈祷别遇上一大群丧尸。但如果有路障的话……
那我就完了。虽然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已经晚了。
紧接着她把对此十分熟练的身体状况考虑在内,快速穿过大门后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继续向前跑,钻进由堵在路上的轿车和卡车编织而成的迷宫之中。吉尔感觉到追踪者已经追来了,她依靠面对猎人时的原始本能躲藏在阴影之中。现在她就是猎物,必须得躲开追踪者的视线。如果她的行动没有出错,那个怪物就得一直空着肚子。一旦失手……
没时间多想了,追踪者正在接近。
想到这里,吉尔开始行动。

卡罗斯在地下车库旁的办公室里找到了半瓶水,防水胶带和还带着包装塑料袋的男式T恤,都是目前这种状况下最干净的东西。他立刻开始为米歇尔包扎,继续监视周围状况的尼古拉手持步枪盯着那些黑暗之中的报废汽车。除了米歇尔那混乱的气息以外,整个中庭里什么声音也没有,而周围也只能听到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乌鸦叫声。
虽说卡罗斯只会最简单的三角巾包扎法,但米歇尔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子弹从左侧的腰骨上方穿了过去,如果向内侧偏个三、四英寸,伤及肝脏或是肾脏的话,那他就死定了。虽然在大肠上打出了一个洞,过段时间有可能还会变成致命伤,但如果立刻接受治疗的话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卡罗斯给伤口消毒之后把布盖在上面,再用胶带把布压紧,最后把T恤剩下的部分扯成细条环绕在米歇尔的腰部。小队长虽然一直忍着痛,但出血过多让他有些反胃以及晕眩。
卡罗斯视线的角落里是不断移动的尼古拉,但他将绷带缠好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那位俄罗斯人让步枪悬挂在自己肩膀上蹲在一辆被毁坏的小型货车旁边,从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后迫不及待地敲打起来。
“嗯……尼古拉长官,我包扎完了。”卡罗斯站起身向他报告。米歇尔主张在这种情况下需要灵活的态度,所以最好遵守部队的序列顺序,卡罗斯也同意这一点。但尼古拉却留给他对此并不感兴趣的印象,那个人好像对这种上下级关系十分不以为然。
米歇尔的脸色惨白,视线游移不定。他用手肘撑起身体说:“那个是用来呼叫救援的吗?”声音十分微弱。
尼古拉在叹气的同时摇了摇头,随后把笔记本电脑放回挎包里:“我在警署里找到的,当时以为还能用。本想找一些路障的情况以及……这件惨剧的相关情报。”
“用不了吗?”米歇尔问道。
回到两人身边的尼古拉脸上带着让人死心的表情:“用不了。我认为最好还是到钟楼去。”
卡罗斯皱起了眉头。特兰特说过钟楼里有武器,但那个地方在北面。
他已经与吉尔约好在可以前往西面的有轨电车处汇合,但眼前却又是这个情报,这让卡罗斯感觉自己似乎遇到了一种让人为难的偶然:“为什么要到钟楼去?”
米歇尔平静地回答他:“去避难。我们原本计划和普通市民一起到那里去,然后给运输机发出信号。楼里那口大钟的钟声可以控制电脑,利用这个系统可以启动程序,让电脑发送求救信号。也就是说,钟响之后直升机就会来接我们。听上去挺时髦的。”
卡罗斯对没有在战前会议上提到这点感到十分诧异,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如今已没什么关系了,他必须得到有轨电车那里去。虽然不清楚尼古拉的情况,但米歇尔这个人绝对没有威胁。小队长的伤势必须立刻得到正规处理。特兰特还说过在离钟楼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医院。
但安布雷拉的耳目……
不,这些人的情况和他一样。他们亲眼看到了同伴们在战斗中死去,走投无路之后到处寻找逃生的途径,现在终于到达这个地点。伙伴数量的突然增加只让他产生了些许奇特的感觉。特兰特跟他说的那些话让卡罗斯开始怀疑周围的所有人,老想着究竟是谁参与了安布雷拉的阴谋,面对种种能说和不能说的话烦恼不已。
此外,这两个人也被安布雷拉骗了。他们会帮助那些要将我们逼入绝境的恶徒吗?特兰特所说的话也许是真的,但这里没有那样的人,只有我和我的战友。此外,吉尔和我也需要这两个人。她看到有士兵加入我们的行列,想必不会反对什么。
“有辆电车可以帮我们逃出去。”卡罗斯说道,“应该在钟楼的右边。离这儿不远,路线是向西的。此外,那些渴求新鲜人肉的家伙……”
“坐上去就可以离开浣熊市。”尼古拉点点头,“当然,前提是电车线路上没有障碍物。太好了,你确定那个能动吗?”
卡罗斯一时语塞,只好耸耸肩:“我还没有见过。是遇到某个人之后——我猜那名女子应该是警察。电车的事是她告诉我的。她先到那里去确认一下,然后在那里等我。我想在出发前四处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幸存者。”说出与吉尔有关的事让卡罗斯心里产生了一丝罪恶感,他这才注意到特兰特那些奇怪的间谍故事的确给了他很大的影响。为什么不能告诉其他人吉尔的事?谁会在意这个?
米歇尔和尼古拉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一同点点头。这让卡罗斯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真正的行动计划和明确目的了。比掉进陷阱更可怕的是不辨方向地在陷阱里打转。
“走吧。”尼古拉说道,“米歇尔,能走吗?”
米歇尔点点头,卡罗斯和尼古拉支着他的腰,尽可能平稳地把小队长扶了起来。在从地下车库慢慢返回办公室的途中,尼古拉忽然低声咒骂着什么,随后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米歇尔问完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炸弹。”尼古拉回答,“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忘了回到这里的理由。找到米歇尔之后,我……”
“炸弹?”卡罗斯也问道。
“没错。在遭到丧尸袭击后,我的分队……”尼古拉像是要恢复冷静一般咽下一口唾沫,“遭到丧尸袭击后,我逃到了工业区的一个工地附近。也许当时正准备爆破拆除那栋建筑物,所以我看到了几个写着‘注意炸弹’字样的纸箱放在那里。那儿还有一辆上锁的拖车,我正想进去的时候另一群丧尸朝我围了过来。”
尼古拉直视着卡罗斯的眼睛:“如果把旋风炸药扔出去,说不定一下子就能干掉一大群丧尸。你们俩先到电车那里去吧,我会来跟你们会合的。”
“分开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米歇尔说,“而且能找到的几率是非常小。”
“说不定这是能逼退它们的东西。”尼古拉打断了队长的话,“如果弹药用尽又没有其他准备的话,我们一定坚持不了多久,不得不考虑该怎么对付那些怪物。”
卡罗斯也不认为分开行动是个好主意,特别是想起餐馆外那些带爪的怪物时……
此外,刚才在餐馆里遇到的丑陋大个儿已经死了吗?吉尔曾说过,那东西在追踪她。
“好,我明白了。”卡罗斯说,“我们在电车那儿等你。”
“好。我会尽快赶过去的。”话音未落,尼古拉便转了个身快步向前走,离开车库,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
卡罗斯和面无血色的米歇尔咬紧牙关在残破的路上走着。离开办公室,穿过门口的一条大路之后,卡罗斯这才想起尼古拉并没有询问电车所在的具体方位。

尼古拉来到一个两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后,迫不及待地取出电脑再次进行确认。他花了太多时间在那名混蛋士兵面前扮演高尚的分队长。戴维斯·张队长从安布雷拉的药品销售点——距地下车库约两个街区远的地方——发出监视员状况报告后已经过了十九分钟。如果尼古拉运气够好的话,在确认更新列表后,说不定正好抓住他与管理者联系的这个机会。
他小跑着穿过一条铺满碎瓦片的小巷,为了以防万一,在跨过倒在地上的尸体时尽量远离尸体的上半部分。不出所料,在马上就要穿出小巷的地方,一只尸体突然把手伸向他的左脚上皮靴。尼古拉轻松地闪身避开,听到那貌似不满的呻吟后微微一笑。
简直就和米歇尔一样可怜。
卡罗斯·奥利维拉,比从外表看上去更厉害,也更聪明。当然,跟自己还有一定差距。但自己很想尽快干掉他。
还是先松一口气吧。至少不用进行一些毫无意义的表演了。
尼古拉推开右侧一道金属门,走近另外一条满是人类肢体的小道,一边快速前进一边在脑子里思考接下来的选择。需要去的地方就只有医院,钟楼去不去都无所谓。又不是非得乘电车不可。虽然愚弄米歇尔和卡罗斯是一件有趣的事,但太耽误时间了。看来留下他们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
但在他转过小巷里的一个拐角时,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让他们活着究竟有什么乐趣?等等,我想看的是他们最终发现自己信错了人,并理解到自己的愚蠢时的表情。
咔嚓,咔嚓、咔嚓。
尼古拉在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瞬间全身就像结冰了一般。尖爪敲打在石头上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同时还有一阵称得上“轻柔”的细微声响在他的头顶、左侧响起,声音来源与他之间隔着肉眼无法看穿的浓郁黑夜。这附近只有身后一个拐角的人行道上有一盏灯,带着“唧——唧——”嘈音的紧急荧光灯只照亮了那一小块地方。尼古拉慢慢朝有亮光的地方退去。虽然持续的咔嚓声速度越来越快,离他越来越近,但尼古拉并没有看到怪物的身体。
“快出来!”怪物们进攻的时间对尼古拉来说太糟糕了,这让他不禁焦躁地怒吼了起来。必须在张离开之前赶到前面的营业所去。他现在没时间跟安布雷拉的宠物们纠缠,他也不想纠缠。
咔嚓、咔嚓、咔嚓。
有两只!从他刚才站立那个地点的右侧发出了爪子抓挠水泥的声音。而前方那团阴影里的叫声则显得异常疯狂和让人厌恶,仿佛要把灵魂活生生地撕裂一般。
怪物出现了。其中一只高声叫喊着从黑影里跳了出来,另一只配合着它同类的行动大声怪叫。两只怪物就像黑色的地狱一般一起动了起来。前面那只长着坚韧的利爪,不断上下蠕动、滴落着奇怪液体的下巴,还有像昆虫一样发光的眼睛。后面那只则做出一副立刻就要朝目标跳过去的态势。
尼古拉手中的步枪喷出了刺眼的亮光,那连续不断的枪响一瞬间便掩盖了两只怪物的吼叫声。位置靠前的那一只被子弹击中后,一边震颤身体一边发出惨叫,最后在离它的目标约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尼古拉一边开枪一边压低身子,在向后倒的同时用流畅的动作向右滚了一圈。第二只怪物离他只有两米的时候,枪再次响了。怪物那乌黑发亮的身体表面立刻出现了许多血点,就像用火药炸开的鲜花一般。这一只也和它的同伴一样开始痉挛,一瞬间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刺耳的嘶鸣慢慢变成在喉部不断回响的低吼,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站起身的尼古拉惊魂未定。他连这些怪物的种群都搞不清楚——是噬脑者吗?但看上去更像两栖类的生物,而且是一种多肢动物。虽然预先知晓了它的凶恶和攻击方法,但那种敏捷超出了尼古拉的理解范围。如果晚一秒钟做出反应……
没时间多想了,事情很紧急。尼古拉赶紧向前走去,在快速越过那些渗出汁液的黑色尸体后立刻跑了起来。
他感到离那些已经死去的怪物越远,自己的内心就越平静,从心底涌起的威就感温暖着他的身体。虽然怪物的速度相当快,但跟自己相比还差好大一截。此外,如果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那种怪物的话,就不用担心米歇尔、卡罗斯还有其他人躲过被猎杀的命运了。即便不能亲眼看到,但尼古拉很清楚自己的同僚们会成为恐惧的牺牲品,被他们那迟钝的反射神经背叛,因能力不足而招致被毁灭的命运,他十分满足地品尝着这种期待。
尼古拉紧握着M16。激荡在胸中的自豪感让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更加坚定和轻松。脆弱的人不应该到浣熊市来。此刻,他感觉自己无所畏惧。





吉尔将维修工厂正面的钢制防盗门降下来锁好,然后走进车库之中,用铁丝打开侧面的一道门。工厂修建得十分坚固,不管是对普通的小偷还是对丧尸来说都是一个很难突破的地方。不过吉尔还是认为只要追踪者有那个想法,它一定可以进来。除了祈祷它无法找到自己外,吉尔什么也做不了。
她完全不清楚追踪者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凭气味吗?可迄今为止吉尔一直尽力屏住呼吸谨慎地前进,可见有多半可能并不是这样的。在一团又一团的阴影之间奔逃时,穷追不舍的追踪者一边寻找躲进废旧汽车里的目标一边慢吞吞地走远了。如果它靠的是气味,那么当时应该已经逮住了吉尔……但它究竟是怎么把她分辨出来的?如果遇到一位体型相似的女人,它会不会把她当成吉尔?
穿过明亮的车库之后,她的皮靴踩在一大块沾满粘性油脂的地板上,每走一步就拉起一些汁液,发出清脆的响声。吉尔在脑海里展开地图,挨个确认已经调查过的房门时,思绪很快又徘徊到了其他地方去。她想不明白要怎样设定程序才能让追踪者以S.T.A.R.S的成员为目标,把他们挨个找出来杀死。此外,也不知道它时常中止行动的理由是什么。在布拉德死后,她已经是浣熊市里惟一的S.T.A.R.S成员。
但是……艾隆斯署长二十年前是B小队的成员,也许他还留在城里。
吉尔摇了摇头,这实在是太蠢了。根据克里斯找到的情报,他和那个神秘的特兰特一样,几乎可以确定他们都是为安布雷拉工作的人。不同的是特兰特似乎有心帮助我们,而艾隆斯对周围的事毫不关心,就像浑身都是铜臭的蛆虫一般。如果他也在追踪者的暗杀名单之中,对吉尔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从车库走进办公室兼休息室之后,吉尔看到这里有卖饮料的自动售货机、小桌子和两、三把椅子以及散乱的办公桌。按照基本常识,她先拿起电话听了听,不过话筒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和她预料的一样。
“那么,在这儿等等吧。”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斜靠在柜台上。决定如果追踪者在几分钟之后还没有出现,她就离开这里到有轨电车站去。卡罗斯或许已经去了,也可能已经找到了小队的其他幸存者。队伍的名字好像是安布雷拉·生化危机什么的,大概是安布雷拉的准军事组织。这或许会在与浣熊市有关的新闻泄露出去后成为一个很好的宣传资本。安布雷拉的经营者们在面对媒体时一定会把自己派出了特遣队的事说出来,以此表明他们在发现事故时立刻采取了相应的应对措施。
但这场灾难原本就是他们带来的。说成是意外就会让人以为这是由于疏忽造成的。反正他们已经选好替罪羊,也准备好声讨的言辞了吧。而那个倒霉的好好先生则会被强加上杀死了数千条生命的罪名。
不过,就算她办不到,就算她的朋友们办不到,总有一天也会真相大白。而且必须如此。
吉尔这时注意到她周围散落了不少工具,其中有一组套筒扳手和几根撬棍。这让她忽然想到或许把这些带到有轨电车站去是个不错的主意。在前往电车的路上也许会用到螺丝刀或是其他工具,她可不想让自己陷入无法挽回的困境之中。虽然吉尔对机械装置完全不了解,但卡罗斯说不定有过相关的经验。
咚!咚!咚!
吉尔听到响声后立刻躲进了柜台另一边。敲击车库侧门的闷响低沉而缓慢,但却相当执着。
是追踪者吗?不,声音虽然很大,但力量并不强。难道是人类?
“唔……”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单调声音充满着饥渴,与另一个声音重合在一起,不一会儿第三个人也参加了这次合唱。像是一大群病毒感染者。发现门外并不是追踪者的安心感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几十名丧尸同时撞门的情景就像一幅写着“这儿有食物”霓虹灯广告一样惹人注目。
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从这儿出去?那个等到追踪者走远后再离开这里的简单计划如今已成了枝头的微尘。她需要一个新的,而且在几秒钟之内就能想出来的计划。
现在已经没时间多想了。必须冲到外面去,狠狠地给他们迎头痛击。
吉尔叹了口气。胃部被恐惧绞痛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状态,她早就不在乎这个了。车库外的那些丧尸正摇晃着腐烂的身体一边低吼一边执着地拍击着坚固的大门。
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吧。吉尔还有几分钟的多余时间。

米歇尔和卡罗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有轨电车车站。
在蹒跚地走进环线电车的起点和终点站之后,卡罗斯感觉到了希望之光。这儿只有角落里燃烧的一堆垃圾,没有丧尸,也没有怪物,米歇尔的伤势看来不会继续恶化了。市政厅前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门旁那台座钟上也安装着全部十二颗宝石,说明吉尔已经通过了那道门。卡罗斯虽然一直相信她不会有事,可也直到那个时候才放下心来。
“在那儿。”听到卡罗斯的话之后,米歇尔轻轻点了点头,这时被风吹来的恶臭烟雾盖住了他的眼睛。右侧有一座古旧但却十分华丽的建筑,看来有轨电车的车站就是市政府。堆积成山的木箱堵住了正面的通道,在这些障碍物前方就是漆成红色的老式电车。走近一看,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还有第二辆。
也许吉尔正在里面等我们。卡罗斯让米歇尔靠在车站的墙壁上之后开始用腰部推开挡路的木箱。
“马上就好。”卡罗斯说。
米歇尔的微笑显得有气无力:“你把我放到电车里的座位上之后一定会松一口气吧。”
“我倒觉得自己坐上去更轻松。这可是一趟单程旅行啊。”
米歇尔又笑了笑:“我有同感。”
在经过一块张贴在墙上的告示时,卡罗斯忽然发现电车的窗户好像微微动了动。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准确地说,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车辆里完全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的移动,没有任何征兆显示这里有活物存在。
就算你是在打盹儿也无所谓,快告诉我你在哪儿,吉尔·瓦伦蒂安。
第一列电车的滑动门被牢牢地锁上了,但顺利打开第二辆的车门后,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在迅速调查了一下车里是否没有人之后,卡罗斯帮助米歇尔走进列车,把他放在窗户旁边一条长长的座椅上。刚一坐稳,小队长就差点儿晕过去。
“我再到第一列去看看,然后试试能不能把灯点亮。”听卡罗斯说完后,米歇尔轻轻呜咽了一下表示回应。
不出所料,第一列电车里也没有吉尔的身影。不过他在驾驶席旁边找到了照明灯的开关。按下按钮将电灯打开之后,陈旧的木质地板和那些并排在车厢两侧,被红色塑料布包裹的坐席便清楚地出现在卡罗斯眼前。
“吉尔,你到底在哪儿?”卡罗斯真的开始担心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和她一起回餐馆的自己总得承担一部分责任。
卡罗斯在回到第二列电车后看了看米歇尔的情况,小队长虽然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但他好像并没有昏过去,只是躺在座椅上睡着了。在让专业的医生查看伤势之前,或许让他休息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吧。
虽然在车辆后部找到了驱动设备,但卡罗斯蹲下来查看了一番之后不禁变得沮丧起来。主动力装置被拆走了一个零件。就算对缆车之类的东西一无所知,但即便不是天才也能看出来,这种老旧的装置如果没有电线是绝对无法启动的。他也没有看到保险丝的踪影。
“该死……”卡罗斯在低声咒骂时又不自觉地使用了西班牙语。随后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微弱的笑声。
“我虽然不太懂西班牙语,但我知道说了那种话之后不能亲吻母亲吧。”是米歇尔,“怎么了?”
“没有保险丝。”卡罗斯回答,“另外,电线好像短路了。要让它动起来的话,必须把一些迂回的线路都连接起来。”
“往西北方向走……”米歇尔在继续说话之前必须得接连吸好几口气,“能看到一个加油站和维修工厂。即便在城里……也很显眼,继续走就是郊外。那儿说不定有工具房。”
卡罗斯想了想,他不想把米歇尔一个人丢在这儿,而且说不定吉尔或尼古拉很快就会在这儿出现。
但没有电线和保险丝的话,他们哪儿也去不了。此外,米歇尔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到底该怎么办?
“好,好的。”卡罗斯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后,走过去看着米歇尔。他看到小队长的脸颊通红,但眉毛附近却又像蜡一样惨白。
“我去调查一下。要一起去吗?”
“哈哈哈。”米歇尔的笑声十分纤弱,“你自己小心。”
卡罗斯点了点头“你好好睡吧。如果有谁来了的话,等我回来之后立刻告诉我。“
已经开始打盹儿的米歇尔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当作对卡罗斯的回答。
卡罗斯在确认米歇尔的步枪已经装填了子弹之后,把它放在米歇尔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他虽然想说一些让对方放心的话,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便转身朝出口走去。米歇尔绝对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很清楚身边的危险。
而所有因素中对他生命威胁最大的就是……
卡罗斯打开门的同时深吸一口气,同时祈祷加油站离这儿别太远。

张已经不在那儿了,而且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尼古拉本来差一点儿就可以干掉他了。张用来报告的电脑还没有凉下来,显示器屏幕上还有静电。尽管尼古拉愤怒地举起显示器朝房间角落扔去,但空洞的塑料以及玻璃碎片并不能让他感到满足。他感觉自己需要鲜血。如果张回到办公室,尼古拉一定会在干掉他之前狠狠揍他一顿。
他在明亮的小办公室里激动地走来走去。
那个混蛋在愚弄我,他是个反应迟钝的低能儿。如此低贱的人为什么可以活到现在?
虽然尼古拉清楚这个想法从道理上讲完全说不通,但他现在就是如此愤怒。戴维斯·张没资格当监视员,也没有资格活下去。
他为让心情平静下来而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极不情愿地从一数到一百,总共数了两次。游戏才刚刚开始。此外,尼古拉的计划还与安布雷拉能否得到他们需要的情报有关。如果要盗取情报的话,就不得不给其他监视员留出收集情报的时间。每天的报告只是简单总结城市的大体情况和尸体数量,只需要确认一下就行了。但监视员一般都将最重要的情报保存在磁盘里,要写文字报告或是从外部储存器里抽选出来,都必须随身携带。
对了……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去看看电车站的战友们怎么样了吧。
尼古拉停下脚步,在注意到自己为欺骗米歇尔和卡罗斯这件事感到由衷的欣喜之后,不禁吓了一大跳。那两人让这个游戏变得更加有趣了。他们怀疑我了吗?如果我突然消失的话他们会说什么?他们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亲眼看到米歇尔极度痛苦地慢慢走向死亡,我内心到底是什么感觉?要是看到他失去理性的样子又会怎么样呢?如果年轻的卡罗斯用尽全力做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努力,那个场面又会给我怎样的感觉?如果他们去了钟楼,那我让座钟停下来……另外,勇敢的卡罗斯有可能会为了寻找急救用品而到医院去。
尼古拉突然咧嘴一笑,那咆哮一般的粗沉声响迅速在寂静的房间里扩散开来。必须得干掉研究疫苗的秋野医生——也就是从医院发出报告的科学家。他想起秋野得到的命令是为了消灭一切疫苗研究的证据,必须在离开浣熊市之前将医院毁掉。另外,尼古拉还知道安布雷拉决定废弃保管在医院里的猎杀者γ(HG)系列。也就是说,炸毁医院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HG的成本与收入完全不平衡,在实验体被破坏后,经营部门里有很高的反对呼声。如果尼古拉将卡罗斯引到医院里与猎杀者γ战斗,就能得到对商品来说极为重要的情报……那样一来,对尼古拉自己也不只有一个好处。
将所有的想法都融汇起来之后,这个阴谋便呈现出一种均衡的美感。当然,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或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就立刻终止一切计划。毕竟他们也都不是傻瓜——但只要有打发时间的计划,就能够控制自己那不断高涨的愤怒情绪了。
尼古拉转了个身,带着愉快的心情朝大门走去。他已经成为浣熊市的支配者,这里就是他为所欲为的狩猎天堂。这里有谎言与谋杀,他人的失败对他来说是一种荣耀。所有一切都会成为他的东西,并且他还会在最后得到丰厚的报酬。
尼古拉感觉他又找回了自我。游戏时间,从现在开始。




