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杉原智則]烙印纹章12 穹苍夜明龙翱翔(下)(撒花收坑)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9-4 08:19 编辑


作者:杉原智則
插图:3
翻译: chengxiang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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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次,所以,特雷吉娅希望你能原谅我。作为加贝拉王国的公主、梅菲乌斯皇太子的婚约者,这是最后的耻辱。——加贝拉第三公主 碧莉娜


要让这次的战斗成为我的功勋。——恩德公国下任大公 艾力克·路·多利亚


要是万一敌人发动暴乱的话,我们就得将其讨伐。——梅菲乌斯公主 伊莉娜·梅菲乌斯


准备突击!吹起号角,一鼓作气干掉敌人!——阿里翁的小霸王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


将阿里翁军队从戴兰赶出去。——伪皇太子 欧鲁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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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结束谒见皇帝之后,欧鲁巴前往恩德救援。同时,恩德下任大公艾力克落入了东方大国阿里翁皇太子卡赛利亚的陷阱,身陷险境。
一方面,帝都索隆出现了皇后梅丽莎强硬地将格鲁带进龙神教神殿的事态。在这不能贸然出手的紧迫情况下,从加贝拉返回的碧莉娜担任了前往神殿的使者。
赌上梅菲乌斯的未来各自为战的欧鲁巴与碧莉娜,他们的命运究竟如何?
描绘英雄轨迹的幻想战记,终于迎来完结篇!

目录:
序章
第一章 潜伏之影
第二章 火蓋
第三章 火烧戴兰
第四章 王女与皇女
第五章 漆黑
第六章 惑星之火
第七章 铁假面
第八章
终章 铁与血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6-15 09:06 编辑


序章
烈日依旧在灼烧着身体。
不知为何。
要说回忆过去未免有些夸张,其实不过是二三年前的事情罢了。每每想起那痛苦、铁锈般鲜血的味道,还有胸中愤愤不平的怒气,欧鲁巴就觉得着灼烧头顶的阳光愈发强烈。
从那一刻开始。
从自己的背被烙上永远无法消失的烙印那刻开始,就注定永无宁日。
欧鲁巴全身赤裸,混在很多身着破烂衣服的男人之中,被一起带到了广场上。
烈日当空。
他们的手被绑在身后,在全副武装的士兵保护下,几个奴隶商人从他们身前走过。
他们一看到欧鲁巴,便吊起眉毛。
“你是哪国的罪犯?”
如此问道。
当时的梅菲乌斯除了本国罪犯的奴隶之外,那些越过大海做奴隶买卖的商人也会带回不少他国的奴隶。按照常理说,他国的罪犯应当在他国受到监禁或者被处刑,然后商人通过向当地官员行贿便可将他们买下、运回。
欧鲁巴没有回答,仅有如同假面反射出的阳光一般的眼神射过来。就算被士兵咒骂或者用长枪戳打,欧鲁巴还是顽固地一言不发。商人们很快露出冷笑失去了兴趣,快快地从他身前离开。
最后,一个肥胖的商人站在了欧鲁巴面前。
“露出牙齿”
商人轻抬肥大的下巴命令道,欧鲁巴还是不理会。见此,商人他强硬地把手指戳进了欧鲁巴的嘴里。
欧鲁巴咬住了他的手指。
商人发出悲鸣。强壮的士兵们立刻赶来,朝欧鲁巴的脖子猛敲了下去。商人看着无声地跪伏在地上的欧鲁巴说道。
“原来如此,牙齿还蛮坚固的嘛”
商人有些苦涩地说道,他的手指还在滴血。
“喂,塔尔卡斯先生,你想买那家伙?”
从欧鲁巴身前走过的另一个商人说道。
“文书上写道,这个男人戴着假面被施加了魔道诅咒。你要是买了这家伙,还不知道会遭什么报应呢。”
“有什么关系。这可是剑斗士的卖点啊”
“这能派上用场吗?像这种自大的小鬼,恐怕会立刻死掉吧。”
塔尔卡斯歪着粗大的脖子笑着,没做回答。
那之后,欧鲁巴被士兵们拎着胳膊,扔到一群和他有相同境遇的男人之中。他们列队站好,无言地走着。
街上的人对眼前这异样的光景毫不关心。小孩子笑着从这群被强迫前进的男人脚边穿过,他们母亲模样的女人们正在杂谈中。左右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商人们正忙着做生意。
欧鲁巴曾经也在这个世界之中。与路人擦肩而过,用仅有的一点金钱去买些商品,听着孩子们嬉笑的声音,闲暇的时候还不时向妇人们眉目传情。
但是,明明同样地你来我往,可如今的世界早已崩溃。店铺、孩子、女人对现在的欧鲁巴毫无意义。
欧鲁巴现在的世界是头顶的烈日、脚边卷起的充满灰尘的热风,还有压在脸上的铁假面。
自己什么都没有,反过来说,接下来欧鲁巴将成为他人的所有物而活下去,不,被圈养着过活。
奴隶。
是的,欧鲁巴成了一个奴隶。
欧鲁巴与跟他相同遭遇的男人们被扔上了一辆台车,在龙的牵引下走了两天的路程。头顶上,烈日依旧毫无慈悲地投下毒辣的阳光。欧鲁巴不知道闹了多少次。每当他为了要扯去束缚住手的绳子还有绑在脚上的锁链而翻动身体的时候,士兵们都会上前揍他一顿。
鼻子和嘴巴里是铁锈味,头顶上依旧是烈日。
他们到达的地方是塔尔卡斯商会和其他奴隶商人共同管理的剑斗士训练场。
对欧鲁巴来说,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到处是一组组半裸的男人,他们用木质的剑和盾相互攻击。跳跃的肌肉、挥洒的汗水,还有被殴打的一方发出的悲鸣。广场的角落里,年老的工匠目无表情地敲打铁片修补铠甲。此时,龙发出恐怖的鸣叫从欧鲁巴前后经过被关到栅栏里去。
广场的东侧是一面高耸的栅栏,那里有许多抹着浓妆的女人。她们应该是来做生意的妓女,其中还有人带着小孩。那些穿着缝缝补补衣裳不成体统的女人,十分无聊地望着男人们训练。
“喂喂,要是这么害怕的话,一上场你就会被杀掉的啊”
“有钱赚了,可别忘了光顾我们啊”
露出肮脏的牙齿,挥动着瘦弱的手臂,女人们发出了下流的笑声。
欧鲁巴不禁生出怒意。他愤怒的是,仅仅因这栅栏相隔一步之遥,“这边”“那边”便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原本,自己曾在栅栏另一边的那个世界里,带着观摩的心态从“那边”偷看“这边”的凶暴野兽。
烈日依旧强烈、耀眼。
训练从第二天就开始了。一个名叫格威的男人教欧鲁巴用剑。欧鲁巴多少对自己的剑术有些自信。他考虑着就这么把对方杀了逃走的事情。但是欧鲁巴一次又一次地挥出剑,一次又一次地挥空。
“怎么了!怎么了!你这个小个子给我动起来。就算你停下脚步发动攻击,也会被对方的力量压倒失去重心而落败。看招!”
不是承受不住对方的力道,就是腿被扫、肩膀被强推倒,结果懊恼的欧鲁巴被修理的很惨。
“习惯泥土的味道了没?”
格威将剑朝猛地转过头来的欧鲁巴的喉头处出刺去,露出了笑容。
“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你已经死了二十回以上了。”
赤铜色肌肤的武人年龄大概超过五十岁。年轻的欧鲁巴已经汗流浃背,可格威连气都不喘一下。
“还不如死了算了,但可惜的是你连这一点也无法做到。你没有一点自由,身无一物,名字、身份、衣着、食物。所有的一切都要别人给予,就跟张开嘴巴等着喂食的雏鸟一样。是的,你的生命也是如此。像你们这样的奴隶,性命都是别人的。”
格威用剑尖挑起欧鲁巴的下巴。
“想拿回去吗?想拿回一切的话,就成为一个能赚钱的剑士。被卖掉的话,就赚到比卖出的价钱更多的金钱买回来。知道了不,铁虎的小鬼。”
欧鲁巴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宛如野兽般的嘶鸣。
欧鲁巴转过身,抓起赤锈的盾牌朝格威砸了下去。
趁着被突然攻击的格威蹬空的间隙,欧鲁巴扔出盾牌,朝反方向跑了过去。欧鲁巴或是躲开快要撞上的男人,时而突入人群,向训练场的深处、更深处奔去。
迎面的风敲打着铁假面,欧鲁巴左右肩膀发出隆隆声响。
欧鲁巴来到一个无数栅栏并立的地方。龙身上的粗大鳞片在从铁笼里发出光亮。
“躲开”
一个轻盈的女性模样的身影从身前闪过。欧鲁巴能看到一个高大的栅栏。刚好那里有一个梯子。应该是在进行日常的修补作业吧,梯子盯上还能看到修补工匠。
欧鲁巴朝梯子冲了过去。
就在此时,横向伸出来的脚将欧鲁巴绊倒。铁假面就这么朝栅栏撞了上去,嘛,欧鲁巴毫不在意去抓住了梯子。瞬间,欧鲁巴的脖子被后面什么人给勒住了。他本想反抗,但对方力大无穷,很轻易地就将欧鲁巴拎了起来,双脚腾空。
欧鲁巴又一次地被扔到了地上。朝天空仰望,那是纯白的太阳。以这强烈的阳光为背景,两张面孔朝欧鲁巴俯视。
“挺精神的新人嘛”
如同狮子鬃毛一般头发蓬乱的男人,以其巨大的身躯遮挡住了太阳。他身边的另一人说道。
“难得来了一个好男人呢,别太粗暴了”
留着长发,体态修长的男子微微张开嘴巴说着。刚开伸出脚的人也是他吧。
“好男人?他可戴着假面,什么都看不到啊。”
“哎呀哎呀,你远古的祖先是龙或者吃人的哥布林吧,不问缘由就妄下结论可真是有你的风格。像我这样出身高贵的人与你们凡夫俗子不同,可是有‘第三只眼’的。”
就在长发的男人说个不停的时候,士兵们也赶了过来。
欧鲁巴被强硬地拉了起来,接着就是拳脚相加。他毫无抵抗。猛烈的阳光依旧灼烧着欧鲁巴的皮肤与伤口。
在天上作威作福的暴君,终于身染黄昏之色,落到山那头隐去了姿态。
欧鲁巴躺在床上发出呻吟声,他的身体很热。驼背的老医生进行了简单的治疗。老医生完全不说话,他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作业之后就离开了。
“结束了啊”
换上衣服的时候,长发的男子出现了。他是之前俯视欧鲁巴的一人。
“企图逃跑的人有很多,就算是开始训练后也会有一些。要我告诉你吗?这种人大多活不长。”
“——”
“什么?你说了什么吗”
“活不长”嘴巴浮肿的欧鲁巴的对面确实这么说了,欧鲁巴咬着牙低吟了一声,“我亲眼见过那些人的下场。你也会是哦。”
男子露出轻薄的微笑,耸着肩膀。
“少年胸怀大志是好事。为了实现目标,你必须要杀死超出你想象的十倍、二十倍的生命,即使那不是自己的意愿。可在沐浴无数鲜血、掩埋万计尸体之后,那份志向却忘掉了。”
(忘掉了?)
欧鲁巴暂时闭上了眼睛,然后突然睁开。
欧鲁巴感觉到,在被黑暗包裹住的天花那头,太阳仿佛依旧在燃烧一般。
明天太阳一定很强烈吧。它一定会继续灼烧肌肤、头顶,还有戴着铁假面的脸吧。
就好像瞪着这名为“未来”的东西一般,欧鲁巴紧盯着那看不见的太阳。
看到欧鲁巴不做声,就在男子呆立了一会便耸了耸肩膀要离开屋子的时候,他开口说道。
“刚才兰说了件有趣的事情呢。就是那个跑进龙舎里的女孩子啦。她说你沉默不语不善言辞,嘛,我也几乎没听过你说话就是了。”
“——”
“她说‘就算那家伙过来,龙们也不会骚乱’。她这么说过,说是稀奇也算是稀奇吧,居然特意地从嘴里说出来。但是,你要记住这点。剑斗士是能赚多少是多少,再多也不嫌多。要记在心里哦。还有不要自以为自己很特别,就这些。”
“——”
“也不知道是明天,还是后天,咱们就缘分用尽……嘛,你是个有趣的人,我就报上名字吧。我叫希克。之前的那货是基里亚姆,教你剑术的老爷子是格威。铁假面的少年啊,欢迎来到这充满脏腑和黑血的世界。要是我们能相处很久就好了。”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7-6 21:16 编辑


第一章潜伏之影
1、
“我多么想”
颤抖的声音回响在冰冷的石质地面上。
回想起过去的往事,莱拉的泪珠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我多么想,多么想将那天忘却。那仅仅是一场梦。一场发誓与某人幸福生活的美梦。仅那一夜,美梦被撕裂,成了噩梦。后来,我从心底告诉自己,终于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明明我都已经忘记了。可是那位殿下的身影还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
听着莱拉独白的只有一人,她是碧莉娜·阿维尔。作为加贝拉的第三公主、梅菲乌斯皇太子基尔婚约者的她,听着不是别人正是基尔本人的往事时候,她无法置喙只能呆立在一旁。
“让我深陷痛苦,将我从幸福的顶点推到绝望的深渊,那个只是觉得有趣就将我摁倒的殿下,简直就是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不止如此,与那位殿下再会之后,与我所知道的皇太子不同,他简直就像另一个人一样。”
莱拉没有看向碧莉娜。这些话究竟是在向谁诉说,恐怕她自己也不明白吧。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感情,仅仅是化为言语迸发出来,所以她的肩膀、嘴唇、声音都在不断颤抖着。
“啊啊,但是,即使如此”
突然,莱拉笑了出来,无声守护她的碧莉娜被吓了一跳。
“那位殿下已经死了。我父亲的手枪打中了他,他被杀死了。就算他是一国的皇太子,胸口被枪弹贯穿,不可能活下来。那是别人啊,不是梅菲乌斯的皇太子。那么……为什么?究竟为了什么,有相同容貌的人会披上皇太子的面具?又要玩弄我?我都已经一无所有了,难道还不满足吗?所以,他是为了找父亲报仇?还是说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想骗公主殿下,让殿下饱尝和我相同的痛苦?呐,公主殿下,那位殿下他……”
莱拉强烈想要藏住的东西被吞回了肚子。
是碧莉娜。注意到的时候,碧莉娜将莱拉抱在了自己的胸口。
莱拉全身猛地震颤,就好像是在拒绝公主一样,可是碧莉娜使劲抱住莱拉的后背。于是,莱拉大声地哭了出来,将脸靠近了比自己年幼的少女面庞。
就这样,莱拉被自己的温暖包裹住,可是碧莉娜本人无法冷静下来。
没想到说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碧莉娜不认为莱拉会故意撒这个谎。
然而,那个基尔·梅菲乌斯强硬地对庶民的女性使用初夜权,而被莱拉的父亲杀死——莱拉口中所说的真相,与碧莉娜认识的他相去甚远。
这个矛盾让碧莉娜小小的胸口如暴风雨一般凌乱。
(死了——那位殿下死了?)
碧莉娜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是阿普塔的事情。难以相信那居然是永远的诀别。可事实上,基尔像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那么,莱拉口中所说的真相是不是也是与此相类似的事情呢?
(为了隐藏使用初夜权的耻辱,暂时装死——)
像这样根本就说不通,不可能的。
碧莉娜在胡乱地思考着。
现在不得出答案可不行,带着这样逼迫自己思考的情绪,碧莉娜回忆起那些对自己来说有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也许在许久之前的某个时间点自己能有些收获。
(另一个人)
碧莉娜有种脸好像被猛打了一下的错觉,这个单词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这种事情不可能)
碧莉娜想要否定、排除,可是莱拉那看似不可取的言语却有着某种异样的存在感,如同蛇一样伸长了脖子缠住自己。
对碧莉娜来说,皇子基尔和以前相比宛如他人——这样的评论她也听过不少。
说道基尔·梅菲乌斯,在加贝拉他都被传为是一个蠢蛋。毫无从事军政财务的意思,只知道整天和狐朋狗友鬼混。仗着自己的父亲是皇帝就看不起大臣。因为他还年幼,所以没有传出与女性的绯闻。
正因为如此,在前往梅菲乌斯之前,碧莉娜就已经十分讨厌这个她要嫁的蠢蛋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碧莉娜当时还想着要完全操纵这个蠢蛋,让加贝拉在战争中获胜。
但是。
实际上碧莉娜来到梅菲乌斯之后,与基尔·梅菲乌斯亲身接触,才知道他不是那个传闻中的蠢蛋。
他确实与碧莉娜认识的那些王公贵族有些不同。甚至,曾经因为二人见解不同,碧莉娜和基尔还大吵过一架。他确实是个有些奇怪的人,但是并不是像传说的那样愚不可及。特别是他没和女人瞎鬼混。如果是说他个性古怪的话,也差不多可以说是给人一种浅薄的印象吧。
(看来在外国的传言不能当真啊)
碧莉娜有了重新的认识,可是当时的梅菲乌斯百姓却也这么说。
“现在的殿下与曾经的皇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人们经常这么谈论,其中有说道。
“以前那个每天喝得醉醺醺睡着大觉的懒惰男人,一看到马上要结婚了,就跟普通的市井百姓一样下决心要做勤劳工作的人。殿下一定是想在和公主殿下结合之前,想奋起直追有所成就吧。”
与公主聊天的贵夫人们也这么说。
可是公主没能轻易地接受她们的言辞。
(无法想象殿下一下子就变了个性。明明在见到我之前一直都是那样过的。)
那么——为何?
为什么皇太子在家臣眼里发生重大的变化?
这个瞬间碧莉娜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某个画面。刚看到一个充满阳光的场面时,又变换为另一个场景。它们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出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圣临之谷。明明我都问候过对方,可是基尔·梅菲乌斯却没有回答。只是在一旁的费德姆在殿下耳边嘟囔着什么后,基尔才吞吞吐吐地回应。
之后,留卡奥的手下混入仪式中,就在他们要掳走公主的时候,基尔对部下和剑斗士下达了准确的指示,使得对方的阴谋失败。
然后就是那个晚上。碧莉娜想起之前的事情来。那是两人互相对骂的场面。
“不顾百姓的心情,随意发动战争的是王族。不管人民的想法,任意放弃战争的也是王族。你们这些生而尊贵的人,就是这么喜欢将民众的性命玩弄在鼓掌之间啊。”
基尔曾这么吐露过心声。碧莉娜继续回忆。
碧莉娜以为他是顾虑百姓和每个士兵的人,可是他在接到命令讨伐留卡奥的时候,却没有派援军前去支援,而是坐观加贝拉与反叛军战斗。被碧莉娜批评这个矛盾之处的时候,基尔·梅菲乌斯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动摇了。
那么冷静观察事物的态度让人火大,只要一上战场便会将可能绊住自己手脚的个人情感扔到一边的那个男人。
“现在必须等待”
大概是碧莉娜的话语冲击基尔心里的某个脆弱之处,基尔郑重地将这话说了出口。
是的,他是软弱的男人。
碧莉娜心里有了这么一个印象。
接下来浮现出的场景是以夕阳黄昏为背景,一个男人跪在阿普塔的顶层嚎啕大哭。
这是碧莉娜第一次看到男人大声哭泣的样子。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基尔·梅菲乌斯。眼前场景造成的冲击让碧莉娜根本说不出话来。
追忆万千。脑子里浮现出了各种印象深刻的场面,还有一掠而过的情景,殿下突然说出的言语、他的习惯动作,还有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
碧莉娜的眼睛和耳朵根本无法跟上这些图像。前面一个场景还未结束,下一个场景就冒了出来,时间与空间纵横交错,一个个的场景又可能融化为一个而出现。
其中,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
“大家都是如此吧”
蔚蓝的天空之下,一个挺直腰板的男人站立在公主的身边。他望着灿烂的眼光眯起了眼睛。
“真正的自己是何人呢?也许所有人都对这个答案感到迷茫,或者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有答案,而过着每一天的生活吧。王公贵族、哲学家、宗教学家、农民、商人,就算是奴隶也好,大家都慨叹自己的境遇,厌恶自身,他们焦虑地期盼着自己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过着别样的生活呢?自己是何人,自己要成为何人,这样的问题宛如满天繁星,多到不可计数,我们只得无情无尽地烦恼下去,不是吗?”
说出这些话的是剑斗士欧鲁巴。这个戴着铁假面,明明碧莉娜一次都未见过其模样的男人。
虽说如此,现在碧莉娜的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他脱去铁假面的样子。他的素颜沐浴着凉风,抬起脸望着耀眼的太阳。
碧莉娜突然想让自己的意识再次回到刚才的画面。在这个场景流过之前,期望再看看那双眼睛。
但——
“公主”
眼前出现的是另一段的记忆画面。
“请不要失去您的那份率真,无论以后发生什么。”
那是在阿普塔的时候。
也是相同的时刻,在被黄昏色包裹的要塞最上层的地方,基尔·梅菲乌斯低语着。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碧莉娜过快地回溯记忆而导致自己混乱了,在她的眼中,基尔与铁假面的欧鲁巴重合了。
“那我们做个约定吧。”
碧莉娜远远地听着同样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请您不要再有所隐瞒。那样的话,即使是力量微弱的碧莉娜,也会为您拼尽全力。”
“嗯,但是”基尔淡淡地露出微笑,“请您要记得,梅菲乌斯的皇太子基尔是一个‘骗子’。”
被夕阳笼罩的基尔,他的半边脸挂着铁假面反射着光线。
于是,这出追忆剧以令人恐惧的速度突然落下了帷幕。
碧莉娜愣在那里半天,无法动弹。刚在还掠过的言语、动作、记忆的场面,一点都不剩地消失了,仅仅将碧莉娜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碧莉娜的脑子里暂时一片空白,此时她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填补起这段缺失的时间。
(如果是那样的话)
碧莉娜思考着。
(不会吧)
一瞬的时间消失了。
但下个瞬间,如荡漾起的波纹一样,碧莉娜胸中“如果是那样的话”的疑惑扩散开来,此时,她自己又以“不会吧”的思绪将其打消。
这两种感情的碰撞并没有之前追忆那么花时间。很快,后者逐渐减弱,在碧莉娜的心里,那份疑惑让她不得不直面。
就在碧莉娜为各种情绪纠葛的时候,高声地脚步快速朝这里接近。

急忙地走在哨塔的楼梯上的人是格威。
下达命令让少量的士兵监视软禁莱拉的哨塔之人正是格威。晚些时候,他从士兵那接到了一个报告。最近公主任命的那个叫阿鲁纳克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哨塔附近。还有提出忠告的那个侍女,为了给莱拉清洗身子走进了塔内。
“侍女?”
士兵还以为她是格威派去的人,当然,格威本人完全不知情。这个瞬间,他察觉到了。
(是公主!)
他急忙地赶往哨塔,快步地走了进去。
楼梯顶部的那扇门被打开了。
格威不禁咬牙切齿。
(早知道当初该灭口的。)
格威这么想到。知道以前,不,真实的皇太子的莱拉,很可能会给欧鲁巴造成致命伤。事实上,她曾挥着刀刃要夺去皇太子的性命。可是比起她拿起毒刃刺向欧鲁巴,莱拉自己所知道的事实,才是对欧鲁巴及其一派人最危险的东西。
(将这些告诉公主的话)
要是这件事被放大的话,那一切都完了。
(要是提醒过哨兵就好了)
格威有些死缠烂打地想起了不在这里,应该说是已经不存在人世的男子面庞。凭自己这张笨拙的嘴巴,真能把公主糊弄过去,格威心里完全没底。
管他三七二十一呢,格威纵身一跃跳到了楼梯顶层。
“莱拉”
一个女性的声音传了过来,毫无疑问那是碧莉娜公主。公主将莱拉带到床边躺下,将毛毯盖在她的身上。
“今天就休息吧。为了不让噩梦扰了你的睡眠,我来给枕头施个魔法吧。”
那应该是加贝拉那里安慰小孩的方式吧,公主轻轻朝枕头吹了口气。然后朝门口那里站着的格威射去视线。
温柔的笑脸突然消失,公主眉毛上挑,一脸愤怒。
格威不禁吞口了唾沫,在他站好身姿之前公主开口说道。
“至少要洗个澡”
公主说道。
“哎?”
“大胆刺杀皇太子的女性,十分小心的处置确实不为过。但是,她也毫无疑问侍奉过我碧莉娜·阿维尔,能否至少将她作女性来对待呢。”
“——”
格威闭嘴不语,碧莉娜一副完事的样子朝门口走去。
“我有不少想要问的事情,不过那个人说的太过支离破碎。就算是这些话被泄露到了外面,恐怕也不会让人如何认真对待。可是像这样将她隐藏起来,这反而会让周围的人心生疑窦忍不住去探究……是的,就像我这样。”
好一会儿,格威来回看着躺在床上睡下的莱拉,和走下楼梯的碧莉娜的背影。
(这下可怎么办好)
这个奴隶监督官,让众多剑斗士畏惧的老武者,不禁在心里叫苦。
(那位殿下不会伪装自己,她既然听到了一定会追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可好了,欧鲁巴,我是该增加封口的对象呢,还是说立刻卷起尾巴逃出去向你通风报信呢。)
对手是加贝拉的第三公主。对欧鲁巴而言,她很可能将是比梅菲乌斯皇帝更要让人棘手的存在。
2、
泽诺·阿维尔率军布阵的地点是在戴兰以东约八公里的地区。
北边是临海的断崖,南边是光秃秃的无路可走的岩石山脉,那关卡连接的狭窄道路是军队唯一可以通过的道路。
当然,从东边而来经由利亚利多前进的阿里翁第二支部队,不通过这里是无法接近戴兰的。
泽诺·阿维尔是一千二百的猛虎骑士团、作为增援的三百穴熊骑士团、七百人的西方联合军的指挥官。
与恩德下任大公艾力克公子会谈之后,他肩负起了阻止从陆路发动进攻的阿里翁第二支部队的任务。
对手有三千人。
敌人虽多,但是他们根本没能料想到加贝拉会参加战争。泽诺仰视着在头顶飘扬的加贝拉国旗,他猜想对手恐怕失去了气势。
虽然泽诺不是很乐观,但是他也没觉得这场战争会格外严峻。敌人长途远征,要确保补给线的话需要大量的金钱和时间,虽然会让利亚利多支援一些,但阿里翁也不会打算长期驻守吧。
(要阻止对手的前进)
也就是说,只要阻止他们与在北边的吉冈港口停泊的卡赛利亚主力汇合,就可以赢得这场战争。这样想着的泽诺踏出了一步。
阵地上建造了关住龙和马的栅栏,在高处设三门大炮,泽诺还派出飞空艇整日侦察敌军动态。
就这样过了好几日。
此时,正是身处戴兰的艾力克公子焦急等待斥候回报阿里翁军动静的时刻。
前往侦察的骑兵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据说发现了阿里翁军队的踪迹。
“来了啊”
这时呆在帐篷里的泽诺正看着从本国拿来的古书,他身着甲胄随时等着消息到来。
“终于要开始了”
帐篷之外,加旦的赤龙莫洛多夫、青龙尼鲁基夫早就手持长枪,驱马并立。莫洛多夫的手上拿的是三叉戟。
“对了,你听说了没”
弟弟尼鲁基夫悠闲地说道。
“敌军大将是谁?”
其实大战临近的时候,泽诺曾经提及过。但是出于两个理由,尼鲁基夫没有记住。一是,尼鲁基夫当然是参加了军事会议,可是那时候他双手环抱、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了很深沉的思考之中。他就这么而静静地站立在会场上不过五分钟而已,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另一点是,虽然他问“敌军大将是谁?”,可尼鲁基夫并不是想知道敌军大将是什么人物或者他会使用什么战术,只是单纯的在问。
“我该讨伐的人是谁”
青龙单纯想确认自己要杀的人是谁而已。
泽诺戴着头盔,脸上落下了羽根饰物的影子。他十分正经地回答道。
“根据斥候报告,敌军大将是法昂多·库里赛乌姆。他虽随的是母亲的姓,但其实是卡赛利亚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是历经战场无数的猛将,每次都是冲锋陷阵,其斩下的敌军尸体堆积如山。”
“嚯,看来能享受一番了”
“不许偷跑,尼鲁基夫”哥哥确认道,“这是在他国的战争,我们作为援军而来,是军团的一部分。任意行动的话只会造成统帅混乱。这场战斗中,不许冲到我的前面。”
说着,三人骑着马来到前线。
敌人在距离这个关卡两公里处开始排兵布阵。
此时,敌人也就是阿里翁军队指挥官正在聆听斥候回报。
“是加贝拉的国旗?”
嘟囔着说话的人是法昂多·库里赛乌姆。他说话的声音就好像在咀嚼着带骨头的肉块一样,奇妙地有些沉闷。
在几位有名气的武将迎风飘扬的阵旗之中,他那黑色的斗篷也随之悠然舞动起来,其斗篷的内侧是用银丝绣成的女性侧脸图案。
虽然身体有些胖,不过透过甲胄能看到其手腕上强健的肌肉,整个人也散发出宛如一座小山般的压迫感。只要细细观察他那金发下的侧脸,你会惊讶地发现一如少年的童颜。
噗——法昂多将骨头吐了出来,用舌头舔了舔嘴角边的油脂。
“真有趣。加贝拉啊,不就是那个嘛,充满骑士道精神的那些人。以前我就一直想看看他们究竟是啥样呢。”
“请稍等”
 快步上前制止的是一个与法昂多相比要为瘦削的男人。他穿着红色丝线镶边的蓝色斗篷,从装扮上看肯定是阿里翁军的魔道士。他的脸看起来就像在骨头上贴了一层薄皮一般。
“什么事,摩尔刚?”
魔道士毫无胆怯地看着正瞪大眼睛有些不爽的法昂多说道。
“我们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您只要再等上一会,待到通路打开,便可以与卡赛利亚王子取得联系。”
“这东西还是跟以前一样便利呢”
法昂多一下子就改变了态度。他本是个容易被眼前各种事物吸引、轻易改变兴趣的男人。
“那么我和卡赛利亚马上就能说上话了?”
“要是花些时间的话……不,这可不是一两个小时就能做到的。要准备设备和大量的魔素,还得让您接受魔道训练才能办到。”
“真是麻烦呢”法昂多皱起眉头,“通过负担重物可以锻炼手臂,经常跑步可以锻炼脚程。可是说到魔道训练的话,究竟要锻炼什么部位,还有要进行怎样的锻炼呢?”
法昂多滔滔不绝地说着,看起来他对魔道很是感兴趣的样子。不过这个额头青筋绷紧、无聊难耐的人终究还是闲不住,他挥舞起架在肩膀上的那柄沉重的战棍。这武器的顶端是一个用锁链链接的铁球。旁边的士兵看到将军“呼呼”地挥动起铁球,“哇”大叫着四下逃开。
摩尔刚早早地就离开了现场,回到了个人专用的帐篷里。在军中,他是站在法昂多的参谋这一立场上。在阿里翁,让魔道士担任这样的职务随军出征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没多久,法昂多厌倦了挥舞铁球便快速地回到了大营之中,直接裹着那件黑色的斗篷就睡下了。很快,营帐中就传来了法昂多高声的打鼾。时不时地,还有些哭泣的声音混杂其中。想一探究竟的近臣走进营帐发现,法昂多的脸蹭在了那位女性侧脸的刺绣上,同时在哭泣着。顺便提一句,这个侧脸的女性是法昂多母亲年轻时候的面容。当然法昂多哭泣不是因为他们早早就天人两地,他的母亲至今依旧健在。只是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单纯地想念母亲而哭了出来。
太阳落上,转眼就是第二天。
吃完早饭的时候,法昂多早已经把昨天的会话忘得一干二净,就在他正准备下载突击的命令时,之前的那个魔道士跪在法昂多面前开始汇报。
魔道士要向法昂多传达的是昨晚迟些时候传来的卡赛利亚的指示。
当然,就算是使用飞空艇或者快马,也不可能这么迅速地就传达消息。这一切只有用魔道才能办到。
摩尔刚说道——
“这片敌军土地魔素匮乏,通道不容易开启。”
这次情报的传达比在国内更加花时间,而且内容更为简短。但是对于那些不精通魔道的国家来说,这种情报传输手段实在过于异常。
在听到卡赛利亚传达的指示后,法昂多重重地点着头。
“原来如此,我兄弟的脑袋还真聪明呢。”
法昂多远望着敌阵。
“正面作战十分有意思,不过追杀逃散的敌人也别有趣味,这可都是战场上的乐趣啊。不论哪个都让人血液沸腾呢。好吧,我们等着。”
说着,他蹲了下去,将武器放在了一边。
“喂喂,小的们,暂时不会打仗了,拿酒来。”
很快酒坛被打开,心情不错的法昂多刚要拿着斟满的酒杯与部下们行酒的时候。
“唔”法昂多一瞬间考虑了下,“我们接下来要等着敌人,光是酒的话不够呢。等等,小的们,酒不要了。不对,先不要喝下去。我们来玩卡巴特吧。赢得人可以喝一杯。”
卡巴特是魔道王朝某个地区从古流传至今的一项格斗比赛。在地上画出一个圆圈,参加比赛的双方赤手对决。将对手的背部贴到地面或者推出圈外的人获胜。日常锻炼的士兵们,每年都会有好几次在祭典时候表演,比赛会吸引不少人驻足观看。
“不要顾忌我这个长官。以我为对手的话,可不要想着放水啊。”
就这样,阿里翁的阵营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看到对方按兵不动,对阵的泽诺·阿维尔不禁怀疑。
明明就要大战一场可敌人却按兵不动,原本兴奋过头的尼鲁基夫实在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就跑到周边遛马去了。
站在联合军指挥官这一立场的泽诺,虽然也想解决眼前的状况,不过尼鲁基夫太过兴奋了。反观哥哥莫洛多夫,他手持着长枪蹲坐在岩石边,表现地和平常一样,十分平静。
莫洛多夫向走过来的泽诺递上了马乳酒。
“冷静下来了吧”
莫洛多夫一脸指挥官的态度,让泽诺愣住了半晌,不过他还是带着这份复杂的心境接过酒袋。
“要是让部下们一起血气上涌就不妙了。”
顺着抬起的下巴指示的方向看去,尼鲁基夫正一边飞快地骑着马一边大声斥责士兵。虽然与此处距离较远,不过掀起的大量尘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莫洛多夫看来,他也算是习惯自己的立场了吧。
也许是两人想到了一起,泽诺朝莫洛多夫微微露出了笑容。
泽诺也顺势坐到了莫洛多夫旁边。莫洛多夫侧眼看着他开口问道。
“虽然现在问这个有点晚了,不过我听说前不久加贝拉跟恩德在边境打了一场。明明那之后没过多久,加贝拉还真能下决心前来支援。”
“我也有同样的疑问啊。我听说西方那里邻国之间争斗不断,如今却联手向恩德派出支援部队。”
“这些都是吾等盟主阿克斯王的英明啦……还有就是梅菲乌斯。”
(PS:莫洛多夫知道欧鲁巴就是皇子。)
“梅菲乌斯?”
“不只是陶利亚,整个西方陶乌拉和梅菲乌斯曾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之中。不过那位皇子,将这一情况打破,并提出了同盟的请求。”
“那位皇子”泽诺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就是那位让我等与您同行的当事人,好像对每件事都很来火的那个小鬼。”
“还真是那么回事呢”
咕噜咕噜,莫洛多夫喝下酒水笑了起来。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没一句正经话,都不知道他本人相不相信自己所说的呢。”
“作为伙伴他十分可靠,要是成了敌人,就是个麻烦的家伙。”
“实际上我和他交过手。不对,正确地来说不是和皇太子本人,而是和受到皇子命令的部下交手——大概。”
“嚯!”
泽诺两眼放光十分有兴趣的样子。莫洛多夫将西方战争的某个场面讲述给这位异国的王子听。
“他确实是个麻烦的男人,不过也不是那么难以看懂。第一次见面时候确实有些意外,不过第二次第三次的话我肯定能赢。”
“这怎么说?”
“他还是个娃。虽然小孩子有大人们难以想到的点子,不过既然知道了这点,大人们也有大人们对付小孩子的手段。”
“哈哈,原来如此。说起来,那位皇子和我说话的时候,确实有种幼稚的感觉呢。”
“幼稚是好事”莫洛多夫吐着酒臭味说道,“幼稚是他唯一的可爱之处。不过,一旦成为大人,这份幼稚就会丢到一边,变得谁也不会相信,不会对他人吐露心声,最终成为一个愚昧的君王。”

“嗯嗯,嘛,虽然这是他国之事,我也不好这么十分自信地断言……”泽诺这个男人露出自己特有的微笑,“关于这一点,首先我看是不会有问题的。”
“哦?”
“毕竟那位皇太子有我的妹妹碧莉娜·阿维尔陪着。”
泽诺说完这些,第一次将嘴巴贴到酒袋上。无视那特有的酒味,咕隆咕隆地喝下去。

3、
与此同时,欧鲁巴也即是基尔·梅菲乌斯已率领一千三百名士兵从索隆出发,进入了东边的伊德隆。
此前,欧鲁巴向恩德传达了前往救援的意向,但是对方的回答却暧昧不清。大概是下任恩德大公艾力克离开了首都索菲娅,正处于政权交接时期的恩德对此处置有些延迟了吧。
欧鲁巴担心因为没有恩德明确回答会导致己方行动延迟,于是尽早率领士兵出发了。
伊德隆领主尤里乌斯出城迎接皇子。
皇帝与皇太子直接对决的时候,他也在索隆。后来基尔皇太子要率军出征,他便提前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恕臣在索隆未能问候殿下。”
尤里乌斯微笑着说道。这几日,想通过皇太子的“窗口”伊莉娜、费德姆前往拜见下任皇位继承人的大臣们不计其数,如今能得到皇太子的亲自接见,这对尤里乌斯来说好像交了好运一般。
在皇太子部队驻留期间,尤里乌斯精心准备了大量的隆重的欢迎演出。
“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只要随便找个人知会一声就行。不管是武器防具,还是粮食,或者是女人,只要您想要的话就一定会满足您。哎呀,皇太子殿下可是有碧莉娜殿下这位与您相配的夫人。不过,您放心,我尤里乌斯这张嘴巴的紧闭程度可不比龙人族地下遗迹的阿普奥托的圣门差,绝不会出现差错泄露出去的,哈哈。”
(PS:阿普奥托,用的是犹太教一圣典别卷名称,中文无力,用音译。)
不管他是真的轻浮,或者只是开了个恶劣的玩笑。对欧鲁巴而言——
(说起来,以前见过此人)
不过欧鲁巴对他没多少认识。就在讨伐留卡奥,基尔·梅菲乌斯初次登场前往泽伊姆要塞的时候,欧鲁巴在这伊德隆召开了军事会议。尤里乌斯是个对待奴隶极其残暴的人。他想要将与部队同行的奴隶——也就是塔尔卡斯商会的奴隶处刑的时候,欧鲁巴临时决定将他们招为直属近卫兵。可以说两人多少有些缘分吧。
欧鲁巴一边叮嘱不要让部下们玩得过头,一边表示接受尤里乌斯的欢迎。
很快,在伊德隆已经停留三日。在此期间,欧鲁巴再次向恩德派去了使者。
(在索菲娅就没有个能明白事理的人吗)
要是情报充分的话,等待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情。但是相反的话,手头欠缺某个想要的情报时候,这段期间对欧鲁巴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卡赛利亚究竟有没有从吉冈出发,从陆路进军的阿里翁第二支部队究竟前进到了何处——在完全不知晓这些情报的情况下,欧鲁巴是如坐针毡。
察觉到基尔皇太子的这份心境,尤里乌斯有了想法。
“为了不让殿下太过无聊”
尤里乌斯报告说他在准备剑斗会。
听到这话的时候,欧鲁巴当着尤里乌斯的使者面咂舌。
(真是多事)
欧鲁巴虽然这么想,但是在梅菲乌斯这个国家,凡是街道或者城内迎接尊贵的人物时候,惯例都是要举办剑斗大会的。那时候,会有许多知名的剑斗士云集,场面十分盛大。当然,这也是贵族的交际手段。
说身体不适——虽然欧鲁巴想要用这样的借口推辞,但是尤里乌斯毕竟是这一都市的领主,是基尔·梅菲乌斯今后不得不相处的对象。
(和那些打着小算盘的家伙见面,这心情怎么好得起来啊)
没办法,欧鲁巴只好出席在伊德隆最大的竞技场举行的剑斗会。
既然要出席剑斗会,同行的人选自然是帕席尔、基里亚姆、欧鲁巴三人。这三个人都是剑斗士,而且被皇太子重用。当然了,这里的欧鲁巴是戴上虎头假面的卡因。
“怎么样,这个步法,和欧鲁巴很像吧。”
“像你个头”
在竞技场内专用的贵人接待室内,欧鲁巴是一脸吃了黄莲的苦样。在室内的三人,都知道皇太子与欧鲁巴的关系。
“不,很像”基里亚姆打包票地说道。
“你作为剑斗士的时候,总是猫着腰。猫腰的时候抬起下巴这点还真像。”
帕席尔默不作声,只是嘴角微微笑着表示同意。帕席尔有自己的职责,无论皇子要去哪里,都必须随身担任警卫。
“是吧,我之前可是好好观察了欧鲁巴,做了不少练习。”
看到一脸得意的卡因,欧鲁巴忍不住想要开他玩笑。
“锻炼自己是好事,可是你也是皇太子的近卫兵啊。你就不想让真实的面容被他人称赞?要是作为卡因表现出众的话,会受到女孩子欢迎,就算存一笔钱也不是什么梦话。”
这些话从长久隐去了名字、素颜的欧鲁巴嘴里说出来格外讽刺。
“呐,欧鲁巴”
卡因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我原本只是一个专门扒窃的小偷。从不知道父母或者亲戚长什么样。那天被警备兵抓住,第二天就成了剑斗士。就算活过了今天,明天也不知道会怎样。每天重复着相同的剑斗,我对人生没有更多的期待。这就是卡因,你我所知道的这个男人。”
“——”
“所以,当我成为欧鲁巴的时候,我很高兴能演绎他人的人生。这可是别有趣味的哦。要是说找女人的话,比起我那张素颜,还是用铁假面的效率更高。”
“听你的口气,做过了吧。”
“啊,不,嘛,一两次,吧。”
卡因视线游移着。
“但是——”
“但是?”
“要是欧鲁巴作为皇太子成为了皇帝,你肯定永远都不会打算公开铁假面的真实身份吧。”卡因以此为前提继续说道,“当有一天我成为爷爷的时候,将铁假面藏在了家中。孙子在玩乐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它,说‘唉,难道说爷爷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铁假面剑斗士欧鲁巴吗?’,要是被那幼小的闪耀双眸盯着的话,我肯定说不出答案。没想到,已近晚年,还能有这份乐趣呢。”
还是够遥远的梦想呢,欧鲁巴虽然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
这个男人设想了之后的人生。
正午前,欧鲁巴等人进入竞技场的观览席。因为尤里乌斯之前大肆宣传,前来观看表演的观众也有不少。基尔一行人被领到了由支柱撑起来的天幕下,也就是特别席位。在基尔的身后是帕席尔、基里亚姆、欧鲁巴。基尔·梅菲乌斯站在了领主尤里乌斯旁边。
“现在,誓死战斗的勇士们向皇太子殿下和尤里乌斯大人致敬!”一个年迈的男子大声喊道。
烈日之下,强壮的剑斗士们列队站好,单手置于胸口恭顺地垂下头。
真是令人怀念的场景。眼里看到这些,欧鲁巴的胸中有某种炙热的感情要迸发出来,而且不是泪水之类的。
(想吐)
大概是这一类的事情。
这些剑斗士每个人都受了大小不同的伤,脸上沾染泥土、皮肤黝黑,但是他们看向这边的眼神中闪耀的光芒却丝毫不比太阳差。
不,他们眼中的并不是皇太子基尔。视线穿过基尔,盯着站在那头的帕席尔、欧鲁巴。要是得到皇太子认同的话,也许能成为近卫兵也说不定——也就是说,能摆脱这宛如地狱的每一天,得到一介剑斗士一生都不可能获得的地位、荣誉——他们带着这样的期望,胸中燃起了浓浓战意。
没多久,在欧鲁巴的眼皮底下杀戮游戏开始了。不论自己是多么无表情、无所动容的样子,看到铁剑碰击、血液飞溅,目送发出野兽般吼叫的剑斗士末路——这一切的一切,刺激着作为剑斗士的欧鲁巴的五官。
欧鲁巴自然回忆起了作为剑斗士的自己。
在剑斗士训练场上,总是充满了马草和龙粪的味道。在男人们交织的怒鸣声中,欧鲁巴汗流浃背地挥舞着剑,却一次都没有击中监督官格威。
周围都是高大的墙壁,透过东侧的格子状的栅栏,还可以窥见外面的世界。训练场所在的地区绝对不是街道繁荣的地方,反倒是离贫民窟很近。
明明如此,却还能看到鲜艳闪耀的色彩。
有孩童们轻微沾污的脸庞,穿得不成体统的妓女,还有些往来的商人兜售些来源不明的奇异物品。
(自由——)
在那里,就在那片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之中,有和欧鲁巴活下去所必不可少的食物、水同等的,不,更为渴望的东西存在。
不会让别人决定自己的未来。自己可以自由地来,自由地离开。日落之后,不用担心被人命令第二天要与人厮杀,晚上可以安稳地睡上一觉。
就算用溢出手掌的数量的黄金来交换,欧鲁巴也绝不会同意。就算这是让看自己不爽的人揍的自由也好,就算这是盗窃财物拼命逃跑的自由也好,就算这是没有食物也没有钱就这么横躺在大街上等死的自由也好……
欧鲁巴数次想着逃开此地。
曾经,在参加剑斗会之前,欧鲁巴都会躺在硬床上思考着。
(明天,我还会四肢健全地躺在这里吗)
被这样的思绪折磨,很多夜晚欧鲁巴都没有睡好。
于是——
对自由的渴望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怖。
(复仇)
欧鲁巴执着于复仇。
在巨大的欢呼声中,从栅栏里解放出来的猛兽还没有打招呼就飞奔了出去,站在那里的就是要夺取欧鲁巴的性命和仅仅一日未来的对手。
刀剑相交,火花四射。
“一决胜负!”
这耳熟能详的话语从欧鲁巴的头顶砸下来。
欧鲁巴突然反击。手上拿着滴血的长剑,眼前是还在滚动的尸体。
这一切都是幻觉。
实际上欧鲁巴作为基尔·梅菲乌斯,从高处是无法看清胜者还有染血躺下的失败者。
赢得这场循环淘汰赛的胜者胸口残留着赤黑的伤痕,他高举着双手发出欢喜的吼叫。
一个小时之前,站在欧鲁巴面前的那些眼神闪耀的男子们,现在只剩下他一人。
“做得漂亮”
欧鲁巴站起来称赞胜利者。
“在奔赴战场之际,能看到有如此气概的战士实在难得。这是胜利的吉兆。你就做我的近卫士官的。欧鲁巴,没意见吧。”
“这样勇猛的斗士,将来一定会立下赫赫战功的。”铁假面的欧鲁巴恭顺地回答道。他也在演绎事先排好的戏码。
实际上,这个胜利的年轻人并没有欧鲁巴那般高强的武力。不过他挺走运的。该说是因为分组阶段比较有利,他和他的对手相性不错。
反过来说,这份运气决定了这个男子的生死和他的未来。欧鲁巴之所以让他加入近卫兵,不是因为自己某种意气用事或者醉狂了。有强大的运势相助,就跟有数百名强壮的士兵加入部队一般。
年轻人流出泪水朝基尔·梅菲乌斯行了一礼,然后痛快地喊叫。
在领主尤里乌斯问候之后,欧鲁巴离开了竞技场。
欧鲁巴仿佛觉得自己胸口裂开了和那个年轻人一样赤黑的伤口。
烈日当空。
只是,在这耀眼的太阳落山,再次出现在人间之时。
那个成为近卫兵的年轻人,和那些依旧为了自由和未来互相杀戮的奴隶不同,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为了庆祝英雄诞生,年轻人的雇主和他的伙伴昨晚举办了宴会,一直喝到很晚。
第二天早上,他脸色发青横躺着一动不动。
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大概是昨天激战受到的伤害恶化了。
一早欧鲁巴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是吧”欧鲁巴说道。
之后他不再说什么,就去吃了早饭。
(时运不济的男人)
欧鲁巴如此想到。
或者说这是他的运气昨天用尽了的结果?
欧鲁巴试着回忆他的战斗场景,还有宣布他成为近卫兵时候年轻人那溢于言表的欢喜姿态——结果,欧鲁巴的脑子里没能描绘出那份景象。

