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8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3-5-8 21:11 编辑












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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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铃木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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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3-5-8 01:40 编辑


DATE OR ALIVE

来谈谈关於猿渡银兵卫春臣的事情。
在梅雨季刚结束的暑假前夕,我和她与学生会成员们,引发了一点小骚动。

*

我——姬小路秋人,在人生中对於自己就只有一项规范。
那就是:
『绝对信守约定。』
——那是一个凡是生活在有文化、有社会秩序的环境里的人,都该遵守的最基本、最根本之规范。
也许各位可能会觉得那没什么,但世上愈是单纯的事情,往往就愈难贯彻到底。至少在我周遭的人当中,不只是找不到能自豪『信守了每一个承诺』的人,反倒是能看见一大堆人将自己的轻诺寡信仅仅以一句『那只是场面话』轻轻带过。
当然,『谎话』这种东西对人类而言可说是一种润滑剂,其必要性已经无庸置疑。而我本身也说过无数大大小小的谎言。追根究底,所谓的小说家,本来就是必须费尽心机编谎赚钱的职业,因此也可以说我这个人在结构上就是属於会说谎的类型。
但就只有在『约定』这件事情上,我从来不说谎。
就算是表面上看似『随口答应的承诺』,我也必定会遵守。而且就因为自己以这样的规范自豪,我也才能抬头挺胸地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但反过来说,我也正是因为深知约定的可怕,平常才会不随便立下承诺,顶多也只答应简单的事情。气总有一天要夺回妹妹‘这约定可说是唯一的例外,也许就是因为当初为了那项约定而耗尽了全力,才使我变成一个不太做出承诺的人。毕竟要是身处那个状况下我还随便答应更多事情,最後肯定会吃不消。
好了,回归正题。
虽然我是这样的人,但偶尔还是会做出承诺。
而且凡是答应的事,就绝对会做到。
因此,我认为差不多该实现承诺了。

*

「咦?约会?和我?」
七月中的某一天。
我找银兵卫谈话,并且说出我的意图。
「为、为什么找我?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影响啊?」
「哪有什么影响不影响。」
我侧着头。
「上次不是说好了吗?就是办眼镜时装秀的时候。」
「啊……嗯,对。是那一次啊。嗯。」
银兵卫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现在才想起那件事情。
为防万一在此说明一下,前不久,我对妹妹秋子明明视力不佳却不戴眼镜的事情表示不妥,可是极端讨厌眼镜的秋子找了许多藉口,说什么也不肯戴上眼镜,无可奈何下,我们试着以办一场眼镜时装秀的方式,看看能不能稍微改变秋子讨厌眼镜的想法,後来演变成得到冠军的人可以和我约会的情况——在这样十分莫名其妙、但很符合我们作风的发展之下,银兵卫一举夺得冠军,也赢得与我约会的权利。
哎呀呀。
这种发展连我自己说出口都感到奇怪。
如果是不熟悉我们学生宿舍成员的人,听到这种事情发展,肯定会疑惑到扭伤脖子的程度。如果把这种情节写成草稿拿给出版社看,也一定会遭到驳回吧。
「虽然说我的工作排程还是很紧凑,不过假日应该可以腾出一点休息的时间,所以我想趁早履行约定。」
「是吗?嗯。原来如此,这样啊。」
猿渡银兵卫春臣——这位我唯一的挚友不停点头,说道:
「如果是这么一回事的话,也难怪你会如此唐突了。不过就算如此,是不是太仓促了点?我也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更正,我是说需要调整行程表的时间。虽然可能看不出来,但我绝对不算空闲啊,嗯。」
「当然,我也没有立场催促你。我会尽可能尊重银兵卫的预定。不过如我刚才所说的,我自己的行程表也很满。要是错过这一次,恐怕要拖上很久才能腾出时间。这一点可能要请你多多包涵了。」
「不,你不用介意。虽然我的确很忙,但不代表连一天的时间都挪不出来。况且原本安排行程时就该预留一些调整的空间才对。」
「唔,你这么说还真是令我无言以对。真抱歉。」
「不,没关系的,秋人。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只是——」
银兵卫脸上带着五味杂陈的感情。
「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像这样把约会当作游戏奖品的情况发展,好像有点情非得已,或者该说不太应该。虽说我和你互为挚友,维持愉快的关系毫无疑问会有正面的效果,但我说啊,秋人,既然是要约会,还是该依循一定的步骤、或者拥有像样的格局才对。」
「喔。你是说格局吗?」
「没错。光是秋人你刚才的邀约方式,就像是基於义务而不得不做、或者像是在处理日常琐事,我认为缺乏了一般所谓的情调。明白吗,我说的可是情调啊?那可是日本引以自豪的文化。你怎么可以如此看轻它呢?就是因为有你这种男人,才会让这个国家变得如此糟糕。」
「……你是不是把话题扯得太远了?」
「才没有那种事。这可是十分重要的问题啊。」
银兵卫双手擦腰,显得十分气愤。
「秋人,你的行为就像是在替泡面淋上热水一般。难道你在约会吃饭的时候会煮泡面吗?应该不会吧?」
「不,我根本听不懂你的意……」
「我要说的是,约会早就已经开始了。」
银兵卫伸出食指指着我。
「重要的并不是只有决定约会当天要做什么而已。包含计画要去哪里玩,烦恼该穿什么衣服前去等等,这些也都属於约会的范畴。而不用说,邀约本身当然也属於约会的一部分。不,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那甚至可说是约会当中最重要的部分。光是邀约这一个动作,就能影响整个约会的成败。」
「原、原来如此。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一般常说回到家里才算结束远足。同样的道理,在约会结束之前,每一秒钟都属於约会的一部分。」
「知道了。我会铭记在心。不过这好像有点麻烦耶。」
「你说什么?」
「没有。呃,所以说,我好像还没有得到你的回覆,如何?」
「你所谓的呵如何』是指什么?」
「当然是指约会啊。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会另外再找机会问的。不对,我刚才的做法似乎很不妥当,总觉得还是延期比较好——」
「别说那种蠢话。」
银兵卫十分愤慨。

「不是也有句话说『想到就该去做』吗?而且『打铁趁热』这句话也很有道理。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对於出身商人世家的我而言将是很可耻的事情。那可是遭到同族围剿也不能有怨言的大失败啊。所以,我当然会接受秋人的提议。而你也是一样,既然都说出口了,当然不会再收回去对吧?」

*

因此,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我正式决定和长年挚友银兵卫进行一场约会。
工作时间就留到之後再去想办法,至於金钱问题嘛,事到如今也只能暂时视而不见,就先尽情玩乐吧。反正机会难得,乾脆当作放松心情的时间玩个痛快。再说对象是银兵卫,我应该能够毫无压力地和她去玩吧。
好了,既然方针已经定案,根据过去的经验,这种事情要是想要保密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而且我本来也就有向其他学生会成员报告的义务。然而……
「和银兵卫同学约会?嗯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在当天的晚餐时间提出这件事後,妹妹秋子立刻笑容满面地点头说道:
「或者该说,本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哥哥和银兵卫同学去约会是早就已经说好的事情,也是很正当的权利。说起来就像是领取奖券彩金的行为,我们没道理不支付才是呢。各位觉得对不对呀?」
「是呀,就只有这一次,我很赞同姬小路同学的意见。」
那须原同学一边吃着淋了蟹肉羹的炸豆腐,一边对秋子的意见表示同意。
「那是小银银在所有人都认同的游戏规则下,藉由比赛正正当当赢得的权利,我们这些旁人当然不会有意见。你们就放心享受约会吧。」
「我当然也赞成罗。」
会长也大笑着说道:
「不如说,我早就等你们两个的约会等到心痒难耐啦。毕竟不管是小银银还是姬小路秋人,看起来都像是关键时刻缺乏冲劲的类型。我甚至还在想要不要替你们计画一场约会,这下子我反而感到松了口气啊。」
「亚里沙也完全没有问题。」
最後则是一脸正经的亚里沙。
「是关於眼镜时装秀对吧?或者该说,因为亚里沙在那场比赛举办的时候还没有来到宿舍,所以并没有任何权力表示意见,要是真的抗议,就变成无理取闹了呢。」
就像这样,我和银兵卫的约会并没有遭到任何反对,一下子就受到大家的认可。
「相反地,我反而想告诉银兵卫同学。既然要约会,就必须好好地计画一番哟?毕竟那可是与我将来的丈夫——哥哥约会呢,一定要讲究内容与格局。要是令哥哥蒙羞、或是感到无聊的话,身为妹妹的我可是不能置若罔闻的喔。」
「姬小路同学,你不要给小银银压力。或者该说,我还比较担心阿秋。阿秋这个木头人到底能不能好好招待小银银呢?我想,这次小银银一定会在各种情况下层现出可爱的一面,阿秋本来就有帮忙衬托并且逐一录影下来的义务,但光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使命感。明明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真是伤脑筋呀。」
「对我来说,他们两人都很令人担心啊。如果是我的话,有了这种机会就必定会吃掉对方,但他们两个都很被动。光是想到他们没有把该做的事情做一做,就让我感到战战兢兢。我可不想把草食性动物当作部下啊。」
「那个、那个、亚里沙并没有担心什么,也不会要求什么,只希望约会的时候能够和乐融融、玩得开开心心就好。要是回来的时候陷入不好的气氛,那就是不对的事情,请秋人哥哥大人和银兵卫姊姊大人一定要好好游玩喔。」
尽管四个人的表现方式各有不同,但她们似乎都在替银兵卫加油打气。
「兄长的事情就拜托您了,银兵卫同学。」
「加油,小银银。」
「你可要多加把劲啊。」
「银兵卫姊姊大人,要加油喔!」
「——等、等等,拜托你们梢等一下。」
就只有当事人银兵卫显得慌张。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替我加油?一般来说大家不是应该多所刁难才对吗?话说回来,光是这么轻易得到认可就教我感到意外啊……」
老实说,我也有同样的看法。
姑且不论其他人,我原本还在担心至少秋子应该会罗罗嗦嗦、像个小姑般不断挑剔的。没有想到,她们居然全都支持我和银兵卫的约会。
「老实说,我现在感到非常不安。如果是经过一阵争吵、好不容易才得到认可的话,我还比较放心。没想到居然无人反对。」
「你在说什么呀,银兵卫同学?」
秋子一脸轻松。
「如我一开始说的,银兵卫同学本来就拥有和哥哥约会的权利。我并没有足以进行阻挠的名分。当然,我本身也很想和哥哥约会,也觉得身为将来太太的我应该优先才对,但就只有这一次,我愿意退让。而且既然我已经退让了,你就应该要玩得愉快才对。毕竟如果银兵卫同学感到愉快,想必哥哥一定也是呢。对於总是为工作忙得昏天黑地的哥哥而言,这可是好好喘口气的机会。所以就拜托你罗,银兵卫同学?」
「这、这样子更教人起疑了。秋子小妹居然会说出把秋人托付给我的话?那根本不是秋子小妹的作风。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在银兵卫同学的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
「总而言之,这一定是个圈套。你们大家是打算设下卑鄙的陷阱陷害我。我可绝对不会上当啊。没错,绝对不会。」
「唉。」
秋子带着『该怎么办?』的眼神,看向我和银兵卫之外的三个人。
那须原同学、会长以及亚里沙三个人,朝彼此看了几眼。
「好,我知道啦。小银银,你过来一下。然後呢,姬小路秋人,你留在原地等着。」
会长要所有女孩子集合,一群人就这样跑到房间角落去,似乎开始说起悄悄话了。
嗯。
这景象好久没有看见了呢。
「我说,银兵卫同学。你为什么要那么怀疑呢?这件事怎么看都只朽好处,你就放心接受吧。」
「话虽如此,秋子小妹,我无论如何都感觉到有危险啊。这种发展怎么看都很不自然,也不寻常。」
「我们才没有设下什么陷阱。小银银你就放心去享受约会吧。不过呢,要是你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的话,我也可以接手你的权利,享受和阿秋约会的乐趣。」
「别说蠢话。我身为猿渡家的人,怎么能够白白放弃应得的权利?我也在那场时装秀里牺牲了很多,还模仿什么猫叫——啊啊,我本来都快要忘掉了,现在不是又想起来了吗!你们这些人真的很过分啊!」
「总之,我们没有要设计圈套害你。如刚才说过的,就是希望你和姬小路秋人好好享受一场约会。如果还要怀疑这件事,你这女人就太不够朋友了吧?」
「我才不在乎什么够不够朋友,反正我只要有一个挚友就够了……不对,姑且不提那个,总之你们愈是主张自己的无辜,就愈显得可疑。凡事都要谨慎,就算谨慎过度而错失了什么也无所谓,这就是我们家的家训。只要相信着这个家训,我就不可能会随便相信你们。这是不会改变的。」
「银兵卫姊姊大人……亚里沙是真的希望银兵卫姊姊大人能和秋人哥哥大人快乐去约会的。您不愿意相信亚里沙的话吗……?」
「唔,又来了,亚里沙小妹这天真无邪的抬眼目光……!如果是平常的我想必会一下子就受骗,甚至是心甘情愿地受骗,但就只有这一次不行。就算是亚里沙小妹的恳求,我也不会退缩的。」
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了。
被阻挡在外的我,就只能把听不清楚的交谈声当作背景音乐,一个人独自享受着晚饭。
……喔,今天的炸鸡块还真好吃。
「总而言之,我要把话说清楚,我不能就这样去约会。我很明显能威觉到你们有所企图。」
「我们明明就没有设什么圈套啊。小银银你只要正常去约会就好了吧,疑心病怎么这么重咧?」
「就算不是什么圈套,会长你们至少也有某些企图吧?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
「根本没有什么企图——虽然我想这么回答。不过呢,就姑且夸赞你的直觉很准吧。老实说呢,的确是有某些企图。」
「看吧,果然就是有问题。那就快从实招来吧。你们几个到底有何居心?」
「没有那么严重啦,银兵卫同学。我们是真的希望银兵卫同学能和哥哥去约会的。而且还是很正式的约会。」
「很正式的约会?我才想问,到底什么算是不正式的约会?我可完全无法想像啊。」
「那就是重点呀,小银银。我们就是在担心这件事—;担心阿秋他到底能不能与别人正式约会。」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可是秋人哥哥大人总是那样。虽然他似乎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但怎么说都不太正常……」
「嗯,这点我是很同意。那男人的确是有那样的问题……所以说,这两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扯在一起的?」
「简单地说,事情就是这样:到底姬小路秋人能不能与人正常约会——不对,甚至该说他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们就是在担心这件事情啦。」
「到、到底是什么意思?」
「反过来问你,小银银,你是怎么看的?既然你平常总是以长年认识的朋友自居,当然已经察觉到了对吧?至少我自从和阿秋认识以来,从来就没有目睹过他对女性产生兴趣的画面。明明这间学生宿舍里,住了以我为首的众多美女,不是吗?这很明显是超乎常轨的情况吧。」
「呃,用超乎常轨来形容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那才不会夸张呢,银兵卫同学。我也同意那须原同学的意见。哥哥他很明显有问题,绝对不是正常人。虽然说我对哥哥的爱是不会受到影响的,可是该怎么说呢,还是不得不感到担心呢。毕竟一般来说,要是一男五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按照常识来看不是应该更有点反应才对吗?这可是後宫呀?明明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状况呢?但哥哥不只是没有做出那样的行动,甚至就连一点点兴趣都没有。我们反而觉得自己不被当成女性看待,难道不是那样吗?」
「这……嗯,的确。是有这样的情况没错。」
「就是说吧?更何况,这间学生宿舍里还有我这个将来的妻子在。不要说早上和睡前的亲吻,就算是一起洗澡、互相帮对方洗身体,甚至是夜袭来夜袭去之类的,这些事情以常识而言不是应该更频繁地发生才对吗?你说对不对呀,银兵卫同学?」
「不,应该没有那种事吧。」
「骗人!?」
「亚里沙很担心秋人哥哥大人。例如在鹰乃宫家一起生活的那六年里,哥哥大人也不曾谈过与女孩子有关的话题。而且,他也没有买过那些大人会看的书刊或影片。我的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也都很担心这件事,还说『秋人小弟真的是个正常的男人吗?就算想让他和亚里沙结婚,这一点还是很令人担心。是不是该请家庭医师检查一下比较好』……」
「那、那样子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我从小学到高中部有在旁观察过秋人,他和其他男生们偶尔也会聊到那方面的话题——至少看起来是如此。毕竟我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
——好像有点奇怪耶。
虽然我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而且大家都背对着我,所以甚至连表情也看不见,但我就是觉得她们在说我的坏话。哎呀,这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吧。嗯,大概。应该吧。
「总而言之,哥哥他就是有点奇怪呀。他对女性太无感了。那已经超过以木头人来形容的范围了·」
「我也同意。真教人担心他底下到底有没有生殖器呢。」
「关於这件事,我也很想以实战的方式加以确认,不过霸王硬上弓不是我的作风。话虽如此,如果他是那么没有性欲的男人,就算是我恐怕也很难发挥啊。老实说,他真的让我觉得无计可施啊。」
「亚里沙也有同感,说来惭愧,但亚里沙从未被秋人哥哥大人当成成熟女子看待过,因此亚里沙也感到无所适从。」
「所以才轮到银兵卫同学出马呢。」
「……我好像看出端倪了。我就觉得事有蹊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你们几个是打算把我当作祭品是吧?让在我们五人当中属於安全牌的我去打头阵,藉此观察秋人的反应,然後再从中寻找攻略秋人的线索?认为我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攻陷秋人,但至少能当个样本,提供你们研拟今後对策的材料——」
「不不,你在说什么呀,银兵卫同学。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呢?」
「就是呀,小银银。这种怀疑不是一件好事呀。我们不是朋友吗?」
「再也没有比在这种时候随口冒出来的『朋友』二宇更不值得相信的。再说,反正你们一定是打算偷偷跟踪约会对吧?」
「不不,怎么可能嘛,你想太多了啦!你说是不是呀,那须原同学?」
「姬小路同学说得对。话虽如此,也许我们就刚好到小银银的约会地点去玩,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要是真的发生了,可就没办法罗。」
「真是太厚脸皮了……」
「不管怎样,小银银,你这次可是背负着许多使命。你要有所自觉,努力进行一场约会。你就把自己视为攻略姬小路秋人的特攻队,大胆尝试各种方法吧。到时候我们会替你收尸的。」
「敬谢不敏。为什么我非得替你们去当实验品?想得太美了吧。」
「可是银兵卫姊姊大人,您虽然那么说,但看起来好像很雀跃呢,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不论是在何种状况下,只要能和秋人哥哥大人约会,都很令人期待。」
「唔!没、没有那种事。请你不要乱说。」
「那这样好了,银兵卫同学,你把权利让给我吧?如果是我的话,只要能和哥哥约会,不论当活祭还是实验品都无所谓。我反而不希望像银兵卫同学这样犹豫不决的人和哥哥约会。」
「那与我无关。请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追根究底,阿秋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认为小银银也该负责。毕竟你都和他在一起六年了,明明有的是时间能矫正阿秋,却还是这副惨状……没错,还是该由小银银负起责任,放手去尝试各种方法才对。之後我们会帮你捡骨的。」
「不,所以说你们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总之我——」
争论仍在继续,我也就只能乖乖等着。
唔,她们好像吵得满激烈的呢。
由於我早就已经吃完晚餐,差不多想回房间了……但这气氛怎么看都不允许我那么做。
无可奈何下,我只好开始收拾餐盘。
顺便洗了餐盘并放回橱柜後,我开始暍起饭後茶。但就是暍完一杯茶,她们的对话也还没结束,所以我又添了一杯。当我暗忖如果还要继续吵,就去找点心来配茶水的时候,她们才终於结束讨论。
在难以找到共识的谈判结束後,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呃,所以说,你们谈完了吗?」
「虽然我是百般不愿,情非得已……」
银兵卫板着脸,环起手臂说道:
「既然如此,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我决定不想那么多了,要当活祭还是白老鼠都无所谓。反正这种机会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乾脆放手一搏试试看吧。尽管放马过来吧!」
「你、你是不是有点自暴自弃啊,银兵卫?你还好吧?」
「放心吧,没问题。我可是很冷静的。虽然很冷静,但我也就此燃起了叛逆之心。看来有必要让大家知道,我这个人要是拿出真本事会有多么厉害。没错,等到发现我的实力之後,你们就会後悔了。到时候可就来不及啦。」
银兵卫看起来似乎很亢奋。
一向冷静的她会如此展露感情,其实还挺罕见的。
「……呃,所以说,到底是要去约会?还是不去?」
「怎么可能不去!我当然要去!你就洗乾净脖子等待约会那天的到来吧,秋人!」
「啊,嗯。好,请多多指教。」
我就如此被她莫名其妙的高亢情绪压过了。
总而言之——
我和银兵卫的约会就这样受到大家认可,之後就只剩下付诸实行而已,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

隔天,银兵卫跑来房间找我。
双手还抱着一大堆书。
「好了,秋人,让我们开始吧。」
银兵卫把沉甸甸的书本放到桌上,然後隔着桌子坐在我的对面。接着情绪激动的银发挚友就朝我如此宣言。
「……开始?开始什么?」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计画约会的内容啊。」
说着,银兵卫就开始翻阅书本。仔细一看,她所带来的全是某种导览书。
书名如下:

『适合与情人前往的咖啡厅』
『包您满意的约会路线』
『秘密推荐餐厅百选』

……诸如此类。
「我已经说过,约会早就已经开始了。」
银兵卫翻着手里的弓特选甜点女正夯的点心师傅们‘,说道:
「唯有用心准备以及在脑内做好模拟,才能造就完美的初次约会。绝不能在没有事先计画下,到了当天才随性而为,做一些徒具形式的行为,并且当作一场约会。那就像是徒手空拳去面对一场攸关生死之战的愚蠢行径。应该翻遍所有资料、考虑所有选择并做出最佳的抉择,如此才是正道、才是上道。秋人,你应该也同意吧?」
「咦?喔喔,嗯,说的也是。当然是那样。」
我原本真的打算到了当天才随性而为,做一些徒具形式的行为,并且当作一场约会。不过现在我不敢说出来了。
是说,应该也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吧?
到附近的商店街去,随便看看平常不会造访的店家,买份章鱼烧四处乱逛,累了就躺在公园长凳上休息——之类的。我觉得这样也很正道、也很上道,而且也比较不会出错吧?就是随兴乱逛,才能享受平常不能体验的乐趣不是吗?
「好了,秋人,你还在发什么愣?你也快点熟读我带来的资料,绞尽脑汁思考约会计画,并且与我一起摸索最佳的选择吧。」
……哎,现在的银兵卫大概听不进我的话吧。
她已经受到『约会』二字过度刺激,思考遭到囚禁,整个人的视野变得狭窄,或者可说是乱了分寸。否则一向以冷酷为特色的她,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夸张的行为。
「秋人,你就从这本『东京约会最佳导览』开始读吧。上头的推荐约会地点既详尽又易懂。应该很适合拿来当作入门书。」
「啊,嗯。谢谢。」
我向她道谢,并且接过书来随便翻翻。
原来如此,不论是编辑还是排版,这都是一本完成度很高的※慕客志。不过我就是无法把内容输入脑内。(编注:指图片占版面较多比例的书籍。)
「秋人,你觉得这里如何?」
「Sunshine60?那里的确是很有名的景点。可说是大家常去的地方吧。」
「嗯。那里有眺望台、水族馆,也可以逛街和用餐。算是十分完美的综合娱乐设施,而且离这里很近。」
「就去那里吧?我很赞成。」
「不对,等等。虽然那里很不错,但还有很多选择。应该再多多研讨一下。」
「是喔。说的也是,那样的确比较妥当。」
「那么秋人,你觉得池袋大都会饭店如何?」
「让我看看……嗯,这间饭店真豪华啊。从照片来看,内部的装潢也很漂亮呢。」
「嗯。这里似乎有许多精致的饮食店,旁边也有东武及西武百货。可说是一个提供了许多选择的约会地点,适合各种用途。」
「好像很不错嘛?我觉得很OK啊。」
「不对,再等一下。虽然那里的确是个好地点,但会不会太成熟了一点?包括现代感十足的酒吧在内,有许多适合夜晚前去的设施。对我们来说还太早了。」
「是吗?应该也有其他适合年轻人的地点吧?我们只要避开成年人的地方不就好了?」
「虽然很有道理,但真要说起来,只去一个地点也显得有点无趣。我觉得还是应该更针对重点进行计画才对。」
「喔,原来如此。」
「你看,秋人,这里好像也不错啊?」
「呃,我看看……喔,自由学园明日馆?那是一间学校吗?」
「嗯。那是某位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建筑物,已被指定为重要文化资产。不只是现在仍在运作,也常出借成为婚礼及演唱会的场地。」
「喔,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光从照片来看,就让人觉得很不错呢。我有点想去看看。」
「就是说吧。」
「那么,就决定去这里罗?」
「不,再稍等一下。虽然说该地点的品质没有问题,但就是太近了一点。既然是难得的约会,要是就近解决就太没有情调了。我们再思考其他的选择吧。」
「……我说,银兵卫,你刚才不是才说过近一点的地方比较好吗?不对,为什么你刚才找的全是池袋附近的地点?」
「你有什么不满意吗?池袋附近有什么不好?难道秋人不喜欢那里吗?」
「倒也不是那样……」
就这样,我们讨论了一阵子。
但似乎没有敲定的迹象。
虽然银兵卫提出许多地点,我也一一考虑并表示赞成,但最後还是被她自己否决,又提出下一个提议——以下无限循环。
伤脑筋。
这样子就太超乎预期了。
虽说带了堆积如山的资料过来,但这些应该也没办法撼动猿渡银兵卫春臣才对。我本以为她会好好动脑,伶俐迅速地整理资料,挑选出最适当的选择,令我无从挑剔并且点头赞成。但这样子不就刚好相反了?明明她这个人应该会彻底排除感情,做出冷酷而合理的选择才对啊。
「你看,秋人,你觉得这里如何?」
「嗯,让我想想,我觉得不错啊。就去那里吧?」
「不对,且慢。仔细想想,这个约会路线实在太司空见惯了。还是寻找其他候选吧。」
「啊,嗯。也是。」
「既然如此,这里又如何呢?我觉得似乎还算雅致。」
「嗯,看起来非常好呢。就决定去那里吧?」
「嗯。不过仔细想想,这里很有可能会超出预算。看来还是找其他地方比较好。」
「咦、嗯。是吗?既然银这么说,那就再看看吧。」
「暍暍?秋人,你看看这里?我觉得好像是挖到宝了呢。不论是美观还是稀有程度都很好,再加上十分经济实惠,简直是个无从挑剔的地点啊。」
「咦、是真的吗?啊,真的耶,这还真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好去处。如果是这里的话,的确是无从挑剔呢。怎么看都错不了。好,那就决定了。下个假日我们就到这里去——」
「冷静点,秋人。人家不是常说『欲速则不达』吗?要是太过武断可是会坏事的。如果不能好好研拟一番,仔细考虑各种可能性後再下决定,之後一定会後悔。」
「不……我觉得已经研究得够慎重了……」
「你说什么?」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就像这样。
我和她两人单独讨论事情,却又如此难以做出结论,对我而言算是颇为新鲜的体验。
虽然我们经常产生意见冲突,但总是很快就找出彼此能够妥协的地方,并且做出合适的结论,可说是一种极为出色的默契。不过看来这一次似乎没有生效。
没错。
我们很久没有像这样讨论得如此空泛了。我们的意见会如此不一致,顶多只有我和银兵卫刚认识的时候曾发生过。
「……嗯。今天就到讨论这里吧。」
之後,经过了漫长的考虑,银兵卫收拾了带过来的资料,然後起身。
「今天我就先告辞了。明天我会再拿其他资料前来你的房间开会,你要有心理准备。」
「……咦,还要继续……?」
「你说了什么吗?」
「我什么也没有说。」
「是吗,那就好。啊啊,顺带一提,秋人你明天也要准备资料喔?虽然我会尽可能收集资料,不过两个人还是比一个人更有效率。还有,明天你可要认真参加研讨会喔?根据我的观察,今天的你看起来还不够认真。为了拟出最佳的计画,你的活跃是不可或缺的。」