当吉尔终于下定决心打开防盗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突击步枪发射时的声音。在发现自己暂时不用亲自去查看外面的情况后,心情放松的程度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吉尔刚才感觉外面那些死者发出的固执噪音让自己的神经几乎变得支离破碎,要不是听到那些枪声,说不定自己会产生朝自己的脑袋开枪这种危险的想法。
外面的声音全都停止了,周围一片寂静。她迅速朝车库侧面的一道门跑去,钻进一辆被千斤顶架起来,貌似正在接受检查的红色小轿车下面,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防盗门上仔细地听着。四周完全安静了下来。丧尸们看来是真的死了。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吉尔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心脏跳动时的声音无比清晰。
“喂,有人吗?丧尸都死了,快把门打开吧!”
用这种口音说话的肯定是卡罗斯·奥利维拉。吉尔放心地把门打开,然后对他说道:“卡罗斯,是我。吉尔·瓦伦蒂安。”
看到卡罗斯她十分高兴,但对方那张洋溢着明媚笑容的脸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让她感到有些害羞。
吉尔赶紧从门旁让开,像是在示意他进来。
“吉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在电车那儿没找到你,我想你一定……”虽然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清楚,“总而言之,很高兴再见到你。”
吉尔没想到卡罗斯这么担心她的安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自己是在为受到别人的保护而不满吗?不过绝对没有生气。在如此混乱的状况下还有人关心自己的安全,从某种意义上说还是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而且,那个人个子很高,有浅黑色的皮肤和英俊的相貌,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想到这儿,吉尔赶紧慌慌张张地把这些胡思乱想赶出脑海。两人现在所处的环境可谓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深情对视之类的事以后也能做,但前提是能够活下去。
卡罗斯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吉尔在打什么坏主意:“对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吉尔笨拙地笑着回答“选错了路。你有没有看到像科学怪人的怪物在外面徘徊?”
卡罗斯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你又见到他了?”
“这个不是什么‘他’啊,是‘那个东西’。我想,那是被称为暴君的怪物……好像是某种变异体。是一种合成生物,相当厉害,怎么都杀不死。此外,安布雷拉好像找到了让生物兵器执行特定任务的方法。就目前而言,它的目的就只是把我杀死。”
卡罗斯狐疑地看着吉尔:“为什么是你?”
“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我知道得太多了。本来我在这里藏得好好的……”
卡罗斯接过她的话:“但却被丧尸群围住出不去了?没错吧?”
吉尔点点头:“你呢?不是让你到有轨电车站去吗?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刚刚见到了两名U.B.C.S的队员。米歇尔被人开枪打伤了,虽然还活着,但伤势令人担忧。另外一个名叫尼古拉,他说要去找炸弹,让我和米歇尔在车站等他。后来我知道钟楼的钟敲响之后救援人员就会来接我们。也就是说,敲响那口钟就有直升机会来。”
他注意到吉尔的表情之后耸了耸肩,微微笑道:“啊,对了。那是电脑信号,具体结构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另外,启动有轨电车必须找到几样东西。首先是电线和老式保险丝。是米歇尔告诉我这附近有一个维修工厂。因为他是小队长,所以在来之前看过这里的地图。”
说到这儿,卡罗斯的眉头先是皱了皱,然后就像解开了什么谜题一般舒展开来。他点点头对吉尔说:“尼古拉一定也看过地图。所以他才没问车站到底在哪儿。”
“你们三个人的名字是卡罗斯、米歇尔、尼古拉——安布雷拉对国籍还真是一视同仁。”吉尔之所以会用开朗的语气开个玩笑,是为了隐藏不断从心底涌起的不安。她感觉卡罗斯拥有一颗极其单纯、善良的心。但另外两个U.B.C.S成员又怎么样呢?其中一个还是小队长。这三个人全都被雇主欺骗,全都值得信任的几率有多大?决不能忘记安布雷拉是敌人这个事实。
而卡罗斯早就向前踏出了几步,兴趣盎然地看着那些汽车:“要检查电子系统的话,应该是在这附近……没错。找的就是这个!”
卡罗斯好像从垂在引擎盖外面的一束线路和软线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电线。软线连接着一个完全不知道用途的机械装置,耷拉在染满油渍的水泥地板上。
“注意安全。”看到卡罗斯从线堆里扯出一条深绿色的电线后,吉尔慢慢朝他靠了过去。她对跟电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充满戒备,并且一直认为胡乱摆弄电线的人一定是想被电死。
“没事。”卡罗斯轻松地答道,“照它的排列弄就没什么事,只有傻头傻脑的小孩儿才会……”
啪!
垂下的电线忽然绽出一团橘红色的火花,听上去就像枪声一样清脆、响亮。线头很快便引燃了黏呼呼的地板,不过火势一开始并没有扩大的迹象,也没有发生爆炸。但燃烧的烈焰一下子便窜到了两、三米高的空中。
“这边!”吉尔大叫着朝办公室的门跑去。地上的各种油污让火势更盛,释放出猛烈的热气炙烤着肌肤。
要是汽车的油箱被引燃的话就会发生爆炸。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这儿。
卡罗斯立刻转身向办公室方向跑去,同时不忘回头观察一下火势。这时吉尔忽然想起了一件比汽车油箱更可怕的事,整张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如果说只是油箱被引燃的话,威胁并不是很大,但维修厂外的加油站地下有一个巨大的油库,火苗一旦进入那里面,事情就不单单只是汽车爆炸这么简单了。
在覆盖着正门的钢质防盗门旁边有一条挂在滑轮上的铁链。吉尔虽然首先看到并立刻朝那里跑去,但还是比卡罗斯慢了一步。他抓住铁链用力往下一拉,防盗门便发出嘎拉嘎拉的响声开始慢慢往上抬。
“快钻出去!”卡罗斯的声音盖过了铁链、防盗门以及在工厂内燃烧的火焰等物体发出的一切响声。
“卡罗斯,外面有油库!”
“我知道,快离开这儿!”
被拉起的防盗门下方出现了一条约十五英寸高的缝隙。吉尔敏捷地趴在冰凉的地板上,马上就要完全钻出去的同时回头招呼卡罗斯:“好了,足够了。”
她来到外面后立刻站了起来,抓住卡罗斯的手臂把他拉出工厂。这时防盗门的另一侧发生了爆炸,隔着铁门的两人随即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
可能是塞满瓦斯罐和机油的置物架被火引燃了。真是的,难道说我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受了“一定会爆炸”的诅咒吗?
卡罗斯抓住吉尔的手臂,让她的注意力回到现实中来。
“快跑!”
她立刻作出了反应。强烈的亮光经由维修厂的窗户透了出来,在泛白的橘红色闪光之中,吉尔清楚地看到周围至少有八只丧尸在徘徊。她和卡罗斯同时跑了起来。
道路被丢弃的车辆堵塞着,即便心里再怎么着急也找不到空无一物的大道。在这个由废弃金属及玻璃渣构成的迷宫之中艰难行进时,吉尔清楚地感觉到时间流逝的形态和速度。最近一次从背后传来的爆炸声以及玻璃碎裂声距自己已经没多远了。还没有逃到安全距离。如果说吉尔和卡罗斯此刻能做什么事的话,大概就只有祈祷油库别被引燃这一件了吧。
要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要么尽快逃到爆炸半径以外的地方去。
听不到声音了。不,是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了。由于吉尔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穿过黑暗之中的寂静车流上,所以她大概只能感觉到在身体里快速流动的血液和飞驰而去的时间吧。她明白自己只能不停往前跑。突然,巨大的空气波浪从身后压了过来,她赶紧举起双手向前飞扑出去。一块破损的卡车侧板被气流掀起后径直朝她飞去,卡罗斯高声大吼着什么——突然,周围的一切黑暗就像被一个模模糊糊的太阳包围了一般,将吉尔的意识流放到一个满是强烈光芒的睡梦之中。

米歇尔倒在地上。在看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夺去他的性命时,尼古拉差点儿因为激动而进入谵妄(译注:一种急性的精神错乱)状态,不过现在他慢慢冷静了下来。尼古拉从将死的男子处只打听到卡罗斯为了修理电车而到维修工厂去找工具,并且很快就会回来这一个情报。就算还发生了其他的事,但尼古拉也只能等到米歇尔退烧或是卡罗斯回来之后才有可能知道,不管哪一件事的希望都十分渺茫,而米歇尔的伤势正在持续恶化。
这时,剧烈爆炸时产生的低沉震鸣摇晃着电车下方的这块土地,北边的夜空被一片火光点亮。从方位来推断,应该是加油站起火了——虽然不一定是卡罗斯干的蠢事,但还是有这种可能。尼古拉开始慎重考虑是不是卡罗斯·奥利维拉炸毁了加油站。
也就是说,如果想把米歇尔送到医院去,尼古拉就必须得去找电线。
生气也无济于事。尼古拉已经在车站里找到了一盒后备保险丝以及一个容量为五加仑的桶,里面好像是混合机油。但如果没有电线的话,就没办法修复短路的电路。一开始尼古拉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卡罗斯不到车站的修理室去看看呢?但他很快便得出结论,一定是因为那个人缺乏想像力吧。
“不、不行。朝那个……开枪!不停射击!我……我……”
尼古拉的兴趣被这几句话勾了起来,他把视线从有轨电车的控制面板上移开,米歇尔脑子里的担忧仿佛随着沉眠的到来而消失了,现在只能听到米歇尔身体下面那张老旧的座椅在他扭转身体时发出的嘎吱声。尽管他这副样子十分可怜,但既然终归会死去,尼古拉希望他能多告诉自己一些有趣的事。
俄罗斯人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朝车门走去。构造简单的引擎箱里已经注满了油,但保险丝的型号不对。要想在回城途中找到另外的保险丝,就得绕一大段路回地下车库去。他知道那里有一个装满零件的置物架。虽然来来回回地跑非常麻烦,但这个地区的丧尸都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所以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当自己回来的时候,作为对这些辛劳的奖励,一定要让米歇尔知道他之所以会死,责任全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离开车站后,当尼古拉正在考虑今晚在哪儿睡觉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有两个步履蹒跚的身影正朝电车方向走来。由于他俩背对着在车站西北方那团貌似快要熄灭的大火球,所以尼古拉一开始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那是两个影子是幸免于难的卡罗斯和告知这个年轻人电车方位的女子。两人的呼吸十分急促,皮肤在火光的映衬下反射出红通通的颜色,并且被灰尘弄得很脏。看来尼古拉关于究竟是谁引起了火灾的猜想,不一定是错误的。
新的游戏开始了!
“卡罗斯!没受伤吧?你们俩怎么样?”尼古拉往前踏出一步,好让两人可以清楚看到他脸上的担忧表情。
卡罗斯见到他之后似乎很高兴,就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我……我们两个都没事。只是碰上点儿小麻烦。加油站的油库被引燃后爆炸了,吉尔稍稍昏厥了一会儿。”
他停下来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用下巴指指身旁的女性说:“吉尔·瓦伦蒂安,这位是U.B.C.S的尼古拉·基诺瓦夫中士。”
尼古拉没能从那个女人的表情里看出她在想什么,瓦伦蒂安小姐好像对结交新朋友没什么兴趣,这让狡猾的俄罗斯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欣喜。
她手上是一把点三五七口径的左轮手枪,穿着极短的紧身迷你裙,腰带上还插着一把九毫米口径的贝雷塔手枪。
“谢谢你告诉卡罗斯车站的位置。你是警察吗?”尼古拉问道。
吉尔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时的语气明显有些生硬:“警察都死光了。我是S.T.A.R.S的成员。”
这还真是讽刺啊。她好像还没有遇到安布雷拉寄出的礼物。
如果已经见过,那么她现在就不可能站在这儿说话了吧。运行状况出现异常当然另当别论,但暴君只需用四分之一都不到的力量就可以把一名成年男性撕成两半。无论吉尔·瓦伦蒂安究竟有多么强壮,她都不可能战胜安布雷拉预定空投到这个区域的新型”玩具”。
尼古拉为“与S.T.A.R.S队员相遇”这神奇的偶然状况而感到高兴,感觉所有事情都井然有序,脑海里的一切想法全都反应到了现实之中。
“米歇尔怎么样了?”卡罗斯问道。
为了避免让那名女子产生自己是一个好战分子的想法,尼古拉主动回避了吉尔紧盯他的视线,转身看着卡罗斯回答道:“不太好,我认为应该马上出发。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了吗?米歇尔说你去找修理零件去了。”
“全都被烧掉了……”卡罗斯沮丧地说,“都怪我们……”
“你搞到炸药了?”吉尔在提问时依然瞪着尼古拉,“在哪儿?”
语气里带着不明显的敌意,考虑到目前的状况,这也不是什么出乎意科的事。根据内部情报,S.T.A.R.S之前曾公开过在斯宾塞别墅里进行的秘密实验以及相关情报,但后来很快就没有人相信那些人了。从那以后,安布雷拉一直想干掉他们。
要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么多疑,安布雷拉的暗杀的确很有可能失败。
“没有炸药。”慢慢说完这句话之后,尼古拉突然想知道吉尔究竟有多么率直,因此决定试探她一下,“我只找到几个空箱子。瓦伦蒂安小姐,你怎么了?好像有点……紧张?”
他故意用带着怒气的眼睛瞪了卡罗斯一眼,像是在责怪他带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回来。卡罗斯的脸不禁一红,赶紧开口说话想要转开话题。
“每个人都难免有些紧张,不过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米歇尔的情况。我们必须带着他离开这儿。”
尼古拉盯着吉尔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重新面对卡罗斯:“没错。你去找电线,我负责保险丝。这附近有一个变电站,我就到那儿去看看。你回找到米歇尔的那个地下车库去,我好像在那附近见过蓄电池使用的电线,你去找找。无论结果如何,三十分钟后在这儿集合。”
卡罗斯同意后点了点头。尼古拉故意无视吉尔的反应对卡罗斯说:“好。出发前我再去看看米歇尔的情况,走吧。”
尼古拉在交待完这些事之后转身朝电车走去,同时在心里不住地窃笑。从这里只需要登上十级台阶就可以走到位于车站内的工具箱附近,而那两个人则会从危险的地方为他带回重要的电线。
我的时间非常充足。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俩会说些什么呢……对了,可以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在那之前好好观察一下。
对眼前的状况十分满意的尼古拉对着昏睡的米歇尔微微一笑。事情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卡罗斯在为他奔忙,米歇尔正站在地狱的门口,而S.T.A.R.S的女队员更为这个计划增添了一些色彩。从电车的窗户向外望去,步伐稳健的两个人正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吉尔·瓦伦蒂安提防她的理由很明显是因为她知道安布雷拉的内幕。待会儿一定会有让人开心的事发生。
“如果不能让我高兴的话,就把你们全杀了。”他小声地嘟嚷道。
米歇尔发出痛苦的呻吟继续昏睡。尼古拉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之后,静静地走开了。




明明有成堆的事需要讨论,但吉尔和卡罗斯都没有那个心情。两人必须找到电线,然后返回车站。而且还得在这个过程中避免被安布雷拉的宠物以及丧尸杀死。所以,现在的状况一点儿也不适合闲聊,就算马路上看起来十分安全也一样。另外,他们刚刚费了好大劲才从起火的加油站逃出来,吉尔不知道该跟卡罗斯说些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卡罗斯的情况也差不多。
先说些什么好呢?天气?问问她的朋友死了多少个?还是谈谈名叫暴君的怪物会不会突然出现把她杀死?又或者是她讨厌尼古拉的十个理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吉尔一直提防着尼古拉——这有可能源于她对安布雷拉的怨恨。不过尼古拉好像也不太喜欢她,但理由却完全不清楚。分队长很有绅士风度,可多少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虽然卡罗斯很高兴吉尔没有用同样的怀疑目光审视自己,也没有做出什么事来向自己挑战、试探,但一想到她与尼古拉面对对方时的态度,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要想生存下去就得团结起来才行。
不管怎么说,吉尔好像不打算主动提起这件事,卡罗斯则在心中仔细思量究竟要不要把特兰特的事说出来。同时,两人都不能放松对周围的警惕。他们一言不发地从电车站往闹市区走去。
一名死去的男子背靠着小巷拐角处的砖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两具尸体,都是安布雷拉的丑陋怪物。尸骸的样子和卡罗斯在餐馆附近杀死的昆虫怪很像。在这几个小时里,卡罗斯已经两次经过这个地方了。从男子尸体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在那个地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卡罗斯之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即便认识到不能逐一查看每具尸体的脸之后不由得感到一阵悲伤,但这一次看到那张脸之后,卡罗斯不禁吓了一跳,其他思绪都被抛诸九霄云外。
“等等,我见过这个人。”他蹲在尸体旁边,尽力回想着他的名字。海内希?不,是海宁斯。个子很高,黑发,从唇角到下巴有一条浅浅的伤疤。全身上下只有脑袋上有一处伤痕,还没有开始腐烂。
他到底在这儿干什么?
吉尔从卡罗斯前方两、三步的地方回来,看了看表后温柔地说道:“你的朋友遇难我很遗憾,但我们必须得走了。”
卡罗斯摇了摇头,然后开始在尸体上寻找后备子弹和身分证明:“不,他不是我的朋友。我被雇佣后不久在支部见过他,应该是另外一个U.B.C.S小队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狂军人。我完全没听说他会一起到浣熊市来……嗯?这是什么?”
卡罗斯从海宁斯夹克内侧取出一本平装书大小,带封皮的小本子,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本日记。大略翻看了一下之后,最后一次记录的时间是在三天前。
“说不定这很重要,”卡罗斯在站起身的时候说,“尼古拉认识这个人,一定要把这个给他看看。”
但吉尔却皱了皱眉头:“如果真有那么重要的话,还是现在就仔细看看比较好。说不定……里面有跟尼古拉或是米歇尔有关的事?”
虽然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显得有些若无其事,但卡罗斯很清楚隐约透露出的信息,因此他有些不高兴:“听着,我知道尼古拉看上去或许有些冷淡,可你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不是吗?现如今,他小队里那些和他一起战斗了很多年的队员全都被杀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大度一些呢?”
吉尔没有与卡罗斯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要不我去找电线,你自己在这儿慢慢看怎么样?你不是说过这个人是安布雷拉的代理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吗?我非常想知道他最后说了些什么。你呢?”
卡罗斯虽然瞪了吉尔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勉强地点了点头。她是对的。如果这本笔记里记录着跟发生在浣熊市的灾难有关的确切情报,说不定真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明白。把找到的电线全都带回来,速度要快。可以吗?”
吉尔在点点头之后立刻开始行动,静悄悄地消失在黑夜之中。那敏捷而没有任何声响的动作令人叫绝,需要长时间的锻炼才能达到那种水平。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卡罗斯曾听说过S.T.A.R.S是一支精锐部队。看看吉尔·瓦伦蒂安的表现就能明白这一点。
“海宁斯,让我看看你到底写了些什么。”卡罗斯低声说完,打开日记,开始阅读最后一部分内容。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虽然公司对我有大恩,但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断然拒绝。我已经受不了那种叫声了。如果我突然被杀死,有谁会注意到?所有的人挨个死去,现如今怎么样都无所谓了。马路上到处都能听到惨叫,但那都已经与我无关。
公司在两年前救回我的性命时,让我帮他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当时完全不在乎。因为我差一点儿就被处死,所以面对‘与公司的阴险勾当为伴’这个条件,我很快便答应了。公司联络员告诉我的事情听上去还不错一一我和其他罪犯会接受故障检修员的培训,支持研究中存在的非法部分。公司内部也有其他正式的部门,比如准军事组织、生化危机应对部队、相当正规的环境保护组织。我们的工作就是在人群开始注意一件事之前清理现场,并让已经注意到的人绝对没办法把这件事说出来。
在半年的集中训练中,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一个任务是隐藏身分,抹消实验对象。这些人想要向社会公布他们体内被安布雷拉注入了药物。那种药虽然预期的作用是缓解老化,但后来却导致所有实验人员都染上了癌症。我们只花很短的时间便逮住了所有人。面对这一年半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丝毫不觉得骄傲。但我学会了接受现实。
我被选为了特别监视员。公司在发现第一次泄露事故后,为了以防万一而把我们安排在这里,但不是所有人都被选为了监视员。公司说我比其他人更热衷于为公司服务,即便看到同伴的死亡也不会变得脆弱。海宁斯万岁。我作为一名仓库管理专家在仓库里工作了两个星期,同时百无聊赖地等着有什么事情发生,感觉自己的骨头深处都刻上了‘无聊’两个字。但之后在一瞬间又发生了无数的意外,让我连续三天都没办法入眠。持续尖叫的人群被吃人肉的丧尸捉住、死亡、开始啃咬活人等等异变,数不胜数。
我虽然曾经想与被安排在这里的其他人取得联系,但我找不到他们。总而言之,我认识的监视员只有四个——福斯特、马丁、让人害怕的俄罗斯人、医院里那位戴眼镜的医生。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死了、还没被送来或是逃走了,但都无所谓。从前天开始我就没有继续报告了。就算安布雷拉最后会消灭,被扔到地狱的业火里焚烧也无所谓。我一定会在地狱里与那些混蛋相遇的。
我决定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然后扣动扳机。只用一发子弹,我就可以解脱了,再也不用为任何事操心。当初要是被处死就好了……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恐怕还没人有过和我一样的遭遇吧。
对不起。如果有人找到了这本日记,请务必相信我的话。”

剩下的书页都是空白。
卡罗斯半蹲在海宁斯的尸体旁,精神恍惚地凝视着他,然后看了看残留在他那只冰凉右手里的火药残留物。的确有痕迹。但是谁夺走了他的枪呢。
“卡罗斯?”
卡罗斯抬头一看,手里拿着一些电线的吉尔正站在他面前。那张俏丽的脸上沾了不少灰尘,询问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担忧。
“让人害怕的俄罗斯人”。除了那个人以外还有谁?卡罗斯虽然不知道监视员究竟是做什么的,但尼古拉一定会告诉他的。应该尽快返回米歇尔那里。
“看来我必须向你道歉。”卡罗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胸口就像被人紧紧攥住了似的,绷得紧紧的。尼古拉是在米歇尔被打伤后不久找到他的,那么究竟是谁开的枪呢。
“为什么?”吉尔问道。
卡罗斯把日记塞回夹克里,最后看了海宁斯一眼。厌恶、怜悯以及愤怒接连涌上他的心头——这些情绪的对象既是安布雷拉、尼古拉,也是容易受骗的自己。
“一边走一边说。”他紧握着突击步枪的手有些颤抖,愤怒就像黑云一般在身体里扩散开来,“尼古拉还在等着我们。”

尼古拉将新的保险丝塞进电车控制面板之后,在车站大楼里静静地等待卡罗斯和吉尔回来。车站一楼的窗户基本上全都坏了,室内很暗。待在这里就能够听到两人进入车站时最后一段轻声的交谈。吉尔一定会让卡罗斯警惕安布雷拉和尼古拉。但实际上,尼古拉对这些事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只是单纯地想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他想知道S.T.A.R.S的女队员到底在说些什么,想知道那究竟是一些如何偏执的胡言乱语,也想看看卡罗斯对此有什么反应。
到时候我只需要等两人走进电车后再出现,就说在建筑物里寻找零件就行了。然后再观察两人具体有什么行动。
到底是和他们一起乘电车,还是我一个人走?今晚就暂且在一起吧,还得找些食物,最后一定是轮流站岗警戒。在其他人睡着之后就可以动手杀死他们。说不定还可以把那两个人骗到医院去,尽量引起猎杀者的注意,然后我再找个地方躲起来,就算他们到时候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也没有关系。
尼古拉微微一笑。从破烂窗户吹进来的冰冷夜风轻拂着他的脸颊。两人的性命已经掌握在他手中了,他感觉自己此刻充满力量,握有支配权还真是一件令人陶醉的事。虽然一开始他只是为了钱才这么做的,但现在整件事的意义已经完全改变。用语言似乎很难描述改变后的新事物——是游戏吗?但感觉比游戏更高级。那种对人类命运的深刻理解是他之前从未体验过的。尼古拉一直认为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那种带有社会性的思考境界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来到浣熊市之后,这种想法变得越来越强硬。发生在这里的另一种现实之中,其他人都是一些侵入此地的外部人员,只有他能真正理解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这是他在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上自由的感觉。
从小巷方向传来开门的响声后,尼古拉慢慢从窗边移开。转瞬之后,两名在移动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的年轻士兵进入了他的视野。令人吃惊的是,两人全都摆出一副战斗的姿势,把武器举在胸前慢慢向车站靠拢。就像已经预知到会出问题一般。
也许他们遇到了暴君。
如果吉尔正在被追踪的话,这说不定是一个有趣的主意。追踪者要是出现,就把那个女人杀了。反正那个大个子是个十足的蠢货,出现在它面前的任何东西都难逃被干掉的命运。到时候我只需要躲在一旁看戏就行了。
吉尔和卡罗斯稍稍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两个人充满戒备地向前移动,尼古拉忽然注意到吉尔的肩上挂着一捆电线。看来可以让他们再多活一段时间,至少作为仆人,他们还是很好地完成了工作。
“没有危险。”卡罗斯低声说完后,尼古拉不禁笑了起来。声音太明显了。
“只要没遇到怪物,就说明那家伙已经回来了。”吉尔轻声说道。
尼古拉的微笑上随即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不可能……他们防备的是我?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接近他。”卡罗斯压低声音说道,“登上电梯后立刻夹击他,卸掉他的武器。那家伙还有匕首。”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尼古拉的思维有些混乱,进而变得不安起来。他们为什么知道我怀有恶意?
吉尔点点头:“让我来问。我对安布雷拉的背景比较了解,如果要让他以为我们已经知道了跟监视员任务有关的所有事,还是让我来比较好。他如果看到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件事。”
“他已经无处可逃了。”卡罗斯打断了她的话,“好,就这么办。那家伙一定已经准备好给我们一个惊喜了。”
吉尔再次点点头之后,两人一起把背挺直。卡罗斯把突击步枪的枪柄抵在肩上。然后他们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慢慢朝电车走去。
汹涌的愤怒包围了尼古拉的身体,让他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昏黑,在好一阵的时间里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全是红色和黑色的闪光在激烈碰撞,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冲出车站大楼把两人全部杀死的冲动,因为意识中还残存着那两人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这一讯息。他差一点没能控制住自己。想要伤害、杀死那两人的欲望过于强烈,让他感觉这样做的结果根本就不重要。尽力忍住不发出怒吼的结果是身体剧烈地抖动,他必须要用尽身体里的每一分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势留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电车引擎的轰鸣声将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之中。即便大脑重新开始了工作,但激烈的怒意阻碍了复杂的思考过程,让他只能想到一些极为单纯的东西。
那两个人知道我没有讲真话了。在得知我与监视任务有关之后,现在我便成了那两人的敌人。慎重的准备全都化为泡影,作为同伴的信任也没有发挥任何作用。那些时间和口舌全都浪费了……更糟糕的是,我现在不得不步行到医院去。
尼古拉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无处发泄的愤恨就像潜藏在心灵深处的秘密一般,从身体内侧折磨着他。从那两人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将夺走尼古拉的自制力这件事当成了理所当然的行为一般。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我的计划,我的钱,我的决心。全都是我的,不是他们的东西。只属于我一个人……
重复念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知是这几句“咒语”起了作用,还是那些语言本身让尼古拉感觉到了现实的存在,总而言之,他稍稍变得冷静了一些。
是我的,我决定了,这些是我的。
尼古拉深吸了几口气。在带着咕噜噜的喘气声渐渐远离电车之后,他反而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一定要找出让他们后悔这样做的方法,让他们摇尾乞怜,让他们应和着我的大笑高声惨叫。




