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冬零儿]丧女会的不当日常2[台/简]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16 编辑


開場白——這個作品和新番動畫「喪女」是不同的

在轻国当水党当了好久(都混到了个勋爵来了.......)
是第一次录入的新人(第一卷时也有尝试过贴吧大家合作录入)
不会修图,所以没有文字的插图就拿贴吧上的日文原版顶上了(有人能帮忙修彩图吗?)
工作上还挺忙,二校和下载就要多等几天了
首发 LK,实在不知道还要写点什么......
就在发一下这几个月来的怨念吧——
第一卷快点补上插图......第一卷快点补上插图......快点补上插图......补上插图......插图......
(插圖我是有的,但 LK 分享區內的第一卷還沒有)


丧女会的不当日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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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冬零儿
插画:赤坂アカ
扫图:superyyy、kisshot_pain(轻小说吧,借用了分享的日版扫图
录入:superyyy
初校:superyyy
修图:有人能帮忙吗?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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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丧女会的日常回来了,这是少许突兀感加上大幅走样青春的每一天。然而,好景不常,某天遭遇暴风雪而在学校过夜的我们,开始进行试胆活动。这是一如往常脱序活动的一环。但有理突然放声尖叫——而且这只是惨剧的开端!化为陆地孤岛的校舍,身分不明的杀人魔近在咫尺……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动机又是什么?慢着,话说回来,「爱」为什么会在这里?无情升级的反(≠非)日常小说!



爱轻轻用毯子裹住身体。
……她难得展露羞涩的模样,
平常充满自信的态度彷佛假象,
我的非分之想再度蠢蠢欲动。
我紧咬自己的舌头克制自己。
爱说着「来……」打开毯子张开手,
像是要我进入她的怀里。
——什么?

「妳、妳、妳这是在做什么!」
「真是令人无奈的笨蛋。这里只有一条毯子啊。」



有理
须唐座有理 Yuuri Sukaraza
动脚比动脑快的「破蛋女王」。钢弹迷。

十和田爱 Ai Towada
表面是美少女,实际是「误会女」。内心脆弱如豆腐。

千种学姊
千种艾斯尼卡 Ethnica Chigusa
闪亮青春☆傻大姊。最近对「生鲜物」感兴趣。

雏子
丸濑市雏子 Hinako Maruseiohi
服待神的跟踪狂。同为女性就不算奸淫!

轮回
花轮 Meguru Hanawa
丧女会的一点绿。最近被男生示爱。

大洞茧 Mayu Oobora
超爱化学的实验狂。同学会不存在。



弗兰西斯.培根如是说:
「人类的知识与力量融合为一。不知道原因,就无法产生结果。」

潘朵拉如是说:
「爱,妳觉得呢?妳真的以为能像那样得到接纳?」



contents

序章 复归,我们的不当日常#1
第一话 欢送庆祝 Graduation
第二话 强迫表决 Haunted
第三话 封闭空间 Survival
第四话 二元对立 Suspect
第五话 魑魅魍魉 Hunting
第六话 看穿奸计 Heroism
第七话 完全删除 Refrain
终章 复归,我们的不当日常#2
後記


內文插畫/赤坂アカ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32 编辑


「换句话说,你、你、你、你想……结婚?」
她的语气很认真。所以,我也表明真正的想法。
「我是这么想的。」
「无论十年后、二十年后……都会在一起?」
「我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
我这番话在她内心留下何种余音?
她做个深呼吸,以羞红的脸蛋正对我。
「那么——这是『十分之一』。」
我无法抗拒她靠近过来的双唇。

赎罪就是造孽——那天的我,想察觉这种矛盾也无从察觉。



序章 复归,我们的不当日常#1


Q「你心目中的『不当』是什么?」

平凡的女高中生
「就是——呃,想害我说什么啊,色狼!」

面无表情的女高中生
「……会受到管制的事情?」

先进的女国中生
「反倒是试图管制的行为本身。」

热血的女高中生
「就是年轻人不歌颂青春啊!」

坏心情的女高中生
「猪仔犯下的决定性错误。」

某个男高中生
「我犯了什么错?」



  这天,我和最喜欢的学姊聊天,而且下体湿答答。

  ——啊,慢着,不对!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这都是各种不幸、离谱的现象交织成的后果。
  「轮回学弟?怎么忽然不讲话?」
  天使在我身旁微笑。
  鼻梁端正的脸蛋与神圣的双峰,超脱日本人的规格。头上像是天线翘起的一撮头发,今天也充满活力晃动。
  「……千种学姊,我的名字不是轮回,我是姓『花轮』名『回』。」
  「我的名字也不是照训读叫『Chidane』,是『Chigusa』。」
  她叫作千种艾斯尼卡,就读这所艾斯尼卡诚心学园二年级,是理事长的孙女,也是我们深爱的怪社团「丧女会」的社长。
  现在的我,在即将日落的放学后楼顶和学姊并肩而立。
  学校座落于颇高的丘陵,放眼所见的景色是极品,但是冷到令人绝望。现在适逢低温创纪录的寒流来袭,呼出的气都是白的。我没屈服于这股寒冷,将身体压在金属扶手——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遮掩湿透的下体。
  「学姊,该回校舍里面了,这里好冷。」
  「也对,那就一起回社办吧?」
  「请……请学姊先回去吧,别在意我,我要在这里想点心事……」
  「……那我也在这里多待一下。」
  「不可以!学姊应该立刻回去!」
  「为……为什么?」
  「要是我珍惜的人感冒,不是很麻烦吗?」
  我以闪亮的招牌表情低语,学姊脸颊羞红——恍然大悟。
  「我差点又被轮回学弟的小白脸发言骗了!」
  「我没有骗妳!我是说真的,学姊这样会感冒!」
  「轮回学弟也会感冒,所以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温柔的话语反而令我难受。
  到头来,说到我变成这样的原因……
  不久之前,我一如往常到社办露脸——接着完全乱了分寸。
  因为某个不可能发生的现象,理所当然般出现在我面前。
  总之我想冷静分析事态,想独自慢慢思索。
  我为了冷却这颗发烫的脑袋,前往依然积雪的楼顶。
  冰凉的空气很舒服,我不由得闭上眼睛。这一瞬间,我踢翻脚边的水桶。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这位神的个性肯定很扭曲。水桶里的水大幅波动,如同生物伸长,正中我的下体。
  我立刻让发烫的脑内CPU 全速运作,模拟现在的情境。
  「只是凑巧来到楼顶,地上凑巧有个水桶,脚凑巧踢下去,凑巧踢到不太好的位置,水就凑巧泼到下体罢了。」
  ……不行!我不认为有人会相信!
  既然这样,只能在这里等裤子干。
  在裤子干掉之前不回去——我抱持这种悲壮的决心待在楼顶。
  可是千种学姊很温柔。她看我没回社办,担心得在校内到处找,最后顺利找到我……
  「千……千种学姊是淑女,不可以让身体着凉。」
  「真要说的话,轮回学弟也是淑女吧?」
  「并不是!为什么面不改色把我当女生!」
  「说……说得也是,严格来说,饰演女生和饰演『受方』不一样。」
  「完全听不懂!我完全听不懂学姊在说什么!」
  我惨叫的这时候,胸口的手机在振动。
  「啊,你的手机好像收到简讯?」
  冷汗滑过我的太阳穴。我的手机在制服内袋,要拿出手机得打开制服前襟,为此必须让身体离开扶手。
  「怎么了?应该是小雏传的吧?话说……你怎么从刚才就不转身看我?」
  「不,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所以请学姊赶快回校舍吧。」
  学姊的天线头发忽然竖得笔直。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轮回学弟,对不起!我一直没发现!」
  「啊?为什么道歉?没发现什么?」
  「真的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发现喔!」
  学姊像是要尖叫般,带着非常惊慌的神情跑走。
  但我觉得状况不对劲!我超担心的!
  虽说如此,我很感谢学姊离开。我拚命鞭策冻僵的手打开手机。一封新简讯——寄件人正如预料,是就读国中部宗教科三年级的修女候补生——丸濑市雏子。
  「轮回学长,您现在在哪里?我这种属于人类最底层的臭女生,光是提出这种要求应该就算是多管闲事,但如果您有烦恼,我愿意陪您商量,所以方便透露您在哪里吗……?」
  虽然字面充斥负面气息,却感觉到温暖的关怀。
  我稍微思考之后打字回复。
  「嗯~~『别在意,我只是让脑袋冷静一下』。」
  「原来是这么严重的烦恼?」
  「嗯,还好啦——呃,雏子?」
  后方传来的声音令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雏子就在我的正后方。
  我连忙转回身体面对扶手,像是无尾熊紧紧抓住。
  雏子以沮丧的声音低语:
  「您甚至不想正眼看我这种臭虫女生是吧,我可以理解……」
  「不是!我很想看雏子!就像这样!」
  ——呃,好痛好痛!我的腰终究没办法转一百八十度!
  「您表情看起来很不舒服……没关系……我自己明白。这种冒出腐臭的臭虫女生,光是出现在您的视野范围也令您不高兴。毕竟我明明服侍上帝,却是会跟踪别人的变态丫头……」
  「我没有不高兴!但妳别再跟踪了!」
  「轮回,烂透了。」
  一个犀利的声音介入,我吓得绷紧身体。
  楼顶入口——通往阶梯的门边,站着一个白袍女生。
  以发夹随意固定黑发,平常就一副惺忪模样的女生。
  大洞茧。聪明却经常做出有问题的行动,也就是天才型的同年级女生。
  茧大步走过来,像是保护雏子般抱住她之后训诫我:
  「轮回,你居然弄哭雏子,差劲透顶。我看错你了。」
  「……她确实在哭,但应该是喜极而泣啊?」
  茧怀抱里的雏子神情恍惚。
  「轮回学长,谢谢您……我会再用身体答谢您……」
  「『再』?为什么把我当惯犯?别这样!」
  「唔……我知道轮回差劲透顶了,所以转过来。」
  茧以手指示意。内心慌乱的我撇过头。
  「我……我拒绝!」
  「转、过、来!」
  「就说不要了!妳是来做什么的?」
  「听说轮回下体鼓起来,所以来确认。消息来源是千种。」
  「没有鼓起来!为什么会传出这种天大的谣言?」
  「总之给我转、过、来!」
  我当场蹲下,坚决防御下体。
  茧忍无可忍,扑到我的背上。
  某种软绵绵的东西压在我背上。茧双手往前伸,我的血液开始集中在头部——以及另一个部位。再这样下去,谣言会成真!
  拯救我脱离绝境的,是「噗啪」这个像是水球破掉的声音。
  雏子任凭鼻血汨汨流下,恭敬鞠躬致意。
  「轮回学长,我不甘心……真的非常谢谢您……!」
  「为什么要道谢?妳鼻血流到非比寻常耶?」
  「茧学姊贪婪渴求……男性象征的这幅光景……永久储存!」
  手机闪光灯啪喳啪喳闪烁。
  茧脸色大变扔下我,扑向雏子。
  「不可以,雏子!删掉!」
  「即使是茧学姊的要求,只有这次我要坚定拒绝!雏子要当成传家宝——啊,请不用担心,雏子不会流到网络上,只用来私人享受。」
  「不可以那样!我说要删除,就要删除!」
  雏子踩着小跳步冲进校舍,茧慌张追过去。
  ……虽然搞不懂状况,但我得救了。
  我放松全身,但现在要安心还太早。因为一名极致的美少女如同等待两人离开般,任凭秀发随风飘扬现身。
  「真是的,好大的胆子。」


  她以不高兴的语气这么说,刚才的光景似乎都看在她眼里。
  即使是生气的表情也美得令我叹息。
  完全对称的美貌。秀发如金属闪亮,肌肤如果实水嫩,大大双眼的光辉胜过所有宝石。
  十和田爱。「从小学时代和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猪仔,这是怎么回事?居然被茧抱住,那……那个部位还鼓起来。」
  「慢着——连爱都这样误会?」
  「既然你坚称不是那样,就脱掉内裤给我看,快!」
  「没必要脱吧?女生不能讲这种话!」
  「既然不给我看,就代表果然是这样……你居然对我以外的女生发情,真是难以置信……不理你了!」
  「爱,等一下!这是误会!是误会啊!」
  爱气冲冲离开楼顶。我很想立刻追过去解除误会(?)但我的下体依然湿答答,没办法这么做。
  我带着有点想哭的心情缓缓起身。
  「你相信投胎转世吗?」
  这句话过于唐突响起,我甚至忘记遮住下体就转身。
  一名男性坐在楼梯间的方形屋顶上。
  这幅光景没有真实感。他身披白袍,但那件白袍更像是白色长大衣。体格纤细却绝不瘦弱,五官工整清秀,睫毛很长,看起来就是视觉系。
  浅灰色的头发沐浴在暮光之中,散发银色光辉。
  他撑住屋顶外檐,轻盈地跳下来。
  「第一次像这样和你交谈吧?我是齐藤空絽。至少认得我的长相吧?」
  「齐藤……老师?」
  「嗯,我是化学老师。不过姓齐藤的老师有三位,所以希望你叫我空絽。汉字是天空的空,双口吕加上纟字旁的絽。」
  他脱下白手套伸出右手,手指像是钢琴家一样修长。
  「轮回同学,请多指教。」
  「好的——请问老师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化学实习室的防火负责人,必然成为你们的顾问老师。不过只是挂名。」
  ……原来那个社团有顾问老师。我一直以为是千种学姊动用理事长的强权,适度打马虎眼至今。
  空絽老师的视线投向我的下体,我连忙抓住扶手。
  老师自然站在我身旁,从侧面观察我的双眼。
  「你和其他学生有点不同吧?」
  「……说我长得像女生的话题,我听腻了。」
  「感觉你知道某种非常重大——对,就像是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难道说,你去过『这里以外』的世界?」
  我心脏差点破裂,陷入呼吸困难的症状。
  「这是基于哲学的意思?还是科幻?奇幻?」
  空絽老师的温柔双眼浮现试探的神色。
  「刚才的女生——记得叫作十和田爱?她是很漂亮的孩子。」
  「咦?啊,是的……我也这么认为……请问怎么了?」
  「我想要她。」
  血气一下子冲上脑袋。
  ……不,不行。花轮回,你要冷静。
  不晓得这个人是敌方还是己方——不对,应该认定十之八九是敌人。
  「……这不是老师该说的话。对学生下手会违反伦理吧?」
  「等她毕业就不成问题吧?何况只要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正经交往,也可以受到社会的认同。毕竟在这个国家,女性十六岁就能结婚。」
  「我不会把爱交给您。」
  空絽老师瞇细双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些许阴影。
  「很好的回应。那就永远保护她给我看吧。」
  我这时候的眼神或许是杀人魔的眼神。
  老师轻易卸下我的杀气,笑着继续说:
  「我好歹是你的老师,要是你碰到什么困扰,希望你可以放轻松找我商量。无论是关于世界秘密的困扰——或是这种困扰都行。」
  他把手伸入白袍,取出一个透明包裹。
  我瞪大双眼。老师手上是洗衣店的塑料袋——
  「我有一套干的男学生制服,需要吗?」
  「为什么您有制服?不过请借我!」
  「其实我目击你下体泼得湿答答的样子。」
  「您一直在偷看?」
  「讲得真难听。我只是在那边的上面乘凉,你就跑来出洋相了。」
  「请不要用『出洋相』这种字眼!」
  「我贴心去帮你从保健室拿制服——回来却发现千种小妹来了,我就没出面。毕竟你似乎不希望这件事被她发现。」
  「……然后您就一直旁观我的苦战?」
  「抱歉,我抓不到时机现身。」
  这也没办法。毕竟女生们接连前来,害得我手忙脚乱。
  「总之得救了,谢谢老师。」
  我紧抱塑料袋轻叹一口气。这么一来就不用在严寒地狱发抖,可以回到那间温暖的社办。
  「那我先回校舍了,这里好冷。」
  空絽老师逗趣地缩起脖子,好像企鹅般抖了抖。他明明英俊却具备调皮气息。
  「对了,给你一个建议。别把所见的事物当真。」
  「啊——?」
  先生瞪向爱离去的方向,眼神彷佛看透世界般清澈,却冰冷如猎人。
  「『必须除掉』的异分子,出乎意料地轻易就能混入。」
  他留下像是预言的话语之后就离去。
  我心中充斥莫名的不安情绪。
  大概伫立一分钟左右,下体的寒意使我回神。
  我观察周围,确定无人目击之后连忙脱下长裤。
  水分甚至完全渗入内裤。我抱持悲伤心情,拿面纸按在内裤上试图吸收水分——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间的门随着「砰!」的响亮声音打开。
  我和「她」哑口无言,身体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僵硬。
  站在我面前的,是将两侧头发绑得像是玫瑰花的健康女孩。
  须唐座有理,我的表妹暨继妹。
  「快说这是假的……我……终究没办法接受这种事……!」
  有理双眼水润泛泪,紧抓着开襟上衣的衣角。
  她的视线盯着我的手,盯着我脱下长裤、用面纸按住下体的手。
  「居然在这种地方……玩起终极手枪自○式——」
  「妳这是什么天大的误会?而且妳说的那是什么式?」
  「少啰唆,暴露狂色狼!你在学校的户外发情对吧!」
  「对谁?喂,对什么东西发情?妳这是天大的误会!」
  有理如今不可能听我解释。
  「呜哇~~!」她放声大哭,就这么跑走。
  老实说,我才想哭。
  有理刚才说的,我连一半都没听懂,但我能理解乌云正以惊人速度笼罩我的高中生活。然而即使黑暗时代重现,危险程度也有极限。并不是致命的危险,也不是战栗的悬疑——这就是我们的日常。

  不过,或许他人会形容为「不当」。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24 编辑


第一话 欢送庆祝 Graduation


Q「庆典的回忆。」

天真烂漫的女高中生
「棉花糖、章鱼烧、炒面、巧克力香蕉!」

热衷研究的女高中生
「刨冰糖浆是化学的精华。我也想发明新颜色。」

准备周到的女国中生
「神社后方是定例的好去处。适合设置摄影机。」

依偎的女高中生
「烟火好漂亮……」

轻拥的男高中生
「爱的浴衣打扮更漂亮。」

杀意觉醒的女高中生
「真想留下一拳打倒笨蛋情侣的回忆——!」



    