*

「老实说,真教人意外呢。」
几天後,在学生宿舍的餐厅里。
秋子环着手臂,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银兵卫同学会如此热心、专注地准备约会计画。看来我们想得太单纯了。」
围在餐桌旁的,是秋子、那须原同学、会长、亚里沙以及我,一共五人。就因为银兵卫有事外出,我们才趁她不在的时候集合起来整理状况。
「我也有同感。」
接着,那须原同学也稍稍皱起眉头。
「原本以为小银银就算再怎么说大话,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行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积极呢。我还以为顶多只是比平常稍微认真一点而已。」
「不过行为还是和平常一样离谱就是了。」
然後轮到会长耸耸肩道:
「真是的,小银银对於这种事情就是很不拿手,该怎么说呢,就像是没有天分。明明学生会里的工作她总能做得完美到可憎的地步,但只要一和男人扯上关系就变得很没用。话虽如此,尽管走错方向,不过现在的小银银却是充满干劲啊。哎,虽然也是我们自己刺激她的。」
「这样的银兵卫姊姊大人,亚里沙还是头一次看见呢。」
亚里沙似乎十分钦佩。
「银兵卫姊姊大人不只是长得很漂亮,头脑又好,不论是洗衣煮饭样样精通。虽然由年纪较小的亚里沙这么说很怪,可是她真的很可爱。不过该怎么形容呢,原本是那样的银兵卫姊姊大人,最近却变得很有干劲。尽管看起来像是很紧张且手忙脚乱,但原本的冰冷感觉也消失了……没错,亚里沙还是觉得现在的银兵卫姊姊大人比较好。」
「所以说,实际上的情形是如何呢?」
秋子朝我提出询问:
「以哥哥的看法,现在的银兵卫同学情况如何?」
「唔,就算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耶。」
「比方说,哥哥和银兵卫同学都在谈论些什么?每天都在研究约会的计画吗?」
「嗯,是啊。的确有在研究。」
「那么请说说看,说些具体一点的内容。」
「我想想……」
由於攸关银兵卫的个人名誉,我不太确定是否该说出来。但毕竟学生宿舍的其他人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同伴,就算是为了建立圆滑的人际关系,我也该多提供一点资讯比较好。
「例如,今天她找我讨论的是该穿什么衣服去约会,而且谈了非常久。」
「原来如此,讨论穿什么衣服呀。」
「嗯。比方说该穿单件式洋装还是女用衬衫,该穿裙子还是短裤,该穿凉鞋还是懒人鞋之类的,而且说了很久。後来还讨论起到底要带单肩包还是手提包,该不该戴帽子去之类的。」
「可是那些话题还算正常吧?如果是我要和哥哥去约会,一定也会谈论相同的事情。」
「然後,她就渐渐开始脱轨了。说什么因为想不到结论,乾脆去买新的衣服之类的。接着就谈到要不要先一起去买衣服,让我忍不住说:『那不就变成约会了吗!』。总之就像这样,变得有点本末倒置。」
「啊,原来如此,的确……不对,那样子好像也不算太奇怪吧?我很明白银兵卫同学的心隋。如果换作是我,一定也会感到很迷惘,很有可能会得到和她相同的结论也不一定。我很明白银兵卫同学的少女情怀。」
「接下来,话题又偏到其他地方去了。例如谈到要不要穿派对礼服,或是为了彻底追求自然而穿睡衣出门,甚至明明不是去参加祭典却要穿浴衣之类的。你们知道最後的结论是什么吗?」
「呃,请问最後怎么了?」
「我们决定穿学校制服去。不只是银兵卫,我也是。她说这样子比较合乎高中生该有的规炬。」

「……嗯。嗯嗯?呃……?」
秋子把眉毛皱成八字形,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我很明白她的心情,因为银兵卫提出结论的时候,我也是那副表情。
「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帮腔的人,是银兵卫的忠实粉丝那须原同学。
「不如说,就因为会有这样脱线的地方,才更能衬托出小银银的可爱。那既不教人吃惊,也无须感到讶异,更不该加以批评。」
「顺带一提,我还和银兵卫讨论到点心的话题。」
「点心?你是说下午三点吃的东西吗?不是约会的话题?」
「嗯。她是在说要带点心去约会。」
「就带喜欢吃的东西去吧。或者是约会的时候,随便找间店吃吃蛋糕之类的。或者该说,那样的行为才称得上是约会吧。」
「嗯,说的对。我认为那须原同学的话非常有道理。如果想要点心的话,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带去就好,根本不需要为了要带软糖还是硬糖而烦恼上一个小时,更何况是金额要不要限制在三百圆以内之类的。」
「……你是说,小银银她不只是花了一个小时烦恼要带软糖还是硬糖,甚至还限制金额在三百圆以内?」
「嗯。很遗憾地,就是如此。」
「那还真是……太令人遗憾了呢。没想到小银银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来。」
「对吧?会这么想没错吧?我和银兵卫认识这么久,本来就常常看见她比较脱线的一面,但再怎么样,这次都太超过了。该怎么说,令人完全料想不到呢——」
「是呀,一点也没错。我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至少也该带个一千圆的点心嘛。」
「咦?重点是在那里吗?」
「我只是装傻一下而已。阿秋,别用那种惊愕到无以复加的眼神看我……是呀,我知道。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呢,最近小银银的行动实在有点脱序。」
「无论如何,她的确是冲昏了头。」
会长插了话。
「也不知道该说是冲昏了头,还是得意忘形?像是迷失了自我,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专注在一个目标上的时候,这种情形也不算罕见吧。」
「可是该怎么说呢,也让人觉得她应该更冷静一点才对。」
「那种话说给她听,八成只会造成反效果吧。那家伙根本就不会承认自己昏了头。」
「就是啊……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有什么关系?就放着不管吧。像她那样原本一脸冷酷的家伙,现在这样不就像是露出本性了吗?人本来就是会因此获得成长吧。要是随便介入,对小银银反而是坏事。」
「虽然会长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也不能就这样丢着她不管……」
「不,就是要丢着不管。人往往是丢过了脸才懂得反省。小银银那家伙既没有丢脸的胆量,原本的实力又太强,想必她从前一定没有经历过难堪得要死的情况。就让她跌倒一次吧。
我当然不是不怀好意喔,这可是基於关心才说的。」
「唔,话虽如此……」
「哎,也许你会觉得麻烦啦,不过就陪陪她吧。不对,你不是她的挚友吗?既然如此,不是更该帮小银银脱胎换骨一番……嗯?『帮小银银脱』,听起来还真诱人啊。嗯,居然能够随口就说出这么巧妙的话,我太满意自己啦。」
「怎么一下子就扯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明明刚才的话听起来还算温馨的。」
「亚里沙也认为现在的银兵卫姊姊大人没有问题。」
即使有点畏缩,但亚里沙也提出自己的意见。
「或者该说,亚里沙觉得现在这样比较好。因为银兵卫姊姊大人不只头脑聪明,外表看起来也很有神秘感,总是带着令人难以亲近的气息。但最近的银兵卫姊姊大人却少了那样的感觉,变得很容易亲近呢。亚里沙认为那样子对银兵卫姊姊大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嗯,难以接近是吗?也对,那家伙从以前就是那样啊。毕竟怎么看都不是寻常人物,无论如何都会被他人特别看待。就算她本人不这么想,周遭的人也会如此。」
「对对,就是那样子。」
「所以说,亚里沙也是那样看待银兵卫的是吗?认为她很难亲近、不好伺候?」
「不、不是那样的。亚里沙只是从一般的观点来说而已。亚里沙很喜欢银兵卫姊姊大人,平常也很受她照顾,绝对没有觉得她很难亲近。哥哥大人为什么要故意这样说呢?真是太过分了!」
「哈哈,抱歉抱歉。不过,原来亚里沙是往好处看啊。会长也是。」
而秋子和那须原同学尽管带了些主观意识,但她们似乎也对现在的银兵卫表示乐观。更正确地说,她们其实是带着一种近乎畏惧的感情看待她的。
「我们是不是唤醒了沉睡的狮子呢……」
秋子这样的自言自语,似乎最能用来形容当下的气氛。
「无论如何……」
会长环视了众人一眼。
「会有现在的发展,既是必然、也是好事。再加上小银银是按照规则行使正当的权利,如果从旁插手或插嘴都是不上道的行为,不,应该说根本是违反规则。我们就尽可能站在外面,以旁观者的立场关注吧。」
没有人表示异议。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虽然应该只是『没有异议』,不见得是『积极的赞成』,但目前也没有其他做法。包含我在内,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甚至还曾火上加油。
「总之,姬小路秋人,一切就交给你啦。就只有这一次,我们这些旁人会乖乖旁观。你可
要好好帮助小银银成为女人啊。」
「……事情会不会太严重了一点?我们只是去约个会而已啊。」
「当然,那就够了。即使如此,对她来说同样是能不能成为一个女人的关键时刻啊。哎,总之是难得的假日,你们就好好玩个尽兴,知道吗?」

*

於是,时间来到约会当天。
我来到某条私家铁路沿线上的车站。
现在是上午十点。
这一带因为离东京都有点距离,空气显得比较新鲜,也看不见拥挤的人群。话虽如此,毕竟是假日时间,随处可见全家出游及年轻男女的身影。好像也有许多人像我一样在等人。不过,明明是假日却穿着学生制服,看起来又不像在进行社团活动,因此我非自愿地引人注目。
没错,我是在等人。
明明我是跟银兵卫约会——
明明我们住在同一间学生宿舍,彼此房间的距离也不到十公尺——
「约会的开始,就在於约地方相见。没有比这更重要的。』
以下是银兵卫的主张:
「约地方见面可说是约会的缩影。在约定的一小时前抵达,在内心里思索着今天的约会将会如何,因期待与不安感到焦急。或是搭电车时不小心坐过站而迟到,瞪着手表期盼电车赶快到站。还有因为迟到而不断道歉,另一方则笑着原谅——这些全都是约会的真髓、同时也是醍醐味。如果不经历这些事情,就像在暍没有气的可乐。无论起因为何,既然要进行约会,这些最基本的部分可是不能错过的。』
……老实说,她的话我顶多只能同意一半。
相反地,比起两人特地选在不同时间离开学生宿舍,我反而觉得一起出门、一路上开开心心地前往目的地还比较愉快,更重要的是那样还更像是在约会。话虽如此,但由於银兵卫在这件事上很坚持,而且今天本来就是属於她的一天,我也只能顺从。
姑且不提这个。
她是不是太慢了点?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做事细心的银兵卫会迟到可是非常罕见的事情啊?难道是路上碰上什么意外了吗?我刚才写了简讯问她,但也没有得到回应……回应……可恶,早知会这样,刚才是不是一起出门比较好——
「抱歉,秋人!我来晚了!」
就在此时,我听见熟悉的声音。
我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穿着制服的挚友正喘呼呼地跑过来。
「怎么了,银兵卫?妳害我担心死了。」
「抱、抱歉。我并不是存心要犯下这种过错……但如你所见,我迟到了很久。我诚心在此向你赔罪。
「不不,没关系。比起这个,没想到银兵卫居然会迟到。我本来以为以妳的作风应该会准时,或是提早很多抵达。难道是电车停驶了吗?」
「不,这完全是人祸。一切全是我的责任。不能责怪任何人。所以我才非得向你道歉。对不起,秋人。」

银兵卫如此说着,还不停地偷瞄我。
「……?」
怎么回事,她的眼神像是想说些什么?就因为她一向是个有话直说的人,会做出这种迂回的态度还真是罕见。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仔细、快速地打量了银兵卫。
和原先的预定相同,她穿着圣莉莉安娜学园的制服。脚上一如往常地穿着白袜及运动鞋,就算说正要去上课也丝毫不令人意外。唯一不同的,是斜背在肩上的皮制包包,但那也是以前看过几次的私人物品,不太可能和她欲言又止的目光有关。
奇怪?那么到底是有哪里不同呢?
我思索着,然後终於察觉到了。
银兵卫的脸,看起来有点不同。
说得更具体一点,是眉毛、睫毛、眼眶以及脸颊等部位。这些我很清楚六年来每—项转变的部位,如今已稍微变得亮眼,总觉得比平常更加鲜明许多——
啊。
原来是那么一回事。
由於太过超乎预料,使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意会过来。
「钦,银兵卫。」
「什、什么事啊,秋人?」
「你该不会……有化过妆?」
此话一出,挚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大放光采。
同时,她也用手指抓了抓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
「嗯、嗯。是啊。虽说是顺水推舟,但这仍是货真价实的约会。就算对象是熟识的你,我还是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认真打扮一番再前来。说起来这就像是一种穿着规范吧,嗯。」
「穿、穿着规范是吗……」
虽然她的说法好像也有一番道理,但老实说,我还真的没有想到。因为,不是说好今天彼此要穿制服来吗?又不是要去参加派对,一般来说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事呢?
「话说回来,秋人,你今天来约会,是不是有意识到穿着规范呢?」
「咦?」
「你看起来似乎和平时去学校的打扮没有两样,但这也只是我个人的观察。以秋人的作风,一定有在我察觉不到的地方下过工夫才对。」
「啊……这个嘛……」
由於银兵卫的说法是建立在『一定有』的前提下,而且还以坚信不移的天真表情看着我,使我产生了极大的罪恶感。不,我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做错。大概吧。
「嗯,真不愧是银兵卫。」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就这样含糊带过。
於是,我急中生智。
「你果然很有观察力。的确,我的外表看起来可能和平常没有两样,但那也只是表面上。实际上我当然有为了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预作准备。」
「嗯,果然如此。所以说,具体而言是什么准备呢?」
「就是心意。」
我挺起胸膛。
「我认为所谓的穿着规范,并不是在规定要穿什么服装、戴什么手表或是穿什么鞋子,最重要的应该是心意。」
「嗯嗯?」
「不如说,就是为了面对某种场合,才会以调整穿着的方式来为内心做好准备,这才是穿着规范的本意。如果太过介意事物的表面,反而会因此犯错,像是迷失了本质。」
「原来如此,真是很合逻辑的想法。」
「然後呢,所谓的心理准备,应该是隐藏在内心当中的东西才对。就像是江户男儿的气概。在表面上刻意装作随便,但私底下却毫不吝啬地下工夫。那些全都是基於心意。」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了,那么我就问问你吧,银兵卫。我今天看起来如何?你有没有隐约感受到我身上与平常不同的气息呢?」
「原来如此,经你这么一说,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你看起来精神奕奕,像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锐气……一向很不起眼的你,如今看起来像是恢复了霸气。没错,简直让我想起六年前的你啊。当时的你,总带着一股像是离鞘利刃般的气息呢。」
「哈哈……姑且不提六年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如同银兵卫所观察到的,今天的我可是和平常不同喔?」
「嗯,我明白了。看起来今天可以好好期待秋人的活跃了。」
银兵卫不断点头,像是感到非常满意。
哎呀。
虽然我好像蒙混过去了,但这么一来似乎也给自己提高了门槛。即使撑过了现下,总觉得之後会更加辛苦。
「是说,没想到银兵卫居然会化妆啊。」
「怎、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吗?」
「没有啊。看起来很好。」
实际上,她的化妆方式既得体又典雅,并没有破坏原本的魅力,就只是有效率、最低程度地将其凸显出来。反而可称为是化妆的模范。
「呵呵,因为我研究过了。」
银兵卫显得十分得意。
「为了以最低限度的化妆发挥最高效率,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虽然我经常不被当成女性看待,但要是拿出真本事,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可别小看我这个猿渡家的接班人。」
「这样啊。不过也对,以第一次化妆而言看起来的确很好。虽然我不太熟悉这方面的事情,仍然看得出银兵卫的化妆很优秀呢。」
「嗯嗯,就是说吧,就是说吧。」
「老实说,我觉得银兵卫就算不化妆也没有问题。但这就和料理一样,如果没有经过一番处理,就不能展现材料的美味。而且银兵卫本来就很会做菜,总觉得你应该也很了解凸显自己魅力的方法呢。能在第一次实践、而且又是淡妆的前提下得到这样的成果,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啊。」
「呵呵呵,你很有眼光嘛,秋人。虽然不得不说你十至今给我评价总是过低,但现在我总算能得到正当的评价——」
「不过,真抱歉啊银兵卫。」
我露出苦笑。
「虽然我知道你很用心化妆,本来可能很好看,但现在全都花了耶。」
「咦?」
「大概是因为你刚才一路跑过来的缘故,流了许多汗,一不小心就用手臂擦。看起来就像是那样。」
「——呜!?」
银兵卫的脸一下子变成红色。
抱歉啊,挚友,但我也不能一直不说。我不能让你再继续丢脸下去啊。
「糟、糟透了……」
银兵卫拿起随手镜确认自己的妆,脸又从红转白,然後像只被人拿木棒戳的穿山甲,掩着脸说道:
「我苦心研究的妆、细心打扮到迟到的妆,居然会毁在如此单纯的失误……这就是想找个洞躲起来的感受啊。就算找不到洞也想自己挖呢。想必我一辈子都会後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带把铲子过来啊!这真是一个活生生的惨痛失败……!」
「不不,你太夸张了。」
「这怎么会夸张?才一开始就如此倒楣,足以令我失去所有的干劲了。既然如此也没办法,看来只能取消今天的约会了。」
「不不,等等啊。冷静一点,银。」
「我已经够冷静了。冷静之下所作的结论,就是我已犯下无可挽回的失误。想必不论我再做什么都不可能挽回这个失误了。再会了,秋人。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你果然一点也不冷静啊!」
之後,我努力安慰着陷入极度哀叹的银兵卫,并且带她前往附近的洗手间,花了三十分钟重新补好妆。
「……抱歉,秋人。我刚才乱了分寸。」
回过神後,银兵卫垂头丧气,简直像是忘了浇水的花朵。
「明明我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想到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果然还是不该做一些不熟悉的事情……」
银兵卫将原本就很娇小的身躯缩得更小了。
看到挚友这副模样,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就放轻松一点吧。」
我尽可能露出开朗的笑容。
「任谁都会犯错的。不只是银兵卫,我也会犯错。就只是今天刚好轮到银兵卫出错,我没有出错也只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呜呜……真是如此吗……」
「当然是罗。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或者该说,我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就算这趟出门稍微与平常不同,你也不必太过介意。放轻松、放轻松,take is easy。」
「呜呜……」
即使如此,银兵卫仍沮丧了一会儿,不过她似乎也想通了。
「……我明白了,秋人。如你所说的,我至少也该避免就此一蹶不振。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
「嗯嗯,一点也没错。很高兴你听得进去。」
「不过呢,秋人……」
说完,银兵卫不满地瞪着我。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也决定振作起来。但是呢,我还是有一件事情无法接受。」
「嗯?你是指……?」
「就只有我一个人手忙脚乱,你却和平常一样冷静。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不公平吗?」
银兵卫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我可是满心期盼这一天的到来,竭尽一切努力作了准备。但你看起来,却像是在午餐时间随便找间能站着吃的蔷麦店一样轻松。这状况让我不得不说太不平衡了。」
「呃,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想法啦……可是,要是银兵卫和我两个人都陷入慌乱,约会不就全毁了吗?我反而觉得自己应该保持平常心,才能维持整体的平衡吧?」
「话是……那么说没错。」
银兵卫嘟起嘴唇。
「不,就算道理上是如此,我还是觉得无法接受。我感到自己很吃亏,就像是自己一厢情愿地一头热。」
「哈哈……」
我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呢?
总觉得要是说错话又会踩到地雷。
「嗯,但我还是要保持这个态度下去。」
当我不知该如何反应时,银兵卫收起闹别扭的表情。
「既然另一方这么消极,如果我不振作起来,这场约会就会变得不像话了。一头热又如何,我就放手一搏、彻底地冲刺到最后吧。今天我一定要展现出猿渡银兵卫春臣这个人的风范。」
「啊,嗯。说的也是,一点也没错。」
「好了,我们走吧,秋人。今天绝不算长,我们可要善尽人事,一分一秒也不可以浪费。」
就像这样,後来她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了。
总之,最後她似乎自己抛开了烦恼。
(哎呀呀,不过,该怎么说呢……)
银兵卫带着毅然的表情向前迈步,我则注视着她的背影,同时在内心思考。
毕竟这场约会从一开始就不顺利。看来我今天必须作好心理准备,否则接下来恐怕还会很辛苦。

