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系】日出之国——维新卷


海边的浅滩上,和煦的阳光下,一个男孩在无忧无虑的玩耍,时而凝视大海,时而迎着浪花奔跑,光裸的双脚踢着海水,晶莹的水花在足尖跳动,那洁白活力的裸足,就如柔软调皮的鱼了。
他跑向一边,捡起一枚卵石,又忽然跑到另一边,抚摸一块贝壳,孩子稚气的笑声回荡在海浪间,沙滩上留下男孩一串串的脚印。
男孩手里捧着漂亮的贝壳,光滑奇特的卵石,但对男孩最有吸引力的,却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东方的天空可以看见一线鱼肚白,虽然距离太阳真正升起还有一段时间,但那一点点光线还是男人感到了焦躁,如果拖到白天的话,肯定会被一大群人围追堵截,那自己整个晚上的逃亡就没有意义了。
男人不由咂了咂舌,干渴的感觉几乎变成苦涩缠绕在舌头上后面的人依然穷追不舍,男人倒也佩服这帮家伙穿着铠甲居然也不慢于自己。
路上干掉两个,还剩三个,其中一个受伤。男人计算着敌人数量。
来吧。男人默默地想到,嘴角像撕裂般绽开嗜血的凄绝弧度:就在这朝阳之下,战个痛快!

“…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呼!”
每天清晨都会有一个男孩都会到城西二里左右的树林子里跑步挥刀,即使这段时间父亲不在身边,他也不会偷懒,依然是实打实的挥够五百下。
“呼——”男孩长长地出了口气,把木刀扛在肩上,拿起地上的葫芦开始灌水。
突然男孩的动作停住了,“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不同于猫和老鼠跑动时急促轻巧的“簌簌”声,跑步的毫无疑问是老鼠眼中的庞然大物,步履匆匆,呼吸沉重,但要说是野猪什么的东西这里素来没有,而且还夹杂着铎铎之声,结合这昏暗的环境,颇让人在意。“还是去看看好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远处有几人大声吆喝:“往哪里走?”“快给我站住!”接着黑影晃动,一人闪进林中,月光照在他身上,男孩看得分明,不由得大奇,奔跑在前头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可以肯定不像本地人,也不像自己见过的任何外地人,不同寻常的高额头红头发,就像从画里走出的妖怪。
男人整体感觉就像他周围的树一样粗糙,四十多岁的年级,面容坚定,深刻的皱纹无关年龄,皮肤如同沙漠一样燥热,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颇有男人味,满头浓密卷发似乎出生起就不曾梳理,里面有不少沙子,宽阔的额头,很深的小眼睛,朝天鼻高高隆起,刚劲有力的下巴,真是一幅狮子的相貌!身上的黑袍也是男孩不曾见过的样式,下摆很长,领子竖起,袖子收得很窄,用厚实的毛毡制作,粗线缝实,同样质地的长裤,奔跑间露出腰间一条很粗的皮带,加上厚靴子,就像一副铠甲那样合身。男人的手里提着两把类似鸟铳的武器,不过更精致更大,有个奇怪的轮子,下面连铸着一把两尺长的黑钢刃,上面还有凝结的血,杀气犹如实质。
他的身上散发着荒野之兽,莽僧,信徒、狂热者和铁血军人的气息,介于凶徒的落魄者之间,又或许是这几种东西之和。
男人手里虽然握着铳形武器,但大概是怕开枪时声音过大而不敢使用,并没有回身射击。
突然一旁老树上“铎”一声响,一道黑影微微动了动,大概是某个埋伏者攻击的前奏,混在脚步声中很不“起耳”,但男人马上就发现了,举铳的动作让人根本看不清,一道乌光一闪武器已经对准树上。
此时如果认真想一想就会知道男人根本不敢开火,那无疑会暴露自己,但那道黑影被男人的杀意所震慑,立刻从树上飞身而起,拖起一股劲风袭向男人,男人“滑动”的向后退了一大步,但闪烁着深灰色光芒的刀尖,还是浅浅地划过他的肩膀。男人觉得似乎有只冰冷的手掌,抚摸过自己胸口深处。
遭此一堵后面的追兵跟了上来,只听得脚步声响,三个人追到林边,低声商议了几句,便一步步的踏入林来。只见三人都是武官装束,身着豪华大铠,手中青光闪烁,各握着一柄长刀,都两手持着挡在身前,略微挥舞摆动,很是戒备。加上之前从树上跳出的身着紧身甲胄的忍者,共有四人与男人对峙。
一人大声喝道:“臭蛮子,还不跪下投降?”
男人却十分镇定,嘴角的甚至带着笑容,混合了轻蔑和决绝:“居然称呼我为蛮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突然大笑起来:“真是绝妙的讽刺!可惜这世间没人懂得!太可惜了!”顿了顿,男人收敛起笑容:“——投降?你们不怕死的可以上来试试。”
居中一个甚是高大的武官显然被惹急了,满脸被怒气撑得通红,两手持刀高高举起,咆哮一声,向男人冲来,长刀从上方划出一道锐利弧线,在空中留下隐隐的灰白轨迹,直往男人头顶心进逼。此人速度极快,虽然身着重甲,但仅仅是一次眨眼的时间,他已经跨越了一丈半的距离直逼敌人,那力气十足的一斩若是真的命中,想必会从头砍到胸口都不带迟缓,此人算是相当优秀的武士了。
可惜男人早有准备,躲过离鼻尖只有半截食指距离的刀锋,他放低姿势冲进了武将怀里,右手中的剑跟着低喝声刺了出去,左手则倒转武器用柄撞击对方嘴唇,刀刃伴随着反光,深深刺进了胸口处铠甲的接缝,鲜红色血液飞溅而出。接着响起“啊”一声被阻断的惨叫,磕出一口断牙。
男人并没有就此停住动作,只听一声闷响,全身盔甲的武官被轰飞出去,本来响亮的轰鸣闷在了铠甲里。这就是不懂的新技术啊,一边闻着传进鼻子的焦臭味,男人想到。
后面的两个武将马上进逼,两刀一左一右砍来,要把男人从肋骨处砍成两半,对方却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发出下一波攻击。
左手的剑从右边向左回砍撕裂一人胸口,接着将身体回转一圈,将第三道攻击深深地切入另一个敌人身体。右手的剑彷佛弩箭射出般往左上角弹跳,直击后方想当马后炮的忍者的心脏。
转眼间,一个个尸首倒下,鲜血把黑红发褐的大地片片染红。男人提剑四顾,惟见自己的身影如标枪插在地上,再无一名敌人剩下。
片刻,男人再也支持不住,仿佛倒却半边山一般轰然倒下。
躲在树后的的男孩心脏砰砰跳动,周心里全是汗,没想到居然会目睹一场杀人案,这让男孩已经失了方寸。