  「世间是毕业季!」
  毕业典礼将近的三月某日。
  这里是艾斯尼卡诚心学园的西楝三楼,一如往常的化学实习室。我们「丧女会」的社员齐聚于此。
  今天因为我出状况(湿答答事件),所以社团活动比平常晚开始。在意时间的我摸索内袋,惊觉般取出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四点三十五分,大约比平常晚三十分钟开始。
  我正前方是穿白袍的茧,雏子黏在她身旁。我的左边坐着有理、右边坐着爱,千种学姊站在白板前面。
  千种学姊拿起笔,在白板写下大大的「毕业!」几个字。
  「毕业是为青春总结的重要活动!依照趋势绝对不能放过!」
  「什么趋势?而且原来还会流行或落伍?」
  我随口简单吐槽,学姊却当作没听到。
  「毕业典礼真棒……!领取毕业证书,顺利得到高中毕业资格的骄傲……以及涌上心头的寂寥感!和三年来同甘共苦的同窗们、恩师,以及熟悉亲密的学舍道别……」
  学姊露出陶醉神情,装模作样将手伸到半空中。
  「啊啊,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再也不复返……已逝的岁月、心爱的青春,永别了……!」
  学姊完全投入其中,这样无法继续讨论下去。
  我犹豫是否该吐槽时,有理发出啜泣声。
  仔细一看,雏子潸然泪下,茧也眼眶含泪,连爱也露出忍耐般的表情撇过头。
  ——这就是千种学姊的恐怖之处。
  不晓得是千种学姊的悠闲气氛令人卸下心防,还是她温柔的态度容易感染,学姊具备一种能轻易引起他人共鸣的特殊能力。
  学姊噙泪环视我们,如同提出诉求般说下去:
  「可以无视如此充满青春气息的事件吗?不,不可以!」
  众人点头回应。我开始慌张。要是继续扔着不管,将会再度波及全校学生。奇怪的活动将会增加,妨碍到学业。
  在学姊提倡诡异的活动之前,我使出先发制人的刺拳。
  「千种学姊,妳要毕业?」
  「没有啦!我才二年级!」
  「我说错了。学姊能毕业?」
  「能啦!我学业成绩还算好耶!」
  学姊气冲冲的,像是天线的那撮头发直竖,生气的表情也可爱难耐。
  「真是的~~轮回学弟又在捉弄人家!」
  「不好意思,看到学姊就忍不住想捉弄。」
  「轮回好恶心!今天比平常恶心三倍!」
  旁边的有理狂踩我的脚。
  「色狼色狼!色狼手枪哥!」
  「我不是说那是误会了吗!而且有理……下次再提这件事,我要和妳断绝兄妹关系!」
  「怎么这样……好过分……」
  「过分的是妳——好痛好痛!」
  另一边有人拉耳朵,使我放声惨叫。
  「好吧,就当作轮回是手枪变态……」
  「等一下,爱小姐?一点都不好吧?」
  爱细长的双眼投向这里。她的美丽侧脸令人惊艳,瞪向我后方的有理。
  「但妳拿这件事出来讲就错了吧?毕竟妳又不是轮回的什么人——啊啊,我忘记妳是继妹。继兄爱玩手枪确实很头痛吧。」
  「唔……妳这个恶劣的女人真敢说!」
  有理反瞪爱。两人的视线刚好在我鼻尖激发火花。
  我夹在中间很不自在,不禁低调抗议:
  「别这样,千种学姊不是经常说吗?不可以在社办吵架。」
  「最后又提到千种?你这个人真像是猪仔。说到底,手枪那件事罪该万死。我不准你拿我以外的女生当配菜。」
  「居然是吐槽这里?话说妳是从哪里学到那个词的?」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认定是变态,得想想办法……
  我抬头想求救,察觉茧的冰冷视线。
  「轮回,你下流、淫秽、猥亵物。」
  「看!茧误会了!」
  「不是误会。我知道,轮回的幻想对象主要是我。」
  「妳擅自讲这什么话?没有哦!我完全没拿妳当对象啊!」
  「唔!请等一下!也就是说——」
  雏子看似有所顾虑,双眼却闪闪发亮轻声开口。
  「我和轮回学长在幻想的世界是继兄妹吗……?」
  「这是什么意思!啊啊我搞不懂了!我搞不懂妳们所有人!」
  我抱头大喊,不晓得该从哪里吐槽,总之先回头面对当前的问题。
  「总之,爱与有理都不要隔着我吵架!」
  两人同时不悦地撇过头。
  真是水火不容,不过这是老样子。
  千种学姊趁我们沉默的时候轻轻拍手。
  「呵呵 大家今天感情也真好。」
  她愉快地挂着笑咪咪的表情,这种脱线模样也是老样子。
  「不过,现在正在进行社团活动,严禁擅自私下讲话!」
  学姊竖起手指斥责,我们立刻感觉心情轻飘飘。
  啊啊,内心得到疗愈。千种学姊果然是天使——
  两侧同时一脚踩过来,我痛到含泪。有理与爱平常明明交恶,却只有这时候很有默契。
  「所以学姊,毕业的是三年级学生。雏子她是三年级,却是直升高中部——应该不会对毕业活动抱持多少感慨,我们这些成员要拿毕业典礼的题材做什么?」
  千种学姊就像是等待这个机会已久,充满活力宣布:
  「一言以蔽之,就是『欢送会』!」
  「换句话说……由我们主办『欢送会』送走毕业生——?」
  「千种好聪明。感觉很好玩。」
  千种学姊听到茧的称赞,乐不可支。
  「对吧!动员全校举办『大』毕业生欢送会如何?」
  「抱怨的声浪差不多该汹涌而至啰。何况三年级学生刚结束公立大学初试,应该不会再来学校了吧……?」
  「那就指定上学日吧!」
  「不行啦!还有复试!」
  雏子无视我极为正确的意见,发出开心的声音。
  「真美妙!毕业典礼之后,学妹在无人教室表达心意……对这名学妹抱持好意的学姊,轻轻解开学妹领口缎带,说着『哎呀,好像随时会撑破耶』将柔软的隆起——」
  「雏妹,暂停!接下来的剧情等妳十八岁再说!」
  有理连忙阻止。有理和雏子交情很好,这种职责大多落在有理身上。
  「不过,有理学姊,接下来正要发挥裙子的便利性。」
  「妳的幻想能力是怪物吗?不需要这种便利性啦!」
  总之我扔着两人不管,转头询问千种学姊。
  「简单来说,学姊想举办『欢送会』?」
  「对。尽情炒热毕业气氛,学长姊、我们与大家都落泪。这样很有青春气息吧?」
  「我明白学姊的心情,但是不可以动员全校。如果是招募自愿的『想接受欢送的人』,并且由我们欢送……如果是这种程度的提议,我就赞成。」
  「咦~~青春的原则是全员参加耶~~」
  「用这种可爱的语气也不行。造成他人的困扰就不太好吧?如果青春的余韵是苦涩的味道,学姊会容许吗?」
  「这可不行!我不容许!」
  学姊一脸正经否定。老实说,我开始担忧。无论是多么随便的事情,只要冠上「青春」两个字,这位学姊似乎都会相信。
  「那么逼不得已,就以自愿参加为原则具体讨论做法吧。认识三年级学长姊的人举手!」
  学姊征求我们举手,但没人举手。
  虽然没资格说别人,但我对此感到无奈。
  「什么嘛,大家人际关系这么差?不认识任何学长姊?」
  「轮回,你真愚蠢。」
  爱以超越轻蔑的怜悯声音低语。
  「一年级生要是没参加社团,就不可能和三年级生有交集吧?」
  说得也是。三年级教室离我们很远,完全没机会接触。在我们之中,只有千种学姊是唯一的二年级——
  「那千种学姊呢?既然学姊说出这种话,当然认识很多三年级学长姊吧?」
  千种学姊忽然停止动作。
  视线游移不定,大概是在拚命回想。
  「……咦?没有?学姊明明强行举办过各种活动啊?」
  「不准说强行举办!我当然认识很多人,比方说各班的班代,我都知道他们的名字与长相。可是,那个,该说是心态差异还是意见相左,之前的摩擦延续到现在……」
  学姊支支吾吾。原来如此,说穿了就是大家敬而远之。
  学姊企划的活动压迫到学校课程进度。上课天数减少,对考试或辅导课产生影响,但学姊依然以理事长的强权当后盾,硬是逼大家配合,这就是实际状况。要是宣称「自愿参加」,肯定不可能找得到人。
  不愧是「丧女会」的社长,完全不受欢迎。
  不过,不只是千种学姊。
  面不改色调配看似非法的药品,甚至尝试进行人体实验的茧;男生一靠近就用视线恐吓,动脚比动口快的暴力女有理;擅长偷窥或窃听,现任跟踪狂雏子;傲慢不逊、唯我独尊,对任何人都摆出高姿态的爱——
  她们都是正如字面所述的「丧女」,建立起屹立不摇的地位。
  这样的「丧女会」说要庆祝毕业,真的能吸引学长姊们前来?即使曾经被迫表演戏剧、朗读诗歌,课业老是受到干扰,他们也肯来?
  「我有一个好点子。」
  茧轻轻举手。我们一起向她行注目礼。茧平常沉默寡言,所以这句话自然引起大家注意。
  茧挺起平坦的胸口,带着得意的表情说下去:
  「千种明年会毕业,所以举办千种的『欢送会』就好。」
  我们洋溢着「……啥?」的气氛,千种学姊却立刻上钩。
  「预演是吧!这是很好的点子!」
  学姊拍手表达喜悦,我则板起脸。事情好像又朝奇怪的方向演变……?
  ——不过,这是老样子。
  「那就开始准备吧。轮回学弟,你会帮忙吧?」
  「是!我很乐意!」
  随着「喀咚」的响亮声音,我的双脚传来剧痛。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我们在社办进行「作业」。
  折纸制作彩带、用面纸编花环,然后装饰社办。
  「轮回学长,请帮我拿那把美工刀。」
  「抱歉,稍等一下。」
  「啊!意思是我这种臭虫女生,不准对学长颐指气使……?」
  「不是!只是我双手刚好没空!」
  我暂停编织花环,将美工刀递给雏子。
  接着环视实习室。
  户外天色完全变黑,室内打开日光灯。各种颜色的花环在门或柜子上绽放,白板以花俏的装饰文字写着一行字:
  「恭喜千种学姊毕业」。
  是爱用一枝笔写出来——应该说「画」出来的,莫名具有艺术气息。我们则是在这行字周围写上「恭喜毕业」或「我爱千种」之类的文字。
  雏子不晓得在准备室制作什么东西,茧全神贯注用力写字——她们都在准备余兴节目。光是吃喝庆祝终究很落寞,所以我们说好各自表演节目。
  我们专注进行作业时,沉重的金属门忽然开启。
  「妳这种高高在上——嚣张自大的个性令我火大!」
  「哎呀,我们个性真合。妳的下流言行也屡次惹我不高兴。」
  有理与爱一边拌嘴一边回来了。她们前往附近的便利商店购物,手上提着装满饮料与零食的环保购物袋。
  有理和我视线相对就忽然变得鬼鬼祟祟。她脸红移开目光,从袋子取出盒装零食。
  「……我……我买了你爱吃的竹笋里饼干。」
  爱轻声一笑,从自己的袋子取出相同大小的纸盒。
  「轮回是香菇山派。妳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咦?是吗……?」
  有理眼眶泛泪,我叹了口气。
  「我两种都爱吃。谢谢妳们。」
  ——不过,我其实是香菇山派。
  有理看起来很开心,但爱的心情明显变差。
  「猪仔,这是怎么回事?你想害我出糗?」
  「不是那样——别管这个,快完成准备吧,千种学姊在等我们。」
  「开口闭口都是千种,你这个人各方面都像是猪仔!」
  「轮回真~~是差劲透顶!恶心死了,这个色狼!」
  「妳们为什么联合起来骂我!」
  在我抱怨的瞬间,某个东西轻轻打中我的后脑杓。
  似乎是有人丢纸团。转身一看,茧微屈手指摆出招财猫的动作——但她本人宣称这是「猛虎架式」。
  「轮回,敢对千种出手就是你的末日,这是恶梦的开始。」
  「到底是末日还是开始啊!」
  「我没办法把千种交给轮回,你是在楼顶玩极限手枪的猴子。」
  「这个话题还要用多久?我没做那种事!」
  啊啊,真是的,再怎么吐槽都没完没了!
  我用力摇晃马尾,扔下她们三人,回头进行装饰工作。有理与爱也一边拌嘴一边帮忙。
  此时,门再度开启。
  众人视线聚集过去,开门的当事人——千种学姊僵在原地。
  「对……对不起,我很在意现在的状况……」
  「学姊先进来的话,就不算是惊喜了吧?」
  「话……话是这么说,但是大家像在举办文化祭一样,玩得好开心……明明充满青春气息,却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人家好寂寞……」
  学姊悲伤低语,天线头发也枯萎无力。
  「总……总之学姊请在外面等吧,茧与雏子都在准备表演,要是预先泄密,乐趣就会大打折扣吧?」
  千种学姊似乎依然有所不满,不甘情愿准备离开。
  然而,真不凑巧——
  有理轻声发笑,伸手直指爱。
  「我想到一个有趣的点子。妳和我来比赛吧,看谁的表演能感动千种学姊!」
  「咦?对决?是对决类的?」
  千种学姊一副满心期待的样子上钩。
  爱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却立刻恢复平常的从容。
  「所以是在对我挑衅?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要是我赢了,妳就不准再缠着轮回!」
  「我……我可没缠着他!是他缠着我!」
  「骗人!妳明明还跟着加入社团!」
  「妳在说妳自己吧?何况妳有什么权限要求我远离轮回?」
  「我……我是那个恶心男的表妹,所以有义务修正表哥的轨道,以免他误入色狼歧途!」
  修正轨道是什么意思?别讲得好像我已经步入歧途好吗?
  「那我也能说,我也是以这个变态猪仔青梅竹马的立场监视他,以免他误入和继妹乱伦的路线。」
  「这……这不是乱伦啦!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但妳是表妹吧?」
  「表兄妹可以结婚(注:此为日本法律)!」
  充满敌意的火花啪叽啪叽迸开,我看到两人的背景出现闪电。
  「哼……好吧。如果我输了,我就照妳的要求去做。相对的,要是我赢了,妳就要从轮回的面前消失。」
  「怎……怎么这样……!」
  有理立刻噙泪,像是求助般抬头看我。
  ……该怎么说,妳还没开战就输了。
  千种学姊来回看向两人,握拳摆出打气姿势。
  「为了争夺同一个男生,恋爱的火花激烈爆发!感觉这就是青春!」
  接着学姊轻咳一声,以愉快的声音继续说:
  「那么,就容小女子不才我千种艾斯尼卡担任评审。得决定比赛方法与评定基准——」
  「千种别出面,这是有理与我的问题。」
  「不好意思,千种学姊,这件事由我们自行了断……」
  「也……也对……我光是面对帅哥就会惊慌失措,我这种恋爱白痴插嘴实在很奇怪……」
  「啊啊,学姊别消沉啦!不是那么回事!」
  有理连忙思索如何打圆场。
  但她似乎想不到。毕竟学姊确实类似恋爱白痴——但她对男同性恋的造诣莫名地高。
  有理百般思索到最后,似乎开始嫌麻烦。
  「轮回!去应付一下学姊!」
  她这么说了。居然准我和千种学姊在一起,老实说,我很意外。
  「快去啦,色狼。我接下来得准备最好的表演,要让这个狐狸精闭嘴!」
  「没错,猪仔。我也得筹备一场高贵的表演,让这个烦人的吉娃娃妹闭嘴。轮回你就去走廊噗噗吧。」
  「噗噗是什么动词?我要怎么做才符合这个词的意思?」
  「吉娃娃妹?」
  有理打断我的吐槽,以腼腆语气询问。
  「吉……吉娃娃这种称呼,挺可爱吧?」
  原来如此。依照有理的概念,「吉娃娃=可爱」,所以她大概以为这是称赞,但爱露出冰冷微笑,不是对有理说话,而是转头对我说:
  「轮回讨厌狗吧?」
  「没有啦,不知道该说讨厌还是害怕……」
  「而且,轮回喜欢狐狸吧?」
  「……比方说北狐,尾巴毛茸茸的很可爱。」
  我不由得说出真心话。有理瞬间噙泪,身体微微颤抖。
  再这样下去大概又会被她踹,我连忙牵起千种学姊的手。
  「千种学姊,我们走吧。」
  「啊……嗯,也对。」
  学姊露出受惊的表情看我,那是彷佛第一次和男生牵手的表情。受到惊吓的学姊也好可爱。在我如此心想的瞬间——
  某人从我身后狠狠撞过来。
  「轮回,恶心!为什么随便跟学姊牵手啦!」
  「烂透的变态!丝毫不能轻忽大意的猪仔色魔!」
  到最后,我在两人联合臭骂之下,如同逃跑般离开实习室。



    

  走廊鸦雀无声,没有半个人。
  女网社平常会在这里练体能,但今天似乎休假。
  总觉得不太对劲……但我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其他地方。
  「嘻嘻……」
  千种学姊笑出声音。和爱不同,是柔和的微笑。
  我硬是压抑心头涌现的情绪,以平淡的声音询问:
  「学姊怎么忽然笑出来?」
  「嘻嘻……因为!」
  「因为回想起上个月穿泳装服务我的那件事?」
  「不是啦!而且那不是什么服务啦!」
  「如果是学姊的泳装造型,光是有机会欣赏,就是三星餐厅级的极致服务。」
  「这番话难道是……又是小白脸发言!」
  学姊轻拍我的胸口。好酥痒。
  学姊很快就恢复心情,笑咪咪说下去:
  「我是因为开心而笑。」
  「开心?也是啦,这是学姊的『欢送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最近社团活动莫名变得很热闹吧?小雏来了,茧也认真参加活动。」
  学姊心情很好。相对的,我逐渐沉重地开不了口。
  「小爱与小理老是吵架,却不是令人反感的吵架。她们两人在某方面都认同对方。」
  「……她们那种做法,算是一种亲密互动。」

  她们以前真的是誓不两立。但是两人反复正面起冲突之后,彼此之间不知何时产生一种类似共犯——一种温暖的情感。


  是的,「我记得」。
  「我好开心。茧居然会为了实验以外的事情那么拚命。」
  茧刚才全神贯注写字,至今她只有在做实验时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她大概是拚命想取悦千种学姊。
  我与千种学姊沉默眺望窗外好一阵子。
  ……话说,下得好大。
  雪势大得有点无法想象,如同回到寒冬季节。
  寒气隔着窗户传来,我打了一个咚嗦——同时回想起楼顶那件事。我有点迟疑,但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我想请教学姊一件事。刚才我在楼顶——」
  「那个,我没权利干涉他人的嗜好……但如果是手枪那件事,我希望你能低调一点……」
  「我没做那种事!那是意外!」
  我再也无法忍受,一五一十说出当时发生的事。难以置信的巧合导致下体湿透,受到众人妨碍,最后被空絽老师搭救。
  千种学姊似乎相信了。她流下一滴冷汗回应:
  「我……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啊?轮回学弟不可能在学校里让那个部位鼓起来,也不会玩手枪吧?」
  「为什么语尾上扬!请看着我讲话啦!」
  「真……真的啊?只是因为轮回学弟平常老是坏心眼,我才试着还击啊?」
  学姊送我一个秋波,还竖起大拇指。怎么看都完全是在打马虎眼。
  「算了。不提这个,关于空絽老师,千种学姊应该认识他……吧?」
  「当然。因为是我请他担任顾问老师。」
  「老师他……真的是老师?」
  「轮回学弟,这是……哲学性的询问?」
  「不是。那个,该说他不太像吗……」
  「有种少女漫画的气息对吧?清新、柔美,还有一股香味——真迷人!如果他不是老师,我遇见他大概会愣住讲不出话!」
  空絽老师的股票在我心中大跌。千种学姊居然说那个家伙「迷人」!而且他实际上确实很英俊,所以更令我火大!
  「轮回学弟很在意空絽老师?」
  「……嗯,算是吧。」
  「不行!」
  学姊忽然抓住我的肩膀。
  平常总是温吞悠哉的学姊,咄咄逼人地摇晃着我。
  「绝对不可以劈腿!」
  「这是在讲什么啊!」
  「轮回学弟有尊贵不凡的六条院——源学弟吧?」
  「没有那种家伙!不对,那个家伙在隔壁班!不过就算这样,为什么讲得好像我在和那个家伙交往!」
  一年 F 班的源光,堪称我唯一的同性朋友。
  我经常被消遣「很像女生」,男生们会稍微和我保持距离。我总是黏着爱也是原因之一。爱生性有话直说,加上言行大多像是自以为是,所以树敌无数,和爱形影不离的我,当然也被列入讨厌鬼的行列。
  源和这样的我很要好。不过那个家伙上个月送我情人节巧克力,使得我们之间出现若干裂痕吹进一阵风。
  每次回想起他清新的笑容,脖子就满是鸡皮疙瘩。
  我摇了摇头,将源的脸赶出脑海。
  「轮回学弟,告诉你喔,所有人心中都住着一个丧尸。」
  学姊将食指竖得笔直……她又从奇怪的方向出招?
  「这是学姊擅长的稀奇论点?丧尸是在比喻什么?」
  「想袭击可爱男生并且吃掉的欲望。」
  「为什么只限定男生!妳说的『吃掉』是另一种含意吧!」
  「所以啊,对俊美男生食指大动也在所难免。在美少年和美青年之间犹疑不定的恋情,似乎能让薄薄的同人本加码变厚,但是不可以脚踏两条船!」
  「别说脚踏两条船,我连一条船都没踏!我性向很正常!」
  在我们如此拌嘴时,身后的门应声开启。
  「千种!准备好了!快点!」
  茧探出头用力挥手。她平常像是鸟类面无表情,现在却明显露出喜悦神色。
  「那么轮回学弟,走吧?」
  千种学姊转过身来——在一瞬间表现出犹豫的模样。
  接着,她羞涩地向我伸出手。
  我抱持着首度体验的心情,牵着学姊回到实习室。



    