吉尔站在担任驾驶员的卡罗斯旁边,看着已经化为一堆暗色废墟的浣熊市慢慢从自己身旁经过。车头灯只剩下一个,那黄色的亮光并不能让他们看清楚周围的一切情况。无数火堆在恣意地燃烧,一弯弦月位于所有景观的上方,洒落一片清冷的光亮——落在满是瓦砾的街道上,钉着木板的破烂窗户上,还有漫无目的的生物身上。
“慢点走。”吉尔说,“如果铁轨被堵住的话,速度太快就……”
卡罗斯用焦急的目光看着她:“是,长官,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真是谢谢你了。”
虽然这种语气显然是想让吉尔再说点儿什么,但她已经对开玩笑十分疲倦了。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完全凝固了一般。
“呃……好,对不起。”
卡罗斯慎重地驾驶着电车,在转弯时稍稍把速度放慢,随着电车不断前进,铁道的轨迹不停在眼前连成两条反射着微弱光芒的银线。吉尔想坐下来,想到隔壁的车厢去,和米歇尔一样躺在座椅上。离钟楼还有几英里远,照这种速度,就算慢跑也能追上列车。但她知道卡罗斯其实也非常疲劳了,所以至少得再忍受几分钟脚部的疼痛,站在这里陪着他。
出于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两人并没有提起尼古拉的事。他们也许感觉到,即便推测出那名男子目前所在的地方以及正在进行的行动,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不管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两人很快就能离开这座城市了。如果能够活下来,吉尔在揭露、惩处安布雷拉这件事上的热情一定会比以前高涨数倍。浣熊市惨剧的责任并不在尼古拉,而是安布雷拉。
看起来她对尼古拉那种出于本能的厌恶是正确的。不知道他到底使了多少阴谋诡计,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就是那家伙很清楚安布雷拉的邪恶之处。从卡罗斯找到的日记来看,那家公司好像是故意为了让整个浣熊市的居民都被感染而预先做好了部署,并为了记录病毒导致的灾难而派来了秘密部队。这虽然有些可怕,但的确是事实。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对手也是那个安布雷拉啊。如果他们能非法设计出基因病毒,而且还能利用这种病毒制造杀人兵器,那么为此而残害大量生命也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此外,还派人观察他们战斗的情况,作为研究资料记录下来。
轰隆!
电车突如其来的猛烈摇晃让吉尔往旁边一歪,靠在了卡罗斯身上。声音是从后面的车厢方向传来的。很快,米歇尔便发出了像是被挤压出来的·惨叫——吉尔分辨不出那究竟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恐怖。
“你来开车。”卡罗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吉尔已经抽出左轮手枪,谨慎地朝列车中部走去。“还是我去吧,你继续驾驶。”她一边说一边朝车厢之间的拉门走去,在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电车之所以摇晃,就像是……
受到了怪物的袭击一般。米歇尔靠自己的力量应该不可能醒过来。
穿过门来到车厢连接部分之后,正在运行的电车发出的巨大响声愈加明显。把手伸向另一道门的吉尔脑子里只有“米歇尔无力抵抗”这一件事。
怎么会这么严重。
视野里的情景简单明了,而且;冲击力极强。窗户碎裂,车厢里到处都散落着玻璃的碎片。位于车厢左侧的米歇尔背靠墙壁,把M16当作拐杖杵在地上。S.T.A.R.S杀手就像帝王一般站立在车厢正中央,它歪着头,用没有嘴唇的大嘴发出一些不成语言的呜咽。一些堪堪保存下来窗户因为这种疯狂的响声而抖个不停。
吉尔开枪了。沉重的子弹和巨大的轰鸣让对方直立的上半身不禁往后一退,但这仍没能阻止怪物的咆哮。虽然追踪者在中弹后退了两、三步,但吉尔并不认为自己还能给它造成超出这个范围的伤害。
当她正要射出第六颗子弹时,米歇尔也加入了进来,从他那只突击步枪里散射而出的无数子弹打在了追踪者脚上,吉尔手枪里的子弹也随即用光了。虽然背靠墙壁的米歇尔无法正确瞄准目标,但吉尔此刻想不出任何办法可以帮他。她转而从腰带里抽出贝雷塔——就算有快速上弹器,为点三五七装上子弹也需要花一些时间——对准怪物的脑袋开枪了。
不行,根本没用。
追踪者的大吼突然停止,转而把注意力转移到吉尔身上,它转身用伤口一般的白色混浊双眼以及反射着亮光的巨大牙齿正对吉尔。没有一根毛发的粗糙脑袋周围,有几根弯曲的触手在不断蠕动着。
“离开这儿!”米歇尔大吼了一声。但吉尔并没有想过逃跑,在迅速与米歇尔对视了一眼之后继续举起枪射击,而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那名男子紧握手榴弹,抬起震颤的手指勾住拉环。从形状上看,吉尔知道那是巴瑞曾搜集过的捷克RG34手榴弹,专门用来对付人群。追踪者的眉骨部分就像是用订书机缝合起来的,但吉尔射向那里的子弹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如果是那种冲击型手雷,拉掉拉环之后只要一经撞击就会爆炸。
但米歇尔没有把它扔出去的力量。这是自杀行为。
”不行!快到我身后来!”在吉尔高声叫喊的同时,S.T.A.R.S杀手向前跨了一大步,瞬间把它与目标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原来的一半。
“离开这儿!”米歇尔再次大叫的时候拔掉了拉环。那张死人一般的脸上带着让人难以置信的坚强决心,“我已经死了!快走!”
吉尔再次开枪之后,弹夹里便一颗子弹也不剩了。她转过身,留下米歇尔一个人与怪物对峙。

听到枪声和混杂其间的惨叫那一瞬间,卡罗斯非常想把车停下来,转身去帮助吉尔和米歇尔。但列车马上就要驶进一个稍急的转弯,缺乏保养维护的操纵杆不管怎么转就是不起作用。当他想着再过一会儿就能去帮忙时,背后的门忽然被人撞开了。
卡罗斯保持着单手握住操纵杆的姿势,用另一只手拿起M16猛地转过身,看到门口只有吉尔一个人。飞奔进车厢的她脸上就像带着面具一样僵硬,从唇间吐出那个恐怖生物的名字。
猛烈的火焰和音波从吉尔身后向前扑来,她被这股冲击波撞倒在地上之后,后面那截车厢里不断回荡着爆炸后的轰鸣。地板猛地向一侧弯曲,橘红色的焰光从另一个车厢的大门和窗口喷射而出。卡罗斯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左倒去,驾驶席扶手将他的大腿顶得生疼。
米歇尔!
他踉踉跄跄地朝第二节的车厢走去,而他的目的地几乎已经消失,只留下些许残骸拖在车头后面。电车的速度在不断提升。米歇尔显然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希望,这也让卡罗斯开始认真思考他和吉尔的命运。摇晃着走到他身边的吉尔脸上,还深深镌刻着刚才那幅场景带给她的恐怖感受。
有轨电车在进入另一个弯道后失去了控制,就像被暴风雨玩弄的小船一般剧烈地前后摇晃,在与建筑物、汽车相撞后放射出雷鸣般的声响和闪电一样的火花。随着撞击的增加,电车不仅没有减速,反而越来越快,带着惨叫一般的金属摩擦声在黑夜之中向前猛冲。
卡罗斯用双手死命地扳动着操作杆,同时在脑海里不断重复列车的脱轨,米歇尔的牺牲,以及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手动刹车这几件事。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够用那个让车轮停转。卡罗斯已经使尽了浑身力气紧紧抓住它往后扳。
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让人感觉什么事都没有。两人已经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情绪之中。
在发出嘎吱声响并上下摇晃的电车之中,吉尔抓着座椅的靠背和扶手慢慢走到车头来。卡罗斯回头一看,发现吉尔正紧盯着他握紧操作杆的双手,眼神里隐隐透出一股绝望的气氛。除了跳车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刹车啊!”吉尔大叫道。
“不起作用!我们还是跳车吧!”
说完,卡罗斯转身抓起步枪后,用枪柄打碎了车厢左侧一面被固定住的玻璃窗,但这个时候地板突然倾斜,让玻璃碎片全部都朝他的胸口灌去。他随即用手抓住光滑的窗棂,吉尔则把手朝身后伸去,想尽力抓住什么东西。她用手肘击碎了驾驶席下部的一小块玻璃面板,带着对死亡无尽恐惧的表情扳下一根卡罗斯没有找到的拉杆。
唧——
紧急刹车启动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有轨电车开始减速,一度向左倾斜的车体终于回到了与地面垂直的位置,带着车轮与铁轨之间的耀眼火花向前滑去。卡罗斯闭上眼睛,依然紧握住没有任何作用的操作杆不放,让身体保持在紧张状态,以应对终究会到来的巨大冲击——几秒钟之后,一声简单得近乎无趣的“卡锵”声结束了两人的旅程。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地正中有一堆碎裂的水泥块,正是它把列车停了下来。附近有一尊带着黑影的雕像和矮树篱笆。有轨电车的车身又是一震,终于停了下来。
周围一片寂静,耳朵里只有阴冷的金属摩擦声。即便睁开眼睛,卡罗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已经结束了这段横穿整个城市的噩梦旅行。身旁的吉尔正喘着粗气。两人能够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
“米歇尔怎么死的?”卡罗斯小声问道。
吉尔摇了摇头:“暴君,S.T.A.R.S杀手干的。米歇尔把手榴弹拿在手上,暴君不断接近他,然后他……”
下面的话哽在了喉头,没有被说出来。吉尔忽然把手伸进挎包里,将注意力集中到为武器装填子弹这个简单的动作上。她像是在借这个动作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开口时,吉尔的声音已经十分坚毅。
“看到追踪者朝我逼近时,米歇尔主动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她把视线移开,看着窗外那片被冰凉夜风吹散的黑暗,然后双肩向下一沉。卡罗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朝吉尔踏出一步,抬起手轻拂着她的肩膀,但随即便感觉到这一动作让她的身体更加僵硬。卡罗斯慌张地把手拿开,正在担心是不是惹她生气了的时候,忽然发现吉尔那张纤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的表情。她正盯着什么东西。
他追着吉尔的视线往车厢外望去,看到一座约三,四层楼高的巨大尖塔在多云的黑夜之中隐隐露出一个模糊的侧影。在接近其顶部的地方有一个发光的白色字盘,指针大约指向十二点。
“卡罗斯,我们一定是被某位神祗眷顾着。”吉尔低声说道。卡罗斯无言地点点头。
两人来到了钟楼。

尼古拉没有刻意把自己隐藏起来,一个人沿着被月光照亮的铁道线慢吞吞地朝西边走去。目前的能见度非常好,就算有什么东西向他袭来也可以在其近身之前很快发现。由于他现在极其烦躁,所以不管是有机会敲碎人类或是野兽的内脏,他都会非常高兴的。
愤怒已经稍稍平复了一些,让情绪达到一个新的境地。他已经没有希望追上即便死去也无所谓的小队长和两名年轻士兵了,而更重要的是,留给他的时间算不上充裕。尼古拉至少还得步行一个小时才能到达钟楼,如果那两人提前找出让钟响起的方法,那么等尼古拉赶到时,两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尼古拉一脸严肃地告诫自己,计划没有任何改变,自己还有需要完成的任务。剩下四个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人在等着他的到来。除了秋野医生之外,还有小队里的士兵张、肯·富兰克林,以及工厂里的福斯特。在干掉碍事的人之后,他还必须得调查这些人手里的资料,与安布雷拉的负责人约好交易事宜,最后乘直升机离开这儿。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过,那种像是被欺骗了一样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抹去。
他突然停下来把头歪向一边。从西边较远地方传来的轰隆声或许是因为距离的关系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约一秒钟之后,他感觉到有轨电车的铁轨上有一阵轻微的震动。由于轨道铺设在主要街道的正中央,所以有可能是列车撞到什么硬质的东西之后产生了剧烈的摇晃。
一定是他们干的。米歇尔,卡罗斯还有吉尔·瓦伦蒂安。是他们撞到什么东西了吗?还是引擎出了什么故障?
就算不能确定也没有关系,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遭遇了意外,同时这也让尼古拉更加确信他自己才是优秀的人。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幸运,而要生存下去,光靠幸运是不够的。
也许还能与那些人见面吧。在这个地方,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在左前方的办公大楼以及包围它的空地之间,忽然传来几声咕噜咕噜的呻吟。感染者们摇晃着走到开阔地带来,在离尼古拉约十米远的地方被障碍物挡住去路。在朦胧的月光下,虽然尼古拉与丧尸之间的距离隔得有些远,要看清他们十分困难,但他还是很清楚这些感染者的末日已经到了。其中有两只丧尸没有手臂,第三只的脚被扯掉了一截,每用蹒跚的步伐向前走一步,伤口处就会发出一声舔嘴唇一般的响声。
“喔……”离尼古拉最近的丧尸张开嘴仿佛发出了一声怒吼时,他举起枪打穿了那颗已经开始熔解的脑袋。然后又开两枪,让其他两只丧尸和第一只一样,发出啪嗒两声脆晌倒在沥青地面上。
这下舒服多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见到那些表里不一的同僚——虽然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会再见面的——但我比他们都要优秀,我一定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想到这儿,一股新生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摆动双腿开始小跑的尼古拉急切盼望着下一个挑战的到来。




由于电车已经侧翻,所以大门被结结实实地堵了起来,卡罗斯和吉尔只能从窗户爬出去。两个人都同样精疲力尽。虽然有轨电车正好停在他们的目的地附近这件事非常巧合,但在之前的七个小时——不,是好几个星期里,发生了无数奇异的事件。吉尔不禁想到,多亏有那些经历,她才没有因为刚才的意外而受到惊吓。
空无一人的钟楼庭院里被从电车电子系统中升腾而起的烟雾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黑膜。两人走到正门外一处没有水的喷泉附近,抬头望见巨大的钟楼顶端有一个相对较小的阁楼。吉尔的脑海里忽然清楚地浮现出米歇尔·维克多的身影。她连救命恩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子都还不清楚,但却感觉自己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同伴。为了让其他人生存,情愿牺牲自己,拥有那种坚韧精神的人……用“英雄”这个词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
也许米歇尔已经杀死了追踪者。手榴弹爆炸时,它正位于米歇尔的身体上方。但这也有可能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但吉尔却深信这一点。
“找到跟大钟有关的装置了吗?”卡罗斯问道,“分开行动安全吗?还是说……”
喀喇!
玻璃碎片的嘈杂响声打断了他的话,吉尔感到新涌出的肾上腺素立刻为血管注入了一股强劲的力量。在她伸手抓住卡罗斯的同时,从两人头顶上方的黑夜之中便传来一阵翅膀拍动时发出的啪嗒声。
在斯宾塞别墅的肖像室里,有数十双黑色的眼睛在她头顶上等待着进攻。克里斯也曾告诉她,就是这些生物把Bravo小队的佛斯特·斯派尔切成了零零散散的几百块肉片。
“快跑!”吉尔对卡罗斯大喊一声,她想起了那些发生变异的大型乌鸦究竟有多么顽固和疯狂。数十个刺耳的叫声撕裂空气将两人紧紧包围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卡罗斯似乎也明白提任何问题都是多余的。两人绕过喷泉朝钟楼的正门疾冲而去。
门被锁上了。
“掩护我!”吉尔大叫道,同时从挎包里取出了开锁工具。一声声鸣叫盘旋在两人头顶的天空上,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卡罗斯狠狠撞了一下门。沉重的古木十分坚硬,但还是被撞出了不少飞散的木屑。他退后两、三步,再次猛冲过去。
邦!
两扇门板应声朝钟楼内侧敞开,未能及时稳住体势的卡罗斯随即倒在了铺着漂亮瓷砖的地板上。吉尔紧随其后,在进屋后赶紧抓住门把手,用力把门扣上。她听到大门另一边响起了两次什么东西撞上门板的声音,随后乌鸦群一边扑腾翅膀一边发出了愤怒的尖叫,在它们放弃努力离开门前之后,声音也随之渐渐变小。吉尔步伐不稳地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如果不把那些恐怖的生物全部杀死,我们就不能离开浣熊市吗?
“丧尸鸟吗?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吉尔用门栓把门锁死之后,卡罗斯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她没有回答伙伴的问题,而是把目光移向钟楼那华丽的大厅。
在她脑海里浮现的是斯宾塞别墅里的大厅。微暗的灯光,哥特式的装饰物让这里显露出一种朴素而优美的氛围。宽阔的大理石台阶占据了大厅里的绝大部分空间,踏上装有彩色玻璃的楼梯平台后就能到二楼去。在房间的两侧有门,两人面前有两张擦得很亮的桌子,左边是……
吉儿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感觉身体的某个部分忽然萎缩了。她没有想到钟楼内部就像一个不能被亵渎的圣域一般。这里虽然位于市郊,但她在脑海里描绘的是——是的,之前浮现在脑海里的场景有着更加强烈的死亡气息。
她不知道那个场景究竟告诉了她什么。但是现在……
五具男性尸体全都穿着像军装一样的衣服。倒在桌子旁边的三个人好像是被感染者杀死的,在他们附近有几具满是弹孔的感染者尸体。牺牲者的皮肉几乎全都被咬掉了,碎裂的脑袋里空空如也。第五名男性是个年轻人,好像是在与丧尸战斗之后亲手用枪打穿了自己的脑袋。是看到战友们被啃食后因为绝望而自杀的吗?还是说他杀死了自己的朋友?又或者是与某个感染者相识,在不得以杀死他之后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在这场惨剧中失去的几条性命,只会附加在整个城市的数千名死者之中,为长长的遇难名单多加上几行而已。
卡罗斯皱着眉头朝那些尸体靠了过去。从他的表情来看,吉尔立刻明白他与牺牲者是好朋友。他单腿跪了下来,从两具尸体之间拉出一个沾满鲜血的粗昵旅行袋,瓷砖上随即留下一条殷红的血痕。从袋子里传来一些重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卡罗斯在把袋子提起来时,手臂上二头肌变得十分明显。
“里面的东西,和我想像的一样吗?”吉尔问道。
卡罗斯把口袋放到圆桌上,拿出里面的东西。看到那些物品后,吉尔忽然感到了一种意外的惊喜,带着无法相信自己会如此幸运的心情朝圆桌跑去。
六颗米歇尔使用的那种RG34手雷,八个装满M16弹药的弹夹,一柄美式M79榴弹发射器,里面有一大把四十厘米的榴弹。
“钟楼的武器。”卡罗斯沉思着说道。在吉尔针对这句话的意思提出问题之前,他在拿到可以安装在步枪上的榴弹发射器之后吹了一声口哨。
“有粗铅弹。这下就能把艾斯庞特霍的追踪者干掉了。”
吉尔眉头一扬,开口问道:“艾斯庞特霍是什么?”
“本来是指稻草人,但也可以用来形容讨厌的人或是怪物。
明白了。吉尔对着整理武器的男子动了动下巴:“你认识这些人吗?”
卡罗斯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在交给吉尔三个手榴弹的时候说:“全部都是U.B.C.S的成员。虽然见过几次面,但不太熟——不,是根本不认识。他们一定以为这就是一支单纯的私人部队,在进入安布雷拉时以及被派到这里时,根本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遭遇,就像我一样。”
除了愤怒之外,似乎还隐隐带着一些悲哀。卡罗斯在想到很快就可以离开浣熊市的时候,突然改变了话题:“你想带着榴弹枪吗?”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吉尔微笑着回答。卡罗斯则使用那种根据他的说法,连追踪者也会被干掉的武器,“剩下的就只有找到按钮,等待计程车来接我们了。”
卡罗斯正把M16的弹夹塞进背心的口袋里,他笑着说:“还有不要像这里的其他人一样死在这里。”
吉尔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要上去吗?”
卡罗斯点点头。随后,全副武装的两个人便开始了行动。

在二楼只有一条能够俯视一楼大厅的环形走廊。回廊沿着建筑物的三面墙修建,在其尽头有一条通往其他地方的阶梯——如果卡罗斯没记错的话,这会带领他们到阁楼去。也就是大钟所在的地方。
很快,很快就结束了……他在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其他东西全都被赶出了脑海。由于身体太过疲劳,让他无法认真处理自己的愤怒和悲伤等让人害怕的负面感情,同时注意到自己已经接近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关于感情的各种想法,还是等离开浣熊市之后再说吧。
回廊也和刚才的大厅一样布满华丽的装饰。蓝色的瓷砖和彩色玻璃窗相映成趣,拱形的突出部分由白色石柱支撑。站在台阶之上的回廊里几乎能看到整间屋子的情况。同时这里好像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也没有丧尸和怪物。卡罗斯稍稍放下心之后叹了口气,他身旁的吉尔更是如此。她手里依然握着那把柯尔特大蟒,还用卡罗斯的皮带作吊绳将那把榴弹发射器背在背上。
为什么特兰特会知道这里有武器?他知道我是从死人那里得到这些东西的吗?
卡罗斯忽然注意到自己似乎高估了特兰特的能力。神秘人物那句话的意思一定是在这栋建筑物里的某个地方隐藏着武器吧。他和吉尔仅仅是因为偶然才遇到这包装备。还是说特兰特通过某种手段得知这里有死亡的士兵?不不,这个想法太无稽了。
两人并排踏上回廊的地板。卡罗斯在思考要是把特兰特这个人的存在告诉吉尔,她到底会说什么。也许会认为自己是在骗她吧。毕竟这听上去就像偶尔会在间谍小说里看到的情节一样。
有什么东西动了,就在前方一个转角附近。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化成一道黑影在快速移动。卡罗斯朝栏杆走去,探出身子仔细观察。即便看得再怎么仔细,他仍然分辨不出那究竟是吊在拱形阴影里的东西,还是疲劳至极的大脑为了保持清醒而产生的幻觉。
“那有什么?”吉尔隔着他的肩膀小声问道,同时举起了左轮手枪。
卡罗斯又观察了几秒钟之后,摇摇头转身面对吉尔:“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感觉天花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在那儿!”
吉尔举起武器,瞄准了贴在两人正前方不远处一块天花板,那有一只正朝他们靠来的怪物。那片黑影看上去跟大型宠物狗差不多大。从圆圆的身体里伸出很多只脚,那些毛发浓密的肢体紧紧粘在天花板上,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向两人接近。
卡罗斯只犹豫了一瞬间,吉尔便已经开了三枪。那是蜘蛛。身体惊人地巨大,而且这只怪物上下颠倒地掉落在地板上之后,卡罗斯从它那圆睁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它从后背喷出了一些黑色的液体,几只长着斑点的巨大蜘蛛脚忽然在空中划起圈,身体下方那些脓状的体渐渐积攒成了一个小池子。在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胡乱挣扎了一、两秒钟之后,它把身体蜷成一团,再也没有动弹。
“我非常讨厌蜘蛛。”吉尔说完后,带着厌恶的表情再次抬头检查天花板,“那种脚,以及膨胀的胃袋……呕。”
“你以前见过那个吗?”卡罗斯在提问时并没有把视线从大蜘蛛那蜷缩起来的身体上移开。
“嗯。在森林里那间安布雷拉的研究所里见过。”然后指了指翻倒在地上那只,“这个已经死了。我见到的蜘蛛没一个能活下来。”
看到吉尔如此冷静的卡罗斯感觉能与她在一起行动还真是一件幸运的事。他十分怀疑之前遇到的那些精锐男子在遇到这种情况时是否能像吉尔·瓦伦蒂安这样应对自如。
虽然在楼厅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天花板上却有着堆积成山的蜘蛛网,每个角落都被白色的蜘蛛丝覆盖着,这一点让人非常难受。卡罗斯也不太喜欢蜘蛛。走到门前时两人都摆好了应战的姿势,吉尔负责地面,首先钻了进去。卡罗斯再次来到户外后着实松了口气。
那道门的另一边是位于钟楼正面的宽敞阳台,周围只有一圈古旧的扶手,显得十分空旷,除此之外就只有关闭的聚光灯和几株枯萎的植物。他俩并没在这里看见有路通往在一楼看到的那扇门。这里好像就是路的尽头,只能往回走。卡罗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幸运的是,虽然刚才遇到过,但那些乌鸦现在已经飞走了。
“接下来怎么办?”卡罗斯把视线投向漆黑的庭院,看着院子里那辆还在冒着黑烟的电车问道。为了征询吉尔的意见而把头转过来的卡罗斯这才注意到,在钟楼的石壁上镶着几块铜质的标牌。吉尔随即从挎包里取出用布包裹着的小工具。
“现在放弃还太早了。”说完,她从各种小道具里选出了几根别针,“卡罗斯你负责警戒,我看看能不能把梯子找出来。”
卡罗斯闻言掩护着她,自己则站在横穿阳台的冷风之中,一边想着在空气里似乎有雨水的气息,一边模模糊糊地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事是吉尔办不到的。一瞬间之后,只听几声咔嚓的脆响,隐藏起来的机械随即发出了低沉的轰鸣,细细的金属梯子很快便从上方那个像门一样的位置垂了下来。
“还差一点儿,你能继续站在那儿监视一会儿吗?”吉尔微笑着询问卡罗斯。
年轻的男子在感觉到她的兴奋之后也咧嘴一笑。这下他真的认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当然可以。”
吉尔敏捷地爬上梯子,身体没入上方的出口后不见了,过一会儿她便从洞口探出脑袋,告诉卡罗斯一切正常。在之后的几分钟里,卡罗斯一边在阳台上来回踱步一边思考着在得救后应该做些什么事。他想再见见特兰特,与他商讨一下要阻止安布雷拉究竟应该怎么办。不管什么事他都会答应,卡罗斯有这个决心。
特兰特应该对吉尔的事很感兴趣。如果真有直升机的话,在它降落之前我们得好好商讨一下接下来的事——当然,首先地大吃一顿,然后洗个澡,再安安心心地睡上二十四个小时。
此刻,卡罗斯的脑子里全是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从梯子上下来的吉尔究竟带着什么表情,也没有发现巨大的钟其实并没有被敲响,而是朝吉尔露出一个微笑……接下来他便发现实验还没有结束这个事实,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操纵钟的机械装置里有一个齿轮不见了。我们必须让它响起来。好消息是,我敢打赌齿轮一定还在这栋建筑物里。”
卡罗斯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
“我在其他齿轮旁边找到了这个。”吉尔说完便拿出一张残破的明信片交给卡罗斯。
正面有三幅画,不管哪一幅都是钟的一部分。接着他把明信片翻过来,在左上角印着有几个字。写着“浣熊市,圣·迈克尔钟楼”。吉尔开口读出了写在那下面一首小诗。
“将你的灵魂献给女神。在女神面前祈祷时合上双手。
卡罗斯紧盯着吉尔:“这是让我们祈祷尽快我到丢失的齿轮吗?”
“别开玩笑。我已经说过了,齿轮肯定在钟楼里的某个地方。
卡罗斯将明信片交还给吉尔:“如果这是好消息的话,坏消息又是什么?”
吉尔作出一脸调皮的表情,微笑着说:“我觉得不可能很快就把齿轮找到。这是一个谜题,就像我在斯宾塞别墅经历过的一样。在寻找过程中一定会遇到能要人命的陷阱。”
卡罗斯没有再问任何事。至少他暂时不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在搜索了约一个小时之后,尼古拉终于在浣熊市最大一所医院的四楼找到了秋野医生。当看到这位监视员的时候,尼古拉心中忽然感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喜悦。感觉就像世界是正义的,一切事物都会呈现出它本应具备的样子似的。
在这个世界中,我就是万物的顶点,一切事物都由我支配。再等一小会儿,我的目标便减少到三个人。在遍布行尸的土地上,寻找他们就像猎杀小狗一样简单。(尼古拉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想像之中。整件事会不会变得更让人高兴呢?)
秋野医生刚刚把门锁上,然后慌慌张张地朝周围看了一眼。那张惨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的表情。然后他把钥匙放进口袋,转身朝通往电梯的走廊走去,同时扶了扶稍稍向下滑的污损眼镜。在注意到他并没有带武器之后,尼古拉十分高兴。
他带着愉悦的心情让半个身子离开了阴影。在来到医院的一个多小时路程中,尼古拉几乎一直在小跑。胆小的秋野医生就算再怎么目中无人也得藏起来躲避尼古拉的搜索。在看到刚才医生的表现之后,尼古拉确信这位科学家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猎物,能从尼古拉手里逃脱完全是因为偶然。即便从近处看这个笨蛋,他也像个糊涂虫一样惹人生气。直到现在,这位“监视员”还没有发现尼古拉就站在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医生!”尼古拉忽然大声喊道。这让秋野吓得跳了起来,双手在脑袋前胡乱地挥舞。他的确吃了一惊。尼古拉不由得隐隐一笑。
“你、你、你是谁?”秋野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他有一双颜色十分混浊的蓝色眼睛,发型十分奇怪,就像在理发时剪错了什么地方似的。
尼古拉朝他靠过去,故意用自己健壮的身体吓吓他:“我是安布雷拉的人,来调查疫苗的进展如何。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事。”
“安布雷拉?我不知道,什么疫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武器,没有体力,说谎时脸都不红。真是个相当聪明的人。
尼古拉就像是为了保守秘密一般压低声音说道。
“是监视员相关部门派我来的,医生。你最近都没有发出详细的报告,公司对此十分担心。”
看来秋野听到这句话之后完全放心了,整个人就像快要虚脱了一般:“你知道吗?我一定……啊,对了,疫苗。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我让联络员把初期合成物按阶段进行分类,因为手里没有实际培养的混合样本——不过,只是混合成分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医生积攒一些唾沫后尽力说了一连串的话。
尼古拉为了忠实于自己所扮演角色的身份,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摇了摇头:“这全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秋野微微一笑:“还有助手道格拉斯帮我,当然,我已经让他长眠了。不好意思,自从他前天死了之后,一我就一直相当疲劳。所以才怠慢了报告的事。
说完他稍稍停了一会儿,随后再次微笑道:“那么……你是公司派来取疫苗的富兰克林,对吗?”
尼古拉无法相信自己会如此幸运,也难以理解秋野为什么会如此轻信别人。只因为尼古拉自称是安布雷拉派来的人,他就打算把惟一能对抗T、G病毒的疫苗交给一个陌生人。另外,尼古拉知道另一个目标很快就会现身了。
“没错,是我。”尼古拉淡然地回答,“我是肯·富兰克林。医生,疫苗在哪儿?”
秋野把手伸进口袋里,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在这儿。我刚好把疫苗的主要成分藏了起来。培养液在另外的地方。直到你来之前,他们一直被安全地保存着。不过按计划你不是明天晚上才会来吗……不,还是说后天?反正比我想像的要早。”
他转身打开门示意尼古拉跟着进去:“屋子里的湿度很高,在房间另一边是冷藏式的墙面保险箱——那是最近一位有钱的病人装上的,那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尼古拉从嘴里尽是些无聊单词的博士身边走过,从心底里为选择秋野医生为监视员这个决定感到吃惊,但突然,他注意到自己的后背正面对着秋野。
在这一瞬间,尼古拉的脑海里显现出了某个完美的剧本——装成愚蠢、唠叨的科学家让对手放松警惕,最大限度利用他对自己能力的蔑视。
想到这儿,尼古拉的身体立刻做出了动作。
他猛地把身子一沉,跪在地上反手朝秋野的小腿抓去,然后用力一拉,让他仰面倒在地上。
秋野发出一声尖叫压向尼古拉,一根针管发出喀喇的声音掉落在地板上。秋野奋力想要把那个东西抓住,但尼古拉牢牢扣住了他那肌肉横生的身体。虽然在他身上其实没有能称得上是“肌肉”的东西,但用尽全力的肉体总会给人这种印象。尼古拉轻松地翻了个身,用单手压住不断抖动的医生,然后另一只手则朝事先插进皮靴里的匕首伸去。
他靠近想要挣脱控制的秋野,将匕首插进了他的喉咙里。
带血的白色刀刃被抽出来之后,秋野立刻用两只手死命地捂住喉咙,双眼圆睁,惊恐着凝视着眼前的杀手。还在跳动的心脏不断压出的殷红鲜血从他十根手指下面慢慢滴落。
尼古拉没有回避对方的眼神,在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无情地笑了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秋野终归得死。袭击不仅给了尼古拉完成自己工作的机会,还带给他无穷的乐趣。
医生终于倒在了地板上。泡沫状的鲜血不断喷出,他就这样抓紧自己的喉咙失去了意识。最后在临死前痉挛了一次,紧接着便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看来还是我比较厉害。”尼古拉低声说完,随后便在医生那冰冷的尸体上翻找起来,又找出了四根注射器和一张写有一个四位数密码的纸片。毫无疑问,这是打开保险箱的密码。秋野并没有预料到尼古拉会来偷疫苗。
由于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所以尼古拉在站起身朝保险箱走去的过程中像平常一样开始考虑新的计划。秋野认为肯·富兰克林会来取疫苗。也就是说,如果医生没有说谎的话,富兰克林就会在这里出现。看样子他不像是在说谎。秋野刚才的态度之所以有说服力,就是因为他说了真话。对于迷惑敌人来说,这真是绝佳的技巧。
那么,就由我来合成疫苗吧。在等待富兰克林下士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去打会儿猎找点儿乐子也不错。然后就将秋野的研究成果、医院全都毁掉。如果安布雷拉正在监视这一切的话,他们一定以为所有事情都是按计划进行的。然后就只剩下张以及工厂的工人特兰斯·福斯特了。
米歇尔等人已经无所谓了,现在他们一点儿也不重要。很快,只要我成为带着珍贵情报唯一生还的监视员,就等于拥有了上亿的财产。如果再加上T、G疫苗,安布雷拉就会成为我的摇钱树。