男人有点恍惚,想起来自己刚刚来到这片大陆时,也是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也曾在破晓时分藏身于树林里,算起来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如今耳畔仿佛又回荡起的隐隐涛声,想必此时的大海,应该是一片金红,就像是神的御座吧?
神啊,你的意思真让人参不透啊!男人在心中长叹,自己毕生都没有背弃神的教诲,如果死亡是神的旨意,那自己无怨无悔,但是……我还不想死啊!再给我两年,哪怕是一年,就算只有一个月,难道连故土也无法回去了吗?
一只飞蛾停留在他的鼻子上,很神气地理了理翅膀,傲慢的飞走了。
男人哑然失笑,自己十八岁时破门离家,成为故乡小有名气之人,二十岁就成为一流战士,二十一岁漂洋过海来到这个岛国,无数武士浪人士兵都败给了自己,如今居然连一只飞蛾也比自己神气,世事无常,真是荒谬无比啊!男人禁不住大笑起来,小声震动了树枝,阻遏了流云,惊起一片刚醒的飞鸟。
忽然一只手捂住了男人的嘴,把男人剩下半截笑声都堵在的喉咙里,那是只尽管有茧却柔软依然的手,掌心有汗,却又是凉凉的,男人扭过头,看见一双眼里有惊慌和紧张,有恐惧,也有莫名的激动,让男人想起自己还很年轻时,隔壁的少女偷看自己被发现时,也是这种眼神。
我这是要死了所以看见天使了吗?还是根本就是幻觉?
“你想被发现吗?笑这么大声!”低低的声音击碎了男人关于美好的天使的幻想,这么说这是个货真价实的人,而且对自己似乎没有敌意。
对方警惕的四周看了看,咬牙把男人扛到自己肩上,跌跌撞撞的踉跄跑着离开了现场。
男人虽然作战时好似凶神,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全身都带着伤口,沿着黑袍往下流,有种晕船般的呕吐感让男人没法挣扎,全身汗水狂喷,喉咙里像发烧病患一样干渴,失去了平衡感更让男人起身都做不到,一定是那个忍者的刀上有毒,男人恨恨的想到。
接着男人就被丢到了一张布满灰尘的烂榻榻米上,晕头脑胀的男人支起头环顾四周,这是间烂的风大点墙倒雨大点顶翻的茅屋,估计早就无人居住,一旁有个一尺高木胎具腐的佛像。