运气不好——
与这个年轻人的命运相似,不只是如此感叹的欧鲁巴,还有那些知道欧鲁巴真实身份的很多人也同样时运不济。
然而——
(首先是第一人)
有个男人抱着其他的感想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他像是从西方千里迢迢赶来做生意的商人。
他名为扎菲尔。
他是曾经侍奉在名为格尔达的雷因兹斯身边的魔道士。同时也是在比拉克,操纵碧莉娜的侍女莱拉暗杀皇太子的人物。
这个与欧鲁巴因缘不前的老人,这次又换了一张不为人知的面容出现在了伊德隆的街头。他的身边是一位陶乌拉的女性。她自称是扎菲尔的女儿,其名为塔希。她也是曾经侍奉格尔达的魔道士,而且是参与刺杀西方联合军盟主阿克斯·巴兹甘的元凶。
都曾暗杀失败的两人如今正走在这梅菲乌斯伊德隆的街头上。
“长老大人允许十二人之死——这一命运操纵手段。首先是将第一人的血肉奉为祭品。这次决不允许失败,明白了吗,塔希。决不允许轻率行动。”
“我一定小心谨慎。”
塔希露出轻薄的笑容。她穿着修长的斗篷,头部也用兜帽盖住,然而在这藏与不藏之间,她那诱人的美色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显露出来。
这段期间的伊德隆,因为皇太子的来访而热闹非凡。皇太子与皇帝格鲁直接对决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梅菲乌斯全境。正是这样一位英雄物语中主角般的人物率领军队造访伊德隆,老百姓们为了目睹皇太子的姿态争先恐后地围在尤里乌斯宅邸周围,一见到皇太子的部下离开住处也聚集在一起会跟在他们身后。
扎菲尔和塔希来到了飞空船起降场的高塔附近。在栅栏的那头就是塔的入口。
好像今天有什么情况,降落场看起来格外繁忙的样子。
奴隶们徒手推运着巨大的笼子,里面关着龙。
“嚯,看起来皇太子殿下近期就要出征了,我们得抓紧才行。”
笼子被运进塔内部,然后装进飞空船内。要是平常的话,这肯定是一件十分花费时间的工作。而且将数头龙关进同一个笼子里,龙们可能凶暴化。但是负责的龙丁手段十分高明,不管是大型、中型,就算是全身长满鳞甲的龙都一声不吭地老老实实地呆在笼子内。现在,担任龙丁的人物正走在笼子旁边,好像在跟龙搭话一样。
不用说,此人正是基尔皇子专属的龙丁凤·蓝。
“那是”
塔希蠕动着赤红的嘴唇。
在扎菲尔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塔希的额头附近忽然出现赤色的波动。究竟该怎么表现这一情况才好呢,它如同薄烟、水纹一般。而且是常人根本无法以视觉看到的物态。这个波动在她的额头处如螺旋般旋转,接着迸发射向空中,朝着塔那边的龙丁飞去。
蓝一瞬间停止了动作。塔希吊起嘴角笑了起来。她所擅长的正是召唤火炎的魔道。刚刚发射的东西是采取火炎的形态,带有相当热量的波动。要是被直接击中,难免会遭受火伤。
但是蓝轻轻地挥动手腕,那个火炎波动就被强风吹散,如烟一般消失。扎菲尔目睹了这个场景。
虽然发生了令人吃惊的现象,不过本人好像是无意识地采取行动,刚刚蓝也只是一瞬间朝左右看了看,接着就没在意继续工作。
塔希的神色变了。
“不要深究”
发出声的同时,扎菲尔将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可刚说过不要轻率行动。”
“稍微调查下罢了”
塔希开着玩笑说道,不过眼神中没有笑意。扎菲尔用严肃的视线紧盯着塔希。
“只要在我们行动的时候,她不会阻碍我们就好。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虽然总有一天会查明的,但不是现在。”
“我会谨记在心的”
回答扎菲尔的时候,塔希并没有看向他的脸。她朝正前方的视线穿过了挡在自己眼前的扎菲尔的手掌,看向了那边的凤·蓝。
“原来如此啊”
塔希低声嘟囔道——
“长老大人命令我出动的理由总算是明白了。那个和我一样——”
4、
基尔·梅菲乌斯滞留的期间,伊德隆连续发生了事件,而且都是杀人事件。
但是,这些事情不会招致怀疑。比如有的是喝醉酒闹事而死,妻子发现丈夫花心将其杀死,在谈生意地时候因争吵而杀人等,日常看来都是些常有的事情,并不少见。只不过偶然在这段时间连续发生罢了。
当然了,这些琐碎的小事情不会传到基尔的耳朵里。
(第二人,第三人——)
每次事件发生——他人发现尸体的时候,总能听到某人数数的声音。当然了,欧鲁巴不可能察觉到这些。
这正是盘踞在伊德隆夜晚中的某种“黑影”。
“黑影”与夜色同化,在伊德隆城内外来去自如。每次事件的起因都是某种“气味”,而且是十分独特的味道。
就以先前的事件为例,有不少新的佣兵来到了伊德隆,每当这些人在小巷的酒馆中争吵不休的时候,黑影就会悄无声息地潜入。或者是那个做木工活的丈夫,明明每天晚上都出去游乐,可那晚却突然觉得良心发现而自然地想回到妻子身边。
此时,黑影便轻声低吟,声音低到了连事件的当事人都无法察觉。
当新来的佣兵单手拿着酒杯向老佣兵走去的时候。
(那家伙想趁我不注意杀死我)
这样的一种声音,就好像是从自己心底发出的一样,而对那个对花心的丈夫感到失望透顶的妻子来说——
(差不多该和他挑明了吧。那个男人现在都还在往年轻女人的被窝里钻。总有一天会拿光家里所有的财物,将我抛弃的。)
当自己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想法,心底自然而然的涌出了怒火。
然后,眼前就是一动不动的尸体。无论是流血躺在地上的死者,还是佣兵、妻子,那些所谓的加害人全都愣住了。
每次数完数字之后,黑影就不留踪迹的消失了。接着,它继续徘徊在伊德隆的街头,那奇妙的香味寻找下一个猎物。
某个夜晚。
在伊德隆飞空船降落场上,皇太子的旗舰多姆正停泊在那。在船舱的内部放置了笼子,龙们正将脑袋横在一边休息着。
凤·蓝已经完成了所有工作。
但为了让这些龙能安心地适应陌生的环境,凤·蓝决定在这里陪龙过上一夜。
在安静的船舱内,凤·蓝盖着一条毯子横躺在地上。
这里没有其他人。虽然在船外有几名看守的士兵,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到黑影已经悄悄潜入。
黑影在船内完全没有迷路的样子,而是笔直地朝目标走去。
它的目的地正是装有龙的船舱。
黑影向横躺在地板上的蓝投去了无形的视线。在从窗外射入的星光映衬下,你会不可思议地发现一头闪着蓝光的头发。黑影好像在嘟囔着什么。一瞬,蓝的眼皮震动了一下,但是没有醒过来。左右两边的笼子里,那些还在睡眠中的龙也是如此,只是微微呼出鼻息而未察觉其他。
第二天——
伊德隆某个地方就发生了骚动。
在完成起航工作之后,预定今天白天出发的飞空船内,一个尸体被人发现了。
是个女性尸体。
这件事传到了欧鲁巴的耳中。
在前往飞空船的途中。
“蓝——”
欧鲁巴发出声音的时候,那位自塔尔卡斯剑斗商会时起就已相识的女性转过头来。
“发生了什么事?”
“撒,我也不知道。”
凤·蓝摇了摇头。
欧鲁巴之所以会询问她,是因为他看到凤·蓝对此事漠不关心的样子有些意外。
死在那里的是一个在飞空船港口工作的女性奴隶。警备兵已经将凶手抓住了。他是港口管理者的二儿子。虽说他是雇佣奴隶的主子,但是却对这个女奴隶抱有非分之想。半夜,他借口有工作上的事务便将女奴隶叫到了船舱内,接着将其推到。见女性不肯就范拼命抵抗,男子就痛下杀手。
蓝在发生命案的室内,表情严肃地来回走着。
“怎么了?”
“好臭”
“气味?”
“嗯,但是我看不懂。不知道从哪来往哪去的。真是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味道。”
欧鲁巴当然不知道这臭味指的是什么。正如此前所说的,欧鲁巴根本不知道伊德隆连续发生了命案。不过,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没办法将这些案件串联在一起。
而且,局势对欧鲁巴来说刻不容缓。
恩德方面的事情终于有了实质进展。
很久之前,艾力克派在索菲娅的武官们就对将基尔皇子挡在国境边表示担忧,对首都那些高官们磨磨蹭蹭的处事方式十分轻蔑。这次接受皇子的要求完全是这些武官独断的行为。
“向梅菲乌斯发出求援请求的正是艾力克殿下。没有理由不接受支援。”
如此向上头高官们说明的时候,使者已经出发前往了伊德隆。
欧鲁巴在会见使者之后,便立刻做好出发准备,让蓝将龙搬运进飞空船也是准备工作的一部分。
明明昨晚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自古以来,不管是海上航行还是天空飞行,船内女性被杀总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不过欧鲁巴只是对那些畏惧的男人们一笑置之,便按照计划发动飞空船出发。
飞越东边的河流,不约半日,欧鲁巴便达到了国境边的要塞。
可是,多姆并没有直接飞向戴兰,它不得不停靠在了沿着河流边建造的要塞里。这是恩德接受支援的一种妥协方案,之前的那个武官也曾十分抱歉地解释过。
“没有得到公子殿下的亲自确认就让他国的飞空船在国内任意航行实在不可。”
“没有关系。如此的话,麻烦贵方准备船只。”
欧鲁巴对这个年长自己二十岁左右的男人抱有好感,他处事手段灵活。说起恩德这个国家,如同它的历史一般古老,就好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身体积攒了各种毛病,以至于在这样的国家中形成了性格扭曲的王公贵族。不过艾力克十分年轻,而且是在远离恩德国家中枢,在荒凉的土地上过着血染铁剑铠甲的生活中长大的。他那迥然不同的秉性,定然早早受到了那少数几个人的影响吧。
只留下数名的士兵看守多姆,欧鲁巴在同一天换乘恩德的飞空船继续向北前进。
运送士兵的飞空船是重视速度型的中小型号,而此类的飞空船数目无法准备更多,因此两艘大型的飞空船也参加了运输任务。虽说飞行过程中十分顺利,但要到达最后的中继站还得花上五天时间。
很快,第五天的太阳落山了。中继站离戴兰仅仅有很短的距离,然而晚上无法继续飞行。
欧鲁巴在基地内等待天明。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7-14 15:30 编辑


第二章火蓋
深更半夜。
被高墙防护着的戴兰如以往那般平静,不,该说是看起来如此吧。
突然,城门打开。艾力克公子率领的部队鱼贯而出。之所以会选在这时出动,是因为考虑到周边的敌人,也就是阿里翁军队会派出密探的缘故,即使对方会定期侦查也毫不奇怪。
普鲁托斯家的当主库伊涅斯现在没有在寝室内休息,而是在居馆的某个铺着木板的某个政务室内正坐着。他的长子达洛金也同样全副武装。不知道公子殿下何时会请求援军,所以他们让自己和都市中央的七百士兵处于能随时出战的状态中。
与公子一同出征的是达洛金弟弟贝尔摩亚,除掉他率领的一个中队,这里的恩德部队基本上都是戴兰的士兵。
(公子要采取展开行动,大概是在黎明的时候)
现在还有些时间。他们全身没有充满紧迫感。戴兰的士兵们早就习惯了各种突如其来的战斗,头盔下的脸上表情十分平静。
但他们士气旺盛。
艾力克公子自己也是——
(要让这次的战斗成为我的功勋。)
公子有这样的抱负。作为恩德一国的元首,必须要向他国展现自己的力量才行。
戴兰的士兵也有类似的想法。至今为止,他们一直守护着恩德北方一隅,在首都索菲娅的人看来,他们不过是“与恩德不相配的粗俗之人”“乡巴佬”。毕竟长久以来,戴兰远离了恩德的政治中心。
“现在正是我们展现戴兰男儿气概的时候”
有此种意气的士兵不在少数。
直到昨天,处于戴兰的恩德公子艾力克,与停留在吉冈的阿里翁王子卡赛利亚,长久地处于无言地对峙之中。也许是刚刚经历了远征的阿里翁军队有某种打算也说不定。不过,很多人都在考虑双方也许不用交兵便会各自撤退吧。
可是,公子艾力克率领部队从戴兰出发了。
公子抓住了卡赛利亚派出的密探,并获得了情报。
情报显示,卡赛利亚已经率领少数精英部队从吉冈南下,藏身在戴兰西北部的一处荒废的要塞之中。接着,吉冈会派出大量的部队进攻戴兰,而趁着公子艾力克率军迎击的时候,卡赛利亚再从侧面攻击恩德部队。
(要是能先把这座要塞攻下的话)
就可以不用花多大的力气干掉卡赛利亚——艾力克带着这样的打算出征了。
面对几乎剥去生命的拷问,八名密探中的两人泄露了情报。这样的情报具有高度的真实性。
而且,这些人确实没有说谎。他们为了保命吐出了真相。
但是,对密探而言的真相,却对艾力克而言是个莫大的谎言。这位恩德公子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

密探们是卡赛利亚王子北部吉冈放出的“犬”。
这八名密探没有一个是在阿里翁长大的人。他们都是阿里翁的敌对国德意忒伊斯、阿托尔派去潜入阿里翁的间谍。
阿里翁向来残暴,可是被关进地牢的他们并没有被夺去生命。不如说,阿里翁让他们一直活着,而且活得很长。十年,他们在狭窄、肮脏的地牢里待了十年。
突然有一天,在他们常年居住的生活空间里,有几个新人被扔了进来。她们都是女性,而且是故国同乡的女性。这些女性都是阿里翁悄悄带来的。
封闭了精神世界忍受着长久孤独的男人,与突然被带离家人身边扔进陌生国度的女性。他们都是拥有相同故乡的人。自然而然地,两人结合了。他们秘密地交换结婚契约。而且还生下了孩子。
此时,他们被带到了别的居住地,当然有重兵看守。此处不是地牢,而是保证人们最低生活限度的场所。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两三年,突然,阿里翁的高官出现了。
“要给你们任务”高官如此说道。
密探们无法反抗。毕竟他们的家人都被当做了人质,就算阿里翁以此为目的,故意制造“家人”的话,他们也无法反抗自己发自内心的情感。
阿里翁将密探们称作“犬”。也就是从他国捡来的,用之即弃的“犬”。虽然花费了不少功夫和金钱,但是这些免费培养好的密探,不会泄露出阿里翁的情报,用完就扔掉也毫不可惜。
这次潜入恩德八名密探正是“犬”。阿里翁将卡赛利亚王子潜入了恩德北部要塞的情报告诉他们,要是出现被讯问的场合,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个秘密不得说出。然后,他们其中也不乏软柿子。正因如此,拷问出的情报才分外真实。
而且,事实上,吉冈方面派出的密探一共有九名。这最后一名没有被抓到的密探是阿里翁自己的密探。
他穿着恩德制造的甲胄,一个人先潜入了敌军营地。看起来像是迟来的八名密探因前一人故意制造骚乱引起恩德士兵注意而被抓住。
就在不知道是何人发出怒吼,开枪牵制,戴兰周边开始骚乱的时候,这名阿里翁的密探已悄悄地向北逃去。

——艾力克没有注意到这点。
戴兰的战士们看似平静但斗志高昂,他们正在悄悄地行军。
淌过达伍伊姆河的浅水区域,恩德军队不断北上。
在出发之前,艾力克就向周边派出了斥候。
一个行动迅速的男人跪在了艾力克面前。他只是点点了头,艾力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吧?”
“是的”斥候再次点头,“我们前去调查的时候,要塞里能看到复数人影。到了晚上,里面射出光亮,都能听到他们畅饮、欢歌的声音。”
“嚯,真是大胆呢”
艾力克又花了些时间穿过森林接近要塞。今晚,天空阴云密布,偶尔能有月光洒下。他们脱去铁盔,用布包裹住枪尖。马的嘴巴里也含着木棒。当然,因为这是夜间的隐秘行动,不可能带着龙同行。而且会发出咕隆咕隆滚轴声的大炮也没有随军携带。
但是恩德军队准备了充足的铁枪,而且还有火矢。数量也是我方占优。要攻下这古旧的要塞自然不在话下。
话虽如此,但是艾力克的行军速度多少有些迟缓。他本人是那种一旦正式行军出发便会更加小心谨慎的类型。在这一点上,欧鲁巴倒是与他相反。以前他出兵加贝拉的时候,也是一边放出斥候侦查,一边前进。
这次,恩德公子同样向要塞周边派出了斥候。在西北小路往前有一个山谷,在往前走有一处可以居高临下俯视山谷的高地。艾力克很中意这个地方。或者说,卡赛利亚本人根本没有想过要将士兵分为两拨,对从戴兰派出的士兵和戴兰城本身展开双重攻击。
就结果而言,卡赛利亚并没有在高地驻兵。
这对小心谨慎的艾力克而言是不幸中的万幸。
恩德公子的此番举动倒是让卡赛利亚有些焦躁。

此时此刻,卡赛利亚·杰亚米路正藏身在要塞的北侧。
在草木丛生的树林之中,有藏住甲胄与武器的一千士兵潜伏着。东侧有七百士兵。率领他们的是卡赛利亚的参谋,兰斯·马兹珀西科。
(不可行动)
就在艾力克还在戴兰焦虑不安的时候,卡赛利亚听从兰斯的谏言,将士兵运往要塞。
为了要藏住这千余士兵,他们对要塞进行了适度的修整,而且将大炮部件运进来进行组装。
现在这个要塞不过是个诱饵,只要恩德公子一上钩,卡赛利亚和兰斯就会从敌人的背后、侧面发动袭击,反过来对艾力克实现奇袭。
要是成功的话,阿里翁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给予恩德巨大打击。而且,正如卡赛利亚所期望的那样,率领这支部队的正是恩德下任大公艾力克。
(真有趣)
刚才卡赛利亚就抑制不住兴奋,不断地舔着舌头。作为师父的兰斯觉得十分无力。
“不要把黑睡莲带到战场上来”
兰斯曾再三地叮嘱过,但是只要卡赛利亚手上有这东西,就会不分场合地表现出兴奋情绪。
(是煮了吃,还是烧了吃好呢?对了,不如把杰雷米亚那个笨蛋扔回去给他们吧。不,干脆把他头砍下来,将兄弟二人的脑袋一起送到索菲娅,这也十分有趣呢。等等,要是做到这个地步会惹父亲不高兴的。唔,该怎么办呢?)
敌人没有察觉到陷阱而接近要塞准备发送袭击。这一切即将逆转的瞬间,卡赛利亚像个小孩子一样十分开心地期待着。不问敌友,他就是喜欢看到别人被吓一跳。
但是,艾力克意外地没有加快速度。反倒是采取了让我方焦躁的行动,艾力克向四周派出了斥候。
(切)
虽然还不在敌人的侦查范围之内,但是卡赛利亚表现出了过分的恐惧。
他恐惧的不是败北,而是另一个意义层面的东西。
他不认为自己会被干掉。反而认为自己必须是该干掉别人的人。他不能放过能够在逆转奇袭的瞬间,使敌人无比惊讶的机会。
结果,他冲动了。
“准备突击!”卡赛利亚跳上马,头上包裹着头盔,挥舞着长剑大声喊道。
“吹起号角,一鼓作气干掉敌人!”
先对这林子里突然吹响的号角声感到吃惊的人不是恩德方面。
“真是的,那个小鬼也太早了。”
在别处待机中的兰斯·马兹珀西科,将口中的干肉吐了出来。
比预想更早地发动袭击,而且是指挥官亲自突袭,难得准备的大炮也派不上用场了。
但是兰斯对应地十分迅速,他一边发出鼓舞士兵的吼声,一边骑上战马。
待会再去骂他,现在要紧的是抓住恩德公子艾力克,取下他的首级。
“敌,敌人!”
“敌人突袭了!”
恩德军队背后以及侧面遭到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集团袭击,士兵们一个个发出叫声。
与此同时——
“阿里翁王子卡赛利亚·杰亚米路在此!”
裹着铁盔冲在前头的卡赛利亚挥舞长剑,面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本来,卡赛利亚也不喜欢戴着头盔。太闷热了,而且视野狭窄。之所以会戴着它,完全是因为兰斯说必须要戴着头盔的缘故。有时候,他会遵从兰斯的意见。但是,这次他无视兰斯的意向独自冲了出去,战斗结束恐怕要跟自己算这笔账了吧。
因为面容被头盔挡住了,所以卡赛利亚故意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我卡赛利亚·杰亚米路是来取公子艾力克的首级的。艾力克你要是真男人的话,就给我滚出来。”
黑夜已经无法藏身,数不尽的魔物正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举起长枪、扣动扳机应战的士兵不到三成。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铁剑削去脑袋。卡赛利亚、兰斯率部队不断突进,恩德军队秩序崩坏,有士兵已经开始丢盔弃甲逃跑了。
“艾力克殿下”
贝尔摩亚·普鲁特斯大声喊着,靠近艾力克·路·多利亚身边。
“是陷阱。卡赛利亚王子本人也在阵中。”
“什么!”
哇哇,如此吼叫声中,艾力克咬牙切齿。
“那么我们也举枪应战。既然卡赛利亚本人也在,那胜算——”
“万万不可”
艾力克脸上血气上涌看向如此断言的贝尔摩亚。相对的,贝尔摩亚则是眼神锐利地看向公子。
艾力克突然想起了往事。
(和那时一样啊)
在与加贝拉交战的时候,艾力克误判己方胜券在握,然而却使得贝尔摩亚被抓住、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要不是基尔·梅菲乌斯从中调停的话,恐怕艾力克已经在异国丧命了。
(不可一错再错)
艾力克让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
可是现在退回戴兰的路线已经被堵上了。
艾力克快速的思考着,想起刚才调查的地形情况。
“西北部有处高地,先前往那里”
“明白了”贝尔摩亚点点头,提起长枪,“那么我来殿后”
艾力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这个一起长大的伙伴眼神依旧锐利地从正面看着他,其意味已经发生了变化。
“交给你了”
贝尔摩亚做好了赴死的觉悟,艾力克只是简短地说了几句。贝尔摩亚忽然咧开长满胡子的嘴巴露出微笑。
紧接着,他表情变得严肃,猛地从肩膀上提起长枪挥舞着。
“炎之精灵瓦拉寄予我身。不畏惧死亡的勇士们啊,报上名字随我而来!”
“哦!哦!”
“哦!哦!哦!哦哦!”
戴兰的年轻武士们发出特有的吼声,跟在策马前行的贝尔摩亚身后。
艾力克在部下的引导下从此处离开。他心有眷恋地向西北方撤退。
2、
虽说卡赛利亚的行动稍稍偏离当初的预定,但毫无疑问阿里翁军队处于优势。
但是恩德军队意外地难缠,尽管一开始的时候被打得四分五裂,但阿里翁士兵要继续追击时,就会遭到同样斗志高昂的恩德部队反击。
贝尔摩亚·普鲁特斯率领戴兰小队士兵突击的效果很明显。在他的影响下,很多士兵恢复士气投入战斗。
而且阿里翁方面组织的进攻本来就没什么章法。在乱战、混战之中,双方谁是优势谁处劣势根本看不出来。看起来阿里翁方面的袭击确实出乎恩德意料之外,就在他们自信能轻而易举歼灭对方的时候,却发现恩德军队意外难缠。
“可恶”
“全是杂兵。给我滚开,艾力克公子给我出来!”
“哦哦,居然将我叫做杂兵。”
贝尔摩亚舞动着长枪刺向敌兵,他笑了起来。
“第五个!”
他大叫着,这么做既是为了鼓舞自己,也是为了让对手知晓自己的勇猛。
(说什么)
引起对方反感,吸引敌意,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在贝尔摩亚杀掉第六人时候,他的长枪折断了。
他从面前倒下的敌兵那拿过长枪,刺向了从侧面攻过来的另一敌兵。
“第七人”
贝尔摩亚在勇猛地战斗着。
贝尔摩亚的胡须上染满了血液,他一脸笑意。
这也是一种兴奋状态。敌人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缓慢,他手中的长枪就跟无重量的龙骨一般轻盈,十分轻易地就将敌兵身体贯穿。他甚至有一种自己还能接着战上一天、两天的错觉。
(就好像所有的精灵都寄宿在我的身上一般。不,该说是精灵们通过介入我身体,在守护恩德未来才是。)
手脚寄宿着风之精灵安坂,身体内燃烧不息的斗志寄宿着炎之精灵瓦拉。而长枪的枪尖、甲胄的铁片、爱马体内都聚集着生生不息的精灵们。这一切构成了贝尔摩亚·普鲁特斯这个武人。
“第八人!”
贝尔摩亚的喊叫声传到了远处的卡赛利亚·杰亚米路耳中。
此时的战斗的形势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差。
“艾力克,恩德公子艾力克在哪!”
卡赛利亚面对眼前的士兵毫不留情地横扫长剑,驱马奔驰。
乍一看那纤细的身躯与这乱战的情形极不相称。在他的左右是无数横飞的长枪,而且不仅仅是恩德士兵刺过来的长枪。他的马术大胆而细致,冲向能最有效砍杀敌兵的地方,躲开敌兵能够刺到的距离。在一个又一个瞬间,他驱马前行着。
这正是阿托尔的独眼龙兰斯·马兹珀西科所看中的才能。
在遇到兰斯的时候,卡赛利亚才十三岁,而且还没有用过剑。让自己担任这样的小鬼师父,怎么可能教出成果来?
而且卡赛利亚自己没有接受指导的心思。更重要的是,他讨厌这个叫兰斯的人。记得在宫廷的道路上,两人互不相让,结果从正面被撞倒鼻子滚在地上的卡赛利亚叫嚷着。
“我要杀了你。一定,一定要杀了你。”
如此哭诉着。
实际上,刚一开始卡赛利亚握剑训练的时候,他因为没有想要杀死对方的想法而被兰斯打了好几次。
结果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了,在一系列的训练中,卡赛利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卡赛利亚拿起剑的样子,让人觉得他与生俱来地熟悉剑的特性,不,该说是剑本身在渴求着卡赛利亚吧。这个三天之内就会厌倦新玩具,将其从头到脚弄坏的少年,现在沉浸于剑这一新的玩具之中。
兰斯有这样一种感受。正如干渴的大地会快速吸收水分一样,名为卡赛利亚的少年也是极速地学会各种剑术。像这样的学生实在是难得一见。兰斯自己有三个儿子,他们每个人都得到父亲的亲自锻炼,儿子们的剑术相当了得,但是比起父亲还得很远。
(这家伙)
一天的训练下来,兰斯已经筋疲力尽。他就是如此沉浸其中。卡赛利亚的学习能力实在可怕,就像是无底洞一样。
(这正是与生俱来的才能)
正是在战场上,这个男人才能如此闪耀;正是在战场上,他才能活得有实感——兰斯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点。
(他的身体充斥着破坏与杀戮的天赋)
对不相信命运论的兰斯而言,至今为止卡赛利亚都未曾拿起过剑,正是为了要让自己从一开始教授这个孩子剑术啊。
(要是他没有多余的坏习惯的话,可以说是完全继承了我的衣钵了。)
从那之后过了九年。
兰斯·马兹珀西科造就了卡赛利亚·杰亚米路这一最高杰作。
卡赛利亚在血雨中飞驰着,当他正驱使战马前进的途中,他听到了贝尔摩亚的吼声。卡赛利亚远望此人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这个武人是负责殿后部队的中心人物。
虽说之前卡赛利亚一股脑地冲杀上去,但他绝不是笨蛋。他此前已经下达命令要堵住向南的撤退路线。恐怕公子艾力克是向北逃去了。
(要是打退那家伙的话)
那么艾力克就近在眼前了。马背上的卡赛利亚笑了,再一次地拉紧缰绳——可要是剑术与军略的老师兰斯在场的话,恐怕他会阻止王子朝贝尔摩亚突袭吧。
(那家伙很勇猛)
他会这么说吧。
“要是在战场上遇到勇猛无比的武人,就算他是普通士兵也不要接近。这样的人一生也不知道能看到几回,而且还是那样勇赴死地宛如鬼神的猛士。当他们出现在你的眼前,就在一瞬间,他们坚信着自己无比强大,即使是心脏被射穿也会毫不畏惧地在敌阵中杀出一条路来。听好了,战场生存的诀窍是,无论在何时都要考虑不必死亡而能赢得战斗的方法,培养一双能看透危险局面与敌人的眼睛。”
然而兰斯不在身边。
卡赛利亚舔舐着剑刃上的血液。平常的时候他还能保持冷静,可是一上战场见到血的时候,他就无法保持自我。脑子中充满了红色的血雾,他的意识与理性被黑色的冲动占据,驱使着肉体行动。
“闪开、闪开”
卡赛利亚在部下之间骑马前行。因为手下们太过碍事,他不是从马上将身边的士兵踹倒,就是挑开他们的长枪。
贝尔摩亚此时也发现了宛如疾风冲过来的敌人。
鸟嘴形状的头盔冲了过来。
这个让阿里翁士兵胆战心惊从中央突破而来的敌人,让贝尔摩亚多少抱有些好感。
“来吧”
贝尔摩亚大吼一声,采取迎击姿势。冲过来的敌人将压到腰部位置的长枪刺了出去。
现在的贝尔摩亚预读了敌人的动作。根据敌人的位置、他的姿势、速度,设想好他会采取怎样的动作,从什么角度发动攻击。这是长久战场经验磨练出来的成果。
敌人刺过来的长枪轨道是一条直线。
贝尔摩亚躲开这个轨道,然后反击刺出长枪。
但是,卡赛利亚的攻击大大偏离了他所预测的轨道。长枪并没有刺过来。卡赛利亚握住枪柄,横扫过去。沉重的一击打在了贝尔摩亚的头盔上。
虽说这不是什么致命伤,但是仅这一击,便将贝尔摩亚·普鲁特斯拉回了现实。
寄宿在手脚中的风之精灵,在心中熊熊燃烧的炎之精灵,它们突然从身体内消失了。

“忒露”
被搭话的忒露有些惊讶地朝身边的被褥那看去。妹妹琳正从毛布被子一角仰视着姐姐。

戴兰现在仍在黑夜的笼罩之下。
“又睡不着?”
“忒露不也是嘛”
达洛金的这对女儿为了不吵醒同在房间内睡觉的母亲,她们在小声交谈着。
姐姐忒露躺下了怎么也睡不着,她时而爬起来向精灵们祷告。土水风火之中寄宿的精灵不胜枚举,战士们会给武具中寄宿的精灵起名,这是一种惯例了。忒露默念着父亲、艾力克公子武具中寄宿精灵的临时名称——真正的名字,只有武具的主人知晓。
艾力克、达洛金当然不会对这对姐妹透露今晚的行动。但尽管只有九岁,忒露也是戴兰武者的女儿。
(今晚会发生战斗)
忒露有这样一种预感。看包围在戴兰周边的气氛,一定是场大战。母亲之所以这么早地让俩姐妹睡下,也是不想让她们不安吧。
“不要紧的”
琳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
“我之前跟父亲学习了用枪的方法。要是敌人来了,我也会保护忒露的。”
“傻瓜”
忒露苦笑着,十分感性的她眼角立刻润湿了。她一边拉起妹妹的被子为其盖好,一边说道。
“来,快睡吧。我会连你的那份一起向精灵们祈祷的。精灵们一定会保佑父亲还有公子殿下的。”

此时,艾力克来到了要塞西北位置的高地避难。
以小队为单位清点人数,总数不足五百。大半都是战死了,或者是逃跑了,还有士兵为了守住山谷入口而在浴血奋战中。
说白了,恩德公子遭遇大败。
恩德这位年轻的继任者将拳头砸向地面如此想到。
就在此时,贝尔摩亚·普鲁特斯通过山谷狭窄的小路到达了高地。正确来说,他是被抬过来的。
看到自小一起竞争学问、剑术的好友这般模样,艾力克的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字来。
“贝尔摩亚”
“我输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头上还在流着血。大腿被长枪贯穿,一个人根本无法行走。要是不立刻接受治疗的话,恐怕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你在说什么鬼话。要不是你如雄狮一般迅捷有力的行动,我怎么能完好无损地来到此地?这场战斗是你,贝尔摩亚·普鲁特斯的胜利。”
“敌人——”
“在这个高地布阵的话,敌人不会轻易地攻进来。”艾力克环视漆黑的周边,露出了笑容,“达洛金会率领援军前来支援的,到那时我们一起夹击阿里翁。”
“是”贝尔摩亚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展露出笑容,“公子殿下千万不要顾虑我,而冒失地采取行动啊。”
“我明白”
“不,您是位不会用言语表达的温柔殿下。决不能因为那份温柔而葬送殿下的性命。要是您过分在乎的我话,我一定会自我了断的。”
艾力克无言地看着他。
此时,卡赛利亚·杰亚米路与兰斯·马兹珀西科在山谷的入口处汇合了。
卡赛利亚脱去头盔,他的头发倒竖着。满脸是汗,泛着红潮,双眼充斥着杀气。
兰斯他那仍健在的眼睛射出锐利地目光,制止住杀上瘾的卡赛利亚。正如艾力克所说的那样,地形对敌人有利。尽管我方的人数占优,但是要攻下免不了遭受巨大的伤亡。
“把大炮运来,将他们逼出来。”
“太花时间了。戴兰可是会派来增援的。”
卡赛利亚的表情如沉浸在血腥杀戮中一般扭曲。
可是卡赛利亚并不是个愚蠢的武者,他有了个主意。
“等等……我们现在立刻突袭戴兰。”
“什么?”
“打开南部包围网的一角,让敌人将使者派出去。得知公子危机的戴兰一定会派出增援,都市的守备力量定会减弱。”
“确实”
“那我再次率领部队在戴兰附近潜伏,袭击这支增援部队。”
“——”
“之后就是火烧戴兰。这样一来,艾力克就会放弃这片对他来说具有优势的地区。此计如何,兰斯?”
是一般的军事参谋的话,被指挥官这么一说之后总不能说“了解”表示赞同吧。
卡赛利亚确实是个战斗狂人,但是论到计谋还显稚嫩。他刚才的这番言语不过是摆出战斗结果的提案罢了。
当然了,既然卡赛利亚不会提出一个正儿八经的方案,那么教授卡赛利亚技艺的兰斯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真是有趣的计划”兰斯这么说道。
“要是戴兰烧了起来,那么阻止我阿里翁第二部队的加贝拉不会坐视不理,会前来增援的吧。到时法昂多一起发动攻击,将他们一举歼灭。”
“真不愧是我的老师,就是明白”
“只是”
兰斯紧盯着满脸欢喜的王子。
“要攻下戴兰定会花些功夫。要是不是能迅速地消灭敌人增援部队的话,就快点撤退。要是你回来晚了,我就亲自去迎接,就算是扛也要把你扛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啦。”
卡赛利亚再次将标志性的头盔罩在了头上。
“那我先走了。当我通过飞空艇发出信号的时候,就松开包围网让他们送出使者。”
3、
兰斯·马兹珀西科让还在山谷入口战斗的士兵撤下来,迅速地将他们整编好。
真不愧是能征善战的武将,兰斯的手腕比卡赛利亚要高明许多。
这支重新整编的部队将艾力克军队所在的高地团团围住。
他们手持烧得正旺的火把,在艾力克看来,自己的脚下就好像被火圈围住了一样。就在他们被兰斯绊住的时候,卡赛利亚已经率领八百士兵南下,直奔国境边的河流。
士兵们跳入水中用长枪试探河水深浅。因为他们只保留最低限度的火光照明,所有出现了士兵被河水卷走、淹死的情况。虽然他们带了七架飞空艇,不过大半的飞空艇都用来运送两门大炮。卡赛利亚他明知河流危险还骑马跳入河中。
月亮被厚重的阴云遮挡住。虽说马上就要打的这场仗十分艰难,不过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看出这点。
黑夜之中,卡赛利亚部队悄悄地接近了戴兰。
他们在能看到戴兰城墙的位置停了下来。卡赛利亚派出了侦察兵。
“嚯,城门打开了啊”
听到报告的时候,马背上的王子扭歪了薄唇。
(那么,敌人一定会从北门而来。)
先稍等一会。
果然,一匹来自北边的快马从卡赛利亚的眼前通过了。他应该是兰斯故意放松包围网而突围出来的使者吧。卡赛利亚看着他消失在黑夜中。
远远望去,戴兰城内多少嘈杂了起来,这应该是艾力克的部队被孤立的消息导致的吧。此时,卡赛利亚又将部队分成两部分,并将大炮与部队分开,放置于戴兰东侧的位置。
这一次的等待并没有让卡赛利亚焦虑很久。
(来了)
咚咚咚,随着戴兰的铁门打开,战马、步兵鱼贯而出。
数量约为七百。
对他们——
“攻击!”
戴兰往北,数公里的地点。这支部队遭遇了埋伏道路两边的士兵枪击。
夜黑风高,枪声宛如雷鸣一般响彻在黑暗之中。
士兵马匹发出悲鸣,恩德的骑兵们一个个倒下。
打光子弹之后,卡赛利亚·杰亚米路率先带兵突击。
“冲啊”
卡赛利亚一声大吼,便冲向了还在冒着硝烟的战场。他将战马上挂着的灯扔到了地面。在灯光的映照下,卡赛利亚那泛着火炎色的剑刃已经砍掉两三个士兵的脑袋。
就在卡赛利亚率领精锐与敌军增援交战的时候,已有三百名士兵顺着道路逼近戴兰,并将城门守卫镇压。
来势汹汹的阿里翁军队,正如血腥征服众多国家一样,行动迅猛有力。
当领主库伊涅斯·普鲁托斯急忙采取行动的时候,敌人已经侵入了戴兰内部。
“什么!”
库伊涅斯的脸失去了血色。
刚才听到艾力克被围困的消息,库伊涅斯觉得情况十分危险了。为了应对敌军攻击,库伊涅斯将大多数的士兵交给了长子达洛金。现在长子也肯定遭遇了敌袭。
(可恶)
库伊涅斯现在的脸凶如恶鬼,他自己穿戴好甲胄。他今年五十三岁,虽然最近没有带兵打仗。但是既然生在这片土地上,他从没有懈怠锻炼自己。他让侍从拿来长枪。
同时——
(首先要放火,放大火)
卡赛利亚对袭击部队反复强调过这点。
侵入戴兰的阿里翁军队,在击退库伊涅斯派出的第一支防御部队后,开始残忍地杀戮与破坏。
不仅是房屋,还有老百姓们因为土地贫瘠而拼命储备的粮食都被烧光了。
“混蛋!”
不少男人无法忍受敌军的暴行,在无视家人劝阻的情况下拿起武器与阿里翁军队厮杀。阿里翁军或者枪杀,或者刺穿他们的身躯,或者用马蹄将其踩死。这些敌军也毫不留情的杀死了带着小孩躲避大火的母亲们。
戴兰一路上堆满了尸体,在战马踩踏着这些尸体不断前进的同时,增加了更多的尸堆。
阿里翁军大半都是戴着包裹住脸的头盔。因此,这些无感情、无人性地实施破坏行动的袭击者,就好像是忠实执行命令的杀人机器。
在戴兰根本无法抵抗的情况下,大火燃烧了起来。往北数公里处,与卡赛利亚战斗的达洛金士兵见此,军队统率一下子就乱了,还出现了不少为了保护都市、家人而回撤的士兵。
卡赛利亚的头盔、铠甲上都沾满了鲜血。他为了寻找敌军大将而策马奔驰在战场中。实际上,指挥官达洛金·普鲁特斯在战斗开始不久就中弹落马,在部下的帮助下撤离了战场。正因如此,救了达洛金一命。不过,就结果而言,军队的士气严重下降,被卡赛利亚任意蹂躏。
最后,卡赛利亚顺利地镇压了敌军。
就在他前往戴兰之前,他向东侧移动的部队发出指示,朝戴兰东门开炮。
库伊涅斯果然上钩。他担心敌人会从东侧进攻,于是分兵前去东门增援。其实,这不过是个圈套。
卡赛利亚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敌人薄弱的防守。
沿着熊熊燃烧的街道,另一门大炮被运了进来。
他们的目标是戴兰的城馆。虽然都市设计出来的道路不会让敌人就这么轻易地接近城馆,但是在空中飞空艇的引导下,卡赛利亚正向目标逼近中。
当然了,在此期间戴兰的士兵也奋起抵抗,但难挽败势。
卡赛利亚在火光的照耀下,慢悠悠地前进着,完全一副占领了这座都市的样子。
“有枪兵埋伏也说不定啊”
王子被部下数次提醒过,而起实际上也响起不是友军的枪声。
“啊哈哈哈”
卡赛利亚大笑不止。
卡赛利亚本人喜爱绘画和音乐,自己甚至作为一个文人一般创作作品。但是当他一上战场,他就不禁觉得那个生活在高墙之内的自己简直就是冒牌货。在无尽杀戮的喜悦与断送他人性命制造的恐怖之中,绘画的魅力与音乐、诗歌带给自己的悸动,说到底不过是替代品而已。
在那些从烧毁的屋子逃出来的市民窥视下,卡赛利亚部队到达了普鲁特斯家门前。果然,在家门口一支步枪队正严阵以待。卡赛利亚派出一支步兵队打算将其诱出,同时在后方摆好大炮。