来到钟楼储藏室的时候,吉尔已经开始想放弃了。他们已经用开锁工具打开了几乎所有地方的门,跨过了好几具尸体,杀了新的怪物,来回搜了好几次。钟楼礼拜室的一块玻璃被打碎后,有几只丧尸从窗户闯了进来,他们还在图书室尽头的走廊里遇现了变异的蜘蛛。
在搜索钟楼的这段时间里,吉尔稍稍跟卡罗斯讲了讲斯宾塞别墅及其地下建筑、S.T.A.R.S的悲惨任务结束后她对别墅历史的调查等经历。安布雷拉的创始人之一斯宾塞异常喜欢隐秘的通道或是机密的道路,所以聘请以独创性著称的建筑家乔治·特雷沃进行设计,还对城里几栋有一定历史的老建筑物进行了改造。这就是斯宾塞的间谍爱好跟浣熊市的关系。
“这都是三十年前的故事了。另外,斯宾塞在那之前好像就已经完全疯了。当所有工程完工之后,他就把别墅封存起来搬到了欧洲的安布雷拉总部去。
“乔治·特雷沃后来怎么样了?”卡罗斯问道。
“看来你对这个很感兴趣。他在斯宾塞离开这里前不久失踪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卡罗斯缓缓地摇了摇头:“你其实想说,这也是那个疯子搞的鬼,对吧?”
吉尔点点头之后把门一推,然后举起左轮手枪往后退了一步:“没错。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没有东西在移动。在储藏室右侧堆砌着几把椅子。房间正面有三座女性上半身的雕像。房门左侧是两具重叠在一起的尸体,那是一对抱在一起的男女。吉尔皱着眉头把视线移开,当头转向房间南侧的墙壁时,她看到了三幅被装在厚重金色画框里的时钟画像。
两人走进屋内,吉尔紧张地调查着四周。看样子好像没什么异常。
吉尔之前在斯宾塞公馆也见过这样一个房间,不过那其实是巨大的垃圾压缩机。吉尔本能地后退两,三步,取下一把椅子抵住房门,让它保持在打开的状态。然后为了仔细观察而朝那几幅画走去。
从外表上来看只是单纯的油画而已。这应该是用某种特殊技术将画贴在物体上的吧,这种手法好像叫混合介质。三幅画的主题都是女性,每一张画布上都镶嵌着一个八角形的时钟。左右两端的指向十二点,正中间那个指向五点。每个画框的下面都贴着一个盆状的小托盘。画的名字,从左往右依次是过去的女神、现在的女神、未来的女神。
“明信片上说要把手合在一起。“卡罗斯提醒道,“这样做的话时钟的指针也会变得一致吗?”
吉尔点点头:“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就是为了混淆我们的思维。”
她向前踏出一步,轻轻碰了一下正中间那名正在跳舞的女子画像下方的托盘。轻轻的咔嚓声过后,手指就像秤砣一般让托盘稍稍往下一沉。同时钟面上的指针也开始旋转。
吉尔以为自己已经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于是把手收了回来,但指针立刻快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仅此而已。
“‘合到一起’……难道不是让所有的指针都指向同一个位置?还是说照字面意思把它们排成一条直线?”
卡罗斯耸了耸肩,然后把手伸向最奇妙的未来女神托盘。过去的女神是一位坐在山丘上的年轻女子,现在的女神正在跳舞……而未来女神则是一位身穿性感的晚会便服,摆出挑逗姿势的女子。已变成骷髅的脸上有一张大大张开的嘴,就像是在欢笑一般。
吉尔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战栗,尽量不去想死亡正在慢慢向她逼近这件事。
没错,我还不会遇到那种事。
卡罗斯触碰的托盘虽然也往下沉了一些,但却看到旁边现在的女神画像上的时钟指针在转动。看来两边画像上的时钟都被固定在了十二点的位置上。
吉尔退后几步,将手交叉在胸前仔细思考——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否正确,但她感觉自己搞清楚了整个谜题的意思。她开始四处搜索,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代替秤砣的东西。随后吉尔把视线停留在三座雕像上微微一笑——啊,是对称性——三座纤细的雕像手上分别握着三个发光的东西。
“是砝码谜题。”吉尔说完便朝雕像走去。每一座塑像上都安着一个装有拳头大小石块的托盘。她把每颗石头都拿下来之后挨个掂量了一下,发现重量没有任何区别。
“三颗石球三个托盘。”她一边说一边回到画像前,把黑色的——看样子像是金丝玛瑙,但也有可能是黑曜石——递给卡罗斯。剩下两个是透明的水晶和发光的琥珀。
“目的是让正中央的时钟指向十二点。”卡罗斯在接过石头后说。
吉尔点点头:“一定有一个原则。如果要让颜色相互配合的话,黑色代表死亡……还是让数字相互配合呢?不过没关系,就算把所有组合挨个试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两人开始尝试。一次将一颗石头放置在画像前的托盘上。每次放下时吉尔都会集中精神观察“现在的女神”画像上指针的移动情况。根据她的观察,承载石球的托盘不同,重量表现也会发生改变。吉尔坚信自己一定能把谜解开。当她感觉到确实是与数字相关时,便幸运地完成了这个谜题。
将水晶球放在过去,黑曜石放在现在,琥珀放在未来后,正中央的时钟指针终于指向了十二点,并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后,一个看不见的机械装置启动,将时钟的面板从画像上顶落了下来。
这个阴险、变态的地方。不过,谜题被解开后还被说成阴险,设置这个机关的人还真是可怜。
卡罗斯一脸严肃,渐渐浮现出困惑的表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把齿轮藏起来的?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周折?”
吉尔在从隐秘的地方将发光的齿轮取出来的同时,想起在经历了斯宾塞别墅中那些机关后的六个星期里,她对整件事的感觉和卡罗斯一模一样。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要把事情变得如此复杂?在出发前往别墅执行任务前,特兰特交给她的文件里有不少谜题的线索,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如果没有那些东西,说不定她根本别想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房子里到处都是奇特的小机械装置,不管是耗时方面还是实用性方面都过分复杂。那些东西究竟是为什么目的而设置的?
在思考了无数种可能之后,吉尔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安布雷拉真正的负责人是一些没有任何人认识的疯子、偏执狂。他们一定都是些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孩子,只因为手中有这个权力便玩起了间谍游戏,肆意玩弄其他人的生命。因为成年人根本就不会做隐藏玩具、制作宝物地图这种事,也不会做完之后又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人。
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了,不过,这只是就目前而言。
想要结束一切,想将齿轮安装好让大钟响起来,想快些离开这里的心情越来越迫切。吉尔简单地对卡罗斯说:“因为那些人已经疯了,这就是理由。他们百分之百是全世界最狂妄自大的一群人。准备好离开这儿了吗?或者说你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卡罗斯认真地点点头。再次环视一眼整个房间后,两人一起回到来时的走廊。




看着吉尔再次登上细长铁梯的样子,卡罗斯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对这一切抱太大期望。如果这样也不行的话……那么让人失望的事就实在是太多了。
该死,如果不行的话,就是步行也一定要离开这里。还可以到工厂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交通工具。按照吉尔的说法,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疯了。还是尽快离开这儿比较好。
卡罗斯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庭院后,忽然感觉疲劳已经深入了自己的骨髓,就连再踏出一步似乎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只有逃过这次大屠杀,好好休息一下的强烈欲求驱动着他的身体不断前进。
巨大的金属钟忽然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之后那低沉而充满穿透力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这让卡罗斯的心底重新涌起了希望。但他很快又压制住自己的兴奋,开始想像发报程序出问题、安布雷拉送来的是一批杀手、飞行员其实是丧尸等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但这些都没有用。他很清楚会有直升机来接走自己和吉尔,而且坚信这一点。剩下的问题是救援小队在寻找降落地点时或许会花一些功夫。
有探照灯!在阳台上有四台,而那个脏兮兮的控制盒应该就在通往阳台的门附近。有灯光的话,运输机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卡罗斯立刻朝那道门冲去,但在迈步的同时抬头看到吉尔开始从梯子上方的洞口慢慢往下爬的身影。现在还不行。
而当他再次把视线转回身体正前方时,他这才注意到阳台上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像魔术一般,追踪着吉尔的巨大怪物就站在那里,距离近得让卡罗斯清楚感觉到一股焦臭味扑鼻而来。它露出巨大的牙齿,那只像猪眼一般的扭曲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梯子上方。
“卡罗斯,小心!”吉尔站在上面大叫道,不过追踪者根本没有看卡罗斯,径直朝着楼梯迈出一大步。就像无眼蛇怪一般的触手环绕在巨大的脑袋周围,不停蠕动着。只要它再向前一步就到了梯子正下方,那么吉尔就无路可逃了。
吉尔说过子弹对他没用。
卡罗斯拼命思考着自己在此刻能做些什么,而探照灯控制面板上的绿色电源按钮忽然跳进了他的视野里,尽管不能确信那是否还能工作,但他还是发力冲了过去。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能转移它的注意力。
四台大型探照灯一齐被点亮,炫目的亮光和热能顷刻包围了四周。它们发散出的亮光即便在好几英里之外也能看得很清楚,整个钟楼都被照亮了。其中有一束光径直射在了巨大怪物那张丑陋的脸上。看到被照得头晕眼花的怪物不断后退,并举起手挡住那只奇形怪状的眼睛后,卡罗斯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他朝看不见任何东西的追踪者疾冲过去,高举M16步枪用尽全力砸向它的胸口。怪物随即失去平衡,踉跄地向后退去,一只脚狠狠撞上古旧的扶手。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大片扶手应声被撞坏,跌落到阳台外的黑夜之中。在地面上响起湿润的砰嗵声时,探照灯也由于发热过量而熄灭,在卡罗斯眼睛里暂时留下了一些黑色的残像。
在响亮、柔和的钟声包围下,吉尔敏捷地跳下铁梯,一边从背后取下榴弹发射器一边朝站在损坏扶手旁的卡罗斯跑来。
“我……谢谢。”吉尔看着他的眼睛说,眼神直接而真挚,“如果你没有把灯点亮,我现在肯定已经死了。谢谢你。”
卡罗斯在为她的率直感到钦佩的同时,稍稍有些不知所措:“不客气。”
说完,他注意到吉尔不仅具备优秀的运动能力,而且充满女性魅力,同时还想起自己与女孩子相处的经验相当少。对自学成才的二十一岁佣兵来说,约会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她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最多也就二十五岁,也许……
吉尔在他面前摆摆手,这个动作把卡罗斯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实之中。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相当疲劳了,意识就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听到了吗?”
卡罗斯咽下一口口水,点点头说道:“啊,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必须得离开这儿。在那家伙面前爆炸的手榴弹都不能伤到它,从二楼掉下去就更不可能了。”
“没错。”卡罗斯回答,“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绕到正面去吧。如果不能着陆的话他们应该会把救援吊带扔下来。”
吉尔点点头:“就这么干。”
浑厚的钟声就像是在催促他们尽快行动一般,这时卡罗斯忽然想起尼古拉也许还活着这件事。如果他也听到了钟声,会做些什么呢?

尼古拉在返回街道的途中听到了钟声。虽然内心十分焦急,但他首先想到的是告诫自己不要被声音蒙蔽。虽然他不认为那三个没什么本事的人能够让钟敲响,但即便真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戴维斯·张还会在某家女性服装店发送报告,尼古拉想要活捉那个人。
本来嘛,担心那几个人的悲哀命运对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细长的金属盒仔细观察起来。离开医院后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么做了,不管怎么看也不会觉得厌倦。玻璃瓶中的紫色液体就是尼古拉在参考了秋野的助手留下的详细说明书之后独立合成的。
即便知道把样本储藏在哪个地方最安全,但他还是想把这个随身携带。这个小小的容器代表着尼古拉凌驾于其他的监视员之上,也是一件在与安布雷拉交涉时能让局势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的重要物品。他将作为指导者监督低等的人类。带着疫苗四处走动,时不时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能让尼古拉真切感受到力量的存在。这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他那些疯狂想法的依据。
尼古拉微笑着把容器放回口袋,故意无视时钟的响声继续往前走。所有的事情都进展顺利——他得到了疫苗,知道张所在的地方和富兰克林四十八小时后会在哪里出现。炸毁医院的机关已经设置完毕,与富兰克林会合后立刻按下开关。因为等待的时间非常充足,所以他现在打算悄悄潜进工厂把特兰斯·福斯特干掉。
他曾经在米歇尔面前扮演过高尚的队友,而现在的时间就和他考虑究竟谁会第一个死去时一样充足。
嘈杂的钟声敲打着他的神经,行动失败的情景在脑海里忽然出现,大脑将那三个人都是些无能的笨蛋这个想法抛诸脑后。拒绝让尼古拉的神智陷入混乱。靠近街道之后,他看到昏黑的城市已经被大大小小的数百处火堆完全包围了起来。虽然很想到钟楼去,但尼古拉很清楚自己无法在第一架直升机到达前及时赶到。第一,他不想这么做。在把秋野杀死后,他原本有机会到钟楼去,但尼古拉的结论是不值得花时间那样做。正确的判断……虽然在内心某个地方出现了怪异的疑惑,但他无视了这一感觉。就算那些人能够活下来。也不代表他们比自己优秀。
此外,为了独占所有的情报,他还必须杀死几条野狗。张很有可能躲在之前发送报告的店里。在将他干掉后夺去资料,晚上就在城里某个地方躲起来。尼古拉在监视员的战前准备会上曾被告知食物非常稀少,但他确信总有一些能用的。后天再到食物仓库去找几个罐头。等到早上递交了自己的报告后就一直潜伏起来,白天收集情报,之后再向西走。
一切都很顺利。虽然直升机的位置从郊外不断往市内移动,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响,但尼古拉已经变得对此不太在意了。(这声音是在催促那些没骨气的蠢货快跑。感觉真是太好了。我是掌握着巨大支配权的伟大人物。让我头疼的就只有那可恶的钟声。)

两人急急忙忙地回到钟楼一楼的大厅,其间吉尔一直在思考着追踪者是否已经陷入混乱之中,以及他们在见到直升机时对方一定会有些迷惑这两件事。他俩已经编好了用来欺骗救援人员的说辞——吉尔名叫金芭瑞·桑普森,在当地的一家画廊工作,独身,最近刚搬到浣熊市来。卡罗斯原本与幸存的另一名U.B.C.S队员,小队长米歇尔一起行动,他在同伴被丧尸杀死后找到了这名女子,随后和她一起逃到钟楼来。就照这样说。
他俩决定不要提起尼古拉、追踪者以及四处走动的各类特殊怪物。基本原则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吉尔心想,如果救援小队带着一些没有任何必要的怀疑,那飞机上一定是一些为了确认这里的情况而来的人。所以交待的事实越简单越好。只是她希望自己的开锁工具不要被搜出来。至于要怎么逃离救援小队,则等到离开浣熊市之后再想吧。
两人在钟楼正面的庭院里站了一会儿,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吉尔感到自己此刻的心情混杂着喜悦与担忧。救援人员明明马上就会赶到这里,很快就能离开这儿,可她总是预感会发生什么不测。
也许是因为那些都是安布雷拉的救援人员吧。他们在“救助”这门科目上的成绩还真是恶劣啊。
“吉尔,出发前我有话想跟你说。”卡罗斯忽然开口。吉尔立刻变得不安起来,以为他要告诉自己一个恐怖的秘密——但从对方那心事重重的忧虑表情来看,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好,你说吧。”语气轻松地说完后,吉尔想起了他在回廊里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表情在其他男子的脸上也曾出现过——她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看卡罗斯这个人的。在克里斯·雷德菲尔德出发去欧洲前,吉尔和他已经变得十分亲密了,可是……
“我来这儿之前曾接触过一名男子,他告诉了我跟浣熊市有关的一些东西以及这里正发生着什么事。”卡罗斯说道。吉尔剧以为他说的这些一定都是无聊的想像时,忽然领悟到了他话里的真正含义。
是特兰特!
“那个人说我们会经历严酷的挑战,他愿意帮我。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个疯子。”
“但你来这儿之后就知道自己错了。”吉尔打断他说。
卡罗斯极其认真地看着吉尔:”你认识他?”
“也许,和你差不多。他帮助我的时候也一样。他在前往别墅执行任务前找到我,给我情报……还告诉我要慎重选择值得信任的人。是特兰特吧?”
卡罗斯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一起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都没有发出声音。直升机那不断逼近的轰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们随即交流着充满喜悦和安心的眼神。
“有关他的事待会儿再说。”卡罗斯说完走上前打开了钟楼正面的门,直升机切开空气的巨响立刻充满了整个大厅。两人一起踏进钟楼的庭院之中。
虽然吉尔只看到一艘运输直升机,但由于这里没有其他避难人员,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和卡罗斯一起挥舞着双手高声大喊起来。
“这儿!我们在这儿!”就在两人呼救的同时,他们清楚看到了一个将胡子剃得十分干净的飞行员,座舱里的灯光照亮了他脸上的微笑,那张亲切的面孔正慢慢向两人靠近。
当他接近到能够清楚看见那个笑容的距离时,所有表情在转瞬之后完全消失,转而将飞机上的武器对准吉尔与卡罗斯的右侧。年轻的飞行员脸上出现了清晰无比的战栗。
咻——
从紧邻钟楼的建筑物顶端忽然腾起一串白色的烟雾,直冲悬停的直升机而去,那是地对空火箭筒留下的吗……
轰隆!
“不……”吉尔嘟哝的声音消失在了导弹击中直升机后产生的猛烈爆炸声中。当吉尔正隐隐约约地想到那应该是高爆反坦克导弹的同时,直升机已经旋转着朝两人跌落,机身倾斜得相当厉害,被炸毁的驾驶室冒出冲天的火光。
卡罗斯带着要把对方拽倒的气势抓住吉尔,在将她拉出庭院的同时听到在头顶上方炸开了一个极其强烈的轰响。燃烧的直升机在两人躲进喷泉阴影的同时撞上地面,随后发出嘎拉嘎拉的响声向前冲去——然后撞上了钟楼。
它猛冲进一楼的大厅,抛出无数带着焰光的金属、石块,木材朝两人头顶打来。吉尔的耳朵在一片混乱之中听到追踪者把头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宣告胜利的嚎叫。




听到怪兽的咆哮后,卡罗斯抓着吉尔的手臂站起身。
必须得在她被找到前离开这儿。
忽然,钟楼正面就像是用白塞木制成的一样被轻易毁坏,不断有冒着浓烟的直升机残骸飞射出来。
卡罗斯正准备重新趴在地上时,一块烧焦的外壁砖石猛然撞上了他的身体左侧,在倒下的同时清楚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强烈的阵痛立时向他袭来。
“卡罗斯!”
吉尔赶紧冲过去用身体盖住卡罗斯,之后手持榴弹发射器扫视着同伴的身体状况以及他身后的钟楼。追踪者的咆哮已经停止了,隆隆的钟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止歇,不过周围的寂静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她便听到重物落在地面上的轰隆声以及碎石伴随着这个节奏慢慢崩落的声音。
邦、邦。
那个东西来了。它跳下屋顶朝这边走来了。
“快跑……”卡罗斯说完抬头看着吉尔,她也很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于是赶紧起身往前跑。皮靴与地面发出激烈的磕碰声,吉尔留下同伴,一个人全速逃离了这个地方。
卡罗斯忍受着疼痛起身之后,立刻见到了站在水泥堆和燃烧植被中的怪物。它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皮革制成的上装下摆正在燃烧,而是以一种异常的视线在追踪者吉尔。和之前一样,它好像根本没把卡罗斯放在眼里。
只要我不干扰它的狩猎,它就不会对我出手吧。
卡罗斯背靠着喷泉那稍显冰凉的石壁,慢慢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这种伤,根本不痛,不许痛!
当追踪者用顺畅、强有力的动作将火箭筒扛在肩上,瞄准正渐渐远去的吉尔时,卡罗斯开枪了。
每从M16里射出一颗子弹,便会有一阵不甚清晰的疼痛深入骨髓,在整个身体里不断回荡。卡罗斯的目标是正确的。无数小黑孔出现在了怪物的脸上,有些打在火箭筒上被反弹到其他地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肉色的触手从长长的外套下方伸出,以极快的速度卷起、松开,像是暴怒了一边鞭打着自己的身体。
即便怪物已经将火箭筒对准卡罗斯,但他还是在不停射击。现在要想站起来逃走,不论怎么看都已经来不及了。
快逃啊,吉尔,快跑!
追踪者锁定卡罗斯开火了。他清楚地看到一团导弹发射时的烟雾及火光对准自己的头部飞来,甚至感觉到了高爆反坦克弹头发出的热能炙烤着他的皮肤。
卡罗斯并没有死,只是被掀飞到了稍稍靠后的地方。爆炸时的冲击波让他的身体与喷泉边缘的岩石猛烈相撞,卡罗斯竭尽全力压下这难耐的痛楚。决心一定要为吉尔再多争取几秒钟逃跑的时间。
他趴在喷泉的边缘上,举起武器再次开火。但卡罗斯已经无法好好控制手中的M16,瞄准追踪者脸部的子弹却朝四面八方飞去。
死吧,你去死吧!
但身形巨大的怪物纹丝不动。如今卡罗斯只知道自己在几秒钟之后就会被扔得老远,变成周围这些杂草的肥料。
火箭筒直指卡罗斯的面门。而这个时候,他就像创造了奇迹一般射出最后一颗子弹——正中靶心。
成功了!看看你那狼狈的样子!
子弹飞进火箭筒之中引爆了蓄势待发的导弹,眼前转瞬之间便被一片白光铺满。追踪者的武器被炸得四分五裂,他本身也向后一倒,从卡罗斯的视野中消失了。
步枪的子弹已经耗尽,在把手伸向新的弹夹时,一阵新涌上来的剧痛袭击了卡罗斯的神经。映入他眼帘的星空随即没有了任何光亮,黑暗把他的意识硬生生地拽出了身体。