*

从车站走了几百公尺。
我们预定在此度过一天的游乐园,正座落在眼前。
这里占地约三十万平方公尺,虽然与知名的游乐园相比绝不算大,但在有限的空间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再加上游乐园本身带着历史气息,看起来格外壮观。这一点光是从外面观看也能明白。
「你看看,秋人,那里有卖传统零食……嗯,这些商品真耐人寻味。虽然我不认为那样的品质与单价能维持营运,但既然能持续至今,当中必定包含了某种逻辑。啊啊,顺带一提,我并不讨厌传统零食喔?反而是非常喜爱。所以,我们就去那间店看看吧。」
顺带一提,这间游乐园的特色,就在於设计用心的云霄飞车类游乐设备,他们总是以创意新颖、又不流於华而不实的设计,持续提供娱乐给民众游玩。而游乐园当中必备的鬼屋等设施则是走扎实路线,属於必定会让小孩子吓得哇哇叫的有名景点,据说也有络绎不绝的情侣为了制造※吊桥效应而前来。(译注:吊桥效应指的是一种心理作用,当处在紧张状态下,人可能会把内心的情绪起伏误以为是异性所致,进而产生像是恋爱的错觉。)
「喔,你看看那个,秋人。那间店似乎在作卖点心的生意,里头有章鱼烧、大阪烧、今川烧以及冰淇淋,那些品项可真是抓住了重点啊。明明只是个人经营的商店,却能像是连锁店一般存续至今,我从以前就感到很好奇呢。所以,我们就去看看吧。然後在那里买些东西,藉此采求他们经营的秘密吧。」
另外,这间游乐园的客群非常广泛,不分男女老幼,就连※现充与非现充也毫无隔阂,大家都在游乐园的各个角落享受着休息时光。那看起来仿佛像是由各种文化拼成的马赛克砖,宛如结合了东西方文化与阿拉伯世界的古城伊斯坦堡,混杂的气息与活力掺和在一起,特殊的氛围呈现在眼前——我记得网路上是这么写的。(译注:网路流行语,指『现实生活充实者』。)
「唔唔,秋人你快看啊,那间店的橱窗里展示着许多女性服装,想必是一问卖衣服的店家,但里头尽是一些褪流行且不起眼的衣服,简直像是刻意安排的。到底有谁会去那种店呢?老实说,我还真是不明白他们要如何获得利益。不说别的,你看,墙上四处都贴着倒闭大拍卖的宣传海报。实在教人费解。那些海报看起来不是都已变色了吗?要褪色到那样的程度,恐怕需要几个月,不,甚至要以年为单位来计算才有可能。意思是说大拍卖已经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实在太矛盾了。那间店必定藏着某种秘密。我们一定要进去调查一番才行。」
「不,我说银兵卫……」
我差不多该吐槽了。
於是,我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们差不多该进游乐园了吧?已经去过太多其他的地方了。」
没错。
从车站前出发後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明明只要走几百公尺就能抵达的地方,却仍远在天边。因为我们一直在前方的当地商店街驻足不前。
不,与其说是驻足不前,其实就只是银兵卫自己一直被其他东西吸引住而已。明明我们之前已经花了许多时间研究,好不容易才决定要来这间游乐园玩,再这样下去就要本末倒置了。
「虽然你说的没有错,但我告诉你,秋人。」
然而,银兵卫却嘟起嘴唇。
「要是丢着如此有趣的东西不管,对於猿渡家的人而言可是一种耻辱。我怎么能够错过呢。」
「可是,如果是像这样的商店街,老实说学生宿舍附近也找得到吧。而且,银兵卫你不是常常去那里买菜吗?要逛的话在那边逛不就好了?」
「这是两回事。又可说是甜食与正餐是分装在不同的胃袋。就算是已经有过许多类似的经验,也不该加以否定。相反地,就是因为能重复体验,才称得上是一种娱乐,难道不是吗?」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啊,你快看,秋人。那间电器行前面有台自动贩卖机。原本还以为卖的是饮料,没想到居然在卖电池啊。在这个便利商店全盛期的时代里,那台自动贩卖机到底有何价值呢?好,我们马上去揭晓它的秘密吧。」
银兵卫又兴致勃勃地跑了过去。
唔——
她好像很兴奋呢。
不只是很兴奋,而且还忘了本来的目的。
说到猿渡银兵卫春臣这个人,明明大家都知道她是冷静到了几乎像是冷酷的程度,并且以聪明与理性闻名,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
而造成这个情形的起因,不是别的,就是从她转学到圣莉莉安娜学园、加入学生会并且住进学生宿舍以後开始的。果然人还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啊……明明来这里之前,顶多只有我能够和她交谈超过十秒钟而已。
「钦,秋人,你还在发什么愣?赶快过来吧。自从有史以来,时间就从来都不是无限的啊?要是浪费了时间,对人类而言可是滔天大罪。快点快点。」
「好好,我知道了。」
受到催促,我只能露出苦笑,并且追在银兵卫的背後。
虽然我总觉得浪费时间的人应该是银兵卫,但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毕竟,今天本来就是属於她的日子——哎呀,老实说我自己也很期待今天的约会呢。
好了,我才如此顿悟没多久。
我们马上就碰到了一点问题。
我们到那间她所谓『作卖点心的生意』的店家,并且为到底要买章鱼烧、大阪烧、今川烧还是冰淇淋烦恼了很久,最後决定要买可丽饼,当我正准备付钱的时候——
「感谢您的惠顾—一共是五百圆—」
听到堆起满脸笑容的店员小姐报价,我把身上刚好有的五百圆硬币放到柜台上。
「且慢,秋人。我也付一半。」
说着,银兵卫就从包包里迅速取出了钱包。
「不不,你在说什么啊。」
我笑了笑。
「这是约会,当然由我来付。你不用客气。」
「不不,我并不是客气。」
银兵卫也笑了笑。
「就算是约会,让你一个人支付不是很奇怪吗?我也该支付一半才对。」
没错。
至此,我们才发现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们事前完全忘了讨论『约会的费用到底该如何分摊』,这对於人类而言可说是永远的课题。
「不不,银,那样很不好。」
我困扰地笑着。
「一般来说,这里应该由我付帐吧。虽然看起来这样,但我姑且也算是男人,而且这次的约会本来就是由我提出的。」
「不不,秋人,不能这样。」
银兵卫也困扰地笑着。
「因为是男人就必须埋单?那应该不能算是合理的逻辑吧。况且虽说约会是由你主动提起的,但答应的人也是我。现在应该公平地分摊费用才对。」
我露出苦笑。
「分摊费用就等於是公平吗?就算立场上彼此对等,但偶尔不也会互相赠礼或请客吗?而且我根本不会因为付了帐就踩在你的头上。这一点希望你不要误会了。」
银兵卫也露出苦笑。
「当然有那样的心意是很好,但我认为具体化为行动让所有人都知道,才是更正确的选择。不,相反地,我才认为自己应该负担全额。毕竟我刚才已经犯了迟到的过错。因为想要表示歉意,还刻意提出分摊一半。如果不能稍微体察一下我的用心,你不觉得会遭天谴吗?」
「喂喂,拜托你等等。」
我皱起眉头。
「刚才我虽然很担心,但也没有生气啊。该怎么说,你没有必要道歉,道歉了反而会令我觉得很伤脑筋啊。不是我要一直重复,但这次的约会是我提出的。都已经让你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了,如果连请客都作不到,那我才觉得会遭天谴呢。」
「这种说法我不能苟同。」
银兵卫也皱眉。
「我也再次重复,光是犯下迟到过错的那一刻,我们之间的人情就算扯平,甚至变成我有所亏欠的状况。明明我本来就该归还人情,但还是压下自己的心情,做出最公平的『均摊』提议。为什么秋人就是不肯听进去呢?真是教人难以理解啊。」
「就算你问为什么,我这边也有必须守住的原则底线,而且一开始我就打算支付全部费用了。是说,银兵卫你的经济状况不太好吧?我说真的,你不要太勉强了。」
「那是我要说的话。你才要担心呢,身为一个高中生却要担任家庭里的经济支柱,居於负责将来所有财政问题的立场不是吗?难道你不认为该尽可能节约支出?」
「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我还不至於付不出约会的钱啊。」
「那我也一样啊。虽然老家规定了我个人生活费的上限,但也不至於连约会的钱都没有。说得更具体一点,我可是拥有着经济後盾——一个名为猿渡家的强大後盾,而秋人应该没有吧?总不可能到了现在还去仰赖鹰乃宫家吧?」
「所以我才每天拚了命努力工作啊。不只是工作上已有成果,追根究底来说,我本来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努力工作的。要是有需要的时候不拿钱出来,那才叫本末倒置吧。所以,还是应该由我来支付。」
「不要说傻话,我不能让你那么做。」
「你怎么这么坚持啊。既然我都说要请客了,你就大方一点让我请嘛。银在这种地方总是太顽固了。」
「那么我就用同一句话回敬你。我说,秋人你在顽固这一点上才是无人能比的。这种时候你从来都听不进我的意见。不知变通就是你这个人最明显的缺点。」
「你这段话简直像是在对着镜子说啊。真是的,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才最让人感到困扰。如果是秋子的话,在这种时候她一定会乐意接受的。」
「为什么要提小妹?真是令人太不愉快了。如果你那么喜欢小妹的话,就去和她约会,然後把我这个碍事鬼赶回家吧。」
「为什么你要那么极端?不是我要说,你这个人啊——」
……嗯?
奇怪?
我们怎么不知不觉地吵起来了?
「你们的感情真好呀~」
就在此时——
原本在一旁带着微笑注视的店员小姐从旁打岔。
「小情侣之间的吵嘴最好了。该怎么说呢,像是可以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而且也有想解决问题的诚意。」
「啊、是。的确。」
「哪像我们夫妻,像是早就吵腻了,或者可说是觉得再怎么吵也没有用了。然後呢,别说是吵架,甚至会渐渐觉得连话都懒得说,就算偶尔一起出去玩也几乎不说话……」
唔喔喔……!?
她怎么带着笑容说出如此沉重又具有无比真实性的经验谈……!
「最近还更进一步,彼此之间都变得太过忽视对方了。明明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却像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与其说是不放在眼里,比较像是脑袋不愿意去辨识对方一样。就算做了饭,有时候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只做了自己的份,当惊觉过来而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又发现老公已经在吃自己买回来的超商便当。真是的,该怎么办才好呢,明明才结婚一年而已呀。」
「呃,该怎么说呢……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您。」

回过神的我,只能不停道歉。
银兵卫则是尴尬地把脸转向一旁,像是事不关己。
哇,这下子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踩到地雷了?正当我认真思考该不该逃跑的时候——
「啊,可丽饼就算是我请客吧。」
店员小姐如此说道:
「如此一来,你们就不必再吵谁要付钱了吧?」
「不,怎么能够这样。我们会付钱——」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就带走吧。再说,如果你们继续在这里吵架,其他客人就不会上门了,对吧?」
因此——
妨碍了店家生意好一段时间的我们,不只是劳烦人家帮忙劝架,甚至还免费得到可丽饼,使得我只好不断道歉并且赶快离开。店员小姐不只是脸色和悦,还说:『约会加油~你们要好好相处喔~』。她真是个好人。
「抱歉,秋人。」
姑且不论可丽饼事件的始末——
经过这件事後,银兵卫的兴致又再度陷入低落。
「我真是的,居然又和你产生无谓的争执了。在这个值得庆祝的约会日,我居然表现得如此不成熟,真是愚蠢无比。如厶刁已经不是能继续约会的状况丫。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不不,拜托你等等啊。」
我急忙规劝。
「你也不必那么介意吧?就我所知,约会当中本来就很少不出错的。反而可以说,要是约会从头到尾都太顺利的话,就会让人感到不够刺激呢。」
「呜呜……真的吗……?」
「嗯嗯,真的真的。而且刚才的店员小姐不是也说过了吗?连架都懒得吵才是最糟糕的。况且,我们本来就从刚认识的时候吵到现在了嘛。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会受到一两次吵架的影响了,对吧?」
「呜呜……」
银兵卫仍感到沮丧,不过她也点点头。
「也是。你说得很对,秋人。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就情绪低落,在约会里反而是不该有的行为。看来我必须努力把情绪提升起来才行。」
虽然银兵卫笑着说道,但她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该怎么办呢?
以她现在的情绪,原本应该很愉快的约会,就要变得像是丧事一样了。希望能赶快恢复她的心情——
嘟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
就在此时——
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不是我的,那是从银兵卫的包包里传来的声音。 .
「到底是谁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接……」
话虽如此,银兵卫还是拿出手机,但她一看到来电显示就露出生气的表情。
她把手机放到耳旁,开始小声说话。
「喂?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喔,嗯。咦?什么?那是什么意思……喔,我知道了。你们是打算……那怎么看都是违规的行为……我可不接受那种理由……」
嗯?她到底是在和谁讲电话呢?
光从只字片语来研判,对方似乎不是银兵卫欢迎的对象,谈论的话题似乎也让她感到很不高兴。
「知道了。好吧,反正电话里再怎么说都没用,我们就直接见面说清楚吧。告诉我你们现在在哪……嗯,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呃?银兵卫?」
「抱歉,秋人,我有急事。」
挚友一副气愤难平的模样。
「我马上回来,请你先找间简餐店坐坐。这个亏欠我下次一定补偿。」
「啊,没关系啦,你就赶快去吧。刚好我也想稍微休息一下。」
「谢谢。那么我先走了。」
低头致意後,银兵卫就气呼呼地耸起肩膀离开了。
唔,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居然半途离席,实在很不像她的作风。意思是说,那是十分紧急而重要的事情吧。反正约会也快倒向负面的方向,这样一来刚好得救了。就让彼此先拉开距离冷静一下,之後再继续约会吧。

◇ ◇ ◇
银兵卫与秋人分开後,朝着附近的一间咖啡厅跑去。
她在由红砖砌成、带着古典风味的店内四处寻找,立刻找到了那群目标。
「喂,小银银,在这里。」
坐在店内深处并朝这里招手的人,是学生会长二阶堂岚。
则札引有姬小路秋子、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与鹰乃宫亚里沙,学生宿舍的女性成员全部到
齐了。
「……我就先问清楚一件事情。」
跑得有点喘的银兵卫说道:
「你们会出现在此,到底是怀着何种居心、抱着何种目的?马上给我一个详尽的交代。」
「喂喂,你不要露出那么凶的表情嘛。」
岚举趄双手,做出安抚的动作。
「哪有什么目的,我们四个人就只是出来玩,刚好撞见你和姬小路秋人的约会现场而已啊。哎呀,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话吗?」
「哈哈哈,如果你能接受的话,对我们来说就轻松啦。」
「我可是反对过了哟,银兵卫同学。」
秋子的口气像是带着责备。
「虽然我也对银兵卫同学与哥哥的约会很有兴趣,似就算如此,我还是说了『像这样偷偷跟来看是违规的行为』。不过学生会长依然坚持……」
「我也是反对的。」
接着,安娜史塔希亚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将约会自始至终收入眼底,是最低级的享受方式。明明我不断主张待在远处幻想小银银约会时的可爱模样,才是最正确的享受方式,但这个会长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亚、亚里沙也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最後,亚里沙则是缩着身子表示意见。
「如果立场对调过来,亚里沙一定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约会应该是属於两个人的世界。所以,当会长姊姊大人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亚里沙有劝阻过。这是真的,亚里沙没有说谎。 」
「可是呢,你们几个……」
岚带着贼笑。
「最後还不是全都跟来了?」
——口哨声。
——假装没听见。
——不断道歉说『对不起』。
以上,分别是输给诱惑的三个人的反应。
「……唉,既然人都来了也没办法。」
银兵卫深深叹息。
「反正我在事前也料想过会有这种发展,就只有这次不跟你们计较吧。比起这个,为了突破现在的僵局,就来谈一些比较有意义的话题如何?既然你们刻意选在我们开始吵架的时候打电话来,想必会有某些建议或对策吧?」
「喔,你很明理嘛,小银银。」
「哼,我也不是笨蛋,差不多该熟悉怎么和你们相处了——好了,废话少说,快进正题吧。」
「哈哈哈,你不要那么急嘛。」
岚稍作停顿,说道:
「哎,如果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对於你们两个的约会方式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说,不过那
些姑且先搁在一边。针对目前现在进行式当中的问题,我们也有很多意见——」
「请先让我说吧,会长。」

第一个举手的人是秋子。
「我想向银兵卫同学说的,是关於银兵卫同学基本态度的问题。」
「我的基本态度……?」
「是的。一言以蔽之,我认为银兵卫同学太不把哥哥放在眼里了。」
伙子双手擦腰,像是幼稚园老师在责备儿童一般。
「难道不是吗?明明银兵卫同学难得能和哥哥约会,而且还是抢在我这个妹妹之前,但约会的内容却全是由银兵卫同学主导不是吗?」
「咦,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要是交给秋人决定,他一定会像平常那样犹豫不决最后搞得约会的方针无法敲定。」
「不,才没有那种事情。哥哥他也是会认真思考,并且在当天好好展现绅士风范的。可是银兵卫同学却不断展现自己钻牛角尖的个性,不只是把哥哥拉来拉去,还一点也不给哥哥表呗的机会。对於身为观众的我来说,真希望哥哥能更加表现出帅气的一面。明明人家还想多看看哥哥帅气的模样呢。」
「这段发言,百分之百都是基於你的私心吧……?」
「才没有那种事。或者该说喔,难道银兵卫同学不想多看看哥哥他帅气的模样吗?不是我要说,能和哥哥约会可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哟?」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既然如此,我认为银兵卫同学应该要再多用点心才对。不可以比哥哥更加惹眼,应该给哥哥多一点表现的机会。总而言之,你应该尽量把主导权让给哥哥——」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不要再重复一样的话了……所以说,秋子小妹,你对於我和秋人刚才发生的问题有何见解?就是谁该付帐的事情。」
「那种事情很简单呀。」
秋子用力挺起胸膛。
「根本不需要思考谁该付钱的问题。由哥哥支付全部费用,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嗯。虽然我也知道……」
尽管语气消极,但银兵卫也表示同意。
「我能理解那是最妥善的选择。毕竟世上本来就已经确立由男方付帐的风气,不分古今东西,这种做法都是主流意见,而且那也很吻合你想多看看秋人帅气一面的目的。如果想让男方表现,的确应该——」
「不。我倒认为那完全不重要。」
「嗯?既然如此,秋子小妹为什么会支持由秋人付帐?」
「那还用说吗!因为那是哥哥提议的呀!」
秋子像是发出了「轰隆!」的音效,用惊人的气势说道:
「说起来哥哥就像是太阳一般,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绕着哥哥转的。哥哥的话语等同是神谕,哥哥的话语是绝对的,怎么可能会想违逆呢?对我来说,实在无法理解银兵卫同学到底还在烦恼什么呢。」
「……对我来说,你这番话才是无法理解啊。或者该说,你的言行之间是不是有很大的差距?我明明常看见你不听秋人的话,还令他感到困扰,针对这件事你要怎么解释?」
「喔,你是说那个呀。那还用说吗,当然只是一种反应罗。那就只是表面上的行为罢了。」
「反应?难道你是说那些都只是假装的?」
「怎么说是假装呢,那样太难听了。我和哥哥之间的一来一往,就只是沟通方式的一环而已。要乖乖听哥哥的话一点也不难,而且人家也心甘情愿,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对话不是一下子就结束了吗?『秋子,你要听话。』『是,我会听话的!』如果对话就这样结束掉,那不是很令人寂寞吗?我是希望哥哥能多理睬自己一点,才采用这样的缠斗战术。呵呵,如此聪明的做法,你可以再多夸奖一点哟?」
「……我明白你的主张了。但是,这个意见会不会太过偏向秋子小妹个人的兴趣呢?」
「不不,才没有那种事呢。或者该说,难道银兵卫同学不想让哥哥多理睬自己一点吗?应该很想对吧?我想,妳应该也很想再多和哥哥说话、和哥哥进行沟通对吧?」
「那、那是不相干的两回事……总之,我明白秋子小妹的意见了。我会当作参考的。那么,接下来我想听那须原同学的意见。」
「我?」
面对突然转来的话题,安娜史塔希亚用手撩起自傲的金发。
「要我回答这种不值得回答的问题,就算是来自小银银的请求也仍然令人感到不悦。说起来这就像是在大学的入学考中碰到九九乘法一般,对我而言实在不能不感到失望呀。」
「……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说来听听吧。你认为约会时的费用应该怎么支付?」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全部由小银银支付。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居然是和秋子小妹完全相反的意见……虽然我不想如此质疑,但你该不会只是为了和秋子小妹唱反调,才故意提出这种相反意见,打算进行争论吧?」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基於理性才说出这样的结论。请不要把我和那个盲目信奉阿秋、说话丝毫不经大脑的姬小路同学相提并论。」
「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拜托你不要面无表情地朝我步步逼近……所以说,那须原同学究竟是基於何种理由得到那个结论的?」
「虽然有很多理由……」
安娜史塔希亚竖起食指。
「但最重要的一个,大概就是由小银银请客的话,比较有可能制造下一次的机会吧。」
「嗯?何谓制造下一次的机会?」
「那还用问吗?如果小银银请客,阿秋不就更容易提出下一次的约会了?」
「嗯?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设想一下,约会费用由女方负担之後,男人会陷入何种立场。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或多或少都会感觉有所亏欠,也会思索该以何种形式补偿。接下来只要提出再进行一次约会、让阿秋负担所有费用的话……」
「原、原来如此,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顺带一提,小银银如果要负担这次约会费用,必须找个适当的理由。例如说今天刚好要庆祝些什么、或者是手头上刚好有了笔钱之类的,总之必须想个能让对方自然接受的理由。毕竟男人是最爱面子的生物,你必须思考怎么样才能不让他感到丢脸。」
「暍……这个意见真是愈听愈教人感到钦佩啊……我本以为按照那须原同学的作风,一定又会不知所谓地装傻连连,才保持着戒心的,真没想到会如此受用啊。」
「呵呵,只要我认真起来,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不过以你来说,也可能只会纸上谈兵,实战的时候就兵败如山倒。如果换作是你站在我的立场,应该无法顺利执行原本思考出来的逻辑吧。」

「真失礼呀。小心我吻你喔。」
「不,我说你不要面无表情地逼近过来,那样子会让我分不出你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啊……总之,我承认那须原同学的意见值得积极当作参考。看来方针已经决定下来——」
「那、那个,请梢等一下,银兵卫姊姊大人。」
此时,亚里沙举手发言。
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很想保持旁观,但又不得不把想法说出口。
「虽然在快要下定论的时候,说这些好像不太恰当,但请听亚里沙说。亚里沙认为,约会的费用应该由两个人均摊才对。」
「……这个意见的确是又回到原点了啊。」
银兵卫不禁抬头怨叹。
「话虽如此,既然是亚里沙小妹的可贵意见,我当然不会轻视。请说得更详细一点吧。」
「是,谢谢您,银兵卫姊姊大人……不过,亚里沙的想法,并不像秋子姊姊大人或安娜史塔希亚姊姊大人那么聪明,就只是很普通的想法而已。毕竟这和银兵卫姊姊大人原本的想法相同,似乎没有特地说出来的价值,真的可以说吗?」
「亚里沙小妹还真是懂得谦虚啊。没有问题,请你尽管说吧。」
「谢谢您。以亚里沙的看法,会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还是不要有不公平比较好。虽然像安娜史塔希亚姊姊大人所提出的想法那样,为了有下次而先负担这次费用是很好的方式,们如果要问说之後会不会真的形成双方轮流付钱的情形,亚里沙又觉得不一定会是那样。所以,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一人付一半,也就是所谓的均摊,这应该是最保险的做法。」
「嗯,我也有同感。要是为了面子或抱着心机,最後可能会偷鸡不着蚀把米。既然如此,乾脆一开始就不要贪心或胡思乱想。或许这么做比较没有收获,但一定也不会有所损失。」
「是,亚里沙也这么觉得!」
「虽然看似保守,但你的选择堪称正道,这我绝不讨厌呢。或者该说,我从一开始就主张要均摊费用,也认为那样是理所当然的……但秋人就是那么顽固,不会想去理解的。那男人从以前就是这样。明明看起来似乎很随和,但骨子里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改变意见,真是冥顽不灵的家伙——」
「喂喂,怎么变成在抱怨了?」
看不下去的岚,制止了银兵卫。
「总之,现在既然收到三个人所提出的三种不同建议。小银银,快点告诉我们你打算采用谁的做法吧?」
「这与其说是收到建议,还比较像是让我增加了数倍的迷惘及犹豫。」
银兵卫叹了口气。
「冷静地思考一番後,会觉得每一个选择都很合理。伤脑筋,该如何是好啊……」
「哈哈哈,不过正解又不是只有一种。不如说,我倒认为怎么让对方乐意接受,还比谁来付帐重要。既然都很合理的话,你就不要再烦恼了,随便决定一种吧?」
「呣……」
虽然岚这番话应该是出自好意,但似乎也让银兵卫变得更加迷惘了。
她深皱着眉,不断烦恼着。
烦恼了一段时间後——
「好,我决定了。」
「很好。那你决定要怎么做?」
「不。虽然我决定了,但还是先保留不提。」
「什么嘛,干嘛要故意卖关子,真小气。」
「不,我就是不说。反正一说出来又会被你们数落一番。我就以实际的行动当作回答吧。」
「嗯,你要那么做也无所谓啦。不过一开始就强调是一个会被数落一番的答案,听在我们这些特地给你建议的人耳里,感觉也怪怪的。」
「有什么关系,不要管那么多了。既然我都已经找到自己能妥协的地方、能接受的答案,那就没有问题了吧?」
「说到问题……」
从旁打岔的人是秋子。
「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告诉银兵卫同学。我想,这应该比什么约会费用更重要许多。」
「比约会费用更重要的事?你是指……?」
「银兵卫同学,请你更认真地进行约会。」
她把眼睛眯得很细,瞪着银兵卫说道:
「银兵卫同学,你在这次的约会看起来很有干劲,还很激动地说什么要让我们见识到你的真本事,但现在只让人觉得可笑。是的,我可以在此断言,银兵卫同学,你根本就没有做到任何像是约会的事情。」
「怎、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订立约会计画、约时间见面、并且前往游乐园——这不叫约会还能叫做什么?」
「那么我问你,等到进入游乐园以後,又打算做什么呢?请把计画说得更具体一点。」
「当然没问题。让我想想,首先,我打算前往水上云霄飞车。因为那个设施位在游乐园的深处,我想应该不必排队太久。接着则到旋转木马去看看。这是为了在玩过水上云霄飞车後稍微平复情绪用的,还可以替之後的活动保留体力。再来大概会去玩自由落体吧。如果要问为什么这样安排的话——」
「不像话!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秋子用力拍了桌子一下。
「不是的,并不是那样的,银兵卫同学。我说的约会并不是指这些事情。或者该说,银兵卫同学你刚才提到的内容,与其说是约会计画,还比较像是某种商业计画不是吗?」
「怎、怎么会有那种事——应该没有吧……」
「不,就是如此。银兵卫同学你根本就不懂。难得我都毫无代价地把哥哥借给你了,这样子我会很困扰的呢?你真的明白什么叫作约会吗?那不是日期(date)的意思喔?」
「那、那种事我当然知道。我也是经过一番思考,努力想让约会更加成功……」
「不行。这样子完全不行。」
秋子像是很遗憾地摇摇头。
「我说呀,既然都要约会了,如果不做一些更像约会的事情,就不能让我们当作参考了。今天的银兵卫同学,说起来就像是强行侦查兵。武力侦查就是你的任务。你应该采取更大胆的行动,牺牲自己来确认哥哥的反应。那就是你该做的事情。我不得不说银兵卫同学根本欠缺这方面的自觉。」
「就、就算你怎么说,我也……」
「虽然不允许亲吻以上的事情,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其他事情都允许你做。明白了吗?不是我要唠叨,但请你一定要好好约会,然後替我们确认哥哥的反应。如果做不到的话,请你要有回不了学生宿舍的心理准备。」
「怎么可以这么乱来……」
「废话少说!好了,请你快点回去找哥哥,继续执行你的任务吧。因为再继续让我的哥哥等待下去,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情。」
「话虽如此,但本来就是你们找我过来啊。」
银兵卫叹了口气。
「也罢,总之我已经明白你们的主张了。尽管当中有许多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但这次就不计较了。毕竟如果被挑剔成这样我还保持沉默,那就没有资格算是女人了。我就在本次的约会中,缔造一个足以令你们後悔煽动我的伟大成果吧。」
做出宣示後,银兵卫毅然地起身,并且快步离开了咖啡厅。
「……你们怎么看?」
目送她离开後,秋子问道:
「我刚才是故意激她的,不知道会有多少效果呢。」
「这很难讲吧。」
岚耸耸肩。
「总之,对於小银银来说,凡是与姬小路秋人扯上关系的事,就会像是触了霉头一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这次还是她的第一次约会,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要求她做出什么正确的判断。」
「既然如此,也许不太能够期待吧。」
「也许她的确会放手一搏,但前提是以小银银自己的做法。依我来看,『小银银的做法』会成功的可能性趋近於零。」
「哎……应该就是那样吧。」
「毕竟那家伙只要一碰到姬小路秋人,就会变得很软弱啊。」
「哎呀,软弱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安娜史塔希亚向两人提出不同的意见。
「相反地,小银银就是软弱一点才有特色呀。明明平常冷酷、伶牙俐齿到可憎的程度,但
「与阿秋扯上关系就变得很没用……小银银就是因为有这种反差才显得可爱,而且我也才能以现在进行式的方式,体会到就近观察她的喜悦呀。」
「也许对那须原同学来说那样就够了。」
秋子面色凝重。
「因为那须原同学是银兵卫同学的狂热粉丝,想必对於银兵卫同学该带回来的『成果』也毫无兴趣对吧?请你认真一点好不好,这可是很重要的实验呢。」
「我并没有不认真。我就只是计算了一切而已。想要挑战、与阿秋进行一场货真价实的约会是一件好事,但也就是因为能够预见失败,我才会像这样袖手旁观。对我来说,这次最重要的并非结果,而是过程——如果是要观赏一场早就知道结果的比赛,就必须抱着这样的心态。」
「唔……这段话令人似懂非懂,也觉得好像只是在敷衍我而已。」
「那个、亚里沙觉得……」
亚里沙举手发言。
「亚里沙非常希望银兵卫姊姊大人的约会能够顺利成功。」
「嗯?理由是……?」
「因为,银兵卫姊姊大人为了这次的约会,已经很努力计画过了。要是失败的话就太可怜了。所以,亚里沙会祈求银兵卫姊姊大人能与秋人哥哥大人度过一场美好的约会,并且带着笑容回来。」
「……我之前就很想问了。」
秋子疑惑地问道:
「虽然说,我认为自己将来百分之百能够与哥哥在一起,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但亚里沙难道不在乎哥哥与银兵卫同学约会吗?你不是自称是哥哥的未婚妻?」
「那不是自称!亚里沙是秋人哥哥大人正式的未婚妻!」
「总之先当作那么一回事。难道你不担心银兵卫同学会把哥哥抢走吗?」
「是。亚里沙并不担心。」
亚里沙露出灿烂的笑容。
「或者该说,就算秋人哥哥大人与银兵卫姊姊大人交往,亚里沙也完全不在意。毕竟秋人哥哥大人这么出色,就算有情妇也是很正常的。对亚里沙来说,只要能陪伴在哥哥大人的身边、成为哥哥大人的妻子、在背後默默支持哥哥大人,那就够了。只要哥哥大人能够觉得幸福,亚里沙的人生就已经满足了。」
「暍暍暍……这个想法还真是豁达呀。老实说,没想到你会想得如此深远呢。亚里沙明明还是个女童,也真是有胆量呀。」
「亚里沙不是女童,已经十二岁了,很快就会变成大人了!」
「哎,无论如何……」
看到亚里沙鼓起脸颊,岚像是要安抚她。
「既然小银银都已经干劲十足地出发了,我们就先观察看看吧。搞不好她会打出一支逆转的满垒全垒打也不一定啊,对吧?」