此时此刻,达洛金的女儿们正在馆内的走廊上奔跑着。
她们的母亲在得知敌人袭击的消息之后立刻起床,在侍女和卫兵的护卫下,将两个女儿带出屋子。
突然,馆内混乱了。
全副武装的士兵大骂着向这边冲过来。那铠甲或者枪柄好像要撞上姐妹俩似的。
“琳”
忒露慌忙地甩开母亲的手,当场蹲了下来。她想要护住妹妹的样子,此时炮声震荡了整个宅子。
在她们被炸死的士兵压倒身体的时候,不知何时起,两人与母亲和侍从、卫兵分散了。
她们向没有着火的地方逃去,到达了围着栅栏的庭院。当她们来到平常玩耍的地方时候,士兵们的怒吼与女子们的悲鸣被甩在了身后。
庭院的一角有个储藏室,忒露牵着妹妹的手将她领进屋内。
室内黑暗得令人窒息。姐妹二人紧握着小手不敢出声,在一片沉默之中,她们好像觉得现在戴兰只有她们两个活了下来。
储藏室的窗户在很高的位置,忒露顺着堆积的物品向上爬,观察外头的情形。
戴兰到处都燃烧着大火。火焰之下,黑影攒动,聚集在一起的恶鬼还在不断杀戮。现在的戴兰正处于毁灭之中。
“父亲呢?”
琳伸长了脖子望着姐姐。平常这个小姑娘就十分细心,会将头发梳成两道辫子披在肩膀上。闻言,忒露摇了摇头。
“母亲呢?”
“从这里看不到”
忒露回到地面,与妹妹并排坐着。
又过了一会。
“父亲在哪里?”
琳说道。平常十分要强的妹妹流下了眼泪。
“母亲呢?公子殿下呢?他们在哪呢?”
“不知道”忒露看着自己伸向前的双腿回答道,“但一定很快,他们一定很快会赶过来的。”
忒露自己也是无法忍受这沉默。她和妹妹说起话来,还唱出了叔父贝尔摩亚·普鲁特斯经常唱的一首歌谣。
“昨天,我和叔父约好了。只要他一回来,就会给琳读你喜欢的故事书。而且还会让你听妖精的声音哦。”
忒露勉强自己微笑着。妹妹十分喜欢有妖精登场的故事。特别是每当叔父贝尔摩亚读故事书的时候,他那和女性一般妖娆的声音让妹妹十分中意。
可是,现在的琳对这些话题毫不关心。只是一味地重复着问“父亲呢?”“母亲呢?”,忒露终于爆发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她甩开了握着的手大叫道,“你要是这么在意的话,自己跑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说的啊,我就这么干了。”
琳眉毛竖起站了起来。忒露也不是真心这么想的。
“你自己一个人不能去,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为什么总和我对着干啊。”
“忒露你这个笨蛋。最讨厌你了。”
琳十分生气地跑了出去。
忒露愣了会才站了起来,妹妹此刻已经消失在了储藏室外的黑暗之中。
忒露吞了口唾沫。她感觉那门外无止尽的黑暗已经将妹妹吞噬,琳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
“忒露也要好好保护妹妹啊”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前几日艾力克公子对她说的话语。
少女咬紧了下唇。
(我可是戴兰武将的女儿。)
迈着还在打颤的小腿,忒露走了出去。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7-25 15:58 编辑


第三章 火烧戴兰
1、
被敌军孤立的艾力克当然不是什么都不做等死。
在派出前往戴兰的使者同时,他从没有受伤的士兵或者受了伤但还能活动自如的士兵中挑选出精锐,在寻找能从这高地降落到敌阵的小路。
只要戴兰的增援部队一到,他就打算报此前一箭之仇。就跟之前艾力克说的那样,能顺利将敌军夹击最好不过了。
正面有敌军包围,在身后寻找到下山小路发动奇袭。要是这个方法不行的话,那就率领小队与增援一道冲下山去杀向敌阵即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啊”
“公子殿下”
阵中骚动起来。
远方火蛇冲天,那正是戴兰的方向。
明显是戴兰遭到了阿里翁军的袭击。艾力克和众多的士兵都惊呆了。这完全不可能啊?!那座曾遭受无数次游牧民族袭击坚不可摧的戴兰城现在却是一片火海。
(都是我的错)
艾力克双手震颤着握成拳头,又使劲握得更紧。
戴兰对艾力克而言是比首都索菲娅更重要的故乡。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戴兰被袭击了,而且更明白不过的是:现在艾力克已是山穷水尽,无法指望戴兰的增援部队。
说白了,现在艾力克军已经无计可施。
那就拼个你死我活吧!
唯有部队凝成长枪状,集中部队从敌军一点突破。
当然,艾力克公子必须要活着回到戴兰,活着回到更南边的首都索菲娅。即使出现最恶劣的情况:戴兰陷落,士兵、百姓被一个不剩地屠杀掉,只要艾力克还活着就有反击的机会。如果艾力克公子不幸死去,那么恩德公国必然灭亡。
所以现在的奇袭计划必须投入大半的部队,但说到底这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在这支敢死队拼命战斗的时候,就算是他们战斗到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也必须得让公子在少数人的护卫下脱离战场。
“公子殿下,请给我等指示”
“请您看好我等如何奋勇杀敌!”
“你这在首都生活的小鬼头说啥呢。公子殿下,这里该交给我等上了年纪的戴兰武将才是,这可是我我等最后一战啊。”
大家都支援参加这支敢死队。身负重伤,站都站不起来的贝尔摩亚也都拄着长枪站到了公子的面前。
“天地之间,诸多精灵,请您展现伟大的力量,保佑恩德下任大公艾力克殿下!”
贝尔摩亚双眼炯炯有神。
艾力克忍不住流下眼泪。
一边流着眼泪,艾力克一边不得不接受他们赴死的请求。
现在他们不是作为一名戴兰武将而战斗。他们要保护的人是恩德下任大公,而不是艾力克殿下个人的性命。
戴兰燃起大火十分钟之后。
四百名士兵拿着长枪、剑、步枪,高声咏唱着精灵之名冲下高地。
挥舞铁制兵器的士兵不到半数。其他士兵或是紧跟战马身后,或者匍匐前进。
敢死队与南边看守的阿里翁士兵发生激烈冲突。漫天的枪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
同时,艾力克和保护他的五十名士兵从高地西侧突围。
包围军的指挥官兰斯·马兹珀西科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敌军动向。
“行动了嘛”
一旦戴兰烧了起来,敌军一定会从高地冲下来。兰斯早就看透了这点,而且这些冲下来的士兵不过是为了掩护公子逃脱的诡计。
所以,当他听到高地上传来的喊杀声时,兰斯第一时间下达了枪击的命令,同时向飞空艇队发出了指示。
阿里翁的飞空艇是供两人乘坐,形如巨大猛禽状的机器。这种设计灵感是源自魔道王朝时代登场的巨鸟。后座的士兵举起火把,几架飞空艇保持一定距离飞向空中。
兰斯看着这些举着火把的飞空艇起飞。不过一会,火把飞向了西侧,飞空艇飞空轨迹呈现“8”字形状。
“在那边啊”
兰斯大叫着,率领一百骑兵冲了出去。他舍弃了现在还在激战的战场,宛如疾风一般飞奔而去。
他的目标在明显不过了。
兰斯定要拿下艾力克公子的首级。

另一方面——
戴兰东侧,约八公里处地点。
加贝拉与西方联合军,同阿里翁军对峙的山道处传来了骚动。
理由和艾力克军相同,那是戴兰的方向出现了漫天大火。
听闻骚动的泽诺·阿维尔慌忙从帐篷了跑出来,待他看到戴兰大火之时一瞬间惊呆了。
艾力克公子今晚的偷袭计划当然没有透露给泽诺·阿维尔王子。虽说当初是考虑到不让情报泄露出去,如今却眼睁睁地落入敌军陷阱,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让士兵们起来,装备好武器”
泽诺猛地从失神状态中恢复过来,一脸怒意地吼出声来。自己也在身边的见习骑士帮忙下穿好甲胄。
正如泽诺想得那样,很快——
“敌袭!敌袭!”
东边的法昂多·库里赛乌姆终于行动了,一定是配合袭击戴兰同时发动进攻的!
之前那个还动都不动的武将就跟假的似的,他宛如猛牛一般横冲直撞,现场一片狼藉。挡在他面前的人也好马也好就算是岩石也好,全都被打碎。
泽诺现在没有选择。要是这么下去,法昂多的部队就会和袭击戴兰的阿里翁部队一道夹击我军,而且戴兰一旦陷落,无疑是联合军的败北。
“泽诺王子”
整个阵地充满了枪声、鼓舞士气的喊声,还有被砍杀的悲鸣声。泽诺陷入了自己根本无法听周边人说话声音的地步。然后其中有一高声吼了出来,莫洛多夫、尼鲁基夫两位将军骑着高大的战马过来了。
“殿后任务就交给我们了。”
提起长枪的两人,露出牙齿笑了起来。
泽诺立刻点点头,兄弟二人满意地微笑着。
“撤退、撤退!”
泽诺大叫着。以步枪部队为中心的第一支部队很快就被编成了。
“第一支部队给我看守山道口,掩护部队撤退。”
莫洛多夫又将几名小队长叫到了跟前,对他们下达了死命令,在第一支部队撤退之前,给我死守住。
“之后各个小队长看情况撤退。我等西方豪杰担任了殿后的任务,加贝拉骑士的友人啊,可得好好感谢我们哦”
战场上卷起的烟尘已经飘荡在了泽诺王子眼前。
对战的阿里翁大将法昂多·库里赛乌姆就在这阵烟尘的中心。他手持战棍,挥舞着沉重的铁球。要是一般人骑在马上使用这种武器,肯定得用上双手,而且因为手柄很短,自然用起来十分不顺畅。然而法昂多却单用右手轻易地将其挥起,面前的西方士兵一个个被吹倒。
宛如暴风一般的战斗!
看到在腥风血雨中奔驰而来的法昂多·库里赛乌姆,那些勇猛善战的西方士兵、继承骑士道精神的加贝拉士兵都不禁落荒而逃。
“太无聊了!太无聊了!”
法昂多呼吸丝毫没有紊乱,他大笑道。不知道他是在窥视着随风卷起来的斗篷内侧绣着的女性侧脸,还是嘲笑挡在眼前还在苟且的敌军。
“加贝拉的骑士就这德性吗?你们跟没有提枪拿剑的资格。快点滚回去给贵妇人们作诗读书吧。”
此时
“嗯?”
享受杀戮盛宴的法昂多眯起眼睛。
有敌人正笔直地朝这里冲过来。
纵断阿里翁军队掀起的烟尘,一骑骑影将法昂多身前的阿里翁军骑兵,接二连三地用长枪放倒。
“哦!”
法昂多不禁赞叹敌人的勇猛。这个敌人丝毫没有停滞冲到了法昂多跟前。
法昂多斜着挥舞战棍。
敌人同时也挥出长枪。长枪的尖端与战棍的前部同时弹开,接着第二次、第三次交兵,双方你来我往一次次将铁球击飞。
两人拉起缰绳,战马前足提起,他们同时停了下来。
法昂多与对战的敌军武者突然盯着彼此。
“敢问高姓大名”
“陶乌拉军,加旦武将莫洛多夫”
“了解!”
法昂多大吼着,踢向马侧腹。他很清楚自己的武器在近身战斗中处于不利地位,所以要拉开距离。
当然,莫洛多夫也很清楚他的意图,所以对其是穷追猛打。莫洛多夫在马上数次扫出长枪,但却被握着战棍短柄的法昂多一一击回。
在此期间,阿里翁军还在向前推进。担任抵挡任务的是尼鲁基夫所率领的精锐骑兵。因为山道狭窄,所以不能自在的驱驰战斗。他们时而突袭,时而分散开来,尽可能地拖延住敌军前进速度。
然而对于都无暇撤退的加贝拉-西方联合军来说,面对猛扑过来的阿里翁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果然还是没法抵抗住。
战马、步兵行进所产生的烟尘慢慢地向西方推进。之前联合军驻扎部队的场所,已被阿里翁的战马踩踏,挂起了阿里翁的国旗。

镜头回到戴兰。
在城馆的门前,戴兰的步枪队聚集火力攻击卡赛利亚部队。
卡赛利亚暂时躲进了一建筑物里。
(怎么拼得过子弹嘛)
卡赛利亚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卡赛利亚有时候会陷入各种奇怪的思绪之中,特别是在战场上,这种情况特别常见。
卡赛利亚指挥步枪队反击,同时设置好炮台。
不一会儿,冒着黑烟的大炮发射出了炮弹。
“哇哇”
面前的戴兰士兵被炸飞,城馆的大门炸碎了。
卡赛利亚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立刻让军队突击。
当然,自己冲在了最前面。
卡赛利亚骑着马越过散落的瓦砾、大门的碎片,瞬间,他朝右边倾斜脑袋。
一支长枪从卷起的粉尘之中嗖地刺了过来。卡赛利亚看准突刺的瞬间,伸出手去,握住了长枪的长柄。
阿里翁的王子简直就跟在玩一样。
在战场上,只要一点疏忽就会断送性命。就算自己再怎么武艺高强,压倒众人,要是不谨慎小心,一样会陷入危机之中。
刚才也是,要是没能看准刺过来的瞬间,长枪恐怕会削去卡赛利亚的手吧。
但是卡赛利亚十分漂亮的做到了。他抢过长枪,朝地上的士兵胸口刺去。
接着,他驱使战马踩过无声倒下的敌兵尸体继续前进。
突然——
卡赛利亚又一次歪起了脑袋,他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
那是馆内庭院的某处。
这是一座恩德风格的庭院。自魔法王朝以来,这个地区被灌输了某种特别的艺术观念与审美观念,在发源于同一始祖的阿里翁王族的卡赛利亚看来,觉得这座庭院的岩石配置十分奇妙。
在这烟雾缭绕之中,一个小身影出现了。
那是忒露。
一想到妹妹会跑到屋子外面,忒露也不禁跟着出来寻找她。就在此时,炮弹炸响。
炮弹掀起了剧烈的风,为了不让自己被卷进烟尘之中,忒露紧紧抓住了身边的岩石。就在她咳嗽着站起来的时候,被卡赛利亚发现了。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露出了十分柔和的笑容。
本来他就是一个很孩子气的男人,当然不会讨厌小孩子。之前还发生过王子将亲戚家的小孩子们聚集起来,率领他们在宫廷里玩闹的故事。
待到烟尘散去,卡赛利亚看清了少女的模样。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而且她的小脸蛋看起来会让男人觉得“嗯嗯”不禁动心。
(嚯,将来肯定是个美女)
卡赛利亚很自然想到了。
他这么想着,同时提起那根刺穿戴兰士兵胸膛的长枪。现在手中还残有血肉的触感。
(不,确实是能成为美女,要是没遇到我的话。)
(太浪费了)
(但是没办法呢,谁让她遇见了我呢)
我十分好奇。
好想看见这个小孩子的鲜血。
真想将这如鲜花、蝴蝶般惹人怜爱的小生命,亲手蹂躏掉——
一旦上了战场,卡赛利亚就变得毫无束缚。
他脑子现在充满了好奇心,十分本能地不去抑制自己的欲望。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可怕哦。
同时,立身于战场之上,自己毫无恐惧地实行残杀却又让他充满了无上的愉悦。
卡赛利亚的枪尖在震颤着。
忒露愣愣地眺望着这番光景。她思考停滞了,无法逃跑也无法喊出声来。
震颤的嘴唇吐出了听不清楚的言语。
没能喊出妹妹、父亲、母亲的名字。
下一个瞬间,阿里翁的第一王子甩开手臂,长枪划着弧线朝少女飞去。
2、
长枪撕裂空气的声音让忒露回过神来。她赤脚蹬地面想要逃开,但是意识突然觉醒、身体却还僵硬着,于是她就这么朝身后倒了下去。这个结果对少女来说挺幸运的。长枪没有击中目标,而是插进了眼前的地面中,枪柄还在剧烈的晃动着。看着它,忒露彷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嚯?”阿里翁的王子吐着唾沫星子低吟道,“嚯!”
没能命中目标让王子不是太高兴。少女幸存下来正是对之前王子顺利夺去敌兵长枪的自信与骄傲的嘲讽。不过同时,卡赛利亚觉得自己能继续享受乐趣也还不坏。
卡赛利亚拉动缰绳。他拔出长剑,铁剑划破空气的声音让他十分享受。
忒露想要站起来,可是现在腰部使不上力气。明明眼前死亡之翼就要降临了。忒露凝视着这一切,面对野蛮的暴力与命运,以及将它们带来的主谋,忒露只能死死地盯着对方以此抗争。
卡赛利亚微微笑着。
(安心吧)
(我不会让你感觉到痛苦的,只要一下就可以削去你的小脑袋。)
卡赛利亚提起了剑。
举至空中的铁剑仿佛要撕裂夜空,泛起透过乌云射过来的月光。
忒露不禁闭上了眼睛。
反射着青白光芒的剑刃滑着弧线朝忒露的脑袋砍去。
瞬间——嗷嗷,嗷嗷——卡赛利亚的身后仿佛有一阵波浪般的怒鸣喷涌而来。
在忒露听来,那就好像是这片被蹂躏的戴兰大地发出的怒吼声。正如长久以来守护恩德土地,化作砂砾寄宿在戴兰的精灵们脱离了咒法束缚,从土地中喷上云霄一般。
卡赛利亚急忙停住马,朝发声的方向看去。他的部下正快马奔来。
“殿下!”
“什么事”
卡赛利亚问道。他一脸很不爽的表情,就好像跟妹子的好事被人阻碍了一样。
“敌,敌人!”
听到士兵的言语,卡赛利亚不禁皱起清秀的眉头。
“敌人?哪里来的?难道恩德还藏有部队?”
“不,不是的”士兵猛烈地摇了摇头,“是梅菲乌斯。梅菲乌斯军队出现在了戴兰的南部,向我军发动了袭击。”

事实如下。
此时,随着戴兰南门打开,鱼贯而入的军马部队正是基尔·梅菲乌斯率领的一千士兵。
“以中队为单位散开”
扮作皇太子的欧鲁巴在马上喊道。穿着皮铠,胸部、腕部镶嵌有铁板的甲胄。
“将阿里翁军队赶出戴兰!”
欧鲁巴喊出了比马蹄声还响的吼声。他自己手持长枪,刺穿了还在发呆的阿里翁士兵的脖子。
这是梅菲乌斯军队最初的战功。
时间回溯到几个小时前——
欧鲁巴通过空运即将到达戴兰。
现在正在中继基地中休息。
(现在时间十分宝贵)
欧鲁巴难掩焦急神情。
明明马上就要到戴兰了,可是依然没有有关艾力克公子动向的情报。基地内的士兵好像不知情的样子。而且,明明有外国的军队前来,公子方面居然没有派人来迎接实在是不自然。
欧鲁巴抱有强烈的怀疑。他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又没办法找到某个理由说服自己或者解释眼前的情况。
话虽如此,深夜里不可能发动飞空船。半夜中带兵前行有没有合适的理由。
欧鲁巴就这么忍受着坐立不安的焦躁感,打算等待到天明。
“龙们怎么办?”
突然,凤·蓝发出声来。
“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将关在笼子的贺班放到地面吧。只是几头小型、中型龙的话,我会在骑马时候看好它们的”
欧鲁巴一瞬间没搞明白这个褐色皮肤的女孩在说什么。原本龙们会就这么关在笼子里,第二天会随着飞空船运到戴兰。
两人暂时无语地看着对方。
在这片土地上,西方女性十分少见。远处还不时有恩德男性朝这里看过来。
他们看起来好像在说什么。
(快点啊,大概是这个吧。)
欧鲁巴不禁叹气。年轻的龙丁看着他说道。
“戴兰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撒,是什么谁知道呢。不过欧鲁巴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表示发生了什么吧。”
面对蓝有些脱线的回答,欧鲁巴有种被看透的羞耻感以及对蓝超自然的预感能力有些失望。
(不,也许发生了什么)
欧鲁巴回想起来,至今为止自己都无法知晓公子的行踪。也就是说,他很可能采取了某种极其隐秘的行动。
“好,既然蓝都这么说了,我们出发。”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嘛,姑且如此吧。快点去运送龙啦。”
欧鲁巴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立刻召集了帕席尔等小队长传达出发的命令。出发的时间定在了半小时之后。那些刚解开纽扣要睡下的士兵不得不顺从皇子的意思准备出发。
当部队行进到能看到戴兰城的时候,那高耸城墙背后的天空却烧红了。
(已经烧了起来)
欧鲁巴暂时停下发生骚动的军队,迅速以中队为单位整编好序列。
“我们立刻就要投入战斗。拿好武器,给我使劲杀!”
本来夜间急行军让士兵们有些不满了,一个个还都睡不饱的样子。但刚才一声呵斥,士兵们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在都市中当然不能使用龙了,它们和三百名士兵一起留在后方。指挥这些士兵的人正是原剑斗士米格尔·忒斯。
此时,戴兰南部终于升起了求援的狼烟,派出救援的快马。
遇到使者的欧鲁巴,请求打开城门将部队带进戴兰。
使者看到意想不到的援军不禁感激涕零,立刻听从了欧鲁巴的请求。
于是,基尔皇子率领发出喊杀声的一千士兵冲进了城内。
在都市各处进行破坏的阿里翁部队根本没有想到会遭遇突袭。先前还是虐杀者的阿里翁军一瞬间就被巨浪吞没,一个个被刀枪砍倒,被战马踩踏。
欧鲁巴与帕席尔,还有戴着铁假面假装成欧鲁巴的卡因小队,再加上自己率领的部分士兵,在之前的使者带领下前往了普鲁特斯家城馆。
与当主库伊涅斯会面是十分必要的,可欧鲁巴没有想到的是,正因如此他有了新的邂逅。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
阿里翁的第一王子不禁咂舌调转马头。
基尔·梅菲乌斯。
此时,假扮皇子的原剑斗士欧鲁巴正挥舞铁剑,斩杀大炮周边的阿里翁士兵。
究竟是谁先遇到谁的呢?
卡赛利亚知道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他想都没想就骑马冲了出去。
敌人打算强行突破。要是能攻击不被,比起悄悄逃走,效率要高多了。
卡赛利亚提起长枪,向刚刚发现的敌人投掷出去。
欧鲁巴用沾满血液的铁剑将其击落。
然而突然的冲击吓到了马,马的前足抬了起来。看到对方有机可乘,卡赛利亚骑着马钻过道路的间隙处,宛如疾风一般朝欧鲁巴冲了过来,
欧鲁巴让剑保持砍落长枪的势头,顺势横向砍了过去。
坐骑体势继续不稳,但是欧鲁巴却得以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砍向卡赛利亚王子。
“咕”
卡赛利亚猛地趴向马背。
视野上部被流下来的黑色血液遮挡住。火焰的颜色、左右戴兰房屋的景象,全都被黑色包裹。
卡赛利亚晃动着脑袋,之所以会产生眩晕的感觉,是因为大半个头盔都被削去了。
注意到时候,对方已经振奋起来再次调转马头。
欧鲁巴也没想到这个差点就被杀掉的敌人再次攻了过来。
卡赛利亚快速地从腰间拔出剑,出于本能地选择最短的直线距离急速朝欧鲁巴冲过来。
马背上的欧鲁巴抵挡住对方攻击,第一击,第二击……
(好强)
互相凝视的二人都有着共同的想法。
到第三回合的时候,欧鲁巴身体有些不稳。
卡赛利亚的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发动了四次突击。
一旦开始战斗,卡赛利亚就会顺从自己渴求血肉的原始本能,任由意识奔涌。在经过无数次的战斗之后,这些战斗经验也让他的身体本能变得更加可靠,不管是遇上敌人怎样的穷追猛打,也不会让对方靠近自己一步。
所以,卡赛利亚就好像预见到了眼前这个愚蠢的敌人的悲惨下场。
脑袋与身体分家,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并从马上摔落下来。
卡赛利亚咧开半月形嘴巴。
欧鲁巴看到这个瞬间。
在稀疏的星星散漫分布的夜空之下,敌人的挥舞的剑从欧鲁巴的面前掠过。
之后,一阵风扑面而来。
那空气充满了钢铁的味道。
体势崩坏的欧鲁巴刚才是几乎躺在马背上躲过了这一击。
“可恶”
卡赛利亚脸上血气上涌。
在这战场上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让卡赛利亚十分恼火,不过他倒不怨恨。
就在此时,跟随欧鲁巴的士兵围了上来从左右刺出长枪。
要是继续留在此地恐怕会被包围吧。
卡赛利亚不禁咬牙切齿。
“你给我记住了,混蛋”缰绳被提到了胸口的位置,卡赛利亚大叫道,“能让我记住你的脸,感到光荣吧。不过你别以为还能活多久。对于那些被我砍掉脑袋的人,我会很快忘记的。”
欧鲁巴好不容易让身体恢复平衡,卡赛利亚好像一边说着什么一边逃走了。虽然路上有士兵想要阻止他而冲上前,结果下个瞬间脖子上的脑袋就没了,一柱血柱直喷天空,脑袋也飞到了墙角处。
(宛如迅雷般的男人啊)
欧鲁巴放松肩膀如此想到。此人马上的攻击速度、选取位置可以与帕席尔、莫洛多夫相提并论。要是欧鲁巴之前没有和这些强手战斗过的经验的话,恐怕现在自己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没事吧”
听到有人搭话,忒露突然坐到了地上。少女如惊呆了一般地仰望着异国而来的年轻武者,然后慌慌张张地频频点头。看到异国的王子,暂时说出不话来了。
此时——
“哦哦,您在这里啊,梅菲乌斯的皇太子殿下?”
库伊涅斯·普鲁托斯拿着长枪走了过来。
使者先前就已经报告过了。
欧鲁巴察觉到来者是戴兰的领主。他之所以会手持长枪、身穿甲胄,恐怕是想与入侵馆内的敌人决一死战吧。他的表情暂时舒缓了。
(谢谢)
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
欧鲁巴在马上朝库伊涅斯致意。
现在是战争中,繁琐的礼节就省去了。
“艾力克公子现在何处?”
库伊涅斯面容苦涩地将事情进行了说明。本来艾力克公子从阿里翁军密探那里得到了敌军情报准备发动夜袭,但是戴兰反而遭到了袭击,现在公子殿下恐怕也被敌人包围了。可是当戴兰派出求援使者时候,整个领地却遭遇如此灾难。
接着戴兰城内便是战火不断。
这个时候,达洛金率领的残兵败将也集结完毕了。在卡赛利亚偷袭之下,增员部队损失惨重。忒露的父亲达洛金算是活了下来。他的肩膀、脚都被击伤了。现在他流着眼泪请求父亲责罚自己。
“没能看破敌人诡计,下达增援命令的是我。这不是你的责任。”
库伊涅斯用受伤的手安慰自己的儿子。
忒露流着眼泪贴在自己的父亲身上。过了一会,侍女找到了妹妹琳,两人看到对方平安无事都十分欢喜。
这段期间,欧鲁巴将在戴兰内分散的士兵聚集起来。
铠甲上沾满血的帕席尔走向皇子。
“部队随时可以出发”
帕席尔如此报告。此时,卡因率领的小队也回来了。
根据队长们的报告,我军没有损失。为了以防万一,欧鲁巴下令让预备的三百士兵担任戴兰的守备任务。
尽管如此,根据周围飞空艇侦查传来的报告,没有发现伏兵。
“好——”
欧鲁巴为了营救艾力克公子再次出击。
然而,正是在这个瞬间响起了枪声。

3、
这时,一名阿里翁士兵藏在了储藏屋的角落里。方才他的气息还十分紊乱,现在虚弱到只能维持喘息。他的腹部被枪弹打穿,流血不止。
虽然他拼命地逃到了这里,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活不久了。根本无法指望救援。刚才他还在心里向精灵奉上祈愿,然后现在也无声地停止,意识一片空白。
他刚二十出头。出征之前,才与恋人订婚。这个瞬间,他想起了将来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她,父母、年幼的弟弟。强烈的愧疚感、失去对活着的执着,这些奇妙的情绪现在充斥了他的内心,宛如寒冬之中的一丝温暖,浸染全身。
(站起来)
某人的嗫嚅回荡在耳边。
(站起来,为了完成你在这世上最后的心愿)
那声音好像父亲的斥责、母亲谆谆的告诫。年轻人用尽全力缓缓睁开眼睛,宛如丝线的视野如同奇迹一般一下子放大。
在某种无法说明的冲动引导下,年轻人站了起来。他靠近窗户,那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可以看看密布的赤红光点。
在光点的中央,有一个年轻人骑在马上。不,看样子年纪也不大,该称为少年才是。
(那个男人就是基尔·梅菲乌斯)
嗫嚅声从旁说明。
(他就是梅菲乌斯的皇太子。知道吗,正是这个男人率兵前来救援,卡赛利亚王子才不得不匆忙撤退,将身负重伤的你丢下。)
年轻人像是要说什么,他微微张开嘴巴,可听到的只有微弱的喘息声。腹部好像停止出血了。当然,他的伤口并没有愈合,而是本来循环流经全身的血液已经流干了吧。
(上吧)
某人用父亲的声音说道。
(由你来干)
这次是母亲的声音。
(不然的话,总有一天阿里翁会被他蹂躏的。)
是弟弟的声音,接着又有别的声音。
(儿时熟悉的风景被大火吞没,饱含乡愁的故乡被龙足踏平。父母的首级被挂在长枪上做装饰品,深爱的女性成了梅菲乌斯的奴隶——)
年轻人取下别在腰间的手枪。他用颤抖的手将枪固定在窗台上。他闭上一只眼睛凝视前方,基尔·梅菲乌斯如同小孩子的手指头一般大小无法看清。而且也不知道基尔·梅菲乌斯在不在射程范围内。
(开枪)
某人用年轻人所爱的那些人的声音说道。
(开枪,为了阿里翁。在你生命燃尽之前,去完成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眼神涣散。正如时而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火焰一般,基尔皇子的身影、自己所能看到的世界都在闪烁着。扳机的触感仿佛遥不可及。
(上——)
年轻人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抱住。脖子、胸口处宛如恶作剧一般手指的搔动,正如以前她对自己做的那样。年轻人好像看到了她的笑容。那发出诱人香味的嘴唇,在朋友之中也被称道。对年轻人来说,她是如此惹人怜爱。那嘴唇微微张开,如炎般的火热、花一般的芳香,轻抚着年轻人的面庞。
(开枪!)
年轻人扣动了扳机。
不知道年轻人有没有看到子弹是否命中目标。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清楚有没有枪。
年轻人伏在了窗台上,一动不动。这个储藏屋内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然而,刚才一直对年轻人嗫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第十一人——)
只有这谜一般的声音留在了现场。

在枪响的下一个瞬间,基尔·梅菲乌斯蹬着马镫,直起身子的时候,眼前鲜血飞溅。
皇子身边的一个士兵立刻按住腕部。
枪响之后,庭院周围骚动起来。
“敌人!”
附近的帕席尔大吼着骑马站到射击的方向上,自己挡在了皇子的身前。
梅菲乌斯的士兵,还有附近集结的恩德士兵顿时就骚动起来。有人慌忙卧倒,有人前去搜索袭击者,有人挡在皇子身前——场面一下子就混乱了。
刚才中枪的士兵并没有死去。估计是射程太远的缘故吧。子弹啃食肌肉钻进腕部,冒出黑血。
“皇子殿下,请您下马”
听帕席尔一说,基尔直立身子准备下来。
可是——
(第十二人)
听到这谜一般的声音时候,欧鲁巴的身后感到某种强烈的杀气。
回过头去。
被炮击的瓦砾碎片堆积起来,大概有小孩子身高的高度。
其中,一个受了重伤的阿里翁士兵藏在了那里。
他是个中年男子,就在为自己生死而犹豫不决的时候,听到了和储藏屋内年轻男子一样的嗫嚅声。和年轻人一样,中年男子也下了决心。当然欧鲁巴不可能知道这些。
他提起手中的长剑朝马上的欧鲁巴砍去。
这不是部队发下来的武器。这个自小贫寒的男子,在妻子得知丈夫被编入卡赛利亚王子部队的时候。
“请让它保护你”
这是妻子用为数不多的财产购买的。
中年男子用最后的力气,奋力挥下一击。
欧鲁巴回头的同时拔出剑,横扫过去。虽然欧鲁巴的气势逼人,但是毕竟对手攻其不备,欧鲁巴没能改变铁剑的轨道。
中年男子奋力的一击让欧鲁巴胸口遭受了不小的冲击。
但还在马上晃动的欧鲁巴,在下一次交锋中就轻易地割下对手的脑袋。
“皇子!”
察觉到身后打斗的帕席尔回头看到皇子就要摔下马来,他立刻从马上跳下来赶到皇子身边。帕席尔想用双手扶住基尔的身体,皇子的身体却直接栽到了地面。
“殿下!”
“基尔殿下!”
其他的近卫兵也察觉到立刻赶了过来。帕席尔命令他们已皇子为中心围成圆形。刚刚接二连三地遇袭,让近卫兵们紧张不已。
基尔·梅菲乌斯趴到了地面,肩膀忍不住地在颤抖。帕席尔为了压制住不他的颤抖将手按在基尔的肩膀上,然后怀抱着基尔使其仰卧着。
护住胸口的护甲深深地凹陷下去。帕席尔看了看被剑击打的地方,脸上危急的表情舒缓了下来。站在基尔附近的近卫兵们,戴着铁甲面的卡因都露出安心的表情。既然没有贯穿铠甲,至少不会有生命安危吧。
但是,帕席尔很快认识到情况根本不乐观。欧鲁巴脸上不断冒汗,呼吸变得急促。虽然剑没有贯穿身体,但是冲击可能使骨头骨折,或者落马的时候脑袋被撞坏了。
“殿下受了伤”帕席尔如此判断,“来个人将殿下带到安全的西方休息——”
突然,帕席尔的手腕被紧紧抓住。
抓住他的人正是欧鲁巴。
帕席尔闭上嘴巴。
“你是谁?”
帕席尔听到了这个声音。周围围着很多举着火把的士兵,他们眼中的基尔双眼失神,从皇子眼中看不到反射的火光与这些士兵的身影。
“你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
欧鲁巴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遭到袭击的欧鲁巴在落马坠到地面的瞬间,经历了某种异样的体验。
在身体抛向空中的一瞬间,欧鲁巴的手腕被某人给紧紧抓住了。
一开始,欧鲁巴还以为是帕席尔为了不让自己落马而从旁撑住。但是,欧鲁巴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抓住自己的手呈青白色、毫无生气。那手的主人更不知道是何人。
在空中某处一黑色的波纹向四周扩散,中心冒出了一只手来。
这只手用极大的力气将欧鲁巴向上提。
欧鲁巴的身体因重力而向下坠落的同时遭到了向上的作用力,他的身体好像要被撕成两半一般痛苦难耐。
欧鲁巴大叫着,他的身体好像真的被分成了两部分(两个人)。
一边的身体发出撞击声落到了地面上,另一边的身体则跟随着被拉着的胳膊慢慢靠近黑色波纹。欧鲁巴的手腕、肩膀,最后头部、整个身体都被黑色波纹吞没了。
察觉到的时候,欧鲁巴已经身处一个黑色空间之中。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
那个声音回荡在四周。
欧鲁巴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自己因为受了重伤所以导致意识混乱,然后做白日梦了?
“这不是梦哦,梅菲乌斯皇太子”
他就好像看穿了欧鲁巴的心思一样,发出嘲讽的笑声。
“这里是以那十二人的死为代价构筑的空间。说白了,就是用那十二人的怨念、血液、腐坏的肉体构筑的城堡。它既存与此,又不存于此。只为我所能察觉,不会让他人感知。这可是我为了迎接您特意准备的地方。”
“你是谁”
欧鲁巴大叫道。在这个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欧鲁巴丝毫感觉到不到肢体的触觉,但声音洪亮地发了出来。
“你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
“就算我报上姓名,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欧鲁巴的眼前突然出现闪烁的光点。一瞬,这些光点发出耀眼的光芒向四周飞散,就好像夜晚的星空一般。
这些光点在某种意识的指挥下运动着,有的划着直线轨迹,有的则是曲线形状,它们似乎在描绘着某种奇怪形状。终于这个形状渐渐清晰,那是一张人脸。
是一个长着厚重髭须的老人面容。
“但是作为见证你的死的人姑且还是报上名字吧。我名叫扎菲尔。数百年前,我一诞生就背负了魔道的命运。我的身体,我这一生,不过是伟大命运之图的很小一部分。名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这么说着张开了光点组成的嘴巴,欧鲁巴透过虚空的黑暗看过去,它好像在笑。
“要在这里杀了你,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为此,才会演出之前‘遇袭’的事实。虽然你也不过是遵循命运之图指引的一个人偶,但是却阻挠了格尔达大人。实在是让人很在意啊。要改变一个死人的命运轨迹根本不可能。快点告诉我,招出你的一切。你是不是巴鲁巴洛的手下,还是说别的什么势力?快点给我老实交代!”