吉尔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她站在毁坏的电车和钟楼围墙之间看着倒下的卡罗斯。追踪者已经被打倒,她隐隐看到那巨大的身体被火箭筒爆炸时产生的化学烈焰包围。但迄今为止的经验告诉吉尔,它不会这么轻易死去。这个因素也让她为到底要不要到卡罗斯身边去而犹豫。如果那家伙再次醒来,一定要尽力让它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手中的榴弹发射器让她感到轻轻的触感,迅速攀高的肾上腺素指数让战意在吉尔身体里慢慢苏醒。
就在这时,追踪者那满是水泡的一侧肩膀和泛红的皮肤在破烂不堪的外套下显现了出来,它站起来了。
吉尔立刻开火。
被称为粗铅弹的枪榴弹就像超级霰弹枪的子弹一般,将数千个小弹丸集中到一点朝钟楼庭院里飞去——但吉尔打偏了,榴弹偏离正在高声咆哮的追踪者,在只剩残垣断壁的钟楼正面石墙上开出新的小洞。
胸口正冒出黑烟、皮肤正变黑、裂开的追踪者突然停止了嚎叫,转身正对吉尔。吉尔一边在背包里寻找能装进榴弹枪的弹药,一边祈祷卡罗斯的子弹带给追踪者的损伤比外表看上去的要大。
追踪者低下头开始朝吉尔冲来,巨大的双脚踏出沉重的脚步,慢慢拉近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它在转瞬之间便通过了庭院,像蛇一般的附属器官为了抓住吉尔而伸展开来,高高扬起。
吉尔向左一转,全速向前奔跑。她紧握榴弹枪朝矮树篱笆和完好的西面墙壁之间冲去。当吉尔穿出矮树篱笆时,背后传来追踪者和一大片灌木激烈相撞的声音,这让她感觉自己似乎很快就会被追上了。怪物的速度非常惊人,当她环绕着矮树丛转过身时,追踪者已经来到了几乎可以伸手把她抓住的地方。
当吉尔沿着树篱朝反方向跑去时,一根坚硬且顺滑的东西碰到了她的右肩。像巨大手指一般的无骨触手准确预知了她前进的方向和动作,用力刺进吉尔的肩膀。让她感觉在那一瞬间就像有数千只蜜蜂一起将毒液注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啊!该死!该死!该死!
她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时间的感觉也消失了。
追踪者突然停下脚步,把头往身后一转,对着头顶那带着冰冷星光的夜空发出胜利的大吼。吉尔也踉踉跄跄地停了下来,将榴弹装进枪膛后盖上后盖。
她瞄准继续朝自己冲来的追踪者开枪了。子弹钻进怒吼着的怪物右腰下部,切裂了一大块大腿上的肌肉,皮肤和筋肉的碎片飞散而出,不断崩裂着。
追踪者依靠惯性又向前走了两、三步,然后伴随着不断喷出的身体组织碎片静静地倒在地上,良久之后终于一动也不动。
吉尔在慌忙给榴弹枪装填粗铅弹时没有抓稳,粗短的子弹一下子滚落到了地上,连续四次都是如此。在第五次拿起弹药后,她终于将其紧紧握住,填入了枪管之中。而这个时候,追踪者已经背对着她慢慢站了起来。
吉尔瞄准它后背的下部开火了。轰隆的发射声在冲进耳道的同时引起了一阵耳鸣。粗大的子弹深深陷入了还未完全起身的追踪者下半身。要是人类的话肯定立刻就死了,但眼前的S.T.A.R.S杀手不会死。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巨大的手按住新伤口,拖着一只脚想要离开这里。
它要逃跑,它正在逃跑。
吉尔的大脑一片混乱,只能缓慢地进行思考,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如果让追踪者离开事情就太糟了。不能让它就这么逃走。决不能给它治疗伤口的时间——应该趁它虚弱的时候继续追,直至把它杀死。
吉尔抽出柯尔特手枪想要瞄准目标,但视野的一切景物忽然全都变成了两个,让她无法把焦点集中到拖着左脚,在一片燃烧的残骸中慢慢消失的追踪者后背上。
不用确认也知道,被刺穿的肩膀伤势非常严重。温热的鲜血已经顺着侧腹部开始往下流,染红了皮裙的腰带。即便她想相信被注入身体的病毒已经跟随血液全都流了出来,但这严重的伤势让吉尔终究无法欺骗自己。
她呆立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思考手中这支装满子弹的点三五七手枪以及卡罗斯,要打倒追踪者看来得等待下一个时机。现在应该去帮助卡罗斯,他刚刚救了吉尔一命。
吉尔迅速将正在衰竭的力气集中起来,朝卡罗斯的方向走去。受伤后失去部分意识的他正呻吟着横躺在喷水池旁边,看样子并没有出血。
也许,他没什么事……
刚想到这儿,吉尔便再也无法驱动自己的身体,朝地面倒去后便陷入深深的沉眠。

黑暗之中,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钟声,我在逃跑,虽然有些火光但周围还是很暗,听不见子弹的声音,吉尔正从火堆里往外逃,那个东西在射击,瞄准高爆炸药。
瞄准我的……
脸……
卡罗斯在这一瞬间醒了过来。伤痛让他的意识稍稍有些混乱,他开始寻找吉尔和追踪者在哪里战斗。如果被那东西追上的话,她一定会遭到凶猛的攻击。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没有任何东西在移动:环绕周围的无数小火堆燃烧得十分旺盛,摇摆、跳耀的橘黄色亮光放射着能让汗水不断渗出的热量。卡罗斯莽撞地让身体离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同时咬紧牙关紧按着自己的肋部。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断了两根肋骨,但眼下吉尔的情况更加重要。爆炸影响之类的待会儿再说。
“怎么可能……”朝吉尔快步跑去的卡罗斯完全忘记了伤痛。她横躺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从右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被烧焦的草皮。吉尔还活着,但有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卡罗斯尽力抑制住内心的痛楚将吉尔抱起来,在感觉到她那僵直身体的重量后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吼。吉尔和他都被一只残忍的命运之手牢牢抓住。卡罗斯想对着在浣熊市诞生、滋长的疯狂怒吼;也想对着安布雷拉、怪物、间谍、以及特兰特怒吼。所有这一切都是疯狂噩梦中的童话……但这粘稠的鲜血却是真实的。
他紧紧抱着吉尔回过头,仔细看了看四周。必须把她移到某个安全的室内去。他们需要一个包扎伤口以及休息的场所。几乎没被破坏的西侧礼拜室没有窗户,门锁也十分牢固。
“别死啊,吉尔。”卡罗斯说完,吉尔就像是听到了这句话一般低声呜咽了几句。
随后他便带着受伤的同伴朝燃烧的庭院走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有数千块梦的碎片在黑暗之中不停旋转,让过去的每一个刹那都清晰无比。儿童时代的吉尔在海滩上和父亲一起玩耍时,感受到了海风中的潮汐气味。初恋发生在呆板的十几岁时。后来用父亲教给她的技术从有钱人那里窃取金钱,成为一名小偷。身为接受S.T.A.R.S训练的预备队员,她学会了要为帮助他人而使用自己的力量。黑暗愈加浓郁。父亲因为严重盗窃罪而被关进监狱的那段日子:背叛她的恋人,又或者是遭到背叛的恋人,孤独的感觉,随后是在浣熊市那段光芒消失殆尽的日子。贝琪和普利西亚·玛吉,分别为七岁和九岁的最初牺牲者,她们被剜掉腹部,被丧尸吞吃;坠落在斯宾塞别墅外的Bravo小队直升机:别墅里灰尘和腐肉的臭味;当得知安布雷拉的阴谋以及S.T.A.R.S的一部分已经被腐化时;背叛所有人的队长阿尔伯特·威斯克;以及追踪者的最后攻击。她在模糊不清的意识中喝下几口冷水后再次进入沉眠,最近的记忆随后反复出现。几乎已经全都死光了的幸存者们,她想要救助的那些人,孩子们的脸;全都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布拉德·威克斯那残忍的死状:卡罗斯·尼古拉那冰冷而毫无感情的眼神:米歇尔的自我牺牲;超越一切的邪恶化身、凌驾暴君之上的怪物追踪者——它那渴求鲜血的狂暴咆哮,无论吉尔逃到哪里,无论她正在做什么,都无法远离这叫声以及那残忍的眼睛。但最痛苦的还是她身体发生的变化——即便在深度的睡眠之中吉尔也能隐约感觉到身体的不快。血管有些燥热,好像鼓起来了似的。身体里的一个个细胞因为一种不可思议的调料染过一般,进而感染周围的细胞。一切都慢慢地沸腾起来。整个身体就像变成了装满粘稠活动液体的容器似的。雨水滴落时的温柔声响触碰到了她的意识边缘,吉尔突然想看看下雨。肌肉感到了一阵舒爽的清凉,持续许久的痛苦退散到了黑暗的另一边。在梦和雨水之间,有一团灰色的微暗亮光正在向她靠近。整个身体随即发出巨大响声抵御着亮光——凭借坚强的意志,她击败了那种感觉。决定活下去的吉尔睁开了眼睛。




卡罗斯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正吃着水果罐头。他忽然注意到吉尔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深沉而痛苦的呼吸也渐趋平缓。她保持仰卧的姿势把头往左右两边转了转,而这个动作是她两天以来最缓慢的。卡罗斯尽可能块地站了起来,就像被布条牢牢固定住的肋骨已经完全不痛了似的,然后朝放置吉尔那段比地板高出一截的祭坛走去。
他拿起放在平台下面的水瓶,把吉尔上半身扶起来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吉尔?我马上喂你喝水,把头抬起来一些?”
她点了点头。支撑着吉尔一点一点把瓶子里的水喝下去时,卡罗斯差点儿哭出声来。一开始她的神智还算清楚,脸色也不坏。在这两天里除了稍稍喝下一点他喂去的水以外,身体一动也不动,脸色就像幽灵一样惨白。
“这是……哪儿?”吉尔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问完后便把头放在将地毯卷成一团做成的枕头上,轻轻闭上眼睛。卡罗斯很快拿来了毛巾,那是大厅里没有被烧毁的窗帘。
“是钟楼的礼拜堂。”他面带微笑地轻声说道,“从那以后……直升机坠落后我们就一直待在这儿。”
吉尔再次把眼睛睁开。她现在的意识十分清楚,眼睛的焦点也终于没有再呈分散状态。
她没有被感染。尽管很让人担心,但她没事的,一定没事。
“过了多久?”
为了让很难发出声音的吉尔好好休息,别再提问题,卡罗斯将发生的所有事概括性地向她进行了说明:“追踪者击落直升机之后,我们都受了伤。你的肩膀……虽然有伤口,但我在给你换绷带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到感染症状。我们已经在这儿休息了两天,这段时间里你几乎一直在睡觉。今天应该是十月一日了。一个小时前太阳已经落山,雨也停了。从昨晚开始……”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卡罗斯不知道该还应该跟她说些什么事,同时也想让吉尔再多睡一会儿。但即便不是马上,他也更希望她能保持一会儿清醒。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在思考。
“啊,我找到了水果罐头。在房间里有个储物箱。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有象棋棋盘的房子。里面也有水。虽然不知道是谁储藏在那儿的,但有这些还真是幸运。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嗯,我会照顾你的。”为了不让吉尔感到害羞,卡罗斯没有告诉对方自己还为她擦拭了身体以及在必要时刻更换绷带。
“你受伤了吗?”吉尔一脸严肃地扫视了卡罗斯一眼,然后开口问道。
“只是折断了两根肋骨,没什么大碍。对了,在把绷带撕下来的时候可能会非常疼。因为我只找到一些防水胶带。”
吉尔微微一笑。随后卡罗斯压低了声音,就像是在害怕提出这个问题一样:“你感觉怎么样?”
“两天?没有第二架直升机吗?”
吉尔把视线投向远方轻声问道,同时感觉到了卡罗斯情绪上的变化。吉尔没有回答同伴的问题。
“直升机没有来。”卡罗斯这才注意到她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伸手摸摸脖子侧面,他的紧张情绪越发高涨。她发烧了。虽然温度并不高,但一个小时前调查时根本没有热度。
“吉尔,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完全没什么事。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她的声音十分平稳,几乎没有抑扬顿挫。
卡罗斯僵硬地笑了笑:“真的?这真是个好消息。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收拾行李,尽快离开这里。”
“我感染了病毒。”她那毫无感情的语气让卡罗斯不禁一愣,笑容也随即从脸上消失了。
不,不,是她搞错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已经过了两天,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卡罗斯的语气十分肯定。接着他便说出了从看到吉尔倒下开始便一直用来劝解自己的话,“我曾经亲眼看到一名士兵变成丧尸。兰迪被咬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就发生了变化。如果你也被感染了,那么肯定已经发生了一些事。”
吉尔慢慢把头偏向一旁,脸色稍显严肃地闭上眼睛,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疲劳嗓音说道:“卡罗斯,我不想和你争论。这是追踪者的病毒,可能发生了奇特的变异。或许是我在斯宾塞别墅的经历让我产生了某种免疫机能。但这种可能性十分小。我的确已经被感染了。”她的声音在颤抖,“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身体的状况正在变坏!”
“好,我明白了。嘘……”卡罗斯说完后,决定立刻出发。得带上突击步枪、吉尔的左轮枪和两颗手雷。
医院离这儿很近。特兰特说过那里至少有一份疫苗。虽然他早就想到医院去寻找一些必需品,但由于一开始的体力消耗和伤痛,这对当时的他来说实在太勉强了——此外,卡罗斯也不愿冒险将失去意识、毫无防备的吉尔一个人留在这儿。
他从正门出去后往西一转,找到路标就好办了。说起来,特兰特曾经说过医院很快就会被炸毁。希望现在过去还不算太迟。
“睡吧。”卡罗斯说,“我稍稍离开一会儿,去找能帮上忙的东西。很快就回来。“
已经进入半昏睡状态的吉尔艰难地抬起头,慎重而清晰地对卡罗斯说:“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情况已经更严重的话,请向我开枪,就当是救我。我之所以现在拜托你,是因为怕待会儿就没机会开口了。你明白吗?”
卡罗斯想反驳吉尔,但他也知道如果被感染的是自己,自己也一定期望着相同的事。虽然单纯的死亡已经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但在浣熊市里有比这更残酷的境遇。
那就是必须朝心爱的人开枪。
“我明白了。”他终于如是回答道,“好好休息吧。我很快就回来。”
吉尔睡着后,卡罗斯把武器固定在身上。在离开房间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同时在心里虔诚地祈祷:当自己回来时,吉尔仍然保持着这个样子。
医院比他想像的还要近,就在两个街区以外。

尼古拉一边想着将监视员的死作为游戏终盘的开始,一边等待着肯·富兰克林下士的到来。越发难耐的焦躁终于就快要结束了。
如果那个混蛋不出现的话……不、不会的,他一定会来。
于是尼古拉决定执行一开始的计划。
在查看了办公室的各个角落之后,他开始俯视那条阴暗、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道路。这条路也是下士在遇到麻烦时的逃跑路线。虽然尼古拉已经是第十次来到这里,但他并不打算催促那些在街道上徘徊的监视员们。
尽管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程度的努力,但预先制定的计划没有一个顺利实施。尼古拉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对戴维斯·张的搜索不可思议地失败了。在之前的两天里,他连张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更可气的是,这位善于躲藏的监视员在递交了两次报告后成功地隐蔽了起来,让尼古拉在城里白走了不少路。
按照预定计划,尼古拉打算在今天的早些时分到安布雷拉的污水处理厂去把特兰斯·福斯特解决掉,但后来却因为漫无目的的搜索而绕了很长的路。在返回途中经过安布雷拉警署时,他看到那里有一名还未被感染的女性,是一位个子很高的亚裔美国人,穿着贴身的无袖连衣裙,十分熟练地握着一把手枪。她悄悄潜进警署之中,随后便消失了踪影。后来尼古拉在那附近搜索了将近四个小时,但再也没有见到这位神秘女性。
因此,他的三个目标至今仍然全部活着。迄今搜集的几份监视员的情报,以及一些关于丧尸平均力量的私人研究报告是对他惟一的安慰。但即便如此,他终究对吃罐头里的冰冷豆子,睁开一只眼睛睡觉以及狩猎游戏感到厌烦了。仔细一算,他已经杀死了四只猎杀者β、三只大蜘蛛、噬脑者三只,当然,还有好几十只丧尸。但这一切已经没有做记录的价值了。丧尸们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身体越来越粘稠。本来就发出一股巨大污水槽气味的浣熊市的情况,随着感染者们的腐烂状态不断加剧,不断变成放出恶臭的粘稠块状物而越来越严重。
我很快就要跟这里说再见了。富兰克林就快要来了。
在忙乱跑了两天却没能达成任何一个目的之后,尼古拉以有准确的消息来源为理由,决定到医院来看看富兰克林是否会来——他的死亡已经是被预定了的事。由于尼古拉在混乱不断增长的情况下度过了很长一段孤独的时间,所以富兰克林也就变成了一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人。只要能把他杀死,就算炸毁医院也无所谓。之后去猎杀张和福斯特,那样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只要杀死富兰克林,一切就走上了轨道。
正在思考的时候,尼古拉听到从大厅传来一阵脚步声。在一阵狂喜过后,他靠着窗户站起身,等待自己进入富兰克林的视野。他目前所在这间散乱的医疗用品室位于医院四楼,离杀死秋野博士的隐藏小屋不远。
到这儿来,下士……
当监视员打开房门时,尼古拉把两只手交叉在胸前,饶有兴趣地靠在角落里。富兰克林手中的优质九毫米手枪VP70转瞬之间便指向了尼古拉的脸,后者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富兰克林用低沉、肯定、冷静的语气说完后,双眼死死盯着尼古拉的半自动手枪走了进来。
我马上就告诉你到底是谁比较聪明。
埋伏这种事连傻瓜都会做,但要让对手开开心心地跳进陷阱,则需要相当的智慧。尼古拉恰如其分地装出一副神经质和冷漠的样子。
“没错,在这里的应该是秋野博士。但他昨天没有提交报告。公司以为他是因为研究疫苗而过于忙碌,但我从昨晚便开始搜索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尼古拉在杀死秋野之后,为掩人耳目,又以他的名义提交了几次报告。
“你是谁?”富兰克林问道。他个子很高,呈浓褐色的肌肉显得非常结实有力,还戴着一副金属细框眼镜,但他观察尼古拉的眼神中却没有任何“纤细”的影子。
尼古拉松开双手慢慢放下来:“尼古拉·基诺瓦夫,U.B.C.S……监视员。由于医生AWOL(无许可脱离),所以被公司指名派来确认情况。你就是富兰克林吧?到达后跟秋野接触过没有?他有没有告诉你样品的保管场所和组合号码,或是跟钥匙有关的东西。”
富兰克林虽然没有把枪放下,但显然有些混乱:“我没听说过计划发生了改变。你还跟谁说过你是被公司派来的?”
从现在开始就危险了。尼古拉知道四个重要人物的名字,他们有能力改变安布雷拉的行动方针。给富兰克林提供情报的很有可能就是这四名高层干部中的一人。
“我没有说过。但对你应该没什么问题。特兰特打来了电话。”
尼古拉提到的这个名字属于一位他仔细调查后也没搞清楚其详细背景的神秘男子。特兰特就像秘密的影子一般,悄悄地围绕着其他干部活动。而尼古拉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
这句话对下士很有用。虽然富兰克林仍然十分谨慎,但他其实已经开始偏向于相信尼古拉的话。随后便慢慢把举起的枪口放了下来。
“你说找不到秋野?那疫苗呢?”
尼古拉叹着气摇了摇头,然后故意把视线转向塞满物品的置物架左侧,一块富兰克林看不到的阴影区域:“医生好像并不在这里……但这里是他的办公室,后面有一个壁式的保险箱。你知道打开它的方法吗?”
尼古拉很清楚富兰克林能做什么事——在他的资料上写着“开保险箱”这一项特技。不管他究竟有没有这种本事其实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得让他到保险箱那里去,并背对着尼古拉。
我果然比较优秀。总有一天我要证明自己比秋野、比张、比眼前这个笨蛋都要聪明得多。我决不会做背对其他人那种傻事。没错,无论如何我也不会。
富兰克林点点头,一边将VP70塞进枪套一边朝尼古拉所在的角落走来。
“方法我倒是知道一些。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尼古拉生硬地表示了赞同:“太好了。我还以为要在这儿耽搁不少时间呢。”
“也有那种可能。”富兰克林低声嘟囔着从尼古拉身边经过,朝置物架后面那个被埋进墙里的小保险箱走去,“外面那么乱,我本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事态缓和后再开始行动。”
尼古拉死死盯着装有VP70的枪套,悄悄从背后接近他的猎物。
“这个主意不错。”
富兰克林皱起眉头盯着保险箱外的小键盘:“张就是这样。那家伙好像准备明天也这么过。”
戴维德·张!
尼古拉停下脚步,暗自下定决心——随后他迅速冲到富兰克林面前,推搡着将VP70抢了过来,同时抓住对方还未反应过来这个机会用力一推,富兰克林当即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张在哪儿?告诉我他的藏身之所我就不杀你。”尼古拉怒吼道,同时把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一边抚摸装有疫苗的玻璃瓶一边为自己祈祷幸运的降临。对他来说,这个小瓶子就是证明他究竟有多么优秀的护身符。尼古拉知道这会为自己带来幸运。
富兰克林和张,两名没有指定报告地点的监视员。太好了。
富兰克林站起身之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举起双手:“嘿,冷静点儿。”
“那家伙在哪儿?”
富兰克林满头大汗:“无线电设施。你知道吗?在墓地里。听着,我并不认识你,也不想管你究竟在……”
“好极了。”尼古拉说完后,朝富兰克林的腹部开了两枪。
“唔!”对方呜咽了一声,鲜血飞溅到他身后的白色墙壁上。富兰克林蹒跚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大大地张开,浅黑色的脸上浮现出无比惊恐的表情。尼古拉稍稍吃了一惊。别说杀死一名士兵,就是杀狗都比这要困难一些。
尼古拉慢慢抬起枪口,对准了富兰克林的额头。
就在这时,外面的房门被打开,他听到有个穿皮靴的人小跑着冲进房间的声音。尼古拉仍将枪口对准将死的猎物慢慢蹲下来,透过置物架的缝隙向外望去。
站在那里的是卡罗斯·奥利维拉。他焦急地向四周张望,举起点三五七口径的左轮手枪对准传来枪声的方向。
这真是命运之神送来的礼物。尼古拉一直走到卡罗斯的视线范围之内,在他注意到屋里有人之前举起枪瞄准了那张蠢笨的脸。
“抓住你了。”尼古拉轻声说道。




卡罗斯完全被控制住了。他扔掉左轮手枪,高举双手。
必须跟这个混蛋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为了吉尔,我必须得回去。不管能不能找到疫苗。
“嘿,你这该死的混蛋。”卡罗斯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在乘坐的电车被毁掉后,我曾经想过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是一只怪物把电车弄翻了。对了,你那边怎么样?最近又干了什么愉快的杀戮吗?”
卡罗斯这时注意到,从突出墙壁的置物架另一边传来了几声痛苦的呻吟。从尼古拉没有把视线从那里移开这一点来看,他好像猜对了。喜欢骗人的尼古拉现在十分焦躁……他正策划着一个阴谋。
“我会杀了你——不过这并不有趣。对了,米歇尔死了吗?另外,你的母狗朋友呢,瓦伦蒂安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卡罗斯死死地盯着他:“他们都死了。米歇尔死在电车里,吉尔感染了病毒。我……我在几个小时之前不得不杀了她。”
不行,这样不能达到我的目的。
他为了不让尼古拉去搜索吉尔,立刻改变了话题:“是你开枪打伤米歇尔的吗?”
“可以这么说。”尼古拉的眼睛放出了亮光。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像是金属雪茄筒的东西,“另外我的运气非常好,找到了能治疗杀死你朋友那种病毒的药物。看,就是这个。你也真是的,要是早点儿来找我就好了。此外,你是不是想说,我对那两个人的死也要承担一些责任?”
那就是疫苗样本,如今惟一能救吉尔的东西。而卡罗斯却被手持疫苗的人用枪指着脑袋。
好好想啊!想想有什么办法!
卡罗斯听到置物架的阴影里有痛苦的呜咽,他把脑袋一偏,透过推挤如山的文件看到房间角落里坐倒着一名男子。虽然看不见脸,但他下半身全是鲜血。
“这个男人是第三个。”卡罗斯竭尽全力抑制住想把视线集中到那个银色圆筒上的冲动,继续与尼古拉的对话,“你好像干得不错嘛?告诉我,这究竟只是一种单纯的手段,还是你本身就喜欢杀人?”
“我很喜欢干掉你这种没用的废物。”尼古拉说完后把疫苗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能列举一个让你有资格活在这世上的理由吗?”
在置物架后边的濒死男子又发出了一声呜咽。卡罗斯透过架子的缝隙一看,男子用他那颤抖的手紧握着一颗冲击手雷,拉环已经被拔掉了。他立刻反应过来男子是为了掩盖拉环的声响而发出呻吟的。对男子思维的清晰程度,卡罗斯十分钦佩,同时他赶紧举起双手开始往后退。男子手里的爆炸物和卡罗斯背心里的一样,都是RG34型,他想尽量离得远一些。
自然一点儿……
“我射击很准,慷慨大方,每天都甩牙线清洁牙齿。”卡罗斯又退了一步之后说道,故意把心底的恐惧夸大。
“这样啊,那我杀了你岂不是很可惜?”尼古拉微笑着伸直了手臂。
快扔啊!
“为什么?”卡罗斯快速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尼古拉脸上的笑容渐渐扩散开来,变成咧着嘴的冷笑。感觉就像只有乘坐时空机回到几百万年前才能看到的那种食肉动物的笑容一样。
“我有成为指导者的资质。”尼古拉说道。卡罗斯在这一瞬间才在他那黑色眼眸里的看到了真实的疯狂影子,“你需要知道的就只有……”
“死吧。”正在流血的男子发出一声怒吼。在用余光瞟到置物架后面的响动之后,卡罗斯赶紧朝一旁飞扑过去,躲进桌子的阴影之中。在他藏好的一瞬间,一侧窗户发出了破裂的声音。
轰隆!纸屑和无数书本飞到了半空中,被炸碎的木材、纸张、金属片像雨点一样朝他打来。沉重的置物架发出巨大的嘎吱声开始倾斜,最后在撞上地板时发出一声巨响。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屋里的一切都散乱不堪。
卡罗斯抱紧刺痛的胸部,流着因为疼痛而涌出的眼泪慢慢坐了起来。他拂开眼眶处的泪水后站了起来,同时从地上捡起掉在一堆碎屑中的左轮手枪。
尼古拉消失了。卡罗斯一边踢开那些挡路的物品残骸一边走到房间的一角,想起窗户碎裂是手榴弹爆炸前一瞬间发生的事。于是他立刻往下着雨的户外探出脑袋,看到了旁边一栋比这窗口矮一层楼的建筑的屋顶。
砰!砰!
卡罗斯赶紧往后一退。从窗外射进来的两颗子弹从离他脑袋不到十英寸的地方擦了过去。这让他不禁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怎么会如此莽撞地把头伸出去。他离开窗户回头一看,刚才扔出手榴弹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具被烧焦的尸骸。
“谢谢你。”卡罗斯静静地向他致谢。虽然还想说点儿别的什么,但他立刻想到那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词句。这个男人已经死了,无论你说什么他也听不到。
再次朝房门走去的时候,他开始思考如何追踪尼古拉。虽然这并不简单,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忽然,在他视野角落里出现了一丝金属的闪光。一瞬间之后,当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时,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一种恐怖的感觉。捡起来一看,那沉甸甸的份量立刻从手掌朝肩膀、胸口、全身扩散。
吉尔有救了。那个狂妄的大傻瓜遗落了疫苗。