◇ ◇ ◇

银兵卫回来得比我想的更晚。
由於我不能随便离开,也认为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因此就待在附近的树荫下。但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回来,无可奈何之下,我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罐茶。再休息了一会儿之後,她还是没有回来,正当我为了买第二罐茶饮而从口袋里取出钱包的时候——
银兵卫总算喘呼呼地跑了回来。
「抱歉,秋人!让你久等了!」
「不会,没关系。休息一下也好。比起这个,你的事情还顺利吗?」
「哎,虽然不能说是十分顺利,甚至可以说非常不顺,但姑且能说是解决了吧。」
「对了,结果找你的人是谁啊?」
「关於这件事,就请你不要多问吧——对了,秋人,关於刚才我们谈论的话题,也就是约会费用的支付方式,我有一个新的提议,你愿意听吗?」
「喔?是什么样的提议?」
「嗯。就在我们的主张当中取个平衡,由你支付百分之七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由我支付,这样如何?」
「喔喔,原来如此。这真是个好主意啊。」
……虽然我嘴巴上如此说道,但——
有够仔细!
她算得也太仔细了吧!
我从来没听过有人会这样分摊约会费用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乾脆用猜拳的方式决定谁来支付——这是我的真心话。
不过我当然不能说出来。
因为挚友的脸上正挂着一副得意表情,像是在说:『如何?这个点子是不是可媲美哥白尼的灵机一动呀?』,使我感到无须在意那些琐事。更正确地说,在经过一阵休息而冷静下来以後,我已经可以接受任何支付费用的方式了。
「感谢你接受我的提议,秋人。」
而果不其然,银兵卫一脸得意。
「好了,那么我们就赶快前往游乐园吧。仔细想想,我们的确耽搁太久了。故事的序章就到此为止,赶快去克尽约会的本分吧。
「嗯,说的也是。就这么办吧……是说,银兵卫。」
「怎么?」
「你的行动好像比刚才接电话前更加积极,发生了什么激发起干劲的事情吗?」
「什么也没有。拜托你不要随便乱说。」
「是吗?真的假的?」
「要是有空在那边胡乱猜测,还不如赶快动身。今天时间可是有限的,而且光阴一去不复返,我们怎能浪费一分甚至一秒呢?快,要是再慢吞吞的话,我就要丢下你罗?」

*

因此,我们终於进入约会的重头戏。
尽管途中去了太多地方,但只要开始约会,就不再有问题。毕竟我和银兵卫已经针对要在游乐园当中玩什么进行过连日连夜的商讨,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们首先前往的,是位在游乐园最深处的水上云霄飞车。
「之所以会刻意选择这个距离入口最遥远的游乐设施,为的不是别的。这是因为事前已经查过,这里不需要排队太久。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要是一开始就必须大排长龙,对精神可是很折磨的。况且水上云霄飞车这个游乐设施本身也很有魅力,应该可说是一个无从挑剔的选择吧。」
最後,果然如银兵卫所说的,我们并没有排队很久就能搭上水上云霄飞车。
这项游乐设施可说是充满魄力,我和银兵卫两人都玩得大呼小叫,还被四溅的水花沾湿了衣服。
接着,我们前往的是在游乐园当中,肯定属於三大常见游乐设施的旋转木马。
「我认为呢,这个国家里有许多人总爱提倡『愈多人做的事情就愈无聊』这种论调,这可说是一种文明低落的象徵。要知道,唯有把正常的做法列入安排,才有衍生出超出常规或进化的可能性。况且也必须考量到不起眼等於不用排队这个优点。更重要的是,玩起来也不会消耗体力。我们能在这里稍微平复一下刚才玩过水上云霄飞车而高涨的情绪。毕竟娱乐这种事情,如果不安排节奏的话,可是会渐渐失去刺激感的。」
最後,果然如银兵卫所说的。
游玩的人出乎意外地少,我们几乎没有花时间排队,而且乘坐起来格外地有趣。坐在这些以合成树脂制成的马匹上摇晃,会令人产生一股像是回归童年的错觉,心灵也受到洗涤,使我和银兵卫都感到非常满足。
顺利沉淀情绪后,我们接着前往自由落体。那是一种慢慢爬升到高处再急速落下的游乐设施,既单纯又痛快,有惧高症者绝不能玩。
「虽然说得极端一点,这就只是一个把人抬高再放下的原始游乐设施,但也因此,这设计应该可以以『完全型态』称之吧。最重要的好处就是完全不需要花费脑力。无论是北京人还是南方古猿(Australopithecus),想必都能来玩这个游乐设施。而对於游乐园来说,这也是一个几乎不能耍小手段、必须正面与客人较量的设施——好了,我们就来挑战吧。」
虽然银兵卫如此说着,不过我很清楚,就算不至於称作恐惧症,但她绝对不能算是一个不怕高处的人。
我们听从工作人员的指示,坐上座位并且扣上安全带,在座位缓缓升上高空的过程中,我发现银兵卫的嘴唇一直是紧闭的。等到开始快速落下的时候,我的耳里就不断听见她那罕见无比的惨叫声。
过了几个小时後——
我们几乎按照预定,将游乐园玩了一圈。
哎呀,她的行程安排真是太完美了。
虽然我就只是依照银兵卫的指示行动,但效率之高真令人钦佩。她所计算、预测的游玩顺序,精准程度宛如超级电脑,又或者像是预言家一般,将约会安排得既顺利又精彩。她真的很适合这方面的工作。
「哎呀,真不愧是银兵卫啊。」
我坐在位於游乐园中央的活动广场座位上,向朋友的工作成效致以热烈的掌声。
「托你的福,今天的约会让人玩得真是高兴。果然这种事情交给银兵卫准不会错。哎呀,你真是有一套。」
「哈哈……这是我的荣幸……」
虽然不知为何,银兵卫仍咬着嘴唇。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啊……!这样子不就只是和朋友一起游玩而已吗!」
「嗯?银兵卫?」
「不,没事。不用在意。」
银兵卫像是感到十分懊恼。
唔,到底是怎么了?
从她的样子看来,像是觉得今天的约会有什么遗憾。明明行程上已经安排得无懈可击,而且她自己也玩得非常愉快,到底是有什么不满呢?哎,毕竟这位朋友行事总是讲求完美,也许是在我完全注意不到的地方有所不满吧。
『各位小朋友们,让你们久等罗!』
就在此时,活动广场的扬声器传来女性的声音。
仔细一看,舞台上出现了一位手持麦克风的大姊姊,正朝着坐了七分满的客人们喊话。
坐在观众席上的几乎全是携家带眷的人,而且还能看到许多带着小男孩前来的父母。
『大家心目中的英雄,误爆战队NG侠要登场了!请大家以热烈掌声欢迎他们!』
接着,在大姊姊的介绍下,一群各着红、黄、蓝、黑、粉红色紧身衣的战士,就这样从舞台旁飞奔进场——
没错。
这个时间,活动广场刚好上演了战队类型的英雄表演秀。
「这也是游乐园不可或缺的景象啊。」
银兵卫尽管还在沮丧着,仍向我进行说明。
「毕竟游乐园本来就是为了小孩子而设计的,同时也是给予孩子们梦想的地方。如果游乐园没有举办英雄表演秀,那就好比没有放面粉的大阪烧一样。再加上这些令人搞不清楚到底是来自何方的英雄,带着一股像是仅限当地才有的特别气息,反而可说是制造了新鲜的感觉。要是没有经历这个重要的活动,就不能说是来过游乐园啊。」
「嗯嗯,原来如此。所以我们之所以会来这里休息,也是一开始就计画好的是吗?」
哎,不过我也明白她的意思。虽然我并不想看什么英雄表演秀,但该怎么说呢,如果没看见又会觉得有点寂寞、或是不够满足。如果说这是游乐园的特色之一,也的确很有道理。
顺带一提,虽然把观赏英雄表演秀安排在约会计画中的人是银兵卫,但她平常根本就不曾提过什么英雄秀。不过也对,这就像是月饼一样,不到中秋节根本不会有人符别提起。
「话说回来,银兵卫。」
我望着舞台上表演的英雄们,以及台下不断发出欢呼声的小孩子,朝银兵卫问道:
「今天的约会如何?你满意吗?」
「你——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咦?」
由於挚友突然提高音量,使我威到一阵错愕。
「你为什么已经在谈论今天的感想,这太令我无法接受了!还没、还没有结束啊!我这值得纪念的首次约会,怎能就这样结束!要是说了大话却只有这点成果,我就要颜面扫地了,岂能到这里就告一段落!」
「……呃?银兵卫?」
「啊!?没有……我是说……」
她轻咳了两声。
「人家不是常说,回到家才算结束远足吗?就当作是那个意思吧。我之所以会大声说话,只是要提醒你别这样快就松懈了。」
「喔喔,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我表示理解。
「不过呢,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今天玩得很高兴,而且觉得银兵卫应该也是,但你的表情看起来却好像不算是完全满意。我是因为很在意这件事,刚才才会那样问啦。」
「蟡……是、是吗?原来你是为了我着想。」
银兵卫有点尴尬,像是在後悔自己刚才的大喊,说话显得吞吞吐吐。
舞台上五名战队英雄正在表演短剧,观众们也几乎都盯着舞台上看。现场不是在谈论英雄表演秀的,大概就只有我和银兵卫而已。
「如果还有不够的地方……」
我说道:
「或者是还想做些什么、有所遗漏的话,不用客气,可以趁现在直接说出来。要是带着遗憾结束约会的话,我就没有立足之地了。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能做的事情还是尽可能去做比较好。」
「不不,你在说什么啊,秋人。如你的观察,今天的约会我玩得很尽兴,几乎到了忘记时间的程度。这一点绝对不是谎言。我发誓。」
「也是,我认为你说的是真的。可是银兵卫,你有没有在欺骗自己?有没有告诉我百分之百的真相呢?」
「滔……这、这个……」
银兵卫再度垂下头。
如果是平常的她,想必能靠着优异的口才敷衍过去,但她现在却毫不掩饰遭到识破的反应,明显展露出动摇。
「不,不过没关系,今天到这里就够了。我、我已经做到自己的极限了。安排计画无论如何都是快乐的事情,而按照计画进行也令人高兴。虽然我似乎太过投入,但也不至於到会遭受批评的程度。没错,目前为止所展现的成果,应该已经足以令我引以为傲了。对吧,秋人?」
「嗯,我也这么觉得,但你自己真的这么想吗?」
「暍……唔……」
无法回答的她,像是默认了我的质疑。
银兵卫移开目光,垂下了头,不停地动着嘴唇及手指。
她的样子像是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
我继续等着。要是再作催促,只会造成反效果,不能算是为她着想,甚至可能也无法问出她的真心话。所以现在只能等待。
银兵卫只发出『啊』或『呜』的声音,就是无法继续说下来,而且看起来还愈来愈受挫折,但每一次都强忍住情绪。
最後,她红着脸,用力地闭上双眼,颤抖着嘴唇。
「既、既然是约会的话!」
她如此说道:
「既然是一场约会,如果没有至少牵个手的话,怎么能算是约会呢?这是我事到如今才有的想法!对於这一点,秋人又是怎么想的!?」
「嗯?那就牵吧?」
我握住银兵卫的手。
「咦?」
银兵卫愣了一下。
她看看被握住的手,又注视着我的脸,然後又再度把目光移回手上。
「唔哇啊啊啊你干什么啊!」
「咦?没有啊,就只是牵手而已。」
「拜托你不要一脸冷静又感到莫名其妙好不好!你怎么突然这么做!」
「不,我不觉得很突然啊。不只是有先说清楚,甚至可以说是银兵卫自己提起的吧?」
「不、不是那种问题!」
银兵卫把手抽回,还像是刚抢回婴儿的母亲一般,护着自己的手说道:
「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偷袭是很卑鄙的行为吗!」
「被这样说真是冤枉啊。不,只是牵牵手有什么关系?我都已经看过你的裸体,也被你推倒过啊?记不记得,就是在浴室那次——」
「拜托你不要再让我想起那件事!否则就算是挚友,我也不会放过你喔!?」
由於她以像是穷鼠啮猫的可怕表情瞪着我,我只好闭上嘴。毕竟我从认识她以来,就一直想与她保持良好的关系。
「哎,总之你冷静一点,不要那么激动。要不要暍口茶?」
「……好。」
银兵卫气呼呼地抢走我递过去的茶饮,然後一鼓作气地暍光。
唉唉,她还是没变,态度总是这么带刺啊——我本来这么想,但又发现不对。以前的她,根本不能只以『带刺』来形容,而是一个令人完全无法靠近、像是由冰雪塑成的冷酷家伙。跟那比起来,现在的她简直可说是天使或菩萨了。
哎呀。
银兵卫真是变了。还有我也是。

「喔,他们的表演还不错嘛。」
当我沉浸在感慨中时,银兵卫发出感叹。
仔细一看,她的目光正放在舞台上,尽管脸还有点红,但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英雄表演秀上了。虽然隐约可以看出她打算尽快忘掉刚才失去冷静的糗态,但我也不会笨到再去提起。
然後,英雄表演秀目前似乎正迈向高潮。英雄们正在与邪恶的怪人们进行激烈的战斗。而他们的动作也的确充满着魄力,其身手之矫健,令人难以想像会是给小孩子看的表演秀。
「那并不只是单纯的武打表演而已,那些演员似乎都有武术底子呢。虽然这么说不好听,但以这种地方所举办的表演而言,应该属於最高水准的了。」
「就是啊。尤其是红色的动作真好。看起来像是由他掌控着整体的表演节奏,周围的人也像是在衬托他似地。」
「我也赞成秋人的看法。而且我想你应该也有察觉到,他们明明动作十分激烈,却又像是即兴的表演。嗯嗯,这的确很有看头。真是挖到宝了。」
虽然我们两个如此称赞着,但仔细想想,这么做还真是自以为是。明明周围的小孩子正天真地享受着表演,我们两个高中生却在一旁带着得意的表情,自以为是职业人士般地解说着。如果站在旁观的角度来看我们,肯定是十分滑稽的模样吧。
不对,姑且不提我,银兵卫虽然看起来这样,实际上她的确拥有高强的身手,所以她的解说应该是十分有理。其实我以前也曾拿出全力和她打过架,而且还被修理得体无完肤。
嗯,真是怀念啊。
我沉浸在脑海里的年轻时光,眼神也变得像是在看向远方……不过呢,那些年轻时代的回忆,也总是能和年轻时所犯的过错划上等号。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也能令我自觉到六年前的自己实在是个离谱的小鬼。
嗯。
哇——
仔细回想,当时真的是很丢脸,令我几乎无地自容啊。虽然才十六岁的我说这句话可能不太妥当,但年轻还真是可怕。
真的,我打从心底感到害怕呢。
「看到那些动作,会让人想起以前的事呢。」
仿佛像是看穿了我的内心,银兵卫如此说道:
「我是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虽然你这个男人现在好像变得温驯许多,但在以前,可真是个不得了的硬钉子。不知该说是硬钉子、破天荒,还是该以前所末闻来形容。总之你不论哪一点都很荒唐。」
「呃,关於那件事,我已经深自反省过了,嗯。」
「你无须反省,也无须谢罪,我就只是在怀旧罢了。再说,也正是因为当时所发生的事情,我和秋人才有现在的关系。毕竟我的人生从以前到现在,唯一抱着至死方休的心情去殴打的对象,就只有你而已。」
「哈哈,还好啦。」
她这么说,还真让主动挑起战端的我感到难为情。总之,我也只能用手搔搔脸颊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秋人还真是拚命啊。」
银兵卫注视着英雄表演秀,但她的目光却像是看得很远,沉浸在过去的感伤当中。
「当时的你,脑袋里大概就只有夺回秋子小妹这件事情而已吧。而且那时你还只是个小孩子,刚被鹰乃宫家收养,无论想做什么都无能为力。因此你变得十分敏感,不只蛮干,也心无旁骛,还对周遭的人感到鄙夷,甚至特别敌视我呢。」
「不不,别再提那件事了,银。我觉得全身上下都要发痒了呢。」
「呵呵,有什么关系?偶尔也让我谈谈吧。毕竟平常我总是顾虑着你才封口不提,至少在这种时候让我坦承一下……好吗?」
既然她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她看起来心情很好,似乎已经抛开刚才的狼狈模样。而我不仅身为约会的主导人,平常本来也亏欠银兵卫很多,就顺着她吧。
「——因为当时的我,说什么都想要找个自己人。」
既然如此,反正机会难得。
虽然不至於到一不做二不休的地步,但——
我就奉陪到底吧。
「父母过世之後,我原本打算和妹妹相依为命,但却因为年纪还小这个理由,被周遭的人强迫分离开来。事实上我的确还是个孩子,没有任何能力,明明和父母约好要保护秋子,却也无法做到。所以当时我真的很气自己,我自己也知道那么做太冲了。」
这就是所谓的自我回顾。
虽然这种行为,我只希望在自己的小说当中出现。更何况,世上再也没有比得意洋洋地谈论自己的不幸更难看的行为。如果对象不是银兵卫的话,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不过如你所说的,银兵卫。当时的我真的很冲动。不经思考、不顾後果,视野异常狭窄,就只是朝着前方狂奔。也许这么说听起来像是死要面子,但我也不认为那些全是坏事,绝对也有一些正面的影响。我想,最重要的一点,大概就是能和银兵卫成为朋友——不,应该说是挚友。」
「你的嘴还真甜啊。」
银兵卫发出『哼』的一声。
「意思是说,我在秋人眼里被判断为『可以利用』是吗?所以你才会找藉口接近我吧?哼哼,这可真是荣幸啊。」
「咦,怎么啦?银兵卫小姐,你的话里听起来好像有刺耶?」
「没什么,你无须在意。我只是稍微回忆起当时的事情,才会在无意识下把当时的不耐烦展现出来。」
「就说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嘛。事情已经过去,别计较了。」
「我也很想那么做,但意外地难以释怀啊。我可是每天晚上都会回想起当时的事,不断检讨自己所做的决定,就算会把那一天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多久,也是无可奈何的。这点你可要谅解。」
「啧,你也太假了。刚才的语气,听起来简直像是根本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似地。明明当时提出要成为挚友的人是银兵卫啊。」
而且我接受了她的提议,约定和她成为彼此在一生当中独一无二的挚友。
没错。
虽然我这个人一向忌讳与人约定,但偶尔也会立约、并且遵守到底。
我和猿渡银兵卫春臣约定成为挚友,所以我会一直视她为挚友。
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会变。
「话虽如此,你对待我的方式难道算是够朋友吗?」
银兵卫嘟起嘴唇。
「如果能单纯以不够朋友来形容也就罢了,可是秋人,你那种冷淡的态度每次都让我感到焦躁不安啊。不是我要一直拿出来说,但尤其是与小妹有关的事……」
「嗯。只要提到这个,我就没有立场了。」
关於那件事,我恐怕永远都亏欠她,或者要一辈子都向她赔罪。
但会恪遵保密主义永远都是有理由的,有些事情就算是对挚友也不能说,这也让我觉得她应该宽容一点才对。难道各位不这么认为吗?不行?好吧。
「可是,我可以发誓自己是真的把银兵卫视为挚友。就算你和我对於『挚友』的定义可能有些差异,但至少你在我心里,可说是一种无可取代的存在。」
「喔,真的吗?」
「当然罗。再怎么说,我们都吵吵合合过了六年。我想未来不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後,我都有信心继续当银兵卫的挚友。没错,就算你不愿意、吵着说要绝交,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如你所知,我可是一个异常难缠的男人,凡是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
「嗯,你说得真热情啊。」
「哎呀,真不好意思。」
回过神来後,我不禁感到很难为情。
哎呀,真的很丢脸。
我好像是受到今天的气氛影响,老是一不小心就把平常潜藏在心底的事情说出口。就算银兵卫是可以信任的对象,这么做也太超过了一点……真不合我的作风啊。该好好反省一番。
「不过,今天的约会还真是开心啊。」
像是在掩饰着自己的难为情,我尽可能以开朗的语气说道: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子尽情游玩了。今天真是感到很痛快。啊,不过真是抱歉,明明是为了银兵卫的约会,提出邀约的我却好像玩得比你还愉快。」
「……不,你能满意就好。我今天也玩得很高兴。」
说着,银兵卫笑了。
……嗯?
奇怪?
银兵卫的情绪怎么怪怪的?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最後关头提到严肃的话题是不是不太恰当?可是真要说起来,那也是银兵卫自己提出来的啊。
「我们走吧,秋人。」
等到英雄表演秀热烈落幕後,银兵卫站了起来。
「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虽然和你认识已久,但一直没有机会能像这样和你好好游玩。这是很好的体验。」
「啊,嗯。我才是,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嗯。那么我们回去吧。我和你都已经充分休息过了。而且我们也为了今天花费许多时间制定计画,也差不多该回去弥补进度了。毕竟我和你都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嗯,说的也是。那么玩乐就到此结束,该回归正常了。」
「不可以松懈喔,秋人。」
银兵卫耸耸肩道:
「我不是说过,回到家才算结束远足吗?没人可以保证回家路上不会碰到什么麻烦,现在反而更该提高警觉才对。要是因为松懈而闯了祸,就会毁了现在的余韵。例如发生意外而受伤,或是搞丢了钱包而陷入窘境之类的,必须注意别发生这些事情。」
「你还真是爱操心啊。」
「拜托你用慎重来形容……好了,再拖拖拉拉的话,我就要丢下你罗。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快速转换心情,必须尽早回归日常才行。」
说完,挚友就开始快步行走,我也只能带着苦笑追在她的身後。
嗯。
看来银兵卫似乎恢复平常的模样了。由於刚才她的情绪有点奇怪,我还以为她是在介意着什么,看来应该无须担心——
「钦,秋人。」
背对着我的银兵卫,突然朝我说话。
「咦?什么事?」
「我们之间的关系,未来永远都不会变吗?」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当然的罗。」
我满怀自信地答道:
「我们至死都会是挚友。不是约好了吗?」
「……是吗?嗯,说的也是。」
银兵卫笑着转过身子。
「话说回来,我有个提议,要不要一起跑步到车站?」
「咦?为什么这么突兀?」
「有什么关系,只是刚好有这个兴致而已。啊啊,对了,既然要跑,乾脆由跑输的一方负责请喝饮料好了。来吧,现在就开始,起跑!」
「咦?不,给我等一下!我根本还没有准备——」
但我说什么也没有用。
银兵卫早已拿出全力奔跑,我就只能一脸错愕地追在后头而已。
什么嘛,银兵卫的情绪好像还是很高昂啊。既然如此,那就没有问题了——不对,现在不是这么从容的时候,要是跑输了,原本因为约会而变薄的钱包就要变得更不堪入目了。咦?你说一瓶饮料才一百多圆不算什么?别开玩笑了,问题根本就不在那里,跑输本身才是问题。