  进入实习室的瞬间,拉炮声砰砰响遍室内。
  「千种学姊,恭喜毕业!」「千种,恭喜妳!」
  雏子与茧以天真烂漫的笑容迎接。有理与爱从她们后方现身,以大量拉炮瞄准我发射。
  「恭喜学姊以及色狼!」
  「恭喜千种,还有变态。」
  「慢着——为什么瞄准我!好痛!很痛啦!」
  不可以瞄准脸发射!
  「这样只像是左舷弹幕一样薄!你还要牵着学姊牵多久啊!」
  有理说完,我与学姊连忙放手。
  「——哇!真美妙!」
  千种学姊开心大喊,跑向白板。
  「好漂亮。这是小爱帮我写的?」
  爱板着脸撇过头……啊~~她在害羞了。
  学姊在苦笑的我面前,接连朗读白板上的文字。
  「『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学姊』、『享受最后一天的社团活动吧』——慢着,我还没毕业啊?打算就此赶走我?」
  「学姊,冷静一点!这只是『演戏』!是预演!」
  「对……对喔,抱歉,我劈头就讲得好像在斤斤计较!」
  感到惶恐的学姊在有理的邀请之下,坐在白板正前方的座位。
  雏子以恭敬的动作倒饮料,是果汁百分百的柳橙汁,大概是爱挑选的。爱绝对不喝糖水。
  茧迅速起身,高举装了柳橙汁的烧杯。
  「由我带头干杯。祝千种鹏程万里,干杯!」
  「还没啊?我明年才毕业——不对,这是预演,这是预演……」
  我们一起朝着嘀咕的学姊举杯祝贺。
  我们吃着巧克力派或洋芋片这种在晚餐前吃会有点饱的零食,愉快谈天好一阵子。干杯约十五分钟之后,茧缓缓起身,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我要表演。」
  「茧,谢谢妳。是为我准备的吧?」
  学姊眼角微微往下,这是母亲欣然看着子女成长的表情。
  我稍微抱持怀疑的态度询问茧:
  「妳想做什么?不是什么奇怪的实验吧?」
  「不会乱来。我要朗读自创的诗。」
  「我怎么只有不祥的预感?」
  「轮回,没礼貌。」
  茧噘嘴取出刚才写下某些内容的那张纸条。
  我回想起她之前在大吟诗祭所发表,那首危险的《高分子诗》。当时的分子式似乎是剧毒,难道这次也……?
  「诗题:《喔——》。」
  「《喔——》?」
  我们齐声复诵。但茧不以为意,继续朗读:
  「『千种是我的氧。』」
  「……出乎意料,感觉还不错?」
  有理在我身旁低语。
  原来如此,《喔——》是元素符号表的 O,也就是氧。
  看来应该没危险。我稍微松一口气继续聆听。
  「『氧在空气中主要以O2 形式存在,人类没有它就无法呼吸。再加一个氧产生反应,就会成为臭氧,臭氧层保护人类不受紫外线伤害。』」
  「……要当成散文诗有点牵强,不过字句算是很温柔。」
  爱在称赞。茧愉快地朗读下一行:
  「『不过,臭氧对人体有害。』」
  「用不着在这时候说吧?」
  我不禁吐槽。茧因为朗读被打断而蹙眉。
  「一定要说。我想好好在适度范围说明。」
  「过度了吧?这句话很多余吧?」
  「这就错了。评定好坏的价值观,只不过是从人类视点的单方向判断。在自然界发生的事,全都是必然且必要的事。」
  「总觉得妳讲得有点艰深……」
  「换句话说,无论是优点或缺点,包含有害的部分在内,都是千种。」
  「到最后还是当成有害物质?这是在批判吧?」
  「轮回学弟,没关系……说得也是,我对人体有害……呵呵……」
  学姊发出憔悴的笑声,总觉得她的身影变得稀薄。
  但是茧摇了摇头,笔直注视学姊。
  「不对。千种是我的氧,不是臭氧。」
  「茧——」学姊眼眶泛泪。
  「不过,氧浓度太高很危险。」
  「用不着在这时候说吧?」
  茧再度低头看稿,继续朗读:
  「『如各位所知,氧几乎可以和任何元素形成化合物。』」
  有点奇怪却温馨的说法,使得我们默默聆听。
  「『和大家和平相处,受到大家的需要。』」
  茧的视线离开纸条,腼腆地作结。
  「……念完了。」
  众人很有默契一起鼓掌。
  不晓得从诗歌层面来看是否完整,但茧的诗温暖又柔和,代为表达我们的心意。
  学姊一边拍手一边轻拭眼角。或许她有点感动落泪。
  「那……那么,接下来由小女子不才我丸濑市雏子……」
  雏子起身,从书包取出许多小册子。
  A4 大小的纸张对折装订而成。封面使用亮面纸,看起来颇豪华。表面印着化学实习室的照片。
  「我试着制作……回忆相簿。」
  「咦?那么短的时间就制作出来?」
  我们倍感惊讶,同时伸出手。
  拿起来一看,发现真的做得很用心,而且排版确实贴齐裁切线,和市售的小册子相比也不逊色。
  内容也很惊人,至今的社团活动都以全彩印刷。在大辩论大会提出青年主张的学姊;以凝重表情做实验的茧;在藤球大赛成功杀球的有理;在大戏剧祭打扮成公主饰演主角的爱——
  「雏子,很厉害耶!这是怎么制作的?」
  「不……不敢当!储存在外部服务器的图档本来就很多……我稍微整理集结成册。」
  雏子害羞这么说,千种学姊当然开心不已。
  「小雏,太美妙了,谢谢!」
  学姊笑咪咪以疼爱回忆的眼神翻阅册子。
  「——啊,这张好怀念!是新生『大』欢迎祭演的戏剧!」
  千种学姊展示的是体育馆舞台的照片。扮成女警的学姊和身穿幼儿园制服的茧,在台上表演特别筹划的搞笑短剧。
  我当时还没加入社团,所以第一次看到这幅光景——
  「……我说雏子,妳在这时候也还没加入社团吧?」
  「是的。请问怎么了?」
  「妳怎么弄到这张照片的?」
  「嘿嘿,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啦~~」
  「这是天大的事!而且我预感这是某种不得了的行为!」
  「是请校友分享给我的。」
  「我想也是!太好了,我松了口气——」
  「唔?小雏,这张……!」
  千种学姊看到某张照片,吓到整个人往后仰。
  拍摄地点是舞台布景后方,千种学姊与茧正在换衣服——
  我看到决定性的东西之前,戳眼攻击命中我的双眼!
  是爱与有理从两侧攻击我的脸。呜喔喔喔,眼球好痛!
  不过,残影烙印在我的视网膜。学姊与茧正在换衣服,该怎么说,与其说半裸更像全裸。
  ……校友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拍照。
  「说到对茧学姊的爱,我也不会输给千种学姊!」
  雏子大方朝着受惊蜷缩的我们放话。
  「不只如此,茧学姊最喜欢的千种学姊,我也同样非常喜欢!这些照片包含我的爱情!」
  「……要是拿这个去报警,妳应该会被抓吧?」
  爱翻阅内页,低声说出这种危险的感想。茧开始发抖,本应和雏子交情很好的有理,也以看到野兽的眼神看着雏子,当事人千种学姊则已经一动也不动。
  「请问……各位怎么了……唔!难道是不喜欢我这种垃圾虫印出来的东西……?」
  「雏妹,不是那样!我们之所以吓到,完全不是这种原因!」
  「……虽然不清楚各位的想法,不过我最用心的作品在最后一页。」
  雏子以「登登~~」的感觉,打开最后一页。
  托福我也得以看见——然而那是一张令人不忍正视的照片。
  两名胸部丰满的女性,只穿着内衣交缠在一起。
  千种学姊与茧在床上交迭,身上穿的是附吊带的成熟内衣。两人微微张嘴凝视彼此,如同刚结束漫长深情的一吻。
  这幅光景实在美艳,却隐含决定性的疑点……茧的胸部很大。
  「雏妹……这是……合成照片……?」
  有理微开双眼询问,雏子以天直烂漫的笑容予以肯定。
  「这是我用尽浑身解数的力作!怎……怎么样,茧学姊……?我用照片重现学姊们应该每晚都会上演的光景……」
  雏子忸忸怩怩玩弄指尖,似乎希望得到称赞。
  「我也希望总有一天可以加入……没有啦——唔!我这种垃圾虫竟敢这么说,我这样太嚣张了对吧!只要准我在房间角落见习就足够了……呜,不甘心……可是这样也噗!」
  雏子小小的鼻子流出多得难以置信的血。
  她任凭鼻血不断滴落,缓缓转向茧。
  茧发出「咿~~」的惨叫,拔腿就跑。
  「呃咦?茧学姊,请等一下!雏子又搞砸了吗?」
  「……嗯,我觉得妳搞砸到乱七八糟。」
  我代为回答,雏子几乎要掉泪。
  「不好意思!我会制作茧学姊的相簿当赔礼!学姊小时候的照片,我那里有很多!像是洗澡时或游泳时,那种让心头一暖的照片!」
  「心头只会一冷吧?冷到发麻吧?」
  连吐槽的我都觉得内心冻结。她怎么得到那种东西的?
  茧四处逃窜,雏子紧追不舍。我们看着这出恐怖的捉鬼游戏,没有追究最重要的谜(也就是照片得手管道),决定忘记一切。



    

  「再……再来换我!」
  捉鬼游戏告一段落之后,这次轮到有理起身。
  她以有点紧张的动作取出随身伴唱机。
  「邮购商品?妳从哪里拿出这种东西?」
  「置物柜就有啊?」
  她指向实习室角落「丧女会」专用的置物柜。里头塞满千种学姊为了「歌颂青春」准备的各种物品。
  有理拿起伴唱机,摆出帅气姿势。
  「我要为学姊唱首歌当赠礼!」
  「总之,这样的余兴节目还算普通……吧?普通到令人吓一跳。」
  「我要唱的是定例中的定例——『化为千风』!」
  「停!那是另一种典礼的定例!这样会从人生毕业!应该说,妳这搞笑本身就是定例!」
  「轮回,这种吐槽才老套,一点都不犀利。」
  茧出言消遣,我不禁抱头。明明除了我以外的人都饰演被吐槽的角色,却要求我吐槽要犀利,这太强人所难了!
  有理无视于我的苦恼,带着紧张表情打开伴唱机。
  旋律飘荡般响起,有理声音虽然有点尖,却以正确的音准与节奏,注入满满的情感高歌。
  除去继兄的偏袒心态,她也唱得很好。千种学姊开心鼓掌。
  「小理唱得果然好听!真美妙!」
  「没……没有啦……谢谢学姊。」
  有理受到称赞而脸红。到这里都很可爱,她却以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向爱,把各方面都搞砸。我这个继妹真是一个遗憾的家伙……
  「哼,真是只天真的吉娃娃。这种程度的歌喉就以为自己是歌手?」
  「别……别讲这种不服输的话!妳想表演什么?」
  「如果表演其他项目或许会被当成借口,所以我当然是赏光陪妳站在相同的战场。」
  爱伸出手,意思是要有理交出伴唱机。
  有理百般抗拒般递出伴唱机。爱以模特儿台步远离桌子,轻盈华丽转身。
  我再度体认到爱的美。明明没有聚光灯或脚灯,爱却如同在灯光之中闪闪发亮。
  「让妳欣赏一下吧,欣赏圣歌队都会赤脚逃走的美声——曲目是『ROAD』!」
  「那也是另一种离别吧!」
  爱无视于我的吐槽,以充满情感、令人耳朵融化的歌声唱完这首歌。
  「唔……唱得真好……!」
  有理咬紧牙关,茧也惊讶得瞪大双眼,雏子甚至一边落泪一边划十字。
  「小爱好厉害……我感动了……!」
  千种学姊似乎也很佩服,眼眶有些湿润。
  爱拨起自豪的秀发,洋洋得意地俯视有理。
  「如何?无话可说吧?」
  「唔——还没!还没结束!我就告诉妳吧……歌喉好坏不会造成唱功的绝对性差异!」
  有理拿回伴唱机,操作面板选择下一首歌曲。
  「我是最能将伴唱机发挥到极限的人……曲目是『木兰之泪』!」
  「那也是死后的歌曲吧?话说妳们还要唱?」
  「有趣,我接受妳的挑战——曲目是『花葬』!」
  接着,两人又各自唱了一首「告别之歌」。
  茧、雏子与学姊都用双手打节奏炒热气氛,可是——
  我在即将进入第四回合时介入两人。
  「妳们也该适可而止了吧!这是千种学姊的『告别式』耶!妳们居然把主角扔在旁边做这种事!」
  我的论点非常中肯,两人终究消沉地低下头。
  另一方面,当事人千种学姊不安地轻拉我的制服。
  「那个,轮回学弟……不是『告别式』,是『欢送会』……」
  「好歹要在最后好好送走学姊吧!」
  「不是最后啦!我明年才毕业啦!」
  学姊握拳反复敲我。这样敲有点舒服,在我陶醉放松的瞬间,两侧狠狠往我的脚踩下去。
  「何况我听得很开心。两人都唱得好好听。」
  学姊露出微笑。光是如此,我就舒服地受到治愈。不对,不只是我,包括茧、雏子、有理——甚至爱也如此。
  总之,余兴节目就这么在美好气氛下落幕——并没有。
  众人视线集中过来,我吓了一跳。
  「所以,你要表演什么?」
  「……抱歉,我没想过。」
  『什么?』
  众人同声责备。
  「这是怎样,真是不敢相信!明明平常没事就恶心狂喊千种学姊!」
  「猪仔,我终究不以为然。猪仔的世界也有所谓的情义吧?」
  「我刚才明明也在准备,是妳们两个把我赶出实习室吧!」
  两人内疚般转过头。
  不久,爱像是想到般将伴唱机递给我。
  「那你也唱首歌吧,噗噗唱一首。」
  「这点子不错。轮回不是很会唱歌吗?」
  「……没到很会唱的程度。」
  我甚至不擅长在别人面前唱歌……
  「请轮回学长务必唱首歌,我洗耳恭听。」
  雏子举手赞成。
  「雏子当然相信轮回学长。两位歌后暖场到现在,您绝对不会冷场。」
  「别拉高门坎!」
  ——没办法了,毕竟我也不能什么都没做。
  「嗯……那我唱the Children的『想抱紧妳』。」
  我挑选最不会造成问题的情歌,唱歌时尽可能以丹田发声。
  好几个地方唱得怪怪的,但姑且算是顺利唱完。大家在后半段帮忙用双手打节拍,使我得以舒畅唱完。大家人真好……
  「不好意思,千种学姊,我唱得有点走音。」
  「没那回事,唱得很好,谢谢!」
  「我……我才要说谢谢。」
  这番话令人害羞。我难为情移开视线,和爱四目相对。
  「唱得还算不错……不过是以猪仔的标准。」
  「真的?听到爱这么称赞,我觉得好开心——」
  「不过我在意一件事。你把这首歌里的『妳』想象成谁?」
  「我对这一点也很感兴趣。」
  连有理也探出上半身。两人眼神超恐怖,我全身发抖。
  又是捏、又是踩,她们为所欲为修理我。
  我很想对这种不讲理的暴力提出抗议,但学姊笑得好开心,我就觉得无妨了。
  后来,演变成大家一起举办卡拉OK 大会——
  我们又吃又喝、又唱又笑,甚至忘记时间。



    

  下午七点的放学时间。
  宴会结束,我们开始清理零食残骸。
  装饰品留到明天再收拾,宝特瓶与洋芋片空袋聚集起来确实分类,装进透明塑料袋。
  「唔哇~~好大的雪……这样回得去吗?」
  千种学姊看向窗外发出怪声。
  我们趁机像是事先说好般集合,取出预先准备的东西。
  是我们在进行余兴节目时,暗中传递的纸板。
  我悄悄走到学姊身后,用双手递出纸板。
  「千种学姊,请收下这个。」
  「咦——留言纸板?谢谢!」
  学姊露出柔和微笑,用手指轻抚文字,温柔朗读内容:
  「『我会好好照顾茧学姊,所以请千种学姊毫无后顾之忧地毕业吧。雏子』——慢着,这段文字完全感受不到爱情啊?」
  「不……不好意思!我写得太精简了!」
  雏子倍感惶恐,九十度鞠躬致意。千种学姊回过神来回应:
  「我想也是!小雏不可能抱持恶意!对不起!再来是『我不会忘记千种,永别了。茧』——慢着,永别?今后再也见不到面?茧,我不要这样!」
  「抱歉……我不善表达。」
  茧倍感惶恐。学姊害羞般频频摇手。
  「我……我想也是!茧只是不善表达罢了!我看看,小理写的是『勾引轮回的学姊是强大的威胁,别抢走我的轮回』……」
  「我没写这种话——喂,爱!妳为什么擅自这样写!」
  「因为妳擅自写我的份。」
  爱也不服输,两人以凶狠目光互瞪。
  我看向纸板。唔~~爱的留言是……
  「『化为千风吧。爱』——等等,这个题材还要用多久啊!」
  千种学姊终于举高双手发怒。
  「总觉得这样是在恶整吧?难道大家讨厌我?」
  学姊含泪抗议。她这么愤怒是对的。
  我代替消沉的女生阵容,面带苦笑打圆场:
  「学姊,刚好相反。」
  「咦……相反?」
  「大家都很喜欢学姊,不希望学姊毕业——即使是『演戏』也不想这样,才会害羞。」
  学姊恍然大悟,和刚开始一样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纸板。
  看似胡闹的留言,在我眼中是相反的意思。
  学姊看向最后一段留言,以指尖爱怜轻抚。
  「『请永远当我们的学姊。献给最喜欢的千种学姊。轮回』。」
  「慢着……请不要念出来啦!」
  「呵呵——真像是轮回学弟会讲的小白脸发言!」
  学姊发出清脆的笑声,轻捏我的脸颊。
  我们的社办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喂,猪仔?」
  爱以冰冷语气询问,搞砸这股柔和的空气。
  「上面写的『最喜欢』,我总觉得隐含着更胜于『视为学姊喜欢』的心意耶?」
  「真的很恶心!这么明显表态真恶心!」
  连有理都讲这种话?
  有理试图踢飞我,爱从旁边伸手制止。
  好极了。只要讲爱与有理争吵,至少就能让矛头转向——
  可惜这份期待以落空收场。
  「我们难得意见相同。」
  「老实说,我很意外,但人们总是能相互理解。」
  「咦——慢着,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谈和?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千种学姊欢送会——的预演。
  这确实是一场温馨的活动。
  不过到最后,只有我吃尽苦头。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31 编辑


第二话 强迫表决 Haunted


Q「表决的不当之处为何?」

平凡的女高中生
「少数意见会遭到抹杀!」

经常孤立的少女
「喜欢群聚的人,都是对自己没自信的弱者。」

受到迫害的研究者
「多数暴力,说什么那种药物不能用,好烦。」

掌权者
「有些事即使多数人反对,也非得付诸实行吧!」

爱的探求者
「我有同感!应该更加认同少数派的权利!」

具备常识的男高中生
「偷拍是侵害权利的行为吧?」



    