“哇”
突然,身后传来了巨大的脚步声,引导部队前进的米格尔·忒斯不禁吓了一跳而夹紧了马肚子。
之后不久,大型龙贺班如震动大地一般从米格尔身边通过。往龙扁平的身体侧面看去,那生动的肌肉块还在蠕动着。
其他的龙都被关在笼子里被牵引着前行,贺班则被放在外头由骑在马上的龙丁凤·蓝引导。
“喂,你这个家伙,要杀了我啊”
米格尔·忒斯臭骂道。
他被皇子交予了三百士兵,还有这些龙。
先前因为顾忌到不能让龙在都市内战斗,所以让龙和后续部队在城外待机。现在,与戴兰的使者接洽之后,他们接到了守卫戴兰的命令。现在正要将这些龙运进戴兰的龙舍内。
米格尔·忒斯十分不满地咂着嘴。
“明明已经身处战场,却还没立下一点功绩”
而且还担任了守卫龙的职务。对这么一个急切想要立功的年轻人来说,这些龙和龙丁凤·蓝太可恨了。
“喂,就不能赶慢一点啊。跑得快又没有糖吃。”
听到他这么一说,凤·蓝反而加快了马的速度,让贺班走的更快了。
虽说米格尔无法察觉,但是蓝已经明显嗅到了前方飘来的不愉快的“臭味”,所以她才急忙地加快速度。
“——?”
在蓝加快速度的时候,突然马蹄晃动了起来。贺班慢慢减速接着停了下来。
米格尔很快追了上来。
“你真是不坦率地让人讨厌呢”
凤·蓝静止不动。此时又发生了让米格尔无法理解的事情,龙们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它们在骚动着?不,不如说它们是因为恐惧某种可怕的东西而聚集到了笼子的一角。
为了看清着异变的真相,蓝停下脚步。
“喂,你给我——”
米格尔发出粗暴的声音。
接着又发生了某种变化。
异变消失了?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要说的话,这异变突然改变了目标。
轰!
突然发出的巨大响声,让米格尔不禁发出悲鸣、抓紧马鞍。
“啥”
米格尔一瞬间还以为是遭遇敌人袭击。细看之下,附近放置的笼子剧烈的摇晃起来。使笼子晃动的力量不是来自外部。那些拥有尖牙利爪的巨大猛兽突然发疯似的在笼子内暴动起来。
眼看着铁栅栏被折弯,中型龙贡鲁踏了出来。
“喂,喂”
米格尔发出声音,想要抓住蓝的肩膀。
逃出来的龙朝蓝伸出反射光亮的爪子。
米格尔正想抓住蓝的时候,她却十分轻易地跳到了地面。米格尔感到这女人的运动神经真不错,不过接下来,发生了让他更为吃惊的事情。
就好像是看到半夜升起的太阳一般,凤·蓝紧盯着这些暴乱的龙群。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8-7 14:55 编辑


第四章王女与皇女
1、
就在梅菲乌斯皇子基尔进入恩德的时候,索隆发生了足以将帝都一分为二的大事件。事件的起因正是皇女伊莉娜·梅菲乌斯主办的茶会骚乱。
那天,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强硬地闯入了茶会,硬是要将伊莉娜带走。他们还主张这是皇后梅丽莎的旨意。就皇后的立场来看,现在已经不能放任成为皇太子派代表人物的伊莉娜不管了。这种做法让皇女伊莉娜震怒,她也要使用武力来对抗自己的母亲、皇后梅丽莎。
察觉到皇女举动的梅丽莎将女儿芙萝拉、自认为是皇帝派的一部分贵族、军人,迅速地带进了龙神教神殿内。
而且更让整个事态复杂化的是,梅丽莎一干人将皇帝格鲁·梅菲乌斯也带进了神殿内。
梅丽莎派表面上称“因为皇帝陛下身体欠佳,所以讲陛下带进神殿内,拜见众位长老,祈祷龙神赐福。”
原本应该有大量的人员随行才是,然而进入神殿的仪式、队列,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恐怕是梅丽莎派采取了比较粗鲁的手段将皇帝带出了寝宫吧。
现在情况是错综复杂,甚至还传出了先使用武力的是皇太子一派。他们全力追查皇帝、控制皇宫,察觉到他们野心的皇后带着病倒的皇帝、一些忠臣,十分悲壮地冲进了神殿。
不管是针对皇帝派还是皇太子派,皇帝格鲁至今都未公开发表任何评论,现在皇太子基尔也正赶往恩德救援。
结果,很多人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冷漠,当这些情绪超出自己承受范围时,她们便化作暴力表现出来。
以索隆为中心的梅菲乌斯各地都爆发了暴动、谋反。
而且无论是皇帝派还是皇太子派的人——
(现在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不少势力率领士兵占领一个个的村庄城镇。
(我们要镇压这些谋反者)
也有打着镇压谋反的旗号发兵的人。
在皇帝独裁统治之下,未能获得皇帝赏识的人,那些担心起自己立场的官员,还有继任家督之位的贵族、军人的亲属——在与加贝拉十年战争还未结束多久的梅菲乌斯大地上,很多人对本来能分到更多土地却实际上被彻底削减——各种各样的人抱着各种各样的不满,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爆发了。
政治混乱对市民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都市内盗窃、暴力活动与日俱增,街道上发生的山贼袭击事件也更多了。自伊德隆叛乱以来,本来已经镇压下去的奴隶集体逃脱、暴动等事件再次出现了。
针对这些情况,当然不能放着不管。
基尔很早就将索隆的事宜交给了奥丁将军,他向各地派遣部队镇压叛乱等暴力活动。
港口城市比拉克原本就是由自治意识较强的商人们管理的城市,该城市并没有卷入此类事件之中。领主费德姆还让驻扎在都市内罗格将军率军前去支援奥丁将军。
在一系列的事件中,做出表率的大多是皇太子派。
现如今皇帝格鲁·梅菲乌斯的影响力已经与日剧减,那些靠着接近皇帝而获得权益的人不可能就这么老实放手,这些人也搀和了进来。
帝都有这么一种传言,自皇太子离开梅菲乌斯之后,他们就在要塞周围聚集部队。
“攻入帝都,粉碎皇太子派的阴谋,拯救陛下和皇后殿下。”
甚至传出了以上的这种说法。
奥丁、伏路卡立刻派兵包围了龙神教神殿。
不许一只蚊子飞出来,也不让一只苍蝇飞进去。既然皇帝格鲁·梅菲乌斯本人在神殿内,他们当然不能采取粗暴的手段。然而,皇帝只要活着一天,皇帝派也就不会消停吧。
身边散步着火种,帝都索隆陷入了不可思议的胶着状态,看着这种现状,伊奈莉·梅菲乌斯十分懊恼。
日复一日,眉梢挑起的角度越来越高。皇女斥散侍女、士兵的次数也增多。
期间——
“快点攻进去不就完了嘛”
皇女示意强行攻入神殿。
“敌人再怎么说也不会拿陛下当做盾牌。我们不主动出击未免太让人小瞧了吧。”
皇女就是如此数次要求奥丁出兵。
“要是我们现在采取强硬手段,都市内外的势力便会获得讨伐我们的大义名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每次奥丁都得警告一番。
其实伊奈莉现在所考虑的和那些各地发动暴动的人想法一致。
(现在必须要打响自己的名号)
伊奈莉带着一种近乎强迫的想法逼着自己行动。
于是,某个晚上,伊奈莉利用一部分人向卖人情给自己的想法,独自采取了行动。
“也不是非得保持神殿完好无缺。只要我们向对方传达意思,敌人内部也不是团结一致,背叛者肯定会一个个出现的。就让我们快点结束这场愚蠢的闹剧吧。”
如此,排除大炮,向神殿炮击。
轰隆隆的炮声,不仅是对皇帝派还是皇太子派而言,都如同撕裂梅菲乌斯的悲鸣一般。
所幸的是,这一发炮弹打偏了。察觉到开炮的奥丁部下立刻阻止他们开第二炮。就结果而言,这件事并没有产生让皇帝派行动激化以外的其他效果。
第二天,索隆的城墙就遭到了报复性的炮击。发动攻击的部队很快就被索隆的侦察部队击溃。都市内,不安的市民们守望着冒出白烟的城市一角。
就是这个混乱的索隆,一位来访者到达了此地。
她正是从比拉克乘飞空船出发的加贝拉王女。
不必多言,她正是碧莉娜·阿维尔殿下。
最先出迎的是原加贝拉侍女长特雷吉娅。
那是碧莉娜说出“我将率兵讨伐萨拉姆多”这一令人惶恐不已的话语从索隆出发以来,特雷吉娅第一次看到王女。
特雷吉娅一脸冷漠地行了一礼说道。
“您旅行的如何?”
如此问道。
王女微微笑着点头回答道。
“相当地开心呢。而且,我还再次地看到了家乡的天空。”
“那真是令人欢心愉悦呢。可是像公主殿下这般将当初的预定忘记地一干二净,还真是少见呢。没想到您的羽翼都飞到了加贝拉,真是让我特雷吉娅无比惊讶。”
特雷吉娅说出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嘲讽言辞。
当然,王女将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老侍女长。不管是逮捕萨拉姆多的事情也好,还是王女被何人聚集、差点丧命,自己又是如何回到了加贝拉首都弗综,自己却一直呆在飞空船内未踏出一步。
虽然这么说有点啰嗦了。当特雷吉娅第一眼看到王女头发下包裹的绷带时候,她的心如同刀绞一般。不过公主如同武将夸耀自己光荣负伤的样子,倒是更让她吃惊。
同时——
(哦呀)
特雷吉娅皱起眉头。她发现王女的眼睛赤红。虽说这可能是少女曾回到了故乡加贝拉而勾起的乡愁导致的——
“哈~~~~~~”
“公主殿下”
特雷吉娅十分锐利地盯着打着哈欠的王女。少女突然用手捂住羞红的脸颊。
“没睡好吗?”
“嗯,三天都是”
碧莉娜掰着手指。
公主回到索隆的消息事先就由格威向帝都方面通报过了。迎接公主的不只是特雷吉娅,还有索隆的贵族、皇女伊奈莉派出的使者。碧莉娜与他们只是进行了形式上的交谈。
“回屋去吧”
在特雷吉娅一人的陪同下,碧莉娜迈出了步子。所谓的“屋”,正是皇太子还在索隆的时候,为王女在后宫内准备一间房间。和之前的一样,这个房间已经成了碧莉娜的居住地了。
在两人的另一边是在港口干活的奴隶。他们背着沉重的物品。港口的管理者大吼着“太慢了”唾骂奴隶。
碧莉娜·阿维尔斜视着这一情景。
“呐,特雷吉娅”
“呐——这是什么话,太恶心了”
“说什么恶心啊”一瞬间碧莉娜鼓胀起脸颊,很快又恢复认真的表情,“我对能生在加贝拉的王家感到无上的荣耀”
“这我明白”
“可是,如果市井的百姓站在我的面前,对我宣言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母亲的女儿,抱有无法与您相比的欢喜与荣耀’,我应该没办法笑话他们才是。”
“确实如此”
“那么奴隶呢?”
碧莉娜回过头再一次看向来来回回的奴隶。
“他们对自己的出身、对自己还抱有荣耀吗?”
“——”
特雷吉娅没有回答,沉默着。她判断这时不该轻易地将答案说出口。而且,她也清楚王女其实不想让自己说出答案。
“想想,血脉这种东西真是奇怪呢。大家要是追根溯源的话,不都是来自同种的人类吗?那么我所抱有的王家的荣耀要怎么办?祖父、父亲、兄长,因为实际上看到家人的高贵之处,看到了历史书上记载的祖先展现各种威仪、矜持,自己便觉得自己也是高贵之人?”
碧莉娜看向前方。天空是一片湛蓝。因为各地发生了骚动,港口往来传信的飞空艇、飞空船频繁起降。
“我是加贝拉的王女”
碧莉娜说着理所当然的事实向前走着。
“继承血脉也就是背负历史。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是的,我的言语不是我一人之言辞,我的身体也不是我一人的躯体。优先自己的想法、价值观,就是背弃我的血脉,给逝去的英灵、未来的王族抹黑。所以——”
“……”
(所以,我是,加贝拉的王女)
碧莉娜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还加快了速度。特雷吉娅在身后望着王女。那个红眼充血的公主不断向前迈着步子。如字面所描述的那样,特雷吉娅慢了一步。
(所以——能与我并肩的,果然还是拥有高贵的灵魂、血脉的人物才行。)
2、
皇女伊莉娜·梅菲乌斯再一次对现状难以忍受。
目前梅菲乌斯境内混乱不已。
基尔现在向恩德进发中,伏路卡前往涅达因南部镇压那里的庄园主叛乱,由拉伊亚麾下的飞空艇部队已经出发剿灭趁火打劫的佣兵团,罗格如今也在警戒着皇帝派势力的军事动向,并向索隆周围布置了兵力。
这些在皇子基尔离开后不久就发生了。
没想到国内局势这么快就混乱了。面对自己的失误,伊莉娜已经没了耐心。本来,基尔皇子是将索隆的事宜交给了奥丁将军,而不是皇女伊莉娜·梅菲乌斯。对野心勃勃希望得到更高地位的皇女而言,这明明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一旦失败自己肯定会万劫不复吧。
仅仅是一次炮击,奥丁对皇女的看守就更为严格了。奥丁将军选择自己信赖的部下,将他们安置在皇女的身边。除了保护安全职责之外,还有将那些不安好心的贵族挡开的任务。
(奥丁这混蛋,想趁这个机会一个人独占好处,可恶。)
皇女不禁抱怨。奥丁将军阻挠了皇女的阴谋,让她没法与那些想卖皇女人情的贵族高官联系。
然而,伊莉娜慢慢地表现出了对奥丁的不满,甚至公开地指名道姓地批评将军将自己软禁。
如此一来,更加加剧了局面的混乱。其实说到底,这次的混乱不过是皇帝派与皇太子派的争斗,争斗本身被一部分放大化了。就这些混乱局面表现而言,主要是放火、强盗事件等。有部分人期望将这些小骚乱发展成大内乱,但是更多人则计划待到局势发展成熟,自己便“黄雀在后”,趁机捞取好处。
(不如我等合作排除掉奥丁?)
(不可,要是皇子归来该如何解释?就算是有皇女殿下站在我们这边……)
(说是皇女殿下的命令如何,那样的话到时候不会问我们的罪了。)
帝都内骚乱不断发生,不安的贵族、军人们时常私下会面。
皇子离开索隆,皇帝被带进神殿内快有十天了。在皇帝的独裁统治下,评议会也被解散了。面对如今的情况,体制内并没有设定权力如何移交、由谁行使这样的制度。
曾经西蒙·罗德鲁姆感叹,“与加贝拉的十年战争让我们失去了许多”,这话绝不是杞人忧天。
至此,姑且转移话题。
某日,有位客人造访了伊莉娜·梅菲乌斯。
伊莉娜现在已经离开后宫,选择了主宫殿里皇族专用的一间司令室在那里休息。监视的士兵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盯着她,伊莉娜已经不能随心所以的会见那些强有力的贵族和军官了。现在的伊莉娜向各方面送出信函,接见那些提出拜见请求的市区的人民代表等等,便是目前作为皇族代表的伊莉娜所要做的工作——这样忙碌的一天如此度过了。
大约是傍晚的时候。
当侍从前来通报来者姓名的时候,奥丁的士兵们一时间有些困扰。
(我们无法决定。除了市井百姓之外,不得让皇女接见其他人物。)
士兵被如此严命。
但是这回的人物不同。一个士兵无可奈何地向奥丁禀告了情况,奥丁本人也是有些疑惑的样子。
“好吧,让路”
最终还是同意了请求。
同样,当伊莉娜·梅菲乌斯听到来人的名字时候,也是皱起了眉头。不过她——
(真麻烦啊)
把这样的情绪掩藏了起来。
但是身为目前帝都索隆皇族代表的伊莉娜·梅菲乌斯,自然不能怠慢了他国交托的客人。
伊莉娜打开门让客人进来。
静穆而高傲地走进室内的人正是碧莉娜·阿维尔。
碧莉娜很清楚自已是一个“麻烦的客人”。
这不仅仅是对伊莉娜而言,对这个在混乱中摇摆不定的梅菲乌斯也是同样。
实际上,当碧莉娜的飞空船降落在索隆的时候,为了迎接她花了不少功夫。因为很多人在听到碧莉娜回到加贝拉的时候都觉得——
(就这样不会回来了吧)
(就算不是如此,至少会编个什么理由等到梅菲乌斯安定下来才会回来吧)
但是出乎众人的意料,这位公主竟然头裹着绷带回到了索隆。
公主毕竟是皇太子的婚约者,而且在前段时间里击败了入侵萨拉姆多,立下汗马功劳。市民们早就将其视为英雄人物。碧莉娜既然回到了帝都索隆,奥丁还有伊莉娜都表现出了欢迎之意。
虽然碧莉娜很清楚对方的心思,她自己也是一脸很抱歉的样子,但这种情况毕竟无法说出口。
实际上,公主本人自从回到索隆,多少上街转了转了解目前的情况。
现在形势一片混乱,碧莉娜也担心自己的存在会不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在那个边境袭击自己的近卫兵背后,又是什么人在策划阴谋,关于这点完全没有弄清楚。
再往前回溯,那些在西方烧毁村落的暴徒,确实是向“碧莉娜公主”本人挥下利刃。
(究竟是什么人想要我的性命?)
现在的碧莉娜完全是没有头绪。
虽说降落到索隆的时候,没有突然发出的枪击,但也许某人正怀揣利刃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行动。
碧莉娜是有些担忧。
不过在接受奥丁将军问候的时候,公主殿下还是表现处很冷静的样子。
“殿下,何时返回加贝拉呢?”
特雷吉娅如此问道。
“皇子的目的是一开始就给予阿里翁打击,战争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才是。”
“也许是吧。那就请您老实地等着局势安定吧。”
特雷吉娅一边在前方带路将公主引进宫内,一边回答道。她也怀疑刺杀者不会大胆到在索隆行凶吧。不过要是真的如此——
(那也只能一战)
当她躺倒床上的时候,便紧握着枕边的手枪。呼吸急促,长时间地无法入眠。
我们的公主殿下确实“老实”等着。不过,只是一天而已。
第二天,碧莉娜便请求拜会伊莉娜·梅菲乌斯。
公主先前听取了奥丁关于目前索隆情况的汇报,至于伊莉娜在这里究竟做了什么,究竟为了什么而这么做,碧莉娜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理解。
(她和我一样啊)
碧莉娜心里的某处露出了笑颜。
这位并不是只会接受臣子阿谀奉承、甘当外交道具的公主。伊莉娜认为自己有某种才干,可以为国所用,有朝一日可扬名天下。
碧莉娜正是这么想的。
在经历种种事情之后,碧莉娜并不觉得这只是小孩子的渺小幻想。
可是,时势造英雄,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意愿,自己与他人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联系。
“许久不见了,皇女殿下”
“许久不见,加贝拉的公主殿下”
两人冷漠地打着招呼,伊莉娜这边倒也没显得多少不快。
这位向来直率的公主,经常冷不丁地给对手棒头一喝,特别是目前的索隆一团糟,碧莉娜想要说的肯定不少。
不过,碧莉娜公主本人——
(要是以前的我恐怕会如此吧)
公主殿下这么想道。
“在索隆,经常能听到公主殿下您那不输给武将的英雄话题呢”
“真是让您见笑了。女人穿着铠甲出阵这种事情,在加贝拉的女性之间都十分罕见,没想到让梅菲乌斯的大家看到我这丢人的一面。”
碧莉娜稍稍低下头,伊莉娜抿了口茶华丽地笑着。过了会,谈完萨拉姆多的话题之后。
“那么,公主殿下,您特意到我这来,有何贵干呢?”
“实际上,关于皇后梅丽莎殿下一事,请恕我大胆地提出一个建议”
在碧莉娜切入主题的时候,伊莉娜就明白了。
(果然来了)
伊莉娜显出了这样的神色。
伊莉娜先下一着——
“关于皇后梅丽莎一事” 伊莉娜语气委婉,眼神锐利地谈到,“没想到那位居然会做出让身为外国客人的公主殿下您都觉得十分愚蠢的行为,真是让身为皇族的我无比汗颜。当然了,这是我国的问题。时势在不断变化,现在正是清除旧时代的遗患的时候,我等一定会将此事收拾干净,定然不会让公主殿下周遭遇到任何麻烦。请您安心地等待兄长殿下归来吧。”
先打了预防针。
相对的,碧莉娜稍微考虑了数秒。
“毫无疑问,这是梅菲乌斯的问题。既然如此,那么从加贝拉嫁过来的我也应该可以出一份力才是?”
“您这是什么意思?”
伊莉娜表面上堆满了笑容,内心里——
(太惹眼了,笨蛋武者)
这一回,绝对不能借用这位公主的手。
正如之前伊莉娜所说的,击退萨拉姆多的一事让碧莉娜名声大噪。碧莉娜与皇子基尔的名字同时被宣扬开来,很多人都高呼他们是“肩负起梅菲乌斯下一代的两人”。
伊莉娜想要一个弘扬自己名声的机会。能有这次难得的机会,伊莉娜倒是挺感谢那个不经大脑思考的暴走母亲。
“能听到公主殿下这般关切的话语,真是梅菲乌斯之幸。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等也是难辞其咎……”
“我听闻,神殿内的皇后殿下主张现在的皇子殿下是冒牌货,自己腹中的孩子才是下任正统皇位继承人。”
碧莉娜不经意地点中话题中心。
碧莉娜笔直刺出长矛一般抛出话题,伊莉娜沉默了。碧莉娜接着说道。
“曾经那些自命为皇帝派的人物,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和既得利益,即使理屈词穷也会举兵谋反。虽然说这部分的势力弱小,但是面对如今梅菲乌斯的混乱局面,奥丁将军、罗格将军已经是焦头烂额。就算是皇子回来了,恐怕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将他们镇压。”

“——”
“而且不止如此”
碧莉娜平静地说道。她的嘴角略带微笑,不过言辞、语调却十分激烈。
“而且被逼急了的话,失去活路的皇后殿下只能走向毁灭。要么是抱着玉石俱焚的觉悟,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要么就是会选择自杀。”
“自,自杀”
“又或者”碧莉娜隐去笑容,“……又或者会拉皇帝陛下一起走上那条不归路,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
“就会埋下祸根,而且是很大的很大的祸根。”
这简直就是威胁一般的言语的嘛。不,这些话原本就是碧莉娜公主对伊莉娜皇女的要挟言辞。
言下之意,逼着自己的母亲走上绝路,而且还让国家失去了皇帝,这一切的凶手正是伊莉娜。
表面上,碧莉娜装作是一脸忧国忧民的贵妇人形象。
“而且用武力屈服对家臣们同样会产生影响。就算之后基尔·梅菲乌斯殿下戴上皇冠,可是杀掉皇后、皇帝也就是自己父亲、母亲的事实,一定会在大臣心中留下暴君的印象。将来只要是一点点小火种,一定会演变成燎原大火,将这个梅菲乌斯一分为二。”
这些都是碧莉娜精心准备、认真算计过的话语。同时,这些言辞也是她的真心话。

(暴乱)
(加贝拉的纽卡奥、萨拉姆多,恩德公国中在竞争大公之位失败后逃走的杰雷米亚公子。现在连梅菲乌斯也……)
(战争、动乱常常伴随着国内潜藏的隐患)
防患于未然是为政者的责任与义务,碧莉娜是如此认为的。
碧莉娜·阿维尔在索隆降落,听取了奥丁关于目前事态的发言后,她在房内显得十分迷惑。虽然拜见伊莉娜是第二天的事情,不过碧莉娜很明白事情刻不容缓,这一天足够让自己迷惑了。
(正因为皇子殿下不在索隆)
(那些留下来的人才更应该肩负起留守的责任。)
“特雷吉娅”
那天早晨,不知为何碧莉娜站到了梳妆镜的面前,向自小便陪在自己的身边的侍女长搭话。
“在”
“我是个好出风头的公主?”
“那些私下里说坏话的人会这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配不上梅菲乌斯?”
“不只是梅菲乌斯,加贝拉、邻国恩德都是。哪有能管得住王家公主碧莉娜殿下的地方啊。”
特雷吉娅在公主的身后站直身子,毫不留情地说道。
碧莉娜接下话说道。
“那么我就是异端者。既然我配不上加贝拉的历史、梅菲乌斯的文化,那么我要做什么都不会给它们抹黑。”(ps:我理解的是公主殿下否定自己加贝拉历史继承人的价值,也就是默认了想要嫁给欧鲁巴吧。)
“公主,您又在勉强给自己找借口了。您这又是在考虑什么呢?”
“最后”
碧莉娜暂时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盯着镜子里的特雷吉娅。
“这是最后一次,所以,特雷吉娅希望你能原谅我。作为加贝拉王国的公主、梅菲乌斯皇太子的婚约者,这是最后的耻辱。”(这句话是身为皇族的碧莉娜对自己诀别吧,不再是王族、国家历史的继承者。虽然这句话有些生硬,还是希望大家好好理解。)
“如您所言”
特雷吉娅很明白公主不是在开玩笑。
“是啊,公主殿下又成长了一岁,已经是个大人了。像这样对您说话,也许之后您会斥责我也说不定”
“特雷吉娅”
“请您去吧,公主”
已有鬓鬓白发的特雷吉娅一脸严肃。
少女屏住了呼吸。
“您已经不仅仅是我所侍奉的那位名叫碧莉娜·阿维尔的公主。一言以蔽之,在众人的眼里,您既是加贝拉的公主殿下,同时也是梅菲乌斯皇太子的婚约者。正因为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说‘耻辱’这个字眼。”
“——”
“但是,公主。我认为一事归一事。虽然我经常被公主的话语弄的提心吊胆,时而还会惊讶地昏倒。但是,我一次都没有认为这是‘耻辱’。公主殿下是我的骄傲。不管是加贝拉的王家怎么说您,在梅菲乌斯宫殿内被人从身后指指点点,您是我的骄傲这一点一生都不会改变。所以,请您去吧。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吧。”
“谢谢你,特雷吉娅”
碧莉娜表示感谢。话语磨着喉管发出声来,眼角有些晶莹的泪光。
公主就这么站在镜子面前,想要拭去眼角的泪水。然而她的纤白的手指却从眼角处移开,任由泪水流过脸颊。
“噗”
碧莉娜吐着舌头。

故事回到与伊莉娜对话的场景。
“皇后殿下也不是想毁灭整个梅菲乌斯”
碧莉娜的态度自始至终十分平稳。
“从目前情况来看,皇后殿下的此番行动是为了‘引导’梅菲乌斯而彰显自己的大义所在。先前我也提到过,皇后殿下称皇子殿下是冒牌货,自己腹中的还在才是正统皇家血脉。皇后如此公开宣言,是想一己之力担负国家,造成自己为国鞠躬尽瘁的形象。这样以来,便有了担负一国的大义名分了。如果说——”
碧莉娜·阿维尔暂时闭上眼睛。她真是了解自己的性格。现在就是关键,她的表情就是如此表现的。碧莉娜·阿维尔再次隐去脸上的表情,开口说道。
“如果说我,同盟国的王女碧莉娜·阿维尔担任交涉角色前往神殿的话,对方应该不会对我挥剑相向,或者拿我当做人质提出要求的才是。”
“……”
“如何,伊莉娜皇女殿下?能让我前往神殿吗?”
“您,您这是说什么!”
伊莉娜难掩动摇神色,她强硬地摇头否定。
“像这样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同盟国交托的公主来做?绝对不行。如果说真的要有人必须做出表率的话,那么要去的也该是我伊莉娜。”
“不,皇女殿下。您是现在索隆的皇族代表。要是您有什么万一,只会使局势更加混乱,让宵小之徒窃喜。”
此时碧莉娜的言语多了些锐利,有种在责难对方的感觉。在伊莉娜反驳之前,碧莉娜早一步说出下面的话。
“当然,我前往神殿的事情也不可对外公开。不然可能会使百姓、贵族们动摇,难免生出些乱子来。不过,正式地向皇后殿下派出使者的宣言还是必要的,到时我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您大可用‘因为担心皇帝、皇后身体健康,我伊莉娜殿下特意为两位准备膳食、派遣医生’这样的理由,将我送进去。我可以化装成侍女的模样蒙混过关。”
都计划好了怎么做,完全一副决定好事项的口气,碧莉娜接下来的话语更让皇女呆然。
“我一定会将皇女殿下的话语传达给皇后殿下。所以,希望伊莉娜殿下您能充当我的后盾。”
这哪来的‘所以’啊。
听起来就像是伊莉娜拜托碧莉娜一样了嘛。
当事人的伊莉娜·梅菲乌斯就好像被粗暴地扔进了夜晚的大海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浪让自己无法喘息,在水中上下挣扎。
话已至此,碧莉娜·阿维尔又提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明天早上,召开评议会。将那些在索隆的将军、大臣都召集起来,将我和殿下您的对话再次地呈现给他们。”
“——”
两人言语交锋至此,回顾先前说的种种言辞,伊莉娜现在才第一次明白对方的真意。伊莉娜反复玩味着碧莉娜的话语。
为了让自己的主张能够被接受——不止如此,碧莉娜还注意到伊莉娜的心思。详细地将会话内容传达出去的话,一来可以避免伊莉娜成为‘自己是将同盟国公主推向火坑’这样的卑鄙小人;二来,要是真的做出什么成果,那也会成为伊莉娜公主的功劳。
(这个,这个,这个小鬼)
伊莉娜·梅菲乌斯恨地是咬牙切齿。
以前在阿普塔的时候,伊莉娜也称呼过她为小鬼。这个满脑子都是战斗、飞空艇的公主,连自己国家的文化都不精通,朗读一首诗歌都无法做到。在这个野蛮的异国公主面前,伊莉娜展现出了高超的外交手段,十分漂亮地接待了西方而来的客人。就此事,碧莉娜不仅对伊莉娜十分感激,而且最后还一脸敬佩地望着伊莉娜,将她的手握住。
这个一无是处的小鬼居然顾忌到伊莉娜的心情,将伊莉娜本人都束手无策的局面打破。而且,还说什么‘我们一起努力吧’。
让着烈火般的情绪爆发——虽然这么想着,就在二人彼此视线交汇的时候,碧莉娜眼睛仿佛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来。不过,惊讶的人倒是碧莉娜公主。虽然先前自己是隐没了情感、冷冷地诉说,可是到了最后,果然还是向伊莉娜展现出了自己最率直的一面。
梅菲乌斯皇女看到碧莉娜公主慌张地移开视线,愣了半天。
(这个女孩)
刚才咬紧嘴唇的牙齿松动了。
她果然是一个不擅权谋计策的姑娘呢。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这个小姑娘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呢?伊莉娜深深地叹了口气,花了些许时间让体内奔流的热血冷却下来。
要说现在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的话,伊莉娜将加贝拉的王女视作——
(敌人)
她承认碧莉娜是自己的对手。
面对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姑娘,自己居然也手忙脚乱了。伊莉娜自觉自己还不成熟。
(总有一天,要把你扳倒)
伊莉娜下定了决心。
是的,要是‘有这么一天的话’。

第二天。
加贝拉的王女与梅菲乌斯的皇女将这次的对话再现。虽然说话的时机有些不对,还加上了一些迎合现场气氛的话语,不过内容大体相同。
话语中有两个推论,第一是要是这么逼迫下去,皇后可能会拉皇帝陛下一起自杀;第二,皇后不会轻易地伤害外国而来的公主。
在评议会上奥丁等重臣屏息闻言的时候。
“十分感谢加贝拉王女的心意。现在已经不是慢悠悠地旁观事态发展的时候了。我听闻坊间已经在传说,与皇帝陛下站到一起的皇后殿下的主张是正确等这些谣言。既然皇后殿下让她的正义为天下人知晓,那么我们何不试试她是不是真的拥有大义?”
伊莉娜用平素不同的表情说道。
王女也是用感激的态度回应着。
“皇女殿下所言甚是。”
王女抬起头,用一种“事情已经决定好了”的态度回应道。这时奥丁将军慌忙地站了出来。
“但是,不能让加贝拉的公主一个人担当如此危险的任务。奥丁将军请您同行。”
“是,是是”
伊莉娜计算好时机下达命令,奥丁想也没想就接受了命令。回过神的时候,他面色赤红。
“皇,皇女殿下。可这件事未免太危险了。只要是命令的话,我奥丁就算是不带佩剑、不穿铠甲,也会单身赴神殿的。”
奥丁如此说道。他当然是站在反对王女前往神殿的立场上。伊莉娜在奥丁说话半途嗤笑道。
“奥丁将军,要是您报上大名就这么前去的话,您真的觉得梅丽莎皇后会开门吗?”
伊莉娜带着反问的语气问道。
奥丁无法回答。伊莉娜的言下之意就是,除了在场的王女之外,皇后对其他人都提不起兴趣。而且要是奥丁能以一人之力解决失态的话,就不会有今天这种胶着的情况发生了。
“您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所以请您赌上性命守护好王女。”
两位少女全心全意地策划了这出戏。
伊莉娜宛如皇帝一般挥动披风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今天正午向神殿内派出使者。还有,请借我皇帝直属的二百近卫兵。根据梅菲乌斯的法律,现在索隆能够行使权力的最高位皇族只有我,由我担任指挥。”
诸位大臣的脸上涌出许多疑问,但是看现场的气氛无法将其说出口。伊莉娜所说的“能够行使权力的最高位皇族”,很明显是个幌子。在梅菲乌斯,就算是血缘关系再稀薄,皇族的远亲男子这样的人物总是有的。而且伊莉娜是皇后梅丽莎带来的孩子,与皇族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以奥丁为首的大臣们都没有将这点戳破。
现在索隆乃至全国都一片混乱,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充当“领袖”这个角色。这一点是所有人的共识。作为皇女,伊莉娜确实有不少失误,而且做事欠缺考虑,但是实际上她作为皇族的代表在整日地处理各种事物。虽然伊莉娜本人是引发骚乱的火种,但是她也能做到将这个骚乱压制住,甚至消灭。
“要是万一敌人发动暴乱的话”
伊莉娜·梅菲乌斯一脸可怕地用“得到神明赞同”表情说道。
“就将这个敌人讨伐!”
伊莉娜如此宣言。3、
(黑暗)
老人用和这黑暗相同颜色的眼睛环望周遭。
他身处索隆的龙神教神殿的地下最深处。
墙壁上画着龙神梅菲乌斯的壁画,沿着漫长的台阶向前走,可以看到一个很高的天井。
地板是由大理石铺成的,老人格鲁·梅菲乌斯向前往去,那里伫立着巨大的圆柱。
披在身上的白色绢布已经染上了污垢,格鲁自己也是一脸疲态,面颊上还有些黑色的赃物,眼神已经失去了活力。
在皇子基尔·梅菲乌斯谒见结束之后,格鲁就这样宅在自己的房间内。用身体不适的理由,从人前隐去了自己的姿态。
然后,就在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从索隆出发后没多久的某个晚上。
就在自己要休息的时候,皇后梅丽莎派遣的几个人突然出现。他们拔出剑将守卫击倒。后来才知道,负责警卫管理的一名近卫兵士官已经倒在了梅丽莎的石榴裙下。
他们用近乎无礼的态度说道。
“请您与我们同行,陛下。您呆在这里太危险了,为了能正确引导梅菲乌斯的未来,您必须从这里离开”
于是,他们架着格鲁·梅菲乌斯,将他带进了龙神教的神殿。
那之后过去了十天。
格鲁被扔进了神殿的最下层。这里,一天会有一次提供食物。虽然他们表面上十分殷勤,但是格鲁很清楚他们根本没有放自己出去的意思。
作为主谋的梅丽莎·梅菲乌斯,也就是皇帝的妻子并没有出现,只是传来话说。
“我将会代替已经疲惫的陛下,为您开拓梅菲乌斯充满光明的未来。请您在此稍稍等待。近期,我一定会让陛下回到世间独一无二的王座上。”
格鲁听到的是这一番话语。
格鲁回应道。
“随便你”
格鲁没说配合,也没表现出抵抗。
他只是整天呆在这没有阳光的阴暗处。当食物被带进来的时候,机械地张口咽下而已。
这段时间,他在想什么,考虑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格鲁无声地自言自语。
(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在说谎”
有一声回应。
“说我说谎?”格鲁朝室内阴暗的一隅反问,“我在说谎?你究竟知我什么?”
“我都知道。你的所思所想我都知道。‘自己所选择的道路,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你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的时候,都不断地在问自己。”
“正确的道路?你搞错了。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霸道,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确实是呢”声音的主人没有嘲弄格鲁的意思,反而言语之间带着更多真诚。
“要是自己抓的松了,必将招致混乱。要是自己捏得太紧,势必会有人难以忍受起来反抗。自己又不是神,也许自己连统治人都做不到吧。”
“你这达观的说法,我也不爽呢”
格鲁眯起了眼睛,像是看透那头黑暗处一样说道。
虽然这个地下阳光是射不进来,不过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这时要是站在帝都索隆宫殿的最上层极目远眺的话,也许能看到多乌米茨库平原被夕阳染红的景象吧。视线回到近处,看着索隆的周边的庄园、谷仓,宛如豆粒般大小的人民直到太阳下山前都还在辛勤劳动着。
又或者在宫殿的走廊上漫步,看着那些站得笔直的守卫士兵们,他们的铠甲反射着夕阳的余韵,衬托出一种勇猛、果然的气氛。
格鲁都深深地喜欢着这一切。
“你是很强,是一个很强的人。至少你表现的是如此,关于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
“不,比起你的强大,你这个人极度地排斥弱小。排斥的对象不仅是他国、他人,连自己自身的弱小都无比厌恶。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你是一个强大的君主。当你肩负起一国的重担,你都在告诉自己,让国家平稳的发展,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伟大的、受人敬仰、优秀的君主才行。不这样的话,绝度不行。”

那个人影与格鲁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往前进一步,也不往后退一步。他的声音时强时弱,有时候话语激烈地令老人动怒,有时候话语温柔地像一阵风轻抚老人的耳垂。
“但是啊,格鲁。如我先前所言,你并不是神。就算是披上的神的外衣,也不会改变你是从母亲的腹中生下来的事实。人,无法知晓这宇宙的一切。所以,伟大的人物不会想着如何变得伟大。”
“那你要我如何?”
“你不是一直在思考吗,格鲁?从离开王座,被人绑到这个阴暗的地下室内,你不都是一直在思考吗?”
格鲁低鸣着发出声响。就好像小孩子吵架之前,发出那种“哼哼”的威吓声。
“啊啊,就像你所说的,我确实好像搞错了什么。比如要守护人民,将原本守护世界光照天下的剑折断?但是又有谁能做尽好事?对与错,这种事情让那些后世的史学家慢慢伏案头痛去吧。”
“结果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从你以前做的事情里就能看出些端倪了吧。你不是也向你的儿子基尔·梅菲乌斯传递同样的想法吗?就算是一个人的人生、价值是多么渺小,但是一代传一代,那些弥留在子孙之间的些许言语,总有一天会成为指引人前行的真言。格鲁,宗教、历史、神话、物语,不正是书写一个又一个的人吗?”
“——”
格鲁对那个声音毫无回应、不动怒,也没做出什么行为表现。简直宛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然而声音的主人就像看穿了格鲁心底一般言道。
“自从莱娜殿下亡故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呢。”
格鲁猛地睁开宛如黑暗本身的眼睛,他心里不能被触碰的部分被强烈的冲击着。
“当失去莱娜殿下的时候,你遭受了比失去父皇、母后更大的打击。因为不想看到自己软弱的部分,所以便一门心思钻到国事上。现在想想也确实如此呢。自己与那个搞乱国家的父亲不同,也不想从他人口中听到自己是个软柿子的传言。于是你封闭了内心,让自己强大起来。结果你成功了。应该可以这么说吧。但是,你却同时要求他人与你一样强大。”
老皇帝将脸转向背后。
“格鲁啊”
直到刚才还保持一定距离的人影忽然来到了格鲁的身边,声音主人的气息刺激着格鲁的耳边。
“你自己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你所统治的这个世界在渴求着你的下一代。它在希望你撒手放开。你的眼睛瞎了?你的耳朵聋了吗?最后时刻了,给我做个强大的君王!想起那个抛开软弱,跨越失败,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君主!格鲁——”
“有谁在那里吗,格鲁·梅菲乌斯?”
从圆柱的侧面,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他形容枯槁,缓缓前行。已经习惯黑暗的格鲁立刻就分辨出来者何人。
他是龙神教的长老,同时也是出于最顶端的人物。
格鲁慢悠悠地环望四周。
“没别人”格鲁声音低哑地回答道,“还是说神通广大的你的眼中,看到了除我之外的人物?那是还有脉动,血液流动的活人吗?”
“笑话。格鲁皇帝,看看你自己,你现在就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没有奢华的衣着,水晶的权杖,装饰头顶的王冠,没有全副武装的勇敢士兵保护,你不过是一个谁都比不上的老头子。”
“你就是为了说这个才特意跑到我这?听说你已经起不了床了吧,难得身体状态不错,不如去做你喜欢的‘游玩’。到我这来,你是不是喝多了?”
“是啊,我就是来骂你这个笨蛋的。”
长老一步步走近格鲁。
“已经舍弃理想、梦想、野望的你,不过是名为‘皇帝格鲁’的空壳。你和那些上了年纪的凡人一样,只是维持最低的欲望,完全失去了气魄。看到这样一个曾要与我一起见证未来的人变得如此模样,我是多么心寒啊。”
长老走到了格鲁身前。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
格鲁皇帝的眼睛再次睁开。他感觉到了某物。刺激皮肤的寒气,让体内血液沸腾的热量——格鲁所处的整个世界被这股异样的空气充满。
相对的,长老的眼睛发出蓝光。从他那沉重的眼皮下射出了压迫格鲁身心的光芒,好像在舔着格鲁发青的脸颊一样。
“你这家伙!”
格鲁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脖子就好像被什么人给攥紧了一样,声音嘶哑,呼吸变得十分痛苦。
长老终于走到了离格鲁很近的位置。他停在了那里没在前行。
“等等”
但是格鲁仍旧吼道。
“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一步!”
是的,格鲁的眼里看到了无形之物。
物理上,长老停下了脚步。但是他仍然在接近格鲁。在格鲁眼里,它就好像是朦胧的火焰一样的某物,确确实实地从长老的身体上分离。简直就是灵魂本身从这具枯槁的身体上解放出来一样。它从肉体的枷锁中解放出来,渴求着格鲁的身体,慢慢前进着。
“咕哇哇哇”
皇帝跪了下来。
它与皇帝的脸、胸、手腕,都完美的契合了。现在开始从内部侵蚀格鲁。
“现在我得不择手段”
声音就好像从格鲁身体内侧发出,直接回响在人的脑中。
“你的肉体我就收下了。至少要将你这梅菲乌斯一国献给我的神殿。不管男女老少,都得让他们成为我的魔道贡品。什么嘛,不过是整个世界地图上一个国家消失而已。这种事情我看都看厌烦了,不过是再重复一次——”。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8-8 16:03 编辑


第五章漆黑
1、
与此同时。
世间因果环环相绕,曾经还在宫殿内彼此交兵的两人——格鲁皇帝、原剑斗士欧鲁巴,目前都处于相同的苦痛之中。
欧鲁巴的意识仍旧处在漆黑的空间之中。漫天繁星快速移动,形成了老人脸的模样。它那巨大的眼睛仿佛要将欧鲁巴包裹住,它那张开的大口简直想要将欧鲁巴从头到脚吃进去。
(魔道士)
欧鲁巴知道他们是魔道士,除了他们没有人能做到。
而且他还提到了“格尔达大人”。这是欧鲁巴寄宿西方的时候讨伐某个男人的名字,以前欧鲁巴呆在陶利亚的时候,拉班·道曾说过。
“格尔达可能还活着”
拉班曾这么说过。
格尔达将生命分成了两三份,其中欧鲁巴杀掉的不过是个假货。但不管如何,这个格尔达部下的男人,设下了魔道的陷阱引欧鲁巴上当是确确实实的。(记得哈利波特与魂器不。)
(切)
欧鲁巴不禁咂嘴。没有肉体的感觉。肉体与意识相分离,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在几十公里之外的地方。就算身体有什么反应,意识上感觉到之前,会有不小的时间差。
察觉到这点的欧鲁巴心生冷汗。要是身体一部分还能自由活动的话,欧鲁巴自然是会无所畏惧勇敢地与敌人战斗。可是肉体的感觉无比久远,根本没有与敌人对抗的手段。
看穿欧鲁巴内心的闪着星光老人脸模样的魔道士,露出了十分邪恶的笑容——
突然,这些星星如流星一般横向、纵向地快速滑动,欧鲁巴的视线根本无法看清。
“咳”
这声音究竟是真的从嘴巴上说出来的,还是精神上的反应?
宛如强者搭好弓箭,光箭指欧鲁巴。一根、两根、三根的光箭,从夜空中剥离,一个接着一个的射进欧鲁巴的体内。
欧鲁巴的体内被这灼热的热流搅乱,光再次汇集,形成了老人的模样。现在的欧鲁巴没有肉体存在,仅仅是以灵魂形式存在。欧鲁巴的体内再现了另一个自己。
强烈的痛苦使欧鲁巴大叫起来。既然两个“自己”都是欧鲁巴,它们也共有相同的感觉。可不知道为何,这个名叫扎菲尔的老人也在欧鲁巴体内大叫。
“你是谁——你是谁!你这混蛋,你—究—竟—是—谁!”
欧鲁巴眼前黑暗画面急遽地发生变化。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这里是梅菲乌斯的谒见之间。
在台阶的顶端,皇帝格鲁·梅菲乌斯正襟危坐。
一瞬间,欧鲁巴忘记了痛苦看得入神了。这画面正是十天前他所经历的场景。
忽然,皇帝的影像就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精心雕刻的石柱、左右并立的群臣也宛如散落的光点一般,猛然消失了。不一会儿,出现了下一个画面。
欧鲁巴接下来看到的是,十分耀眼、快将大地蒸熟的太阳。视线前移,那里站着一个男人。他戴着护肩,皮带,手握弯刀。
欧鲁巴吞了口气。
这张早已忘却的面孔现在出现在了欧鲁巴面前,一切就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一般。欧鲁巴想起来了,这是欧鲁巴第一次站在剑斗场上,第一次与之战斗的男人——也就是欧鲁巴第一个杀死的剑斗士。
这个剑斗士的身影化成星光的聚合体,顿时散落开来。
欧鲁巴所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记忆,他所经历的种种场面,以时间的先后顺序毫无停滞地播放。
记忆中——
那是与欧鲁巴战斗的纽卡奥。那是被聚集的百姓唾骂、仍石头,耻辱游街的王妃玛丽娜。画面里还出现了各种欧鲁巴率兵征战的场景。名为格尔达的魔道士记忆一瞬跳过。欧鲁巴与哥哥罗安、青梅竹马的爱丽丝一起仰望星空。当天边被烧得赤红的时候,欧鲁巴怀中躺着的希克那冰冷的尸体。
欧鲁巴无法阻止。这些都是潜入身体内的魔道士在触碰自己的记忆并将它们释放出来。
“不是魔道士,也不是巴鲁巴洛的人” 扎菲尔有些痛苦地喘息着,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那么,为什么,区区一个奴隶,不过是费德姆的棋子的你,怎么能够做到改变我等编制的命运之图?”
这期间,欧鲁巴的“过去”不断地消失,同时“过去”又在不断地出现。
“我不懂。不可能啊。一定有什么‘力量’介入了才是。就算是英雄人物,在他成为英雄之前也一定会显示出某种征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等也能轻易地修正命运之图才对啊?你究竟是什么人?简直就像突然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一样。究竟——?”
老人的声音停下的时候,以极快速度展开的画面突然停止在了某一帧上。
当这个场景映在欧鲁巴的眼里时候,他才发现这段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
画面所呈现的是费德姆·奥林的别墅。欧鲁巴还能回忆起来。在这里,欧鲁巴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有些粗鲁的比拉克领主费德姆·奥林对欧鲁巴说道。
“你要成为梅菲乌斯的皇太子。”
是的,这正是剑斗士欧鲁巴成为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影武者的瞬间。但是扎菲尔所在意的不是费德姆,也不是欧鲁巴,而是比拉克领主身边那个宛如影子一般的人物。这个男人十分不可思议地给欧鲁巴留下了印象。第一眼,欧鲁巴觉得他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可是被光线照亮的时候,却发现他宛如一个古稀老人。
(那是——魔道士?)
直到现在欧鲁巴才意识到这点。记得听费德姆说过,主张让欧鲁巴戴上铁假面的正是此人。而且欧鲁巴用了两年时间不知道花了不少力气想掰也掰不开的铁假面,却被他轻轻一碰就分成两半了。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的?
(对了,赫尔曼。)
欧鲁巴想起来费德姆是这么称呼他的。
(怎么可能!)
扎菲尔立刻发出否定的声音。
时间、空间,所有的一切被固定在同一处的记忆画面摇曳着。
(居然是赫尔曼?不可能是这个名字啊。模样没有变……这个男子……,不,这位“大人”,毫无疑问是格尔达大人的——)(小说一直没提过欧鲁巴的父亲吧,难道说是儿子?)