*

……因此,一下子就投入比拚的我,遗漏了一件事情。
在开始奔跑之前,银兵卫低声地说了一段话。
那是一段声音很小、几乎要被微风盖过的自言自语。
『可是呢,秋人……』
但她的确如此说了。
『我认为差不多该改变与你之间的关系了。』
……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而我是到了之後不久,才终於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3-5-8 01:40 编辑


DATE OR ALIVE(检讨会篇)

「——好了,那么就来问问小银银吧。」
当日深夜,学生宿舍内。
看准姬小路秋人就寝以後,除了他之外的成员纷纷来到餐厅兼会议室齐聚一堂。
五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严肃的眼神。
姬小路秋子。
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
猿渡银兵卫春臣。
二阶堂岚。
鹰乃宫亚里沙。
彼此都观察着对方的脸色,却又只是小口地暍着茶,等待其他人先开口。
在这样的气氛当中,第一个开口的,是任谁都能猜到、同时也符合预期的人物。
那个人就是在场当中最为年长的圣莉莉安娜学园学生会长。
「首先,有件事情我非吐槽不可,应该没关系吧?我想不只是我,应该也可以代表在场除了小银银之外所有人的意见。」
「……当然。」
银兵卫一脸不悦,但也带着死心的表情。
「我就洗耳恭听吧。现在的我就和切菜板上的鲤鱼一样,任你料理吧。」
「看得出来你做好准备了。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开始吐槽了——」
岚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後梢作停顿。
接着,她瞪大双眼,并且发自内心地大喊:
「约会费用以七三分帐的方式支付是什么鬼啦!」
这句是关西腔调。
不用怀疑,二阶堂岚真的用关西腔吐槽了。
「因为你离开的时候一脸得意,本来还以为你真的会想出什么惊人的点子,没想到居然是这副惨样。虽然就某种层面上而言,那的确是个合理的做法;但用在约会场面上,是不是略嫌不够smart啊?嗯嗯?」
「……我会虚心接受批评。但是,请容我辩解。」
银兵卫一脸苦涩。
「当时我认为这是上天的启示。是神明偷偷告诉我的,说这是一个任何人类都不曾想到过的奇迹般创意。不过呢,我事後想想,那就只是溺水者随便乱抓的稻草罢了……老实说,我现在也感到难以理解,为何我当时会想出那种方法。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体谅一下,毕竟我在那一刻所处的心理状态并不寻常。」
「我认为就算做出最大程度的退让,看起来还是很不堪。」
秋子说道。
「也许用猜拳的方式决定听谁的,还比较像话一点呢。」
安娜史塔希亚说道。
「银兵卫姊姊大人一定是累了。所以,就算将有点太过独特的创意付诸实行,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请大家要多多体谅!」
亚里沙说道。
「喝……唔……」
三个人所做出的见解,银兵卫只能照单全收。
「哎,约会费用的事情,姑且就退个百步好了。」
岚的语气依然犀利。
「付帐那种事情,讲极端一点,只要不赖帐或白吃白喝就够了。最重要的是约会的内容。只要得到像样的结果,过程如何我都不会罗嗦。小银银应该也很明白这一点吧?」
「嗯……也是。可以理解。」
「然後你也说过对吧?『毕竟如果被挑剔成这样我还保持沉默,那就没有资格算是女人了。我就在本次的约会中,缔造一个足以令你们後悔煽动我的伟大成果吧。』之类的话,我可是确实听到了喔?应该一字一句都没有记错。」
「唔……嗯。我的确说过。」
「所以说,结果如何?」
岚环起双臂,嘟起嘴唇说道:
「你光是和姬小路秋人牵个手就惊慌失措不是吗?而且还不是你主动,明明就是对方伸手来牵你,明明是这种像是坐享其成的状况,对吧?」
「暍……呜……」
「我再退个百步好了。就算在那时失败了,也不必马上放弃。约会并不是在那一刻就结束了,你应该还有充分的时间展开下一个行动对吧?」
「应该……单纯以时间来看的话是有。但是该怎么说,当时像是已经错失了时机……」
「我不会要你二话不说地扑倒他,或是带进旅馆之类的。不过啊,就算如此,也应该还有很多制造气氛的方法吧。说个最老套的,例如两个人各以一根吸管暍同一杯饮料之类的。更单纯一点,比如一起行走在傍晚时分的河边,只要这种程度的事情就好。但是,你却完全没有挑战。」
「……请容我辩解。」
「当然,就说来听听吧。」
「我当然也抱着不退缩的决心。心想『要是没有做出什么像是约会的事情,就无颜回来面对你们』。没错,因为吓一跳而把手抽回来的确是我的过错,而在那之後的应对方式也绝非能受称赞的行为,但我还是有打算藉着某些手段挽回局面。可是在那之後,气氛根本就不对了。他开始说些往事,使彼此陷入感伤,再加上秋人牵我的手时一点也不介意,就算我因此而感到挫折,也是情非得已的事——」
「哥哥是个在防守上固若金汤的木头人,这点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了。」
秋子说道。
「这一点与阿秋认识最久的小银银应该很清楚,而且也是带着这个认知前去挑战的不是吗?不要说是辩解,这连藉口都称不上。」
安娜史塔希亚说道。
「那个、亚里沙十分明白银兵卫姊姊大人的心情!亚里沙也不被秋人哥哥大人当作未婚妻看待,所以亚里沙认为不被秋人哥哥大人当作女性看待的银兵卫姊姊大人,也和亚里沙很像!啊,可是亚里沙才十二岁而已,也许过了几年之後会被哥哥大人当作女性看待,到时候就对不起了!」
亚里沙说道。
「唔……呣呣……」
三个人所做出的见解,银兵卫只能照单全收。
「总之,我把这次的事情整理一下。」
岚开始做出结论。
「到执行约会为止还算OK,但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出了错,使得我们重新确定小银银是个胆小鬼。虽然原本的主题是『看清姬小路秋人在约会中到底会展现多少男人本色』,但这也只能延後了——关於这一点,大家没有意见吧?」
「大概就是那样子了。」
「没有异议哟。」
「呜呜,也许只能那样了……真对不起,银兵卫姊姊大人。」
「呜……」
尽管银兵卫不甘心地咬牙切齿,但她自己最明白这毫无反驳的余地。就算她平常能言善道,现在也不愿再开口说话。
「话说回来,我觉得很疑惑。」
此时,安娜史塔希亚提出疑问。
「为什么小银银和阿秋的关系会走样成这个样子?」
「……这话什么意思?」
「与其说是走样,也许用扭曲来形容比较正确。总之,我认为你和阿秋的关系不太正常。」
「具体来说是指……?」
「虽然小银银你的外表和说话口气都像个男孩子,而如大家所知,阿秋又是那样的男人,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进展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面对银兵卫的回问,安娜史塔希亚滔滔不绝地阐述着。
「但就算如此,还是会令人感到奇怪呢。无论是小银银还是阿秋,一有机会就会强调彼此为挚友。虽然阿秋这个人眼里本来就看不见某人之外的人事物,能够理解他对小银银没什么意思,可是,就算是那样,他也太不把小银银当成女性看待了。我认为这当中一定有某些理由。」
「或者该问,银兵卫同学和哥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呀?」
秋子探出了上半身。
「我从来没有好好问过这件事,而且哥哥和银兵卫同学也从来没有提过。看你们平时的默契,总觉得不是以普通的方式相识的呢。姑且不提有没有把银兵卫视为女性看待,但很明显能看得出来哥哥把银兵卫同学当作很特别的对象。举例来说,就像是曾在越战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那样。」
「亚里沙也很在意。」
连亚里沙也显得有点激动。
「其实,亚里沙也一直好想问这件事呢。虽然早就知道秋人哥哥大人有位挚友,但亚里沙从来都不知道那就是指银兵卫姊姊大人。因为哥哥大人他每次都只提『挚友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提过『猿渡银兵卫春臣的事情』……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告诉亚里沙。拜托您了。」
「喔,事情好像变得挺有趣的。」
最後连岚都起了兴致。
「仔细想想,如果想了解姬小路秋人这个男人,的确应该从这里开始啊。我们要是不能知道他的根源,根本无法办事,绝对需要身为挚友的你的证词。甚至我觉得在优先顺序上,这应该比那家伙会如何约会更来得重要。所以,小银银啊,快点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和姬小路秋人认识的吧。」
「恕难从命。」
银兵卫板着脸说道:
「不如说,有关秋人的事,你们应该去问秋子小妹才对吧?毕竟他们可是亲生兄妹,由她来回答才合理吧?」
「不,很遗憾,我们不能期待姬小路秋子。」
岚摇摇头。
「毕竟这家伙可是姬小路秋人的疯狂信徒。就算问她,也只会听到偏颇的证词。到时候我们就只能得到『哥哥万岁』、『哥哥最棒』之类的连篇废话而已。」
「呣呣!?太失礼了!」
秋子立刻吊起柳眉。
「这段话我可不能置若罔闻哟?我是以更正确、更公正的角度来看着哥哥的。我认为学生会长对我的评价太低了。」
「是吗?我倒不这么想啊。」
「才没有那种事。如果是我,绝对不会罗列出『哥哥万岁』、『哥哥最棒』等等像是不经思考、千篇一律的话语。我的哥哥是独一无二、一骑当干、万夫莫敌、宇宙最强等级的帅哥,只要眨眨眼就能让一百个女人着迷,笑一笑就能让一千个女人坠入爱河——诸如此类的,如果不能轻易说出这种程度的赞美,就没有资格自称是哥哥专家——」
「呃,现在不是听你装傻搞笑的时候。
「我的意见被当成装傻了!?」
「哎,总之呢……」
岚无视大受打击的秋子,说道:
「小银银,这下你也明白不能期待姬小路秋子了吧?还是只有你最适合了。而且如果是你,也能冷静分析那男人吧。」
「既然如此,不是还有亚里沙小妹吗?」
但银兵卫仍在抵抗。
「毕竟秋人曾受亚里沙小妹的鹰乃宫家照顾了六年。她肯定观察过秋人,她待在比我更靠近的地方,应该也花了比我更久的时间才对。况且她还是秋人的未婚妻。如果是要谈论秋人,亚里沙小妹应该比我更合适。」
「不。亚里沙一点也不合适。」
亚里沙沮丧地垂下肩膀。
「虽然很悲伤、虽然很遗憾,但之前也说过了,亚里沙并没有被秋人哥哥大人当作未婚妻,这是其中一个理由。而另一个理由,则是亚里沙一直被秋人哥哥大人当作妹妹看待——而且还是年纪相差非常多的妹妹。说得更具体一点,亚里沙并没有与秋人哥哥大人站在对等的地位上。这一点银兵卫姊姊大人应该也看得出来。」
「呣……这么说也是……」
「尽管哥哥大人总是对亚里沙很好,但那终究是基於照顾者与受照顾者的关系……虽然那也是很令人高兴的事情,但哥哥大人绝对不会把烦恼或内心脆弱的一面告诉亚里沙,不会把哥哥大人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亚里沙看。所以,亚里沙一点也不适合谈论哥哥大人。对不起……」
「拜、拜托你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不然看起来简直像是我在欺负你啊。」
「还有,虽然这也说过很多次了,但如果是要谈论秋人哥哥大人,亚里沙认为还是只有银兵卫姊姊大人最适合。」
「……为什么这么说?」
「关於原因,如果亚里沙没有记错的话,秋人哥哥大人是在与银兵卫姊姊大人成为挚友之後,才慢慢有了改变的。」
亚里沙的表情,像是在沙堆中寻找着沙金。她仿佛是在钜细靡遗地回想着遥远无比的记忆。
「哥哥大人刚来到鹰乃宫家的时候,虽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起来态度很和善,但那也只有在表面上而已。他的内心像是每天都在生气。不只是对周遭的事情,更是对哥哥大人自己感到非常气愤……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嗯……也是。我很清楚。当时的秋人的确给人那样的印象。」
「可是,之後却渐渐有了转变……而且就在差不多的时期,亚里沙才头一次听说,哥哥大人亲口说出自己认识了一位挚友。当时的哥哥大人看起来似乎相当开心,而且在那之後,哥哥大人就变得不把内心的感情展露在外了,至少亚里沙看不出来。虽然亚里沙觉得那样的结果很好,但反过来说,亚里沙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到。所以,能让哥哥大人有所改变的人,并不是亚里沙,而是银兵卫姊姊大人。如果要谈论当时的事情,最合适的人应该还是银兵卫姊姊大人才对。」
「哈哈,既然如此,结论还是没有变吧。」
岚像是非常得意,脸上露出贼笑。
「我说小银银啊,看来还是非你莫属啦——我是说负责谈论姬小路秋人的人。反正说出来又不会少一块肉,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吧?嗯?」
「我、我又不是在卖什么关子,就只是不愿提起罢了。毕竟那可是极为私人的事情,任谁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心事不是吗?」
「当然。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你现在说出来啊。这是为了包含你在内的所有人好。毕竟如果想要攻下姬小路秋人这座固若金汤的城堡,就必须从这些小地方开始寻找线索。这一点小银银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不,我不清楚。如果秋子小妹和亚里沙小妹都不行的话,那乾脆去问他本人好了。如果直接问秋人的话,想必能得到更多你们想知道的情报吧……不过呢,我也不认为那男人会轻易泄漏出来。」
「哎,我也这么想。那家伙的顽固程度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明明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是个守口如瓶的男人,一点也不想谈论自己的事……不是我要说,我们就是想了解那个性乖僻的人,怎么可能去问他本人啊?那不是很矛盾吗?就算他真的说了,得来的情报不只没用,反而还会有害啊。」
「既然如此,你们就死心吧。总之关於那件事情,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们也该放弃了吧。」
「……好像有点怪啊。」
岚半眯着眼,注视着银兵卫的脸。
「居然会这么坚持不想说出来,这好像不太正常啊。如果不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可是没有理由这么顽固啊?」
「并不像你们期待得那么严重。虽然那的确有点荒唐……又或者可说是年轻时的错误吧。当然,这不只是在说秋人,我自己也是。」
「喔,然後呢?」
「还有什么然後?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你不要这么冷淡嘛。都已经上了贼船了。」
「我才不管什么贼船。你们现在想探听出来的事情,不只是对我而言,对秋人而言八成也是一段无可取代的珍贵回忆。那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事情。你们就死心吧。如果说,你们还要继续逼问我的话——」
「继续逼问你的话……?」
「那就没办法。我将会闭上嘴巴,立刻离开这里。而且要是还继续纠缠,想必我就要立即离开学生会,同时也不得不离开这间学生宿舍了。」
「是说,你这人还真是不知变通啊。跟某人一样。」
岚抓了抓自己的後脑勺。
然後,她脸上突然露出恶作剧小孩般的表情。
而且她还陆续朝秋子、安娜史塔希亚以及亚里沙使了眼色。
收到暗示的三人,也向彼此看了一眼,看来她们之间似乎同意了某件事情。
「……怎么?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观察力敏锐的银兵卫立刻追问: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我绝对不会谈论这件事情。我发誓绝对不会。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喂喂,小银银你也饶了我们吧·那样子未免也太吊人胃口啦。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你就好心点——」
就在此时——
岚突然以惊讶的眼色,看向银兵卫的背後。
「喔喔,这不是姬小路秋人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的?」
「——唔!?」
银兵卫反射性地转过头——然而,这是岚所设下的单纯而狡猾的陷阱。
在银兵卫转过头看、发现找不到她挚友身影的同时——不,或者该说还要更快一点点,秋子、安娜史塔希亚以及亚里沙三个人都展开了行动。
她们各自从座位上起身,并且一口气围住了银兵卫。
如此充满默契的动作,彷佛像是事前已经说好一般。受到奇袭的银兵卫就只能瞪大双眼,无法做出更多的反应。
「哇,银兵卫同学的手臂好细哟!」
拉住银兵卫左手臂的秋子,发出天真无邪的感叹。
「不只是细,还非常柔嫩呢。像是棉花糖般软绵绵的,令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
拉住银兵卫右手臂的安娜史塔希亚尽管面无表情,却也展露出像是在舔舌头般的喜悦。
「银兵卫姊姊大人,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绕到背後、像个爱哭鬼般架住银兵卫的亚里沙,紧闭着双眼,像是在念佛似地不断道歉。
「做、做什么!?你们几个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银兵卫慌张地想要抵抗,但为时已晚,就算她拥有徒手格斗的技术,但毕竟属於最轻量级。要是像这样遭到三个人制压,根本无法动弹。
「哈哈,你们几个真有一套啊。」
岚看了银兵卫一眼,高兴地拍着手。
「居然只靠几个眼神就能成事,真是太有本事了。果然一流的人才就是该这样啊。」
喀啦喀啦。
喀啦喀啦。
岚像个正要进入手术室的外科医生,不停扭动着双手的手指,并且逐步靠近银兵卫。
「……我就姑且一问吧。」
银兵卫咽下一口口水。
「你们打算做什么?」
「那还用问吗?」
岚带着贼笑,伸出双手。
「碰到这么顽固的小猫咪,当然只能从身体逼问——」
她朝银兵卫的侧腹戳了一下。
「呀!?」
「喔,你的反应不错嘛。看来这下子有趣了。」
「等一下,学生会长,请你不要把目的和手段搞混了好不好?这只是为了问出银兵卫同学与哥哥之间的往事,并不是用来满足学生会长的性欲。」
「姬小路同学说的没错。我们必须冷静、平淡地,单纯为了目的而执行向小银银的身体逼问这个神圣的行为……所以学生会长,等一下必须把玩弄小银银的工作轮给我负责。否则我可是一定会造反的。」
「那个,安娜史塔希亚姊姊大人,您的话好像有点矛盾。还有,如果您的呼吸这么急促,会让这番话失去说服力的。」
「可恶——就算被这么对待,我也绝对不会松口的。这种行为不只是在浪费时间,同时也是罔顾人权——呼喵!?」
「我可不这么想啊?这不但不是浪费时间,甚至可以说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毕竟你光是被戳一下就有这种反应,要是再认真搔痒的话,谁知道妳会怎么样?」
「哼、哼!如果以为搔个痒就能逼我说,那就大错特错了。无论受到什么拷问,我都绝对不会改变信念的。还有,你们几个该不会以为这么做之後会没事——喵呜!?」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啊。」
「唔、所以我说,你们几个之後可要有心理准——呜呜!?」
「我戳我戳。」
手臂、肩膀、腹部、腰际——
岚的手指每经过银兵卫的身体一处,她就发出叫声。
真不愧是自称床上大师的岚,她的手指技巧极为凶恶。银兵卫无力地遭到玩弄,而且因为敏感的身体在拘束下不断抽搐,使得她的衣服渐渐凌乱。她的脸颊泛红,叫声当中也开始混着娇声,令人愈来愈感到罪恶感。
「等一下,学生会长,这次并不是为了那种目的呀?请你一定要节制一点哟?」
「就算你这么说,搔痒跟令人舒服之间的分寸是很难拿捏的。为了更有效率地搔她痒,就必须尽全力做舒服的事。总之我就是正义,这是一场大胜利——」
「比起那种事,赶快换手给我呀,学生会长。再让你一个人独占下去,我就要受不了了。要是再继续下去,我恐怕就要忍不住做出性骚扰行为,伸手去揉小银银的胸部。在事态不可挽回之前,快让给我吧!」
「亚里沙是为了包含银兵卫姊姊大人在内的大家,才努力架住银兵卫姊姊大人的。为了让银兵卫姊姊大人早点屈服,请大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亚里沙身为这间学生宿舍的管理员,在这里做出许可!」
「钦、住手、你们几个、呜喵……!做出这种事情、呀、之後可不要後悔——喵呼!」
「哈哈,还真能忍啊。」
「可是,你愈是忍耐,就只会让学生会长做出愈多那种事情哟,银兵卫同学?」
「而且我已经决定了。如果小银银再不招供,我就要对小银银的身体做出难以启齿的行为。没错,就是那种光说出口就要被警察捉走的行为。然後,我大概只能再忍耐几十秒……拜托你赶快做出决定吧。否则——」
「银兵卫姊姊大人,这是为您好。请赶快投降吧。否则,亚里沙也会帮忙对银兵卫姊姊大人搔痒。所以求求您,请在事情变得更严重之前!」
「不、不要!我不说!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哈哈哈、钦、住手、真的会死——」

*

就这样,圣莉莉安娜学园学生宿舍又过了一个和平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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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於猿渡银兵卫春臣的二三事

『令人看不顺眼的男人』。
如果要问第一印象,大概就是这句话吧。
事实上,鹰乃宫秋人这个转学生,刚开始实在是个让人倒胃口的人物——银兵卫直到现在仍这么认为。包括在小学五年级某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日子里,也就是他转学过来的第一天也是一样。他在班会时勉强自己用不熟悉的京都腔进行自我介绍,逗得班上同学哄堂大笑,还在课堂上饰演着奋力跟上进度的滑稽模样,并且在短时间内博得全班同学及级任老师的好感,一下子就和班上打成一片。
当然,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行为。
鹰乃宫秋人的行为,全都只是为了不招致周遭人反感的一种处世方法。无论是班上同学还是级任老师,对那男人而言都和在夏天排水沟上飞舞的蚊虫没有两样,这是银兵卫清楚明白的事情。
你问为何银兵卫会知道?
道理很简单。
因为银兵卫这个人,也同样把班上同学和级任老师视为在夏天排水沟上飞舞的蚊虫。

◇ ◇ ◇

仔细想想,猿渡家还真是不幸,他们的家风之所以会走向吝啬,一切都是从银兵卫未曾谋面的两个哥哥早夭开始的。
接连失去两名将来的继承人,而且亲感当中又找不到什么优秀的养子,偏偏急忙生下的孩子又是个女儿,再加上母亲还因为生产时的负担而追在两个儿子身後走了。一筹莫展之下,父亲只好替妻子遗留下来的女儿取了『银兵卫春臣』这个名字,其心境值得同情——银兵卫是这么想的。
话虽如此,她仍坚信在这当中最倒楣的,正是背负着如此因果而来到世上的自己。尽管不怨恨自己的处境,但她同样认为就算自己无法完全依照父亲的理想成长,也应该受到宽容看待。
事实上,银兵卫虽是女子,但却极为出色,才华被认为远超越了两位亡兄,连她父亲都赞叹『猿渡家可以安泰一百年了』。就因为留下了如此优秀的成绩,太过优秀的她会瞧不起周遭的人,甚至形成以才华为傲的傲慢个性,这或许也只能视为某种代价。
再强调一次,要背负身为豪门的猿渡家,压力自然是非同小可。就算个性稍微扭曲,变成一个毫无女性魅力的女孩子,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那对於生长在奇妙境遇之下的人而言,甚至可说是某种权利——小时候的银兵卫甚至如此认为。
尽管现在看起来很肤浅,但也难怪。
实际上,当时的银兵卫也才国小五年级。是一个连现在成为高中二年级生的她,都会忍不住遮起双眼不想面对的臭小鬼。
以结论而言,她就是在人生当中最调皮任性的时刻,认识了鹰乃宫秋人。基於最糟糕的第一印象,就算她会因为嗅到同类的味道而产生反感,也可说是必然的结果。

*

「初次见面,猿渡同学。」
第一次接触是在转学当天。
记得那是在数学课与体育课之间。
「我从班上同学那里听说了。他们说你非常聪明,连体育成绩也很好呢。请多指教罗。」