尼古拉在大雨之中朝着医院的正门狂奔。
一切都很顺利。那家伙只要按下开关就会死,这是由我支配的,我能切断电力供应,为他设下陷阱之后。
突然,尼古拉大声地笑了出来。因为他想起在医院地下有几个装有猎杀者γ的培养罐,那些动物就像置身透明的子宫之中似的摇摇晃晃。切断电源后培养罐就会自动开始排水,它们不会在没有空气的液体中溺死的。
是简简单单地死去,还是战斗之后死去呢?卡罗斯。
我从来不曾算漏任何事,还拥有先知先觉的能力。只需按下几个开关,卡罗斯就会陷入黑暗之中,而两栖类的猎杀者则会带着粘稠的声音将他包围起来。说不定他还没离开医院就已经被干掉了。不论如何,在前方等待他的只可能是死亡。

她仍然昏睡着。
吉尔的病情正在不断恶化。发烧、疼痛,梦消失的地方被一团能让搏动着的身体不断扭转的黑暗取代。这黑暗带有一种粗糙、粘湿的质感。恶心和无法被满足的空虚,像是在灼烧喉咙一样的干渴,以及像火一般的热气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不断翻转着身体,想从不断追赶感官的搔痒中挣脱出来。浑身上下到处都在发痒,让笼罩着吉尔的丑恶黑暗更加强大。
她仍然昏睡着。

卡罗斯在三楼的医生办公室里找到了针头、注射器以及优碘消毒剂。
当他正按照不怎么靠得住的标签在塞满药物样品的架子上搜索止痛药的时候,灯忽然灭了
“混蛋。”他退后一步,试着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确认自己的位置。一秒钟之后他想到这有可能是尼古拉干的好事,又过了一秒,他得出的结论是尽快离开这里。尼古拉之所以切断电源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摔几个跟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他决定立刻就回钟楼去。
卡罗斯慎重地离开屋子来到走廊,把两只手向前伸出,摸索着慢慢往前走。到达楼梯口的时候,医院的紧急照明灯发出噗的一声轻响被点亮,让他周围被一片柔和的红光包围。这些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的光芒让卡罗斯终于可以分辨一些事物了,他看到自己已经被一团团模糊的影子包围。
卡罗斯保持着把食指放在扳机上的警戒态势开始下楼,每一步都踏出两个台阶。有意识地忽视了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要倒下的话也得等救了吉尔再说,现在他没那种空闲时间。他知道有两个地方可以离开医院——尼古拉飞出的窗口和正门。当然,这栋建筑肯定还有其他的门,但他现在没时间去找。根据他以前的经历,任何一家医院都像迷宫一样容易让人晕头转向。
走正门是最佳方案。或许尼古拉认为他没那个胆量从最显眼的出口逃走吧。卡罗斯在心中默默祈祷事情能如他所愿。
来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平台时,地下某处的房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哐啷声传到卡罗斯所在的地方后把他吓了一大跳。不知为什么,之后听到的猛烈咆哮总让卡罗斯想起恐怖的变异生物,催促着他的身体再次向前疾冲。虽然双脚已经像是在楼梯上飞驰,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塌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奇异的黑影突然跳到前往一楼的出口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只生物整体呈人形,就像个巨人一般又高又壮,黏呼呼的液体不断从他身体上滴落下来。颜色浓稠的蓝绿色身体在隐约的红光之中一片漆黑。大得惊人的手掌和脚掌上长有蹼,再看看它那巨大的圆脑袋和嘴巴,只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只特大号的丑陋青蛙。
怪物张开它那强有力的下颚,发出的刺耳唧唧声瞬间便充满了整条楼梯,在卡罗斯周围不断回响。而更可怕的是,至少还有三只怪物很快便应和第一只跟着大叫起来,形成一股猛烈而怪异的和声,在卡罗斯脚下的建筑物某处响个不停。
他开枪了。第一颗子弹打在了一面金属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卡罗斯还没来得及再次扣动扳机,水陆两栖的怪物便大叫着高高跳起,摆动满是肌肉的手臂朝袭击自己的人类挥去。
卡罗斯条件反射般地把身子向下一沉,一边开枪一边往后退了两、三步,然后让没有受伤的一侧身体向下趴在地上,准备应对怪物的着陆。当青蛙从他身体上方跳过去的时候,有三、四颗威力强大的子弹刺穿了那湿滑的身体。
怪物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死了,从那不断痉挛的身体里随即喷出大量泛黑的泡沫状液体。
当继续向前跑的卡罗斯穿过大门时,刚才那只怪物青蛙的兄弟们像野兽一般大声呜咽起来,声音刺痛了卡罗斯的鼓膜。虽然要杀死它们并不太难,但如果三只或是三只以上的怪物一齐朝他跳过来的话……卡罗斯不打算冒这个险。
进入大厅后卡罗斯用力把门一甩,但在发现把这道门锁上需要钥匙时,他赶紧转身去找等够暂时把门牢牢关起来的东西。
紧接着他便看见在房间另一边有个忽明忽暗的白色小灯,不过那并不是他想要寻找的东西。暗红色的海洋中横倒着一堆被破坏的家具和尸体,这极其显眼的光亮一瞬间便吸引了卡罗斯的注意力。
在闪烁的亮光上面还有一个被安装在一根柱子上的小箱。那是起爆装置计时器的光。
虽然他努力思考着其他的可能性,但一个也想不出来,只知道刚才在到达医院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东西。
炸弹,一定是尼古拉安放的。怪物青蛙跟这比起来一下子就渺小了不少。
卡罗斯笨重地在大厅之中穿行,大脑一片空白,内心被一阵无形的,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恐慌袭击。
“不要浪费时间做毫无意义的思考。”
这种想法推着他的身体不断往前走去。被碎裂的长椅绊倒在地上之后,他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疼痛,只顾着继续往前快跑。此刻卡罗斯的眼睛里只有医院正门上的玻璃。
在哐当一声响过之后,发出黑亮光彩的柏油马路在穿过大门的卡罗斯脚下飞驰,雾气般的细雨直冲他的面门。一列损坏的废弃车辆在街灯的照耀下就像湿润的宝石一般发着光。可以清楚听到自己那清晰的脉搏声。
由于爆炸实在是太过猛烈,导致那一瞬间之后卡罗斯的耳朵里只剩下了隆隆的轰鸣,感觉从背后涌来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物体。身体就像高热龙卷风中的树叶一般被轻易抛起,地面和天空瞬间混成一块,分辨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卡罗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滑行一段距离之后,终于撞上一根消防栓继而停了下来。侧腹部的疼痛相当强烈,由于出血的关系,鼻子里全是盐的气味。
在约一个街区的距离以外,浣熊市立医院现在成了一个正冒着黑烟不断崩塌的废墟,各种建筑物碎片、残渣就像冰雹一般朝地面落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虽然建筑物的一角还燃着火光,但其他部分全都被炸成了尘埃,飞散在周围一切事物的顶端,在大雨中慢慢变成一片泥泞。
吉尔。
卡罗斯站起身,拖着脚步朝钟楼走去。

当尼古拉发现疫苗遗失的时候,离爆炸将一切都掀到空中还有一分钟。当时他正在狂奔着远离医院,就算注意到也已经太迟了。
除了继续向前跑以外,他什么也做不了。当医院爆炸的那一瞬间他正被一种忘我的愤怒驱使,在一条三个街区外的马路上来回走动着。由于尼古拉实在是太过心烦意乱,以致于无法理解那痛苦的呜咽和悲鸣,以及紧咬的牙齿发出的激烈嘎吱声全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过了相当久的时间之后,他忽然想起自己还必须杀死两个人这件事,从而终于恢复了平静。把愤怒表现出来是一个很健康的举动,长期压抑感情显然对身体不太好。
监视作战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疫苗只不过是在行动中意外得到的礼物——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什么也没有失去。
在前往戴维德·张住所的途中重复对自己念叨了好几次这句话之后,尼古拉的心情终于变好了。更让他感到愉快的是,他想起自己在前往浣熊市之前认真研磨了自己的猎刀。张一定会感谢那优秀的锋利度的。




吉尔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还继续下着雨。她感到身体情况有所好转,虽然自己十分虚弱、喉咙干渴、肚子很饿、除了肩膀以外其他几个部位也在隐隐作痛——但她感觉得到,病毒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她带着模糊及混乱的思绪慢慢坐直身体朝四周望了望,试图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所在的地方是钟楼的礼拜室,卡罗斯正躺在教徒席最前排的长椅上。吉尔想起自己说出被病毒感染这件事之后,他说过要去取什么东西。
但当时我的身体状况极差,病情严重……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我绝对没有生病。但他是怎么办到的?
“怎、怎么可能!”她不经意地叫出了声。吉尔看到在祭坛旁边有一张用来弹管风琴的椅子,上面摆着注射器和空玻璃品。虽然不知道具体方法,但她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卡罗斯找到解毒剂了。
吉尔在祭坛上坐了好一会儿,试图压制住猛然冲进胸中的各种感情——震惊、感谢、对真正痊愈的难以置信。虽然自己身体状况良好地活了下来,但这种幸福心情却因为有那么多人死去而惟独自己获救的罪恶感而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当她猜测应该还有其他解毒剂这一点时,一想到在一个死了上万人的地方居然有好几公升的解毒剂这件事,胸口就像被灼烧一般地难受。
吉尔麻利地从祭坛上下来,一边慢慢伸展身体确认肢体的机能一边把背挺直。遭到那么凶残的攻击后竟然没什么大碍,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除了右肩以外,其他地方没什么严重的伤。在喝下一些水之后感觉眼睛更清晰了,也能够轻松地活动了。
在这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吉尔一共吃了两罐水果罐头,喝了约两公升水,将所有的武器都整理好并装好子弹。还用水和运动服把身体尽可能地擦拭干净。在这段时间里,卡罗斯只动了一次,似乎睡得很熟。看到他把步枪放在旁边蜷成一团的样子,想必他在往返于医院和钟楼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吉尔认真思考着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不能老是待在这儿。没有足够的装备和弹药确保他们能够活下去,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会来——连是否已经来了都不知道。虽然她尽全力想让自己相信那个公司会派援的人来,但安布雷拉肯定会想方设法掩盖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如果他们真有心救人的话,应该在情况恶化成如今这个地步之前好几天果断派出救援队伍。不只是安布雷拉,吉尔连断言追踪者已经死亡的自信都没有。体力恢复之后,那东西绝对会回来找她的。至今仍未发起攻击实在是一件幸运至极的事。
吉尔在遇到卡罗斯之前原本打算到市区北面的安布雷拉废弃工厂去。
热衷进行非法活动的安布雷拉不可能拥有什么废弃工厂,其周边的道路为了供相关人员撤退一定是可以通行的。即便现在也有到工厂一探究竟的价值,而且这也是她能想到的计划中最好的一个。此外,从现在的位置出发,要离开城市的最短路径就是径直朝工厂的方向走。
卡罗斯还在睡觉。除了胸部上下起伏以外,身体一动也不动,脸颊因为疲劳而显得十分松弛。在决定接下来的行动之后,吉尔呆呆地看了卡罗斯一会儿,随后认定自己必须把他留在这里,独自一人离开。虽然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不想一个人”这种自私自利的想法绝不应该再次出现。留下卡罗斯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他正是为了保护吉尔免受追踪者的伤害才会负伤。绝不能让他再次遭遇那种危险。
到工厂去调查情况之后找到无线电求救,如果安全的话就回来,要是遇到什么不测……还是尽可能回来吧。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工厂就在两英里以外的地方,如果从钟楼背后的纪念公园走,路程十分短。现在大约是凌晨两点,在黎明前应该能够往返一次。运气好的话回来时卡罗斯说不定还在睡,那样就有可能用个好消息把他叫醒了。
为以防万一,吉尔决定留个字条。这样一来卡罗斯也会知晓她的路线。虽然没有找到铅笔或是钢笔,但在一捆赞美诗下面有一架手动打字机。没有打印纸,吉尔便把水果罐头的包装纸撕下来放在支架上。按键那轻柔的卡锵声和一直不停的小雨滴打在房顶上的响声慢慢让吉尔的心平静了下来。这些声音愈加让她感觉到了生存的美好。
拿起只剩一发弹药的榴弹发射器——一定是卡罗斯在庭院里找回了她遗落的东西——时,吉尔想起了自己带给S.T.A.R.S杀手的伤害。她虽然带走了贝雷塔,但最后决定把左轮手枪留下。为了以防万一,应该给卡罗斯一些比突击步枪威力更大的武器。
将纸条留在祭坛上,让卡罗斯一醒过来立刻就能看到之后,吉尔蹲在他身旁将微凉的手朝他脸颊伸去。卡罗斯完全睡着了,连吉尔轻拂他额头上的脏乱头发时也没有动一下。吉尔此时感觉无论如何感谢也不足以回报卡罗斯为她所做的一切。
“好好睡吧。”说完后,吉尔趁决心还没有动摇赶紧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礼拜室大门走去。

在纪念公园的小墓地里有间小屋,对外这是一个放置工具的地方。但在整个浣熊市事件期间,这里则成了安布雷拉大员的待命场所。整个小屋就像工作人员的休息室一样,可以在按个人要求划分的一个个小隔间里书写文件,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看到。在手里没有电脑的情况下也可以通过这里得到安布雷拉传来的各种情报。
按计划尼古拉是不会到这间小屋来的。按照他的想法,就算藏得再好——哪怕把设备全都收进伪装的墙壁里一一这也是一种没有必要的冒险。由于安布雷拉不愿意从浣熊市外联络里面的人,所以这间小屋的设备只能接受信号,不能发送,这也算是预防措施之一。但尼古拉还是感觉十分危险。如果他想抓住代理人的话,只需守着小屋就行了。
又或者是想杀死他的话……不过这一次,我只需要靠近那里就行了。只需再稍等片刻。
尼古拉站在离伪装小屋几米远的巨大纪念碑阴影中,不断思考着用什么方法结果张队长的性命。虽然想过直接踹开隐藏的大门进去开几枪,但又感觉很有必要放松一点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好。在这期间张有可能会为了上厕所或是抽烟而走出来几次,所以在那之前必须让自己的情绪高涨起来,将迄今为止的不愉快完全释放出来。但他不可能自始至终都保持这种状态。尼古拉并不是疯子,平常还是很喜欢遵照常识行动的。只是有时喜欢在杀人前好好体会那种惊悚的气氛,让自己从忧郁的心情中解放出来。尼古拉把视线投向那道门——实际上那是一面只安装了合叶的墙壁,仔细监视着它。虽然他很清楚待会儿穿着湿润的衣服到处走动是一件非常恼人的事,但在这一瞬间他还是很享受这冰冷的细雨,因为他又要夺去一个人的性命了。
虽然在丢失疫苗时曾经失去理智,但现在掌握着支配权的是谁?不就是我吗。知道戴维德·张终究会死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因为他的命运都是由我来决定的。
卡罗斯也已经死了,是我干的。还有米歇尔,三名监视员。
虽然无法断言吉尔·瓦伦蒂安究竟有什么本事,但当卡罗斯提起那个女人已经被杀死时的痛苦表情还真是让人开心。但最重要的是,尼古拉的敌人死了,而他还活着这件事。
当戴维德·张在过了一会儿之后走出小屋时,对自己的怜悯和无处排解的不满等负面感情一下子烟消云散。而他直到十五分钟后,将刀子捅进张的身体时才恢复神智。面对张的尸骸,尼古拉衷心感谢他让一切重新回到原本的计划之中。


十月二日两点五十分
致卡罗斯

我到钟楼东北方,约两英里以外的某个污水处理厂去。那是安布雷拉下属的工厂,说不定可以找到能用的东西。结束调查后立刻回来。请你在那里等我几个小时。如果黎明时分我还没回来的话,请你一个人从这儿逃出去。
非常感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好好休息吧,我马上回来。
吉尔。

卡罗斯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纸上的字之后抓起背心站了起来,同时抬手看了看表。距她离开还不到三十分钟,绝对可以追上去。
他完全没有想过在这儿等吉尔回来。她之所以独自离开,应该是因为看到卡罗斯受了那么重的伤,同时不愿让他再遇到危险的缘故吧……无论哪一点,卡罗斯都无法接受。此外,他还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吉尔特兰特说过的事。城市西北方某个安布雷拉的设施里应该有直升机。在乘坐有轨电车行进了一段路程之后,那座设施目前应该位于我们的东北方。很明显,吉尔口中的工厂就是那个地点。
“就算你可以把里面那些安布雷拉的怪物全部都收拾干净,但你能开直升飞机吗?”卡罗斯一边低声抱怨一边一边往M16里插入了新的弹夹。如果发生什么不测……
他迅速整理好行装朝大门走去,尽量不要呼吸得太深。虽然伤口还在疼痛,但他可以忍受。卡罗斯以前曾受过比肋骨骨折严重得多的伤,而且他还有未完成的事。跟拖着断折的脚踝行走六英里比起来,现在这种伤连个屁都算不上。
卡罗斯从未想过自己是为了将特兰特的情报告诉吉尔才会去追她等婆婆妈妈的理由,也没有打算用这类理由来说服自己,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他只是无法忍受就这样等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仅此而已。虽然很感谢吉尔为了保护自己而这样做,但他确实不是那种需要别人保护的人。此外……
尼古拉。那家伙还在外面,而且吉尔并不知道这一点。
卡罗斯想到尼古拉目光中绽放出来的疯狂光芒,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赶紧慌张地从礼拜室疾冲到户外的小雨之中。必须得找到吉尔。




尼古拉并没有注意到小雨在何时变成了蒙蒙的雨雾,此刻他正走在墓场背面某个被茂密的秋季树木笼罩的阴影之下。如果再走五、六十米向东转,就能与连接污水处理设施后门的小道平行前进。他非常讨厌被人看见,所以尽可能地避开了人行道和公路。最后一次进行确认的时候,特兰斯·福斯特还活得好好的,从处理工厂发出了现状报告。看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作为监视员而存活下去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减少。尼古拉决定一见到他立刻就开枪。之前张的监视员数据就放在小屋子里的一张桌子上,一下子就被找到了。福斯特手里那份应该也很容易发现。再将文件集中到一起,加上个简单的密码——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之后,就用无线电呼叫接应人员,让他们带我去跟伟大的人物们会谈。
公园里有一个十分浅的人工池塘,当尼古拉来到池塘栅栏阴影中的低矮松树树阴时,吉尔·瓦伦蒂安正从另一边的一行铁铸街灯下经过池塘。她带着沉稳的表情,慢慢朝工厂的方向走去。被水面反射的光照亮的吉尔看上去就像幽灵一样,但她的确还活着。
尽管尼古拉心想这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但终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卡罗斯提到这个女人时脸上浮起的痛苦表情……尼古拉相信那是真的,连一瞬间也没有怀疑过她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看来那是卡罗斯这辈子撒的最后一个谎。多么崇高的品质啊,想要保护一名女子不受卑鄙、狡猾的恶徒伤害。这纯粹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但现在杀死她就算不上是任何浪费。尼古拉举起突击步枪,慎重地瞄准了她的后脑——但紧接着他便犹豫了。在将完成浣熊市内的工作这一决心抛开之后,尼古拉感到了强烈的好奇。S.T.A.R.S从开始到现在如何逃脱了追踪者的追杀?她那位拉丁美洲的恋人喋喋不休地出现在医院里时,瓦伦蒂安小姐在哪儿?另外,她现在想到哪儿去?
尼古拉决定在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之前一直跟着她。如果她走到能穿过公园的那条小道上去,而尼古拉则沿着她身后那些齐腰深的矮树篱笆进行追踪的话,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计划。因为一旦喊出“别动”或让她扔掉武器之后,都不得不跨过那一排矮树才能展开下一步的动作,这显得有些不够谨慎。
俄罗斯人躲在阴影里慢慢数到二十,让吉尔往前走了很长一截,直到她无法听见尼古拉在树林里移动时发出的声音为止。他在心里暗自决定,一直跟着吉尔到公园的鹭鸶池去,当她走到池塘小桥的正中央,无处可逃的时候再站出来摊牌。
尼古拉对这个计划十分满意,立刻开始小跑起来。虽然刚才在数数的时候吉尔已经从他视野里消失了,但只要往前跑几步,应该立刻就能追上。
“别动。”吉尔的声音十分清晰,冷静,半自动手枪的枪口死死抵在尼古拉的脑袋上,“不过,在那之前能请你把步枪扔掉吗?”
尼古拉显然吃了一惊,随后照她所说的。那样把M16扔在地上。
她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快速绕到我身后?另外,她对我到底知道多少?
“别开枪。”他用抽搐的声音说道,“吉尔,是我,尼古拉。”
枪口没有丝毫动摇:“我知道。还知道你不是简单的军人,而是为安布雷拉卖命的。监视行动究竟是怎么回事,尼古拉?”
看来她多少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如果再继续说谎,即便我们之间还残存着一点点信任,可谎言也会让这信任在顷刻间消失。
尼古拉掩饰得很好。
“安布雷拉把我和其他几个人送来,是为了进行病毒感染者的情况记录、搜集。但我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真的,我发誓。要是早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参加。我现在只想活着离开这里,没有其他的想法。”
枪口仍然停留在尼古拉的太阳穴上,他没能让谨慎的吉尔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关于这附近的污水处理设施,你都知道些什么?”吉尔问道。
“什么都没有。不,除了知道那是安布雷拉的财产以外,什么都不清楚。求求你,相信我。我只是……”
“病毒疫苗呢?你知道吗?”
虽然尼古拉的腹部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他还在继续演戏:“疫苗?没有什么疫苗。”
“胡说八道,要没有的话我已经死了。如果能证明你进行了协助,说不定这件事就能圆满收场。你听过什么跟T病毒疫苗有关的事吗?”
是卡罗斯。俄罗斯人忽然想起了他提到吉尔时……以及看着疫苗时的表情。
尼古拉心想自己是不是被隐瞒了什么事。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动摇让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不能让吉尔相信自己仅仅是安布雷拉手下的一名普通走狗,那她就会开枪。虽然嘴已经张开,但他其实并不清楚究竟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地底忽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地面开始剧烈地摇晃。两人的脚都变得有些不听使唤,周围的树木和枝叶也在不停地摆动着。吉尔的枪口很快偏离了尼古拉的脑袋,此刻她正尽全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尽管挺直身体后花了不小的力气才站稳,但尼古拉并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地震。摇晃着的只有他俩周围的一圈土地,池塘里的水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他还感觉到震动似乎没有要止歇的样子,其强度变得越来越大。要逃跑的话只能趁现在。
他装出一副惊诧不已的样子,夸张地把手高高举起,同时一边搜索M16的具体位置一边大声说道:“是怪物!快跑啊!”
这是一种病毒变异生物的可能性很高,而对吉尔喊出“快跑”这件事对自己的处境也很有利——她一定会在向一个想要救助自己的人开枪时有所犹豫吧。
尼古拉就像发了疯一般继续摆动着他那只手,同时一点一点地从吉尔身边走开。在整个过程中摇晃的强度没有丝毫减退,而是越来越剧烈。再次对着她喊出一句快跑后,尼古拉捡起步枪头也不回地全力向前跑去,同时在心中不住祈祷自己的演技能骗过对方。如果演技没有发挥作用,那么子弹很快就会朝自己打来。
狂奔了约二十米之后,虽然还能感觉到和听到从背后传来的震动和轰响,但尼古拉所站的地方已经是一块完全静止的地面了。
这个距离足够了。找个掩体开枪干掉吉尔。
前方有一棵大橡树。他在跑动的同时伸出右手抱住树干,利用身体的重量迅速向左一绕,当即把这棵长有疙瘩的树当作盾牌把自己挡住。尼古拉慢慢举起M16,瞄准了正慢慢朝另一个方向移去,渐渐离开摇晃区域的吉尔。
现在该你去死了,你这条可恶的母狗。
突然,轰响转瞬之间变成了咆哮,从地面喷出的大量白色泥土遮蔽了尼古拉的视野,周围的树木也变得粉碎。奇特且狂暴的怒吼伴随着“咻”的尖响直冲云霄。白色圆柱呈螺旋状上升到约五米高的空中之后极速下落。尼古拉这才明白这是一种之前从未在地球上出现过的怪物——在巨大的、如白色蚯蚓一般的身体前端长有许多圆形的尖牙,牙齿摩擦时发出恼人的嘎吱声。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表明它的特异性。
怪兽把身体弯成弓形,再次开始咆哮。从外形上看,它就像是蛆虫与八目鳗,或者是飞蛾的幼虫与蛇组合而成的巨大混合生物。它的躯体跟人类差不多粗细,而且个子十分高。
大虫子很快远离了尼古拉,朝吉尔·瓦伦蒂安逃走的方向追去。
转身从树后跑开的尼古拉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嗤嗤的笑声。随后一边在心里诅咒吉尔和卡罗斯落进永远的地狱之中一边哈哈大笑起来。他就保持着这种状态,在一片漆黑之中穿过小树林,朝工厂的方向走去。