  「换句话说,这里现在是『陆地孤岛』对吧!」
  千种学姊握拳高举,兴高采烈如此宣布。
  地点和刚才一样是化学实习室。赠送留言板的成人仪式结束,我们准备回家时才发现不可能如愿。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狂风暴雪,视野差到从三楼看不到操场。
  「千种学姊,电车也停驶了!」
  有理发出着急的声音,不断操作智能型手机。
  「真是的……线路好慢!到底是什么情形——啊!」
  大雪似乎影响收讯,网页的下载进度停止不动。
  茧在有理前方摇晃手机。
  「我的也连不上。」
  「这边也是……怎……怎么办……这样的话……!」
  雏子脸色苍白。我以温柔语气开口,试着让学妹安心。
  「冷静一点,电话不通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没办法连上储存影音档的服务器……!」
  「绝对不是预录的动画或连续剧对吧?」
  「一边泡澡一边收看『今天的茧学姊』,明明是我的生活乐趣……!」
  「警察先生,就是她!这家伙就是歹徒!」
  「你们看,外头现在是这种感觉。」
  爱呼唤我们。她朝设置在天花板附近的液晶电视示意,画面正在播映七点新闻。
  『——依照管区气象台的资料,本次积雪突破观测史上最高记录。』
  『全区发布大雪与大浪警报,预测暴风雪将持续到深夜。』
  『画面显示的高速公路各区段禁止通行。』
  『各线电车调度陷入混乱,公交车也接连停驶——』
  「……别说停驶,我们连公车站都去不了。」
  爱叹气这么说。一点都没错,在这种大雪外出是自杀行为。
  忽然间,画面上显示一辆大型倾卸车。大概是用来除雪,车上载满雪。包括我、有理、茧、雏子,甚至是千种学姊,看到倾卸车的庞大车身,都反射性弹起身子。
  「什……什么?怎么回事?」
  爱惊讶地看向我们,我们面面相觑。
  ——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不只是我,大家似乎都不晓得。
  「总之,现在无法逃脱!」
  千种学姊拍打讲桌宣布。
  「我说,学姊为什么开心成这样?」
  「因为是陆地孤岛啊?这种非日常的光景,不觉得完全就是青春的感觉吗?」
  「我个人觉得是悬疑或惊悚的感觉。」
  学姊吓了一跳,忽然变得胆怯,双手握拳移到胸前。
  「学姊妳想想……不是常发生这种事吗……被大雪封锁的陆地孤岛,成员们一个接一个消失的诡异事件——好痛!」
  有理狠狠从后方撞过来,打断我的鬼故事。
  「闭嘴轮回恶心色狼恶心差劲透顶的大色狼!」
  「别因为害怕就臭骂好吗!」
  「不可以在这种状况讲这个啦!『尸变』是我的心理创伤!」
  「那是丧尸电影吧!而且和雪无关吧!」
  有理捣住耳朵频频颤抖。她还是一样胆小。由于她害怕的样子过于真实,我也有点同情。
  「用不着害怕成这样。首先,我们没被孤立,老师们这时间都还在,其他社团也……」
  「那,那个……关于这件事……」
  千种学姊忸忸怩怩,在丰满胸前合起双手。
  「其实今天因为教职员会议——是『完全放学日』。」
  茧、雏子、爱、有理,以及我都愕然看向学姊。
  每个月一次的「完全放学日」。依照规定,只有这天连社团活动都禁止进行,学生们必须在四点半放学,校舍入口也会在这个时间上锁。
  「那么……学校里只剩下我们?」
  「不……不要紧的——应该吧。毕竟担任顾问的空絽老师会在——应该吧。」
  「应该?这样我担心透顶!」
  「我……我去教职员室一趟!」
  「啊,我也去。」
  「轮回好恶心!为什么连你都一起去?」
  「哪……哪有为什么……因为有点担心……」
  「猪仔,担心什么?」
  爱介入我与有理之间,像是要拉开我们。
  「比方说——担心那个讨人厌的英俊老师抢走千种?」
  「不是啦!不是那样……」
  爱投以质疑的目光。说不出话的我——牵起爱的手。
  「爱也一起去吧。」
  「不……不准随便碰我。不过,我一起去吧。」
  「那我也要去!」
  「我……我也……」「雏子也要去!」
  茧与雏子也跟进。茧大概是害怕和雏子独处。
  「那么,大家一起去吧。」
  千种学姊说完,带领众人来到走廊。
  「唔哇~~好冷!」
  学姊身体猛然发抖。如她所说,走廊的空气明显变得冰冷。
  暖气似乎已关闭一小时以上,鸦雀无声的走廊上没有人影,也完全没灯光,只能依赖紧急照明灯的苍白光芒。
  不过,教职员室前面的日光灯开着,也感觉得到他人的气息。
  千种学姊敲门之后开门。
  「打扰了~~」
  某人在门口旁边打电话。
  柔顺的长发、修长的背影。这个白袍身影是——空絽老师。
  「啊啊——是,是,那么就这样……啊,请稍等,有学生来不及放学返家。」
  他察觉到我们,轻声一笑,我们感到惶恐。无视完全放学日在社办嬉闹,被骂也是难免。
  「……好的,明白了,那么明天见。」
  空絽老师放下话筒。千种学姊代表全体社员向前。
  「空絽老师,对不起,我们忘记今天是完全放学日……」
  「社长得振作一点喔。不过没到社办露面的我也有责任。理事长那边,我明天去道歉。」
  「谢……谢谢老师!」
  好温柔,而且好成熟。以这种事博得学姊好感,我有点吃味,但空絽老师在我心中的股价稍微回升。
  「你们应该知道了吧?电车与公交车都停驶,大众交通系统瘫痪,要是勉强放学回家,真的会面临遇难的危险。理事长在刚才的电话中指示所有人在学校过夜。」
  「过夜……吗?在女生宿舍?」
  「轮回好恶心!这想法好恶心!」
  「很正常吧?妳应该不认为要住在校舍吧?」
  「不,要请你们住在校舍。离这里最近的女生宿舍也有五百公尺以上,所以住在校舍比较安全——跟我来。」
  老师掀起白袍衣襬带头前进。
  我们走过冰冷至极的走廊来到集会室。这里是两间教室打通的大空间,地面铺着短毛地毯。老师打开暖气,风口开始喷出强烈的热风。
  「你们在这间过夜。被褥在隔壁仓库,晚餐得请你们用应急的泡面与冷冻食品解决。这里应该也有热水壶,不用担心热水问题。盥洗用具也有免洗式的——来,这是钥匙。」
  老师把钥匙放在千种学姊手上。
  「我在二楼的值夜室,有事就打分机二○四叫我。我这边也会连络家长,但你们晚点最好也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不过前提是电话接得通。」
  「明白了,谢谢老师。」
  学姊以社长立场允诺负责,接着转身看向我们。
  「各位,听好了,今晚要在这里过夜。现在是紧急状况,所以要冷静——好兴奋耶!青春的大通铺过夜!」
  学姊全身摆出打气姿势。老师,最没办法冷静的人就在这里。
  千种学姊的热情立刻感染雏子。
  「可以和茧学姊睡在同一床被褥……简直是作梦……!」
  「很期待吧!不过并不是睡同一床被褥,只是睡同一个房间!」
  茧频频打颤,有理在她身后轻声询问:
  「请……请问空絽老师……轮回也睡这间?」
  「六个女生一起睡,没任何问题吧?」
  「我被当成女生?连老师都这样?」
  「开玩笑的——其实也不是,不过禁止玩后宫游戏,知道吗?」
  「您说这什么话!我不会做这种不知死活的事情!」
  「总之,似乎不用担心这种事。」
  老师的目光移到我身后。有理与爱早早便开始互瞪。
  「只有你一个男生,别说开心,反倒会不自在吧。」
  「既然您这么认为,就请想个办法吧。」
  「那么,要和我睡同一间吗?」
  这一剎那,女生们的视线同时集中过来。
  「值夜室只有一张床,但我完全不介意啊?」
  「轮……轮回学弟,不可以劈腿!不过只有一点点的话……
  千种学姊红着脸阻止……不对,我反而觉得她赞成?
  「总之,这也是开玩笑的。你们是高中生,交给你们应该也没问题,对吧?社长?」
  「啊,是的!没问题!」
  「对了,校舍里的保全系统我已经事先关掉了,但还是别过度到处闲晃。虽然即使警报响了,警卫也没办法赶来就是了。那么,之后拜托啰。」
  空絽老师转身离开时,背上传来如同女性的香味。
  千种学姊按着脸颊,轻声叹息。
  「空絽老师果然好迷人。」
  我无从宣泄不悦的心情时,爱的秀发轻盈拂过我的鼻头。
  「猪仔?千种刚才那句话让你吃醋了,对吧?」
  「妳……妳说这什么话……」
  「……什么嘛,笨蛋。」
  爱撇过头去。纤细的颈子与娇弱的肩膀,看起来好脆弱。
  我靠近她,从后方轻轻向她低语:
  「爱,我会一直陪在妳身边。」
  轻声说出这句帅气话语的我,心窝被爱的手肘命中。
  「凭你这张脸就自以为是小白脸?明明是猪仔就别耍帅。」
  爱扔下这句话快步离开。瞬间看见的侧脸似乎在笑——但或许是我看错了。
  总之,我们就像这样必须在集会室度过一晚。



    

  「来举办试胆大会吧!」
  千种学姊毫无开场白就如此宣布。
  众人吃完泡面加罐头的晚餐,用免洗牙刷刷牙之后,正在各自休息。
  这里没有睡衣,所以大家都是穿学校指定的运动服。
  这种穿着很有丧女风格,却绝对不是毫无魅力。像是屈膝而坐的时候,内衣裤的线条就会若隐若现——是令我高兴的无戒心服装。
  我深刻觉得千种学姊穿运动服也是天使。不过若隐若现的线条很粗犷,明显看得出她多穿了一件毛线裤。
  「……轮回学弟,怎么了?」
  我回神移开视线,进行迟来的吐槽:
  「学姊或许不知道,但试胆大会是夏季的风情画,现在外头是暴风雪啊?」
  「我知道啦!但是不能受到常识限制!无论是冬天还是春天,鬼故事随处可见!」
  「试……试胆大会是小朋友的——是受到重力囚禁而无法飞翔的人类在玩的游戏!」
  有理出言阻止千种学姊,这是很罕见的光景。
  茧点头如捣蒜,似乎也赞成有理的意见。
  「老师说不能在校内闲晃……」
  「那个,雏子举双手赞成……」
  雏子有所顾虑地开口,遭到有理与茧冷眼以对。
  「——唔!这是暗示没人征询我这种垃圾虫的意见吗?」
  「小雏,没那回事!务必提供妳的意见!」
  「那么恕小女子冒昧……千种学姊,请您尽情试胆吧,我想欣赏害怕的茧学姊,让自己萌翻天。」
  「咿~~!」
  「那个……小雏?这不是那种活动……」
  「说到过夜集训就是试胆!是青春活动的亮点!」
  「就……就是说啊!真青春!」
  「不是啦!这不是过夜集训,是陆地孤岛事件!」
  我吐槽完,有理抓住我的运动服。转头一看,她眼角泛泪,这是求助的表情。茧像是膜拜般双手合十,似乎也希望我能阻止。
  看来她们两人不想试胆。我决定尽一己之力。
  「千种学姊,劳烦保全公司的话不太妙,今天还是……」
  「不行吗?」学姊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务必要办!这是应该的!」
  咚的一声,有理的肘击大发神威,我差点昏厥。
  「那就表决吧,赞成举办试胆大会的人举手!」
  学姊进行表决。雏子与学姊充满活力地举手,茧与有理的手一动也不动。这样下去这个议论将没有交集——
  然而,爱有所顾虑般轻轻举手。
  「等一下,爱!妳一定要处处和我敌对才罢休吗?」
  「真是自我意识过剩的吉娃娃,我根本没把妳看在眼里。」
  「自我意识过剩……?我果然很烦吗……?」
  「我只是稍微觉得——这样很好玩。」
  后半段的音量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句话成为决定性的打击。我也举手表达赞成之意。
  茧一边发抖一边摆出自称的「猛虎姿势」威吓。
  「轮回……叛徒……我要诅咒……溶解你……!」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吧?别因为这种事就溶解我!」
  有理与茧都泪眼汪汪。感觉很对不起她们两人……
  但是既然爱想玩,我就想帮忙。
  「那个,我这种垃圾虫还提出意见实在是多管闲事……但我觉得可以拿音乐教室来当成目的地。」
  某种打从骨子里冰凉的东西袭击我们的背脊。
  「这样……确实很恐怖……」
  音乐教室不缺鬼故事的题材。墙上并排的肖像画,光是白天看到就令人毛骨悚然。像是无人的音乐教室传出钢琴声……或是录下的合唱听得到不该有的声音……这是定例中的定例。
  茧与有理脸色完全铁青,相互拥抱。
  「我也要提议。规定要弹过钢琴才能回来,这样如何?」
  有理听到爱这番话,发出「呜咿~~!」这种像是吉娃娃的声音。
  确实恐怖。这代表必须在鬼故事现场,实际表演鬼故事内容。
  这个点子令学姊与雏子开心不已,她们放声尖叫,搞不懂是在害怕还是高兴,总之就是吵闹不已。
  雏子忽然弹了起来。不是比喻,她的臀部离地约五公分。
  「呃,雏妹?怎么了?吉翁打过来了?」
  有理吓得半死。雏子呆呆看向走廊那一侧的窗户。
  「刚才,窗户外面……有人影……」
  「咿~~呀~~!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有……有理,不会有事!」
  我抓住继妹的肩膀,努力要她冷静。
  不过,刚才我好像也……亲眼看到……像是人影的东西。
  彷佛某人在偷看……和我四目相对……?
  「小雏,干得好!省去讲鬼故事的工夫了!」
  千种学姊似乎没发现,她竖起大拇指称赞雏子。
  「那么,接下来是分组。两人一组果然是基本吧?」
  千种学姊摸索书包取出活页纸,以五颜六色的笔画起抽签用的鬼脚图。
  「——画好了!那么,来,从小雏开始。」
  身为第一棒的雏子有些惶恐地挑选起点。金葱马克笔描绘线条走到的终点是——
  「『报应』组。」
  「那是组名?用ABC 就好吧?」
  「嘿嘿,想说可以炒热气氛……」
  学姊难为情般害羞。慢着,我又不是在称赞!
  「再来是小爱。」
  「……『怨念』组。」
  「分散了。那么,再来是轮回学弟!」
  这一瞬间,爱与有理猛然探出上半身。
  「怎……怎么了?」
  「猪仔,快给我选路线!慢吞吞的。」
  「就是说啊!不要拖拖拉拉的,恶心!」
  「有理不是不想玩吗!」
  我选择最旁边的起点。学姊用马克笔治着线条画路径。
  「轮回学弟是『灵障』组
  「有够触霉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有理松了口气。另一方面,爱气冲冲地摇晃我。
  「你这人真是彻底的猪仔!为什么没抽到『怨念』?」
  「别因为这样就认定我是猪仔!签运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吧!」
  爱被我说服之后退下,但心情上似乎无法接受,鼓起脸颊闹别扭般抱膝而坐……那个,爱小姐,妳这种坐姿会使得刚才提到的那种线条尽收眼底。
  相对于消沉的爱,有理用力举手。
  「再来是我!千种学姊,请让我选!」
  「好……好的,请选。」
  有理用平常瞪男生的眼神瞪着鬼脚图,用力指向其中一处。
  结果是——
  「『怨念』~~~?」
  有理化为惨白仰望上方,接着含泪瞪向爱。
  「为什么我的搭档不是别人,偏偏是狐狸精?」
  「这是我要说的。不过,这样刚好可以吓着妳玩。」
  「咦……这是……玩笑话吧?只是坏心眼这么说……对吧?」
  「天晓得,妳说呢……呵呵……
  爱大概还没忘记刚才的不满,像是泄愤般吓唬有理。
  「那么,再来是茧。选一个吧!」
  千种学姊将鬼脚图递给茧。现在剩下雏子的「报应」组,以及我的「灵障」组。茧以颤抖的手指挑选其中一边——
  「咿~~!」
  她漂亮地抽到「报应」……嗯,节哀顺变。
  雏子神情恍惚,陶醉般开口:
  「活着真好……即使明天出车祸,雏子也无怨无悔……!」
  「雏妹,别这么说!触霉头!」
  有理脸色苍白地摇晃雏子,雏子慌张道歉:
  「有……有理学姊,对不起!我很想保护有理学姊,但还是胜不了我想拿害怕的茧学姊噗噗的欲望!」
  「别讲得好像是以执着抽到同组!茧快怕死了!」
  茧已经退到墙边抓着门发抖。
  至此确定两组成员,千种学姊也必然成为……
  我们四目相对。学姊稍微脸红,尴尬地移开目光。
  「猪仔,你在高兴什么……?」
  爱的指甲陷入我的肩膀,发出讨厌的轧铄声。
  她脸上在笑,却是比户外的暴风雪更寒冷的微笑。
  「你该不会真的对千种——真是不敢相信!好过分的猪仔!你打从心底是猪仔!你是个男高中生般的猪仔!」
  「好歹反过来说吧!为什么男高中生比较低阶?」
  「万年发情男,给我闭嘴!不准再靠近我!」
  「小爱,冷静点!这是青春的游戏!」
  爱在学姊的安抚之下回神。
  爱是不会恭维任何人、如同女王的女孩,却似乎对千种学姊另眼相看。她没有顶嘴就安分下来。
  有理看到爱沉默下来,在旁边坏心眼地插嘴:
  「爱小姐,真遗憾啊。千种学姊说不定会抢走轮回耶?」
  「哼……一开始就在射程范围之外的女生真悠闲,我好羡慕。」
  「射程范围之外……?」有理备受打击。
  「妹妹不会成为恋爱对象吧?」
  「呜、呜呜~~~我不是说过我是表妹吗!」
  又要吵起来了。主动挑衅的有理有错,但爱的反击也很幼稚。我有点担心地叮咛爱:
  「爱,等等就算妳们独处,也别欺负有理过头啊。」
  「居然对我有意见,你以为你是谁?把自己当骑士?」
  「总之,保护继妹是哥哥的义务。」
  「你这样是落井下石啦!」
  有理从后面踹得我踉跄失去平衡,害我差点撞到爱。我慌张伸出的左手,一手掌握住某种东西。
  隔着较硬的罩杯传来柔软不可靠的触感。
  爱在我的注视之下脸红,看起来火冒三丈——这是当然的!
  「爱,对……对不起!我这种猪仔小子竟敢如此冒犯!」
  即使来回挨三十记耳光也不奇怪。但是爱没这么做,只有默默离开我。
  ……不妙,她的生气方式和往常不一样。或许是所谓的怒火中烧?
  我注视自己的左手,莫名脸红。
  「轮回学弟,你好像很开心?」
  这次响起的是千种学姊的冰冷声音。咦?轻蔑的视线……咦?



    

  无论如何,试胆大会就此开始。
  第一组是茧与雏子的「报应」组。我们站在集会室外面冰冷阴暗的走廊,等待两人出发。
  茧全身不断打颤,如同在冰天雪地游泳。
  「和雏子……只有两人,在漆黑之中……」茧恐惧地发抖。
  「和学姊……两人独处……在黑暗里……」雏子兴奋地颤抖。
  我终究同情起茧,姑且帮雏子的欲望踩煞车。
  「雏子,不可以对茧乱来,知道吗?」
  「意思是我这种臭虫女生配不上茧学姊……」
  「妳解读过头了!我没讲这种话吧!」
  「不过,请您不用担心。Yesstalkerno touch。」
  NoNoNoNostalker!」
  「——Nostalkingno life?」
  「坚决NO!就算不摸也不能跟踪!」
  「不,轮回学长。不是那样。『Notouch』的『touch』不是触摸的意思,是接触——也就是有所交集。」
  雏子以舒畅愉快的笑容这么说。难得看她露出这种表情。
  「查到住址也不会登门拜访;查到电话号码也不会打电话;偷拍照片也不会外传;偷拍影片也不会威胁——」
  「就说不行了!禁止跟踪!」
  我往她的头拍下去。唔哇,不由得动手了。
  按着头的雏子不知为何脸红,有点激动般开口:
  「这是怎样,好棒……!明明被残忍对待……雏子明明对男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对不起,雏子!但是妳不需要这样爆料!」
  我们如此拌嘴时,忽然有人拉我的衣袖。
  茧一副想不开的表情,以正经态度低语:
  「轮回……如果我没回来,就报警逮捕雏子。」
  「嗯,这部分交给我吧。」
  「请……请等一下!这是不当逮捕!如果是茧学姊主动抱我,我就不应该被逮捕吧?」
  「嗯……是这样……吗?所以雏子不会主动乱来?」
  「是的!因为我光是用看的就心满意足!」
  「雏子说她不会主动乱来,茧,放心吧。」
  「雏子也很恐怖……不过鬼同样恐怖。」
  「咦?茧怕鬼?」
  「有理,没礼貌。妳把我当成什么人?」
  茧不高兴地噘嘴闹别扭。
  「我对鬼有不好的回忆……而且是不久之前,会作恶梦。」
  我恍然大悟。对,茧残留不好的回忆,应该说是记忆渣滓。她潜意识感觉自己遭到怨恨。
  「好了,快点开始吧!」
  千种学姊轻拍双手。茧不甘情愿、雏子满心欢喜地出发了。手电筒的不可靠光芒微微晃动,到中央阶梯附近就再也看不见。
  两人的脚步声同样再也听不见,令耳膜生痛的寂静袭向我们。
  紧急照明灯发出叽叽的讨厌声音,自动贩卖机的运转声刺激神经。
  ……静静不动就会冷,不过呼出的气终究不是白的。
  紧张地等待十分钟之后——不对,其实或许更短,远方响起清脆的钢琴声。
  千种学姊肩膀微微一颤,有理吓得抓住我的腰。


  似乎是开着音乐教室的门演奏,曲目是韦瓦第「四季」当中「春」的钢琴改编版。记得茧不会弹钢琴,所以应该是雏子弹的。轻快的旋律缓和气氛,就在我们松一口气的下一瞬间——
  响起「当!」一声刺耳的不谐和音。
  韦瓦第忽然变成贝多芬的「命运」。「叽呀~~」这个像是茧的惨叫声传来,紧接着,某人从阶梯飞奔而下。
  茧落荒跑来,仆向千种学姊。
  她像是幼猫般颤抖,看来真的受到惊吓。
  「茧,不……不要紧,已经不要紧了!」
  千种学姊为茧打气。就在这时忽然亮起手电筒的光,雏子的脸从黑暗中浮现,我们战栗并大惊失色。不是因为这种老套的吓人方式很恐怖——是雏子的表情真的很恐怖。
  雏子一副贞子般的表情,怨恨地啜泣。
  「雏妹,怎……怎么了?」
  和雏子要好的有理担心地询问,但有理吓得腿软,这点敬请见谅。
  「真遗憾……茧学姊那么棒的表情……我居然没拍到……!」
  雏子当场瘫坐在地,垂头丧气。
  我们相互点头示意,决定扔着雏子不管。
  「那么,接下来是小爱与小理。」
  在千种学姊催促之下,有理轻声抱怨:
  「呜呜……真是例楣到家……试胆这种事,光是想到就忧郁……而且还是和爱在一起……」
  「这是我要说的。但妳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看着妳,所以害怕的话不用客气,和平常一样哇哇大哭就好。」
  「我……我哪有哇哇大哭!顶多只有含泪啦!」
  火花再度四溅。这两人依然水火不容。
  爱从雏子手中接过手电筒,接着一如往常挺胸,像是模特儿般潇洒前进。有理连忙跟上。她的样子就像是担心被抛弃的幼犬,令人会心一笑。
  我们带着更加不安的心情,目送两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经过令人窒息的数分钟,响起钢琴声。
  「——弹得真好。这是哪首曲子?」
  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是一首神奇的曲子。音符数量多到夸张,琴声传到这么远的这里变得模糊,听不出旋律。
  雏子忽然起身,竖耳聆听之后低语:
  「这是李斯特的超技练习曲。这首是——『鬼火』?」
  「真的弹得很好。是小爱弹的?」
  千种学姊看向我。我怀抱恐惧的心情摇头回应:
  「爱的琴艺还算不错,但没这么好。」
  「那就是小理了。」
  「……不,有理只擅长唱歌,对乐器一窍不通。」
  我感觉到气温下降。
  千种学姊、雏子与茧都愕然凝视着我。
  「讨……讨厌啦,真是的,轮回学弟……」
  「轮回学长,请别开这种玩笑……」
  「轮回好恶质,变态。」
  「为什么把我当变态?有理她真的不会弹乐器啊!」
  有理正如外表所见是运动型,运动细胞超群,却没学过乐器。
  我们脸色苍白相互凝视时,一阵慌张的脚步声接近过来。
  有理与爱以快到惊人的速度跑来。平常肯定是有理远快于爱,但有理大概是因为害怕,无法发挥平常的飞毛腿。另一方面,爱似乎是藉由恐惧得到力量,速度快得惊人。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有理笔直扑到我的怀里。
  感觉像是抱着幼犬。明明体格和我没什么差异,却是娇小纤细。不过和茧比起来密度较高,肌肉具备弹性。
  「等一下,吉娃娃!不准趁乱黏上去!」
  爱出言抗议。有理无法回嘴,像是耍赖般哀求:
  「呜,呜,我受够了啦……好可怕……好可怕……!」
  她呜咽啜泣,真的在害怕。
  女孩在怀里哭泣,勇气就会涌现到神奇的程度。我在这时候首度察觉这个道理——咦?这是首度……吗?
  「小理,回到这里就没事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千种学姊温柔询问,有理好一阵子无法回话。
  经过十几秒之后,爱终于开口:
  「……我们没弹钢琴。」
  千种学姊愣了一下,接着——
  她理解个中含意之后猛然一颤。茧发出「咿~~!」的叫声抱住雏子,雏子喷出鼻血,维持满足的表情不再动弹。
  讨厌的沉默。有理与茧都处于恐慌状态,连爱也脸色苍白。
  千种学姊变得畏畏缩缩,以抽搐的笑容面向我。
  「要……要中止……吗?」
  我做个深呼吸之后清楚说出这句话:
  「不,我们走吧。」