此时,欧鲁巴的肉体就这么躺在了草地上。他的身边跪着帕席尔等人,梅菲乌斯的近卫兵也围在周边。刚才戴兰的士兵已经发现了那个狙击皇子的凶手,不过他已经死去了。恐怕他是在死之前,拼命地射出一击吧。除了枪击之外,另一个想要砍倒皇子的士兵,早已被皇子亲手杀掉。
也不知道周边还有没有潜伏的敌兵,库伊涅斯下令将附近彻底搜查。
基尔·梅菲乌斯胸口一直痛苦地上下起伏,肩膀也在不断颤抖。
“请将基尔殿下搬进屋内” 库伊涅斯建议道,“因为预想到天亮后会发生战斗,医护人员已经随机待命,请让他们治疗吧。”
帕席尔点头表示同意。他紧紧抓住欧鲁巴的手没有放开。
帕席尔表情就好像是吃了铁块一样生硬,一瞬间紧皱眉头。
他稍微考虑了一会。
“欧鲁巴”
他转过头去。戴着铁假面的卡因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实在叫自己,于是又被一声“欧鲁巴!”斥责声给惊醒。卡因慌忙地站直。
“我将队伍交给你。出发,前去救援艾力克公子。”
“我,是我?”
帕席尔点点头。本来这里应该自己出场才是的。可是知道欧鲁巴真实身份的他现在必须要呆在皇子的身边才行。要是治疗的时候,医生随意地将其衣服脱掉,暴露出奴隶的烙印就完蛋了。
“将梅菲乌斯的大旗高举,高声呼喊着我等前来守护戴兰。这样既可以使敌人动摇,也可以增加恩德方士气。”
“好哎,欧鲁巴。让我来辅佐你”
报上名的是基里亚姆。
现在根本不知道艾力克公子是什么情况。姑且派出三百士兵身兼营救、侦查的任务。
库伊涅斯·普鲁托斯从达洛金部队生还的人员中挑选一些与之同行。
“我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骑马渡河”
“谢谢。快点啊,出发啦,铁之虎。”
基里亚姆说着,另一方的“欧鲁巴”匆忙地骑上马背。
“真是的”
卡因扮演的欧鲁巴做好觉悟,发出了破碗破摔的声音骑上马背。
“待会等皇子殿下醒了,我可得好好抱怨一番”
卡因率先出发,基里亚姆处于副官的位置。三百士兵在带路的戴兰士兵引领下一起出发。
尘烟四卷,清风拂面,漆黑的一夜终将过去。
然而,黎明还未到来。
2、
兰斯·马兹珀西科奔驰在骑兵团的前列。
他本来就武勇国人,在人前骑马飞驰的姿态同样英姿飒爽。
这支队伍现在以飞空艇举着的火焰信号,正追击逃走的恩德公子艾力克。
靠近看他,你会发现兰斯单手夹着长枪,另一手则提着缰绳。那只独眼恐怕也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味。
但是,突然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在兰斯追击的时候,传令兵前来报告。
“什么,殿下他?”
听到报告的时候,兰斯不得不停下马。
消息是卡赛利亚·杰亚米路带领部队撤退了。
再次向南方看去,在点点星光的点缀下,还能看到些许烟火。
袭击应该成功了才对,一旦在敌阵中放火,那个渴望战斗、杀戮的卡赛利亚不可能就这么在短时间内撤退的。
事态无法看透。
“可恶”
兰斯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不会因抢功、疯狂杀戮的想法而被眼前的诱饵引诱。
“传令,回到殿下的身边。小的们,跟我来。”
兰斯立刻下达命令,他调转马头,让部队依照命令撤退。
这位阿里翁的王子卡赛利亚·杰亚米路现在正骑在马背上,身体激烈地上下摇动。
他不像兰斯那般冷静。刚才在戴兰体验的杀戮、炮击的余韵还未消散,眼前满是飞溅的鲜血、模糊的肉块。头盔下的卡赛利亚呼吸急促,他还在渴望着下个祭品。
而且——
(特别是那个男人)
比起用铁剑砍入那些流着血泪、发出呜咽嘶叫的牺牲者体内的质感,这个男人更让阿里翁的王子内心如火中烧。
他是与自己刀兵相接,一个皮肤浅黑色的梅菲乌斯武者。
卡赛利亚眼中还有那个男子姿态,手中仍旧残留着与他对砍的触感。
不仅没有送他归西,反而还被他打了个七零八落。
回望背后,那是自己队伍马蹄卷起的阵阵烟尘。看起来,戴兰并没有立刻派出追兵。卡赛利亚吐着大量的唾液诅咒着。
“混蛋,混蛋,混蛋啊”
(是打算准备就绪再追击,还是已经设下了埋伏?)
他们没有不追击的理由。
然而,卡赛利亚在渴求的鲜血。要是再不早点让剑染血、使自己沉浸杀戮的话,他的脑袋恐怕会被那个可恶的剑士姿态给涨破了。
不过这回,卡赛利亚运气不错。
有一支队伍沿着戴兰北上,刚刚举着火把渡过河。他们为了甩掉追兵一次又一次地变换路径,可没想到与另一支队伍遇上了。
向部队发出突击信号,对象正是从高地刚刚撤下来的艾力克公子的部队。
一开始卡赛利亚也没想到恩德公子会在队伍中,只是看到敌人,王子便发出了攻击命令。
“给我上啊!”
卡赛利亚大叫着,间不容发地发动攻击。
“是敌人”
“快保护公子殿下”
卡赛利亚发觉到敌人这么大叫着。可转念一想,这又会不会是故意引我上钩而说出来的假话呢?不过从他们一个个紧张兮兮地拿起剑、手斧,拔枪守护某人的架势来看,应该不是谎言。
卡赛利亚一瞬笑了笑。完全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
“艾力克公子在这里吗?我是阿里翁第一王子卡赛利亚·杰亚米路。”
自己大吼着着在背上挥舞着长枪。
敌人听到后也慌忙地对应。
“喂,真是天不亡我”
“感谢精灵加护,助我等讨伐卡赛利亚。”
敌人的气势恢宏,卡赛利亚一支小队迎着这股士气出击。
艾力克·路·多利亚在补下的守护下,呆然地望着那个骑马武者一路杀过来。
(那就是卡赛利亚啊)
他就像是暴风雨中的嫩枝一般,在马背上前后左右不断改变身姿,快速地挥舞刀剑。他的技术真是令人赞叹。
(他并不是个蠢货)
牺牲了众多部下才能达到现在这个地步。艾力克身体内的血液躁动着。
自己也要提枪,高高地将其举起。将长枪的矛头对准那个现在还在砍杀恩德士兵的卡赛利亚·杰亚米路。
战场上也不是没有人能够把握住整个局势,毕竟地方也不算大。
然而到处都打乱套了。
剑刃闪耀着光芒,左右地刺出长枪,全身包裹着盔甲的战士相互撞击,各种各样的惨叫充满了夜晚的大地。
恩德与阿里翁都是源于相同的魔道王朝。他们信仰着名讳不同的精灵延续至今。现在的战场上都能听到他们呼喊着精灵之名请求加护。
当军马、步兵卷起尘土激烈冲击的时候,大地上又会染上新的鲜血。
风已经乱了。
己方的部队在不断推进,刚才从背后推动己方胜利的风,却在分散的敌人突然汇合之后,改变了风向,从正面向自己发出了冲击。
兰斯·马兹珀西科这等的男人也陷入了混乱之中。
原本打算快马加鞭去跟卡赛利亚汇合的,然而那个负责带路的传令兵却看丢了目的地。
即使如此,卡赛利亚还是顺着自己的本能前进,在改变多条路线之后居然撞上了兰斯本来的猎物。
现在那个本该向己方部队传达指令的传令兵已经在战场上不知如何是好了。
兰斯毫无意义地驻足停下。
兰斯不禁咂舌,他刚想到派出斥候向飞空艇请求支援。
突然,他发现从南方过来了一支部队。
兰斯注意到这应该是戴兰的援军。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支部队来自梅菲乌斯。
(数量并没有多少)
他立刻如此判断。
这倒不是因为兰斯有着能看穿黑暗的优秀视力,只是他这大半生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从马蹄声、装备发出的碰撞声响,还有风的气息,他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以上结论。
话虽如此,果然卡赛利亚也不是无功而返。他们应该是向恩德公子派出的援军,数量上应该更多才是。能让对手的数量减少这个地步,卡赛利亚王子的手段果然不凡。
兰斯也不想让战线变得更加混乱,他做出了要迎击这支从南方而来的部队。
对手也察觉了兰斯部队的存在,他们迅速整顿队形。
双方的数量不相上下。
率领梅菲乌斯部队的卡因,现在仍有暂时从这里撤退的选项。
然而——
“来者何人”
兰斯大声喊道。
“梅菲乌斯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殿下麾下第一枪兵,铁见面欧鲁巴!”
当他回应的时候,退路就没了。
“梅菲乌斯?”
就连兰斯·马兹珀西科不禁吓了一跳。不仅仅是加贝拉,没想到和加贝拉处于紧张状态的梅菲乌斯也出兵了!?
“要退就给我退下”卡因拔出剑怒吼道,“我等之所以领兵至此,完全是因为基尔殿下乃是重情义之人。恐怕阿里翁都没想到吧。快快给我退下,免得丢丑。”
演出这般有些搞笑的时代剧,恐怕是卡因那本性和虚荣心使然的吧。
“不劳你费心”
兰斯冷静下来。敌人的数量与自己相同,而且看不到有增援的迹象。兰斯抡起枪摆好架势。
“怪我小学没毕业,没听说过欧鲁巴这个名字呢。看来是三国中某位有名的武者吧。就让我兰斯·马兹珀西科来当你的对手吧。”
兰斯这个男人在战场上表现得十分绅士。
不能让卡赛利亚的本队遇上梅菲乌斯的部队,必须要在这里吃掉他们,兰斯是如此判断的。接着重整部队阻止敌军北上,如果再得到增援就可以巩固防线了。
没能让对手动摇的此时,卡因已经做好了觉悟。既然举起了梅菲乌斯的大旗,在这里就没有害怕逃走的道理,自己必须前进。
“卡因”
基里亚姆靠近耳边说道。
“那个武者不容小视。现在还是等着增援为好。这里离戴兰很近,敌人不可能长久地在此逗留。他们一定会先焦急的。”
基里亚姆这个剑斗士曾经就有一骑当千的表现了。辨别战场时机这点上,他比卡因更加擅长。
卡因也不是不明白基里亚姆所说的话。
“怎么了,梅菲乌斯皇太子的第一枪兵?对手都说要上了,不敢来吗?”
面对对方的嘲弄,总不能一直沉默着。现在他不是平常的那个卡因,而是戴着铁假面的欧鲁巴。
(什么嘛,只要稍微做做样子,敌人就会撤退啦)
卡因小声地回答基里亚姆,然后高高地举起长剑。
“那么,上了!”
卡因大叫着踢着马腹。
同时,兰斯也策马出击。
双方单骑对决,很快就激烈冲突。
他们交手连一个回合都没有就结束了。
卡因的剑没有够到对手,兰斯的长枪已刺穿了对手的胸膛。
卡因很快落马。
“漂亮”
兰斯大声说好,他调转马头回到刚才卡因摔落的地方。
“虽然我想这么说”马上的兰斯露出微笑,就好像是看着表现欠佳的儿子一样,“皇太子的第一枪兵啊,看样子你们以武力闻名的梅菲乌斯国也不怎么样嘛。欧鲁巴,你的首级我就收下了。”
基里亚姆连发出阻止的喊声都没来得及。
兰斯拔出腰间的剑——这是他在阿托尔的时候配置的一把被广泛使用的细身半月刀——他手持弯刀,故意将对手首级砍下。
卡因的脖颈出血柱冲天,脑袋咕哝地滚到了地上。
他连发出惨叫的声音都没有。
在基里亚姆脸色失去血色之前,兰斯打响手指。
几名步兵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他拾起滚到地上的铁假面,将其当做了战利品收下。
瞬间,基里亚姆的附近的地面仿佛喷出巨大吼声一般。
梅菲乌斯的士兵冲了出去,他们怒吼着、大叫着、诅咒着——
“等,等等”
基里亚姆回过神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铁假面欧鲁巴是皇子基尔·梅菲乌斯最为信赖的部下。每次基尔皇子立下功绩的时候,都一定会有他活跃的身影。他剑术高超,时常被皇太子委以秘密任务。而且欧鲁巴从来没有对皇子不宣扬他的功绩有丝毫不满。
在梅菲乌斯的战士心中
(他才是理想的武者)
士兵们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就是这个欧鲁巴被杀了。
被人嘲笑了。
他的铁假面被剥下来,践踏了他生前的全部尊严。
梅菲乌斯士兵会凶猛地开始突击毫不奇怪。他们扔下基里亚姆,成群的军马从他两侧涌出。基里亚姆不禁咂舌,同时驱马突击。
他感到周围血气澎湃。不,自己与卡因相处地更久,恐怕自身的愤怒也难以抑制吧。
结果,在离国境线不远的北部地区爆发了战斗。
3、
每当战争到来的时候,戴兰的市民们都会表现的十分有序。
他们关上窗、锁上门,夜晚的话会将蜡烛吹熄。母亲会将孩子抱到地下室或者仓库内躲起来,男人则会拿起武器守护家园。有时他们也会聚集到一起,防备那些穿着羊皮外套的骑兵集团袭击。
他们对这样的袭击已经习惯。
但是,那晚的事情打破了戴兰市民的日常。
卡赛利亚率领部队袭击了戴兰城,而且不仅如此。
虽说之后卡赛利亚部队被梅菲乌斯的军队赶走了,但是市民们还是难掩不安。
战火在不断扩大,艾力克公子至今生死未卜,再加上龙的鸣叫声。
戴兰以南数公里处,龙们突然暴走了。被关入笼子的大型龙贺班突然口吐泡沫地倒了下去。
一开始,同行的三百士兵还以为是遭到了敌人的伏击。
然而就在贺班倒下后,笼子内的龙们发出鸣叫开始暴走。那些彪悍的梅菲乌斯被吓得屁滚尿流。这些暴走的龙根本不分敌我。不管是多么优秀的调教师,面对这些发狂的嗜血猛兽都会束手无策,而且还不止一头。
凤·蓝同样也不例外。
蓝脸色大变向龙们对话,想要拼命地压制住它们。然而在士兵们举起的火把印衬下,涌动的龙鳞如一道道波浪,它们的尖牙垂涎着唾液,张开的大口发出令人恐惧的吼声。
“快逃!”
负责这支队伍的米格尔脸色苍白的大叫着。虽然失去这些龙损失不小,但要是让三百士兵在这丧命,他更受不了。
“去戴兰。喂,罗阿鲁,派一名骑兵先出发,让戴兰看守打开城门。然后,给我把枪兵集中起来。”
离发生骚动的地区不远,稍微往东的地方。
女魔道士库菲正站在丈高的草丛之中。
她正舔着舌头。
她时而张开润湿的嘴唇做出发出声音的嘴型,但是旁人根本听不到声音。
然而只有库菲自己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意识,来听自己发出的声音。
这正是操纵龙体内微量魔素的魔道——就算这么说,能有几个魔道士能明白呢。听到这么说的人大都会嘲笑此人真是没有一点魔道基础知识。
这并非普通的魔道。
如同发掘出来的古代遗迹物的魔道一般,此种魔道是操纵体内的魔素,仅凭这一点就已经非同凡人了。在远古时代,统治世界的龙神就能做到这一点。
库菲一生下来就有着异常的天赋,龙神教的长老们教授她各种技术,再加上锻炼才有了今天的自己。长老们认为——
“这真是少见的成功案例啊”
准确来说,世上仅有两人做到了。
就拿恩德第一王子杰雷米亚来说,他曾经使用国家传承魔道器具使得戴兰的野生龙暴走。而对库菲而言,她只要与龙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可以直接和龙体内的魔素交流,产生暴走的效果。
要同时操纵数十头龙,连魔道器具都不用准备,只要做好最低限度的准备就好。她所要做的只是搅乱它们体内的魔素,让沉睡的野性觉醒。
老实说,这还真是让人瞌睡的无聊任务呢。
扎菲尔要求库菲绊住凤·蓝。说起来,以前暗杀皇子失败也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妨碍。
这次为了不让她捣乱,扎菲尔才让库菲使用魔道让龙们暴走。
(扎菲尔这家伙,年纪大了变得胆小了?)
库菲觉得挺奇怪的,说什么绊住对方,直接杀了她不是轻而易举的嘛。
库菲体内释放出意识并开始想象某种形状,她额头边波动边收束起来。正如此前扎菲尔在都市内目睹的红色波动一样,它缓缓地汇集起来,形成枪的形状释放出去。
库菲瞄过头了,枪形的波动破坏了栅栏将一头贺班给杀死了。
那时刚好蓝正要将手伸向那头龙。拜安被吓了一跳抖动着鳞甲,它像是感受到蓝的心情将头蹭了上去。当它靠近蓝的时候,拜安嘴巴上下张开,那能轻易将牛马咬碎的牙齿迫近。
猛然醒悟的凤·蓝眼中,看到了被红色波动操纵的拜安身影。
一瞬间,鲜血飞溅开来,被这些血肉吸引的龙们为了寻求猎物向其他梅菲乌斯发动攻击——
本该是如此的。
然而,那个瞬间身体遭受冲击的反而是库菲。
没有外伤。暂时恢复正常后,她站立起来。库菲愣住了。她同时发觉到,波动一瞬间被逆转,反弹到了自己身上。
被反弹回来的不止是“波动”而已,另一个词语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米鲁巴克”
这个词语被紧接着吟唱。
当库菲察觉到的时候,她立刻就发现了一个盯着自己,并朝这里走过来的人影。
凤·蓝。
库菲的意识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她弯下腰躲进草丛中,对方正一步步地走过来。
“是谁”
蓝并没有开口这么说。不止如此,她样子也很奇怪。她确实盯着库菲看过来,但是她的表情不是敌意、憎恨、疑惑,当然也不是友好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做梦一般茫然若失的模样,只是无言地向这边走来。
库菲感觉到很不舒服,而且她也发觉。
(在害怕)
当察觉到这种感情的时候,库菲对自己十分愤怒。
库菲将这种感情具现化,她的手腕聚集着赤红的火焰。火焰如龙的模样聚集在手腕的周围,她猛地挥动朝空中放出。

那不详的火焰咆哮着冲向凤·蓝。
蓝依旧没有停下脚步,而且好像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就在正面袭来的火焰要击中蓝的时候,蓝高高地举起纤细的手腕,然后轻轻挥下。
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是赶走蚊虫一般,火龙一下子就消失了。
“什么!”
库菲顿时傻了。
此时,凤·蓝的身边卷起无色透明的风,形成螺旋状的波动朝库菲袭去。
库菲根本没有回避的时间和抵抗的手段,她的额头部分遭受了波动直击。
库菲当场昏倒。
(没想到—)
这个声音是在她昏倒之前发出的,谁也未能听到。
(没想到,这个女人是——)
当蓝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躺着一个女魔道士。
蓝完全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有些茫然地环望周边。蓝对这个女魔道士不屑一顾,立刻返回到龙舍。她一头头地轻柔安抚那些还有兴奋的龙,时而会发出严厉的声音斥责它们。
看着蓝一个接着一个让龙安分下来,米格尔·忒斯无言了。本来他看到蓝离开之后,还以为她放弃任务逃走了。
那些四下逃散的士兵在米格尔的号令下,还是有些害怕地回来了。
在蓝教育完这些龙之后,她跨上了一头拜安。没有马鞍,也没有缰绳,只是用双脚夹住龙的脖子。蓝没有发出一声,拜安就好像被无形的缰绳牵引一样,开始朝目的地出发。
“等,等下”
米格尔立刻骑马追了上去。
“你这是要去哪?”
蓝没有回应。但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情况紧急。
(真是的)
这次被下令照顾龙和龙女,完全没有立功机会的米格尔察觉到,蓝是打算横穿街道啊。
“我的部下罗阿鲁应该通知戴兰打开城门了。我先行一步向士兵们说明情况。听好了啊,龙女,这是我,米格尔·忒斯率先采取行动的,关于这件事你得给我好好地传达给殿下。喂,听到了没。”
米格尔迎着风大声地喊道,同时他加快了速度。正如他刚才所说的,先抵达戴兰的米格尔让罗阿鲁将戴兰士兵和梅菲乌斯士兵召集起来,说明接下来将会有一个龙骑兵从街道上通过。
“不管怎么说,她是位风格独特的骑兵。你们也不要大惊小怪,她带着殿下的密令而来。”
蓝与龙华为一体,在戴兰的市内驰骋着。
见此情景,那些自认为刚强勇猛的戴兰士兵也不禁感到恐怖。当晚,一幢建筑物的三层窗户偶然打开,一个七岁的少年窥视着外头景象。
当卡赛利亚来袭的时候,他的母亲戴着他躲到了阁楼里。带到事态平静下来,少年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接着,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女性骑着龙在街道上奔驰。看到那个平静地骑在凶猛野兽身上穿梭于黑夜中的女性姿态——
(好美)
少年不禁这么想。
凤·蓝到达了戴兰的城馆附近。
此时,欧鲁巴正要被搬进屋内。
“为什么”
欧鲁巴身边的帕席尔发出惊讶声的间隙,凤·蓝从龙背上跳下来,一溜烟地冲到了欧鲁巴的身边。
欧鲁巴还是一脸青白的脸色,而且不断说梦话。
一瞬间还以为凤·蓝抬起手要给欧鲁巴掌掴,然而就在士兵们还没来得及阻止的瞬间,凤·蓝做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吃惊不已的举动。
少女前倾着上身,将自己的嘴唇与欧鲁巴的嘴唇想合。
帕席尔:你居然亲我的基友!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8-16 06:57 编辑


第六章惑星之火
1、
突然,天空龟裂。
一支灼热的箭矢从裂缝处强硬地射向内部。
欧鲁巴发出至今为止最大声的惨叫。原本自己的体内就已经潜入了一个名叫扎菲尔的个体,现在又有一个异物想要撕裂欧鲁巴的皮肤,钻进欧鲁巴的肉体内。欧鲁巴难以忍受剧烈的痛楚发出大声地嘶叫。
(啊啊啊啊啊)
扎菲尔与欧鲁巴同样痛苦。那个星星构成的老人脸庞仿佛也十分扭曲。
欧鲁巴与扎菲尔的精神体滞留在同一个空间内,他们二人都看到一样东西。
从那个被撕裂的裂缝处,一股更大的暗黑波动涌了进来。
巨大的波流将星点吞噬,发出青光、红光,还有黄金色的光亮。
此时——
欧鲁巴与扎菲尔的意识仿佛被大海轻易地吞没了,而有一个人在别处目睹了这一切。
他是格鲁·梅菲乌斯。
在帝都索隆龙神教的神殿最底层,同样与魔道士对峙的皇帝嘴吐白沫,痛苦地跪在地上。魔道士的肉体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将意识从肉体中解放出来,侵入了格鲁的身体内。守护格鲁个人灵魂的防护壁一个个逐渐陷落,外敌一步步向格鲁心底深处入侵。
这是无法想象的痛苦。举个例子来说,就跟现在欧鲁巴所经历的情况一样。被自己以外的人入侵自己的内心,失去“格鲁·梅菲乌斯”的个人,而被替换成别的存在。
格鲁——这位长期统治梅菲乌斯的皇帝——和平凡人一样哭着发出叫喊,痛苦地捶打着地面。
承受如此巨大的苦痛,让人不会不禁想——不如干脆让他侵入好了,就这么屈服反倒是舒坦些。
(反正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执着的了)
貌似有着这般天真的呢喃。
然而,即使如此,骨头都像要断掉一样的格鲁扭动着腰,指甲深深扣入地面。
作为一个人的本能,格鲁还在抵抗着。
就在这奇妙的抗争期间,格鲁看到了未知之物。那个侵入格鲁内心的某人的过去、记忆、他所熟知的历史——这一切宛如巨大的黑海一般充满了格鲁的内心。
撕裂巨大黑幕的是隆隆的声响。
那是巨大的金字塔,还有位仪式准备的巨大战船。
它静静地穿越星海,终于,欧鲁巴、扎菲尔、格鲁三人的眼前出现了他们至今都未见过的天空。也不知道战场是不是喷吐着烟尘降落,但能看到耸入云霄的塔尖与城市。
然而,大地似乎不欢迎这群外来者。
欧鲁巴的眼中所看到的是,可怕而奇异的生物群体,它们立刻向城市发动了进攻。
它们如同人一样用双腿行走,然而它们的鳞片、皮肤、长尾,还有那向前突出的面孔,简直跟爬行类动物一样。那漆黑宛如玻璃一般的眼珠咕噜噜地滚动着,手持着二叉长枪,如雪崩之势冲向都市。
明明只是动物,却发动了战争,这在欧鲁巴看来有些奇妙。
这些好像是龙和人生出来的生物挥舞着长枪,枪尖释放出青光。这种能在地面开洞、击碎岩石的闪光,却无法穿透都市的城壁,一次又一次地被反射回来。
同时,战船启动,与大地连接在一起的都市本身,作为一座建筑物采取了十分诡异的反击。仿佛能听到齿轮压合传动的声音,城壁一部分自然的张开,其中伸出几十只巨大的针。它们发射出赤色的火焰,火焰尾部的黑烟划过天空射向战场。
每根针都有着自己的意识采取追击敌人的行动,如同大水卷尘一般将这些生物驱逐。
(这是——)
一瞬间,欧鲁巴忘记了撕裂身体的疼痛,看着这奇妙的景象入神了。不知何时,夜晚到来了,瞬间却又迎来了白天。
那之后,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战斗。
都市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模样。那般强固的城壁如今已是崩坏的瓦砾,一个个的尖塔全都折断,而且城内毫无人烟。
这里也没有侵入者的身影,所看的只是寒风吹过的残垣断壁。
不——
(有人在)
欧鲁巴发现一个人影越过了化成瓦砾的城壁,向建筑物中心部走去。
他是个青年。
这个青年穿过中心部的裂缝进入了建筑物内,消失了踪影。
很快,又是几十年的光影过去了。人影从裂缝中走出来,青年变成了老人。
老人的手上拿着某种东西。它反射着耀眼的白光,看上去是某巨大野兽的爪子与尖牙。
“太棒了”
老人的声音欧鲁巴听得很清楚。毕竟周围没有其他声响。想想,这片森林中,不要说人了,飞鸟走兽,甚至其他的生物都没有。
“这个星球的……龙神的文明,我要用科学的方法加以解析。在那个满是格式化的方程式的科学时代,恐怕这是痴人说梦。深入探究,摆在眼前的选项何止成千上万。在无数次的尝试、排除众多的选项之后,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在龙神们衰退的时期,如果能够解明它们的行为举止,恐怕不老不死都不是白日梦。谁都无法想到,我终将构建人类理想的世界。但是,还不够。我的人生太过短暂了。不,即使是十人,二十人都还不足。”
(——)
“我需要一个新的肉体。就跟将数据注入这个从遗迹发掘出的‘爪’一样,我将自己的灵魂数据化,然后注入的话,某种意义上可以获得一个新生的肉体。这就跟证明龙神与龙人的关系一样。尽管这项伟业如同奇迹一般,但是这也称不上是完全的不老不死。还有不少未解之谜需要我去探究。总有一天,我得踏入仍旧生活在今天的古人的‘蛮族的土地’。”
老人冷笑着。
“是的,人类来到这座星球,是命运,是宿命,是寻求进化的必然结果。我要以自己双手构筑新的历史,就算是花费数百年、数千年也好,我也得成为超脱肉体凡胎,获得神性的人类!我一定会创造一个完全的世界,一定会将这座异星——”
欧鲁巴所看到的一切,所听到的一切,在自己完全没有理解情况下如同洪水一般涌进了大脑里。忽然,呆然的欧鲁巴心中生中某种异样的感情。
(构筑历史,构筑世界)
欧鲁巴想起老人的言语、露出的冷笑,还有全力排斥的那种厌恶感。
完全不顾欧鲁巴的情感,刚才所看到的光景、老人的笑声,这一切宛如被风吹过,终究消失了。
瞬间,欧鲁巴听到了老人的叫声。
但是,声音的来源不是刚才欧鲁巴所看到的老人,发出悲鸣的是扎菲尔。
该怎么来形容这个景象呢——比起直接通过精神传递过来的情报而产生的痛苦,扎菲尔倒是对情报内容本身抱有疑问。
“这是……什么。你究竟是想让我看什么。你,是什么人?什么人!”
欧鲁巴看着扎菲尔一次次地抛出疑问,接着他闷声苦痛起来。
而相对的欧鲁巴逐渐感觉不到痛苦感觉,这一点他本能地理解到了——扎菲尔的意志正在脱离自己的身体。
眼前的空中,夜晚的山间,在这完全不熟悉的广大空间里,到处都燃烧着火焰。东方渐亮,星点滴落的血色将地平线烧得赤红。
“殿下!”
耳朵传来了帕席尔的声音。
欧鲁巴睁开眼睛,他感受到灼热的空气、火焰的光亮,还有柔软的肢体。皇子的周围围着火把。有一种十分柔软的感觉,欧鲁巴很快发现凤·蓝躺在自己的上半身上。她闭着眼一动不动。贴近看看,才发现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您没事吧。”
“嗯”
欧鲁巴有些沙哑的回应道。现在身体和意识感觉还有点错位,脑袋有些晕眩。
“发生了什么吗?”
“这才是我等想要问的”
帕席尔有些疑惑的将欧鲁巴昏迷前后的事情进行说明。
“是蓝啊”
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在与欧鲁巴接吻的那一瞬间,将某种联系切断,接着就失去意识趴在了欧鲁巴的身上。欧鲁巴恢复意识也是那之后的事情了。
欧鲁巴轻轻地将蓝的身体放平。他自己都没能搞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是凤·蓝救了自己这点肯定没错。
“啊啊啊啊啊”
瞬间,一个男人的惨叫声在人群中传出来,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帕席尔面色紧张地挡在了欧鲁巴的身前。他将手伸向腰间的剑,曾经那个不败的剑斗士表情十分严峻。
一个士兵的身体崩裂,黑色的血液溅落四周。他的尸体就这么滚落到地上,然而谋杀者却不见踪影。士兵们都摆好架势警戒着周围。
“第十三人”
某人在轻声地嗫嚅。
接下来,帕席尔身前的一个士兵突然倒了下去。半晌才听到他的悲鸣。在帕席尔看来,这个士兵的双脚从脚踝处就被撕断了。然而,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站立着,好几次地还向前挪动才倒了下去。
帕席尔、欧鲁巴都吞了口唾沫。
他们都看到了。从士兵的影子中突然伸出一只手腕,横扫过身边的士兵胸口。士兵身上的甲胄就像薄纸一般被撕裂,胸部切开,大量的血液喷涌而出。士兵也是当场毙命。
“第十四人”
这一定是扎菲尔的声音。
士兵们一片骚动。这些与帕席尔、欧鲁巴看到相同情景的士兵们,用长枪刷刷地朝地面刺去。那里面一定有什么人潜伏着,这些士兵如此想到。不知道他们还能否保持理性呢。
不对,除了这些士兵,扎菲尔本人现在还能冷静吗?
欧鲁巴自然是不知道这点,这个魔道士正在杀害梅菲乌斯长老允许的人数之上的人,并将他们的魔素吸收。
“第十五人”
发出此声的同时,欧鲁巴不禁汗毛倒竖。地面那个迅速移动的黑影,就如同追击猎物的蛇一般,向躺在地上的蓝迫近。
欧鲁巴将剑当做拐杖撑着自己站起来,然而肉体和意识还是不能很好的统一,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眼看着黑影迫近了蓝的脖子。
这时,一只手腕伸出,剑光一闪而过。
这是帕席尔的一击。帕席尔和欧鲁巴一样都注意倒了黑影的存在,他一只举着手腕等待时机。就在这宛如收割庄稼的一击之后,帕席尔强韧的身体也有晃荡。剑的顶端已经被砸的粉碎。现在黑影改变目标朝帕席尔奔去。
帕席尔向有些晃悠的腰部注入力量,并向后方跳去。然而这个男人居然失误了?眼前的战斗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从地面斜射出来的手腕割裂帕席尔的足甲,并向空中的身体戳去。
此时,欧鲁巴终于站了起来。
但是,他却看丢了黑影。
士兵们一个个动摇不已,火光是摇曳不定,欧鲁巴没法看到目标。
“给我火把”
虽然欧鲁巴怒吼着,可是面对这个让人胆战心惊的来历不明的暗杀者,无论是梅菲乌斯的士兵还是戴兰的士兵,都是无心听从。如果此事发生在首都索菲娅,也许多少还有些对应。但是,不要说是恩德公国了,戴兰的当地人恐怕根本就没机会接触魔道。
就在士兵们无序的逃走时候,欧鲁巴看到了另一侧。
那是一头拜安。蓝应该是骑着它过来的。明明现在地面都血肉模糊了,可是这头龙并没有失去理性,而是将头垂在地面,眼珠左右滚动着观察。
在欧鲁巴得出结论前,他快步走了过去。
“米露巴库”
就在欧鲁巴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龙惊讶地抬起头来。看来它识别这个名字。欧鲁巴靠近它,拜安趴了下来,欧鲁巴骑到了龙的背上冲了出去。(怪不得叫龙皇了)
瞬间,某种狂热的冲动贯穿全身。
拜安大吼着,用粗大的脚猛踩地面。经过数次跳跃之后,它接近了帕席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要过去把帕席尔吃掉呢。
欧鲁巴拔出腰间的剑。
“躲开,帕席尔!”
帕席尔准确的理解了欧鲁巴的命令,他滚动着躲开了拜安着陆的地点。
在龙的脚踏到地面的同时,欧鲁巴反握剑柄将剑朝地面刺去。
欧鲁巴手上有种贯穿了坚硬地面的感觉,那里有活着的血肉之躯。
“啊啊!”
简直就像是坐船出海的欧鲁巴,用鱼叉刺向巨大的鱼一般。
尘土中冒出了黑色的血液,并向四周蔓延,一个活着的人出现了。
刚被剑刺到的身体还在痉挛,扎菲尔抬起手来,手中还充满了黑色的闪光。欧鲁巴本能地察觉到对方是想要将剑折断。欧鲁巴快速地抽出剑。
“你问我是谁”
欧鲁巴举起铁剑。
名为扎菲尔的老人第一次以血肉之身出现在了欧鲁巴的眼前。那么,欧鲁巴已经没有惧怕对手的道理。只要有一把铁剑在手,对手还是血肉之躯的话——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扎菲尔小声低吟着,欧鲁巴跳了起来。飞在空中的欧鲁巴挥下了剑。
2、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偶然。
就在扎菲尔的身体被铁剑贯穿的同时,皇帝格鲁·梅菲乌斯紧贴着柱子,终于能撑着自己站起来。
(白费力气)
一声言语。这话语并不是传到耳朵里,而是直接反应脑髓中的信号。现在格鲁也分不清那些才是自己的言语了。
(你现在对现世还有多少执着呢?)
(我并非完全否定你所做的一切。然而你的存在已经不为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所接受。还是好好地听我等的话表示服从,还能做个青史留名的皇帝。真是太遗憾了。)
仅仅是双脚撑着自己站立这一动作,就已经让格鲁全身冒汗,肌肉不断颤抖,呼吸也变得无比急促。但是,他成功了。
格鲁的手痉挛着朝自己的怀里伸去,指尖触碰到了某种硬物。
(真是白费力气)
对方再次地说道,很显然他已经察觉了格鲁的意图。
(尽管来试试。就算你再怎么枪击我那具古旧的肉体,也毫无改变。)
长老轻蔑的笑着。
皇帝格鲁手抖动着拿出手枪。
这是西蒙·罗德鲁姆的所有物。在西蒙死之前,他将手枪托人送给了格鲁。
(这样一来就可以枪击你喽)
包含了这样的一种意思。
这把枪只装了一发子弹。格鲁用它击破了西蒙的幻影。
在谒见之间与皇太子对决之前,皇帝好像想起了什么,从士兵那里拿来了一发子弹装入了枪膛。
格鲁在谒见之间用枪对准了皇太子,并扣动了扳机。对手是假冒的皇太子,也就说不是自己的儿子。不对,就算不知道这一点,只要对方没有明确的证据,皇帝都决心要赌一赌运气。
但是,放进去的子弹没有被击发。皇帝输了这场胜负。自己准备的测试运势的赌局,自己输掉了。
“正如你所说”
格鲁的太阳穴处绷紧了粗大的血管。只要他一发声,他的脸就会震颤,髭须间冒出汗水,整个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我已是被推翻的人。国家、世界都拒绝我,大体就是这么回事吧。”
没什么弄错的。
这番言论十分正确。
“我没有答案。有十个人就有十个理想,百人的统治者就该有一百个未来可以选择。”
格鲁举起手枪。他的面前是一个瘦小的老人肉体,连“器具”都称不上的失去价值的虚伪肉体。
“但是啊,魔道士,被推翻的统治者也不是毫无作为。只要稍微看看历史就知道些眉目了。即使肉体化为灰烬与大地融合,他的血脉也会为下一代所继承。”
格鲁·梅菲乌斯是一个巨人。
正因为他是巨人,所以不可以有凡人的感情。
然而,归根结底他始终只是一个人。要是给他的失败下一个明确的定义的话,只是他所做的一切超过一个人力所能及的范畴。
这是后世的历史学家得出的结论。
格鲁以前比起将违背自己的某人处死,更倾向于为了杀鸡儆猴处死更多人。
例如,当皇帝决定处死跟着皇太子反叛的罗格、奥丁家人的时候,他因为西蒙·罗德鲁姆的自杀而放弃。但是,要是皇帝真的想继续自己的统治,真心地希望平定叛乱的话,他不该放弃处死命令的。
如果将格鲁称之为一个独裁者,那么他未免太过于半吊子了。
不管后世如何的评价,这个瞬间,格鲁将自己当成了一个人,他头一次体会到了自己不过是滚滚奔流的时间长河中的,十分简单地出生乃至消失的泡影。
枪头举得更高了,瞄过了老人的胸口,瞄过了老人的脑袋,然而改变的方向。
(格鲁!)
这一声内心的吼叫,让格鲁听到了比宫廷内任何演奏要更为让人畅快的音符。
枪口对准的不是别人,正是格鲁·梅菲乌斯本人。
脸上流淌的汗水混杂着赤色的杂质,血管终于被撑破了。
现在轮到老皇帝露出嘲讽的笑容。
“我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任何人。我生是梅菲乌斯皇帝其人,死是梅菲乌斯皇帝之鬼。我不是你的玩具。如果说这个世界充满黑暗,总有一天我会被踹下王座。即使让我下台对于利用了龙神教和教义的你也许有什么用处,但是休想从我个人这里得到什么。”
(不要,格鲁。不要啊!)
听着体内的长老发出悲鸣,满脸是血的格鲁笑出声来。
“继承梅菲乌斯者啊,肩负梅菲乌斯者啊,向我挥下无形刀剑的你究竟有多少器量呢?就让我好好地在天上盯着你吧。”
这次格鲁可不是试试自己的运势。
曾经没有对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放出一枪的子弹,发出了欢快、雄壮的声响从皇帝的右边太阳穴打进,左边太阳穴穿出。
梅菲乌斯的统治者染血倒了下去。
没有御座,没有奢华的绢布,没有贴着金箔的屏风遮挡,也没有手持长枪雄壮地士兵守护着,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就这么趴在了冰冷的地面,在黑暗中绝命。
之后,长老晃悠着朝后退了几步,没过一会儿,失去目标的意识回到了原本的肉体之中。
孤身一人独处黑暗中的长老,无表情地看着皇帝的亡骸。
“真蠢”
长老感情慢慢表现出来,低声说道。
这次长老脸上样子倒是扭曲的可怕。
“太蠢了!”
唾液带着血迹吐了出来,此时,好像有某人的笑声传到了神殿的最底层。
“这边也分出胜负了啊。难得我还准备其他手段,虽然老了但毕竟是一国的皇帝。自己了断自己的性命,我向你表示敬意。多亏了他,你的命运图的碎片全都一个不剩的消失了。”
“什么?”
长老回头看向那个不知道是年轻人的还是老人声音的来者。
然而,此人没有实体。
对方看上去是半透明的,这正是魔术制造的幻影。长老比任何人都要理解这一点,他对突然出现的幻影表现出了动摇。
“我已经张开了两三重的结界。除了我的手下之外,不会有其他的魔道士将‘影’送到这里……”
“哎呀,刚刚取回了肉身,眼神就不行了啊。居然看不清我是谁。连你的亲信都可以潜入你的结界,我无法潜入就太没道理了,不是吗?与我流有相同血脉的人啊。”
“……是你”
长老咂嘴说道,褐色皮肤的脸上染满了憎恶。
“别摆出那一副表情啊。我们可是数十年或者说是数百年没见的父子啊。”
“闭嘴。既然是儿子的话,为什么要妨碍我?我算是明白了,在那个冒牌皇子背后穿针引线的是你啊。”
“谈不上穿针引线,我不过是给了他机会。我才不会做出你那般行径,更不会编制自己的命运图什么的。”
幻影笑着。对方是什么人,就算是靠近看也无法辨别。说着,他那发声的面孔又一次的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张又一张的假面。
“一心想要完成命运图的你,不会采取直接干涉的行为。要是随意地介入,那难得被你引导的命运恐怕会自己偏离你设计的轨道。根本上讲,你是担心命运图本身会崩坏。所以说,即使你的命运图有一个碎片缺失,你都不会直接出手的。这次就是如此。格鲁已死,皇太子活了下来。本来,要是在稍往前的阶段的话,他们的结果就颠倒了。为了让你焦急、采取行动,我一直在暗地里改变的配置的棋子。”
“为什么?”长老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何挡在我的面前。是你流的血液搞的鬼吗?”
“父亲,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野心。说到底,魔道的极致也就是引发各种现象,操纵大量人的命运,改变世界之类的。而你在接触魔道之前,一直在研究名为血道的科学,你至今仍抱有与那时相同的理想与目的。当你降落到这颗星球的时候,你迷上了这个科学完全排不上用上,然而却能引发各种奇迹的魔道。你想借魔道的力量凌驾于龙神之上。这我知道,我都知道——”
幻影使用的假面其中有侍奉费德姆的魔道士赫尔曼,恩德魔道局所属、原为杰雷米亚身边的魔道士海兹尔。
“但那也太无趣了。”
“无趣?”
“我是因你的野心而被生下来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应该反对你的计划才是。你与你从巴鲁巴洛带走的龙之巫女生下了我,然后又从我的身上取得数据,人为的制造了‘巴鲁巴洛人’,也就是那个女魔道士。于是,我也按照我自己制造了另一个实验体。”
“——”
“作为世界最初的魔道士,孤高的王啊。作为西方的格尔达,梅菲乌斯的长老啊。如果你有所希望,那么我便会制造一个与你愿望背道而驰的世界。如果你想要超越龙神,我便会正确地继承龙神的遗志,成为这颗星球的继承者。”
“你这家伙!”
“请不要忘记,在那片土地上,龙神正等着复活的那一刻。神的大部分都已经死绝,实验也失败了、智能也失去了,但是那片土地却仍旧存活着。当龙神的声音再次响彻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会如何呢?现在人仍期望着霸权。如果人类都死亡光了,魔素怎么办?掌握这一切的不是你也不是我……真是让人意外,人们仍旧重复着愚蠢的战争。他们仍在延续编制地球时代的历史,人类这种东西太无趣了。”
幻影说完之后同时消失了。
余音仍在耳边回荡。
长老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高声的足音正向这边走来。
“陛下”
发出声音的士兵,看到了眼前的光景之后惊呆了。
什么人都不在。
那里有的只是一滩黑血,还有躺在血泊中的尸骸。
士兵一眼看过去,呼吸就停滞了。手中的长枪哐当一声掉落到了地面。
“陛下……皇帝陛下!”
士兵赶忙冲向尸体,但是很快保持着不自然的体势停了下来。他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当他想要回头确认的时候却晚了。
脖子处闪过一道红线,当红线绕着脖子一圈结束的时候,士兵的脑袋飞了出去。他的身体保持直立着滚到了地上。血液喷涌而出是下个瞬间的事情了。
“这也争取不到多少时间”
盘踞在士兵身后的幻影不留痕迹的消失,下个瞬间龙神教的长老也隐去姿态前往别处。
长老的去处是一间放置着长桌子和水晶的房间。这里曾是龙神教的长老们秘密开会的地方。
长老无意识地触碰着墙壁上挂着的松明。
嘭,生出一团火炎。
在那摇曳的身影中,长老的脸一瞬间看起来跟骷髅一般。他深陷下去的眼窝深处看不到一点感情色彩。没有慨叹、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他用骨架般的手触碰长桌。要是以前的话,就跟他只要一碰松明就会燃起火焰一样,那里会有众多星座的景象出现。那个闪耀着青白光点的记录着每个人的命运走向的不可思议的圆盘,如今也无法映射出任何东西。
“也是呢”
长老用干涸的声音嘟囔着。
“那是梅菲乌斯图像呢。位于中心的正是这个国家最具影响力人物——格鲁·梅菲乌斯。也就是说,格鲁的光点消失了,那么他直接产生影响的其他人物的光点也会随之消失。这个人所引导的繁星统统灭绝了。自己手中无法掌握住任何一人的命运已成必然。历经岁月,终于得以成形的这小而伟大的版图却——是呢,向皇帝提意见,就像小孩子用沙土堆积城堡王国,接着背大人踩得稀巴烂一般。”
长老露出了空虚的笑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老终究厌倦了。
(结束了)
剩下的只是叹息了。
(无数次地更换肉体,编制历史画卷,终于要在这里结束了啊。我就在这里输得一塌糊涂。我所期望的是打破人统治人、人支配人的愚蠢想法。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百人的皇帝、千人的王,连同旧时代的遗物,都必须在一个新的支配体系——我所期望的“人类系统”,理想、梦想就这么……)
突然——视野一隅,有一青白光点。
长老猛然朝那里看去。然而那里只是一张桌子。桌上的水晶反射松明的光亮形成了光点。长老不禁想嘲笑自己。
然而,果然这个时候,自己的眼中映射出了青白的光点。自己没有看错。长老忘记自己也是暗地里权倾朝野重臣威仪,几乎是趴着凝视着光点。
好小的光点。
仿佛只要吹一口气就会熄灭,十分渺小、微弱的光。它就像刚从这个世界出生一样,拼命地展现着自己的存在。
“这是”
长老的眼中闪过混浊黄色的目光,接着眼神就变成了泛着青白光芒的鬼火。
3、
如伊莉娜所宣布的那样,正午时候先行的使者向神殿出发了。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
使者也未归来。
于是,到了晚上。
大概是从傍晚时分天空就被黑云笼罩的缘故,当晚夜色黑得即使手边也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在神殿的周围,士兵们高举着火把将周围照得如白天一样明亮。
此时,使者终于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漫长的等待,还是与对方进行了激烈的争辩,使者看起来一脸疲态,晃悠悠地朝皇女走了过去。
“皇后梅丽莎愿意接待加贝拉而来的客人碧莉娜公主。皇后殿下说,希望能够向碧莉娜公主表明己方立场,保持与邻国加贝拉的友谊。”
使者传达了这样的意思。
当然了,他们怎么讨价还价的不会让士兵们知道。可是,也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只是这样一味的紧逼对方,如此消费士兵精神的包围战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那一排排的火焰,在强风中摇曳不定。
皇后指定天明时候为会见的时间。故意让我方等很久,然而再采取迅速有效的行动。这是一种掌握局势发展节奏的手段。
听完报告的伊莉娜恨的是咬牙切齿,但是她不得不听从。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
伊莉娜·梅菲乌斯再一次出现在了神殿的广场上。
她身穿一件白色斗篷式的做工简洁的甲胄,这是专门为仪式活动准备的物品。
虽然听到了传言,但是在这大半夜里,帝都的不少民众还是从远方注视着这群包围神殿的士兵。
微风拂面,皇女向事先待机的数名医生、女官们走去。女官中有用面纱掩面的加贝拉王女。
“那么就此别过,义姐”
皇女伊莉娜轻声地唤着王女。
“请您务必小心,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会谨记的,皇女。谢谢你听从了我的任性,之前我说得有些过分了。”
在同行的奥丁看来,两位公主是演得有点假。
他在某种程度上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两人表演了那样演说前后的程度吧。
(可是)
在被委以守护帝都索隆众人的奥丁看来,他也是稍稍在期待着事态能有所改善。至少,他所能做的十分有限。所以,只好在皇后梅丽莎爆发之前争取些时间了。
而且正如公主们所说的那样,想要展现大义的皇后,是不大可能对同盟国的公主采取什么危险手段。
但是如果有什么万一,奥丁也知道该怎么做。
得到消息的乌奥鲁托也一同前往。老实说,奥丁与此人没见过几次。但是如今他与自己站到了相同的立场上,实在是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皇女殿下的眼睛都在放光了”
奥丁朝乌奥鲁托耳语。
“事已至此,虽然我不觉得对方会乱来,但是公主毕竟是女性。到了万一的话——”
“定以此身护卫公主”
乌奥鲁托立刻回答。说到他的身份,暂时是将军直属的百人长。
民众们开始骚动。
以奥丁为首的数名医生、拿着食物的女官们向神殿内部进发。
他们头顶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神殿地下的一个宽广的房间。
皇后梅丽莎,原火炎枪团团长萨斯·斯德乌斯,原将军奥巴里·比朗,还有皇女芙萝拉·梅菲乌斯都聚集在这里。
萨斯和奥巴里率领的士兵不足二百人。原本进入神殿的时候,人数是现在两倍,但是在这数天的围城战中,被对方吓破胆逃跑的人有不少。时间越久,逃跑的人就会越多。
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无言地度过的。
萨斯原本年轻,气血旺盛,时而会招来士兵与他过招。
奥巴里一个人喝掉了所带来的酒的八成。每次喝酒的时候,他的眼神时而会变得十分严峻,但是又会不说出啥来。
这时,索隆方面派来的使者。
要是对方是来劝降的话,萨斯立刻就会将其斩杀,但是使者带来了意外的消息。
“加贝拉的公主想要见我?”
在皇后梅丽莎看来,她是自己数次想要杀掉的对象。根据长老的预言,这位加贝拉的公主会对自己还有自己腹中的孩子未来造成极大的妨碍。但是到这时她才发觉不是这样。
预言如下,“与未来之子约定的王座被年轻的女性投以浓重的阴影”,如果预言中所说的年轻女性不是碧莉娜·阿维尔,而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的话。
但是,曾经抱有的那种憎恶心情,也不是这么简单就消除的。皇后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真是怎么杀都杀不死呢”
萨斯手握剑柄,说老实话,他早就想把这个使者给砍了。但是他还得看皇后梅丽莎的意思。
故意让使者等了许久之后。
“见吧”
如此告知。
“她是排遣无聊的最佳人选呢。跟着冒牌的皇太子,将梅菲乌斯一分为二的当事人,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来。真是愉快呢。”
皇后笑着,从她的表情看不出来她对现在还有未来的是如何思考的。
这之后——
在这广大的地下空间里,墙壁上铁笼内的火光摇摆着。
甲胄沐浴着赤色的火光,一群全副武装的人走了进来。先头的人是奥丁。左右两边是手持步枪的萨斯部下。
首先,女官们害怕地将食物交予对方。
脸上有些脏的士兵们盯着萨斯还有奥巴里。萨斯板着脸,奥巴里倒是大方的挥了挥手。
士兵们无言地露出了欢喜之情,他们各自拿过食物,部分人散开来吃东西。
“奥丁”
充满怨恨的梅丽莎盯着先头的将军。
“蒙受皇帝陛下的大恩,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我确实向陛下献上了忠诚”奥丁屈身行了一礼,“陛下现在在何处?”
“陛下身体欠佳,现在正在休息。危害陛下玉体的正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还有——”
梅丽莎猛地朝一位摘下面纱的女官看过去。她正是碧莉娜·阿维尔王女。
“您在那里啊,加贝拉的公主。您连自己的婚约者是真人,还是假货都无法分别吗?”
“皇后殿下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很明白。”
碧莉娜行了一礼。
左右两边是泛着微光的枪口,公主的态度看起来仍安然自若,而且没有被皇后的气势吓倒。
“您向谋朝篡位的贼人们提供帮助而使我国遭遇危机,就算您是同盟国的公主,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您回去。您做好觉悟了吗?”
平素宛如少女模样,与女儿伊莉娜站在一起,在旁人看来就如同姐妹一般。这么一个美貌的毒蛇妇吐着信子。
王女微微低头予以应答。
“我是从加贝拉而来,要成为皇太子妻子之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谋朝篡位不敢妄想。”
“加贝拉究竟是怎么想的,真是看不透呢。”
“我的祖国加贝拉希望与梅菲乌斯保持长久的友谊与和平。正因如此,我才会给予萨拉姆多这等人制裁。基尔皇子殿下与加贝拉联手要颠覆梅菲乌斯?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此妄言。而且决定下一代的继承者的人是统治这个国家的皇帝格鲁皇帝陛下所决定好的。”
相对的,梅丽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什么人妄言?死而复生,举起虚伪的旗帜,而且全力地夺去了梅菲乌斯的城市。这样的男人肯定会用武力夺去皇帝陛下的王座,这谁都看得出来。”