在不如何明亮的太阳下越过树根碎石在山野间跑步比男孩想象的困难,男孩的呼吸沉重起来,跑得汗如雨下。男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居然把一个杀了四个,不,可能更多人的家伙救了下来。但男孩就是这样做了,因为他看见了男人胸前所佩戴的饰品。一个铜制的小物品,一长一短两根条状物就如一个伸开两手的人,上面雕刻着一个手脚被钉子贯穿的家伙。男孩认识这件物品,来自遥远的海外之国,传说哪一国和本国的距离比北海道到四国的距离还要远,那里的人番红之发,白面绿眼,形容长大,舌操怪语,但男孩从未亲眼见过,只是听一些和荷兰人打过交道的贩夫走卒口口相传。据一个老商人说,身上会佩戴这种裸体男人雕像当饰品的夷狄,都显得十分虔诚而善良,尤其是穿黑袍子,常常会说一本怪书里的内容,反正都是好人。
选择救这个人,还出于男孩一种特殊的情愫,对海外世界的好奇,对未知的好奇,男孩有种预感,这个男人,会为自己打开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正如男人有种预感,这世界的变革就要来临一样。

男孩给对方喝了些水后费力的脱下男人的黑袍与衬衫,紧张的开始为对方处理伤口,从葫芦里倒出盐水简单的清洗伤口,用嘴吸出肩膀伤口里的毒血,从布料较柔软的衬衣上扯下布条包扎双肩和小腿上的刀伤,用自己携带的汗巾把双臂上交大的伤口整个缠住,腹部一道像犁田一样的大口男孩束手无策,在男人手势指示下从袍子上拆下缝线,用男人自己携带的缝衣针像缝衣服裂口一样缝合,针脚歪歪扭扭,绝对正宗的“惨不忍睹”。
整个过程中男人只是沉重的呼吸,偶尔低低的呻吟,即使是缝合伤口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多少疼痛的表情,但看得出他并非感受不到痛苦,不久他的脸就蒙上了一层汗。
男人越镇定,反而让男孩越发惊恐,几乎连嘴里麻辣苦涩的味道都忘了,这个大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简直像是石刻的——不,简直像是由冰块,由寒冷的冰块铸成的铁人。

如果说男孩因为过度震惊和紧张而几乎没有多少精力能用来感受恐惧的话,男人则慢慢从最初中毒导致的麻木中回过气来,虽然心里一直有些意识,但实际上由于过度的疲劳和失血过多而脑海空白,现在补充水分后因为疼痛更加清醒了不少,得以梳理情况。鼻子里细细的清凉轻芳,奔走时粗重的呼吸,手臂上被碎石树枝划开的口子,自己肩膀上柔软温暖的触感,对方高高肿起的嘴唇,男人感受到一种类似于惊讶和感动的不可思议情感和一丝真正的感动。

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将男人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了,男孩看着自己因为救人而沾满鲜血的手掌和男人因为杀人而沾满鲜血的手掌,有种奇妙的感受,男人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想必也是深有同感。
“零余子!零余子…零余子!”外面传来女孩细细的呼唤,男孩抬起头扫了一眼窗外,脸上微露惶急,看来他就是那个零余子了。零余子迅速洗了下手,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快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你能听懂我说话吧?这是个没人住的房子,你在这里很安全,我会再找时间给你送药和吃的,你最好别乱跑。”说完把木刀扛在肩上,一步三回头的跑走了。