    

  女生们听到我宣布继续进行,个个哑口无言。
  率先反应的是有理。她忽然离开我。
  「你……你疯了吗?你该不会已经感染戴奥辛……」
  「那是丧尸电影的设定!我们现在体验的比较像是恐怖鬼片的状况吧?我很正常,而且我的意思是要揭发鬼魂的真面目。」
  「别这样,色狼,别这样!耍帅过头好恶心!」
  「我是为了大家下定决心,别臭骂我啦!」
  「轮……轮回学弟?你说确定是……什么意思……?」
  千种学姊开口询问,她的天线头发变得像是干枯的小黄瓜。
  「两人明明没弹钢琴,我们却听到琴声。是肯定是基于某种原因,例如某种机关。」
  我说出有条有理的推论,茧听完之后一边发抖一边摇头。
  「轮回……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无法以现代科学说明……」
  「总之,这种事应该有可能,但没想到茧会说这种话。」
  「生物界存在着特异细胞……例如水熊虫就超强……」
  「……我听说过,但那是什么?」
  「要是人类也有这种细胞,就能以氧气以外的能量系统活动,肌肉纤维也无须ATP 就可以伸缩……换句话说,不需要呼吸或血液循环,在心脏停止的状态依然能到处跑——」
  「给我离开丧尸话题!音乐教室有影音机器,校舍也有广播设备,或许只是听错吧?」
  女生们没有回答。千种学姊处于完全吓坏的状态。
  「千种学姊,走吧。要是没去确认,今晚就得扔着这种莫名其妙的现象就寝耶?」
  『呜——』
  女生们同时僵住。
  是的,没厘清原因是最恐怖的状况。这里是陆地孤岛,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要是和丧尸或鬼魂之类的东西共度一晚……超恐怖。
  「可……可是,既然这样,大家一起去不是比较好……」
  学姊求助般看向茧。有理、爱、茧与雏子以悄悄话讨论:
  「仔细想想,明明我们都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情——」
  「如果只有千种没经历那种事情,就不公平。」
  「我……绝对不去……」
  「雏子听从大家的意见。」
  大家都很无情。得知表决有多么恐怖的学姊,以含泪湿润的双眼看着我。
  「轮回学弟,要保护我喔……!」
  「那当然——好痛!」
  我照例被踩。
  「猪仔,你明白吧?要是铸下什么错事,你将会在社会层面死亡喔。」
  别说在社会层面,感觉我在生物层面也会被杀!
  「轮回……要是敢对千种乱来……就会挥发。」
  「茧小姐,请问挥发是什么意思?我会变成什么状态?」
  「雏子已经用茧学姊挥发了,挥发各种东西了!」
  「咿~~!」
  被雏子抱住的茧慌张逃走,无视于走廊的阴暗,不顾一切往前跑。跟踪狂比灵异现象还要恐怖——这是世间真理。
  就这样,我与千种学姊也出发试胆。
  我拿着手电筒走向中央楼梯,和大家走同样的路线前往音乐教室。
  学姊抓住我的力道强到无谓的程度。体温与颤抖传达过来,有种酥痒感。
  「不用那么害怕。应该是爱或雏子在整人。」
  「啊?整人……?」
  「是恶作剧设下某种机关吧。请想想看,今天不是办过『告别式』为千种学姊送行吗?」
  「不是告别式啦!别讲这种触霉头的——呀啊!」
  学姊忽然惨叫,用尽力气紧抓我的背。
  「丧丧丧……丧尸往这边看了!发光了!轮回学弟救命!」
  学姊陷入恐慌——但我也陷入恐慌。
  两个硕大的物体抵在我的背上。好温暖、好柔软、好舒服——不对,这不重要!
  「就说为什么是丧尸?也有丧尸以外的恐怖电影啊!」
  「没……没办法,『生人末日』的幕后花絮影片是我的心理创伤……」
  「为什么是幕后花絮影片?不是影片本身?」
  「拍这部电影的时候用的都是真正的腐烂内脏。只要响起『卡!』的声音,所有演员都一副臭得快死掉的样子……呜,呕,恶!」
  「学姊,要忍耐!请把呕吐魔事件埋葬在黑暗中!总之我去确认,请稍微松开手——」
  「不要,轮回学弟!别离开我!」
  这句甜美的话语贯穿我的鼓膜。
  存起来存起来!永久存在我的脑内硬盘!
  ……不对,花轮回,不可以这样!你专情于爱!你的内心只有爱一人!
  我让理性总动员,好不容易赶走欲望。
  「总……总之,我去确认——呜!」
  我用手电筒往后照的瞬间,同样全身绷紧。浮现在前方的是从下方照亮的女性脸庞——慢着,这不是我的脸吗!
  走廊正中央摆着一面穿衣镜。
  「……是谁放在这种地方啊?千种学姊,丧尸的真面目是镜子。」
  我不禁苦笑。推测是爱或雏子的恶作剧,应该是从保健室拿来的。学姊全身无力,简直像是要当场瘫软。
  「我……我安心了……」
  「别急着放心,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得走到钢琴那边才行。」
  「人……人家想回去了啦~~开玩笑的……嘿嘿
  「说得很可爱也不行。协助抹除社员的恐惧,不就是社长的职责吗?克服这份恐惧才叫作青春。」
  「哈,青春——说得也是,这是青春……对吧……」
  音调软弱变低。明明是自己提议要试胆,真正上场时却如此窝囊。我觉得这样的学姊也很可爱。
  「那……那么……就走吧……虽然很恐怖。」
  学姊颤抖着伸出手……似乎要我牵着。
  我不禁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这是怀念——却没有印象的温暖。白天时没发现,但现在清楚感受得到。
  我和千种学姊是在白天那时候第一次牵手。
  虽然我不让自己去想——但这果然是「不当的日常」。
  我们不知何时进入了改写后的世界。
  走完阶梯经过储藏室前面时,一股异味扑鼻而来。
  「唔……?是不是有种味道?」
  「咦?我吗?对不起!」
  「学姊的味道很香!香到我想大口闻——不对,该说是腥味吗?还是铁锈味……血味?」
  「果然是我?居然在女生面前提到血味,轮回学弟太差劲了!」
  「咦?是我?是我的错?」
  剎那间响起「滋噜」一声,像是沾了水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我反射性环视四周。
  「刚才好像有声音……是多心吗……?」
  「轮回学弟,别这样!居然想吓我……好过分!讨厌!」
  「讨厌」这两个字深深插入我的胸口。
  我可不希望好感度继续下降。我连忙牵着学姊快步走向目的地——第二音乐教室。
  和化学实习室相同的厚重金属门迎接我们。
  雏子她们打开过,所以当然没上锁。
  我拨开淤积般的空气入内。用手电筒一照,钢琴、桌子、音响与阶梯从黑暗中浮现。理所当然的,里面完全没人。
  忽然间,响起「啪」的莫名声响。
  一阵寒气使我毛骨悚然。我克制涌上心头的恐惧感,故作镇静。
  为了让千种学姊放心,我刻意提高音量。
  「看来不是音响或电视的声音。没通电。」
  「会……会是钢琴有自动演奏功能吗?」
  「我没听过有这种功能。」
  我们接近钢琴观察键盘周边,怎么看都不具备电子功能,是极为平凡的平台钢琴。
  「刚……刚才的演奏,果然是我们多心了!我们回去吧!」
  「不,再等一下。如果是某人恶作剧,同样的事情肯定会在我们前来时再度发生。」
  「话……话是这么说……可是……呜。」
  千种学姊开始哽咽。唔~~好可爱,令人想捉弄她。
  「不过……即使是鬼魂干的,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在我坏心眼这么说的瞬间,那段旋律响遍室内。
  激烈的钢琴旋律,学姊抱住我,把头按在我身上。
  柔顺的秀发拂过我的脸颊、耳朵与脖子。我的理性比起恐惧更可能被另一种情绪颠覆,但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把持住。
  旋律来自钢琴,却一点都不真实。声音没有广度,不像是现场演奏——啊啊,原来如此。
  「等一下……轮回学弟?你做什么……不要……那里……不行啦……!」
  我拖着抗拒的学姊走向声音源头。
  「不要,不要啦……轮回学弟……咿呀啊啊啊!」
  『喂~~!』
  两个人影很有默契地同时大喊,冲进音乐教室。
  我与千种学姊愣在原地,两人各自连珠炮似的开骂:
  「轮回超恶心!『那里不行』?你在做什么啊,色狼!」
  「我……我……我看错你了,猪仔!都已经有我了,还犯下这种罪……!」
  不用说,是有理与爱。
  「咦?轮回,那是……?」
  有理指向我的手。我用手电筒瞄准手上的物体照亮。
  那是以超大音量播放「鬼火」的某人的手机。



    

  「换句话说,有支手机放在平台钢琴里。」
  众人回到温暖的集会室之后,我模仿名侦探卖关子说明。
  听众是爱、有理、茧、雏子与千种学姊。
  我刚才发现的手机并非「丧女会」成员所有,大概是管弦乐社或爵士研究会成员的手机。
  「什么嘛,恶心!居然挑李斯特的曲子当铃声,烂透了!」
  有理愤慨地发言。
  「要是在客满电车里铃响,不就超级丢脸吗?」
  「慢着,在客满电车铃响就是很丢脸的事吧?基本上在博爱座附近要关机,在车厢其他地方也要开振动模式而且不接听吧?」
  「不过好奇怪,居然是放在钢琴里。」
  爱微微歪着脑袋。这当然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疑问。
  ……疑点不只如此。
  我下意识将手指移到鼻尖。手指依然残留铁的味道——不对,是血腥味。
  这股味道洗不掉,那支手机沾上某人的血液……?
  有理生起气,以稍微走音的声音否定爱。
  「没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是掉在那里,或是藏在那里。」
  「也对,应该是我们以外的某人把手机藏在钢琴里。」
  「藏手机的……难道……」
  「对。比方说,可能是对校园生活依依不舍的……学生的鬼魂……」
  「讨厌啦~~!爱这个大笨蛋!」
  「爱,别这样,太恶质了。」
  我看不下去而出言训诫,爱美丽的脸庞随即不悦地扭曲。
  「真是没自知之明。竟敢对我有意见,你以为你是猪仔大人?」
  「又不是加个『大人』就好!我在猪仔界到底有多么卑贱啊?」
  「变态,给我闭嘴。刚才明明被千种一抱就露出色瞇瞇的样子。」
  「就是说啊,色狼!要是我们没赶到,你打算乱来到什么程度?」
  「我没有乱来!别把我讲得像是色魔!」
  这是怎样?我明明在袒护有理,她却也联合起来骂我!
  「话说,妳们两人刚才为什么在音乐教室附近?」
  我这么一问,有理与爱的举止明显变得可疑。
  「是……是……是在监视你有没有对学姊毛手毛脚啦,色狼!」
  「要是我们没去,这只猪仔现在已经对千种……肮脏的猪仔!」
  「为什么臭骂我?我很拚命耶?」
  「虽然两人嘴里这么说,其实是在担心我们吧?」
  千种学姊微笑着说完,有理与爱就尴尬移开视线。
  学姊的少根筋个性,有时候会唤醒对方的羞耻心。
  「总之结果可喜可贺,这样大家就能放心睡觉了。」
  茧用力点头如捣蒜表达赞同之意。
  「雏子有点遗憾……原本还期待茧学姊害怕得钻进雏子的被窝……」
  「咿~~!」
  茧缩起手脚颤抖……她大概会害怕得钻进千种学姊的被窝。
  后来我们各自铺床。在被褥上聊天。
  夜已深,睡魔悄悄接近的时候,有理凑到雏子身旁难以启齿般说着悄悄话:
  「那个……雏妹?」
  「有!有理学姊,请问什么事?」
  有理察觉到我的视线,扬起眼角动怒。
  「轮回好恶心!转过去!摀住耳朵!」
  「为什么!我只是在这里而已吧?」
  「呜咕——因为……」
  有理忸忸怩怩,膝盖相互摩擦,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
  爱推开我,从我身后探出头。
  「原来如此,怕到不敢一个人去洗手间是吧?」
  有理连耳根都变得通红,看来是说中了。
  「平常明明讲得很倔强,真没出息。」
  「我……我当然敢自己去上厕所!爱是笨蛋!」
  「啊!有理学姊!雏子也一起——」
  雏子还没起身,有理就像野兔般跑走,不愧是飞毛腿。这么一来,雏子就追不上了。
  莫名洋溢一股扫兴的气息。
  千种学姊以伤脑筋又带有责备的眼神看向爱。爱板着脸不发一语,不久之后缓缓起身。
  「爱?妳要去追有理?」
  「……要是害她失禁,之后回想起来就不是滋味。」
  「妳人真好。」
  「你是笨蛋吗?猪仔连误解都是猪仔等级。」
  「这是哪种等级的误解?」
  爱扔下苦笑的我,小跑步离开。
  千种学姊轻声一笑。
  「她们两人再怎么说,交情还是很好呢。」
  「……是啊,毕竟来往这么久了。」
  不过,和谐的气氛持续不到五分钟。
  爱快步跑回来,环视集会室内部。
  「——有理没回来?」
  爱困惑地询问。我们感受到她的紧张而面面相觑。
  「她不在旁边的洗手间……」
  ……什么?
  「既然怕成那样,应该不会刻意跑到远处的洗手间……吧?」
  雏子站起来,带着不同于以往的正经表情宣布:
  「我去找一下!」
  「等一下!要去的话,大家一起去吧!」
  千种学姊准备起身的这一瞬间,灯光随着「啪」的声音熄灭。
  不只灯光,暖炉停止运作,连热水壶的灯也熄了。
  「——停电?」
  紧接着,某处传来撕裂丝绸般的惨叫声。
  我们相互以视线示意——一起夺门而出。
  飞也似的冲到走廊,跑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

  这时的我们还不晓得即将面临何种惨剧——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30 编辑


第三话 封闭空间 Survival


Q「受困于密室的经验。」

一般入场的女高中生
「在客满的洗手间,隔间的门锁坏了……」

全身烟味的女高中生
「……电梯忽然停止运作。大概是因为火灾传感器。」

不顾危险的女国中生
「拍摄时响起警报声……差点就被收押。」

恋爱的女高中生
「……我是笼中鸟,放手就会飞走。」

恋爱的男高中生
「我是爱的俘肤——妳的阶下囚。」

激动的女高中生
「把那对笨蛋情侣关进棺材吧——?」



    

  听到惨叫声的瞬间,我脑中浮现数个光景。
  首先看见的,是青翠的树梢。
  世界看起来闪闪发亮的水润季节——是夏季。
  光景在我理解的瞬间提高分辨率,记忆迅速成形。

  「今天要早点回来喔。」
  这天早上,有理对匆忙准备出门的我这么说。
  她没看着我,语气爱理不理。
  「——啊?为什么?」
  「因……因为爸爸说会回来……」
  「那我更要问了,为什么?他说工作会忙到秋天吧?」
  「你……你这笨蛋!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啦!」
  继父很少回家,母亲个性又大而化之——而且在协议离婚——所以我没有和家人一起庆生的习惯。
  他们每年姑且会送蛋糕与礼物,但是只有爱会陪我庆生。
  「爸……爸爸说,至少今天要全家一起庆祝……所以晚上记得准时回来喔。」
  有理不安地仰望我,接着心情忽然变差。
  「要是和狐狸精打情骂俏太晚回来,我会更鄙视你!」
  即使她说爱的坏话,我也不会一一反驳。毕竟这样只是浪费时间,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爱是多么出色的女孩就够了。
  「知道了,我会早点回来……尽量。」
  我就像这样随口响应,心神不定地走出家门。
  当晚,爱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当然将早上和有理的约定忘得一乾二净。
  我与爱进入一间以古老民宅改建的餐厅。高中生进入这种店的门坎有点高,但只要是和爱一起,去哪间店都不会难为情。
  琳琅满目的创作料理,明明每一道都很好吃,我却完全不记得味道。因为「和爱共进晚餐」对我来说重要许多。
  饮用餐后茶的爱稍微移开视线,以冷淡的态度塞给我一个小包裹。
  那是以缎带装饰的纸袋。爱为我准备这份礼物,是最令我开心的事。
  不过——我内心同时掠过一丝不安。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回想起和有理的约定。虽然为时已晚,但至少传封简讯比较好。
  「有理,抱歉,我吃完晚餐才回去,妳先吃吧。」
  这样应该就能让有理接受,毕竟她可以因而和继父享受没有外人的时光。比起在乎平常讨厌的我,这么做肯定好很多……
  ——我是如此预料的。我在天黑返家时,却面临出乎意料的迎接方式。
  「我回来——」
  随着「噗」的一声,一颗抱枕塞住我的嘴。
  我完全遭到暗算。有理似乎一直在玄关埋伏。
  「慢着……忽然这样是做什噗!」
  我隔着抱枕不断被打。虽然不痛不痒,继妹非比寻常的模样却令我慌张。
  爽约确实是我的错,但我刚才传过简讯,有理肯定也知道我和爱形影不离啊……?
  「住手啦!为什么忽然这样!」
  我将后续话语咽进肚子里。因为我抢走抱枕而看到的有理——
  她泪流满面,不断哭泣。



    