“并非死而复生。皇太子殿下是担忧这个国家的未来而故意诈死的。看起来那位殿下高兴地拿剑起战斗。面对战场上漫山的尸体,眼前的死人都是梅菲乌斯的同胞,那位殿下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一切都是殿下痛苦的决断。不论何时何地,那位殿下都不会将着沉重的责任交予他人。”
碧莉娜的言语有些激动。
在这个宽广的房间内,全身热血沸腾的恐怕只有梅丽莎和碧莉娜了。在场的士兵表情严肃地如同青铜像一般,浑身颤抖的芙萝拉,佩剑的萨斯、奥巴里,还有与王女同行的奥丁,都是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皇后殿下,离开这昏暗的神殿走向外边阳光的世界吧。这次的事件是各种细小的误会堆积导致的结果。正因为如此,也为了不让梅菲乌斯同胞的血流得更多,请您与我携手吧,一起走到民众面前。皇太子殿下不久后也会回到索隆,到时母子二人好好地谈谈,误会一定会解开——”
“不要过来!”
梅丽莎大声一喝,碧莉娜刚无意识地想要向皇后那走去。
双方的士兵立刻提枪摆起架势,加贝拉的王女停下了脚步。
“母子?与那个皇子对话?”
梅丽莎如同没有感情的蛇一般,明明戴着人一样的笑脸,却看不出有那种感情。
“真恶心”
皇后毫不留情地唾骂。正如文字所描述的那样,口中吐出了唾沫。
“加贝拉的王女,你不知道啊。那个男人不是基尔·梅菲乌斯。不是皇族,也不是没落的贵族。陛下直接与那个男人对峙的那天,陛下说‘露出你的后背’,但是那个男人花言巧语地直到最后都没脱下衣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聪明的公主?”
“——”
“那个男人是‘奴隶’!”
梅丽莎的声音好像晴天霹雳一般。
“背部烙下奴隶的烙印,他是这个世上最低贱的人种。你不会不懂吧,碧莉娜公主?不,你肯定知道,果然是因为他对你们加贝拉有好处,所以才称他为皇子的吧。”
“皇后殿下”
“与奴隶对话?为了守护国家,与冒牌货做母子?哎呀,真可怕。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
此时,皇后的嘴唇上刻上了恶毒的笑容。
“真想问问你该怎么办呢,加贝拉的公主?”
“怎么做,是指什么?”
碧莉娜谨慎地对应着。
“你将‘那个’称呼为皇太子。总有一天,你们会结婚,然后将‘那个’推上梅菲乌斯的王座。如此一来,您愿意和一个不知道出身来历,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渔夫、被主人无数次鞭打的奴隶同床共寝?高贵的加贝拉王家的女孩,愿意让一个如家畜的男子抚摸身子?”
碧莉娜雪白的肌肤染上血色。
耻辱与怒不可遏的愤怒,一时间支配了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奥,对了”梅丽莎如取悦众人般地哄笑道,“这不正是证明皇太子身份的最佳手段吗?既然你想让我从这里走出去,那么现在就把‘那个’给叫过来。然后在我的眼前交合。这样的话,我就心悦诚服地承认‘那个’是皇太子,与您一起走出神殿。”
皇后梅丽莎高声的取笑延续不断,碧莉娜猛地转过身去背向皇后,她脖子以上染得通红,嘴唇咬得死死地。
士兵们也同时与皇后一样,发出粗鄙的笑声。
守望着皇后的萨斯·斯德乌斯。
(呼)
心中也在嘲笑着。
与基尔·梅菲乌斯在战场上直接交锋的他,之所以能断言对方不是皇子,萨斯有着自己的理由。
不管是用怎样的语言掩饰,怎样的衣着装饰,他作为武人的本能是不会骗人的。这次,萨斯听闻加贝拉的王女要来访问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会是场闹剧。
(要想让我信服的话)
不是由这个异国的小姑娘,而应该让冒牌的皇太子出面,与自己刀剑交锋才行。
萨斯还在思绪的时候。
“既然说那位殿下是冒牌货”
碧莉娜·阿维尔朝着地面小声说道。
被逼上绝路的少女,不想承认自己的败北,表现出赤手空拳殴打过来的姿态——下个瞬间——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与这个冒牌货同寝。他是奴隶,但也会是梅菲乌斯的皇帝。”
萨斯和梅丽莎的表情就好像冰冻一样。
“什么?”
“我本来就不是神,又不会确认人的血脉的法术,更不会看穿对方的过去。就算现在有个不认识的人站到了我的面前,说‘自己是某国的王族’。这个人究竟是真人还是冒牌货,我根本没办法去辨明。”
碧莉娜抬起头来,她的鬓发分向左右两边,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是啊)
少女微笑着。
碧莉娜·阿维尔露出了别样的微笑。
“如果真的有能辨明真身的‘眼’,那一定是与那人共同相处的时间。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对方,用自己的耳朵倾听对方的声音,此身与他共同经历的时间,不正是‘辨明’此人的最好方式吗?我不知道与我相遇之前的基尔·梅菲乌斯殿下是怎样的人。我所知道的基尔·梅菲乌斯殿下,正是与我碧莉娜·阿维尔一起度过共同时光的人。”
碧莉娜转过身翻动着长发,再一次地直面梅丽莎。
“没有确认血脉的法术,也没有看清过去的手段。只是身为人的我,能看清的只有与他相处的时间。基于此,我承认那位殿下是真正的高贵的王者。正因为我相信他,所以也会迎他作为我的夫君。”
(是的,是的)
碧莉娜的心中纵有千种疑惑,但也有万计的确信将其打消。
这些话,与其说是给梅丽莎的听的,倒不如说大半是为了说服自己的言辞。
碧莉娜比任何人都要珍视作为加贝拉王家一员的荣耀。
伟大的先祖、祖父,继承了父亲血脉的自己,承受王家历史的自己,她都感到无比的荣耀。正因如此,碧莉娜才会对自己十分的苛刻。
(血脉什么的毫无意义)
她无法这么断言。
但是同时——
(所以对那位殿下自身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当然也不能这么一口咬定。
(毕竟,我——)
(我知道那位殿下)
碧莉娜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无言地看着公主的梅丽莎、萨斯,还有士兵们突然产生了一种“天井的一丝缝隙处仿佛有一缕阳光射入”的错觉。
王女的眼中仿佛闪耀光芒一般。
但是,王女所看的并不是这个神殿内的人。
(嘛,您真是幼稚呢)
那个年轻人大声地斥责自己。
(要是您有兴趣的话,自己一个人去调查好了。)
年轻人每次在军事会议上都环抱双腕无言地听着。一旦上了战场,他就会抛弃所有的迷茫,猛烈地冲上敌方。
(殿下他在广大的战场上,丝毫不会在意脚下的石子,一直勇往直前。)
(殿下他对人冷淡,却强硬地坚持不采取非人道的手段。即使嘴巴上不说,那个人也有软弱的时候。)
年轻人曾在昏暗的夕阳中双膝跪地。他也曾斥责醉酒的部下。
(有时候装腔作势,有时候故作阴险,对谁也不打开心扉)
(他的脸就好像被铁色的假面遮挡住了一样。)
年轻人——
祈求着。
渴望着。
大叫着。
哭泣着。
就算透过铁的屏障,撇开那位笨拙的殿下、性格有些扭曲的殿下不谈,他自己恐怕也无法直面虚伪的自己吧。
现在想想,自己察觉得太晚了。
其实,铁假面一开始就是透明的。
毕竟,那位殿下已经亲手将其剥去了大半。
“我想呆在那位殿下的身边”
“——”
“呆在殿下的身边,看着那位殿下创造的梅菲乌斯的未来。不,我想与殿下一起创造这个国家的未来。他正是我——加贝拉第三王女碧莉娜·阿维尔——如此倾心的对象。就算那位殿下一生来就是奴隶!”
(如果)
公主身体的内侧响起了一个代表大众的呼声。
(年轻人啊,如果说你是奴隶的话,这一点也完全值得你骄傲)
(你向碧莉娜公主展现了未来之光。这不仅是会给我,给梅菲乌斯,更是会给整个世界带来了光明。)
“梅丽莎皇后殿下,恳请您与皇帝陛下一同见证这个国家的未来。我们还年轻难免会犯错误,请您与梅菲乌斯的众多民众一道,给予我们指引。”
碧莉娜·阿维尔将白皙的手向前方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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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铁假面
1、
(冒牌货)
(奴隶)
在旁听皇后与加贝拉的王女言语交锋之时,奥巴里·比朗的瞳孔中显现出活力。而且他的脸色越来越发青,手脚也开始不断震颤。
(是的,那家伙是冒牌货。是一个披着皇太子皮的奴隶。)
奥巴里忽然想起了那个假冒的基尔·梅菲乌斯的眼神。毫无杂质,十分纯粹,充满了惊人的杀气。每每想起,奥巴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到此为止吧”
随着足音走近,一个人出现了。奥巴里回过头去,那人——左右手腕被人扶着,缓缓向前走来。他正是龙神教的长老。长老刚才说话的对象不是奥巴里。
他是要对皇后梅丽莎说些什么。
无论是对碧莉娜还是对皇后,这位访问者的到来令人有些意外。长老言道——
“没时间在啰嗦什么了。现在很紧急,梅丽莎”
“您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格鲁,死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个拍子过后——
“说……说什么?”
发问的人是梅丽莎,她就像一个有情感缺陷,不知如何表达的孩童一般。
“皇帝死了”长老重复了一遍,“他比我预想的要早些死掉了——作为命运之图中心的格鲁死了,索隆对我而言已经没用了。我马上就要从这里离开,到一个新的地方积蓄力量。”
“怎么会这样”
渐渐梅丽莎的脸上恢复了表情,那一瞬间的感情变化让人无比惊讶,现在的她嘴巴就像死鱼一般一张一合。
“陛下死了?您要离开索隆?那么——那”
皇后没继续说完。所有的士兵都骚动起来了,碧莉娜也是当场呆住了。
(格鲁陛下死了?)
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叫人怎么相信啊。而且碧莉娜也不愿意去相信。
并非碧莉娜对皇帝抱有好感。而且自己作为基尔·梅菲乌斯的妻子,皇帝就是无法回避的敌人。
“我想给孙儿起个名字”
碧莉娜的脑海中闪过了皇帝的面容。
“我格鲁·梅菲乌斯,就算是以妇女孩童对象,曾经许下的诺言也绝不反悔。”
老人答应了王女这个既没好处也没坏处的请求。
“人会聚集到一柄强大的剑身边”老皇帝看着剑斗表演,并与身边的碧莉娜谈到,“正是有强大的剑守护着,人民的生活才会和平安宁……难得与加贝拉和解了,到了明年除了这‘野蛮的’的剑斗之外,我也希望将加贝拉的飞空艇表演项目引进来。公主,到时候可要麻烦你帮忙了啊。”
“怎么可能!”
年轻的将军萨斯大吼一声,打断了加贝拉王女的思绪。他拔出剑来——
“陛下死了?说什么鬼话!不,就算是真的,那是谁干的?不会是你们做的吧,你们这群邪教徒!”
萨斯怒吼着,大步流星地冲向长老。原本他就是个性情直率的年轻人,对突然进入梅菲乌斯政治中枢的龙神教十分反感。武人就该武人一样守卫梅菲乌斯的国土,这一点自从他继承家业后便牢记在心。
“立刻带我们去陛下那。不然的话,我就把你那枯槁的脑袋割下来……”
萨斯就差几步逼近长老,长老自下而上挥了挥手。一阵清风而起,看起来对萨斯不痛不痒。但是萨斯的神情很不轻松。
不,表情变得十分痛苦。萨斯当场跪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地发出“啊啊啊啊”的大叫。脸上血气上涌,脖子血管鼓胀起来。
士兵们发出了惊恐的声音。不管是敌人还是友军,大家都是如此。闷声倒地的萨斯身体里,突然放射出了闪电。所有人都对着不可思议的魔道感到恐惧。
“给我呆在一边,小鬼”
长老的表情也有些痛苦。碧莉娜,还有对眼前状况哑口无言地守望着的奥丁而言,他们也许不知道长老的肉体因为使用了“力量”快到极限了。
但是长老仍旧使用最后的力气,朝梅丽莎方向伸出了手。皇后还以为自己会和萨斯一样下场,一瞬间脸色都变得苍白了。
“牵住这只手,皇后”
长老的语气有些紊乱。
“牵起这只手,与我一道离开。我会向你展现新的命运之图与未来。”
“那,那么”梅丽莎的胸口大幅地起伏,“那会变成什么样?陛下死了,离开了梅菲乌斯,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我,不,我腹中的孩子怎么办?这个被预言指明要掌握梅菲乌斯还有天下的孩子怎么办?”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啊,梅丽莎”
长老刚才那沉重的都要闭上眼睑,突然猛地睁开。
“在黄金率崩坏的命运之图上,唯一没有消失的光芒就是他。他是我构筑理想通向未来所剩下的唯一希望。他指的就是你腹中的孩子啊。”
“……”
“跟我来,皇后。你该牵手的对象不是加贝拉的王女,而是我。我会亲手指引这个孩子成为霸王。”
“万万不可!”
碧莉娜突然地发出声来,她本能地察觉到到了长老邪恶的意图。
然而,皇后朝空中伸出了手,与长老的手重叠到了一起。
瞬间,皇后头部垂下,整个人失去力量倒了下去。长老就这么将皇后抱住。他用一只细长的手扶住了失去意识的皇后背部。
“必须有个守卫贵妇人的骑士才行。你叫萨斯是吧,小鬼。你跟我一起来。”
长老说完,刚还在痛苦挣扎的萨斯站了起来,双手接过皇后将其抱住,宛如一个被操纵的人偶一般。
“等,等一下”
奥丁有些迟地发出了制止声。他看向部下们。
“抓住他。他想拐走皇后殿下。”
奥丁大吼着。刚才还像雕像一般四肢无力的士兵们渐渐取回生命力,浅黑色的手腕注入力量。他们拔出剑与长老对峙。
白刃闪着光芒将老人包围,长老闭上了眼睛,接着发出“嗯”的声音,朝士兵们伸出双手。
“哇啊”
先头的士兵当场被击飞。
闪电落到眼前的地面上。
地面立刻燃起一团黑烟。
抬头向上看,当然看不到乌云,那里只有很高的天井。即使如此,闪电还是一道道地降下来,一瞬间,闪电射向了四面八方。这里那里,到处都变化出了电磁的龙。这些龙一个个站了起来,士兵们或是舍弃剑逃跑,或是被其一脚踩扁。
奥丁将军也是生来第一次目睹魔道技巧,他目瞪口呆地连鼓励士兵们战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碧莉娜虽然也想夺回皇后,但是面对着不间断的闪电,她也无法前进。
“勇敢的公主啊”
突然传过来一个声音。
在青白电击不断闪现的那头,长老的眼睛泛着青光说道。
“暂时就把这一切让你们。这个国家的领土、百姓,还有即将胜利归来的皇太子。但是,你给我记住了。人所支配的王国、人所编制的历史是何其渺小,何其短暂。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在这片土地上展现我创造的新世界。”
碧莉娜没有立刻回答对方。
对她而言,碧莉娜丝毫不了解这个老人的情况。
“等一等,魔道士”
碧莉娜咬着嘴唇说道。
“难道存在没有人的国家、历史、世界吗?这就跟说梦话一样。既然如此,我们会咬紧牙关、尽全力地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用我们的手与鲜血编织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历史。就让我期待一下您所说的未来吧。”
长老一瞬间露出了憎恶的表情,但是他没有回应。就在闪电的那一侧,皇后、萨斯,还有几名老人都消失了。
2、
(母后)
这期间,有个不出一声的细小身影躲在阴暗角落中。
她是芙萝拉·梅菲乌斯。
她是那种就算本人在场,也不会为他人留意到,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少女。
母后差不多是半推半就地被长老带走,从神殿里消失了。尽管施法的人已经离开,但是青白的闪电依旧在鸣响。
奥丁赶忙让部下追击,同时派出一个人向神殿入口传达命令。
“神殿已经被包围了,料想他们也不会逃到哪去。但是他们或许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暗道。去向伊莉娜殿下请求派兵增援。”
神殿中充满了士兵们的吼声,还有响亮的步伐声。
他们都将芙萝拉丢在那里各自忙碌,和平常一样。皇太子前往恩德之后,索隆很快就陷入了混乱,在宫廷内芙萝拉只是孤身一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这个女孩无关,事件自然地发生、发展、结束。
芙萝拉对母亲消失在阴暗中的事实没有多少悲伤。对义理的父亲——皇帝格鲁的死也是如此。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又如何苛求芙萝拉这般年幼的少女表露出多么丰富的感情呢?
(母亲也觉得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啊。)
芙萝拉萌生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现在父亲死了,母亲也跑了。
男人们发出嘈杂的声响,芙萝拉开始移步。现在母亲、父亲都不在了,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立足之地。那么自己该前往何处?自问自答的芙萝拉无法知晓。芙萝拉憧憬、尊敬的姐姐现在也是遥不可及。曾经一起看画册、玩人偶的姐妹已经不知道消失到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现在姐姐只会因为自己所不知晓的事情而欢喜、叹息、激动。
低着头的芙萝拉向前迈了一小步。
“要到哪去?”
在谁都不会干涉的芙萝拉领域内,一个黑影拖着泥脚踏了进来。黑影发出令人惊悚的热量,释放着野兽的体臭味。
这个男子从芙萝拉身后抓住她的肩膀,用令人窒息的力量将芙萝拉的双臂倒剪住。
“芙萝拉皇女!”
碧莉娜察觉到事态喊出声来。
从皇女身后紧贴上去抓住芙萝拉的男人,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与芙萝拉的境遇相似。
被皇后邀请来到这个阴暗的地方,结果什么都没做,便被凄惨地扔在了一边。
这个男子正是原黑兜团团长奥巴里•比朗。
他将腰间的大剑拔出,架在了芙萝拉的眼前。
“就算皇后、长老都离开了,我……只有我是不会被骗到的。我绝不向冒牌的皇太子屈服。”
奥巴里吐着唾沫星子说道。
“这家伙是人质。现在立刻就给我把那些说皇子是真人的家伙带过来,我要在他们面前暴露那家伙的真面目。”
奥巴里一边盯着周围动向,一边以颤抖的少女为盾,向神殿的墙角处移动,然后背贴着墙站着。
现在这里还剩下奥丁为首的数名士兵。银斧团将军让部下退下。
“不要动”
奥巴里发出一声吼,将剑顶住了芙萝拉的脖子。少女发出高声的尖叫,士兵们立刻停住不动。
“请住手”碧莉娜走近后大声喊道,“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立刻释放皇女殿下。”
“闭嘴,你这加贝拉派来的毒蛇”
呸——奥巴里•比朗随地吐了一口痰。
眼球充血,完全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样。同时,他又表现地像一个濒临绝境但又不放弃胜利的武将。实际上,他此前一直被软禁在索隆,那段期间理性早就消失了。而这段期间,他的表现虽然算不上是“正常”,但至少他正取回作为一个武将的心境。
“就是你们这群家伙在暗地里不断使坏,才使得真相被扭曲。你刚也听到了吧,皇帝陛下驾崩了。梅菲乌斯马上就会是一片火海。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就是那个奴隶。要杀了那个男人,不,必须要杀了他,赌上我黑兜团将军的荣誉与性命——”
奥巴里现在举着的剑,是用布条绑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曾经他用剑就好像是用自己的手脚一般灵活,而如今不这么绑着恐怕连剑都拿不稳。奥巴里•比朗是个武人。正因为他在战场上勇猛杀敌、立下功绩,才有当初的地位。也是因为如此,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他难以回首。
但,至少——
至少作为一个梅菲乌斯的武人在最后也要轰轰烈烈。不管肉体受了多少伤害,也不允许自己的尊严受到丝毫的屈辱。
也许这只是单纯的复仇心。既然他让我的未来一片黑暗,那么我也得将那个把自己逼到此番田地的人的未来给夺去——奥巴里也许带着这种半吊子的心情。但是这思绪的好几成是,作为一个梅菲乌斯的武士要为国献身的矜持、自负。一种努力不让自己的国家走向错误的正义感。
是的,正义、忠节、义气,它们都有各自的表现形式,但归结到每个人的身上,其实不过是当事人某种思绪、感情。现在毫无疑问充满奥巴里•比朗的胸中的感情正是这种东西。
所以,奥丁向前走了一步说道。
“别冲动,奥巴里将军。嘴上说着担忧这个国家的未来,但实际却把剑对准了皇女殿下。你的正义到哪去了?”
被这么指摘,奥巴里冷冷地笑道。
“皇女?你们还这么看待她啊。正因为有对她的这种看法,所有才有作为人质的价值啊。”
也就是说,皇帝去世,皇后消失,梅丽莎带来的孩子芙萝拉已经没有作为皇族的价值了。要讨伐皇太子的奥巴里所揭示的正义是对皇室正统血统的尊崇。他没有向芙萝拉下跪的理由。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银斧团将军?”奥巴里的身体动作、表情看起都很造作,他抿着薄唇冷笑道,“我可不想和您在这里废话。虽然你想要争取时间,但是皇女能等得及吗?你赶快给我去把皇太子叫来。”
“皇太子殿下不在这里。等到皇太子殿下归来——”
“那就全力地去叫回来啊”奥巴里吼着,刀身跟着震颤,“还是说你们再弄出一个假货引我上钩?那也没关系啊。不管你们准备多少个冒牌货,我都会一个不剩地将他们全杀了。”
芙萝拉流出了眼泪。母后、姐姐、父皇都不在,自己是多么的没有价值,自己可以存在的地方一个都没有,这一点她现在是完全清楚了。
“我说过了不许接近!”
奥巴里移去视线要制止对方接近的人正是加贝拉的王女。但是加贝拉的王女——
“没想到梅菲乌斯的猛将居然害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真是难看。”
“什么?”
“说的正是您啊,那位殿下已经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了。为了不让骚乱继续下去,我们完全可以将您连同芙萝拉一起射杀。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这个事实不会公开,人们所知道的真相是夺走芙萝拉皇女性命的是精神错乱的奥巴里•比朗,是您杀死她的。”
奥丁的脸色不禁变了,碧莉娜又一步的向奥巴里走去。相对的原黑兜团团长难掩狼狈的神色。要是现在袭击了王女,结果会如何?自己的性命自然是不用说了,而且那个比任何人都要想守卫国家的自己恐怕会落到比奴隶更凄惨的下场,永远地为世人唾骂。这是作为一个武士最恶劣的下场。奥巴里绝对不想这样。
“所以,奥巴里将军,将这个没有价值的人质放开吧。”
“混蛋,我怎么能因为你的几句鬼话就放手,小姑娘。”
“混蛋也好小姑娘也罢”王女说道,“这里有一个比你手上更有价值的人质,我,加贝拉国的王女碧莉娜·阿维尔。”
“什么?”
“将我当做人质如何——我是这么提议的,奥巴里•比朗。”
所有人都无语了。在神殿的深处,奥丁的部下还在按照命令搜索长老他们,部下们杂乱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墙壁之间。
抓住对方绝句的空当,碧莉娜再向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
“英雄大人,请将芙萝拉殿下放回这边。我,碧莉娜·阿维尔以自己的名字起誓,绝不逃走或躲藏。”
“事到如今叫人如何相信你们的名号?随便找来一个奴隶将其推上王座,图谋从背后控制梅菲乌斯的你们还怎么可以信任——”
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碧莉娜公主不禁露出了笑容。
想要操纵这个国家——确实碧莉娜当初是抱着这个目的来到梅菲乌斯的。
老实说,现在的碧莉娜没有能打破僵局的对策。
然而她此时——
不知为何,碧莉娜·阿维尔现在十分准确地理解了奥巴里·比朗所持有的大义。这点或许只有她一人明白。
将王族、皇族的血统视为正义、规范的本身,可以说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绝对的铁则。
碧莉娜·阿维尔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毕竟自己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事端。所以,在碧莉娜·阿维尔看来,奥巴里·比朗这位身材巨大的将军是不是也是用相同的观点来看待自己这个十四岁的少女的呢。也许在奥巴里的眼里,碧莉娜王女本人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王冠、御座一样,是正义的化身。
不知为何——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原将军的此番举动,在同国的军人奥丁还有趴在御座下的士兵们看来,完全不像是被追地走投无路的谋反者而被迫无奈采取的暴行。不过,现场恐怕只有一人——碧莉娜·阿维尔明白奥巴里的感受吧。
所以,自己必须要行动起来。如果就这么任时间耗费下去,自己恐怕得眼睁睁地看着芙萝拉去死。这样一来,谁都无法拯救。无论是可怜的芙萝拉,还是同样可怜的奥巴里·比朗,以及基尔皇子离开索隆后决意留守的碧莉娜自己。
因此,奥丁将军趁着奥巴里视线集中在碧莉娜公主身上的时候,向自己的部下使了眼色。无言地理解了命令的数名士兵,左右散开进入夹击奥巴里的位置。
王女又向前进了一步。
“我都说了不要过来!”
奥巴里怒吼着横向地挥动剑。这原本只是一记牵制性的恐吓。瞬间——
“王女!”
有人慌忙地发出声来,此时奥巴里察觉到了左右逼近的士兵。
看向士兵的奥巴里很快就察觉了他们的意图,他一脸愤怒。
“你们!”
芙萝拉发出悲鸣声被奥巴里按得更紧,剑再次架到了少女的脖子上。
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鸣,奥巴里的脚暂时离开了地面。
不,不只是他。碧莉娜、奥丁、芙萝拉,还有不管老少的士兵们都是感觉到脚底的震动。

就在此时,围观神殿的老百姓们都发出了骚动声。
隔着台阶的神殿入口往里面的位置,突然雷声作响,然后冒出黑烟来。
(是着火了吗)
很多人都这么认为。不是谋反者他们,就是进入神殿的奥丁他们放的火。
但是,下个瞬间他们都目击到了。
像个武将模样坐在折凳上的伊莉娜·梅菲乌斯也不禁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从神殿崩坏的地方,一艘飞空船浮了起来。
但是它与使用魔素飞行的飞空船不同,这首银色的飞空船底部喷射出了火焰,烟雾也随之扩散开来。飞空船发出的声音就好像是幼龙大声嚎叫一般。
迎着升起的朝阳飞行的飞空船船体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所有人都目送着这艘不可思议的飞空船离开。它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高速飞行,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闪烁的星点,接着便消失不见。

和向前倾倒的奥巴里一样,芙萝拉也倒在了地面。
还好奥巴里的腿和腰十分强壮,他好不容易站定。他将那只没有拿剑的手再次伸出去想要抓住少女地肩膀。
就在自己身心有所松懈的时候,一个人影冲到了奥巴里与芙萝拉的中间。
是碧莉娜。
就像在地面滑行一般的碧莉娜更早一步地将芙萝拉的双肩抓住,两人同时向侧面扑过去。
“开枪!”
发出命令的是奥丁。
收到命令的士兵们叩响扳机。因为刚刚经历了不可思议的地震,士兵们大部分的子弹都偏离了目标,不过还是有一二发击中奥巴里的身体。
“可恶!”
奥巴里一脸完全不在乎样子举起剑来。他晃悠悠地拖着步子走向敌兵,一名士兵想要吓唬对手而举起了步枪,但他没能逃开。他打出的最后一发子弹击中了脚边的地面,结果这名士兵被奥巴里用剑砍进了脑袋死掉了。
“可,可恶”
奥巴里为了寻找下一个牺牲品而再次举起剑。
此时,枪声再一次地响起。
这一瞬间,原黑兜团将军奥巴里·比朗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又感觉到了什么呢。
举起的剑缓缓滑落。
掉落地面的剑发出碰撞的钝音,奥巴里那巨大的身体突然失去“力气”,向后方倒了下去。
奥巴里·比朗呈大字型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而枪声没有停止,直到最后他得仍表现得像个鬼神一般。
终于枪声停止,士兵们确实感觉到敌人已经死掉。此刻,神殿内归于寂静。当碧莉娜·阿维尔看到奥巴里的尸体的时候,她不禁萌生了一种寂寥的感受。
在她眼里,那具尸体就像是祖父,就像是父亲,就像是两位兄长,还有碧莉娜自己本人。

芙萝拉·梅菲乌斯在碧莉娜搀扶下从神殿中走出,来到了这个洒满阳光的世界。忽然,周围围观的群众们发出呼声,听起来就好像是异国的音乐一般。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升起。
伊莉娜立刻走到了妹妹身边。
姐姐说话的对象首先是碧莉娜·阿维尔。事件的经过在芙萝拉的头顶上被交代着,一开始进入芙萝拉听觉领域的人声突然消失,什么也听不到了。
忽然,伊莉娜抚摸着妹妹的头发。
一瞬间有些呆滞的芙萝拉马上抬起脸来看向姐姐。
但是伊莉娜并没有看着自己的妹妹,姐姐向走上前的士兵下达着各种指示。
“仔细地将神殿搜索一遍。要注意可能还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
自己虽然得到自由,但是却失去了生存的地方。
父母都不在了,失去了作为皇帝女儿的立场,自己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但是,朝阳十分耀眼。早晨的这段时间,虽然吹来的风有些寒冷但却意外的令人舒适。
想想,伊莉娜也是同样处境。所以她才会如此拼命地创造自己的居所,将其守护,并在那里生存下去。
从异国而来的碧莉娜王女也是如此。
曾经那个被称为“蠢货”,却不断赢得胜利成为帝国中心人物的年轻人也是如此。
(我也要——)
我必须要以自己的力量创造生存的居所。
姐姐的想法与自己的考虑,或许在方法上、形式上各不相同吧。然而对芙萝拉·梅菲乌斯而言,仅仅是下定这么一个决心就足够沉重、坚实,同时令自己安心。
一片漂浮在低矮空中的云彩,现在正一副犹豫的样子,它想着该不该让风吹动自己遮住太阳呢。
(长老看到的希望恐怕是这位皇女吧。要是作者写后传,芙萝拉肯定是重点。)3、
当欧鲁巴把剑从扎菲尔的尸体中拔出的时候,喷出的血液沾污了他的脚边。
一瞬间,周围人都无言地看着。
在戴兰的士兵们看来,如果说突然发生的杀戮是梦魔作怪,那么将加害者杀死的这个名为基尔·梅菲乌斯的男子也足够诡异的。
“他是魔道士”
欧鲁巴故意说明。
虽然欧鲁巴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士兵,但是他们的精神状态皇太子是十分明白的。在这不可思议的力量面前,铁剑、枪、子弹都毫无用处。长年累月的锻炼,在魔道士操纵的火焰、雷光面前都毫无意义。
就是如此令人恐怖、让人动摇。在西方与格尔达战斗的期间,欧鲁巴是切身体会到了这点。
“他应该是阿里翁派出的暗杀者。目标大概是库伊涅斯,因为被我阻挠所以目标变成了我。但是,你们看!”
欧鲁巴踩在了扎菲尔尸体上。
一个不敢用剑交锋的暗杀者,根本没有作为敌人的尊严。欧鲁巴展现出来的就是这种态度。
“现在他为我的剑斩杀,只是一具横躺在脚边的尸体。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们的钢铁无法斩断的!让阿里翁的那些笨蛋好好明白这一点!”
欧鲁巴举起了剑。
“嗷!”第一个回应的是帕席尔。“嗷!嗷!”接着梅菲乌斯的士兵跟着大喊。
听到战斗的吼声,要是不回应的话那就不是戴兰的武人了。
“嗷!嗷!嗷!嗷!”
所有人都高举着武器或者拳头。
无论对手是谁,都能战胜。无论对方用什么手段,只要手中有一柄剑即可。
这个异国的年轻武者做到了。自己有什么理由做不到?
在男人们的吼声中,欧鲁巴转过身去,飞身骑上了新套上嘴圈的马匹。
部队要抓紧时间出发。在此期间,凤·蓝被抬到了安全的屋子内休息,拜安由其他的龙丁带回栅栏。很快,一切都准备就绪。
“那么我们出发了”
马背上的欧鲁巴向库伊涅斯·普鲁托斯告别,他理所当然地牵起缰绳,从戴兰的北门出发。驾驾驾——紧跟着的骑兵铁蹄连续地叩击着地面。手持步枪和长矛的步兵紧随其后。
库伊涅斯左右抱着到现在还有些兴奋的孙女二人,目送着军队离开。
对守卫国境的普鲁托斯家而言,与梅菲乌斯人交谈这还是第一次。
(原来如此,他是个武人啊。)
库伊涅斯对梅菲乌斯的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抱有此番感想。皇子拥有不输给戴兰武者的勇猛,但是他却是和戴兰的武者不是一类。
皇子散发出来的气场有些沉重。
(眼神很暗淡呢)
回头想想,库伊涅斯觉得确实如此。那种感觉就跟作为戴兰武者典型的艾力克公子一样。
背负国家——两位年轻人都抱着这样的觉悟。这一点能明显地从他们身上感受到。
不对,正因为他们还年轻,所以才无法将内心藏住吧。
库伊涅斯有些迷茫了,要是艾力克公子平安归来,自己该如何向他传达这一点呢。虽说作为年长者,自己有将艾力克公子好好引导成为戴兰武者的自负,可是艾力克公子以后要走的道路是他没有经历过的,而且自己也不能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向公子提供建议。
(还不能放松呢)
库伊涅斯不止一次地露出苦笑。