「…………」
面对转学生惊天动地的行为,整个班上都陷入寂静。银兵卫像是十分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以打量的眼神观察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转学生。
在这个时期、在天想寺学院五年A班里的银兵卫,是个神圣不可冒犯的存在。
第一点,她的运动神经非常好。一百四十公分的身高达到平均标准,以小五生而言,也算是很有力气与体力,况且还学了猿渡家代代相传的古武术,没有任何人打架赢得过她。在这个介於人类与动物之间的小学生社会当中,打架实力可说是胜过了一切——这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变的。
第二点,她的家庭在京都当地算是一个人尽皆知的望族。在京都这个历史悠久的土地上,家庭背景总是被特别重视。她不仅出生自在政经界拥有稳固地位的猿渡家,甚至还拥有『银兵卫春臣』这个继承人名号,因此她无论如何都会被视为特别人物。更何况,天想寺学院是一问豪门子弟齐聚一堂的知名学校,猿渡家之名自然会显得格外响亮。
第三点,银兵卫的容貌极具神秘感。不只是拥有看起来全然不像日本人的银发绿眼,带着潇洒笑容的她,也令人联想到被逐出天界的堕天使,就连大人们都不敢随便靠近她。即使是再怎么不知分寸的小孩子,也没有任何人敢基於好奇或恶作剧的心态靠近她,而银兵卫自己也刻意营造出不容侵犯的气氛。
更重要的是第四点,她这个人聪明绝顶。灵活运用智慧的她,四处展现了恰到好处的糖与鞭子,以及妥善到位的喜怒哀乐。包含教师在内的整个班级,甚至是整个初等部,全都落入她精密的掌控之中。其权力之所以没有遍及整间学院,单纯就只是因为没有必要而已。能自由跷课、把时间花在更有用的学习上,并且不受任何人的干涉——只要能得到这种地位就够了。基於以上缘由,在这间学院里如果想要随便接近猿渡银兵卫春臣,那就好比与佛陀勾肩搭背的无礼行为,就算遭到天打雷劈也不奇怪。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银兵卫如此心想。
一般来说应该能自然发现才对。要是班上混了这么一个很明显的异样分子,正常来说都该加以提防。更何况银兵卫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笨蛋前来送死,才刻意营造出那样的气氛。
(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难道说他把被众人敬畏而保持距离的银兵卫,误以为是受到班上同学的欺负,才打算伸出援手吗?不,怎么可能,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天真。又或者是受到想恶作剧的同学煽动,才像是在试胆一般靠近过来——没错,这还比较有可能。因为谁也无法确定,这个班上会不会还有明知会惹银兵卫生气也要做出愚蠢行为的傻子。
(不,不对。)
正确答案应该是这样:
这个转学生正确地理解到猿渡银兵卫春臣这个人的地位,所以刻意靠近过来。
「啊,你要去哪,猿渡同学?」
看到银兵卫不发一语地起身离开,转学生急忙追了上来。对於这种想要利用自己、或是想拍马屁的俗夫,银兵卫总是以忽视应对。当时的她是这么想的。而如果对方还不肯放弃,就要给予该有的惩罚——这也是她的行事准则。
而这个转学生,似乎是属於不肯死心的那一群。他喊着「喂,等等我啊」之类的话语,不断追在自己的身後。
银兵卫没有理会,继续沿着走廊前往图书馆。
与校舍独立成栋的图书馆,是一栋漆成白色的老旧木式建筑,那是当时的她少数喜欢的地点之一。
最吸引她的优点,莫过於此处既整洁又宁静。
而且虽然只是初等部,但里头仍有花上一辈子也读不完的藏书。只要有心,无论看哪种书本都能学到东西,这就是银兵卫长久不变的理念。比起教室,当时她待在这里的时间还要更长许多。
「哇,好雄伟的图书馆啊。」
她依然没有理会如此感慨的转学十,开门进入图书馆後,银兵卫就随便找本书并在窗边的座位坐下。同时,上课铃声也响了。接近退休年纪的图书馆管理员似乎习以为常,对於明明已经上课却还待在这里的银兵卫看也不看一眼。
「没关系吗?已经上课了耶?」
厚脸皮地在桌子对面坐下的转学生问道。
差不多是时候了吧。银兵卫叹了口气。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主动出击。
「我不喜欢和别人虚情假意。」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书本。
「如果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我就姑且一听。」
「咦?呃,我也没有什么目的啦……」
「如果你没有目的,单纯是想浪费我的宝贵时间的话,那么就是更过分的行为了。」
既然都已经跟到这里来,而且上课时间还不愿意离去,想必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如果不是的话,就要给你一些惩罚——虽然这是银兵卫的言外之意,但也不知道对方究竞有没有听懂。转学生先是露出有点意外的表情,接着又恢复笑脸。
「我想和你做朋友。」
他如此说道。
「敬谢不敏。」
银兵卫立即回答。
「如果想要朋友,凭你还算拿手的表面功夫去随便找几个就好。只要不和我牵扯上关系,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唔唔。」
银兵卫不留余地的态度,不知转学生是如何看待,只见他抓了抓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後说:
「看来比我想的还要强硬呢……猿渡同学,你这个人真的是很聪明。我从许多人口中听说了你的事情,但你似乎比传闻还要厉害许多。居然能够像这样洞悉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对象,想必你周遭的人一定都觉得很难与你相处吧。」
「但我倒认为自己已经很宽容了。」
银兵卫拿出以她而言很罕见的耐性。
「对於不会加害於自己的人,我也不会加害对方。但同时呢,我也绝对不会放过打算加害自己的人。而且很遗憾地,没错,遗憾至极地,你现在似乎已经立於後者的立场……你是否有所自觉呢?」
「所以,猿渡同学认为,我正在浪费你的宝贵时间吗?」
「…………」
银兵卫的沉默,代表着『既然心知肚明,你就快点消失吧』的意思。
「伤脑筋啊。」
他又抓抓头。
「如果你肯告诉我为什么要如此避着我,我会很感谢的。毕竟我和你才刚见面,而且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要是随便找人当跟班,就一定会在看不见的死角摧毁人类团体当中的势力均衡。」
银兵卫有气无力地说道:
「如果能够得到我的庇护,未来你在这学院里将能横行无阻,这点我倒能理解。但我并不打算特地去破坏这狭窄社会中运作得还算顺利的体制。更何况建构、管理这个体制的人就是我自己。毕竟我既不是热心助人的志工,也不是什么慈善家。」
「呃,不是要当跟班,而是做朋友——」
「如果要我再补充一点……」
银兵卫无视了转学生的苦笑。
「我并不信任只把周围的人当作笨蛋的人。」
「……你所谓把周围的人当作笨蛋的人,是指我吗?」
「当然就是你。」
虽然我自己也是——银兵卫在内心如此补注。
如果说到不知内心打着什么算盘的该提防人物,银兵卫自己绝对会第一个登上台面。她比谁都要客观了解猿渡银兵卫春臣这个人。就因为如此,她才会给予这个与自己属於同类的转学生如此严厉的评价。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就是了。」
不知是否明白了银兵卫的内心想法,转学生又堆出苦笑。
「毕竟我自己本身就是个大笨蛋,没有资格去批评别人……不过如果你指的是对周遭的人没有兴趣,那么的确如你所言。至少根据我的观察,班上那些人当中并没有值得认真来往的家伙。」
「…………」
感受到对方开始说出真心话,银兵卫的目光稍梢从书本上抬起。
转学生见状,立刻破颜一笑。
「我想找自己人。」
他如此说道。
「我有个无论如何都必须优先达成的目的。但想要实现那个目标,现在的我各方面都不
足。所以,我必须先培养自己的实力才行。而如果想要培养实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与比自己更高层次的人来往。倘若对方能成为自己人,那就更好了。因为那样一来就能更容易达成目的……所以我才找你,猿渡同学。」
他将上半身探出。
「我立刻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同时也是个不容易遇见的类型。我被丢到如此遥远的土地之後,刚开始真的气得眼前发黑,但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原来是真的。我真没想到能遇见像你这样有趣的人。我,无论如何都想与你做朋友。」
「…………」
「呃,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你觉得如何?因为你说不喜欢虚情假意,所以我才试着说出真心话。」
转学生露出微笑。
原来如此,想必他说的是真话。他的笑容底下散发着一股并非出自演技的挣扎。而且仔细一看,他的眼神其实极为纯真。想必过滤、遴选班上同学的举动,并非他原本的行为模式,相反地,或许可说是他自己也不熟悉的行为……
……嗯。银兵卫在内心暗自点头。
虽然认为对方不可信赖的想法不变,但这个转学生似乎不是个坏人。
「——好吧。」
「啊,真的吗?你愿意和我做朋友?」
「看在你说出真心话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至今为止的行为吧。」
她又低头看着书本。
「我会向班上的人及其他教师们说你的好话,我想光是如此,你在这里的生活就会变得极为快活。我也可以替你争取好的成绩,但应该不需要吧?你看起来似乎还算会读书。」
「呃,虽然很感谢你要替我说话……但交朋友的事情呢?」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银兵卫瞪了他一眼。「要是你再继续烦我,就要有心理准备。」
「唔,真难搞啊。」
转学生将眉毛垂成八字形。
「我知道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抱歉打扰你了。」
看来他似乎是个积极的人。
转学生竖起单手表达歉意,然後就急忙离开了图书馆。反正他现在还能被当作不熟悉这间学院,就算赶不上上课时间,应该也会受到原谅吧。而且那个男人想必早就料想到了这一点。
呼。银兵卫吐了口气,然後望向天花板。
看来自己似乎被麻烦的家伙缠上了。
虽然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就能在今天之内把那转学生从学校中除名,但想要发挥权力,仍需要完成一定的手续及打通关系。她不想那么大费周章。如果能像其他同学或同年级的学生那样,将那转学生化为银兵卫的手足甚至是傀儡的话,事情就单纯许多,可是他看起来并不容易控制。尽管不知目的为何,不过那男人的行动像是基於某种强烈的信念。而且不是基於单纯的利害关系,而是更纯粹的某种情感。
(真是棘手啊。)
就像在面对某些宗教人士或慈善家一样,像他那种类型的人总是十分缠人。恐怕这个问题不会在短时间内解决——银兵卫在做了这样的预测、同时又反覆确认这个预测的准确程度後,再度发出比刚才更沉重的叹息。虽然她多少对转学生所说的『目的』有点兴趣,不过她也开始感到不耐烦,丧失了追查的力气,甚至就这样把『目的』的事情给忘了。未来再过几年之後,
她将会对这个失误感到後悔莫及……但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

稍微岔个题。猿渡家自古以来一直有某些奇怪的传统。
其中一项,就是当家中生下女儿时,必须当作男孩子抚养到七五三结束(七岁)为止。由於猿渡家持续了一段缺乏男子的时期,为了在只剩女子可以延续血统时也能够顺利产生下一任家主,这种传统可说是一种保险——虽然这是一般的认知,但银兵卫认为这只是後来穿凿附会的结果。
最好的证据,就是只要追查猿渡家的家谱,便能发现有时会由几乎与他人无异的外来血统继承家主,也有从不知来历的家族中找来养子的纪录。因此姑且不论表面上的说法,实际上猿渡家并没有如此重视直系的血统。或者该说,如果那么重视血统的价值,就不会矛盾地把几乎纯为北欧人的银兵卫当作下任家主了。不过,这就和世上如繁星般存在的其他传统习俗相同,原本只是一些求吉利、注重运势的行为,如今已徒具形式。但也因为猿渡家仍遵守着这些异样的旧习,才使得猿渡银兵卫春臣这名少女能在无形之中建立起神秘的气息。
至少在她周遭的人,几乎全都受到她的神秘感所影响,将她视为该敬畏的对象。不论是猿渡家仿佛宗教仪式般的各项习俗,还是她杰出的外貌与宛如※明治时代书生的语气等等,这些全都是连虚张声势都称不上的陈腐噱头。就算或多或少算是刻意为之,但银兵卫本身并不期待能得到什么效果。不过即使如此,银兵卫也认为受人敬畏并不是件坏事。然而……(编注:西元一八六八年~一九二一年。)
「欸,猿渡同学。」
令她不得不说「仍有例外」的理由——今天也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第一次接触之後的三天里。
鹰乃宫秋人毫无例外地每天都试着前来接触银兵卫。
「…………」
天想寺学院初等部的图书馆里,在靠窗边的那个明亮座位上,银兵卫正读着书本,尽可能不去理会转学生的说话声。
「钦,猿渡同学,你的影响力真的很厉害呢。自从你说了『我会向班上的人及其他教师们说你的好话』那一天以後,周遭的人看我的眼神全都变了。举例来说,就像是把我当作转达神谕给普通人的先知一般呢。」
「…………」
「哎呀,真的很厉害耶。周遭的人不只是很常找我说话,把上课所抄的笔记给我看,连午饭都会分给我吃。甚至其他班级从来没见过的人,都跑来问我今天放学以後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而且还多达三个。这真的很厉害耶。」
「…………」
「更夸张的是,到了今天甚至有人明白地对我说『能不能帮忙讨好银兵卫同学』呢。呃,我当然拒绝了喔?毕竟你看起来好像不喜欢被人拍马屁。」
「…………」
「哎呀,真的,猿渡同学,都是托你的福。我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融入这间学校。谢谢你罗。」
少骗了——银兵卫心想。
虽说她的好话的确发挥了很大的效果,但就算不靠她,想必这个转学生也能谨慎而细心地建立起自己的立足之地。这一点,光从他转学那天所展现出来的柔软身段就能证明。
相反地,银兵卫甚至认为自己替他说话反而帮了倒忙。就银兵卫的观察,这男人刚开始并不打算站在现在这样惹眼的位置。如今,他却被当成银兵卫的窗口。不论古今中外,树大招风都是不变的定律,现在的情况对才刚转学过来没几天的他来说,就像是连续跳升了三个阶级,太过急躁地跳过了许多必要的手续。
「话说回来,这间学校就连初等部的社团活动都很热络呢。例如西洋棋和将棋都有进军全国大赛的水准,我还听说棒球也有不输给少棒联盟的强度。啊,对了,猿渡同学你有参加什么社团吗?如果有的话我也想加入。」
然而,这男人却像是丝毫不介意那些事情,不断地寻找话题抛过来。
他明明很清楚在这间学院当中,与银兵卫如此独处所代表的含意,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紧张或得意。
「啊,这样啊,从你的表情来看,应该没有加入社团吧。不过说的也是,平常几乎不去上课的你,总是在图书馆学习远超出小学生课业的学问,怎么可能会对社团感兴趣呢?」
他是因为能够在刚转学过来就幸运得到有力人士——亦即银兵卫的帮助,而显得有点得意忘形吗?如果他是这样的话,还比较容易应付。又或者自己如果有戴耳机听音乐之类的,就能将这男人所发出的杂音排除在外,但很遗憾,银兵卫并不常听音乐。不,或者该说如果是平常的她,无论是谁在面前吵闹也不会破坏她的专注。
「话说回来,我今天上学途中有碰见一只猫——」
「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她终於忍无可忍了。
如今已经不是嫌麻烦或要不要凭实力排除的问题。就算是基於本能而受花蜜吸引的飞虫,难道不也该拥有身为飞虫的基本礼仪吗?
「你该观察一下气氛了,转学生。我想你不至於办不到吧?」
「啊,嗯。抱歉,我吵到你了?」
「如果看了我的表情还能做出其他解释的话,你就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了。而且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八成是个无法与人类沟通的地球外生命体,我会找朋友把你送去NASA。」
「哎呀,你这么夸赞我,会让我不好意思的。」
「我才不是在夸赞你。总之,转学生,你从刚才就一直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你该认清自己的行为,并且加以改正。我自认已经给你太多的方便了,而且还是不求任何代价。如今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嗯。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我拒绝。」
「咦,怎么这样,不要这么冷淡嘛。」
「我不打算和你混在一起。死心吧。」
「可是猿渡同学,你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其他朋友。」
「那又如何?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哎呀,如果没有朋友的话,就和我交朋友吧。我转学过来几天後才发现,就算能在班上找到好相处的人,也难以找到能当朋友的对象。除了猿渡同学之外。」
「那与我无关。拜托不要把我牵连进去。」
「咦,可是,如果没有朋友,不是会很无聊吗?」
「我并不是没有朋友,就只是没有能称得上朋友的对象。当然,世上想必还有许多值得尊敬或是能力比我更强的人。但很不幸地,我还没有机会遇见他们。」
「不不,也不尽然吧。」
说着,转学生厚脸皮地指着自己。
而且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
「不不不,稍等一下。请你不要白眼看我嘛。」
转学生慌张地说道:
「虽然由自己这么说确实很离谱,但我应该没有说错吧?我其实还算有点实力喔。」
「我对你的实力毫无兴趣。」
「不然,你可以测试我啊。」
「都已经说毫无兴趣了,当然也不会有闲工夫测试你。你是笨蛋吗?」
「不不,我才不是笨蛋。有个最好的证据,那就是我知道一个方法,能够轻易地测试我这人有没有本事。」
「……什么方法?」
「只要当作试用期,与我成为朋友一个星期看看就好。如此一来,应该就能看出我这个人值不值得交朋友了吧?」
「…………」
「钦钦,就说你不要用白眼看着我嘛。而且你眼睛都眯得快看不见了。」
他苦笑着抓了抓头。
「唔,看来你无论如何都不愿给我肯定呢。因为你说过不喜欢虚情假意,我才尽可能向你坦白的。」
「坦白与厚脸皮是两回事吧。」
银兵卫轻轻叹了口气。
的确,如此厚脸皮可算是一种才能。虽然不知天高地厚有时也派得上用场,但……
「总之我还是要说,我不打算与你成为朋友。」
「咦,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不不,怎么能这样?不然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嘛。否则我无法接受。」
即使心想『我为什么非得告诉你不可』,但银兵卫的头脑还是很自然地思索起答案。
想了一会儿,她才发现——
自己到底为何如此抗拒这男人?
他绝非无能的人。根据银兵卫实际眼见的行动来分析,这个结论是不会错的。就算综合周遭的人所收集的情报来看,得到的答案依然相同。相反地,如果考量到这转学生与自己同年纪,在自己所看过的人当中,已可算是较有用处的类型。
既然如此……
姑且把交不交朋友放在一旁,难道不该先把他扯拢成自己人吗?至少自己对於一些同年纪的人已经如此做过了。在软硬兼施、彻底令对方了解上下关系後,银兵卫已经拥有好几个乐意为她做事的同学。只要能将这名转学生加进去,想必会有用处。如果考量到将来,现在当然该尽可能与有用的人才建立关系才对——
再怎么想也得不到答案,银兵卫因为自己的头脑比平常迟钝而感到不耐。
而且发现转学生带着微笑看着自己,更令她生气。
「够了。我知道了。」
「咦,真的吗?你终於愿意和我交朋友了?」
「请你不要随便乱解释。所谓的『知道了』,指的是我终於察觉到一开始就做错事情的意思。」
「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光是对你的话语起反应就是一种失误。我居然会忘了得寸进尺这个最基本的道理。」
「嗯嗯?所以你是指什么?」
「…………」
「嗯?」
「…………」
「咦,奇怪?你怎么了,猿渡同学?怎么又默默低头看书了?」
「…………」
「哈罗——」
「…………」
「啊,好过分!难道你是打算不理我吗!?」
真是正中红心。
简单地说,只要把他当作空气就可以了。虽然这男人的骚扰的确很教人在意,但只要努力
视而不见,还是可以应付。那对於猿渡银兵卫春臣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喂,猿渡同学。喂——」
「…………」
「我在叫你啊。拜托回答我嘛。」
「…………」
「这样子无视我不是很过分吗?这算是一种霸凌吧。我要严正抗议。」
「…………」
「喔。这样啊。你无论如何都要无视我,把我当作不存在是吗?」
「…………」
「呵呵,OKOK。既然如此,我也有办法。你要把我当作不存在、当作空气看待。既然如此,不论我对你做什么都没关系对吧?」
「…………」
「那么,我就先用手指放进你的嘴里:把你的脸颊用力撐开。然後再用胶带贴你的眼皮下方,还要把你拉成猪鼻子——不不等等,开玩笑、我是开玩笑的。我说真的。」
或许是感受到『如果你胆敢那么做,哪怕是牺牲性命也要把你大卸八块』这样的杀气,转学生急忙把话收回,但他又很快恢复了从容。
「哎呀,不过真遗憾呢。你还是露出破绽了。」
「…………」
银兵卫虽然心想『你在说什么?』,但她仍努力无视对方。转学生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
「我说,虽然猿渡同学一直说不想和我成为朋友,但一向不让他人靠近的你,会像现在这样与我在图书馆独处,而且还是跷课,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毫无关联,而像是感情很好的朋友一般呢。嗯,无论你自己怎么想都是。」
「……唔!?」
「这就是所谓的先上车後补票。光是像这样说话,就已经可以算是朋友了。意思是说呢,猿渡同学你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陷入我的圈套里了。呵呵,你什么都没发现,还像这样和我在一起,哎呀,你这个人还真是可爱啊。」
「…………」
「啊,等等,不要露出那种不耐烦的表情。那几乎已经带着杀气了吧。」
转学生笑着,从座位上起身。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毕竟我和猿渡同学不同,必须好好去上课才行呢。」
烦人的转学生飞也似地离开了图书馆,但却是带着从容的表情。
「……可恶!」
吐出烦躁後,银兵卫阖起假装在看的书本。这种状况下,根本连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节奏全乱了。)
那个转学生总是在银兵卫即将发怒之前,早先一步避开了她的情感刀刃,这真是令人无比光火的事情。虽然那样的技巧值得赞赏,但被捉弄的一方可真是受不了。
(冷静点。如此烦躁可不像我的作风。)
银兵卫安抚着自己。虽然不愿承认,可是现在的自己似乎受到那男人所玩弄。再这样受到对方掌控主动权是令人气愤的事,应该思考某种对策才行……不,等等,不要冲动。要是慌张的话就会着了对方的道。必须先恢复冷静才行。
吸~吐~吸~吐~
作了两次深呼吸,稍作停顿就没问题了。
如果连这种程度的情绪都无法控制,就不可能胜任猿渡家的下一任家主。虽然身为现任家主的父亲已经明言由银兵卫担任继承人,家中并不像其他豪门那样产生争夺继承权的情形,但猿渡家中也并非所有人都看她顺眼,想要在其中保有目前的地位绝非易事。怎能被如此小看。
(看来,差不多该认真思考要怎么处置那男人了。)
如此想着,银兵卫靠到椅背上,并且闭上双眼。为了转换心情及活络思考而小睡一会儿,在科学上或经验上都已证实是有效的做法。就先重整态势吧。剩下的之後再说。
在缓缓关闭的意识当中,银兵卫开始一场舒适的午睡。尽管不合作风,但她仍祈求着希望一觉醒来後,那个男人能够不再来打扰自己。