  惨叫声传来的瞬间,我们一起跑出去。
  率先奔跑的是轮回学弟。明明平常一点都不可靠,他却毫不犹豫夺门而出。
  接着是小爱与我,动作比较慢的茧则由小雏辅助。我们拚命奔跑——接着在中央楼梯处停下脚步。
  我们不晓得该去哪里。
  声音来自一楼某处……不对,还是二楼?说不定是三楼?
  不行,大脑完全无法运作。我这个社长明明得振作才对。
  「千种学姊!我们分头找吧!」
  轮回学弟英勇地这么说……我白天也在想,他和我至今认识的轮回学弟不太一样。该怎么说,值得依赖。
  我点头回应。
  「也……也对,大家分头找吧。」
  茧摇摇晃晃跑向楼梯,轮回学弟抓住她的肩膀。
  「不可以单独行动。雏子,和茧一起去!」
  「知……知道了!」
  小雏扶着茧一起上楼。
  「那我去西栋找!」
  「请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慢着,猪仔!要扔下我一个人?」
  「爱也要一起来!」
  轮回学弟抓起爱的手,将爱拉到他身旁。看到这幅光景的我回想起傍晚——我和他牵手时的触感。
  我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有理!有理,妳在哪里!」
  轮回学弟边跑边喊,但小理没回应,传来的只有回音,以及茧与小雏相同的呼唤声。
  我们前往西楝,甚至绕到三楼看看。找遍女厕、社办甚至教职员厕所,却找不到小理。
  不安的情绪逐渐高涨。
  「有理……妳在哪里啊!」
  轮回学弟拍打门板。他在慌张。他居然会如此粗暴,从平常的样子无从想象。
  小理究竟发生什么事……?
  那是一阵有点长的惨叫声。不是看到虫子「呀啊!」那种感觉,也不是像被丧尸追着到处跑的那种漫长惨叫。
  真要譬喻的话就是——临死前的尖叫?
  千种,妳在想什么!不可以想得这么负面!
  我背对两人,面向主校舍。
  「轮回学弟再和小爱找一下!」
  「咦——学姊呢?」
  「我连络空絽老师!」
  受不了,我真是冒失。其实一开始就应该先这么做。
  我正要跑走时,轮回学弟温热的手抓住我的手。
  「不可以!不能单独行动!」
  他出乎意料地强烈反对。怎么回事?感觉他似乎知道隐情……?
  「放心,发生状况的话,我会大喊。现在得先找到小理!所以你们两人去找小理!」
  得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找到她——我将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轮回学弟面有难色。
  「……轮回,听千种的话吧。」
  小爱训诫般这么说,轮回学弟最后也点头同意。
  「明白了,请学姊小心。」
  「交给我吧!我这个社长可不只是挂名喔~~!」
  我开玩笑响应之后,和两人分头行动。
  在黑暗之中独处,令我吓得差点不敢动。转弯或下楼的时候,感觉似乎有人躲在前方。
  不过,我要忍耐。毕竟听得见茧或轮回学弟的声音……所以不要紧。
  我持续在黑暗中奔跑,抵达值夜室。
  室内有紧急照明的灯光。这道光令我松一口气,接着用力拍门板,不等响应就打开。
  「空絽老师!」
  空絽老师躺在床上,似乎在睡觉。
  虽然觉得老师真不可靠,不过错的人是玩到深夜的我们。
  「社长,怎么了?」
  空絽老师看到灯光切换为紧急照明,似乎察觉到状况不对劲。但他未显惊慌,以沉稳的声音询问。
  我任凭脑中思绪化为言语,快速脱口而出。
  小理失踪,不在附近的洗手间;校舍忽然停电;听到惨叫声;大家正在寻找却找不到——
  空絽老师一边听我说明一边迅速做准备。
  他取出手电筒,披上外衣,拿出钥匙串挂在身上。
  接井拿出银色怀表确认时间。
  「社长,可以请妳回到集会室等待吗?」
  说出这番话的空絽老师和往常不同,洋溢着严肃的气息。
  「我去找有理小妹。我只要看到其他成员,也会叫他们回集会室。在我搜索完毕之前,请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为什么?我们也一起找比较好吧……」
  「不,这可不行。你们可能会看到『坏东西』。」
  不安的情绪更加膨胀。我开始害怕,乖乖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
  我冲出走廊,但没有前往集会室。
  我还是没办法扔着大家不管。先和大家会合,再一起回去集会室——这样比较好。
  我跑到西楝三楼,刚才和轮回学弟分头行动的地方。我在面对中庭的走廊,口字型信道的对面,看见轮回学弟与小爱的身影。
  「轮回学弟、小爱!」
  两人面向这里,我连忙要跑过去。
  「那个,空絽老师说——」
  我的话语在中途停下。
  并不是想隐瞒。声音无视我的意志,发不出来。
  ……有人捣住我的嘴?是谁?为什么?
  好几个疑问掠过脑海——瞬间,我的身体被往后拖进黑暗中。
  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呕吐感涌满心头。
  意识逐渐消失的我,似乎看见……许许多多的眼睛。



    

  我——丸濑市雏子的心脏狂跳到几乎要破裂。
  我在阴暗校舍的黑暗之中,快步找遍一间又一间的教室。
  打开任何一扇门,里面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找不到有理学姊。最坏的预感支配着我,令我差点崩溃。
  「咿~~!」
  在我身旁害怕不已的,是我最心爱的人——茧学姊。
  想到茧学姊在害怕,我心中就涌出勇气。
  雏子会保护茧学姊。尽力——不对,是务必。
  我下定决心的瞬间。天大的悔意袭击而来。
  啊啊,雏子真的是最差劲烂透的臭虫女生!
  为什么没把这份心意一起用在有理学姊身上?
  为什么让有理学姊单独去洗手间……?
  有理学姊明明对我那么好。我从小个性就消极内向,学姊鼓励我、带我出去玩,是我的好朋友。
  即使如此,雏子最近却满脑子只有茧学姊……
  有理学姊总是倔强,运动细胞超群,具备不输给男生的格斗能力。但她其实很容易受惊,暗藏柔弱的一面,令人无法置之不理。
  雏子明明知道这一点……有理学姊,对不起。
  雏子今后不只是珍惜恋情,也会珍惜友情……不对,臭虫如我想成为有理学姊的朋友简直是厚颜无耻,首先请把我当成蝼蚁对待,等我充分赎罪之后,再请您收我当奴隶!
  所以,请您……请您一定要平安无事……!
  ——然而,天父没宽恕我的罪。
  还是说……因为学姊很出色……她真的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女孩……所以才会这么快就蒙主宠召……?
  可是,这样的话……这种事……太残忍了……!
  茧学姊看我忽然停止行动,担心地靠近过来。
  「……雏子?怎么了?」
  「请别过来!」
  我放声大喊。茧学姊吓一跳停下脚步,不由自主般看向窗外。
  面对中庭的窗户,在微亮雪光的另一头——
  「咿!」
  「不可以看!」
  我反射性跳起来,抱住茧学姊的脸。
  ……不过,似乎迟了一步。茧学姊微微发抖,当场蹲下。
  我的膝盖也早就在颤抖。手也是,腰也是,声音也是。
  我努力鞭策频频打颤的双腿,再度看向窗外。我希望自己只是看错。
  中庭平常会开启电暖装置,不会积雪。但现在积了约二十公分的雪。
  某人被埋没于雪中倒地。按照年级分色的运动服是红豆色——一年级的颜色。头发看似红褐色,沾上液体微微反光。头部扭向不正常的方向,最重要的脸部——曾经是脸部的部分湿透并血肉模糊。
  我好想破窗跳出去,但还是忍住了。
  看那个样子……已经回天乏术。
  何况,这应该不是意外。
  无法想象这是自杀。如果是某人下的手,凶手肯定是还在附近。所以雏子得先保护茧学姊。
  视野因泛泪而模糊。
  对不起……有理学姊……对不起……
  ……不对,要哭晚点再哭,现在得尽快通知轮回学长!
  「雏子……在发抖……」
  茧学姊不安地低语。说出这句话的茧学姊同样频频打颤,如同幼儿般恐惧至极。
  「我……没事。快点……和大家……会合吧。」
  「可是……有理她……啊……已经,死了?」
  「请不要乱说!」
  我出言否定,但是这种否定何其空虚。
  只是害怕承认、害怕确认事实。
  所以,我想先和轮回学长他们会合……
  我与茧学姊相互扶持起身。
  两人蹒跚远离中庭。走到楼梯附近时,似乎有东西从前方经过,我用手电筒照亮楼梯。
  我看到手电筒照亮的光景之后,惊呼一声。
  光芒照到的是有如蒙布朗蛋糕的丸子头——
  身穿运动服,身材姣好,看起来很有运动细胞的体格。
  是酷似有理学姊的女生。
  ——不对,就是有理学姊!
  有理学姊躲避光线,有如逃走般上楼。
  我反射性追过去,拚命到在短短一瞬间忘记心上人茧学姊。
  我想确认。我一定要确认!
  「雏子?怎么了?等一下——」
  连茧学姊的声音都传不到我的耳中。
  我希望有理学姊还活着,希望刚才的恐怖景象是幻觉,不顾一切跑上楼。
  ……没想过自己将面临危险。



    

  如今,我很清楚。
  也可以说是体认。我决定性地缺乏运动,老是做实验,只往返于宿舍与学校,所以心肺功能衰退。
  相较之下,雏予脚程好快。平常又是钻过警报装置又是爬墙,几乎每天和警卫嬉戏的雏子,身体自然而然锻炼得很好。
  所以,追不上。她逐渐远离我。
  雏子像猫一样灵活地冲上楼。我也很努力,却在抵达二楼时投降,气喘吁吁的动不了。
  虽然很恐怖,却也无可奈何。我不得已只好慢慢爬楼梯。
  走到三楼,我愣住了。
  没看见雏子,也听不到脚步声。
  我仰望阶梯,往上走是楼顶,肯定是死路。
  我经过储藏室前面,继续上楼。
  楼顶的门锁着,果然是死路。
  ——不对劲,状况很奇怪。
  说到底,雏子为什么忽然跑走?
  她看见什么东西吗?还是……鬼上身?
  「咿~~!」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到,抱头蹲下。
  走不动了。好恐怖。千种,救救我!
  ……刚才看到非常恐怖的东西。虽然不该形容为恶心,但就是那种东西。
  应该不是自然造成的。应该吧。
  换句话说,是某人下的手——
  不行!不可以停留在这里!
  要是独自待在这里,下一个遇害的会是我。
  ……忽然间,我觉得这样也好。
  如果只有有理变成那样,有理很可怜。
  我鼻头一酸,以为要发出哽咽声的时候——已经止不住泪水。
  我呜呜哭泣,简直像幼儿园的儿童。
  不知哭了几分钟后,楼下传来脚步声。
  我吓了一跳。我真的很没出息,明明觉得自己的生命无所谓,察觉到气息的瞬间,依然回想起恐怖情绪。
  别过来。别过来这里……!
  可是,我逃不掉。只能等待脚步声接近。
  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茧?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光线照向我的脸。
  张开眼睛一看,是轮回的脸。我不由得扑过去。虽然运动服底下没穿胸罩,但是无所谓。
  「等等……茧!会摔下去!这里是楼梯啊!」
  「居然在这种时候露出色瞇瞇的表情,真是猪仔史上最差劲的猪仔。」
  爱的恐怖脸蛋也在轮回身后。爱在瞪我,但我不以为意地用力抱住轮回。
  「茧……雏子呢?」
  轮回以紧张的声音询问。他紧张的原因不是我的胸部……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面对最坏的状况。
  「她……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她肯定来到这里……却没看到人。」
  「可是这里没路啊?应该不是跑到楼顶吧?」
  轮回照亮门。门把套着塑料罩,要是雏子开门出去,肯定会拆掉塑料罩。
  「有人在雏子出去之后关门?」
  「门没有开过的迹象。你看。」
  爱用手机液晶屏幕照亮地面。
  「要是门开过,雪肯定会吹进来,这附近肯定会湿掉。」
  原来如此……爱说得没错。何况外头下大雪,积雪很深,门没那么轻易开启。
  「雏子究竟发生什么事?冷静下来,试着从头说看看。」
  我在轮回的引导之下慢慢述说:
  「刚才在一楼,雏子她……忽然跑走。」
  「忽然?为什么?」
  「不知道……但她跑上楼。」
  而且来到这里——肯定如此。
  「搞不懂。既然这样,雏子跑去哪里?」
  「笨蛋,很简单吧?」
  爱若无其事说下去。
  「这里是死路,既然这样,她就没上来这里。」
  「——换句话说,是什么意思?」
  「猪仔的血液循环差到令人无奈。简单来说就是搞错了。雏子在楼下,回去吧。」
  「总之也只能这么认定……吧。」
  爱与轮回回到楼梯处。我连忙跟上两人。
  「雏子!喂~~!妳在哪里?」
  看着轮回背影的我,察觉到忘了说一件重要的事。
  ——不对,不是忘了说,是没勇气说。
  「轮回,那个……」
  我的声音在颤抖,听起来肯定很严重。轮回与爱都停下脚步,而且停止呼吸转身。
  「我与雏子……看见了。」
  「……看见什么?」
  「有理的……尸体。」
  宛如时间静止的寂静。
  我看见轮回的双眼燃起如同火焰的恐怖光芒。
  我一边发抖一边拚命说下去:
  「她摔落中庭……」
  「……确定没错?」
  爱如此询问。我哭着点头回应:
  「那个人穿着有理的运动服……脖子断了。」
  「——轮回,等一下!」
  迟了一步。爱出声制止时,轮回已经往前跑。平常和爱形影不离的轮回,无视于爱跑走。
  他跑向可以俯瞰中庭的口字型信道。
  爱也追着轮回跑去。我也想追上两人——但或许稍微慢了半拍。
  我行动之前储藏室的门就打开来,飞出许多手。
  许多——对,许许多多。
  我吓死了,吓到以为内脏会全部从嘴里吐出来。
  轮回!救命!
  爱与轮回已经位于遥远的另一头,绝不可能发现我。
  手抓住我的手臂、抓住我的脚、拉住我的头发,将我拖进储藏室。
  我的脑中响起「咕叽」的声音。我的颈椎断了。
  我被许多不知名的物体啪哩啪哩咬碎,就此死亡。
  死在漆黑阴暗的储藏室。



    

  那年夏季的那一天,对有理爽约的我——
  看着有理哭泣的样子,只能伫立在原地不动。
  脑内CPU 完全停止运作。这是……怎么回事?
  有理的抱枕落在我脚边。是有理非常喜欢,平常我光是碰到就会被她骂的某黑老鼠抱枕。
  有理摇摇晃晃离开我,关进自己的房间。
  我捡起抱枕拍掉灰尘,走向起居室。
  饭厅桌上摆着比平常豪华的料理。
  烤成金黄色的香脆鸡腿、自制炸薯条、精心制作的意大利面、以水嫩莴苣包裹的马铃薯色拉,甚至还有蜡烛、蛋糕店包装等物品。
  无须猜测就知道是谁准备了这些东西。
  「咦……怎么回事……因为……这……」
  我不知所措,因为这样很奇怪。有理讨厌我,甚至不肯和我面对面……应该是这样才对。她把整天黏着爱的我视为丢脸又恶心的哥哥,所以平常完全不和我说话……
  桌上的大餐没有任何人动过的痕迹。
  到头来,继父根本不在家,看起来也没回家。
  难道——有理说谎?
  她说继父会回家……只是借口?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
  我无法理解。不过,我肯定践踏了有理的真心。虽然她平常的态度也有问题,但现在计较这种事是幼稚的胡闹。
  总之,绝对不能就这样扔着不管!
  我冲上楼,轻敲有理的房门。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却至少有五年没进去过,甚至不记得像这样敲过门。事到如今我才理解,我完全没注意过有理,总是满脑子只有爱……
  「有理……那个,对不起。愿意露个脸吗?我想道歉。」
  里头没回应,只有频频传来擤鼻声。
  我在门外等待,耐心等待。等待有理开门。
  经过五分钟、十分钟,门依然没开,但我不为所动。这种等待完全算不了什么,我的毅力早就接受爱的锻炼。
  终于,有理像是拗不过我而轻轻开门。
  她不再哭泣,只是因为擤鼻过度,鼻头磨破了皮。
  「对不起,我爽约——」
  「我的……」
  「啊?」
  「我的事……一点都不重要吧!」
  我不禁感到慌张,因为一半以上是事实。
  「没……没那回事。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是兄妹啊?」
  「骗人!你满脑子总是只有爱!开口闭口都是爱,满脑子只有爱!」
  我无从反驳。
  久违五年看到的继妹房间,不知何时变得可爱又美丽。
  挂在墙上的连身裙,我不记得她穿过。
  架上摆满布偶,没看过的书柜存放大量漫画,金属设计的家具莫名洋溢女大学生的气息。此外,「站起来吧,国民!」的特大海报在各方面都搞砸气氛。看似昂贵的玻璃柜里,摆着许多钢弹机动兵器的可动模型——居然比布偶还珍惜!
  里面完全变成我陌生的女孩房间。
  在我刚搬来的时候,明明还只是一间「儿童房」。
  「那么,我演爸爸,哥哥演妈妈!」
  「我为什么演妈妈?应该是爸爸吧?」
  像这样玩着家家酒的房间——如今不存在于任何角落。
  有理大概是快要站不住,背对着我瘫坐在地。
  微微颤抖的肩膀、娇细的颈子,看起来极为脆弱。
  哭泣的继妹过于可怜,使我做出好几年没做的行径。
  我轻轻跪在地上,从后方紧抱她。
  有理吓了一跳却没有抗拒,任凭我拥她入怀。
  我稍微放心,轻声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以为妳讨厌我……」
  「当……当然讨厌……你这种人算什么!」
  「我……我想也是!不过,对不起!爽约是我的错,而且我要感谢妳为了我准备大餐,谢谢妳。」
  「呜……真是的……笨蛋!恶心死了,色狼!」
  「为什么要骂我——不对,骂是应该的!抱歉我这么笨!」
  光是道歉不足以表达诚意,我连忙补充一句话。
  「我会好好补偿今天的过错。」
  「……真……的?」
  有理啜泣一声,终于愿意抬头看我。
  「什……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我做得到。」
  「愿意带我去任何地方……?」
  「只……只要不是奇怪的地方都行。」
  有理揉了揉眼睛,臀部离地之后开口:
  「那么,浦安!」
  「浦安?慢着,难道是要去东京迪——」
  是外县市耶?光是交通费就不得了啊……
  存款余额掠过脑海。爱绝对不是生性浪费的人,但我们经常到处玩,所以资金极度吃紧。
  何况明明是我的生日,为什么变成我要请客?
  不过我想看继妹的笑容,所以我点头允诺。


  「没问题。走吧,一起去老鼠王国。」
  「要……要去海洋那一区!」
  「知道了,海洋那一区是吧?」
  「回……回家之前要绕路去台场喔!」
  「台场明显才是重点吧?妳只是想看那尊等比例模型吧?」
  不过,哎,我也感兴趣,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玩意儿。
  「这次真的……说定啰?」
  有理露出特别可爱的微笑,有点犹豫地轻轻伸出小指。
  不晓得相隔几年的打勾勾。
  我伸出小指紧紧勾住有理的手,如同儿时经常做的那样。



    

  (有理死了……?哪可能这么荒唐!)
  我一方面否定茧这番话,另一方面几乎抱持确信。
  大概不是谎言。毕竟找这么多久都没找到,也没有回应。若不是有理自己恶作剧,就可以认定是绝望的状况。
  因为我知道。这种「事件」有可能发生!
  我们上个月那段恶梦般的体验,在那个混账异世界——高元界所发生的事,还没在我心中风化。
  「轮回,等一下!」
  爱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却无暇等她。
  我穿越走廊,冲到面对中庭的「回廊」。
  我如同要撞破玻璃般贴着窗户解锁。吹进室内的零下寒风令我喘不过气,我抵抗寒气,从窗户探出上半身。
  我观察正下方。狂风暴雪导致视野受阻,但我还是找到我要找的东西。
  从上方俯视,彷佛是一个「卍」字。
  一具女孩尸体倒在微微堆积的雪上。
  我忍住想跳下去的冲动,身体缩回走廊。在这个时候——
  「轮回学弟、小爱!」
  我听到千种学姊的声音。我和爱一起转身,千种学姊的身影浮现在回廊外的阶梯前方。
  「那个,空絽老师说——」
  学姊留下未完的话语,消失身影。
  「千种学姊!」「千种?」
  我与爱同时大喊、同时奔跑。
  我们绕过回廊,在阶梯前方的走廊寻找,学姊却无影无踪。
  「千种学姊!妳在哪里?」
  我陷入混乱,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是……魔法?
  「千种!别开玩笑了!妳在哪里?」
  爱放声大喊……她在害怕。平常的她绝对不会如此大喊。
  「……我们看见幻觉了吗?」
  这是想要如此相信的声音。我不经意观察爱的表情。
  「学姊刚才话说到一半,妳有听见她说什么吗?」
  「……她提到空絽老师。」
  「我也听到她这么说,我不认为是幻听。」
  总之动身寻找比较好,而且要尽快。
  我们看到门就打开,打算在附近的教室寻找——并且于此时察觉。
  「……茧呢?」
  校舍一片寂静,完全没声音。
  大雪笼罩的校舍如同寒冷、黑暗、深沉的海底般寂静。
  「茧!回应一下!茧!」
  爱放声大喊,但还是没回应。
  「……这样非比寻常。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无法回答,无从回答。
  雏子、茧与千种学姊都失踪了。
  而且,有理她——
  「……下楼到中庭确认吧,我想确定有理的状况。」
  爱的表情在短短一瞬间扭曲。不是装出来的,是真正感觉到「痛楚」的表情。我和她来往已久,所以立刻就看得出来。
  我紧握爱的手,慎重下楼。沿着一楼走廊走向「回廊」,前往通向中庭的门。
  门锁光是转动就打得开。我推开饱含湿气的沉重积雪,在卡住时硬是踢开,强行破门。
  踩着堆积到脚踝的雪,前往中央。
  身穿运动服的女孩倒在那里,头部朝不正常的方向扭曲。
  运动服微微沾湿,隐约看得见女孩内衣的线条。降下的雪没融化,代表女孩已没有体温,被刀刃砍得伤痕累累的脸已经不成原形。
  不过,从体型、发色与身上运动服的颜色,可以辨别这个女孩是谁。
  这具尸体,毋庸置疑——

  是凄惨遇害的有理。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34 编辑


第四话 二元对立 Suspect


Q「对身边人物的疑惑。」

不安的女高中生
「其实是杀人魔……没有啦,怎么可能!」

含泪的女高中生
「……或许我一点都不重要。」

低着头的女高中生
「比起我,说不定他更重视千种……」

脸红的女国中生
「说不定,学姊也对我……!」

脸色铁青的女高中生
「说不定……是跟踪狂……」

冷眼旁观的男高中生
「那不是疑惑,是既定事实。」



    