欧鲁巴的部队北上中。
他们朝十几分钟前卡赛利亚军队渡过的那条河流前进。
戴兰的士兵们举着火把,指出可以骑马渡河的位置。
以欧鲁巴、帕席尔为首的线头部队竞相渡河。
“帕席尔,离开点”水面溅起水花,欧鲁巴怒吼道,“我都看不到前面的路了。你这么粘着我就跟看小孩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遭遇奇怪的袭击。万一时刻我可是您的盾。”
(那绝不是阿里翁派来的人。)
欧鲁巴心中这么想道。虽然他本人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没有能说出口的证据来。
谜团还有许多。
那个格尔达的手下要暗杀我,之前是在搜索什么呢?而且格尔达现在还活着的话,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放弃了吞噬西方,转而向大陆的中央部出手?)
推测、猜想无法得出结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虽说欧鲁巴多次与魔道有过接触,即使自己用剑与之对抗过数次,然而魔道的真面目是什么他完全看不清。
(要补充必要的知识才行呢)
既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那就得入手情报才行。但是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战端已经拉开,可不是停滞不前的时候。
这是欧鲁巴一贯的风格。
(开始之前,采取连同伴都受不了的慎重态度。)
(一旦进入战斗,就会变得同伴心脏都要被吓出来般的大胆。)
欧鲁巴彻底贯彻这一行事风格。
欧鲁巴一心地驱马北上。
在越过河川的数分钟之后,欧鲁巴看到了横躺在地上的士兵们。
“基尔皇子!”
在脚边传来喊声的同时,欧鲁巴拉紧缰绳。一开始,欧鲁巴还没认出来对方是谁。他流着的血与黑暗同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露出半边脸、半个身子的妖怪一般。
“基里亚姆!”
欧鲁巴不禁喊出声来。
那个熟悉的巨汉脸上、身上好几处都受了伤。斧子戳进了地面,从一侧支撑着巨汉的身体。他的双手抱着某个东西。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部队快被消灭的事实显而易见。
基里亚姆带着泪光的眼神看向了欧鲁巴。
“真丢脸。但是我们把这个给抢回来了。”
基里亚姆这么说道。
欧鲁巴明白这绝不是什么小事,他触碰着基里亚姆用颤抖的双手递过来的东西。
(啊)
欧鲁巴看到了。
那是铁假面。
自奴隶时代起便成为自己象征的这个铁假面,戴在了他之外的人脸上,现在还在不断地滴着血。看起来就像是铁假面自己流出的血一样。欧鲁巴甚至有种看到自己尸体一般的感觉。
“谁干的?”
欧鲁巴没有察觉到他将脑内回响的声音说了出来。
“是他们”
基里亚姆将手指向前方的黑暗处,欧鲁巴忽然回过神抬起头来。
那是兰斯·马兹珀西科的部队。
他们杀了“欧鲁巴”之后,便迎击冲上来的梅菲乌斯军队。两军数量相当,然而梅菲乌斯军队毫无秩序胡乱攻击,相对的阿里翁军队有组织地进攻。梅菲乌斯军队最后崩溃了。
作为重要战力的基里亚姆在战斗的早先阶段就受伤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为他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欧鲁巴的假面,单身一人挑战兰斯。
“真有勇气”
兰斯回应道。兰斯的长枪割开了基里亚姆的头盔,在胸口的甲胄上戳了个洞。原剑斗士的基里亚姆如飓风一般挥舞着巨斧,但是没能伤到兰斯分毫。
最后基里亚姆失去了战马,但总算是勉强夺回了铁假面,还有里面战士的脑袋。
他注意到的时候,半数的士兵已经倒下了。
基里亚姆不禁吓了一跳,就在他要发出撤退信号的时候,基尔·梅菲乌斯率领部队从南方出现了。
兰斯心想——
(增援到了啊)
兰斯调转马头向东北方前进。敌人的部队更多。先将己方部队移动到便于撤退的地区,同时给予对方打击、延缓对方追击速度。
这种作战兰斯是信手拈来。
既然要辅佐那个嗜血的卡赛利亚,做到这种程度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在卡赛利亚袭击敌人据点,醉心杀戮的时候,兰斯带着部队将迫近的敌人搅乱,或者将他们分断开来。
可是——
“殿下!”
基里亚姆和帕席尔都喊出声来。
此刻,马背上的欧鲁巴做出了难以置信的举动。
不只是基里亚姆和帕席尔,基尔率领的士兵们也都哑然了。基里亚姆和帕席尔多少还对欧鲁巴本人有些了解,所以他的这般举动实在是不像平常的那个他。
“喂”
不禁忘记立场的基里亚姆追上欧鲁巴。欧鲁巴的半边脸就好像被染黑了一样,给人一种骇人的魄力,马背上的欧鲁巴仅仅挥了挥手就将基里亚姆推倒在地。
基里亚姆胸口那个东西呈抛物线飞出了去。那个首级上的铁假面已经不见了。
“你将那个东西拿着”
马背上的欧鲁巴就像毫无感情的死神一样说道。
“用斗篷将它包起来,别让任何人看见。欧鲁巴是铁之虎。这样就够了。他的素颜如何没必要让人知道。”
欧鲁巴说完后采取了十分矛盾的行动,他用力踢向马的侧腹。
同时,兰斯·马兹珀西科回过头看向身后。敌人部队正追击而来,其中一骑飞快地冲了上前。
(哎)
阿托尔的独眼龙笑了。
他用手抓起本来夹在侧腹的长枪,手掌滑向了枪柄的位置。
“第一小队,掉头!”
兰斯大叫,马匹画着圆弧,数名骑兵急速地回转着。
兰斯之所以以独眼龙之名闻名天下,是因为他指挥的骑兵队是阿托尔最强的。这支最强的骑兵队十分擅长圆周运动。知晓这种动作重要性的兰斯彻底地将这项锻炼加入了部队日常的训练之中。当兰斯从属阿里翁之后也是如此。
当被敌兵追击来到比较宽阔的路面时候,部队便会掉头。以少数人为单位依次调转方向的骑兵队发出突击。敌军恐怕也是难以想到正被追赶的敌人会突然掉头攻过来,敌军自然会动摇,接着便被击溃。
这次,兰斯为先头的四名骑兵一个个地冲了上去。
一瞬间,骑兵将急速冲向前方的马匹停下,调转方向,架好长枪迎着追兵方向吹过来的风冲上去。
但是单骑突进的敌兵丝毫不见动摇,反而以不输给己方的势头迎击。
(嚯?)
这样的猛者还真是少见呢。
现在,兰斯只盯着这个人。
恐怕这个人对敌军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吧,要是从正面将其击溃,便能增加敌军的混乱。
接近了。
双方的斗篷都被吹向身后的气流卷起,他们同时举起了长枪。
对兰斯来说,战场就是自己的日常生活。无论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战斗渐至佳境的兴奋,他都能好好地对应。现在他沐浴着对方凛冽的杀气,心中依然十分平静。
就在下一瞬间——
对手逼近了,兰斯紧握住枪柄,此时——
(什么?)
兰斯的右眼瞪大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是因为急速冲上来的敌人脸上带着明明被自己杀掉的人的铁假面?
还是说,看到敌人抬起枪尖,似乎要用全力将它掷出?
铁假面的一骑——欧鲁巴用嘴巴咬住咬住缰绳控制住马,同时将长枪掷出,一口气拔出腰间的剑。
拔剑的动作本身,就是如同横向攻击一般。
兰斯·马兹珀西科伏下身子躲过长枪,但是欧鲁巴的这一击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尽管如此,能躲过去果然还是本领高超。
咣——刀枪交锋,二人错身而过。
看到这一骑能毫发无伤地与兰斯错身而过,阿里翁的敌兵们十分惊讶,连追击都能顾得上。欧鲁巴不慌不忙地突破敌阵,减缓速度,转过身去。
“你是什么人?”
兰斯大喊道。身体晃悠着的兰斯快速摆正体势,在战场上从他嘴里喊出这句话来实在是鲜见。
“欧鲁巴”
铁假面的武士回答道。兰斯咬紧了嘴唇。
“怎么可能,明明已经被我杀了!”
兰斯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要吃掉对方一样,欧鲁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此刻,帕席尔率领的梅菲乌斯军队追了上来。
兰斯·马兹珀西科的判断从没有失误。“撤退”兰斯大叫着,从欧鲁巴的侧面通过。
欧鲁巴并没有再追上去。听库伊涅斯说了事情的经过后,他判断北部要塞的周边恐怕是这次的主战场吧。
“跟我来!”
欧鲁巴怒吼着。
东方的天空抹上了点点淡白。
欧鲁巴脱下反射着朝阳的铁假面,将它高高地举向天空。
“这场胜利是铁假面的勇士欧鲁巴带给我们的。不要让他的血白流。追击卡赛利亚·杰亚米路!”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8-29 15:58 编辑


第八章剑
1、
恩德公子艾力克其人正处于这场战斗的中心。
周围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恩德士兵以肉身为盾守护着公子,然而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粗声喘息,一个接着一个地吐血倒在了艾力克的脚边。
一开始,艾力克就将长柄的斧枪投向逼近的敌人,拔出剑与敌人战斗。
同时,阿里翁的卡赛利亚王子也是毫不手软。
对恩德士兵而言,他们自然是想拿下对方的总大将。然而面对卡赛利亚,刚才他还在自己的眼前,下一个瞬间就翻身躲过右边刺过去的长枪,同时驱驰马往左边跳跃从背后将恩德兵斩杀。
双方的总大将陷入混战之中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了。卡赛利亚不断移动,不断杀死对手。他那纤细的身体仿佛丝毫不知疲倦。
艾力克是位优秀的武者,但是面对迫近的敌人也难免焦虑。而且现在还能看到戴兰那边烧红的天空。这份焦躁感将仅剩的体力毫不留情地夺去。
“就是现在”
突然一声高喊。
是卡赛利亚。看到敌人阵型一角崩坏,卡赛利亚猛地冲进这个小小的突破口,不断前进。
风翻卷着赤红的斗篷,它吸食人血,撒发着不祥气息。
“公子,请退后——”
虽然担任肉盾的士兵这么说,但是艾力克已经无路可退的。而且,刚刚还这么劝诫公子的士兵,在下个镜头里就被卡赛利亚的太刀刺穿了喉管死掉。
“你的性命我收下了!”
卡赛利亚高兴地大喊着。
“谁会等死啊”
艾力克应声回应。
二人刀剑交锋。
“戴兰陷落了哦,公子”
卡赛利亚笑道。既然是以艾力克公子为对手,将戴兰陷落的消息告诉他,一定会让他更加的焦躁——然而我们的这位卡赛利亚王子只是单纯地想嘲笑对手、以此为乐罢了。
“男人们都会成为阿里翁的奴隶,女人们都送给士兵,小鬼们高价卖给沿岸诸国。”
(怎么会)
艾力克仅仅是回以严峻的视线。公子勉勉强强将砍向肩膀的铁剑弹回。下一剑瞄准的是脑门,艾力克也总算是防住了。艾力克公子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一剑接着一剑,艾力克全身的每一块骨头仿佛都在打颤。卡赛利亚的身材并非十分高大,挥出的剑也没有那么沉重。但是,他总是能瞄准对手的要害处,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剑,这对那些力量型的士兵而言过于凌厉。
(我们都是源于相同的王朝)
“确实”
看穿艾力克心思的卡赛利亚笑着说道。
“所以,我们阿里翁才会收下你们的土地、财产、文化,还有人民。”
卡赛利亚手上的这把剑是阿里翁首屈一指的锻造师普埃尔科斯打造的。这把为火与水精灵所加护、由已故的锻造师打造的剑,要是所有者能将其力量引发出来,能轻易地将岩石一分为二,且不伤及剑刃分毫。
现在,艾力克的剑已经被砍断了。
卡赛利亚毫不停滞地砍下下一剑。艾力克拼命地将身体扭向另一侧,但是肩膀还是被砍伤了。
公子没有发出悲鸣声倒是值得赞扬,卡赛利亚的下一剑近在眼前。此时,有两名部下察觉到了公子的危机,其中一人因为专心主子而被敌人从背后用斧子砍倒,另一人因为距离太远赶不上。
卡赛利亚——阿里翁的胜利就在眼前。
卡赛利亚这么想到,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背后的气息。
他想起来了。
战马的蹄声、士兵的吼声、部下的动摇、吹来的风——身后的那股气息让卡赛利亚·杰亚米路回忆起了这些明明才过去不久的记忆。
“卡赛利亚殿下!”
战场的那头一名大叫着的传令兵赶了过来。当卡赛利亚注意传令兵的时候,他与艾力克之间的道路已经被恩德的士兵给挡住了。
“我在这里”
卡赛利亚愤恨地大叫。
“从戴兰派来的援军攻过来了!”传令兵的声音透过四起的尘烟传了过来“是梅菲乌斯军。举着梅菲乌斯军旗的大量铁骑朝这边过来了!”
“居然是梅菲乌斯。”
艾力克和卡赛利亚同时低吟道,他们的脑中都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瞬间——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陷入了忘我的境界。
那感觉就好像不知何时额头里被埋进了一根锐物,它突然迸发出热量,让自己明白自己还活在现实之中。
(是他。)
在戴兰的主城内,就差一步就可以“将军”。然而在那个节骨眼上,被这个男人阻挠了。而且自己还没能杀掉这个对手。
(是他啊!)
这回我明明可以为战争画上休止符,可那个男人又一次地出现在了我的背后!
屈辱、愤怒,卡赛利亚的铁剑释放出了更强的热度。同时他又仰天大笑,无法抑制。
卡赛利亚想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送上门来,给自己这个报仇的机会。
他背向艾力克,一个命令都没有下达,便猛抽马鞭从士兵中强行突破。只要是挡路的士兵,不管是阿里翁的也好,还是恩德的也罢,卡赛利亚都会左右挥剑砍倒对方。现在的卡赛利亚已经分不清敌友了。
结果,卡赛利亚所感受到那股气息,正是站在硝烟那头的男子。
此刻,地面开始泛出淡白的光亮。
在晨光之中,一支部队正逼近,它的先头是位年轻人。
卡赛利亚下意识地将慌忙追上来的部下手中的火把夺去,将火把举过肩头,照亮前方。
“报上你的名字”卡赛利亚高声地喊了出来,“我是阿里翁王国第一王子卡赛利亚·杰亚米路。想要这颗脑袋的话,就报上你的名字。”
“梅菲乌斯皇太子基尔·梅菲乌斯”
对手回应道。
与卡赛利亚的声音相比,更加安静、平稳,渗入人心。
然而欧鲁巴的眼中寄宿的战意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他将手中的长枪扔掉,拔出了剑。
“嚯,梅菲乌斯皇子!”
卡赛利亚也将火把扔了出去。
火把在空中划着弧线照亮前方的路,卡赛利亚同时踢着马冲了上去。
基尔·梅菲乌斯采取相同的行动。
空中,火把上松明的火星缓慢地落向地面。
黑暗,也渐渐被朝阳染白,黑与白浑浊着。
在这个瞬间,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一股莫名战意刮起的“风”席卷了所有人。
如同舞台上演绎的一幕,右边卡赛利亚骑着战马飞驰而来,左边基尔伏身冲向对手。
那两匹狂奔的战马口吐白沫、眼球瞪圆,双眼中都映射出对手的姿态。
刹那间,阿里翁军总大将的剑一闪而过,梅菲乌斯军指挥官挥剑将其弹开。
刀兵相接,火花四射。
他们错身而过,接着再度交手。

二人拉开距离调转马头。
又一次碰撞!
这回二人让马前进到最极限的距离再挥下剑。
就在双方互相砍杀的地面,先前卡赛利亚扔出的松明仍散发出光亮。
反射着松明火光的两柄剑泛出绯色光芒,纵横交错的战斗空间内只留下了残光。
两人的力气、技巧都十分相当,可以说平分秋色吧。
“库哇”
卡赛利亚发出怪鸟般的叫声,无拘无束地挥着剑。
“切”
基尔·梅菲乌斯也回应着弹回攻击。
当然,基尔并非一味防守。
只要看到对手露出空隙就会下手。欧鲁巴从上下左右各处发动攻击,但并非攻向敌人的致命处。卡赛利亚或是低下头,或是挪开身体,或是举剑抵挡,十分漂亮地回避掉对手攻击。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一开始脑子里感受到的那股热量,现在他明白是什么了。
是愤怒。
是憎恶。
要是这个男人还继续活下去的话,那么自己将永无宁日。
刺向额头的铁剑会映出那个男人的嘲笑。即使抱了女人睡觉,自己恐怕也无法安眠。只要一想起那个男人嘲笑的嘴脸,卡赛利亚就会大叫着跳起来。就算鞭打数百名奴隶,或者将他们的脑袋都砍下来,即使自己沐浴在着惨绝人寰的尖叫与血柱之中,自己的身体仍会痛苦难耐。
仅仅是与对方邂逅两次,阿里翁的王子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执念。
然而同时,在接下对手的剑,这边在不断地打退对手攻击、眼前闪过无数火花的时候,卡赛利亚的愤怒、憎恶这些感情都随着碰撞的钢铁发出的响声云消雾散了。
感情、思考都失去了形态,它们显得毫无用处。在这场战斗之中,卡赛利亚自身化为铁剑的一部分沉浸到了厮杀之中。
这和那时候一样啊。几乎忘记呼吸处于无意识地战斗中的卡赛利亚突然想了起来。
那天,正是他第一次拿起剑。
自出生那天,卡赛利亚就一直觉得欲求不满。
他经常会变得十分暴躁。某种正体不明的情感一直在他的体内搅动,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将这份情绪释放出来,咬尽眼前所有的一切。
有一天,当兰斯·马兹珀西科被带来要成为自己的剑术师傅的时候,卡赛利亚猛烈地反对。想让自己对别人言听计从,就算让我咬断舌头也别想。
兰斯十分彻底地把卡赛利亚揍了一顿。
当然,卡赛利亚也是拼命地还击。
这一刻,卡赛利亚第一次体验到了“卡赛利亚”这个形态消失的感觉。愤怒、暴躁、荣耀,这些在钢铁碰撞散射火花的瞬间都消失了。仿佛这世上所有伟大的文化、各种色彩都归于虚无。
那之后,卡赛利亚都会赶赴战场,冲锋陷阵。那时,他吼叫、他兴奋、他砍下对手首级——这些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体尝那种与钢铁化为一体的感觉。
当然兰斯还是自己的师傅。要是单纯地比较剑术技巧,卡赛利亚比起要被钢铁吞噬的基尔·梅菲乌斯要胜上一筹。
但是,与兰斯的对练没有“杀死对手”的前提。
而与基尔为对手,自己必须拼上性命。
所以,他冲进了这个这赌上性命充满杀意的漩涡之中。情感这种东西早已崩坏,他们所处的现实已经被吞噬。
另一边——
基尔·梅菲乌斯也就是欧鲁巴陷入了相同的心境。
正因为两人旗鼓相当,所以在这一瞬间他品尝到了无与伦比的快感。胜利与败北,生与死,当全身心置于这两者之间的时候,欧鲁巴那颤抖的身体发出了欢喜,并沉迷其中。
皇太子的假面、周围的状况、恩德公国,这一切都被抛到了脑后。现在的欧鲁巴完全融入了剑的世界。
和卡赛利亚一样,欧鲁巴现在的肉体、灵魂仿佛失去了形态,任凭漆黑的血液流淌着,在这斗争的漩涡中随波逐流。
但是——
就在和卡赛利亚数十次交锋的刹那,他的后颈部感受到强烈的热量。
头顶上是炎炎烈日。
扑面而来的是欢呼。
欧鲁巴的呼吸已经紊乱了。
同时,某人的手触碰了自己的肩膀,欧鲁巴刚察觉到这只手将自己向后拉,远离着斗争的漩涡。
(希克)
欧鲁巴不禁愣住了。这是剑斗卷起的沙尘产生的幻影吗?这只手的主人就像是美貌的剑斗士希克的。
这大概是死者的幻影吧,欧鲁巴想到。幻影忽然变成格威那粗壮的胳膊,接着它又变化成纤弱洁白的少女手臂。
这些手臂拉着欧鲁巴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次的厮杀场面,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刺激着他的神经。
(是啊——是啊)
欧鲁巴直视眼前的斗争漩涡,再次思考。
用剑战斗对欧鲁巴而言,是他唯一的生存方式。
无论是在剑斗场,还是成为皇太子的影武者,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自己有丝毫的松懈,欧鲁巴早就成为地上一具冰冷的尸体。现在他的命运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之前,经过图立尼亚森林的战斗,欧鲁巴就明白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了。
察觉到这点的时候,沙尘幻影的希克笑了,格威点了点头,少女也自豪地松开了手。
欧鲁巴体内充斥的黑血也得以平息下来。
与此同时,欧鲁巴被束缚的五感得以解放,伸向四周。
下一个瞬间,欧鲁巴稍微得移动马匹的位置,接着从正面逃开。
卡赛利亚认为对手露出了空隙。
卡赛利亚的剑掠过刚刚欧鲁巴所在的位置,然后他立刻牵动缰绳驱驰战马追上去。
突然,一股新的战意猛吹过来。
他是提着长枪突击而来的帕席尔。
刚刚还在欧鲁巴后方的帕席尔,察觉到“撤退”行动本身就是为了让自己去“补刀”。
这一突击让卡赛利亚回过神来。他慌忙地停下,哑然地看着一击长枪从眼前划过。
“太卑鄙了!”
卡赛利亚狂吠道。难得自己身心溶解、处于一种虚无恍惚的感觉之中,刚刚这一击就好像给自己浇了盆冷水一样。
马背上的欧鲁巴微笑着。
“太年轻了”
“啥”
“只要能拿下你的脑袋,还说什么卑鄙不卑鄙。到时候我会说,我是堂堂正正地与阿里翁王子单挑,十分漂亮地干掉了你。”
虽说欧鲁巴比卡赛利亚要小几岁,但是正如欧鲁巴所说的,从某个方面讲,卡赛利亚还只是一个娃。
卡赛利亚被说得面红耳赤,当然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得不理解了。
刚好此时兰斯·马兹珀西科来到了王子这里。
“撤退,要撤退了,王子。”
兰斯拉住缰绳停住马大声喊道。
“不撤退的话,我就来当你的对手,卡赛利亚。之前我也说过,就算是扛也要把你扛回去。你想变成那副惨样吗,卡赛利亚!”
这一天,卡赛利亚·杰亚米路两度饱尝败绩。
而且是同一个对手。
卡赛利亚吠着别人也听不懂的话语,猛烈地踢着马肚子退去。


2、
“冲啊!追啊!”
“胜利就在眼前!”
恩德与梅菲乌斯的联合军开始追击败走的阿里翁军。
阿里翁的士兵们看到总大将卡赛利亚·杰亚米路下令撤离战场后,将士们也喊着“撤退”开始逃命。
战场上,只要有一方开始败退,那么整个战局就会一口气向另一边倾斜。稍微迟些逃走的阿里翁士兵立刻就会被各处涌上来的敌兵杀掉。
其中,兰斯·马兹珀西科为了让总大将逃走,自己便拿起枪负责殿后。
“冲啊,冲啊!”
追击的一方也是看到了胜机之后,便关心起“讨伐了敌人某位有名的将领可以获得不少赏赐”这样的事情,结果不少的士兵反被杀掉。
此时此刻,阿里翁方面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败北。
北方的吉冈还有一千士兵,东边还有法昂多·库里赛乌姆率领的部队。因为梅菲乌斯的参战,局势对我方十分不利。只能暂时将此地舍弃,立刻重新编制阵型才是。
然而——法昂多也陷入了意想不到的苦战。
自戴兰大火之后,法昂多开始追击已无余裕西进的加贝拉军,然而挡在他的前方的是西方联合军部队的指挥官莫洛多夫。法昂多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卡赛利亚一样都是未尝败绩的猛将,但是眼前的这个敌人却能与其相匹敌。撤退战中,莫洛多夫不可以呆在一个地方太久。
当莫洛多夫还想着自己要是撤退敌人便会前进的时候,他的弟弟尼鲁基夫率领着部队上前换下了哥哥。
加旦国的莫洛多夫快速地下达指示,他将皮内珀族的步枪队配置在撤退的路线上。同时,由陶利亚的纳托克队长率领的骑兵和海利奥的比夏姆率领的步兵担任支援。
“哎哎,滚开,给我闪开”
就在军马的铁蹄抬起甩开泥沙跳跃的时候,法昂多破口大骂。咣——护肩散射着火花。应该是子弹击中护肩被弹起了。然而,这个高大的武将毫不动摇。
法昂多现在已经杀了十人以上的敌兵了,要是平常的话,面对自己的猛攻,敌人早就如蝼蚁一般被蹂躏了。然而,这次的对手太缠人了。
而且莫洛多夫、尼鲁基夫兄弟两和法昂多一样,身材高大,枪术高超。面对这样的敌人,这支常胜军也必须做好觉悟才行。
此时,敌人的身姿也映在了双龙的眼里。
“要干掉那个敌人吗?”
当莫洛多夫退后,尼鲁基夫上前,兄弟二人交错而过的时候,哥哥搭话说道。
“要是敌人的数量再少一些的话,那家伙的脑袋早就被我提在枪尖了。哥哥怎么看?”
“很强。要是和那个敌人胶着更久的话,我方也会危险的。要是我将你讨伐了,敌人的势头肯定会变得更猛,一口气就会将加贝拉军吞没。想和我比比功劳的话,就不要和那家伙过于纠缠。”
“明白”
当和哥哥分别之后,尼鲁基夫多少有些冷静了下来。毕竟是以撤退为目的的战斗,自己也不该有什么好犹豫的。要是真的想着只凭自己一支枪就能颠覆战局,那只能说明自己还十分幼稚。
就在双龙争取撤退时间的时候,泽诺王子率领的加贝拉军已经通过山间的小道,在西侧重新构筑阵地。一到达此地,泽诺王子就就开始配置部队,同时计划着怎么延缓敌人步伐并与戴兰方面取得联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戴兰方面派来的使者乘坐飞空艇到达了。
年轻的加贝拉王子骑在马上,听取使者报告。
“哈”
泽诺王子的喉咙里蹦出笑声。
根据报告,艾力克公子反过来利用卡赛利亚王子的陷阱现已攻入敌阵,然而阿里翁方面看到戴兰有机可乘便出手袭击。接着——(估计这是使者美化的)
“基尔·梅菲乌斯啊”
正如他说的,梅菲乌斯的皇太子出现,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
“我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啊。这个皇子很清楚自己何时何地出现才是最具效果的。难道敌军、友方的全部动向都在这个家伙掌控之中?”
泽诺叫来侍奉在自己身边的见习骑士,让他将此事通知全军。
泽诺高举着刻有加贝拉王家纹章的剑大喊道。
“现已无后顾之忧。既然敌人想要上前,那么我们就用剑将他们挡回去!”
不久之后西方联合军也通过了小道,进入了加贝拉军的阵地。莫洛多夫、尼鲁基夫在队伍的最后方。
法昂多·库里赛乌姆想着终于把敌人逼上绝路了,不过,没想到敌人就躲在这么近的地方,他多少觉得有些怀疑。明明他们原本的阵地已经被我们给烧毁了,却只是撤退到了附近的位置,在谁看来都觉得不自然。
“那群家伙在小看我啊”
法昂多的鼻子吐出粗犷的气息。己方的行动多少有些迟缓了下来。他拉动着拴着铁球的锁链发出声响,将武器架好之后,背向军队准备下达再突击的命令。
“法昂多大人”
一个士兵冲到了马的跟前,法昂多拉紧缰绳怒吼道“搞什么啊”。那愤怒的模样简直像是要把那个碍事的士兵吃掉一样。
“摩尔刚大人有传话——”
法昂多闻言便问道。
“说什么?”
法昂多愣住了。眼睛瞪圆、张开嘴巴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孩一样。
“撤退?怎么可能,弟弟他究竟在搞什么啊?难道没有攻下戴兰吗?”
虽然他面露不满,但是这次战争的总指挥是卡赛利亚。虽说要是法昂多尽全力战斗的话,不管是多么不利的战局,他都能取得不错的成果吧。然而,在听了事件的说明之后,自己也觉得局势很不乐观了。魔道士的传言还在继续——
“嗯,嗯,嗯”
他一脸紧绷的表情,果然单靠自己还是不行的。
“真是的,撤退,撤退!”
法昂多的脸看起来就像在热水了泡了很久一样。
当机立断是法昂多的看家本领,也是他的长处。法昂多果断地将占领地区舍弃,部下们也急忙跟着他撤退。
“好!”
看来泽诺王子也开始行动了。
并非追击敌人。包含西方联合军在内的大部分军队都留在了此地,泽诺王子只是带了五百骑兵经过戴兰北上。
与此同时,向北撤退的卡赛利亚·杰亚米路虽然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但是基尔·梅菲乌斯与恩德公子艾力克率领的联合部队却不断地冲上来。
追击的一方与被追击的一方,两者都是血汗淋漓,脸上因为马蹄踏起的尘土被染得黑乎乎的。
卡赛利亚也不例外。平常他那在阳光下泛着光的洁白肌肤也被染黑了。
“加贝拉,还有混蛋梅菲乌斯”
他曾听闻包括恩德在内的这三国处于战争一触即发的状态。所以卡赛利亚才不顾父王的反对,执意地向恩德进军。而且自己的想法也得到了将阿里翁军招入恩德的杰雷米亚公子的证实。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没听说过!”
另一边,在戴兰以北数十公里的地方,基尔让部队暂时停下来,与到达的加贝拉部队汇合。
梅菲乌斯皇子基尔、恩德公子艾力克、加贝拉王子泽诺,三人骑马并肩站在一起,相对的前方,卡赛利亚部队正尘烟滚滚地向北前进。
太阳慢悠悠地升了起来,终于大地洒满了光明。
(终于——)
沐浴阳光时有如此深切感受的人,正是艾力克·路·多利亚。
三人并排的身影在阳光地照射下被拉长。
“对不住”
公子艾力克首先开口。
“我中了敌人的奸计。因为我浅薄的决断,给加贝拉还有梅菲乌斯的各位带来了很多麻烦。如果只有我一支部队的话,也许早就被击退——”
一旦肩负了一个国家,相信他也有很多难处吧。
恩德公子道歉后便沉默了下来。
“没什么”
泽诺王子拍着艾力克的肩膀说道。
“毕竟阿里翁是一个强敌。而且这也不是恩德一国的问题。如果阿里翁的矛头对准的是加贝拉的话,果然还得仰仗两位的救援才行,不是吗?”
基尔·梅菲乌斯接下话题点了点头说道。
“这次是结束了,但难保没有下一次。”
清晨,空气变得澄澈,周围一片安静。方才,席卷着荒野的呼唤声、怒吼声,还有厮杀地血雾飞腾的战场仿佛都远去了。阳光将昨日的污秽清洗干净,新的一天开始了。
“包括梅菲乌斯在内,以后三国不得不合作的情况还有很多”
这话的意思是,彼此不仅仅将会是共同协力的关系,有必要建立三国同盟。
泽诺和艾力克都没有异议。
当然,为了实现这一点,他们还有许多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
基尔·梅菲乌斯——也就是欧鲁巴,在战争结束的此刻,已经将目光投向了“故国”梅菲乌斯。

卡赛利亚他们回到吉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他派出传令的飞空艇,让国境处的飞空船前来迎接。
在归国的船上,卡赛利亚一言不发。
在吉冈港口时候。
副官兰斯·马兹珀西科整编着到达的士兵、确认他们的人数。本来,他还有更为优先的事项要做。然而他没能注意到那一点,恐怕这是兰斯在这场战争中犯下的最大错误。
卡赛利亚·杰亚米路一到达港口,便快步走向了某个地方。
这是远离仓库街的一所房子。与别处的屋子不大一样,这里有武装的士兵看守着。他们是阿里翁士兵。“让我过去”王子连这句话都没说便走了进去,在察觉到主君那令人恐惧的气氛而左右后退的士兵眼里,卡赛利亚粗暴地推开了门。
伴随着凌乱地脚步声,王子冲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前。
那里住着杰雷米亚·阿曼·多利亚公子。
明明还是早晨,屋子内已经充满了黑睡莲的烟雾。不,应该是昨晚几乎都没睡而用药粉一直在逃离现实吧。
杰雷米亚看到王子站到了自己眼前,忽然地睁大了眼说道。
“这,这不是卡赛利亚王子嘛”
烟管扔到了地上,杰雷米亚慌忙摆正姿态。
“我暂时被留在了此地,之前您是去了什么地方呀?”
“戴兰”
卡赛利亚露出了微笑,露出了任谁看到都想回以笑容的柔和笑脸。
杰雷米亚的胸口一下子就像是被揪住了一样,接着,他也渐渐展露出笑脸。
“正,正是。那么呢?那么,戴兰怎么样了?不,既然是卡赛利亚殿下,那些与艾力克为伍的人全都扔进大火里了吧?接下来以戴兰为据点,终于要将反抗我等统治的势力各个击破……”
“总有一天的话”
卡赛利亚歪着脑袋,保持笑脸,将手伸向了腰间。
“总有一天,我要让戴兰化成火海。赌上阿里翁王族之血,一定,一定!但是,首先——”
“首先?”
卡赛利亚的腰间发出一道闪光。
杰雷米亚·阿曼·多利亚是否察觉到了自己的末路呢。
脑袋滚落到地板上,在屋内墙角的一面脏污的镜子前停了下来。杰雷米亚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死。
“首先是你的血。这般污秽的血根本无法满足我的饥渴。嘛,我就顺手送你一程吧。”
卡赛利亚十分平静地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接着他用之前上楼的步调走出了这栋建筑。

阿里翁军不足两千的士兵从吉冈港口出发了。
在此之前,为了威吓阿里翁,基尔、艾力克、泽诺在戴兰的北方摆下阵势。听到阿里翁军出航的消息之后,阵营中的士兵们高举着枪、剑,大唱凯歌。
同时,确认法昂多部队已经撤退的西方部队也前来汇合了。
将领莫洛多夫无言地朝基尔走去,二人同样一言不发地伸出拳头,顶在一起。
“哦呀,哥哥”从后面跟上来的尼鲁基夫歪着脑袋,“什么时候,哥哥与基尔皇子感情这么好了?”
“是一流的武将的话,只要在阵中呆上一日便自然明白”
莫洛多夫自豪地说道,旁边的欧鲁巴露出了苦笑。
至此为止,出征阿里翁也算是结束了。
但是,正如欧鲁巴此前所说的那样,阿里翁、卡赛利亚仍是野心勃勃。
此次的战争被后世称为“戴兰的灾祸”。
这也正是后来数次交手的“阿里翁狂王”卡赛利亚与“梅菲乌斯龙皇” 基尔·梅菲乌斯之间的首次会战。
3、
帝都索隆,英雄归来。
本来应该是一大早就该放起烟花,人山人海的民众夹道欢迎才是。毕竟皇帝格鲁·梅菲乌斯驾崩的消息宣布后还不足五日,举国上下哀悼,所有人不得穿着颜色艳丽的衣服,酒馆、妓院、竞技场等娱乐设施一律关闭。
前往恩德公国救援,打败了阿里翁远征军的英雄,其功绩让民众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英雄的飞空船降落时候,以及欧鲁巴走下飞空船时,都没有掌声与欢呼。
当然,皇子在回到索隆之前就得到了皇帝去世的消息。
基尔·梅菲乌斯——欧鲁巴当场失去了言语。在详细听闻事件经过的时候,也未出一声。
撒有格鲁·梅菲乌斯鲜血的石板与他的血液一样变得冰冷。究竟是何人下的杀手,关于此方面的情报并不详细。但是,皇帝死后,龙神教的长老、皇后、萨斯等不到十人,乘坐着一艘奇妙的飞空船——应该是特意藏在神殿内的——逃走了。据推测很可能是他们干得好事。
(格鲁)
(死了)
欧鲁巴的沉默,被大半的家臣们理解为皇子对生父去世的消息感到无比悲伤。
再赘述一下,欧鲁巴与格鲁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二人的生长环境迥然不同。自欧鲁巴作为影武者以来,他只是与格鲁说过数次的话,而且没有一次他们不以命相搏。
所以,欧鲁巴遭受意想不到的冲击而陷入沉默——这么说是不对的。
实际上,欧鲁巴确实感到了某种冲击,将其形容为“沉重的打击”恐怕也不为过。
然而欧鲁巴自身现在抱有的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呢?是对突然到来的胜利感到怅然若失?是对可怜的独裁者悲惨下场的怜悯?还是说自己没能亲手杀掉对手而感到悔恨?不明白,欧鲁巴不明白。
自从降落到索隆之后,欧鲁巴一直被这正体不明的情感折磨着。
欧鲁巴甲胄上披着的羽织外套别着黑纱,穿着同样丧服贵族们一道迎接了皇子。他们沉默无语,只是抬着脸看向了同一个地方。
(真是可怜啊)
在船内时也是,人们都感觉到了皇子阵阵的心痛。
(赢得战争的胜利,本该意气昂扬地凯旋,可紧跟着就是父亲去世的消息,这实在是—)
(虽说他们彼此刀兵相向,但果然还是父子啊)
(母后也早早地去世了)
(虽说是英杰人物,但皇太子还太年轻。真是苦了殿下了。)
伊莉娜·梅菲乌斯也站在了贵族的中间。欧鲁巴知悉了她在索隆的所作所为。皇子将奥丁等人叫上前来。
“真是辛苦你们留守索隆了”
欧鲁巴只是说了这一句。