吉尔绕着池塘开始跑动。在离她后背仅有几米远的一块土地被什么东西猛撞上之前,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追赶。食肉怪虫吐向她的气息里混杂着泥土和尸肉的臭味。
怎么会这么臭!
她加快了速度,希望在转身反击之前与目标之间拉开足够的距离。区区一颗榴弹的威力并不大,必须得赶快离开这儿。
可以看到前方是池塘的一角,周围有几把长椅,椅子后面的树木十分茂盛。虽然地面再次开始摇晃,但吉尔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了。转过拐角之后,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水泥制的人工池塘能够挡住那东西。
突然,她眼前的长椅、树木和泥土一起全都被抛到了空中。而趁势向吉尔冲来的怪虫没有眼睛,身体细长,从它那张牙齿成列的嘴里吐出了不少泥块。
混蛋,好快!
吉尔紧紧握住手中的贝雷塔,举起武器朝怪物膨起的下腹部开了两枪。怪虫尖叫一声,就像鳄鱼攻击时一样发出低沉的“咻”声。
她转身再次开始飞跑。心脏的跳动频率非常快,重新握了握贝雷塔的握柄之后,吉尔感觉到下一次震动很快就要发生了。可以预见那东西又抢先了一步。她现在没时间绕过池塘了,就算是横穿过去,自己的速度也会变慢。
仔细想想,如果没时间逃跑的话,那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它呢?泥土、水、树木、路灯……
就是路灯。由于巨大的虫子从下面经过,有好几座路灯都像根部浮起的树木一样,倾斜得非常厉害。就在池塘对面。
现在没有时间仔细推敲整个计划。必须到水里去把那东西引出来。一瞬间的思考之后,吉尔向右转了个九十度的弯,朝池塘方向冲去。而汩汩的水流形成一道水柱,正从受损的水泥池塘边缘往外喷涌。
怪物会让它的身体在土里上下移动。如果掉进池子里的话,要起身大概需要一、两秒钟。
而在这一、两秒里,我必须得从水里出来。然后往路灯开枪,让它往水池的方向倒去,最后“那东西”就能触到水面。
成功率其实相当低。不过地面又开始了震动,已经让她的膝盖都跟着抖了起来。紧接着吉尔便脚下一滑,摔倒在一堆花草和泥土中。在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同时,不忘盯紧手中的武器,不让它被水沾湿。
怪物巨虫撞破吉尔右侧一段离她三米不到池塘边框突然出现,泥沙、石块、水泥块和大量的水随之激射而出。在她和怪物之间有一盏几乎碰到水面路灯。
行动!
吉尔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其动作比她预想的要快上不少。大量池水就像瀑布一样从怪虫那肿胀的身体表面流淌下来,它一边伸缩着脖子一边把身体往水里沉。看到这儿,吉尔赶紧停止一切动作。
她在站起身的同时开枪了。最开始的两枪没有命中,第三发、第四发则都打在了金属柱子上,发出当当两声脆响。当怪物掀起一圈泥水波纹把头埋入水中的同时,第五颗子弹顺利打碎了电灯泡。如果怪物没有离得太远,一定会被路灯柱压到。
还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
砰!砰!
第七颗子弹成功了。结果十分壮观。吉尔刚把身体向斜后方挪了几步,路灯落下的地方就传来极其刺耳的兹兹声。虽然池水正极速地通过缺口往外面涌,但那盏路灯还是直直地落进了水里。怪虫发出一阵狂吼,全身那固体凝胶一般的肥肉随着脖子的不断伸缩而抖个不停。泛白的皮肤渐渐开始变黑、变硬,油腻的毒烟从怪虫喉部喷射而出,没有露出来的一部分身体就像鞭子一样疯狂地摆动着,激起无数沙尘和石块。而它再次发出的怒吼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变成了一种像是喉咙被堵塞时发出的咕噜声。
随后怪虫便由于死亡带来的无力而轰然倒地。它瘫倒在地面上,皮肤外膜萎缩之后,内侧的焦肉全都暴露了出来。
吉尔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忍受着那几度让她产生呕吐欲望的恶臭,用左手按着受伤的右肩渐渐远离焦黑的怪虫。她终究成功了,杀死了这个令人厌恶的怪兽。在感觉到胜利的温暖波涛正朝自己涌来的同时,吉尔又吸了一口怪虫尸体发出的焦臭味。随后一边想着“成功了”,一边转过身开始狂吐。
在整个胃里的东西都被吐光之后,她才摇晃着直起身子,开始朝西边走去。这时吉尔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刚才与尼古拉的对峙。他不是一个连他自己都能骗过的高明骗子。此外,之前的怀疑现在变成了确信。那家伙骨子里就是一个十分可恶的人。
虽然没有必要更改计划,但在污水处理设施里必须得非常慎重地行动。尼古拉一定在那里。如果被他早一步发现行踪的话,说不定连被什么东西打中的都不知道就死了。

堆了三、四层的汽车列被摆在街区边缘的建筑物之间,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路障。和之前那三条路上的一样,卡罗斯一看就知道这是用起重机严格按照十字架的造型堆积起来的。城市被封锁时,安布雷拉和浣熊市警署都还能正常地发挥职能。
他站在由金属打造,但已经被破坏的壁垒面前,脑子里一团糟。是该先回北面,然后再向西走吗?还是说应该翻过这座阻止他去找吉尔的摇晃路障?
虽然感觉走那条路比较好,但是……
钟楼北侧有一个很大的公园,穿过那里好像是前往安布雷拉工厂的唯一道路。卡罗斯无法想像吉尔凭借她那带伤的肩膀如何爬上这些轿车形成的铁壁,而从下面爬过去又实在是太过危险。
但卡罗斯在心中却又忍不住小声地问自己,她究竟能不能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说不定她早已经死了,可能已经被追踪者追上,又或者是尼古拉。
从远处传来的一些声响打断了卡罗斯的思维,他不禁皱起眉头把脑袋一歪。是开枪的声音吗?虽然有这种可能,但笼罩四周的薄雾似乎扭曲了微弱的音波,传入卡罗斯耳中的声音很小,而且显得含糊不清。就连这些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都不甚清楚。但突然之间,他感觉到必须立刻找到吉尔。
“我好不容易把疫苗带回来救活了你,你可别做些让自己有可能被杀的事啊。”虽然这只是几句低声的牢骚,但因为与事实太过接近,所以卡罗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现在该采取行动了。
下一个瞬间,他把手搭在了看上去最牢固的小货车和两辆小汽车之间,然后深吸一口气,一边在心里划着十字一边开始攀登路障。




“你听、听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应该做这种事。公司只让我报告自来水和土壤样本的情况,你根本没有害怕的理由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福斯特在变得极度疲劳之前一直在工作。而尼古拉觉得,在杀死如此可怜的小人物这件事上花时间,对自己来说还真是挺残酷的一件事。当时这位研究者蜷缩在办公室的东北角,拼命用身体压住大门,那张像老鼠一样的尖脸一片赤红,不断有汗水往下滴落。尼古拉从进入这个设施到找到福斯特,总共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我想要到外面去,没问题吧?”福斯特见到尼古拉之后含糊不清地说道,“离开这儿之后,我决不会再联络你,我向上帝发誓。为什么非得把如此渺小的我杀死呢?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找来的。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快告诉我吧,求求你了。可以告诉我吗?”
尼古拉的思绪忽然返回了现实,他就像被福斯特的歇斯底里缠住了似的,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的尸体。今天怎么尽遇上这种人。虽然他强烈希望尽快结束任务离开这里,但奇怪的是他同时感到有些事不吐不快。
“你应该明白这不是为了什么个人的理由。”尼古拉说,“是钱……最开始虽然是这样,但现在事情已经变了。”
福斯特连忙睁大眼睛点点头:“没、没错,事情变了。”
以此为契机,尼古拉又开始讲话了,他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他忽然感觉,有人能理解自己之前所做的以及今后要面对的东西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即使是福斯特这样的人也没关系。
“当然,钱总是最重要的。不过从来到这里不久便把威尔斯波斯基杀死那一刻起,我开始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发现我自己……我终于来到了一个有什么东西存在的地方。这是我人生应该存在的地点。也就是所谓的极致状态,你明白吗?”
福斯特虽然摇了摇头,但却很聪明地没有说任何话。
“但卡罗斯那个混蛋骗了我。他一定没有在爆炸时死掉,因为吉尔得到了疫苗。此后,我第一次把那个女人当成原因来看待。正是因为她,情况才会发生改变。”说着说着,尼古拉便感到自己的内心张开了一只眼睛,还有像亮光一般的真实笼罩着自己。这就是事实,把一切说出来果然对自己有帮助。
“刚见面没多久,她就将我为卡罗斯和米歇尔设下的陷阱变得一无是处。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和她一样想支配、操纵其他人的女人。那条母狗一定跟另外两个男人睡过了,还勾引他们帮自己做事。”
“没错,真是个无耻的女人。”福斯特一脸认真地赞同道。
“后来病毒感染了她,让卡罗斯帮她去取疫苗。尽管他所做的事绝对无法得到原谅,但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自从她出现后整件事就发生了改变,全都开始向坏的一面发展。直到现在我也不认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如果连追踪者都拿她没什么办法,那其他变异体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尼古拉闭上嘴,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他绝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事情的确发生了变化。吉尔·瓦伦蒂安是……女人。区区一个女人,连有逻辑有条理的思考都做不到,却在这几天里……
他忽然眨了眨眼睛,消除了脑海里的这些想法。福斯特此刻仍缩在角落里,一脸恐慌地紧盯着尼古拉。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尼古拉已经疯了一样。面对福斯特这头丧家之犬,尼古拉心中涌起了恨意。
他之所以主动说话是为了把我引入陷阱,这个男人正在揣测我的能力。
“我没有疯。”随后尼古拉开始恣意地怒吼起来,“谈话到此结束!你是最后一个人!你完蛋之后一切都会回到原有的样子!像个男人一样受死吧!”
三发子弹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之后径直射进了特兰斯·福斯特那马蝇一般的绿色眼睛里,随后从他的后脑穿出,拉动脑袋和身体向后倒去。转瞬之后,福斯特刚才依靠的那扇门上全是鲜血,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则横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尼古拉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连杀死最后一名监视员的征服感都没有。
只感到了眼前又倒下一具尸体,以及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狱般的浣熊市这种欲求。
他摇摇头,带着一颗忧郁的心开始在办公室里搜寻福斯特的资料。

吉尔站在公园后门与通往安布雷拉工厂的小桥之间,从桥下的湿地或是泥沼里不断涌出瓦斯一般的恶臭气体,即便这里暗得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确实是一种恼人的臭味。此外,在她所处位置的对面,在一扇门附近有一串崭新的皮靴印不断向前延伸。和预想的一样,尼古拉也在这儿。
太好了。看来我的运气的确不错。
抛开找到尼古拉的行踪这件事不谈,能发现这座桥也是一件让人十分开心的事。去到公园的尽头之后,吉尔一直在担心自己会不会陷入走回头路的窘境。值得庆幸的是,这座桥与整座设施的二楼相通。既然这是一个在一楼进行污水处理的工厂,那么办公室、控制室等房间位于整幢建筑的第二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希望在那里能找到发报装置。假如安布雷拉的设计足够合理,那么进出这个设施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如果找不到无线电,就绕回一楼的正面去看看道路情况。
吉尔用缓慢且极其慎重的动作轻轻把手搭在低矮的木质扶手上,深吸一口气以集中自己的精神,同时迈步走上这座由金属和木材构成的小桥。要与安布雷拉制造的怪物对抗,集中精神是非常必要的,而以人类为对手时则要求具备更多的东西。不管怎么说,人类终究比野兽更难猜透,如果她想躲过尼古拉的袭击,就绝不能疏于防范。为了感知到攻击的可能性,必须得让自己的本能和意识保持绝对的清晰。
就像现在她所做的那样。
吉尔走到小桥正中时,把大拇指靠在贝雷塔保险装置上的她忽然变得浑身僵硬。虽然她的确感到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但暂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嘎啦!这是从她背后传来的声音。
吉尔的心跳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回头一看,追踪者就站在离她约六米远的地方。原本就十分奇特的身体因为火焰和粗铅弹的破坏而显得越发丑陋。胸部和手臂向外伸出,可以清楚看到它后背的上半部分和肩膀上长出了不少不断蠕动的触手。有相当一部分皮肤已经烧焦、脱落,身体表面的黑色部分夹杂了不少灰点,纤维状的赤红色肌肉组织也变得支离破碎。
“STA——S!”追踪者怒吼一声,随后拖着脚步开始移动。吉尔看到它被榴弹击中的右腹部有相当大一块碎裂的地方。从肋骨下方一直到大腿,肌肉、皮肤全都被搅成了一团,就像意大利实心面一样显得十分零碎。看到这儿,吉尔不禁想到这家伙应该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也没有幻想它的力量会因此变得衰弱。
转瞬之间,吉尔那充满肾上腺素的大脑立刻检索了上百个解决办法,然后从中选出最优秀的一个。只要采取和在钟楼阳台上时相通的策略就行了。卡罗斯向右猛冲时,追踪者因为眼睛看不见而分散了注意力。
丑八怪,尝尝这个!
吉尔举起枪对准那张严重变形的脸,瞄准上面那两排最显眼也是最不自然的白色牙齿开火了。她至少用了两发子弹才将那诡异的笑容击碎,看到无数白色的碎片四处飞散。
S.T.A.R.S杀手大吼一声,身体后方那些电缆一般的触手忽然像圆形的光环一般把这只野兽包围了起来。
就算没有痛觉,也应该感觉到了什么。
就趁现在!
吉尔一边向怪物冲去一边开枪。追踪者虽然本能地不住往反方向退去,但心中的理性告诉少女,它以现在的速度根本无法逃脱自己的进攻。
她径直撞上了不断惨叫的追踪者,虽然内心因为手掌传来的湿冷、粘稠而有些畏缩,但她还是像卡罗斯那样往追踪者的胸口用力一推。
身形巨大的怪物踉跄着向后倒去,与小桥边缘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怪物身体的重量此刻变成了对吉尔有利的因素,就像她所祈祷的那样,已然风化的木材在怪物脚下呈爆炸状碎裂开来,高大的身体在倒下的同时撞坏了一旁的扶手。
但有几根触手忽然伸长,牢牢拴住了桥面另一边那些完好无损的栏杆。尽管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追踪者正试图恢复身体的平衡。
决不能让他重新站起来。
吉尔随即折弯身体跳了起来,双脚同时踩上追踪者腹部受伤的部位,然后竭尽全力地把腿蹬直,希望尽量给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
失去平衡的吉尔跌落在了桥面上,由于受伤的肩膀再次遭到冲击,这让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呜咽。但看到追踪者的触手在空中胡乱挥舞,那丑陋的身体越过扶手向桥下跌去时,她感到了一阵真实的喜悦……只过了一瞬间,巨大的水花飞溅声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吉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拖着脚步走到小桥另一边。在打开工厂大门的那一刹那不禁在内心为自己喝彩。来到内部后,首先看到的是用金属格子铺成的实用型地板,被两面水泥墙壁夹在中间的狭窄走廊在她前方五米处向左拐了个弯。吉尔麻利地锁上身后的门坐在地板上,同时用枪指着拐角处调整自己的呼吸。
设施外面、里面都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只有机器的轰鸣不断从楼下传来。差不多能像平常那样呼吸之后,吉尔下定决心要在追踪者恢复之前离开这里,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开始往前走。如果不能与救援人员取得联系,她到这里来就没有任何意义。那只丑陋的怪物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它不会让吉尔永远这么逃下去。
少女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右前方的一道金属门似乎正对着她无法看见的一条走廊。她谨慎地向前踏出一步,迅速从角落里扫视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再次向右转了个弯。吉尔后退一步,凝视着金属的大门。
铁门上方的黑色铭牌上写着“管制室”这几个字。虽然这让她心中涌起了一些希望,但仔细一看门上并没有钥匙孔,只在右侧安装着一个刷卡器。
吉尔懊恼地转了个身。与追踪者的相遇让整件事一下子变得麻烦了起来。她不知道现在应该尽量远离尼古拉和那只怪物去寻找新的出路,还是应该去搜索这张密码卡。
她那张烦恼的脸上忽然微微一笑。虽然每个方法从现实来看都是非常麻烦的事,后者的麻烦程度明显稍低一些。至少有时问让她把衣服弄干。
寒冷带来的不住颤抖伴随着吉尔,她开始迈步朝走廊另一头走去,忽然有些羡慕在温暖的礼拜室里安睡的卡罗斯。

安布雷拉的设施总共有几间小平房和一幢较大的二层建筑,所有这些都修建在一块废弃物堆积成山的土地上。那些废旧物品大多是木材、旧车和金属碎屑。尽管卡罗斯猜想,如果这里有直升机的话一定被藏在仓库背后,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不登上这座垃圾山,他几乎不可能看到前方究竟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不能让我轻松一些呢?
光是刚才爬那么一次,卡罗斯就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用光了一辈子的力气。落到卡车驾驶室里的时候,他的两个膝盖被猛撞了一下,在来到这个设施的路上几乎全是拖着腿慢慢往前走。
越过篱笆后,卡罗斯来到一个乱糟糟的小院。在前往主要建筑之前,他站在厂区中默记着各个建筑物的位置。确认吉尔是否平安无事在他看来显然应该优先于寻找直升机。
到达建筑物之后,卡罗斯立刻用M16砸碎了近前的一块窗玻璃,抬手爬了上去,坐在窗框上向里面那个战壕一般的细长房间窥视,发现在微暗的房间里散乱地摆放着不少尸体。装有安全出口标识的右侧大门应该是通往仓库的。不过他决定还是在寻找直升机时再来试试那扇门。房间左侧有一架金属梯子,直通天花板上的一个井盖。似乎一眼就能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看透。
那应该是升降口。
卡罗斯一边想着一边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包着绷带的肋骨位置随即发出一阵剧痛。
我当然希望一切顺利,但如果我立刻就睁开眼睛,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的话,我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小屋里充满了卡罗斯所熟悉的血腥味和尸体腐烂后的臭味。他一边遮蔽着代表了如今浣熊市现状的气味一边沿着梯子慢慢往上爬,脑子里想着只要能呼吸一口未被污染的新鲜空气,他就可以作为一个幸福的人安心死去。
卡罗斯轻易掀起了天花板上的四角形金属井盖,把它翻上去之后靠在一圈三面包围着他的扶手上。随后卡罗斯慎重地撑起身体,发现这儿是另一个光线黯淡的小房间。里面只有几个控制面板和书架,并没有尸体。
“啊,太好了。”他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离开梯子,朝一大扇窗户下面的某个控制面板走去。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看到一片漆黑的庭院。那是老式的通信中继装置。卡罗斯刚拿起耳机,另一个面板上的扩音器便穿出一连串的杂音,最后他终于清楚听到了一个清晰、冷静的女性声音。
“通知。浣熊市计划已经被放弃。推迟联邦政府行动的政治工作已经失败。所有工作人员立刻赶到距爆炸地点十五英里以外的地方避难。导弹将会在黎明时分发射。这条情报将在所有能够进行通讯的频道每隔五分钟播放一次。”
晴天霹雳。卡罗斯看了手表后忽然感到自己的胃部一阵痉挛。现在已经是早上四点半了,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小时。
他抓起耳机按下一个按钮:“喂?有人听到了吗?我们还在城里!喂?”
没有应答。卡罗斯朝房间另一边的门冲去,一个个词汇在他脑海里不断旋转——黎明时分、吉尔、直升机、黎明时分、吉尔……
另一侧的金属门被牢牢地锁住了,门板上也没有任何钥匙孔,看来他进不去了。
我其实并不知道吉尔究竞在不在这儿。说不定她已经回去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相对比较大,但终究只是猜测。此外,不管寻找吉尔的心情是如何迫切,如果无法保证两人离开浣熊市的手段,他们就别想离开这儿。
卡罗斯背对着门,虽然就这样离开这里让他十分不甘,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必须找到特兰特所说的直升机,确认它装有燃料,能够飞行。如果成功的话,既可以开着飞机环绕这座工厂以引起她的注意,也可以很快回到钟楼去找她。
如果我失败的话……我只能想到这里。
卡罗斯知道自己一旦失败,吉尔将会面对怎样的命运。
不顾侧腹部那钻心的疼痛,卡罗斯急速朝来时的梯子跑去。他的心脏在猛跳,整个身体已经被恼人的恐惧所占领。




尼古拉发现吉尔的时候,她正摇摇晃晃地走过处理室的大门。尼古拉立刻退到少女的视线之外,穿过一侧的安全门通过化学罐装室来到一条没有人的走廊。这样一来就证实了自己判断的正确性,他的精神为此也变得激昂了不少。
尼古拉在找到福斯特的资料磁碟后,为保存上面的数据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总部发出的警告。尽管这只是他事先猜想的多个结果之一,所以并没有太过震惊,但心底却产生了深深的忧郁。尼古拉内心深处由于总想着向吉尔和卡罗斯报仇,想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因此决定在呼叫救援之前再巡视一圈。距离导弹发射的时间越来越少,当他极不情愿地开始往回走,打算请求救援时,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那个女人就在这里。我是对的,那家伙就在这儿!
我是正义的。不,是在浣熊市里转动的命运齿轮无法原谅她。我现在明白,到达浣熊市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遵从了命运的安排。是命运在考验我。命运先给我礼物,而后又将它夺去,是上帝在观察我究竟会怎样应对。所有这一切都是完全合乎逻辑的。时钟的指针已经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向我警示逃离的时刻,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出现了。
我不会失败的。正因为我至今所做的事全都成功了,才会自然而然地发生这件事。在回到文明社会之前,支配力又再次回到了我的手中。一定要向她彻底问清有关卡罗斯和米歇尔的事。之后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一定要用让这个女人终身难忘的方式支配她,就当作是给她说再见吧。
尼古拉端起手中的步枪,让皮靴的声响在宽广的走廊上不断回荡,同时飞快地从门背后冲了出去。抢得先机的是他。尼古拉打算从吉尔那里得到与之前所有努力相对应的丰厚回报。

吉尔走进了一间像控制室一样的房子,然后绷紧全身上下的神经,环视着这个被装饰成一个标准的安布雷拉研究所的宽广房间。吉尔只看到没有任何花纹的冰冷水泥墙壁和完全出于功能考虑将房间一分为二的金属栅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明亮、带颜色的物体。
如果抛开血迹不谈……
占据室内大部分空间的是低矮的工作台,在它周围的地板上满是飞散的干燥血迹。这应该不是尼古拉干的。在蒸汽管破裂的房间隔壁是一间办公室,里面的那具尸体明显与其他的不一样,那个三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的身体还有温度。看来尼古拉肯定就在附近。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吉尔都想尽快见到他。不过这样一来,每踏出一步都必须得回头看上一眼。
没有在屋子里找到无线电或是密码卡的吉尔决定离开这儿,不过她有些犹豫究竟是从房间左侧凹陷处的门出去,还是到一楼去。少女很快决定走侧门,看样子尼古拉不会从那儿过来。一来到这儿之后,二楼的所有房间就算是全都检查了一遍。她可不想冒险到回到一楼,让尼古拉有机可乘。
在朝那扇门走过去的过程中,吉尔忽然想到死在这座设施里的人的尸体究竟都到哪儿去了呢?虽然发现了大量的血液和体液,但她只找到了区区几具尸体。
说不定被扔到楼下去了。她打开安全门后举起贝雷塔朝左右指了指,随后紧贴着墙壁,在一条跟小屋差不多大小的走廊里向右移动,前面是另一个房间。在看到里面完全没有一个人之后,吉尔迈步走了进去。
还是说安布雷拉下达了清扫一切的命令呢?这样一来遇到紧急情况时就不会踩到同伴的尸体了。
“别动,你这条母狗。”吉尔刚发现背后传来的声音是属于尼古拉的,M16的枪IZI就粗鲁地抵在了她的后背上,“不过在那之前,能请你把武器扔掉吗?”
吉尔在公园里对尼古拉说的话被他用讽刺的语气回敬给了自己,对方语气中那歇斯底里的欢喜并没有逃过吉尔的耳朵。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好的,好的。”说完,离开右手的贝雷塔手枪随即和地板相撞,发出哐啷的响声。虽然吉尔还背着榴弹发射器,但那起不了什么作用——在她将这把武器从背后取下来之前,尼古拉绝对可以将整个弹夹的子弹全部打光,甚至还可以再装上一个弹夹。
“慢慢转过来面对我,然后往后退。把两只手伸到前方握在一起,就像祈祷时那样。”
吉尔照他所说的那样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背靠着墙壁。她抽动嘴角在脸上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两只眼珠不断地左右晃动。即便她不想承认,但巨大的恐惧显然笼罩着她。
这家伙已经疯了。虽然原本就有些奇怪,但他在浣熊市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那从上到下,就像是在舔舐吉尔一般的视线让她感到愈发恐怖。虽然她知道一些对付强奸犯的方法,但前提是她得拥有与之搏斗的体力。此外,尼古拉一定会先开个两、三枪再靠近她。
吉尔的眼神忽然往左一转,看到走廊尽头有一道紧闭的门。没有退路了,只能跟他说话。
“我以为你想从这个城市逃出去。”她不知道自己的口气会产生什么效果,所以最后用十分平常的语调说道。虽然之前曾听说过脑袋有问题的人是最容易讨好的,但吉尔并不认为这一点对自己的现状有什么改变。他想要杀死吉尔,仅此而已。
尼古拉也抽动着脸上的肌肉微微一笑,虽然十分悠闲地朝她走了过来。从两人头顶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雷鸣声。
“我离开的时间就是现在,已经得到所有情报的现在。为了拿到这些,我杀死了其他所有监视员。安布雷拉只能和我做交易。我将会成为百万富翁。一切都是这么顺利。你在这儿,我取得了绝对的成功。”
吉尔自然而然地想要知道原因:“为什么是我?”
不断靠近的尼古拉为了保持安全距离而停住了:“因为你偷走了疫苗。”他的语气显得理所当然,“一定是你命令卡罗斯去偷疫苗的,这一点你不要否认。说,你究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还是为了干扰我的计划而被送到这里来的?卡罗斯和米歇尔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什么啊,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再次听到头顶传来含混不清的雷鸣声时,吉尔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另外,尼古拉捏造的理由实在是过于牵强,她根本不可能马上作答。奇怪的是,那个声音即便隔着厚厚的隔音天花板也能清楚听见。
这个时候考虑天气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开口说话,别管说的是什么。要为延长自己的性命而努力。只要自己还活着,机会就还存在。
“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打算把我杀死吧。”听上去就像真有什么宝贵的情报似的。
尼古拉脸上的笑容不禁一滞,虽然又换上一副灿烂的表情点点头:
“还是这样吧。”他把步枪瞄准吉尔的左膝,舔舔嘴唇说,“我们还是先互相了解一下吧,时间还有的是……”
卡锵!
吉尔敏捷地向后倒去,她以为是尼古拉射偏了,但他其实并没有开枪。那是打雷的声音……
天花板的一部分崩塌了,石块和水泥渣不断往下落,尼古拉一边大吼一边胡乱开着枪。
他随即便消失了。