  当场蹲下,轻轻拨掉有理身上的雪。
  强忍即将夺眶的泪水,试着抱起有理时,爱从旁阻止。
  「不可以乱动,或许残留着重要的证据——」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妳要我把有理扔在这种地方?」
  「不过,这是查出凶手的线索啊!」
  「是妳——」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吞下差点说出来的话语。
  吞下「是妳设的局吧?」这句致命话语。
  爱抬头朝校舍窗户示意。
  「每扇窗户都没开,也没人去过楼顶。这不是自杀,是某人策划的,所以……」
  我从有理身体下方抽回手。爱说得没错。
  我战战兢兢,朝她被毁容的脸蛋伸出手。
  有理……你死了?你又死了?
  自责的情绪满溢而出,几乎压垮我。因为这是我的错,我明白,这是「不当的日常」。
  傍晚,我之所以到楼顶「冷却脑袋」,是因为看到爱而感到疑惑。
  爱理所当然般来上学,出现在我们的社办,而且我拥有记忆。虽然只是片段,却拥有爱加入「丧女会」的记忆。
  我一边注意爱的举止一边配合她。
  因为——这或许是爱的期望吧?
  或许爱期望和我们共度日常,想和我们在一起。
  我想尽可能陪伴在爱的身旁更久一点、更近一点……希望她陪伴我。
  有理因而遇害。动不动就踢人、一点都不率直、个性粗鲁,却只把我当成重要的人——这样的她遇害了。
  「……进去吧,不然会冻僵。」
  爱像是关怀般这么说,我内心剎那间喷出火焰。
  我喜欢爱的心意没变——不,正因为喜欢所以更无法原谅。
  妳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让自己复活,进入「丧女会」。为什么不肯这样就好!
  (————?)
  此时,一段恐怖的论理公式浮现在脑海。
  如同天翻地覆的强烈晕眩感袭击我。
  我该不会——有着天大的误解?
  (……花轮回,冷静下来吧,并且变得狡猾吧。)
  即使这个「灵感」错误,也应该预留一张安全牌。
  我背对爱沉静地开口:
  「抱歉……爱先进去吧,让我……向有理告别。」
  「……明白了。」
  爱怜爱般抚摸我的马尾,然后回到校舍。
  我做个深呼吸,将已经感受不到冰冷的硬质空气吸满胸腔。
  接着我轻轻覆盖在有理上方,以亲密恋人的姿势低语。
  有理,对不起。我没保护继妹。
  不过请听我说。这是很重要的事。
  我自己这么说也不太对,但我的「告别」说得毫无要领可言,即使有理还活着,肯定也听不懂。
  不过,这将成为我们重要的伏笔——成为希望的「种子」。
  包含忏悔、祈祷与心愿的话语,我持续讲了五分钟以上。
  回过神来,体温融化的雪再度结冰,使得运动服又冰又硬,连室内鞋里面都湿透,脚趾失去知觉。
  回到校舍,爱用双手握住我的手,挪到她胸口为我加温。
  「……好冰。」
  爱哀伤地闭着双眼。我观察爱的神情,虚弱地询问:
  「爱,妳对这个事件有什么想法?」
  「……好难受。」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爱居然会直接说出这种懦弱的话语。
  「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大家……我就好难受……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会像这样……对他人打开心房。」
  爱的自尊心比他人强一倍,不会对外人展现弱点。她自己也如此自觉。
  所以,这绝对不是「作戏」。
  「……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爱没回答。我进一步询问:
  「这种像是超自然现象的事情,是怎么做到的?千种学姊当着我们的面消失无踪。」
  「别把所见的事物当真。」
  ——我听过这句话。
  「肯定隐藏某种机关,某人在欺骗我们。」
  「……也对。总之找空絽老师商量吧?」
  「不行,我无法赞成。那个人……令我有种讨厌的感觉。」
  「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
  「你这只像女人脸窝囊丧女的猪仔真笨。」
  「女人脸比猪仔还惨?」
  「不只有理……千种、茧与雏子都失踪了,现在这间学校里只剩下你、我,以及那个可疑老师。」
  「换句话说……妳怀疑空絽老师?」
  我明白爱的意思。我一直和爱在一起,能对大家出手的是留在校舍里的我们以外的某人。
  「那个人……难道是『猎人』——」
  「啊?妳刚才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不提这个,逃离这里吧。」
  「妳说逃,但要逃到哪里?电车与公交车都停驶了啊?」
  「去附近民宅就够了,总比在这里和杀人魔共处好一百倍。」
  确实没错。虽然空絽老师不一定是杀人魔,但这里肯定有问题。
  我打开手机电源。正如预料,连一格讯号都没有。
  「看来想求救也没办法——不过就算求救也没意义。」
  窗外依然大雪纷飞,警车也无法正常出动。
  「逃到外面吧,首先要去拿外套过来。」
  爱似乎真的打算逃离这里,我下定决心。
  既然爱说要逃走,我就跟。跟随她到天涯海角。
  此时,忽然传来某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正在接近!」
  爱出声警告的同时,手电筒光线照向这里。
  闪光烧灼视网膜的瞬间,我回想起那年夏天的——耀眼阳光。



    

  前往浦安的主题乐园,是一段小小的旅行。
  有理昨晚似乎完全没睡,眼圈发黑。
  但她唯一具备的就是活力,露出不晓得是不悦还是兴奋的故障表情说话:
  「多……多久没和你一起搭电车了?」
  像是这样。
  「多……多久没和你一起出门了?」
  或是这样,动不动就欺负我。唔~~她在施加压力……
  转搭专用接驳车,目的地广告牌开始映入眼帘时,有理似乎就无法继续板着脸,眼中冒出许多的「☆」。
  幸福的侧脸与白哲的颈子令我看得入迷,我不断撇过头。
  这下子不太妙……我眼里一直只有爱,没注意过其他女孩。不过像这样在超近距离看她,真是惊人地——
  可爱。如此心想的我,狠狠捏自己的大腿。
  我在想什么!家里几乎只住我们两人,不可以往奇怪的方向在意她吧?不然今后的家族生活将会很麻烦。
  下车之后,我试着保持距离前进,以免过于在意有理。
  但有理不准我这么做。
  「喂!还在拖拖拉拉什么啦!」
  「是……是妳太急了。天气这么热,我们慢慢走——」
  「真是的~~~急死我了!」
  有理用力把我的手拉过去,而且居然紧抱在胸前。
  柔软又平坦的神秘触感笼罩手臂,脑内硬盘发出喀哩喀哩的危险声音。会坏掉!记忆容量会不见!
  「慢着……放开我!很丢脸啦!」
  「什么嘛,这样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兄妹,没什么好奇怪吧!」
  有理发烫的脸蛋露出得意表情,有如看开般这么说。
  这……也是啦,挽手只不过是健全的亲密接触。
  不过,我们已经是高中生,周围的视线刺得我好痛——
  「哇,好可爱,美女姊妹耶。」「是模特儿吗?」
  大姊姊们,等一下!这是天大的误会!
  众人的视线基于另一种含意刺得我好痛。与其说是视线,应该说是认知。
  我甚至失去抵抗的气力,任凭有理拉着前往目标游乐园。
  正如传闻,这里是异世界。
  踩着小跳步捡垃圾的清洁人员、在炎炎夏日穿着布偶装努力讨好游客的演员们——他们的专业意识真的令我敬佩。
  有理似乎非常期待,拟定致密的周游计划。我们按照计划,彷佛要玩遍所有设施般游园。
  受欢迎的游乐设施得排队,但是等待时也不会无聊。演员们的表演非常精湛,而且有理一直和我聊天,宛如要以一天填补五年的空白。
  有理的表情千变万化,告诉我好多事。关于学校、喜欢的机动装甲、重要的好友……有一个叫作雏子的好友,似乎来家里玩过好几次。
  尽是我不知道的事。
  我真的对有理一无所知——



    

  光瞬间扫过我们。
  ……没被发现?
  「禁止慢吞吞!快逃!」
  光再度照向这里之前,爱推着我奔跑。
  但是无法完全消除脚步声,对方应该会立刻察觉我们。
  「分头行动吧,我去吸引对方——」
  「不可以单独行动,女生们就是落单时遭遇危机。」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这样逃不掉,校舍入口打不开啊?」
  「——既然这样,就走教职员专用后门!」
  我们提防身后的气息,在阴暗走廊上专注奔跑。
  斜向穿越中庭,抵达东栋的教职员专用后门。我贴在厚重的玻璃门上,用力往侧边拉。
  正如预料,玻璃门一动也不动。
  「——认证密码!有操作面板!」
  爱指向墙边,玻璃门旁有个电子锁的面板,只要输入正确密码,不用钥匙也能开启。
  「妳知道号码?」
  「真是愚蠢的猪仔,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想也是。想开校舍正门也需要钥匙,看来所有出入口都……」
  爱环视四周寻找线索,我也从各方向思索。说到其他可能用来逃离的地方……
  这时,喀、喀的脚步声传入焦急的我们耳中。
  「——有!有地方可以逃离!」
  爱恍然大悟仰望天花板,我也跟着仰望天花板——并且察觉……
  「对喔——到二楼!」
  「快!」
  脚步声进逼到附近,现在行动肯定会被发现,但我们依然全速冲出教职员专用玄关。
  手电筒光线照亮我们——这次真的被发现了!
  对方似乎想抓住我们,脚步声从行走变成奔跑,提升速度追过来。被追就会想逃,这是生物的本能。我们头也不回,一次踩两阶冲上楼。
  跑到二楼走廊尽头,朝旁边窗户伸手。
  为了防盗,一楼窗户无法打开到容许一个人进出,但二楼窗户可以完全开启。
  我连忙开锁。窗框发出啾啾的讨厌声音,后方的脚步声再度加速。敌人就在附近——正在上楼!
  「轮回!来了!」
  「我知道!跳吧!」
  我使劲力气打开窗户,将爱的臀部往上抬。爱跃向空中,噗一声埋入雪中。手电筒光线从后方射向我,距离已经不到十公尺。我不顾一切踩住窗框。
  我冲进强烈暴风雪中,并且跳过爱。沉重潮湿的雪远比体育用垫柔软,而且稳稳接住我。
  不能停在原地。我们连忙离开校舍,只穿单薄运动服的身体相互依偎,硬是在雪中行军。
  与其说是跑步,更像是「游泳」。以自由式拨开高达胸部的雪,朝操场外面前进。暴风雪使得视线模糊至极,看不见本应照亮道路的路灯。
  但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暴风雪以称不上黑、白或灰的色彩笼罩我们,不用担心光线问题,体力却逐渐流失。
  无法呼吸。肺部冰冷,手脚冻僵。
  「轮回……!还看不到……校门吗……?感觉好像走了五百公尺啊……?」
  「不可能……应该是大雪害得知觉错乱吧!」
  不过,真的看不见校门。我逐渐上气不接下气,双脚失去知觉。鞋子里与下半身都湿透,股肉渐渐无法动弹。
  爱似乎也很难受。她抓着我的手拚命拨雪,「在都市学校遇难」这种荒唐事件正逐渐成为现实。
  不久,爱像是忍不住般拉住我的手。
  我们蜷缩相拥,在寒风中对话。
  「果然不对劲!再怎么说也早该到了!」
  「确实……不对劲。」
  「——轮回!这里!」
  爱用右手指向距离三公尺处,那里有条像是壕沟的通路。
  「这是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
  换句话说——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怎么可能!又不是在森林里!
  不过,我心里也有底。
  为了不输给暴风雪,我们不知不觉就朝逆风的方向前进。不断改变的风向似乎扰乱了我们的行进路线。
  体内时钟慢半拍开始运作,我们大概迷失将近二十分钟,思绪似乎受到寒气重创,迟钝到恐怖的程度。
  爱呼吸急促,体力即将消耗到极限!
  脑中冒出双脚冻伤而截肢的景象。这样下去真的会遇难。
  「……回去吧。沿着刚才开的路往回走,暂时回到校舍吧。」
  「可是门锁住,里头有杀人魔——」
  「打破窗户就好!你这样下去会死掉!」
  我由衷感到惊讶。
  爱这番话很认真,她真的在担心我。
  我感觉自信忽然动摇。
  这……不是妳设的局?
  「……明白了,回去吧。」
  「快点!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能让爱这样的美少女如此担心,我真不枉费当个男人。」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不枉费你有张『女人脸』吧?要是你够强壮,我就不担心了。」
  「用不着刻意纠正吧!」
  我们对彼此轻轻一笑,牵起失去知觉的手。
  相互扶持,朝反方向前进。
  但是,我们立刻停下脚步。
  原本位于前方的路,不知何时消失了。
  可能是被风雪埋没,或者是我们偏离路径。
  无论如何,这次真的会遇难——
  「看!那里——有光线!看,又有了!」
  四方形的校舍隐约浮现在暴风雪帘幕的另一边。
  「有日光灯……是校舍正门!」
  光线从校舍满溢而出,看来恢复供电了——中断的电力在这个时间点恢复?
  「走吧……事到如今,只能和那个人对决了。」
  我点了点头,和爱一起踏出脚步。
  在校舍等待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接下来,非得确认这个延宕至今的疑问。



    

  我们对抗大雪约五分钟之后,仓皇抵达校舍。
  我们气喘吁吁时,前方的校舍入口解锁,强化玻璃门开启。我们在温暖空气的笼罩之下能松一口气。
  「你们的鲁莽实在令我无可奈何……」
  我顺着这个温柔的声音抬头一看,眼前是空絽老师放心的表情。
  我与爱相互依偎,在冷得发抖的状况下和老师对峙。
  空絽老师看到我们警戒心表露无遗的样子,像是开玩笑般举起双手。
  「我手无寸铁,不用这么提防。我不会把你们抓来吃掉。」
  「这不是好笑的事!」
  「——发生了什么事?」
  他投以试探的目光。如同我们在提防老师,老师似乎也基于相同理由提防我们。
  我明白这一点的瞬间,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
  这个人身分不明,但他和我们同样具备戒心——也就是知道恐怖为何物。所以对方也同样只是普通人。
  既然这样,我就有对应之道。
  「空絽老师,您知道这里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我回答之前,先去暖和的地方吧。你或许不要紧,但是爱小妹冻坏了。」
  我连忙转身看爱,爱嘴唇发紫,身体虚弱地颤抖。
  爱悄悄对犹豫的我打耳语:
  「……可以吗?他可能设下某些陷阱……」
  「要是他想杀我们,刚才别开锁不就好了?」
  「……不过,比方说,他或许只想救妳。」
  「依照这个道理来说的话,我比较想救轮回同学。」
  老师于此时插嘴。他听力真好。爱来回瞪着老师与我。
  「居然连男人都勾引,烂透的猪仔!」
  「不是我的错吧?也请老师别讲这种无聊的笑话!在这种时候——」
  讲到后来,我变得咬牙切齿。
  「……恕我失言。走吧。」
  空絽老师毫不犹豫地背对我们,接连开启照明,以沉稳的脚步在走廊上前进。
  不久,我们抵达值夜室门口。
  「请进,里头的暖炉开得很强,身体很快就会变暖和。总之先把身上的衣物脱掉,不然会冻伤。」
  「既然要我脱就滚远一点,变态老师。」
  「——恕我失礼。脱掉衣服后拿毯子裹着吧。我趁这段时间去保健室拿替换用的衣物。」
  老师打算离开,我也跟着他走。
  但是爱抓住我的手,眼神展现怒意。
  「你是笨到什么程度?不是说过不能单独行动吗?」
  「可……可是,妳要脱衣服……」
  「事到如今还计较这种事?也不想想我和你的关系。」
  明明是这种时候,我却脸红心跳。
  妳讲这番话,究竟是何种用意……?
  爱毫不犹豫就脱掉运动服、运动裤,甚至脱掉湿透看得见胸罩的 T恤。雪白的背好耀眼。真美丽,何其美丽。爱的裸体是艺术。我忘记言语,看得入神。
  背部下方有如桃子的圆润曲线中央,湿透的内裤产生些许皱折,只有那里异常撩人。非分之想悄悄抬头,我动员所有理性转过身去。
  我不经意回想起国中时代,在晨光中看见的那幅光景。
  当时的爱也毫不犹豫,在我面前脱到剩下内衣……
  「真是慢吞吞,你根本没脱吧?」
  犀利的声音妨碍我这段甜美的回忆。
  爱带着无奈的表情叹息,接着忽然投以疑惑的眼神。
  「难道你——是在细细观赏我脱衣服的样子?」
  「妳……妳说这什么话?」
  被说中的我声音高八度。爱立刻看穿谎言。
  「差劲透顶的变态猪仔!不,这样对不起变态猪仔!你当个男高中生就够了!」
  「就说了,为什么男高中生比较低阶?」
  爱轻轻用毯子裹住身体……她难得展露羞涩的模样,平常充满自信的态度彷佛假象,我的非分之想再度蠢蠢欲动。
  我紧咬自己的舌头克制自己。
  花轮回,你在想什么!大家现在明明那么惨……!
  我迅速脱掉运动服,没脱内裤,走到暖炉前面。
  爱说着「来……」打开毯子张开手,像是要我进入她的怀里。
  ——什么?
  我的OS 不禁当机。因为爱的肌肤几乎展露无遗,内衣也……慢着,她没穿胸罩啊!
  「妳、妳、妳这是在做什么!」
  「真是令人无奈的笨蛋。这里只有一条毯子啊。」
  「这……这怎么可能!」
  我慌张环视室内。值夜室的器材包括床、置物铁柜、计算机、桌椅与暖炉,没有衣柜或衣橱。备用的毯子与床单似乎在其他房间。
  「什么嘛,凭你这只卑贱的猪仔,居然不愿意和我包在一起?」
  「与其说不愿意……应该说在各方面似乎会超越限度……」
  「那就随便你吧!」
  爱从床上拉下床单,用力扔向我。
  「你就用那个吧,用那个老师睡过的床单取暖!」
  爱轻哼一声,闹别扭般撇过头。我裹上莫名芳香的床单,和爱并肩坐在暖炉前面。
  床单比想象中温暖,感觉总算安下心来。我放松紧绷至今的身体,面向爱低语:
  「应该可以排除空絽老师是杀人魔的可能性吧?」
  「……为什么这么想?」
  「如妳所说,如果老师有那个意思,只要别让我们进校舍就好了;如果只想  解决我们其中一人,在校舍门口时就会了断。毕竟我们刚才冷得不能动又没有武器,老师的体格也比我们好——爱?」
  爱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畏惧地抱膝。
  「我……很怕那个人。」
  「会怕?可是,老师很善良——」
  「感觉不到吗?那个人的善良似乎暗藏玄机。」
  空絽老师确实说过,他想得到爱。
  真要说是否暗藏玄机,应该是有吧……
  「……轮回,快点暖和身子吧,得尽快恢复正常行动才行。」
  「就算要暖和……也没办法主动加快吧?」
  「既然这样——要做一些暖和身子的事情吗?」
  血液猛然涌上脑袋,感觉脑浆几乎要沸腾。
  不该有的妄想穿梭于我的脑中,爱似乎立刻察觉到了。
  「在想什么啊,变态!这只像男高中生的猪仔!」
  「我又从男高中生降级了吧?而且我什么都没说啊!」
  「但是你在想!你绝对在妄想!」
  爱像是钻进毯子般埋住头,扭动臀部缓缓后退。这样的举止可爱无比,反而刺激我的情欲。看她逃走,我就想追她;看她害怕,我就想吓她。
  我背对爱摇晃脑袋,赶走污秽的想法。
  「我什么都没想啦!不然妳说要怎么暖和身子?」
  「……挤馒头?」(注:众人站在圆圈里背对背推挤的游戏,被挤出界线就算输)
  「为什么是疑问句?而且……噗!」
  爱说出这种稚气的名词,非常好笑。
  而且,好怀念。
  如果不是这种夜晚——
  如果大家平安无事——
  我就可以率直地笑着紧抱爱了。
  (……不,我要取回一切,一定要拯救大家!)
  我内心产生觉悟。这是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会动摇的决心。
  我手中已有王牌。
  最后的希望是高元界。名为「新工具」的思想之力。
  我只要期望就可以得到这份力量。
  不过,这是最后的手段。借用空絽老师的话语,我虽然知道世界的秘密,但要是敌方的思想比我强,而且和我正面交锋,我绝对没有胜算。正因如此,我不能贸然消耗这个优势。
  此时,深处的置物铁柜门钮发出「叽~~」的声音,缓缓开启。
  我与爱同时转头,眼前出现一把沾满鲜血的斧头。
  是用来砍冰块的那种凶恶斧头,红色的液体从斧刃滴落。
  「为什么在和轮回打情骂俏……爱!」
  走出置物柜的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丸子头女孩——
  有理。



    