之后,欧鲁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避开了他人前往了某个场所。
那是耸立在市街中央的黑塔。
黑塔的地下曾经是龙神庙。后来,格鲁为了新建龙神殿,便将神庙移了过去。本来,在举行正式地葬礼之前,皇族的遗体是要运往新的神殿内的,然而也要看具体情况。掌管神殿的长老们以及分裂国家的逆徒现在还未洗清杀害皇帝的嫌疑。所以,皇帝的遗体现在被放置到了黑塔地下的某个灵堂内。
地下,几乎都是圆筒形的窟窿。
原本墙边矗立着的历代皇帝雕像、绘画、豪华的装饰品等,全部都移到了神殿之内。
洞窟内回荡着脚步声,欧鲁巴没有让任何人陪同,独自提着灯走着。
他的脚步停下。
欧鲁巴看到了暂时从神殿内搬运过来的祭坛,它就放在了棺木的旁边。
欧鲁巴打开了馆盖,但并没有进一步地靠近,只是长久地站在这个“父亲”安眠的棺木前。
欧鲁巴在想着一些不得不要对格鲁说的话。
比如,憎恨。
皇帝长久以来都没能分清自己的儿子与冒牌货。终于到最后看穿了这个冒牌是奴隶时,却变得为时已晚。对欧鲁巴而言,当然是感到十分的安心,但同时——
(不如索性……)
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向这个夺去了自己一切的为政者,倾吐憎恨。
或者谦卑地向统治这个国家的经验者讨教治国之道。
或者向真正的皇族正统皇帝表明,自己要取代他统治这个国家的决心?
欧鲁巴本人也搞不清楚想要什么。
“你是什么人?”
提出这疑问的格鲁声音,反复在欧鲁巴脑子里回响。
(那么)
欧鲁巴的内心反问道。
(你又是什么人?)
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为任何人所相信的皇帝,现在想想只是个孤独的老人。然而就用这一句话将皇帝晚年概括的话,欧鲁巴的内心表现出强烈的反对。
他久居梅菲乌斯帝国的王座。虽经历了数次战争,仍守护住了大半领土。他用高墙、铁剑的力量守护了国民。这数十年里,至少都市内几乎都没有出现过饿死人的情况。但就算如此,这些繁荣都是基于皇帝的独裁统治,以上百上千的奴隶性命换来的。这个不惜一切也要统治国家的男人一生,仅仅用“孤独”二字将其概括,欧鲁巴是不允许的。
(可恶)
自觉内心紊乱的欧鲁巴踢着石板。
欧鲁巴很清楚牺牲掉的奴隶们与被镇压着的最底层人民。倒不如说,欧鲁巴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所以——
(我是不是该笑呢)
(朝棺木吐口水,践踏你的遗体?你看看你,一个原本都够不着你的脚边,根本不会认识的奴隶,居然将你一生都在守护的东西夺走了。你就好好在地下后悔吧——我该如此痛骂?)
欧鲁巴带着这样思绪,本来的情感连一半都没有爆发出来。明明自己已经赢了,却没有这样实感。而且——
(比如说,我是不是误会格鲁了?)
不管欧鲁巴怎么地否定,他都没有办法无视这个疑问,将其从脑中挥去。
(居然说是不是误会了?)
(正是因为误会他,所以我的家臣才会变多,才能悠然地看着老百姓和奴隶在田里收货作物。结果,我的故乡被烧了,兄长死了,母亲也被杀——)
(正是因为误会他,所在在我的眼前才会死了那么多的人。我亲手杀死的不可计数。)
就算这以后,再也不会有拿起铁剑的机会,欧鲁巴手上的鲜血味道也绝不会消失。溅到身体上的内脏颜色、强烈的臭味,欧鲁巴也绝不会忘记。
正是有了这些牺牲,欧鲁巴才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沿着不知道在哪里的道路前行。当道路变得清晰的时候,他的眼前燃烧着的是复仇的火焰。
于是,欧鲁巴沿着复仇之路一直走下去,在就要到达终点的时候,欧鲁巴的目标与这团火焰一起消失了。
(不——)
欧鲁巴长久地叹息。
(我的目标早就消失了吧。当我干掉奥巴里的时候,这团火焰就燃尽了。)
那么——欧鲁巴的内心提出新的疑问。
那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此地?
欧鲁巴答道。
(我明白)
欧鲁巴不是为了打倒皇帝格鲁。将独裁者打倒,戏剧就会落下帷幕——世间才不会有这么单纯的童话呢。
现在,欧鲁巴正是认清了这一点才站在了这里。
“你是笨蛋呐”
欧鲁巴没有嘲笑,也没有踢棺木,只是这么说着。
“当一个暴君就好了?做一个今天杀十人,明天杀百人奴隶的皇帝?将家臣的全部财产夺走,让他们的不满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一扫而空,觉得当这样的皇帝好玩吗?”
就在欧鲁巴痛骂的时候,他的眼里忽然看到了站在棺木中的黑影。
它和人一样四肢健全。
虽然欧鲁巴看不清它的脸,但确实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以及欧鲁巴说出那番话时,它投过来的强烈的视线。
欧鲁巴装作没察觉到的样子,继续编织着语言。
“你想一个人将未来的一切全部背负就是落得如此下场!你——”
(你就是我)
某个人回应了欧鲁巴。
(你想要去的地方,我已到达。你想要走的道路,我已走过。)
黑影一步步地朝欧鲁巴接近。欧鲁巴没有逃,也没有抵抗。欧鲁巴就这么盯着他,黑影渐渐巨大化,直到其巨大的脚部吞没欧鲁巴的头顶。
此时——
“您在与陛下交谈吗?”
从背后传来的这一声轻柔言语,仿佛包含无限的力量一般,使包裹着欧鲁巴的黑影支离破碎、云消雾散。
如大梦初醒的欧鲁巴转过身去。
刚才的一切并非魔道使然,因为对象是碧莉娜·阿维尔。如果真的是某人变化成公主的模样,他也不会像凤·蓝那样将魔道之力隐藏而不显露出来。
而且,刚才看着自己的那个幽灵黑影的正体,欧鲁巴也察觉到了。曾经在宫殿室内,龙神教神殿地下,与皇帝格鲁·梅菲乌斯交谈的那个黑影,应该与他是同种类的吧。虽然欧鲁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妨碍您了吗?”
“没有”
欧鲁巴左右摇着头。碧莉娜走上前与欧鲁巴并排站着,两人的中间有些空当。碧莉娜在棺木前停下了脚步,朝棺木看去。
“格鲁·梅菲乌斯皇帝陛下,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呢”
只有一盏灯照着的地下显得有些昏暗。碧莉娜的眼神却熠熠夺目。
她的眉头抖动着说道。
“将警戒自己的家臣喂龙,鼓励奴隶之间互相残杀,向我的祖国加贝拉开战。真是难以原谅。但是,与我亲声交谈的那位陛下,与做出这些事情的陛下,就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
“——”
“与陛下一起在剑斗场观摩时,陛下曾与我开玩笑似地打了个赌。当我提出那个赌约想要借兵的时候,陛下却认真地予以了回应。每每与那位陛下交谈的瞬间,我都会感到窒息一般的紧张,但绝不厌恶。如果现在要让我说的话——如果能再多些时间,能更多地与他交谈,再与陛下相处久些、缩短与那位陛下的距离的话,我也许能更加地理解陛下——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我也是”
欧鲁巴也盯着棺木说道。
“我也有同样的想法。虽然他是无法原谅的‘父亲’,他做过的许多事情还有待商榷,但那位陛下是真正的皇帝。是一位能够指引我前进方向的引路人。”
“好不负责任的发言”
碧莉娜·阿维尔轻轻地闭上眼睛,一道泪光划过脸颊。欧鲁巴没办法装作没看到少女落泪。
“现在想想——这样的言辞未免有些不负责任。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后悔之前多花些与父亲共处,去理解他呢?”
“他就是那样的父亲,是不会将我的话听进去的。”
“不是的,不是的”
公主摇着头。
“您努力地去理解过父亲吗?您有稍稍尽力去理解过自己吗?”
公主凑近说道。欧鲁巴没能回答上来,碧莉娜翻动着长发又一次说道。
“事已至此,已经迟了,太迟了。不去穷尽言语,而互相坚信彼此无法理解——如此一来,父与子、兄与弟、母亲与女儿之间便会引发争斗。这样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同国的百姓互相流血战斗,向流着同样血脉的家人刀剑相向——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受够了。”
“公主”
碧莉娜双手捂着脸。虽然刚才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自身的感情没法抑制住,眼泪顺着洁白的手指一颗颗地滴落下来。
欧鲁巴将手放在公主肩膀,碧莉娜“不要不要”讨厌地将其挥开。
在碧莉娜轻声啜泣时——
“我已经不会去后悔。像小孩子那般因为太迟了而后悔,恨得咬牙切齿、原地跺脚的事情已经做不出来了。”
我就是像小孩子一样哭——旁边的公主似乎如此控诉着。欧鲁巴侧过脸看着她。
(想想——)
欧鲁巴忽然想起了本已忘记的事。
对了,说起来,碧莉娜已经数次亲眼目睹过骨肉相争。
还不到十岁的碧莉娜曾亲眼看到过代代侍奉加贝拉的忠臣,一位名叫巴托尔的男子发动了叛乱。当自己与祖父吉奥鲁古被挟为人质的时候,多亏了祖父的机智与碧莉娜的行动力,才得以挫败阴谋。
接着,当欧鲁巴与碧莉娜邂逅,他们被卷入了加贝拉的猛将纽卡奥的反叛阴谋中。这个纽卡奥正是公主的婚约者。慨叹加贝拉与骑士之道的他,将剑对准了公主本人。
在来到梅菲乌斯之后,扎德·考克谋反未遂,已经与皇子结成同盟关系的西方与梅菲乌斯开战,这回是父子相争的内乱——骨肉相残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也许欧鲁巴本人还不清楚,公主故国加贝拉也发生了兄弟二人矛盾冲突的问题。
其中,有众多的思绪。有人坚信自己的正义将其贯彻到底,有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图谋不轨,也有人只是担忧国家的未来。
看着这些人为了自己的任性而白白流了那么多的血,公主自身的情感早就激动不已。更让公主感情错乱的是,皇帝格鲁·梅菲乌斯的死让原本饱和的情绪爆发了。
——欧鲁巴如此想到。
“公主说了好多不像您自己说的话呢”
欧鲁巴说出口的言语未免有些辛辣。正如预想的那样——
“‘不像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少女通红的眼睛紧盯着欧鲁巴,“您究竟知道我什么?”
“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不,您不知道。您对自己,对自己赢得的战争完全没有兴趣。您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漠不关心。”
看到公主这么明白的说着,欧鲁巴不禁想露出苦笑,但还是拼命地抑制住了。
“并非什么事情都已经晚了。确实,我和父亲没能互相理解,招致了这样悲惨的结局。但是,当我这样站在父亲的灵前,自己头一次萌生出了一种情感,想想好好考虑父亲的事情。他既是皇帝也是父亲,至今为止他究竟是在考虑什么,想着以后如何行动——现在我也总算知道了。”
“——”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父亲还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发生的情况。我和父亲一直用言语互相试探,刺探对方脸色背后的所思所想,那时我恐怕不会有深入考虑父亲事情的机会。我不会说‘父亲去世真好’这样的话,但是我不否认这是一个契机。”
“但是……但是,这未免也太凄凉了。直到生离死别,才能想到对方的事情,这也——”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固定的形式。心意相通、互相理解固然也有,但因事件、方法不同,人际关系的结果也会不同。人与人可以互相携手、成为伙伴,这样的一种形式存在着。但是两人觉得彼此已经无法再理解对方,便以命相搏直到消灭对方,这也是人际关系的一种形式。”
(怎么会)
碧莉娜并没有嘟囔着发出声来,话语随着一声呜咽被吞了下去。
欧鲁巴点点头说道。
“公主所说的我自然明白。事实上,双方没能相互理解,因累积的种种误会而相互争斗的情形确实不鲜见。就跟我不在后,梅菲乌斯仍与西方开战一样。就跟恩德与加贝拉的争端一样。这些争端都是人一手造成的,这是多么的令人悲伤、痛心。十四岁的公主胸中那份痛楚,也不不亚于在可恨的婚约者面前哭泣那时所感受的苦痛吧。”
虽说这是欧鲁巴故意这么说的,但是不是什么地方失败了,现在这位公主盯着自己更厉害了。
不止如此,欧鲁巴居然朝这个红肿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公主露出了笑容。
“但是,碧莉娜·阿维尔哟,你并非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公主’,也不可能仅仅如此。至少我所知道的碧莉娜,是一个让我觉得十分可靠的伙伴,一个只要稍微大意就会被斥责让我不敢放松的对手,是一个无数次让我振作起来的少女——这种时候,不该流出眼泪,说些已经无可挽回的话语来控诉。只要,向以前那样对我露出冷漠的脸就好了。”
(什么嘛?)
碧莉娜的眼神在拷问着,赤红的视线多了几分激动。
欧鲁巴面对着碧莉娜,承受着她笔直射过来的视线。
“皇子,请让我们二人以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互相理解对方。然后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新的国家吧。不,可不只是创造国家就完了。不和我一起建设好这个国家,我碧莉娜决不饶恕,就算是拿着枪威胁你——”
碧莉娜就这么张着嘴巴,是因为欧鲁巴刚刚模仿发出女性的声音。
看着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呢,还是觉得奇怪,或者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欧鲁巴看到公主的脸染得通红。
“你就是这样轻易地偷走了我的心。将我原本要走的蜿蜒曲折的道路,一下子就变得单纯笔直。”
欧鲁巴低语着。
碧莉娜的眼睛瞪圆了。现在欧鲁巴露出的微笑,就跟曾经某日的傍晚,透过墙缝射进来的赤红夕阳映照下的他露出的表情一样。
接着——
“碧莉娜,你是多么惹人怜爱。”
“说什,什么”
碧莉娜吞吞吐吐地。不知何时欧鲁巴的手抚上了她的双肩,而公主未曾察觉。欧鲁巴方才手中拿着的灯被放到了墙壁上。灯光从旁照着二人的侧脸。
“你哭泣的脸,慌乱的模样都展现在了我的面前。你是贤明的王女,反正我的这张脸早就被你看透了,就跟刚才你在我面前表现得和小孩子模样一般。是的,我们二人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共处,但是自我第一次见到碧莉娜王女,我就知道王女是让我尊敬的存在、一个麻烦的对手,同时也是一位让我安心的女性。碧莉娜,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我是,我也……”
“就如同我们二人,生长的土地不同,男女差别,各种迥异的价值观念……只要我们将这些隔阂彼此、名为‘立场’的壁垒一个不剩地去掉就好。让我们创造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国家吧。在众多的战争中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我已如此决意。碧莉娜·阿维尔,如果能将此与你一起分享,没有比这更好,更让我觉得放心。”
“……”
现在,碧莉娜的脸宛如火烧云一般赤红。这与刚才表情迥然不同,不管是怎么样的一个木头人都该看出来了吧。欧鲁巴在这个瞬间,将手从碧莉娜的肩上拿开。
(啊……)
碧莉娜带着这样的表情无意识地用视线追着拿开的手。她看起来像是刚刚察觉欧鲁巴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现在她的肩膀如灼烧一般散出热量,让碧莉娜不知怎么办才好。
欧鲁巴向后退了半步。
“格鲁皇帝确实是伟大的父亲”
欧鲁巴说道。突然一下子返回话题,碧莉娜一瞬间觉得有些奇怪。
——
“不敢说将这个国家的一切都继承,但至少一部分就让我——不肖的基尔·梅菲乌斯来承担吧。但是,现在的梅菲乌斯就算有了父亲,但也没有母亲。”
欧鲁巴说着,当场单膝跪地。
如曾经欧鲁巴深深地低下头单膝跪地面对皇帝格鲁时那样,公主屏住了呼吸。
“加贝拉第三王女碧莉娜·阿维尔殿下,高贵的公主啊,能请您成为梅菲乌斯的母亲吗?”
口中说出了这番言语。
碧莉娜终于发不出声来。
墙壁上因为壁画被挖掉而生出一个坑,灯光在石板上能投射出两道影子。
虽然想着要说些什么才行,但是无法开口。碧莉娜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样的情形究竟重复了多少回了呢。
欧鲁巴没有起身。
他闭上嘴巴,就那么跪着。
这短短的数分钟,对这二人究竟意味着过了多久呢。
现在的欧鲁巴已经感觉到脖颈后出汗了。
“皇太子殿下”
这声音从欧鲁巴头顶上传过来。他看不到公主的表情。
“您所想说的事情,难道就只有这些吗?”
“——”
“总觉得言语不够呢。居然让我这个女性来点明——皇太子殿下您连一些让女性觉得十分害羞的话都不说——这是要侮辱我吗?”
欧鲁巴无言地提起膝盖站了起来。
刚刚处于与碧莉娜正面相对的位置。
欧鲁巴闭着的嘴巴张开了。
当然,他自己很明白。
欧鲁巴清楚他需要说什么。
这件事,从很久之前欧鲁巴就明白必须要说。
然而,现在他的后背仍在隐隐作痛。
不知何时起,墙壁上的灯火将自己的身体引燃,却只有背部一块火热地、火热地燃烧着。
背部在灼烧。
烙印在灼烧。
奴隶的刻印在灼烧。
“王女,我——”
从背部一下子喷出来的火焰,从前后左右将欧鲁巴包围住。
欧鲁巴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花了稍许时间。
他再一次盯向前方。

那里是碧莉娜·阿维尔。
当自己直视因那些矛盾的情绪而产生的动摇时,火焰消失了。
“王女,我确实有许多不得不说的话”
碧莉娜点了点头。
“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我知道”
碧莉娜露出微笑。
“时间还有很多,殿下。这以后,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就算是让我用一生去等待也没有关系,然而我绝不是一个慢性子的人。您是十分了解这一点吧。呐,殿下?”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9-4 08:15 编辑


终章
接下来,来说些什么好呢。
龙皇基尔·梅菲乌斯之后的剧情概要,要是在这里让我说出来实在是太过无趣,而且细小的插曲也是不胜枚举。
所以,就让我们一起游览一下。
任凭思绪游弋,对于梅菲乌斯、基尔皇子还有他关联的众多人,就让我们以戴兰的灾祸为起点,慢慢地沿着时间轴回溯,将他们的故事一一列举吧。

首先,费德姆·奥林。
这位“不能说是马上就要展开新的一生”的大人,在基尔·梅菲乌斯戴上王冠之前,高声地呼吁重建评议会,最终以说服了基尔皇太子的形式实现了常年的心愿。
但是先皇刚刚驾崩,国内的局势十分不稳定,他作为比拉克的领主也不可能就轻易地让位。因此,虽然他成为了评议会议长,但却很少踏足索隆,只好暂住咬着嘴巴悔恨地呆在比拉克。
同时,现在正在索隆巩固政治地盘的人,不用说就是那位积极地在基尔·梅菲乌斯与家臣之间牵线搭桥的伊莉娜。现在她已经失去了皇女的地位,转而继承了生父的宅邸与姓,名为伊莉娜·莫托里。之后,她加深了与帝国政治的联系。原本,这样的生活也是她长久以来所期望的,相信以后的历史学家、小说家们对她会有独到的见解吧。
顺便提一句,那个作为文官已经位极人臣,传闻说基尔皇子被称为蠢蛋时候却看到皇子才能的费德姆,后来成为支持皇帝的一员同时,也不改他呶呶不休的性格。
“那家伙明天食物中毒死掉多好”
同样侍奉在皇帝身边的近臣们时常听到他这么说。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涅达因。
这里有将来成为了十二将之一的瓦奥鲁多的部队驻军,雷蒙·比斯朗成为涅达因的领主。在戴兰的灾祸前后,此地可以说是梅菲乌斯最为安定的地区。自负于以自己的力量击败了“小皇帝”阿比高鲁父子的涅达因百姓们,即使经历了数次的骚动与奴隶叛乱,也是始终如一地坚持站在皇太子一边。
这倒是令基尔·梅菲乌斯大喜过望。农村乡下的都市涅达因,在阿普塔之后,成为了第二个与皇子因缘颇深的地方。雷蒙成为涅达因的领主是在戴兰的灾祸过去五年之后的事情了,这个率直的年轻人一直是基尔·梅菲乌斯的信奉者,最先称呼基尔为梅菲乌斯的龙皇的人就是他。
在比斯朗家流传着这样一个小故事。
在基尔从恩德回来之后过了半月,为了出席在帝都举办的皇帝格鲁的葬礼,雷蒙也不得不赶到索隆去。
就在他准备就绪要出发的时候——
“哥哥”
有个人影快速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怎么了,露易丝?作为比斯朗家的女儿,这般仪态太不成体统。”
对妹妹十分熟悉的雷蒙,看到妹妹递过来一只白色的折纸,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了祈祷旅途安全,妹妹用淡红色的纸折成的花朵已经别在了他的胸口上。
“这不是给哥哥的”
露易丝有些腼腆地说道。
这朵花比自己胸口的还要大上一圈,看着这悉心制作的纸花,还有妹妹那渐渐染红的表情,雷蒙突然察觉到了。
“不,不行。哥哥虽然明白你的心意,但是那位殿下已经有了正式的婚约者。而且,站在我们比斯朗家的立场上,妹妹,还是放弃……”
被这么说着,露易丝的脸更红了。
“哥哥,你这个笨蛋。这是感谢殿下照顾的谢礼,顺便当做护身符用的。对皇子殿下有那样……那样斗胆的妄想,我才没有想过呢!”
看到露易丝十分少见地大声说话,这让一旁送别的侍从们都露出了笑脸。

下面我们再稍微回溯一下。
越过阿普塔河川往西,视线转向陶乌拉地区,让我们来看看陶乌拉联合盟主阿克斯·巴兹甘吧。
在宽大的谒见之间旁边的屋子内,阿克斯听取了加旦双龙派来的使者讲述将于二位将军在戴兰战斗的经过。
就在这位使者离开不久后,阿克斯派往梅菲乌斯的文官也回来了。这名文官将梅菲乌斯发生的骚乱,事无巨细地向主君做了汇报。
同席的人员包括军师拉班·道、女儿艾斯梅娜,以及年轻的将军波旺·特德斯。
“格鲁死了啊”
也不是说格鲁的死给阿克斯带来了很大的触动,然而他的眼神还是难掩感慨的神色。在格鲁皇帝的统治期间,阿克斯向梅菲乌斯进攻了三次,而梅菲乌斯方面的袭击有二次。
格鲁可以说是自己的宿敌。然而,这个男人死了。也许是让位于这片肥沃的土地上萌生的新生命吧。
阿克斯从一瞬间的感慨中醒过来——
“我方不派出吊唁的使者可不行。如何,艾斯梅娜?很久没去过梅菲乌斯了吧。”
阿克斯看向女儿。
“父王都这么说了,女儿自然是不会违背。不过,由我方派出使者的话,我觉得波旺将军更合适。我可不懂政治。”
艾斯梅娜稍稍露出微笑,摇了摇头。
这下阿克斯愣住了。明明自己是说了会让女儿高兴的话才对的啊。
女儿一下子就变得很成人化了,还很郑重地问候完才退出屋子。
有一会儿,阿克斯叹了口气。
“政治这种东西不就是把志同道合的人拉为伙伴嘛。哎,女人心海底针啊。就跟年幼的龙似的,这身上的鳞片真是一天一个样。”
“殿下,用龙鳞来比喻不恰当吧。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是这女人心该怎么形容……”
“是啊,就是啊。正好试试你的学问”
在军事拉班无语的时候,阿克斯强硬地改变了话题。
“说起来,就跟我们这边的拉斯旺一样,梅菲乌斯那边的伊莉娜殿下也失去皇女的身份。本来我还不想把艾斯梅娜嫁出去,只要让波旺迎娶皇女殿下就好了。现在这个想法也泡汤了。我是希望巴兹甘家的血脉能在陶利亚延续下去呀。”
“说起延续血脉的话题,殿下就没想过要迎娶侧室吗?”
“我和洁依娜都还年轻呢,放心吧。”
与阿克斯那好爽的性格不大相称,他在家臣面前说这样话实在有些不大好意思。
谈完之后,拉班和波旺目送阿克斯离开,然后两人一道返回室内,途中——
“一直在忍着吧,波旺”
老军师向波旺·特德斯搭话。
“哈?您,您这是在说什么。”
“艾斯梅娜公主很有可能会嫁给国内的某个男性,现在不正是你挺身而出的时候嘛。迷茫了?”
“为,为何,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啊?”
“全身热气腾腾地都快把我烫伤了,还说为什么”军师拉班打趣地笑道,“我就是喜欢你们年轻人的这股意气。竭尽全力不要冲过头了,不断自省,好好锻炼自己吧。”
老军师用几乎摇动波旺身体的力气拍打着他的肩膀,接着也走出屋子。
年轻的将军有些愤恨地看着拉班的背影。这位无所不知的老人,很难得再次品尝到了年轻人那份早已失去的淡淡青涩。

既然说起西方,让我们再来看看与欧鲁巴关系颇深的都市国家海利奥。
这个几经磨难,好不容易巩固了海利奥王家的政权。先前海利奥派出了步兵队长比夏亚姆率领援军前往恩德,现在这位队长正跪在罗杰·海利奥面前报告情况。
罗杰·海利奥,不足十二岁,年幼的王位继承者。这位少年听到队长关于战争的种种事迹,表现得挺兴奋的,但最后听闻英雄之死不禁扼腕叹息。
这位曾经讨伐了格尔达的假面英雄战死的消息,不仅仅是在海利奥,在西方全境都传开了。众多的民众都在哀悼英雄之死,然而海利奥的人民表现得更为伤痛。
海利奥骑龙队队长拉斯比乌斯受到国家指派前往索隆吊唁格鲁皇帝。当他与基尔皇子会面的时候,口中谈论最多的话题不是格鲁皇帝而是欧鲁巴。基尔皇子十分感动,便将欧鲁巴生前曾使用过的铁假面交托给了拉斯比乌斯,让他送给罗杰。后来,这件物品被海利奥作为国宝长久地收藏。
话虽如此,实际上,关于欧鲁巴的铁假面的去向众说纷纭。
有说是,皇太子基尔后来十分珍惜地将铁假面保管在了身边;有说是,它被安放到了作为梅菲乌斯守护神的黑之塔的地下;也有说法显示,铁假面在欧鲁巴战死的时候就下落不明了。
话说回来,欧鲁巴自己其实有好几个相同的铁假面,它们很多都是欧鲁巴在西方、梅菲乌斯时锻造师在祭典期间展示出来的复制品。说真的,欧鲁巴戴着的那个铁假面究竟如何,探究起来十分困难。
听闻格鲁·梅菲乌斯去世的消息,不只是陶利亚王阿克斯,邻国加贝拉王艾因·阿维尔、他的儿子泽诺都不禁嗟叹。
格鲁是和自己打了十年战争的对手。
当听闻格鲁之死时,王座上的艾因王深深地沉下腰,仰天叹息。
“终于再也见不着了啊”
加贝拉王如此嘟囔着。
曾经彼此是发誓必须要拿下对方首级的敌人,现如今格鲁的儿子与自己女儿就要结婚,两家人成了义理的家人。其中,真的是有数不清道不尽的话语啊。
加贝拉的国内也有人看准了这个机会——
“现在正是统一三国的好机会”
有人这么进言。
邻国梅菲乌斯、恩德,长久以来的统治者都去世了,新的统治者根基还不稳固。换句话説,这段期间正是两国最为脆弱的时候,一旦开战,一定能轻易地将梅菲乌斯、恩德的领土收归己有——然而,这样的意见,并没有公开表现得很明显。
背后,泽诺·阿维尔王子和智将诺维·萨乌扎迪斯做了不少工作。东方大国阿里翁动向不明,现在正是要强化三国关系才是。关于这点,两人看法十分一致,而且他们将那些赞同自己的人加入了己方的阵营。在这些家臣们看来,当初泽诺王子向陛下请求前往恩德救援的时候,他们因为担心会与第一王子拉泽挞对立而坐上旁观。这次,他们率先表现出了对泽诺意见的赞同。
而且,加贝拉国命运也不是一帆风顺。这之后,王与侧室生下了一个孩子,拉泽挞与泽诺,这两位王子的关系又发生了改变。
梅菲乌斯的基尔皇太子,恩德大公艾力克,加贝拉的王子泽诺,这三人都十分渴望能结成三国同盟。但是同盟的进展一直不顺利,究其原因,正是加贝拉的形势所致。
泽诺采取具体行动的时间是一年之后。“利亚多攻防战”——东部大陆史上最为著名的以多胜少的战例——经过此役,阿里翁准备再次侵攻,此刻的泽诺·阿维尔的脑中想到不是功名或者权力欲望,他想起了基尔还有同年龄的艾力克,以及他们共同与阿里翁军打响的名为“戴兰的灾祸”的战争。
既然提到了加贝拉,那么作为三国同盟的基石之一,恩德公国的情形就不得不说说了。
取得“戴兰的灾祸”战役大胜利的艾力克·路·多利亚,不久便返回首都索菲娅。
在为战争中牺牲的大量士兵与百姓们举行隆重的葬礼期间,艾力克彻夜地呆在水上宫内,向守护恩德的精灵报告胜利的战果。
在公子冥想的期间,艾力克感触颇深。虽然嘴上说是取得了大胜利,然而戴兰遭到这么的损害,果然还是自己的责任。而且,自己的好友贝尔摩亚·普鲁特斯也战死沙场。
“儿子他死得其所”
库伊涅斯·普鲁托斯精神抖擞地目送艾力克出发时说道。
“我很骄傲。下次我们一定会成为像您儿子一样的人,在戴兰的很多士兵如此起誓。”
马背上的艾力克露出淡淡的微笑。
贝尔摩亚是在掩护艾力克逃走的突击战中牺牲的。后来调查得知,他的身体上多处中弹,即使如此贝尔摩亚扔死死地握住长枪奋勇杀敌。两个小女孩紧靠在库伊涅斯身上抽泣的情景,直到现在仍在艾力克的脑海中一直无法挥去。
(下次,一定——)
水上宫迎来了朝阳,艾力克反复回味库伊涅斯的话语。
三个月后,艾力克成为了恩德大公。
从那一刻,艾力克心里只有守护恩德的想法。然而追究其起后来恩德公国消失的原因,也许与这位“无畏的大公艾力克”诞生密切相关吧。

好了,要是再这么列举下去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先前也提到过“利亚多”这个名字,它与欧鲁巴也有一定的联系。比如说,梅菲乌斯与阿里翁在这以后,进行了六次以上的规模不大的战争。基尔·梅菲乌斯与卡赛利亚·杰亚米路直接交战,算上戴兰的灾祸的话,不过只有两次。然而,在利亚多王家秘藏的历史书中,却写了有“三次”。这也许只是书写的错误吗?当时撰写此书的利亚多王女曾多次提到这一史实,然而历史上是否真有其事,后世的历史学家、小说家们可是大大地烦恼了一番,颇为有趣。
尽管如此,我也无暇再赘述了。
就让我们将目光投向索隆吧。
故事的主角基尔·梅菲乌斯与碧莉娜·阿维尔,两人在结婚之前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呢,就让我如实地向大家报告吧。
午前。
碧莉娜公主前往基尔皇太子的屋子。
就在丁指挥着数名侍从打扫着房间时,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啊)
一脸傻了。他本是一个率直的少年,丁就带着这样的表情迎向公主。
半个月后将会举行婚礼,那时碧莉娜十五岁。侍女特雷吉娅跟着王女一道走上前。
“殿下,去了哪里?”
“啊?为,为何这么问?”
“问为什么?且不说你问候不及时,我问皇子的去向有什么问题吗?”
那如花似玉的脸蛋深藏着言语无法表现的锋利气息。
(夫人她不会往这边安插了间谍了吧?)
丁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过,夫人她的嗅觉太敏锐了。
其实,丁也知道此刻的碧莉娜其实并没有怀疑什么。然而自己却数次的怀疑公主,这倒让他心生了不少愧疚。
“嚯?”
碧莉娜察觉到了。
丁注意到少女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想着立马回避,但为时已晚。
“疼,疼疼”
碧莉娜的手指拧着可怜的侍从丁的侧腹。
“求,求求您原谅我”
“看来是隐瞒了什么呢”
“没,没有,没有”
“别瞒我了。快给我一五一十地吐出来。这次他又在计划什么?化装成老百姓微服私访?还是说为了了解战况而故意前往敌阵?或者……”
公主迅速进入了临战态势,但之后丁坦白的事实,让她一瞬间愣住了。
基尔·梅菲乌斯一早就离开了屋子,与凤·蓝一道乘龙远行。听说是西方的拉班·道送来了数头新品种的龙作为结婚的贺礼。皇子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站了起来,并对周围的人保密,和蓝一起去“评鉴”这些龙了。
“事先告知我不就行了”
碧莉娜终于松开了手指。
“你们自作主张地将事情隐瞒,只会招致不必要的怀疑。”
特雷吉娅紧跟着批评道,丁只得垂下头。不过,此刻的特雷吉娅在意的是这位作为主人的公主。
(什么嘛(把人家丢在一边))
公主带着这样的表情,内心想必是无法平静吧——特雷吉娅想到。不过,加贝拉的公主可不会这么轻易认输,一定会悄悄地做好战备吧。一想到这点,特雷吉娅有种安心的感觉。
顺便提一句,那位曾经侍奉过公主的年轻侍女,现在已经不在梅菲乌斯境内了。
“戴兰的灾祸”过去之后没多久,公主就再次造访了比拉克。那时,她目送她们一家出发前往西方。这是得到了基尔皇太子的允许,还是公主的独断行为,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如何,自那以后,梅菲乌斯境内再也没有一个叫莱拉的女性了。

在基尔·梅菲乌斯婚礼与加冕期间,举行了大规模的剑斗大会。
为了祈祷已故皇帝格鲁·梅菲乌斯在冥间安康,并向到来的新时代奉上活祭,大量勇猛的剑奴隶的血与肉将要被献上。
“不过”
基尔站在群臣之前说道。
“朕加冕满三百日时,将禁止剑斗中奴隶的厮杀。”
 大臣们有些骚动。
“龙神也快对人类献上的血肉感到厌烦了。我不觉得人的死能招来福运。不过,臣民们渴望娱乐。因此,朕决定让各位领主与将军派出自己的士兵参加剑斗等娱乐竞技活动。可以赌上金钱或者觉得自满的物品。当然了,胜者不仅仅有物质奖励,还将得到无上的荣誉。这样做可以锻炼士兵为战争做好准备,自然也不是以杀死对手为前提的。暂时还会有渴望鲜血和感到不满的领民,然而看到各位将军、贵族赌上名誉率领争夺的姿态,恐怕没有比这更让他们感到刺激与快乐的吧。”
至于此时的基尔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十几年后的奴隶解放宣言,关于这点就不得而知了。(林肯啊)
是的,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
基尔·梅菲乌斯与欧鲁巴,花了很长时间才实现这一目标——想想他的出身就该明白,在这十几年里,他是如何挣扎着走过来的。
要是一下子解放奴隶,兵力、劳动力的突然失去会让梅菲乌斯立刻瓦解。而且,为了回避有力贵族与百姓们的不满,基尔才特意以这“三百日”为切入点。
竞技大会的当天。
“那么,就开始吧”
晴空万里,一望无际。基尔在皇族专用的观览室中央伸展双手宣布开赛。
“这场剑斗既是为了以慰父皇在天之灵,也是为了纪念数次拯救梅菲乌斯于危难之际的英雄欧鲁巴。最终的胜利者将会得到‘欧鲁巴’这个称号。”
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挤得比肩接踵,众人沸腾地回应着他们的皇帝。
至少有三百天的时间没能看到的剑斗的百姓们,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狂热。参加剑斗的商人们,也为了讨好新皇帝也相继投入了很多有名的剑斗士。
前来问候的商人中,也有欧鲁巴认识的人。
(这家伙还没吃够苦头啊)
基尔这么想着,这位商人手下涌现了英雄欧鲁巴等人物。基尔将塔尔卡斯叫上前,亲自与之交谈。
头顶上,依旧是烈日。
毒辣的日光灼烧着头顶,皇太子一瞬间将眼前举行的比赛看成了曾经无数的血腥厮杀。
傍晚。
数名被选拔出来的剑斗士并肩站在了基尔·梅菲乌斯面前,他们经过锻炼的肉体上淋着汗沾着血。
他们每个人都是在今天的战斗中表现出出类拔萃的技巧与力量的男人。
基尔与每一个人交谈,郑重地将贵族们提供的奖品一件件地赏赐给这几位猛士。黄金的装饰品、名匠打造的枪剑、豪华的马具……还有位贵族为了展现自己的阔气,甚至准备了一套庄园作为奖品。
在这几位受到赏赐的剑斗士中,还有位十岁的年轻人。应该称之为少年才对吧。
欧鲁巴将近卫队的枪赏赐给了他。枪柄是龙骨打造,以白银为装饰,是件十分豪华的物品。
少年十分恭敬地接过赏赐的瞬间。
他的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大幅度地将将向后摆,用力向前掷出。
嗖——飞驰的枪迫近皇太子。
这个瞬间,谁都无暇发出悲鸣。
基尔·梅菲乌斯的眼前闪过两道银光。
跟在身边的帕席尔与基尔几乎是同时拔出了剑斩击。
也不知道是谁的剑击中了目标,被砍成两半的枪在基尔的脚边回转着。
直后,悲鸣与怒吼涌出。
巨大的搔动几乎撼动了这座索隆的竞技场,少年被士兵们四肢伏地地按着。
“我要报仇!”
少年大叫着。“那家伙是我的仇人”、“让我报仇”,少年声嘶力竭地不断喊着。
基尔·梅菲乌斯向观众席伸出双手表示自己平安无事。
好不容易众人才停止了搔动。
“为什么要做这种送命的事?”
基尔向地上的少年问道。
少年的四肢被强壮的士兵按在了地上,他的脑袋朝上抬起。明明死期将至,少年眼中闪耀的却是充满了野性的生命。
“我的父亲是梅菲乌斯兵”
少年吐出沙子说道。
“明明如此,却被同样是梅菲乌斯人,被皇太子你这家伙的军队给杀了!”
“嚯”
这个发誓复仇的少年,在皇帝被囚禁神殿的期间,好像在皇帝派军队势力的村子里行窃。那时少年被抓住了,因此成了奴隶。
“给我下来”少年吼着,“给我下来,用剑和我决斗。我要为父亲报仇!”
按着少年的士兵们恼火了。他们用枪柄殴打少年的背部。少年吐出血来。
“住手”
基尔说道,并再次看向抬起头的少年。
“说让我下来?”基尔就好像带着铁假面一般面无表情,“让我下来来到你的面前?可笑!让人上之人落到奴隶的狗窝何其愚蠢!”
皇太子这么说道。周围的大臣们一齐窃窃地发出嘲笑声。
此时,基尔拔出腰间的剑,向竞技场内投去。不差分毫,剑戳在了少年的鼻尖之前。基尔对吞了口唾沫的少年说道。
“那把剑就给你了。三百日后将会再次举行剑斗大会,直到那时你的小命就寄在朕这里。用那把剑战斗,然后生存下来。到那时——”
基尔·梅菲乌斯冷酷地笑道。
“你的爪牙便可以触碰到朕之龙鳞。”
突刺在地面的铁剑反射着绯色的光芒。
那光芒,宛如鲜血一般。
(全文完)



本帖最后由 chengxianguan 于 2013-9-4 08:16 编辑


后记
这本《烙印纹章》的舞台(毋庸置疑)是一个架空虚构的星球,随着卷数增多,登场的人物也不断增加,我脑子里原本模糊不清的画面也在“3”氏的插画帮助下渐渐清晰起来。
其实,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作者妄想游玩的舞台,一个个地完成了。
但是——
随着地区设定确定下来,整个世界观得以固定,却与当初自己设想的稍稍迥异。
一旦我的笔下写出了“文字”,即使“文字”本身超过了它所要描述的内容,但这也是与我设定的世界紧密相连的。要是没有十分具有说服力的理由,我是不会去更改的。就比如说,我曾写道“梅菲乌斯与加贝拉曾处于十年战争之中”,要我去改写历史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想在作品中加上两国的皇子与王女自小交好这样的插曲,也是万万不可的。
是的,一方面我用“文字”将这个世界固定下来,同时又要根据这个世界推敲“文字”。
所以说,我不能在未完成整个世界的设定之前就随意的书写“文字”。把握好每一个“模型”,基于此再慎重地选择“文字”。这项工作还真是磨得我骨头都折了。
然而呢——
我也十分快乐。在这个架空的世界里,我书写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以及他们的战斗、和解、恋爱与离别。作为一个轻小说的作家,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

像这样慢慢悠悠地在架空世界里的游乐,看来终于也要结束了。
这十二卷的《烙印文章》系列终于完结了。
一两年后,以“第X部开幕!”这样的宣传,《烙印帝国》或者《魔帝纹章》这样一改曾经白开水的标题方式,再次展开新的小说系列——像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原文用了否定之否定之否定之否定的形式写的,我实在无力翻译,只好直译了。)……话虽如此,作为本书作者的本人,现在不得不在此诀别。
小说系列完结,在此向诸位表示谢意。
首先向没日没夜地从各方面支持这个作品的编集氏,还有为了十二册的小说辛勤工作,只见过一次面的插画家“3”氏表示感谢。对女性趣味一致的我们交谈甚欢,恍如昨日。然而可惜的是,《烙印》系列中并没有那样的女性人物登场。如果下次还能幸运地与“3”氏共事的话,我一定会一雪前耻的。
当然了,对各位读者,至今都能给我不断地鼓励,真是谢谢你们了!

在巴尔斗技场第一次出场的欧鲁巴。
他自身,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终于要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作者本人也是有些寂寥之感。
如果还有机会,希望能在别处相见。

杉原智则
译者记
虽然你们不怎么看,但我还是得写。从年初时候,我开始翻译烙印纹章,将第八卷、第十卷补全,并将第十一、二卷翻译完,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对于能坚持到今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果然还是太蛋疼了吧。
感谢澄空的z大能给我带来这么好的一部小说,虽然自己学艺不精,文中多有不到之处(中文还有英文),希望各位读者原谅。
同时感谢贴吧少数的同学能陪我走到今天。
谢谢大家。
对了,希望同学们能推荐些比较不错的小说让我翻译。虽然我想尝试栗本薰的《豹头王传说》,果然有点不自量力吧。
再次地谢谢大家。
程贤观
2013年9月4日星期三





你这要等到何年马月……




我把八卷、十卷、十一卷都填了,应该没坑了吧。




我觉得你可以让我死掉算了。豹头王传说这部书就算要看完也得花上一两年的吧。要是翻完……




我虽然也没看后文,不过听人说蓝好像龙族后裔还是圣女什么的,总之很有背景的一个人物。嘛,真相如何等我翻完后文吧。话说这得到何年马月了。




亲,放心啦,我不会弃坑的拉。这卷肯定会翻完的。虽然会慢点。




从剧情上来看,欧鲁巴必须要死的。男主未来是要当皇帝的,欧鲁巴不死,身份会隐忍怀疑的。




其实亲的观点有些偏激了,借用欧鲁巴和公主对格鲁的评价的话来说,格鲁是一位伟大的皇帝。记得文中提到过,格鲁的母亲是遇刺身亡的,父王又是一个暴君,自己的伙伴也就是西蒙和那位皇后殿下。为了让这个国家恢复和平,继续延续下去。格鲁也在努力着。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是在两位的辅助下,国家还是强大了起来。(文中不是很明显)。但是皇后殿下死后,格鲁陷入了一个悖论,他无法容忍人的软弱可却不得去保护软弱的人与这个国家,于是他变得偏激、固执起来,想要自己承担一切,却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从第一卷,到最后一卷,格鲁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无比正确而又无比残酷。记得魔弹之王与战姬里的公爵大人嘛,其实他们真的很像。既可怜又可恨。
格鲁最后选择自杀是十分自然的一种行为,作为一个皇帝,他将作为皇帝的责任与尊严贯彻到了最后。
但也如文中,西蒙所评价的那样, 格鲁只是个半吊子,没有将自己的严酷贯彻到底,也不表现出自己的丝毫怜悯。
现在想想,作者明明刻画了一个十分鲜明的贤人式的西蒙,却草草地让他死去,后来却用鬼魂的方式旁白。原来这都是为了从侧面烘托格鲁皇帝这个形象。
从第一卷看到这个皇帝到最后一卷自杀,格鲁诠释了孤高的王者痛苦挣扎的一生。
向格鲁皇帝致敬!





不太清楚你说的少女是写在哪里的?有原话吗?




我理解的是公主。因为前文提到过,这场战斗已经不是欧鲁巴一人的战斗了,后文列举的人物应该是与欧鲁巴共同战斗的伙伴才是。从这一点上,公主比较符合。




重新看一遍挺好的,我先前翻译时候,把前几卷的内容页回顾了,看得自己热血沸腾,才有动力继续翻译下去。挺喜欢这部小说,挺喜欢欧鲁巴与公主殿下。




我十分负责地告诉汝,故事结局还是挺圆满的。话说汝没被剧透过吗?下周我就会放出最后一章,到时你就知道了。




哎,对欧鲁巴哥来说,能这么说已经不错了。真的很难想象他说甜言蜜语的样子。光是那一句,公主真可爱(我翻译成怜爱)这一句,已经是他最极限了吧。




1、蓝倒是讲过,她貌似是那个魔道士造出来的“龙“,和长老造了那个妹子一样。
2、利亚多这个国家我也不知道,貌似我在哪里写道过,总之是个小国。
3、恩德灭国这个问题,我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翻译错了。我当时翻着翻着,作者就来了这么一句,让我都蒙住了。




谢谢,能坚持下来我都觉得自己挺不容易的了。推荐的几本书我会看看~~~oka大大~~




你去仔细地把魔道长老父子的那段对话看看。其中不是提到那个魔女是长老造出来的,而长老的儿子说模仿他父亲的这一做法。




蓝是实验体不过是我的猜测,比较确信就是了。感觉故事里有几个黑影吧,有西蒙、格鲁,还有一个我也没弄懂是谁。故事中的这些描述太过抽象了。我觉得不要对号入座,当做是主人公内心独白或者与自己对话比较好。




真是难得你还在读这部小说呢~~作者赶工嘛,这是大家的共识了。不过,故事也只能到这里。希望将来有机会出外传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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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H5O9N3 王爵
12卷,感觉故事已经可以华夏据点了,虽然我并不喜欢开放式结局,,但是这也算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男主终于和皇妃走到了一起。
“没有确认血脉的法术,也没有看清过去的手段。只是身为人的我,能看清的只有与他相处的时间。基于此,我承认那位殿下是真正的高贵的王者。正因为我相信他,所以也会迎他作为我的夫君。”
看到这里真的感动了,喜欢毕丽娜皇妃这种坚强的女性,12卷,看着她从一个不明世事的小公主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皇妃,成为了一个能和那个经历了无数苦难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男子并肩的人,真心为她感到欣慰。
还有王子的义妹也不错,有病娇的潜质,不过好像不会入后宫,有点可惜。
话说发现知道男主身份并且还活着的好像只有四个女性啊而且还全是公主。。。

8 年前 0 回復

kirlshima 子爵
我很喜歡烙印這系列
雖然中間5.6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
跳著看完結局後,好多沒有解釋地方阿!!
像是魔道士,凤·蓝等人的謎團都沒說明,要人自行腦補嗎?
這樣就完結了,有點讓我失落,後記作者寫的又讓我覺得不會有第二部了
雖然機率不大,但還是希望作者寫第烙印二部~~

9 年前 0 回復

悠扬の旋律 騎士
我能说初二的时候追了很多 深坑,苦于没人翻译 自己也不懂日语就这么渐渐放下了,完结万岁。果然我还是喜欢这种军事成分有些的小说。万分感谢楼主的翻译

10 年前 0 回復

李后主 公爵
本帖最后由 李后主 于 2013-10-25 21:22 编辑


一直很小心很珍惜地品尝这部小说,今天算是啃完了
感觉最后还是略有赶工的痕迹,可能作者的确是写累了吧(如果是其他的原因就太不幸了……

可能是个人的独断与偏见吧
总感觉情感戏份怎么看都少了一些,尤其是最后的最后,已经都说完了还不放闪光,很不痛快
当然也或许作者的设想以及风格就是如此吧,情感只是点缀,这样还打算畅销真是白日做梦(笑

嘛,谋略方面还是挺过瘾了,尾声的合战反而不如先前的精彩,很多伏线都在那里
期待一下未来出续篇也是可以的吧
P.S. 银英或者接近银英品质的此类作品越来越少了啊,果然要加入更多的”肉萌闪光流行元素“才有钱途吗……

10 年前 0 回復

yt19851218 騎士
花了两天半,全看完了,内容确实不错,不过感觉收尾不是很好,还有许多内容可挖。

11 年前 0 回復

烈冰水鸾 王爵
没人看是何出此言,不过总觉得展开略大作者没收好尾巴。意犹未尽啊,感谢能有这么一部不错的小说

11 年前 0 回復

dukesan4 勳爵
为什么这部书如此经典知名度却这么低啊

11 年前 0 回復

shishawuya 子爵
翻译菌辛苦了^_^我们也一路陪你走来,嘿嘿

11 年前 0 回復

wxm123 伯爵
终于有人把完结篇翻译了啊,可喜可贺
不过要是作者能再写多点就好了

11 年前 0 回復

苍生无奈何 平民
这部小说不明觉厉

11 年前 0 回復

tp6u04u04 伯爵
感謝樓主的辛苦翻譯
終於等到最終卷了
話說其他女配沒解釋清楚覺得有點可惜
最後有再一起真是可喜可賀

11 年前 0 回復

badboy331082 勳爵
感谢大神。。。。。。不过结束的过于仓促了,公主们都怎么办啊~~~~~~~~~~~~~~~~~

11 年前 0 回復

井上心月 騎士
很多东西能交代完吗?不要留下怨念啊

11 年前 0 回復

Ace51 公爵
這作品終於看完了   總有種希望看到更多後續的感覺   真希望作者在多寫一點

11 年前 0 回復

yt19851218 騎士
昨天刚看了这本书的第一章,不知道后面内容如何。

11 年前 0 回復

mon灰 騎士
刚知道这作品就已经是全完结节奏,花了三天啃完实在了不起,灰常感谢翻译大大辛苦劳作。

11 年前 0 回復

779307887 勳爵
为何有种不是最终结局的结局的感觉呢- -
作者到底想表达什么...

11 年前 0 回復

007ggz 王爵
一瞬间我感觉这部作品TV化的话,福山润绝对是主役················

11 年前 0 回復

a77852432 平民
終於結束了

追這麼久很感動啊

感謝翻譯

11 年前 0 回復

wsxhxsahz 王爵
欧鲁巴这个奴隶终于成为了一国之君。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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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gxianguan 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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