这个女人已经出于我的支配之下。她终究会哭泣、大叫,而我则将赢得胜利。我终于赢了。
这时天花板崩落了一大块,无数碎片落到尼古拉身上。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部忽然被一个冰冷、巨大的坚硬物体给缠住了。尼古拉惨叫着扣动了扳机。
那个魔女、那个女人……
他随即被一只毫无温度的大手扯进了黑暗之中。自己的手被死死勒住,在冰凉而灵活的肉质绳索缠住他的腰之前,眼里映入的是吉尔那张深受打击的脸。尼古拉的双手被绳索朝反方向扭曲,他还在不停惨叫,身体里有数不清的骨头被折断,皮肤和肌肉被活生生地撕裂,鲜血一瞬间便装满了他的嘴巴,不住地往外喷涌。
搞错了。我能控制这一切。
随后尼古拉就这样被撕成了两半,不过他已经感觉不到这一点了。

虽然吉尔亲眼见到的只是很小一部分,但那幅景象仍然恐怖非常。鲜血的河流从天花板上的粗糙洞穴不住往下流,在一片慑人的滴滴答答声中,吉尔听到了追踪者那雷鸣一般的咆哮。蛇一般的触手和还冒着热气的赤红色细流一同落下,到处搜寻着她的身影。
无论如何也不能从那下面经过。吉尔把手伸向后背,取下惟一的武器——榴弹发射器,起身朝邻接的房屋跑去。
吉尔用力撞开沉重的大门冲了进去,刚一走进这个发出回声的黑暗迷宫,一股恶臭便扑鼻而来。她转身关好门,看到旁边的面板上有一个闪着四角形红光的按钮,那也是她在房间里惟一能看见的东西。吉尔亳不犹豫地伸手把开关按下。
那是照明开关。成列的荧光灯闪烁着被点亮后,吉尔同时看到了两样东西。安布雷拉那些死去的工人们的尸首推挤如山,这也是那骇人恶臭的原因。另外一件事就是这里没有其他的门。她被关在了这里面,能保护自己的只有一发粗铅弹。
这下糟了,好好想想,快想啊……
她听到门外的追踪者高声咆哮着那个它惟一知道的词汇,这狂暴的吼声似乎在催促她快些行动。吉尔没有站在这个巨大的U字形房间里一动不动,而是快步朝巨大的尸体堆走去。说不定有一具还带着武器。
地面上的金属板在她脚下发出空旷的响声,告知其他人吉尔所在的地方。这个房间好像是垃圾处理室,打开地板,下面就是化学处理槽或是垃圾处理室一类的地方,又或者是为了把垃圾事先处理一样,让它们能直接被扔进下水道里。虽然明白了这一点,但由于不知道怎么启动这个系统,所以对吉尔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在这一瞬间,她考虑的只是搜索能对抗追踪者的东西。
尸体的腐烂十分严重,一具具黑色的膨胀死尸堆在一起,其高度已经到了吉尔的下巴左右,从里面还不断发散出一股微暖的强烈瓦斯气味。没时间讲究了。吉尔把榴弹枪往地上一放,立刻把手伸进了死人堆里,抓起粘稠的白大褂,在口袋里仔细翻找。钢笔、铅笔、打湿的烟盒,散乱的零钱——密码卡。说不定她寻找的正是这张密码卡。
太好了!这个……
咚!咚!
巨大的拳头敲击大门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不断回响。再过几秒钟那扇门就会被砸坏吧。我现在应该带着手里的东西赶快行动。虽然杀不了那个东西,但可以想办法绕开它。
吉尔把密码卡放进左脚的靴子里,抓起武器便往大门冲去。值得庆幸的是,托尼古拉的福,她现在知道了追踪者的行动方式,同时在心里有了个主意。
那个易怒的混蛋也算是帮了忙。
当大门被砸开时,吉尔正站在门锁这一侧的墙边。之所以没有选择门后,是因为要是被门板压扁的话,她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哐当!
被砸开的大门猛地撞上了离她只有几英寸距离的对面墙上,追踪者的手臂和触手不断向外延伸,带着渴望鲜血的狂吼走进了这个屋子。
它又变异了,变得比刚才更大。
吉尔瞄准那已经变得有些零碎的后背下半部开火了。在不到三米的距离内开枪,榴弹毫不费力地切裂了追踪者的皮肉。吉尔见状立刻夺门而出,同时衷心祈祷在这个怪物再次发现她之前,自己已经找到救援成功离开这里。她在走廊上飞奔,抽出贝雷塔穿过一间小屋,朝建筑物的入口处跑去。
至少有呼救的时间。虽然她有可能活不到救援到达的时候,但卡罗斯说不定能活下去。如果上帝还眷顾我们的话。

虽然卡罗斯只找到了一台直升机,但它的状态是最优秀的。燃料已经加满,立刻就能起飞。如果找到吉尔,两人就终于能逃出去了。
卡罗斯坐在驾驶席上看着眼前的控制面板,尽全力在脑海里不断回想基本的操作顺序。他操作直升机的技术都是从一个同为佣兵的朋友那里学来的,没有经过正规训练,而且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不过,他还是相信自己能行。这架直升机是老式的两人飞机,飞行高度最多达到一千二百米,飞行半径大约是三百公里左右。虽然控制面板上还有很多他不知道作用的开关和按钮,但如果只想飞起来的话就用不着那些东西。用操纵杆控制这只大鸟前后左右的移动,用控制开关改变推力和飞行高度。
低头看了看表之后,卡罗斯忽然发现距离听到有导弹袭击的广播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找直升机用了几分钟,还在庭院里干掉了两只不得不杀死的丧尸。
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剩下的时间最多只有二十到四十分钟。这个地区非常大,在袭击前说不定没办法挨个搜查所有的地方。
用无线电啊,你这个笨蛋!
把手伸向耳机的卡罗斯忽然感觉没有想起这个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此外,他还在心里跟自己约好,事后一定要狠狠揍一顿粗心大意的自己。时间就定在逃出升天之后的某个时刻,现在就暂时把找到解决办法的喜悦抛诸脑后吧。
“喂,我是安布雷拉的卡罗斯·奥利维拉。我在浣熊市,有人听到吗?这里还有生还者。如果有人听到的话请不要让导弹发射。喂?听得见吗?”
他没法知道究竟有没有人听到自己的喊话。安布雷拉有可能阻止了一切向浣熊市外的联络,但除了试一试没有其他办法。
“卡罗斯?是你吗?完毕。”
是吉尔!
听到那银铃般的嗓音像涓涓细流一样流进自己的耳朵,一种强烈的安心一下子让卡罗斯软倒在座位上。这是他迄今为止听过的最美的声音:“是我!吉尔,我找到直升机了。我们快离开这儿!你现在在哪儿?完毕。”
“我在管制室,是安布雷拉工厂的……你刚才说发射导弹是怎么回事?完毕。”
离这儿很近!
卡罗斯不禁笑出了声。
只要离开这里,一切就结束了。
“联邦政府决定让这个城市消失,三十分钟以内,黎明时分就会开始袭击。不过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能飞走了。在你的房间正中是不是有架梯子?完毕。”
“没错。那个、那个……政府要炸毁浣熊市是真的吗?”她变得完全摸不着头脑,连无线电通讯的规矩都忘了。
没时间说这个了!
“吉尔,是真的。你听我说,你沿着梯子一直往下走,最后到达的地方只可能是我这里。看到紧急出口的标识后穿过一间水泥砌成的大房子来到室外。然后是一个大型仓库——有大型发电机的屋子,要绕过里面的设备。后门在……对了,从正面看是十一点方向。明白了吗?我就在那问仓库的另一边。现在时间紧迫,千万别磨磨蹭蹭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卡罗斯感到耳中的女性声音明显带着笑意。
“磨磨蹭蹭的是你才对吧。我出发了,完毕。”
卡罗斯咧嘴一笑,增加了直升机的动力。深蓝色的天空已经开始变得明亮起来。黎明很快就要来了。


吉尔滑下梯子后立刻开始快跑。浣熊市就要受到攻击的消息不断在她脑海里打转。她无法想像在这几天里浣熊市以外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导弹炸毁这个已经被完全隔离起来的地方。
这是理所当然的。安布雷拉的那些人收集了数据后,肯定希望能进行轰炸,以切实销毁所有证据。
吉尔跳过一具又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很快便来到了卡罗斯所说的挂有紧急出口标识的门。用力撞开门,迎接她的是混入了新鲜露水的清冷空气。
黎明,卡罗斯说黎明时分导弹就会发射。三十分钟是过于乐观的估计。吉尔提高速度绕过包围着堆积如山的汽车和金属残渣的小道之后,仓库一下子出现在了她的前方。在穿过大型低矮建筑那扇坚固厚重的钢制强化门时,她已经在思考后门的位置了。
十一点方向……吉尔眼前尽是些用途不明的机械装置,还有无处不在的管道、金属板,根本看不到后门在哪儿。不过卡罗斯说要绕过那些机械,于是她向右一转……
随即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那台被卡罗斯错当威发电机的装置。她以前曾经见过这种像镭射炮一样的圆筒形大型装置,不过大小只有这个的一半——眼前这台至少高三米,长六米,足有一张能坐六个人的圆桌那么大。从其一侧的机械盒里伸出了十几根电缆,机器瞄准的是正面的大门。这到底是在进行什么实验啊?
仓库后门忽然被人猛地撞开。吉尔条件反射似的举起枪对准那个方位,不过她很快便看清楚站在那里的是卡罗斯,还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直升机螺旋桨转动声。
“吉尔!快!”
他看到吉尔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但脸上的迫切神情又让吉尔想起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卡罗斯顺手关上了背后的门,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吉尔一边摇头一边开始小跑。
“对不起,我只是吓了一跳。那个其实是镭射炮。像这么大的我还从来没……”
噶锵!
仓库正门附近靠近天花板的一部分墙壁忽然碎裂开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进了机械的阴影里。吉尔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膨胀的球形身体和缠绕在身体周围的勾爪和触手。她关于追踪者的观察十分准确。此外,它的确再度进化了。
转瞬之后,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动。入口一侧的巨大壁板发出耀眼的火花,咕噜咕噜的奇特呜咽响彻了整个仓库。追踪者的吼声变得更加奇特、更加狂暴,也愈发得低沉、粗糙。
“到这儿来!”卡罗斯大吼着转动了门把手,吉尔迅速向他靠拢。
门打不开!吉尔注意到门的一侧有一个忽明忽暗的小亮光。看来是追踪者让门锁系统短路了。
两人和改变了姿势的S.T.A.R.S杀手一起被关在了仓库里。随后,凶猛的怪物发出了渴求鲜血的怒吼。




卡罗斯听到它的咆哮后一下子就明白了那究竟是什么。虽然他看到怪物的样子只是一瞬间,但很明显它又大又强壮。两人看来真是陷入了绝境。
尽管吉尔的声音已经很大了,但在追踪者那似乎永不消失的狂吼声中,卡罗斯几乎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点三五七口径的手枪呢?”
卡罗斯摇摇头。他手里只有一把M16。沉重的左轮手枪和步枪剩下的弹夹都留在了直升机里。
“榴弹枪还能用吗?”他也大叫着反问道。这回轮到吉尔摇头了。
两人的武器只有九毫米的手枪和一把装有约二十发子弹的M16。除了朝门射击,用子弹把门打开以外……
卡罗斯则是出于现实考虑。无论正门还是后门都非常坚固,说不定在墙壁上打洞还比较可行。
很快,他脑海里就出现了答案。吉尔好像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从那眨个不停的眼睛就能看出来。
追踪者的咆哮终于缓缓地趋于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十分厌恶的湿滑声响。那是粘稠的物体慢慢在水泥地上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吉尔朝那里跑了过去。
“你会操作那个吗?”卡罗斯问道。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追踪者变成何种形态,他都会站出来与之对决。
“也许吧,但是……”
卡罗斯打断了她:“吸引注意力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会让它到处跑的。你准备好之后就让我趴下。”
还没等吉尔回话,卡罗斯就快步从她侧面跑了过去。他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不让追踪者靠近吉尔。它现在变得比以前还要迟钝,如果能让它的速度再慢一些的话……
他靠在安放着机械装置一侧的墙壁深吸几口气,朝另一个角落走去——由于感觉实在太恶劣,卡罗斯忍不住大叫起来。浑身上下都在不断滴落汁液的块状物蠕动着不断前进,和水肿皮肤相同颜色的勾爪以及其他附属器官支撑着巨大的身体。弯折的背部长满肉瘤,就像炖锅里的水泡一样不断上下起伏。从身体的几个裂口里不断有润湿的黑色液体滴落到地板上,这让它爬过的痕迹显现出一片油亮的光彩。
卡罗斯举起枪,瞄准了巨大怪物头部的某个肉瘤,然后扣动扳机。子弹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发射了出去,但却像扔进小河的石子儿一样陷进了那一大团蠕动的肉里。
紧接着,位于正面的一根触手就像光一样迅速伸出,猛地打在卡罗斯的腿上,并顺势将他拖倒。
他感觉到了肋部传来的剧痛,但还是咬着牙坐在地上不停往后退。虽然卡罗斯为这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感到惊奇,但并没有害怕。看来追踪者自身的速度虽然变慢了,但触手的反射动作却比以前快了不少。如果没有障碍物的话,它一定能毫不费力地伸到三米开外,而且其力量之强能够轻易将卡罗斯撂倒。
“你就这样下地狱去吧!”他尽全力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然后不顾还在隐隐作痛的脚,站起身迅速往后退去。怪物已经接近机械装置的拐角了,离吉尔还在拼命摆动的大炮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了。虽然卡罗斯非常想吸引它的注意力,但自己又不能像苍蝇那样绕着它飞来飞去。到黎明究竟还有多长时间啊。
突然,怪物又开始狂叫起来。从身体上打开的好几个小裂口里流出的声音慢慢集合到一起,就像是有数千张嘴巴在一齐叫喊一般,实在是振聋发聩。
追踪者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卡罗斯又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开火。尽管他知道子弹对眼前的怪物没有任何作用,但自己眼下做不了其他任何事。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涡轮机强力旋转的声音。机械声越来越大,而听到吉尔高声的吼叫之后,卡罗斯立刻朝旁边跳去。

吉尔连电源开关、连接电缆在哪儿都找不到。凭她对机械的了解程度,她甚至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它启动。看见卡罗斯被击倒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但随后又开始尽全力尝试起来。只有依靠这个东西,他们才有可能活下去。
她就像发了疯一般再次进行查找时,终于在机械底部找到了电源开关。巨大的圆筒状机器发出令人欣喜的声音启动了。
“快躲开!”吉尔大叫一声之后,雷射炮缓慢而准确地开始上扬。机器的整个动向全都在下方的小屏幕上用电子数字显示了出来。它的能量正在提高,甚至可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正在变热。卡罗斯已经脱离了射击范围,追踪者则仍然在拖拖拉拉地前进。而吉尔此刻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兴奋非常,几乎就快要沉浸在一种自满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眼前的怪物杀死了布拉德·威克斯,在城市里冷酷而执着地紧追吉尔不放。杀死救援人员后将她和卡罗斯两人丢在地狱般的浣熊市。随后让吉尔感染了致命的病毒,让卡罗斯身负重伤。即便这全都是因为它被设置了一定的程序,但吉尔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对它充满了憎恨,同时对它的藐视也比对以往任何事物的轻蔑都要强烈。
变异体就像奇异生物“史莱姆”一样摇摇晃晃地不断前进,而镭射炮的轰鸣似乎也达到了顶峰,放射出压倒一切的吼声。
“你不是想要S.T.A.R.S吗?那我就把星星的光芒给你,你这个恶心的肉块!”
说完,吉尔用力按下了启动开关。




那是一道足以遮蔽视线的强烈光芒。泛白的橘红色电力光束和一丝蓝色混合在一起,从镭射炮顶端被发射出来。热能和光亮在炮身周围像小型的雷电一样来回跳耀。镭射光线转瞬之间便触及到了追踪者那瘫软且不断搏动的身体,开始侵蚀那一团团软肉。
这只怪物曾经是安布雷拉开发部门的骄傲,而此刻它却发出哀号一般的大吼,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痉挛,无数触手在一片混乱和疯狂中来回摆动。呈一条直线的光芒在肉体上开出一个大洞,毫不留情地熔化了层层的身体组织,坚硬的骨头、软骨、一切全都变成了毫无用处的肉块。
追踪者的身体被烧焦后腾起一阵烟雾,脑干内部逐渐萎缩,被高温化作一堆残渣,这才真正抹消了追踪者的存在。所谓的程序已经消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心灵和肉体内部终于平静了下来。
几秒钟之后,镭射炮由于炮身过热而停止了工作。




直升机缓缓离地后很快便朝高空飞去。机体一开始有些摇晃,但卡罗斯很快便想起了操作要领,让飞机恢复平衡。破败的城市渐渐消失在两人身后,黎明时分的第一束光芒已经照亮了东方的天空。几天以来两人强烈期盼的逃亡终于得以实现,但心里的感觉却有些奇妙。
“尼古拉死了。”吉尔说道。通过耳机可以十分清楚地听到她那冷静的声音。这是出发后她所说的第一句话,“是追踪者干的。”
“算不上什么损失。”这是卡罗斯的真心话。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此刻的卡罗斯还在为能够驾驶直升机飞上天空而自鸣得意。他现在已经疲惫不堪,脑袋里只想着在导弹发射前尽可能地远离浣熊市。
过了一会儿,吉尔伸出手握紧他放在操纵杆上的手掌。当然,他对此并没有抱怨什么。

吉尔握着卡罗斯的手,转头眺望着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将天空染成薄红色、灰色、黄色,欣赏这壮阔的美景。
真美啊。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即将化作一堆灰烬的浣熊市并没有什么遗憾。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只是临时的故乡,但如今却已变成让上万人痛苦死去的死亡之城。对这座城市来说,被完全炸毁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太阳还在继续上升,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很快便看到在下方几百米处有森林、农场和空无一人的公路,这一切都在柔美而温暖的晨光中显得那么明媚、清爽。
空中闪过一道白光,音波在一瞬间之后撞上了这架飞机。
吉尔并没有回头。




特兰特在这一天十分忙碌。他旁听了高层与报道对策顾问的会议,安排已经被公司收买的几家网络公司发布充满同情心的报道,还要向白色安布雷拉的三名首脑人物说明HARM(空对地高速反辐射导弹)——也就是军方对浣熊市使用的武器——与SRAM(短程攻击导弹)之间的区别。首脑之中,特别是杰克逊对没有使用大型战略导弹十分不满。看来他没有理解到在美国境内故意使用核武器时,要尽可能将污染抑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讽刺的是,这位拥有莫大财富和权力的男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在为别人帮忙。
完成对监视员报告的最后一次讨论后,特兰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拿着咖啡杯走到阳台上。这间房子是他在华盛顿DC的办公室工作时使用的。在循环空气和荧光灯下面过了一天之后,感受到清爽的傍晚空气时会有一种得到重生的感觉。
站在二十层楼的高度往下看,感觉城市的声音、外形仿佛都像是仿造品一样。此刻的特兰特眼神游移,没有注视任何东西,在喝下一小口咖啡之后忽然想起了几天之内,自己在这间固守着自己隐私的小屋里所看到的东西。他侵入的人工卫星通过安布雷拉设置在浣熊市的数十个遥测装置,准确无误且十分隐秘地将各种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入特兰特专用的作战室里。因此他能看到在城市被炸毁前的最后几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新上任的警官里昂·肯尼迪,克里斯·雷德菲尔德的妹妹克莱尔千钧一发地在研究所爆炸前逃出生天,还救走了安布雷拉顶级科学家的小女儿雪莉·柏肯。虽然特兰特并没有与两人接触过,但他知道里昂·肯尼迪和克莱尔·雷德菲尔德决意参加这场战争。两人都很年轻,意志坚定,对安布雷拉充满恨意。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选了。
卡罗斯·奥利维拉没有辜负特兰特对他的殷切期待,给吉尔·瓦伦蒂安带来了很大帮助。特兰特一直关注着两人的逃脱过程,她在不清楚卡罗斯所属军队背景的情况下与之合作,吉尔的感染,疯狂的俄罗斯人,还有追逐S.T.A.R.S成员的追踪者,但他们最终克服这些困难活了下来,这让特兰特感到由衷的高兴。使用还处在实验阶段的暴君类实验体这件事,至今仍在白色安布雷拉的研究者之间存在争议和疑虑。那具实验体在通常情况下具有极强的力量,但同时价格非常高昂。由于城市被破坏导致两具实验体被销毁,这一定会激化他们的争论。
然后是……艾达·王。
特兰特叹了一口气,期待那名女子能够活下去。他派遣的这位漂亮的亚裔美国人非常聪明,办事能力很强。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艾达的死状,但要从研究所的爆炸和浣熊市的完全破坏中逃脱,其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即便保守地考虑,这也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
不过从全局来看,特兰特很满意整件事情的进展。据他所知,在公司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原本的身分和真实目的,连掌握一点蛛丝马迹的人都没有。位于权力顶端的三个人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位顾问的真实目的——他要从内到外彻底破坏这个组织,毁掉指导者们的人生,让他们接受正义铁锤的惩罚。为了打倒安布雷拉,他拼尽全力组织起了一支由男男女女构成的精锐部队,在他们战斗的途中尽可能给予其引导和帮助。
虽然做法非常复杂,但动机却是极其单纯的。他要为双亲报仇。身为科学家的父亲和母亲在他年幼时被杀害,而安布雷拉则利用双亲的研究来获取不正当的利益。
特兰特微微一笑,举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复仇”这个词显得很有戏剧性,而且听上去十分崇高。在被伪装成事故的那场研究室火灾中,他的父母被烈火活活烧死。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心灵的阵痛早已被他遗忘——但复仇的决心却从未动摇过。他改变了自己的名字,改变过往的经历,从未奢望能过一种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此外,他从未后悔走上这条路。即便如今要他为无数生命的逝去而负责,他也依然没有任何悔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在遥远的下方发出柔和的亮光,深蓝色的夜空像光晕一样在城市上空不断蔓延,那是一种十分独特的美。
特兰特喝光杯子里的咖啡,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杯子侧面的安布雷拉商标。他忽然想到存在于黑暗与光明,善良与邪恶,以及一切事物之间的灰色领域。让他困扰的不只是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慎重行动,而是那模糊不清的灰色部分。
过了一会儿,特兰特转身背对着愈发浓郁的夜色回到房间中。在回家之前,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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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6

10000
龙族 騎士
感谢楼主劳动,辛苦了轻小说

15 年前 0 回復

苍月升 平民
生化危机就是经典啊,游戏是,小说也是!

16 年前 0 回復

热血的男人 平民
太感谢LZ了,找了好久,终于在这找着了

16 年前 0 回復

haxlusfq 騎士
似乎不像是已知的生化五的相关内容....同人小说以官方名义发布的吧??

16 年前 0 回復

yankov 勳爵
感谢楼主劳动,辛苦了
是生化3的小说啊,相当忠实于原著,基本上可以当流程攻略用了...当然好像还是去掉了一点内容,记得最后用镭射炮干掉追踪者进化形态后,本来还有一个情节是追踪者还活着,可以选择送他上路或者无视,不过对结局没什么区别好像.另外就是,最后好像也有巴瑞开直升机而不是卡罗斯开直升机脱离的结局.
BH3从游戏系统来说和BH2实在太像,给人最深印象的当然还是"STAR...S"了,还有就是Jill的服装,基本不带枪的话可以直接去干赛车女郎的活,小说里面说是为了行动方便,我怎么都觉得不合情理,我看还是考虑男性玩家的因素比较多一点...
BH2相对情节简单,况且当年打得是E文版,我基本上了解了,但BH3的情节我一直不太明了,小说版很好的解释了很多问题,对于整个故事的补完很有帮助,整个3的故事开始发生是比2早那么两天,2主要发生在Jill中标昏迷的时间当中,Jill醒来时候Leon Claire应该已经逃出去了,Jill他们是最后几个脱出的幸存者了,不过不知道Capcom会不会在官方设定里面让BH outbreak1 2里面最后几个幸存者逃出来...

[ 本帖最后由 yankov 于 2008-6-20 15:22 编辑 ]

16 年前 0 回復

天堂草 公爵
我汗..
这东西也会出小说啊...

话说回来,为啥没插图的呢...

16 年前 0 回復

4fy 王爵
好长啊!游戏真的有这么多内容吗?不过为了吉尔,我拼了

16 年前 0 回復

play0nline 騎士
这个真是官方小说?
还有有点怀疑

16 年前 0 回復

weidongxu 侯爵
感谢lz的录入。。。首次在轻国从头到尾追完一部。。。而且好快啊。。。赞

16 年前 0 回復

跳脚郭公 子爵
LZ如果能排版一下更好吧 

看得眼真得晃啊。。。

不过生化危机看得太真实就睡不着

16 年前 0 回復

g699 王爵
这个游戏我已经通了好久了,好像因时间不同会有不同的结局.看看先

16 年前 0 回復

浮生幽世 子爵
完结撒花,又是一篇相当长的文章。

16 年前 0 回復

灵叶 子爵
是生化3的内容啊,期待4也被改成小说

16 年前 0 回復

flyfdisk 公爵
祝贺lz录入完成
虽然没怎么玩过这个系列但是喜欢里面的故事

16 年前 0 回復

罔崎朋也 騎士
生化一直很喜欢的说,不客气地收下咯~

16 年前 0 回復

sinece4462 侯爵
是 游戏生化4里的不 是我就喜欢啦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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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ndofu 子爵
Dark&Twis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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