“你又一个人乱跑了!”比零余子略为年长的少女正低头教训着自己的弟弟,不过那声音的娇柔,语气怎么严肃也叫人听得骨头发酥。
零余子低着头唯唯诺诺,又不由抬头抱怨道:“姐姐,我都几岁了…还叫我零余子……”女孩却揪了一下零余子耳旁垂落的细软发丝,小小的鼻翼扇了扇,说:“头发都还没扎起来就别说自己多大了啦!”又微笑着比了比零余子的身高:“而且你还没到我眼睛高哦。”“唔……”零余子看起来被这个事实打击的头晕目眩呢。(注:日本传统是11到16岁间束发加冠,似乎多数是在13岁,作者是从《平家物语》了解的,不知江户时代日本是否仍有此俗,如错漏,请指出)
“姐姐你怎么出来的?乳母呢?”被完全压制的零余子只好努力转移话题,而本来应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学习侍奉丈夫的姐姐大人却不在意的笑着:“她不睡到日上三竿不会起来的,你还不是知道这点才能趁父亲大人不在到处跑。”顿了顿又拉起弟弟的衣袖:“你这袖子怎么这么脏,还有下摆也是,都扯破了。”
到现在才发觉自己衣衫不整的零余子紧张地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腕:“抚子姐姐,回去帮我补一下,别告诉父亲大人。”抚子挣脱零余子的手,不悦的说:“太失礼了!” 皱起的眉头就像复瓣花朵的褶皱,原本苹果一样的圆润脸颊一下显出几分成熟动人,浅黑色夹衣掩饰不住少女发育的渐现成熟的躯体,曲线窈窕居然叫零余子不敢多看,结合残留在掌心的奇妙触感,他不禁呆了一下。
看着对方一脸呆样,抚子反倒笑了,一只手掌温柔的抚上零余子的头发,“我会帮你保密,快回去吧,乳母很快就要起床了。”说话时正是一个宠爱弟弟的姐姐的模样。回过神的零余子连忙嗯嗯两声,又回头看了几眼,才满怀心事的迈开步子。

偷偷溜进院落,脱下木屐放好,蹑手蹑脚的走进屋里,乳母才刚起床,姐弟两才松了口气。
“我回来了!”零余子故意大声向乳母问好,趁乳母注意力被吸引,抚子偷偷进了里屋。
“零余子啊,怎么今天练了那么久?”瘦弱的六旬老妇扶着腰,问道。“额——啊……最近从挥刀三百下变成五百下,时间当然就多了啊,你看连衣服也拉破了。”零余子紧张的解释,幸好乳母并没有起疑心,说了句这样啊就又回头干自己的事去了。这时抚子才装作刚梳洗完的样子从屋里走出,轻柔(若无其事)的与弟弟与乳母打招呼。
吃罢早饭,抚子帮乳母收拾东西,零余子换完衣服后还得按父亲出门前的安排看书。说是乳母,其实并没有喂过零余子和抚子,应该称之为“零余子和抚子的父亲的乳母”才对,不过因为从小就跟着父亲叫她作乳母,也就懒得改口了。这位老夫人是零余子家唯一一个家道中落之后还不离不弃的人,零余子的祖父曾经一度大病,几乎有两年的时间没法持家,家里事情都靠这位老妇人,说起来也是个很感人的故事啊。
“你今天不是约了小铃吗?”抚子用袖子捂着嘴,偷偷问零余子。“啊!我差点忘了!”零余子也压低声音,今天早上的事太过惊人,以至于他都把这事儿忘了。“抚子姐姐你帮我准备一下饭团吧,可能中午我不回来。”“小心点啊,父亲大人不会高兴的。”虽然嘴上抱怨着,抚子还是帮自己的弟弟用手帕过了两个巨大的紫菜饭团,零余子想起那个海外人,又悄声求抚子多装两个,抚子点了点他的额角,最后还是多装了进去。
“我出门去了!”“今天不读书吗?”眼睛已经显出昏黄的乳母有些惊讶,“嗯——读了一些了,晚上再读,之前和人约好了。”零余子说谎的能力很明显没他姐姐好,才说了几句额头上就显汗了。幸好乳母依然没有起疑心。
“那我走了!”零余子逃一般地飞速离开了家。