*

「嗨,猿渡同学。欢迎回来。」
上天并没有听到她的祈求。
当天放学後。
当银兵卫办完一些私事回到家时,在家里等着她的,竟是那个让她想用折寿作为代价、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男人。
「你今天回来得真晚。去办事吗?」
「…………」
「哎呀,不管看几次都觉得你家很雄伟呢,这应该和战国诸侯或是将军的豪宅有得比了吧。第一次造访你家的人,一定会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迷路吧?」
「…………」
「总之要不要先坐下来?不要一副像是要杀人的脸嘛——哇,等等啊!?」
银兵卫二话不说。
她将转学生名符其实地『踢』出屋外,还找佣人来撒盐,气喘吁吁地思考着。
那男人为何会在这里?
就算能轻易查出自己的住处,也不可能随便进来。难道是自称为银兵卫的朋友而厚着脸皮进来的?不,那是不可能的。猿渡家的保全措施并没有那么随便。更何况家里的人都知道,银兵卫根本不是会带朋友回来的人。既然如此,难道他是像个忍者般成功地入侵了这里?不不,又不是漫画情节。
当她百思不解时,答案很快就自动揭晓了。
因为没过几分钟,转学生就再度回到屋内。
而且,还是和银兵卫的父亲一起来的。
「真伤脑筋啊。猿渡同学,你刚才那样太过分了。」
抓着头苦笑并且提出抱怨的转学生,看起来甚至已和银兵卫的父亲建立交情了。
真令人无法理解。
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何交集——想到这里,银兵卫不禁咒骂自己的糊涂。没错,自己不是已经听过这个转学生的姓名了吗?说起鹰乃宫家,那可是一个不逊於猿渡家的豪门,只要凭着他们的人脉关系,想要认识父亲绝非难事。
「猿渡同学,你不要那么生气嘛,瞒着你跑来的确是我的错。放心,我马上就会走,今天只是来打声招呼而已。」
尽管如此,转学生还是留了几个小时才走。因为当他打算离开时,父亲又予以挽留,招待他一起吃晚餐。而且当然地,银兵卫也必须出席。虽说她知道招待豪门宾客总是得遵循一些礼法行事,但就只有这一次,这样的餐会令银兵卫感到难以忍受。
「多谢招待。下次希望能请银兵卫同学也到鹰乃宫家来作客。」
等到令人感觉像是一场拷问的餐会结束後,总算能稍微喘息——本以为如此,但事情却不如料想,因为父亲居然又要她送转学生回鹰乃宫家。这让银兵卫十分笃定自己正在走霉运。看来今天只能死心,努力忍耐到底而已。
「抱歉,猿渡同学。我今天来得太唐突了。」
在黑色轿车上,转学生合起双手向银兵卫道歉。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就只有随便甩甩手回应。
(话说回来,这个转学生还真教人无法大意。)
就算他有鹰乃宫家的名号作为後盾,能让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这点仍值得肯定。包括讨得父亲欢心在内,总是超乎银兵卫的想像夺得先机等等,至少他应该拥有当个一流诈骗师的才能。
得知了这点以後,现在又该如何呢?
该怎么对待这个转学生,才能让自己的收获更多,损失更少?
最快的做法,当然就是找出转学生的把柄。只要能找到他的弱点,银兵卫有自信能令他变得无害。又或者该发动一连串的诋毁攻势,降低父亲对转学生的评价?虽然因为对方是鹰乃宫家,想这么做也许很困难,但只要使点小伎俩令父亲对转学生产生恶意或敌意,或者至少对他失去兴趣,银兵卫之後想进行什么都会变得容易许多。总而言之,必须想点办法——
「原来猿渡同学和令尊没有血缘关系啊。」
「…………」
瞪。
自从一同乘车以来,这是银兵卫头一次与转学生四目相对。
「令尊看起来像个纯正的日本人,但你的外表却和北欧人没有两样。而且猿渡银兵卫春臣这个名字也很罕见,令人感觉十分奇妙呢。」
「如此过问别人的家务事,算是鹰乃宫家的习惯之类的吗?万一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个无礼的习惯啊。」
「啊,如果让你不高兴的话,我道歉。」
转学生立刻低头致歉。
「不过,这是刚才令尊告诉我的,所以我才想可能不会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隐情。还有,我觉得刻意不提反而显得失礼,对人际关系好像也不太好。」
银兵卫在内心暗自叹息。
虽然令人生气,不过他的话很有道理。事实上对於这件事情,银兵卫本身也比较倾向积极地对外说明,以免招致奇怪的误会。
「的确如你所言,转学生。如同我的外表所见,我和父亲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同时,我仍算是拥有猿渡家的正式血统。」
事情有点复杂。
身为猿渡家继承人的父亲所娶进门的妻子,其实是一名拥有猿渡家遥远血统的女性。她是在明治维新时代移居海外的分家後裔,因为不断混血,结果使得她的外表看起来与北欧人无异。
意思是说,看到这对夫妻,虽然任何人都会问道『两位是跨国婚姻吗?』,但实质上却是亲感间的婚姻。
光是到此为止就很复杂了,但其实这还只是序幕。
结婚後,父亲与母亲之间的关系还算圆满,而生下的两名男孩也都十分聪明。至此为止应该可算是一段相当理想的人生。
然而,苦难却在之後接踵而来。不只是两名儿子接连辞世,而且父亲也在同时期患了疾病,不幸地失去了生育能力。
之後家中有多么混乱,其实不难想像。原本以为稳如大舟的猿渡家,就此爆发了继承权的争夺战。各分家开始以家主无後为由,毫无忌惮地过问後继者的选择;而亲感当中台面上的年轻人又几乎全是驽钝之才,穷极混乱的後继者竞争将会永无止尽地持续下去——众人原本以为如此,但家主夫妻之间却又再次诞生了新的生命。
无法生育的夫妻究竟是如何有了孩子——任谁都感到疑惑,而出生的女儿又丝毫不像是带有夫方的血统,看起来完全像个纯种的白人。正当周遭打算再起波澜的时候,母亲因为生产时的负担而辞世,於是在父亲一声令下,银兵卫立刻坐上了下一任继承人的位置。丝毫没有得到他人的同意或祝福,而且真相又因父亲保密而没入黑暗,这就是家族纷争的最後结局。
这都不算什么。
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展现自己的存在价值,又或者是为了多少减轻周遭人对父母的批评,银兵卫都必须成为一个在平均水准之上的『能干女儿』。
虽然不完全是因为如此,不过对於自己稍微古怪的人格,银兵卫多少倾向把其归咎於生长环境。
「是吗,真是辛苦啊。」
但如果要问希不希望自己的生长环境受到同情,答案则为否。银兵卫打算无视转学生的点头感慨。
「顺带一提,我也和鹰乃宫家毫无血缘关系。就只是单纯地受到抚养,连养子都不算。再补充一点,我的亲生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
「…………」
这些话令银兵卫阖上了口。
就算听到转学生这段惊人的表白,银兵卫也没有对他的遭遇感到丝毫同情。相反地,她甚至是威到莫名的气愤。像这样以自己的遭遇封住对方的口,难道不是一种卑鄙的行为吗——银兵卫不禁在内心感到扫兴,她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傲慢了。
「因为……」
不知是否察觉了银兵卫的不高兴,转学生像是在辩解。
「猿渡同学不是说过讨感虚情假意吗?所以我才想既然如此就该减少秘密。再说,这些事情我本来就不打算隐藏。」
「……哼,你还真是厚脸皮啊。就算你可能真的没有隐藏的意思,但我可不准你说没有计算过说出来的时机。你是看准我说了出生遭遇以後,才趁势说出来的对吧?」
「哈哈,果然瞒不过猿渡同学呢。真是完全正确啊,我刚才的确觉得这是个幸运的好机会,可以顺便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因为我觉得这样子才是最自然的做法呢。如果要再补充理由的话,就是像这样以接连的奇袭来应付奇袭,似乎能让事情发展比较戏剧性一点。」
「哼,我倒没有感到吃惊。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这男人很爱耍小手段。还有,我就姑且纠正一下你的误解吧。虽然你以为自己的奇袭得手了,但那可是大错特错。我承认你这个人的背景令人感到意外,可是那并不表示我——」
「不过我真的很高兴呢。想不到你肯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
转学生打断了银兵卫的辩解,脸上的笑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这样的发展还真是常见啊。刚开始绝称不上要好的两个人,在对彼此说出真心话後,渐渐萌生一段友情。哎呀,这样的发展还真是正统、真是热血啊。虽然猿渡同学你这个人非常冷酷,或者该说冷酷到了令人感到可怕的程度,但原来还是有这样的一面啊。」
「……我完全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现在明明不是在说这个——」
「嗯嗯,真好啊。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在逐步靠近呢。嗯,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虽然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很多次,但就在这里重申一次吧。我们交个朋友吧,猿渡同学。我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成为一对能持续几十年友谊的好朋友。」
「…………」
银兵卫闭上了嘴。
不,反而该说是瞠目结舌比较正确。
这男人未免也太过积极乐观,或者该说只把事情往好的方面解释。难道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挫折』这两个字吗?
发出不知道是第几回的叹气後,银兵卫思考着,虽然自己并非没有耐性,对於这件事也已经抱着耐心关注至此……但也差不多该发出怒气了吧。不,反而可以说就算大力挥刀也嫌太晚了点儿。
「转学生。」
「嗯,什么事啊,my friend。」
「…………你可记得前几天我说过的话吗?就是我会替你向班上的人及其他教师们说好话的事情。」
「当然还记得罗。因为这帮了我很大的忙呢。真的,就因为有你的帮忙,我才能顺利融入新的学校。你特地替我说话,这件事正可说是我们之间友情的象徵,同时也是你赠送给我最棒的礼物——」
「我要收回那句话。从现在开始,你将被摒除在我的庇护之外。」
转学生傻住了。
看到他的表情,尽管银兵卫在内心暗自窃笑,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不只如此。今天我会通知大家,尽可能不与你来往。因此,想必你将会完全失去至今为止的各种好处吧。」
实在应该更早这么做的。虽然深思熟虑一向是自己的优点,不过优柔寡断及拖泥带水均非所愿。她甚至对於自己为何会拖到现在才想彻底摆脱这个男人感到难以理解。
「还有,从今以後,我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虽然我已经说过无数次,而且你也不断地予以无视,但从今天开始我将不再宽容。我要你停止所有接近我的行为。」
「……意思是说……?」
转学生看了看车顶,想了一下。
「我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到你家去玩?」
「不行。」
「也不能和你一起在图书馆相处?」
「不行。不如说,我默认至今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也不能和你说话?」
「拜托你说话要经过大脑。我不是已经说了,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吗,难道你这个人听不懂日语?」
「那,躲在暗处默默守护你,这样合法吗?」
银兵卫没有理睬,继续说道:
「因为你和鹰乃宫家有关系,这次我就基於人情,不再进行追究。但如果你还要继续做出忽视我意愿的行为,我也不会保持缄默喔?要是你无视这次的警告,我将尽全力与你为敌,到时我可绝不宽容。不只是在社会上,就连你在物理学上的生存空间都不会容许。」
「唔……」
转学生抓抓头,沉默了一会儿。
当然,银兵卫也不认为对方会如此轻易就放弃。
「哎呀,话虽如此,还真是过分啊。」
果不其然,转学生又毫不气馁地露出笑容。
「明明我就只是说要和你成为朋友而已,这样子太过分了。你真是太冷漠了,猿渡同学。」
「如果你想说我太过分了,这句话我将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你才太过分了吧,转学生。明明我不断重复说过没有与你成为朋友的打算,你为何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意思?如果要说过分的话,你才更过分吧。难道我有做出令人怨恨的事情吗?应该没有吧?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不好?」
「哈哈,如果你这么说,我也无法反驳,就只能向你道歉而已。」
转学生露出一脸歉意。
「但是很抱歉,我无论如何都想和你交朋友。」
「很遗憾。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和你交朋友。」
银兵卫一口回绝。
「我再说一次。如果你还要继续忽视我的意愿,你将会被周围的人完全孤立,未来的生活想必也会十分辛苦。我会利用自己所有的政治力量及特殊关系来对付你。不过,如果你愿意听我的话,发誓今後再也不会纠缠我,我可以继续给你方便。未来你仍可以毫无困难地在学校生活下去……如何?」
「我像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
「不像。果然非得让你尝到苦头不可吗?」
说到这里,车子刚好停下。司机打开了车门。
往窗外一看,大门气派程度与猿渡家相比毫不逊色的一栋豪宅,正静静地坐落在夜晚的黑暗当中。
「已经到了呢,剩下的明天再谈吧。」
「…………」
转学生丝毫没有介意连话都懒得说的银兵卫,向司机道谢後就下了车。
「猿渡同学。」
关上车门之前,他又回头说道:
「我也再说一次。我,无论如何都想和你做朋友。如果我是一个连和你做朋友都办不到的人,那么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未来可言,所以我是不会放弃的。因为我已经把这件事,当作与自己的生死同样重要的问题……嗯,虽然这对你来说是很困扰的一件事。」
自顾自地说完话後,转学生就带着微笑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内心烦躁到不想说话的银兵卫,挥了挥手要司机开车回家。
隔天,银兵卫开始执行自己说过的话。
她取消了给转学生好处的通知,并且明言将奖励不和转学生来往的人。
效果十分显着。
转学生一早来到学校就遭到孤立,在班上被当成完全不存在的人物。原本因为靠近银兵卫而被另眼看待的他,在一夜之间就变得更加突出,一下子没落到班级内种姓制度的最底层。既没有人要和他说话,找人说话也不被理睬,被当成连空气也不如的存在。
如果是平常人,光是这样就足以发出哀号。明明前一天还被视为唯一受到银兵卫宠爱的人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他,如今却在一夜之间翻转过来。这样的情形就算是大人也会手足无措,甚至放声大哭。
然而,转学生却也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即使受到再三的警告及恐吓,还是一点也看不出受到挫折,他仍旧不断找银兵卫说话,并且尽可能待在银兵卫身边。如此坚决的行动,仿佛在彰显着自己除了银兵卫之外不需要任何朋友,除了银兵卫之外的人也毫无交友价值。
银兵卫再度施展对策。她任命了几个手下,守在身边担任保镳,并且要他们以暴力排除靠近过来的转学生——即使十分原始,但这是能远离特定对象的最佳手段。然而,这个对策也没有生效。即使受到保镳阻挡推开,转学生依旧使尽伎俩想靠近银兵卫。
银兵卫过去从未经验过如此能以气感烦』来形容的状况。而且就算状况持续下去,转学生恐怕也不会改变行动方针。想必她得采取更多因应对策。
好了,这下子该怎么做呢?
看来转学生的缠人程度非比寻常。而各种对策又只会让他屡出奇招,没有什么效果。如果有更加治本、更加极端,又能令对方便不上力的手段,那就没问题了……但面对那个打不死的程度连蟑螂都自叹弗如的男人,究竟该以何种手段因应呢?
经过一整晚的深思熟虑後,银兵卫做出了一项结论。
隔天,银兵卫没有去上学。

*

走为上策这句话可真是高明。
原本对银兵卫来说,学校教育就不是必要的过程。毕竟同学们尽是一些没有来往价值的肤浅货色,而小学里义务教育水准的学习内容她也早就学会。之所以会每天不感其烦地去上学,也只是为了在表面上好看一点而已。因为她认为全勤奖毫无价值,就算随便找理由请假也没什么问题。
(我早该这么做的。)
银兵卫在自己房间内享受着难得的自由,沉浸在未曾有过的解放感中。只要拉开物理上的距离,就算转学生再怎么纠缠,也不可能烦得到银兵卫。当然,就算转学生打算以探病为理由造访猿渡家,也不会像上次那么顺利。因为她已经严令家中的人不准让对方踏进家门一步。即使会因此与父亲吵架,只要事後再请他谅解即可。那个转学生对於银兵卫而言,就是如此难以忍受的存在。
(啊啊……原来不需要在意那男人的话,居然会感觉如此轻松!)
光从银兵卫会允许自己做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幼稚行为,就能看出她现在有多么高兴。笑意不断地涌现出来。光是想像到那男人现在的表情有多么沮丧,就让银兵卫受到几年也不见得能有一次的幸福感觉所包围,她不禁给了闯进广大庭院内的野猫比平常更多的食物。这可说是一种红包,像是在分享着喜气。
隔天银兵卫依然请假。尽管不像前一天那么雀跃,但只要考量到不必看见转学生的脸,就让她为自己所身处的富裕环境感到幸福。银兵卫就这样读着最近没时间看的书本,平静地过了一天。
再隔天,银兵卫还是没去上学,可是这次她不能继续休息了。再怎么说,她都是立於班上及同年级的顶点,为了管理这些人际关系,总是会有许多抱怨、投诉或请愿接踵而来。如今因为管理者不在现场,原本井然有序的人际关系已经开始出现脱轨的倾向。虽然没人管理的小孩集团本来就会这样,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因为关在猿渡家的自室内,银兵卫必须处理的杂务愈堆愈多。
然後到了第四天。
银兵卫感到十分烦躁。
(为什么我非得这么做不可?)
她的意思是指像这样窝在自己的房子里,过着毫不自由的生活。
(这不是很奇怪吗?我明明算是有社会地位的人,也为了得到那个立场而付出努力。那全是为了能取得不受无聊之辈的无聊杂音所千扰的力量。但现在又如何?我居然为了区区一个男人而限制行动的自由,自愿屈身在与关在牢房里的罪犯无异的状况。世上可有如此荒唐的事?)
这就和得了小感冒而请假不去上学的小孩没有两样。只有刚开始能顺利消磨时间,前两天的轻松心情如今荡然无存,银兵卫开始对於自己的状况感到焦躁。
(到底是哪里有错?我做错了什么?)
就算称不上是一帆风顺,也应该还不错才对。
出生在有些古怪的家庭,天生具有无论如何都很惹眼的外貌,同时还拥有将来肯定会树大招风的头脑。
不过请诸位想想,虽然这是任谁都会称羡的先天环境,此一事实不能否认;只是依循常理,与生俱来的东西愈多,所需背负的责任也愈重。尽管能平安顺利地活到这个年纪可说是十分幸运,但主要仍应归功於银兵卫自己的努力。如果想要驾驭名为猿渡银兵卫春臣的这辆高规格F1赛车,驾驶本身本来就需要一定的技术。
而,那样的自己——
如今为何要为了区区一个男人感到苦恼,尝到这等辛酸,而且对方还是与自己同年纪的小孩?
如此无法如自己意愿的状况,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碰到。这件事不能以『任何人都有天敌』这句话来安慰,同时也不能就此放弃。如果那名天敌愿意保持绅士的距离也就罢了,但现在刚好相反,就因为对方不断追逐而来才教人难以应付。
更重要的是,银兵卫到现在还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搅乱到这种程度。如果不知道原因,那就无法进行处理;如果无法进行处理,就只剩下采取这种像是闭关自守的消极手段而已。
没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不断受制於人,再三尝到苦头?
猿渡银兵卫春臣这个人,原本不是就以捷足先登及先发制人见长的吗?如今却像只缩头乌龟,专注在防守之上。不,应该说是被迫防守。
为什么自己没有采取『以力量排除』这种最快速且确实的手段?那是因为她觉得要是那么做就算是认输了。转学生不断举着『想交朋友』这样率直的主张当作旗帜,想要接触银兵卫。如果以力量强行排除他,就像是一个大人朝着天真无邪的小孩挥刀一般,将会凸显出自己的器量不足——不,等等。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何要把与转学生之间的竞争,当作攸关自己面子的问题?她只是要排除干预者不是吗?难道光是烦恼这种事情,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现在正处於心理上的劣势吗?
而在内心如此混乱之际,银兵卫又察觉了一个令她更加痛苦的事实——明明自己是为了与转学生保持距离才躲在家里,但内心所想的事情却全都和转学生有关。
由於感到坐立难安,银兵卫从床铺上跳起来。要是再这样闷下去,头脑就要爆炸了。
在江户时代就已经建设完成的猿渡家,其中庭堪称是以当时最高技术所打造而成的艺术品,总是受到巧妙融合着雕工华美与用料实在的评价。虽然今天很不巧的是阴天,阳光被厚重的云朵所遮掩,但这里仍显得十分开阔,多少能治疗银兵卫自暴自弃的内心。
她做了个深呼吸,并且伸展着身体。
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开始乱了节奏。或者该说总觉得自己打从一开始就乱到现在,但如今那些事情都无所谓了。
自己还不能认输。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捷足先登及先发制人都是优点,但韧性坚强也是银兵卫的自豪之处。她一定要重整态势,完成一次大反攻——
「嗨。原来你在这里。」
……她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接着,她却又觉得这样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对方可是令猿渡银兵卫春臣空前绝後地感到棘手的人物,不如说,她反而怀疑自己为何到刚才为止还那么乐观。
「哎呀,真是太好了。老实说,我一直没有把握能在被抓到之前找到你呢。看来我似乎还有一点运气。」
回头一看,那名正在自白非法入侵的同学就站在那里。那是银兵卫有生以来第一个认定的天敌,既不想看见他的脸,光是叫出名字就感到感烦,简直可以不共戴天来形容。
「是靠父亲帮忙吗?」
银兵卫没有动摇。
相反地,在这一刻,银兵卫内心充满着一股怀念的感觉。那就是她原本的长处,如同机械般的冷静沉着。
「为了不重蹯覆辙,我这次已经做了一些处置……难道你是藉着某些我所不知道的技巧混进来的吗?」
「不,我并没有要什么手段,反而可说是靠蛮力解决呢。而且也和令尊没什么关系。」
「是吗,既然如此那就更该夸赞你了,转学生。如果你是凭着自己的力量抵达这里,那是十分出色的行动。明明这次我也准备了一些对策……虽然不知道你是欺骗、偷溜进来,还是用了其他手段,但无论如何都值得赞赏。」
「不不,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那么就不能只是赞赏了。如果你真的只是偶然,只凭幸运就达成目的的话——」
说着,银兵卫不禁笑了出来。
这是从容的象徵。现在站在这里的,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头脑混乱、不知所措的她。而是一只四处逃窜、被逼到尽头而下定决心,做好交战准备且打算反扑的野兽。
「所以,你自知非法入侵还来到这里,是有何贵干?难道你还不学乖,来找我交朋友吗?」
「不,不是的。」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应,银兵卫大吃一惊。
如果他不是来作此主张,又是为何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冒如此高的风险?总不可能是来探病的吧?
「来打架。」
转学生说道:
「我来找你打架。」
「打架?」
听到难以理解的话语,银兵卫不禁重复了一次。
「老实说,猿渡同学,我从一开始就看你不爽。打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
转学生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两样。
也许那样带着温和而柔弱的微笑,就是他的一号表情。站立姿态乍看之下有些软弱纤细,但又笔直挺立,令人联想到竹子。
如此吻合银兵卫心中形象的转学生,他的口中竟然开始毫无忌惮地吐出一连串恶毒的话语。
「总是一脸从容;总是以眼神打量着别人;虽然高雅大方,却绝对不让任何人靠近,像猫一般的走路方式;仿佛背负着世上所有不幸的阴影——无论哪一项我都讨感。像你这样的人所散发出来的所有成分,无论如何都令我感到不耐。」
「…………」
「我当然很清楚,这是在厌恶同类。因为,我也的确和你有点相像。没错,我猜猿渡同学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你一开始所指出的事情是正确的。虽然要说我把周围当作笨蛋有点太超过,但我对水准较低的人的确没有兴趣。光是和那些人来往就是在浪费人生……嗯,没错。关於这方面的想法,我应该和你一样。如果不是如此,像你这么不可爱的人怎能存在世上?」
「…………」
「所以,差不多该一决胜负了。」
转学生不停地动着脖子与肩膀,发出喀喀的声响。
「到头来,我认为还是只能靠拳头决胜负。世上总是这样,人类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变。就算变得比较聪明,稍微注重整理外表,自以为是地祈求着『希望世界和平』,最後还是会抵达这个结论。」
「…………」
「如果你想逃也无所谓喔。看是要叫保安人员过来,还是要报警说我非法入侵都可以。因为逃跑也是一种分出胜负的方式,尽可能避开战斗也算一种战术与策略。我并不会因此而怨恨猿渡同学。不对,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没资格怨恨你。」
「…………」
「可是,这里毕竟是你的主场,我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客队。你要找多少帮手来都可以,快输的时候也可以向令尊哭诉。就算你那么做,我也不会有怨言喔?因为我就是凭蛮力闯来这里,会有那样的结果也是当然的……不过呢,如果连找上门来的架也不敢打,那么,你这个人的存在意义到底在哪?虽然立於不败之地很重要,但如果只追求着不输给人而活,那样的人生到底有何乐趣?难道你能抬头挺胸地大声说自己有骨气,能不靠任何人过活的吗……不对,现在情况好像也没有这么复杂呢。」
说着,转学生抓了抓头。
然後,他又再次面向银兵卫,以像是在教人小学低年级程度数学问题的温和语气说道:
「事情很简单。难道你不想打我一拳吗?难道你不想握紧拳头,朝着像苍蝇般纠缠你的我一拳打过来吗?我可是一直很想欺负你,想让你哭出来的呀。」
唰。
银兵卫感觉自己的腹部变得冰冷。
恐惧?不,不是。
害怕?不,怎么可能。
那是能令万物冻结,比火焰还猛烈的愤怒。那是自己未曾体验过的愤怒,怒气程度之高反而令自己想笑。
到头来,自己还是被对方耍得团团转——她心底有着这样的苦涩。
但是,那也无妨。
不论自己怎么想,舞台都已经准备好了。既然如此,就痛快地陪对方玩一玩吧。
并非以猿渡银兵卫春臣的身分,而是以一个人类的身分。她将在这里使尽全力,将那转学生痛扁到再也不敢现身为止。
「你要当心。」
或许是察觉气氛已变,转学生轻轻耸耸肩。
「以小学生而言,我还算有点本事。」
她动手了。
事情至此,她没有再等下去的意思。因为银兵卫心中所累积的愤怒,应该早就比转学生多上数百倍。如今她怎能还等对方先出手再反击,平白拖延能痛殴转学生的那一刻。
距离大约四公尺。
这段距离以打架而言不算太近,但银兵卫仅以两步就靠近过去。而且还是在站立不动的姿势下,几乎没有预备动作。直到今天为止,她都没想到猿渡家代代相传的古武术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派上用场。
她以嵌崩拳的架式击出掌底。(译注:形意拳的基本招式。)
那是一记瞄准鼻梁、劲道十足的一击。虽是来自十岁出头小孩的招式,但要是扎实命中,恐怕连大人都要痛得在地上打滚。
「哇喔!」
不过,以一对一的徒手格斗而言,四公尺太远了。更何况看在主动挑起较量的一方眼里,那是十分容易躲开的攻击。转学生右脚朝後,身体一扭便避开了银兵卫的手掌。但这当然也在银兵卫的料想之中。
在左脚着地的同时,银兵卫立刻展开行动。她将跃在空中的身体重心栘到左方,继续追击轻易逃开的猎物。她以接近垂直的角度朝侧方垫步,用力踏着地面,压低身体,使出早有预谋的身体冲撞。
「唔!?」
这招被对方识破了。
一记肘击从头上打下来。一记就算没有完全命中也足以分出胜负的无情攻击,朝向她的额头侧方敲下。
银兵卫的反应很快。她立刻放弃冲撞,朝铺着草皮的庭院地上滚去。虽然多少能减缓冲击,但终究是很勉强的姿势。她无视着没能安全落地而产生疼痛的肩膀,立刻又从地上跃起,拉开距离因应对方的追击。
「原本还以为你用的是古武术。」
她没有受到追击。
反而得到一串率直的赞美。
「真厉害。没想到你会使出冲撞这种现代格斗技的招式。由於我听说猿渡家有自古相传至今的某种护身术,还以为你只会用上那类技巧。」
「…………」
「毕竟实际上,你的第一招看起来就很有古味。与其说是古武术,还比较像是中国拳法的翻版,这一点也很有猿渡家的风格呢。毕竟你们代代都是商人。哎呀,是说那还真是狡猾呢。太狡猾了。居然接连用了物理上与心理上的佯攻。哎呀,真是狡猾无比。」
你不但躲开了那个所谓的狡猾攻击,还使出极为凶狠的反击,岂有资格说那种话——银兵卫如此心想着,不过没有说出口。
(这家伙,很有本事。)
银兵卫的脑中正响着最危险的警报。虽然她早就料到那转学生既然敢如此挑衅,肯定拥有相当程度的自信,但实际上却昏卧争挂卧挂铷。话虽如此,考量到他转学过来才没几天,那应该不会是鹰乃宫家的武术。与其说是学过武艺,还比较像是经历过无数打斗而拥有的本事。
不过,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那名转学生拥有的实力,居然足以和银兵卫正面较劲。银兵卫自幼就向父亲学习,甚至还常前往一般道场锻链护身技巧,尽管只有小学五年级,但她的实力明明远超过一般拥有段位的练家子。
(该怎么做?)
银兵卫缓缓靠近对方,在内心思考着。
看来对方的确是认真的,抱着真正的实战心态。想必他也会毫不客气地使出戳眼或咬人等技巧吧。但这本来就不是基於运动精神的一场战斗,没有规则才好。因为在银兵卫的内心当中,想要朝着转学生脸上狠狠打一拳的欲望,如今已经高涨到几乎疯狂的程度。如果不打到体力耗尽而倒地为止,根本不能善罢甘休。
「该怎么办呢?」
转学生说道。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但闪闪发亮的双眼却像是一只瞄准了猎物的肉食猛兽,正思考着要如何把银兵卫大卸八块。
「再这样下去,无论是哪一方似乎都不会有好下场呢。如果要停手的话就要趁现在喔。因为现在还勉强来得及。」
银兵卫不禁笑了。这转学生到底在鬼扯什么?明明他自己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没打算收手』的气势。
(豁出去了。)
接受对方的挑衅,银兵卫冲向对方。
同时,转学生也冲了过来。
虽然银兵卫当作问候的前踢遭到对方挡下,但在转学生为了反击又向前踏出一步时,她再使出掌底迎击。为了不让对方闪避,她没有瞄准颜面,而是瞄准胸口,只是劲道不足,转学生连眉都没有皱一下,突起中指关节,打算以※中高一本拳攻击银兵卫的喉头。虽然那是朝人体弱点的攻击,不过银兵卫早已料到,她以右手化招,并且转动身体抵销力道,打算在转学生失去重心时解决他。可是对手也不是省油的灯,尽管有些失衡,还是由下往上以拳背捞击。而为了闪过拳背,银兵卫也失去平衡,使得原本打算解决对方的手臂劈击被削减了威力。(译注:空手道技巧。)
「好痛!」
「——唔!?」
互相命中。拳背陷进脸颊,手臂也命中後脑,但彼此都未能施力到底。双方站稳脚步後,又立刻发招。银兵卫朝侧腹膝击,转学生则朝她的侧额头发出肘击。
互相命中。
这次也没有扎实命中。两人因疼痛各叫了一声,但立刻又被吼叫声盖过。银兵卫的掌底攻向转学生的下颚,转学生的右钩拳则攻向银兵卫的脸颊骨。
互相命中。
银兵卫十分亢奋。她已经无法冷静地思考招式组合,就只凭着长年锻练的反射动作及敌对心,为了令转学生屈服而胡乱施暴。而转学生也和银兵卫相同,凭着斗争本能闪避拳打肘击,以不知退缩的斗志迎战她。
「——」
「——」
如今不只是言语,连声响都发不出来。
殴打、击打、不断扑打。
这是一场毫不防御的互殴,就只剩下想以暴力逼哭对方的意志,远称不上荣誉或淬链。
这完全就是孩童间的打架。
两人嘴唇流血、鼻子流血,下颚也扭曲。
殴打对方的拳头发出悲鸣,肺部也为了追求氧气而尖叫,汗水与唾液洒了满地。
转学生在笑。
而银兵卫也许也笑了。
如果有人在旁目睹这场打斗,那人应该也会笑。
这场互殴就是如此难看,但又竭尽全力。
如此壮烈的决斗,就像是要把至今为止的郁闷全都爆发出来,远比成千上万的言语更有说服力。
那仿佛是从宇宙诞生以来就延续至今,令人以为会持续到永远——但实际上却是发生在仅仅数十秒之内的事。
在某一瞬间,银兵卫稍稍占了上风。
不知道是实力还是运气的差距。由於已经殴打了无数回,如今也无法进行分析,但总之,原本均衡的天秤稍微倾向了她这边。
虽然微小,但却足以分出结果。就因为这是一场双方都以极限死拚的打斗,一旦情势倒向一方便难以挽回。
转学生的脸上首次出现了焦躁,同时银兵卫内心也产生了直觉。
他要出招了。
但,会是什么?
她不明白。不过,那恐怕是足以扭转乾坤的招式,而且十之八九会是极为卑鄙下流的手段。戳眼?偷藏的暗器?还是朝眼睛踢砂子?
可是全都错了。
朝着脸部挥过来的拳头其实是个幌子,而作为真正攻击的上踢如同毒蛇一般抬头攻来——朝着银兵卫的两腿之间。
那个攻击时机令人无法闪避。
转学生确信自己已经逆转,扭曲嘴唇冷冷一笑。
但在同时,银兵卫也露出白齿,同样确信自己能胜利。
并不是不能躲,是故意不躲。
而且就因为不躲,银兵卫的拳头才能完全使力。
她感觉耻骨附近产生激烈疼痛。但,那并非无法忍受的痛楚。
当转学生的笑转为惊讶的那一刻,全力挥出的正拳已经打在他的脸上。
虽是孩童的拳,却是在完美的时机挥出,扎扎实实地命中。转学生毫无招架之力地飞了出去,然後狠狠摔在地上。
——胜负已定。