威廉神父觉得自己快渴死了,虽然处理过伤口也喝了水,但体内的余毒让他觉得喉咙里发烧,而且很饿,他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还狂奔恶战了一夜。
“嘎吱——框框卡拉!”破烂的木门每次开启都是一种折磨,总觉得什么时候就会砸下来掀起一片烟尘。
“还……活着吗?”有点犹疑又有点期待还有点紧张的好听童音很好的抚慰的威廉神父的听觉神经。
“…咳咳……你真是太失礼了,我记得日本人是很讲究礼节的——咳咳——咳咳咳!”
零余子闻言撇撇嘴:“你又不算日本人。”
“我在日本已经呆了二十多年了,说不定我的日语比你的还好。”
“明明是海外人却非要学关西腔,而且听起来像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嗯——不对,你就是个大叔。你一定是跟什么老奶奶学的日文吧?”这次零余子不仅撇着嘴,连眼角也斜了过去。
“你!——咳!算了,愿主原谅你的胡言乱语。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救了我的人。谢谢你。我叫William Jefferson Clinton,是传教士,也是个神父。”威廉神父很快就平息了自己的怒火,真诚的道谢。
“……再说一次你叫什么。”
“William Jefferson Clinton”
“Jaffersong?”
“……算了,不勉强你说英文了,你可以叫我为威廉.杰斐逊.克林顿。”
“…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觉得羞耻吗?”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委婉?”
“好吧!那么威廉神父要不要吃点什么?”
“给我喝点水吧。”
“那就舔吧。”零余子露出恶作剧的邪气笑容,伸出被清水润湿的食指,一滴水珠悬在垂下的尖嫩指端。
“你!——”威廉头顶青筋暴起,他发现自己正不停地被挑战耐心极限。
“哈哈!开个玩笑,别生气。”;零余子随手把水壶递给威廉,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饭团扔给他,反而叫威廉愣了一下。
“和我说说吧。”零余子在威廉对面随便拉过一张霉烂的榻榻米跪坐,笑眯眯地说。“说什么?”威廉又楞了一次。“有关海外的事啊。”零余子微微歪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对面的神父,好似要告解。“海外之人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身长八尺,青面红发?是不是真的腿长不能弯曲,奔跑跳跃都办不到?是不是真的惧怕阳光,浅色的眼睛在中午睁不开?”这个男孩丢过来一连串的问题,严肃认真的语调与问题形成强烈反差,让威廉神父的脸部微微抽搐,对方很“贴心”的关切道:“哪里不舒服吗?脸上的肉都抽抽?”
“…没什么……不知为何突然很不想理你……”
“??”
威廉好像在零余子的眼睛里看见了很多个问号,不,是整张脸的五官都变成问号了,不,是脸上只剩下一个大问号了啦!
威廉扶额:“请您不要这样……”
“…神父君为什么突然对我用敬语?”
威廉叹气
“??”
威廉捂脸:“请您不要这样。当您用您那双东方人的黑亮眼睛一本正经的看着我的时候,我的世界观全崩塌了,虽然我到日本已经二十多年了,今天才突然发现……自己他妈的原来一直是在逃亡!!原来根本不了解日本什么的……”
“好吧,我得说你就像我不了解日本一样不了解海外世界,不是指中国。”威廉不愧是神经像铁棒的杀人神父,很快就回过了七重拾三观,露出非常“慈蔼”(自以为)的笑容,开始布道般的讲述海外之国的风土人情。
威廉神父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在他的叙述中,海外仿佛云中画卷慢慢展开在男孩眼前。威廉说起在他的故国女孩们有浓密修长的眉毛,金色、红色、茶色、褐色的头发有些卷曲如灌木丛;又说西方女孩的大腿只有六个人能看,那就是她的祖父母,她的外祖父母,她的的丈夫,和她自己,看到了她的大腿好比看到了她的身体;又说在西方,一个男人只会娶一个妻子,缔结神圣的婚礼时会有像他这样的神父在场,新娘会穿上白云般的纱衣,说出浪漫的“我愿意”,这条契约终生不可违背。因为在西方,女孩一旦嫁给男子,自己的一生都属于那个男子。不过生活却远比日本开放,可以会友,参宴,跳舞…当然也有偷情……
遗憾的是,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神父没得娶老婆……当然我的身和心都献给了至高的主……
男孩听得入神,那遥远的西方之国在威廉的叙述中扑面而来,透着让人神往的浪漫和奔放,他仿佛能闻见少女衣领上的浓香。
在成为落坡东方小国的传教士之前威廉严肃地考虑过去当个教堂牧师,因为他认为自己布道【讲故事(扯淡)】的本事不亚于杀人的本事,当牧师的话听众还比较多,而且不会有被砍头的风险。
威廉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观察男孩。对方也听入了入神,两眼瞪大,满脸好奇。
威廉突然觉得这样说闲话也不错,正是因为“处于安全情况下”这一概念已经深入自己的心里,自己才能有闲心和一个小屁孩讲故事,这二十年来自己从未这么轻松……说起来,要是不说的话,故国的事,都快忘记了呢……父亲,还有母亲,真是抱歉了,让你们这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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