*

转学生如同蟑螂般的韧性,似乎不是只有反映在个性及行动上而已,他的身体也同样坚韧。
明明承受了不少打击,但倒下的转学生却在精疲力尽的银兵卫跌坐在地上的一分钟後,就
抬起了上半身。
「……哇。」
他左右张望,过了一会儿後,才明白了状况。
「是我输了吗?」
碰。
他又将上半身躺回大地。
「原本我还算有自信的呢……猿渡同学,你真强啊。」
银兵卫心想,那是我要说的话。
没想到同年纪的人当中,居然会有如此高手……无论是正式较量还是路上干架,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败给同年纪敌人的她,冷汗抢在安心与喜悦前面冒了出来。之所以会捡到胜利,就只是今天走运而已。她一点也无法以侥幸得胜而感到自傲。
「是说,好痛。真的超痛。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被打成这样呢。唉,可恶!」
转学生不甘心地叫了一声,然後再度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与言词相反地,转学生不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很明亮。
「我的嘴里全都是血啊。牙齿搞不好都断了。」
「那样还算好吧。」
银兵卫冷静地予以指正。
她半眯着眼,瞪着转学生说道:
「我的拳头八成骨折了。因为刚才揍了你那钙质过多的脸颊骨,右手暂时不能用了。」
「是吗?那我可以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随你解释吧。如果是在你脑袋里的幻想,我无从干涉。」
「……呼呼。」
转学生笑了。
他眯起眼睛,像只爱恶作剧的猫咪低声笑着。
「……你笑什么,真恶心。被打得鼻青脸肿,笑起来一点也不能看啊。」
「呼呼,因为……嘿嘿嘿。」
他的笑声愈来愈离谱,令人难以接受。
「我终於如愿以偿,和猿渡同学成为朋友了。再也没有比这件事更值得令人高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你的头壳被打坏了吗?不对,你的脑袋本来就很怪。」
「都已经打成这副德性,接下来我们就只能成为朋友而已了。」
他一脸得意。
「落到谷底之後,接下来就只能爬升而已。相同的道理,既然已经像这样毫不客气地互殴,打得鼻青脸肿,之後就只剩下变得要好而已。这就是世上的定理。至少在这个国家的文化当中是这样。」
「哼,我看你是看了太多卡通或漫画了。也许你是想在互殴一阵後说什么『你很有一套嘛』、『你也不赖』之类的,但事情可有如此简单?我才不要和你交朋友。」
「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早就已经是了。我和猿渡同学,任谁来看都毫无疑问是一对朋友了。」
「我不能接受。」
银兵卫仍不死心。
「你不是也说过吗,转学生?你说讨感我的一切,非得揍我一拳不可。我也是一样。我打从第一次看到你,就感到很不中意,也很想揍你一顿。万一我们真的成了朋友,也绝对不会有良好的关系。」
「我不这么认为。」
转学生收起了笑容。
和先前完全不同,他以真挚诚恳的态度,说出由诚意与真实编织而成的话语。
「如果是不会感到生气、不会气得想要揍人、连产生摩擦都不会吵架的对象,那怎么能够称为朋友?现在都已经如此激烈地打过一场,意思是说,至少我对你而言还有想要殴打的价值存在,对吧?那就够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需要。我和你,已经是朋友了。」
「…………」
银兵卫思考着。
她从有生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能称为朋友的对象。
这全都是因为银兵卫自己鄙视周遭的人,并且在身边筑起高墙,不容许任何人靠近——但与其这么说,至今为止,可曾有人想过和猿渡银兵卫春臣缔结友谊关系吗?
想成为跟班的人,又或者是想利用银兵卫的人,可说是络绎不绝。但是,可曾有过任何一个人是真正想和她做朋友的?如此愚笨、正直,认真到宁可与银兵卫互殴也在所不惜的男人,至今可曾存在过吗?
不说别的,这个男人自始至终未曾搬出鹰乃宫之名来逼迫银兵卫。明明对他而言,那应该
会是最快收效的办法。而对银兵卫来说也是一样,如果对方真的这么做,事情就很好解决。只
要做做表面工夫,确保与鹰乃宫家的关系,剩下的随便应付就好。
(哼……)
她望向自己应该已骨折的右手。
就算不冒这样的风险,也应该还有许多方法。为何自己会以设想当中最糟的手段,来处理转学生的威胁呢?
如今,她不得不察觉了。
要是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有察觉,就没资格骂转学生笨蛋或愚蠢了。
「转学生。」
「嗯。怎么了?」
「自从与你认识以後,我就一直在想你的事情。思考该把你当成什么样的存在,思考该如何面对你这个人。」
「嗯嗯。」
「而最後的结论现在终於诞生了。虽然感觉像是花了很长的时间,但这对我的人生可是很重要的事。毕竟那可是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遇见的天敌。」
「嗯嗯,这样啊。哎呀,说的也是呢,那是当然的。虽然我不太愿意被称为天敌,可是那也表示我在你的内心里占了不小的分量呢,我当然得表示欢迎。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们到最後还是成为了朋友——」
「我不会和你成为朋友。」
「……什么~!?」
倒地。
转学生第三度倒在地上。
「等等、等等、等等,你是认真的吗!?怎么会这样,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居然还是不行?你这个人真是太难对付了。不对,与其说是难对付,还不如说是顽固,甚至到了听不懂日语的程度。不,不过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在意。呃,虽然不能说完全不在意,但我真的没有感到气馁喔?之前也说过了,我无论如何都想和猿渡同学做朋友,如果连和你做朋友都办不到,我的未来本来就是一片漆黑。之後我还要再用各种手段——」
「先把别人的话听完。」
银兵卫有点受不了。
「我不需要朋友。那种任谁都可以取代,只要稍微隔了距离就会变得疏远的对象,我才不要。我所需要的、我所真正想要的——」
她也以真挚诚恳的态度,说出由诚意与真实编织而成的话语。
银兵卫如此说道:
「就只有关系绝对不会毁坏的挚友。」
「……挚友?」
「鹰乃宫秋人,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我的挚友,你将会不断面对考验。我认为所谓的友情,除了充满信赖和互助的关系之外,更应该互相切磋砥砺。还有,如果你是想成为我猿渡银兵卫春臣的挚友,你就别以为能以一般的方式维持关系喔。既然成为挚友,将来不论过了多久,我一辈子都会是你的挚友。我承认自己的个性很难相处,未来你一定会尝到许多苦头,想必你也会不只一次感到感烦吧。但只要能做到,我愿意保证让你得到不令你感到後悔的一段友谊。」
「…………」
「我再问一次,秋人。」
银兵卫稍作停顿。
「你,真的能成为我的挚友吗?愿意持续当个不会对我失望、不会令我失望的存在吗?」
「……挚友?」
一脸茫然的转学生,像个傻瓜问道:
「你说谁和谁?」
「就是猿渡银兵卫春臣和鹰乃宫秋人。除此之外还会有谁?」
「…………」
「秋人?你有在听吗?」
「…………」
过了一会儿。
然後——
「呀——————————呼————————————————————————!」
他发出吼叫。
「来啦来啦来啦,终於来啦!太好了太好了,呀——呼——!」
他蹦蹦跳跳,手舞足蹈,还不断发抖。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欢喜吗?银兵卫如此想道。据说只要喜悦超过了一定值,人就会一下子崩溃。就和过度悲伤或愤怒一样,过度的喜悦一定也是种毒素——望着像是在挣扎般胡乱跳动的『挚友』,银兵卫觉得自己又长了一智。
而在同时,她也对能令对方欣喜若狂的自己感到有些骄傲。那个脸上总是不改令人可憎之笑容的秋人,如今却露出如此纯真的模样,这也让银兵卫感到他意外的可爱。
「啊。」
挚友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不只是停下来,他的表情还急速黯淡。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
他像是十分抱歉,搔着自己的脸颊说道:
「刚才打架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就便出了全力。」
「那又如何?我也是倾了全力想揍扁你。」
「嗯,不过,我好像有点不顾仁义了。那好像不是该对想成为朋友的人做出的事情。」
「彼此彼此吧。我和你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殴打,到了想杀死对方的程度,最後才像这样和解了。所谓的『昨日之敌,今日之友』这句话,正可用来形容这个情况啊。」
「即使如此,我认为有些事情还是不该做的。」
秋人的表情,几乎可以阴郁来形容。
「不,反而该说,身为男人那是更不该做的事情。嗯,还是仁义至上啊。我居然做出了违反仁义的事情。同样身为男人,那还真是该感到羞耻啊。虽然猿渡同学你好像比别人更强壮,看起来没事。嗯,但那还是不应该的行为。」
「…………?」
银兵卫完全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与其说是不懂,还比较像是他们之间有着某些基本的认知差距。那恐怕是一般而言难以想像的事情,滑稽到反而可称为悲剧的某种误会。
「我说,猿渡同学。」
转学生姿态之低几乎像是要下跪道歉。他像只快要遭受惩罚的狗儿,拾眼看着银兵卫。
然後,这位成为挚友的转学生,就以小声到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你的下面还好吧?」
「…………啥?」
银兵卫花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
等到把秋人所说的话语咀嚼消化,并且吸收到全身上下以後,银兵卫才终於察觉到,自己好像从来没告诉过转学生她是个女生——

◇ ◇ ◇

在那之後,过了六年。
回想起那持续至今的『表错情、会错意』之第一幕,银兵卫内心不禁感到一阵苦涩。
虽然说一切都太迟了,但这果然还是从那天开始的错误,一切都是在那天走错了方向吧。
的确,自己一直是作男生打扮,姓名也完全像个男生。当时身高不算矮,头发也比现在更短许多。事实上也刚好处在第二性徵即将发育的时期,况且自己也的确没有说出来。
但是,就算如此——
就算考量了这一切,银兵卫还是不得不感慨,对方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呢?明明其他同学都知道这件事,教室里的座位也是以性别安排,明明就有许多的提示。事到如今,她不禁後悔当初经常跷课的事情。如果说至少有在体育课现身过,一定不会落到现在这么辛苦的处境。
总之,在那天之後,秋人就从来没有把银兵卫当女人看待。
虽然说在发誓当一辈子挚友以後,除了少数例外,两人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关系,但现在想想,那也许只带来负面的效果——银兵卫如此想道。更何况她如今才发现,刚认识对方时所产生的厌恶感,其实只是在无意间抗拒着好感,而且那还是男女之间的好感,这也格外令她感到不是滋味。
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她好不容易才说服反对的父亲,几乎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千里迢迢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已经不是感叹往事的时候。现在就只能朝着前方不断挺进而已。
「姬小路秋人同学。请让我成为你的女朋友——」
「如同你刚才听到的。你所爱的哥哥,从今天起就要当我疼爱的男人了——」
「请两位不要自作主张!自从出生以来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早就预约完毕,不,是早就买下来了——」
更何况现在情况十万火急。姬小路秋人如今正在自己眼前,受到不认识的女子所包围——而且还是一群出类拔萃的美少女。在目睹了这场爱情攻防战以後,她的决心会像火焰般点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四月七日,开学典礼当天。
银兵卫穿着不熟悉的制服,以转学生身分站在陌生土地的校舍内,内心正感到如临大敌。虽然因为她常在身旁而使得事情没有浮上台面,但其实不管是在初等部还是中等部,秋人的确非常受到女性欢迎。尽管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也料想到转学过来以後会目睹相同的光景,不过这如同後宫的状态却是超乎所料。要是不赶快想点办法,未来想必会感叹过去的那六年生活反而像是天堂。
「请两位不要自作主张!自从出生以来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早就预约完毕,不,是早就买下来了!就算你们现在跳出来说那种话也——」
「你说什么鬼话?」
「你在胡说什么?」
「他和你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吧?明明一开始你就不在计算当中了。」
「我知道你很喜欢你老哥,不过介入这种事情会不会太没道理?」
「才、才没有那种事!我和哥哥之间的爱,才不只如此——」
银兵卫深深吸了一口气,作好心理准备。
未来想必还会碰到比过去更多上数倍的困难。
想要抵达比挚友更进一步的关系,对於在恋爱方面不堪一击的自己来说,恐怕会是一条修罗之路。
不过,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
无论对手是谁都无所谓。就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愿,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如同过去曾是天敌的那位挚友所做的。
好了。
真正的较量从现在才开始。
「可以请你们等一下吗?」
猿渡银兵卫春臣就这样闯入正吵吵闹闹地争夺着一个男人的三名情敌之间。
然後,向她们宣战。
「如果要谈那种事情的话,请务必也算我一份——」




本帖最后由 阳子ようこ 于 2013-5-8 01:42 编辑


後记

各位好,我是铃木大辅。为各位献上『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的第八集。
光阴似箭,当这本第八集上市的时候,动画版已经开始播放了。虽然在我写这段後记的时候,动画的第一集还没有完成,但如果各位愿意分享看过的感想,那就是本人的荣幸了。
另外,关於第八集的彩页,这次我总算没有忘记让亚里沙登场,而且还是让她在相当亮眼的场面登场。如此一来,应该可以当作前次的补偿吧。真是对不起你了,亚里沙。
稍微提一下第八集的内容吧。
关於最近出场镜头愈来愈多的银兵卫,这次的故事是描写她的过去。在第七集结尾处,银兵卫曾做出十分大胆的行径,那行动将会带给学生宿舍的同伴们什么样的影响呢——敬请期待内容为暑假篇後续的第九集。
好了,由於本次的後记页数较多,偶尔来谈谈个人的兴趣好了。
钤木原本就爱喝酒,以前常喝烧酒,後来迷上日本酒,不过最近则开始喝起威士忌等烈性酒或利口酒。甚至是一看到中意的酒,就通通抱回家的状态。
仔细一算,我已经收集了超过两百瓶酒。
如今已经快要没有空间能收藏酒,就连书架也开始被酒瓶所占据。而原本放在书架上的书本,也有半数以上被我丢弃了。我明明是个作家耶。
虽然这个兴趣既花钱又会丢书,成本十分高,但还是非常有趣。光是看到两百瓶酒排列在一起,就令人感到雀跃。而且在看着酒瓶心想呵今天要喝哪瓶酒呢……‘的时候,毫无疑问也是人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光。
如果不能体会我的感觉,就请想像自己是一个有後宫的国王吧。後宫里住着众多的美女,能让你随意挑选今晚陪睡的对象:觉得美女不够时,甚至还可以到外面找来新的美女加入自己的花园——你看,这样是不是变得很有趣呢?而且收藏酒的费用及麻烦程度远比管理後宫来得轻松。真是好处多多呢。
因此,本回我将从後宫三干佳丽当中,挑选几位美女进行介绍。不过毕竟是谈酒的话题,未成年的读者可能会听得雾煞煞,还请多多包涵。

*

Bowmore29年(邓肯泰勒公司 Peerless Collection系列)
这是来自苏格兰艾雷岛上一间着名蒸馏厂『波摩(Bowmore)的威士忌。
由於电视上经常介绍,许多人可能曾听过这个名字。这是一款来到世上已过了29年的老酒(顺带一提,威士忌主要由大麦制成。虽然味道完全不同,但成分和啤酒几乎相同)。
基本上,艾雷岛所生产的威士忌,特徵在於味道带着烟熏味及消毒水味,那也正是受酒迷欢迎的原因。波摩蒸馏厂也不例外,生产了许多带着烟熏味与消毒水味——风味有点独特的威士忌。
但奇妙的是,就只有在筋年代生产的波摩当中,常常会拥有俗称『Perfumy』的薰衣草般气味。钤木特别喜欢这种很『Perfumy』的波摩,也买了好几瓶加入自己的後宫,但在那当中最喜欢这款鹦年的威士忌。它比其他卯年代的威士忌更具成熟感,同时也带有多种层次的口感——
个人这么觉得。我认为这是波摩目前的最高杰作。
然後,这也是一种被称为单桶瓶装酒/未稀释酒的威士忌,生产数量极少(全世界只有二一八瓶),所以世上很难找到完全相同的东西。只能有耐心地寻找对威士忌较有研究的酒吧,或是寻找年代相近的波摩……无论如何,虽然是一种难以遇见的酒,但我认为喝过以後一定会大受感动。

Legend of Cuba
一款长寿的兰姆酒。
这就是在拙作『鸠子与我的爱情喜剧2』的後记中所提到的兰姆酒。虽然正确年份不明,但因为是古巴革命前所蒸馏的兰姆酒,可说是超过五十年的老酒(顺带一提,所谓的兰姆指的是由蔗糖制成的高酒精浓度烈酒)。
在『鸠子~』的後记里已有详述,这款兰姆酒有许多传说,是一款充满浪漫的酒。老实说,比起味道,我比较像是为了这款酒的历史故事而买。
顺带一提,当我买了以後,就告诉几名作家朋友说『我买到很厉害的酒了!』,并且请大家来开试饮会。不过大家的反应不怎么样。而且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不怎么样。虽然不算难喝,但味道也不如预期。
不过,酒这种东西,本来就有一半是以浪漫作为原料。有时候,由来和经历会比味道还来得重要。即使味道不怎么样,但与酒有关的浪漫故事已经够有趣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了吧……差不多就像这种感觉。自从试饮会结束後,我就一直把它收藏在酒柜深处。
前几天我突然想起这款酒,拿出来一喝,发现印象居然与刚开封时截然不同。味道既细腻又复杂,而且气味强烈,像是要在舌头上融化一般,变成了一款非常棒的兰姆酒。
就和威士忌或白兰地相同,这种蒸馏酒在刚开瓶时,常常会有味道还锁在里头的现象,必须等待一段时间才能散发出来。那是我头一次碰见的实例。
像这样的变化,也可说是品酒的醍醐味呢。

*

好了,以上就是第八集的後记。
如果未来还有较多的页数,我会再写与兴趣有关的事。我的後宫当中还有许多佳丽,而且每个月都在增加当中,我想暂时应该不会没题材可写。虽然在轻小说的後记写关於酒的话题好像有点怪,但请容许我在此耍些任性。
那么,希望很快就能再次与您见面。
2012年吉日 钤木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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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大老师呆毛 勳爵
一辈子挚友啊,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3 年前 1 回復

捂脸 王爵
话说第8卷什么时候录入的。
看发帖时间貌似是劳动节左右。。
表示完全不知道啊。

看到第⑨卷出来后翻了书签才发现把8卷漏了。。。

10 年前 0 回復

翼2099 騎士
这个后宫强大且赤裸裸,呵呵感谢楼主分享

10 年前 0 回復

Acekiller 王爵
上集出現那麼爆的發言後便完了
好了...
繼續補坑了

11 年前 0 回復

hbq8233713 公爵
感谢楼主录入,这卷中的银银好梦啊。

11 年前 0 回復

流鼻涕的猫 侯爵
感谢录入!
但是不喜欢回忆卷啊!回忆杀好烦人。

11 年前 0 回復

さとし 平民
也就看看 娱乐娱乐了

11 年前 0 回復

jay99811 伯爵
魂淡,看彩图就有种受教了的感觉是闹哪样。

11 年前 0 回復

AndeAndeAnde 伯爵
不知不觉这东西也去到第八卷了呢,顺路来捡阳子节操

11 年前 0 回復

xs435457059 騎士
确实感觉作者有点托剧情,明显没以前写的精彩了。

11 年前 0 回復

流鼻涕的猫 侯爵
剧情不够,回忆杀凑吗?
我想看现实进展啊!!

11 年前 0 回復

yeong00 公爵
謝謝樓主!越來越不知道故事要如何發展.....

11 年前 0 回復

Silver丶 平民
有一种妹妹的感觉,这小说

11 年前 0 回復

香割紫云 平民
不知不觉都到了第8卷了啊...记得看到5卷觉得无聊暂时弃了,希望能用当时1~4卷那时有趣的感觉嘛~

11 年前 0 回復

高达Z 侯爵
最近都是回忆篇啊,希望下次有点进展

11 年前 0 回復

graycat 騎士
男主的后宫构建史吗…可恶,谁快来烧了他!~

11 年前 0 回復

依旧没睡醒 子爵
感谢楼主录入,正好跟第七卷一起补完

11 年前 0 回復

好吧 伯爵
这样的男主必须要开洞 开洞 开洞

11 年前 0 回復

asayaki 騎士
等等 插畫為啥是直接帶編輯去看婚紗了!?這樣沒問題嗎!?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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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ようこ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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