  夏日回忆再度在我脑中苏醒。
  是在有理央求之下,前往浦安主题乐园的那一天。
  快乐时光转眼即逝的傍晚。
  阳光减弱,稍微变凉快时,我们坐在长椅上吃冰淇淋,陶醉地眺望灯光逐渐照亮的景色。
  「我说……这样子,很像……约……约会吧?」
  「……是这样吗?」
  但是白天的时候,我们完全被说成姊妹!
  「就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有理生气了,我连忙点头。这一趟是为了讨好有理而来,要是害她生气就没意义了。
  「在……在旁人眼中……我们看起来像情侣吧?」
  有理移动视线看向旁边的我。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过——
  我逐渐明白有理在期待何种答案。
  所以我率直地回答「没错」。
  「没错吧!看起来就是这样吧!」
  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甜笑,如此率直的笑容真的很罕见。
  有理低下头深呼吸,接着抬起头。
  她注视远方某处,以暗藏力道的声音告知:
  「虽然只玩了预定行程的一半,不过剩下的改天再说——我们去台场吧?」
  「——如果有理要这样,那就这样吧。」
  好像还有园区角色的表演活动,但是得考虑回程时间。
  「剩下的就『改天』喔,改天。」
  「我知道,『改天』是吧?」
  我这么说完,有理就开心地轻声说着「改天改天」。
  她站起来,以莫名充满干劲的表情向我伸出手。
  感觉就像是朝我出拳。我苦笑着握住她的手。
  我们手牵手离开游乐园。
  在前往台场的电车上,有理一直没说话,只用热得像感冒的手握着我的手。



    

  「有理,为什么——?」
  有理手上的斧头随着轰声撕裂空气挥出。
  我连忙将爱拉过来,躲过这一斧。
  浏海断了好几根。有理那家伙居然真砍!
  我将爱抱到怀里之后确认状况。有理脸色铁青、微微颤抖,凶狠地瞪向爱。
  「都是妳的错……都是妳……迷倒轮回……!」
  有理身上是蓝色运动服,那是二年级的颜色。胸前的名牌写着艾斯尼卡——是千种学姊的运动服!
  有理没有停手,如野兽般袭击。我将爱护在身后逃走,把桌子拉过来挡住有理。有理身轻如燕跳上桌子,即使处于这种状态,超群的运动细胞依然健在。
  「有理,妳活着吧?为什么要这样——呀啊!」
  我朝爱的臀部一推,将她推出斧头攻击范围。对我这个行动感到生气的不是爱,是有理。
  「难以置信的色狼!居然连这种时候还摸爱的屁股!」
  「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吧——唔咕!」
  这一斧砍进我的手臂,导致手臂和身体分家——不,有理是以利刃的另一边砍我。即使如此,这股几乎造成骨折的冲击依然使我和爱相迭倒下。
  有理瞄准停止行动的我们高举斧头。
  她颤抖到可怜的程度……她在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
  即使如此,她眼中蕴含明确的杀意。
  血腥味迟了一步,如今才刺激我们的鼻腔。沾满斧头的鲜血从我们上方滴落。
  「……有理,住手。扔下那个东西好好沟通吧。我们是一家人吧?」
  「既然这样……我和那个女人,你现在选一个!」
  有理拚命大喊。这一刻,泪水飞溅到我的脸颊。
  我选择爱,我就会死。
  我选择有理,爱就会死。
  ——是这样的二选一。
  「那个女人是鬼!」
  出乎意料的话语传入耳中,我不禁愣住。
  「爱已经死了!输回,醒醒啊!」
  我明白有理的意思,但她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记忆混乱?她暂时回想起爱在平交道出车祸丧命的往事?
  「你是被恶鬼附身……忘记那个女人吧!」
  我恍然大悟。这是某人的阴谋。
  我感觉到有理身后有「敌人」的气息,托福我得以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心。


  「很抱歉,我选择爱。」
  「——无视于别人善意的家伙会一辈子痛苦!笨轮回~~!」
  有理泪如雨下,将斧头往下挥。
  我准备接受利刃制裁时,某人出面搭救。
  救星从正后方的门冲进来,踢向有理的手臂导致斧头轨道偏移,同时翻动白袍,朝有理颈部刺入某种物体。
  「啊啊!」
  有理按着脖子后退,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再也站不起来,就这么翻白眼向正后方倒下。
  白袍男性——空絽老师确认有理停止动作之后,转身面向我们。
  「抱歉来晚了。我预料到可能会这样,一直在寻找有理小妹——却被她抢先一步。」
  「轮回……这是注射……!」
  爱指向有理的颈部,依然插在上面的针筒令人痛心。
  空絽老师同情地看向痉挛的有理。
  「我说过我是化学老师吧?要说麻醉……就太高尚了,不过这种药流经血管就会封锁所有大脑受体。不是虚构小说里那种易于拿捏药效的东西,我刻意增加到休克致死的剂量。」
  「……这样不只是化学老师的程度。」
  我拚命压抑差点混乱的情绪,扔下这句话。
  要不是空絽老师搭救,死的人或许是我们。即使如此,我也很难接受有理在我面前遇害。
  但我做个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我将爱护在身后,以对决的心态和老师对峙。
  「刚才说的『可能会这样』是什么意思?」
  「『有理小妹可能是杀人魔』的意思——我拿了要换的制服过来,快穿上。让你们亲眼见证比较快。」
  老师说完,将装着制服的袋子递给我与爱。
  我接过袋子,连忙穿上制服。爱也在毯子里摸索,以不像她的缓慢动作换装。
  我们做好准备之后,空絽老师前往走廊。
  「虽然有点晚,但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我掌握了校内发生的事情。」
  「那老师也有看见吧?有理的……」
  「你说尸体?」
  「是的。不过……」
  「有理小妹活着。」
  我支支吾吾。爱像是看不下去似的握住我的手。
  「……谜底已经揭晓,有理穿的运动服就是答案。」
  「爱小妹说得没错,接着就证明这一点吧。可以把你们今晚的神奇体验逐一告诉我吗?」
  我边走边说明。千种学姊消失;茧留下的难解话语;雏子消失,茧也消失的过程——
  空絽老师走上阶梯。他带我们来到三楼,在灯光之下见到的血迹斑点非常惊悚。
  我们来到面对中庭的「回廊」,千种学姊消失的位置。
  老师走到通道尽头,打开教室的门。
  「听你刚才的叙述,我就明白了。我一直觉得这个东西在这里很突兀。」
  老师从门后拉出一个物体——大型穿衣镜。
  是保健室里的镜子,部分滑轮绑着绳索——
  「某人拉出镜子……啊,原来如此。」
  我与爱见到的不是千种学姊本人,是映在镜子里的假象。
  这么一来,只要镜子稍微改变角度,看起来就像是身影消失。
  「可是,这种事……?」
  我半信半疑地挖掘记忆。
  这面镜子可以重现千种学姊消失的状况?
  设置在转角处,让学姊看起来似乎忽然消失——到这里没问题。
  但是对方必须阻止学姊行动,非得将学姊带走或藏在某处,而且也必须藏起镜子。
  这么多事情要做,无论如何都需要「复数的人手」。
  「接下来,关于茧小妹那番话……」
  空絽老师踏出脚步,引导我们前往楼梯。
  「雏子小妹从这里上楼——茧小妹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不过爱说茧看错了。」
  老师转过身来,将手放在楼梯旁边的储藏室门把。
  他做个深呼吸,一口气转动门把。
  「——呜!」
  凄惨的景象随着扑鼻的血腥味映入眼帘。
  两具尸体被随意弃置在里面。
  是雏子与茧。两人全身是血,有如被虫子啃食,轮廓千疮百孔,像被拉扯或绞剁的怪伤。
  「首先将雏子小妹引过来,将她拖进这里。」
  空絽老师关上门,以冷淡语气述说:
  「和你们互动之后——袭击脱队的茧小妹。」
  老师在说凶手的行径?有理的行径?
  空絽老师转身开始下楼。
  目的地当然是中庭。
  走廊泛出的灯光使中庭光景浮现在黑暗中。在雪光下看似有理的尸体,用日光灯照亮一看,头发是近似金色的栗子色。
  「那里的尸体,并不是有理小妹。」
  「是……千种学姊?」
  「你们大概只以运动服与体型判断她是有理小妹……毕竟尸体被毁容,只能以此判断。」
  「所以,有理是假装自己遇害……?」
  这是推理小说常见的基本战略。
  让众人误认凶手是第一个牺牲者——这种手法。
  这么一来,在转角处消失身影的「千种学姊」是有理伪装的……吗?
  「您的意思是……这就是案件真相?」
  我以质询的语气发问。我知道这是在胡乱发脾气,但我非常生气,怒火中烧,语气也变得严厉。
  空絽老师没回应,但他的沉默等同于肯定。
  「既然这样,有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不懂!」
  如此大喊的是爱。
  「因为我……坏心眼……?」
  爱紧握拳头,拚命忍受某种情绪。
  「因为我……抢走有理的归宿……?」
  「爱……」
  「怎么样?是这样吗?是因为……我吗?」
  爱抓住我的胸口用力摇晃。
  我无法回答。现在的我不懂爱的心情。
  妳……希望我否认?
  「……对不起。」
  或许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爱道歉。
  爱低着头,像是要隐藏表情般转过身去。她或许自认藏起表情,但脸颊在灯光下闪烁,让我得知她的表情。
  爱在哭泣。大家的死刺痛她小小的胸口。
  我在她透明的光辉中看不出任何一滴谎言。
  ……我不懂。越来越不懂。
  因为,这是爱设的局吧?
  是高元界的艾朵拉创造的虚构现实吧?
  难道说,我眼前的爱——不是「真货」?
  空絽老师一直注视着我们。我很在意他的视线却再也无法忍耐,让于是将手轻轻放在爱的肩膀上。
  「爱,我想确认一件事。」
  ——这是下策。是让敌方看见破绽,揭露自己底牌的行为。
  即使如此,我现在无论如何都想证实。
  「我喜欢妳,这份心意从未改变,不管妳如何回答都不会改变。所以请老实告诉我。」
  「……这种时候,你想问什么!」
  「妳……恨过有理吗?」
  湿润的双眼看向我。
  「……恨过。」
  爱难受地紧咬牙关。
  「我也曾经希望她消失算了……不只是有理。茧、雏子、千种也——但我并不希望这样!不是这样……!」
  我确定了——这个爱是真的。
  爱憎恨大家是因为自己的归宿被夺走。因为她在高元界看见我忘记她,和大家共处的陶醉模样。
  在这个世界,我直到今天之前都未曾和千种学姊牵手——就是这样的设定。大家接纳爱,爱没理由憎恨大家。
  这个爱拥有高元界的记忆。如果她是用来欺骗我的「假货」,肯定不需要这种记忆,反侧是删除这种记忆比较好。
  所以,这个爱是真的。
  她说她并不希望这样——这句话,应该是真心话。
  这个爱是真的,但是这个恶梦般的世界并非爱所创造。
  既然不是爱所创造……
  「轮回同学,离开她。」
  忽然响起这个冷淡的声音,我与爱同时僵住。
  空絽老师板起脸,愧疚地看向我。
  「我非得向你……向你们道歉。要是我更早察觉,你们就不用经历这种事了。」
  「什么事……你想做什么?」
  爱看到老师手上的东西,厉声询问。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现在的她没有平常的倔强。
  我将爱护在身后,朝空絽老师踏出脚步。
  「老师,请收起那个危险物品。」
  「你应该明白了吧?刚才的问题应该是确认。你确认了,确认她『是那样』,而且也认清了。换句话说——」
  老师以手中物品的前端瞄准爱,轻轻将手指挂在扳机上。
  「她是『新工具原种』——名为艾朵拉的『起源点』。」

  枪口喷出火花,爆破声响遍深夜的校舍。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36 编辑


第五话 魑魅魍魉 Hunting


Q「对于『狩猎』的联想。」

平凡的女高中生
「赏枫?捡贝壳?」

孤独的男高中生
「班上男生聊的那个狩猎游戏?」

绝世美少女
「猪仔勾引女生的那种行为吧?」

疯狂科学家
「取得检体的手段。」

摄影师
「拍到好照片的要诀和狙击一样。必须取得绝佳位置再加上耐心。」

腐食兽
「为了得到优质 B 本——好啦,狩猎的时间到了。」



    

  子弹掠过我们,打穿窗户玻璃。
  进一步穿过中庭,粉碎另一边的玻璃。
  「……轮回同学,让开。」
  空絽老师再度将枪口瞄准我们,我张开双手坚决保护爱。
  老师手上的枪乍看像是玩具。不是电影所见的金属色泽,是消光的深沉银色。手枪是自动上膛式,滑套部分刻上玫瑰浮雕,设计独特。
  如同刚才那一枪所示,这把枪不是玩具,具备充足杀伤力。
  看到枪的爱开始微微发抖。
  「这个人……果然是……反编译者……!」
  爱轻声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词。我想确认她在说什么,但空絽老师不让我如愿,向前接近一步。
  「那孩子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也就是三次元。」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冒冷汗的我完全装傻。
  「何况您为什么带着手枪?我才要问您究竟是什么人?化学老师的身分是伪造的吧?」
  空絽老师谨慎地瞪着爱,以平静又生硬的声音响应:
  「我是『猎人』。那孩子刚才提过吧?他们四次元人将我称为『新工具反编译者』。」
  「四次元?猎人?我完全听不懂!」
  老师大概是看穿了我的谎言,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继续说下去:
  「不觉得很神奇吗?遭受推动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新工具原种』,既然这样,高元界肯定有许多四次元人。」
  我无法继续假装毫不知情。
  因为这确实是我心中的重大疑问。
  爱——不对,艾朵拉说过死者大多会失去自我,以「极近于无的形态」永远徘徊。
  她确实说到「大多」这两个字。
  换句话说,一部分并非如此。如果分母是几万的数字,即使机率是万分之一,肯定也有数人因为「新工具」觉醒。
  「要是他们擅自修改过去,导致世界大幅扭曲——我们三次元人的记忆肯定会混乱,现实与虚幻的界线将更加模糊。」
  之所以没有变成这样——
  「是的,因为有人阻止他们介入。那就是猎杀四次元人的猎人。」
  「……我完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那您拿出那种东西,企图对爱怎么做?」
  「只要断绝『起源点』的认知,就可以恢复因果的联系,回归原本的历史。」
  换句话说——他要除掉爱?
  听起来……不像在说谎。
  对于老师的这番话,我在很多方面可以认同。何况爱在我身后发抖,所以这应该不是空絽老师擅自编出来的「设定」……
  「您说您想要爱,就是这个意思?」
  「我当时是试着挑衅,观察你的反应。因为你也可能是元凶。」
  「如果去过高元界就是四次元人,那我也是啊!」
  「但你不是这次的『艾朵拉』吧?」
  「艾朵拉……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原本是『不当』的意思,以此称呼那些造成世界改变的个体。想将这次的惨剧一笔勾销,只要除掉改写世界的个体就好。」
  「——可是!说不定这是其他四次元人干的好事吧!或许有人要陷害爱,让您这样的人除掉她!」
  「你真的这么认为?」
  空絽老师以悲伤的目光看我。
  「你刚才不是察觉爱小妹的谎言吗?」
  我不由得看向爱。爱脸色苍白瞪向空絽老师。
  「你肯定已经知道——不对,你肯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今天傍晚到楼顶『冷却脑袋』就是因为她的出现令你疑惑吧?」
  ……一点都没错。
  不可能存在的爱混入我们的日常生活,所以我乱了分寸。
  爱欺骗我。她有可能欺骗、杀害大家。
  然而——
  「我不会交出爱。」
  我将爱藏在身后,如此宣布。
  「轮回……」
  爱瞪大宝石般的双眼,表现惊讶之意。
  「爱,放心,我不会背叛妳,也不会抛弃妳。绝对不会。」
  空絽老师难受地扭曲五官,露出无法辨别是愤怒还是失望的表情。
  「你被骗了!她的眼泪是欺骗你的谋略!」
  「被骗也无妨!我喜欢爱!爱是我的唯一!」
  「不准讲得这么幼稚!你要扔着那些孩子不管?今晚在这里莫名其妙遇害,成为冰冷尸体的那些孩子——你都要丢下不管?」
  「我会拯救学姊她们!但我也要拯救爱!」
  老师脸上的表情静静消失。
  「这是最后通牒,让开。」
  他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告知,直到刚才的激昂彷佛一场梦。
  「装填在这把枪的子弹和你想象的子弹不一样。是用来回溯因果,消灭『存在』——不,应该相反。是用来让『推离者』回归世界法则,再度符合逻辑的子弹。」
  我哼声一笑。
  「符合逻辑?这么一来,爱会怎么样?还能和我们待在相同世界欢笑度日吗?」
  空絽老师没回答,枪口瞄准我的心脏。
  「……如果你以为中枪也没事,那就错了。猎人的子弹能阻止外力干涉高次元领域——换句话说,被这颗子弹打死是『必然之死』。尘归尘、土归土、死归死。你无法前往高元界。」
  我明明知道这是恐吓,背脊却在颤抖。
  信心在晃动。即使这个世界正如我的想象,符合我的推理,但要是预测错误——我将永远失去拯救爱的机会。
  即使如此,我依然没从爱的前方离开。
  空絽老师叹口气,带着明显轻蔑的神色看我。
  「……你或许想让那个孩子见识到你直到最后都不会抛弃她,只有你不会背叛她。但你的判断错误。如果真的为她着想,就别让她的罪孽继续加重。她不是能说服的对象吧?」
  老师很敏锐。我确实有这种非分之想。
  我下定决心,拚命对爱展现诚意。
  感觉肤浅的非分之想被看透,好丢脸。但空絽老师也犯下丢脸的错误。他使用这种说法,我不可能会听话。要是我在他这么说完之后抛弃爱,就代表我承认自己抱持非分之想。
  ……不对,等一下。
  空絽老师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吧?
  即使如此,他却以这种方式说明,就代表——他想对我开枪?
  至此,我终于理解事件全貌。
  散乱的事象碎片接连组合,形成一幅完整的画。
  (空絽老师……是「敌人」!并非站在我这边!)
  我咬牙切齿。居然会这样,现在的我早已落入对方的圈套。
  我要是如敌人所愿抛弃爱,就是我输。
  另一方面,要是没抛弃爱,我将会中枪走向死亡结局。
  所以,抛弃爱吧。
  ——什么?
  我对自己的想法惊愕不已。
  (花轮回,冷静下来思考吧?)
  (这是……谁的声音?思绪擅自——)
  (无论如何,都需要改写这个错误的世界。)
  (适度打破现在的僵局,之后再前往高元界就好。)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抛弃爱——爱会怎么样!)
  (即使爱消灭,只要成功前往高元界就可以连这段「过去」也改变,当成没发生过吧?)
  (所以,现在先抛弃爱吧。)
  (要是不这么做,爱就不会得救!)
  (抛弃吧!抛弃她吧!)
  (啊啊,原来如此……这是——)

  某人在「推动」我!

  「——回!轮回!振作一点!你听不到吗?」
  爱抓住我,使我回过神来。
  如同心魔尽去,再也听不见近乎幻听的「心之声」。
  空絽老师似乎也察觉到异状,朝周围投以警戒的口光。
  「……抱歉,轮回同学,看来我……有所误会。」
  老师似乎乱了分寸,带着些微紊乱的呼吸说下去:
  「……我道歉,我的推测过于大意。我一直认定是爱小妹创造这个世界,不过……真正的元凶另有他人。」
  老师轻轻将手伸进白袍口袋,取出一个罐子。
  喷雾罐。他拿着这个没贴标签的铝罐,朝空中喷雾。
  ——那应该也是猎人的装备吧?喷出来的雾,在周围的空间造成有点令人无法置信的魔术效果。
  透明的雾充斥于走廊之后,某处空气有如雨刷擦拭般变色,像「开窗」似的产生黑暗。
  「我使用某种伎俩让你们看得见『那一边』——那个就是我们的敌人。」
  黑暗的另一头,看得见发出红光的物体。
  像红宝石的闪亮光辉,如同火焰或极光般摇曳。那是女孩的头发——我对这种异世界风格的质感有印象。
  一名女孩燃起红宝石色的头发,飘浮在半空中。
  美得令人停止呼吸。眼角往上翘,目光逼人,有些羞涩地瞪着我。
  肤色与相貌都变了,但是改变程度不比当时的爱。这名女孩是——
  「有理!」
  空絽老师缓缓举枪,像是挤出话语般说明:
  「她现在位于高元界,是我刚才送过去的……而且她怎么看都具备自我意识。换句话说,她是……」
  「是什么?你说她是什么?」
  「有理小妹是『起源点』!」
  打击鼓膜的叫喊。
  过于无法理解的话语,使我的脑内CPU 瞬间放弃思考。



    

  「轮回,我来救你!」
  有理这句话在我的耳际——应该说,在我的脑中响起。
  红发闪闪发亮的有理,以翡翠色的双眼注视我。轻柔微笑的脸蛋娇怜无比。不像这个世界应有的笑脸。
  「我绝对会把你救出这个错误的世界!」
  「错误的……世界?」
  「爱,不准妳继续为所欲为!」
  有理一脸英挺的表情俯视爱。
  爱难受地扭曲眉角,明显是陷入绝境的脸。居然让爱露出这种表情,这应该是有理这辈子的首度壮举。
  另一方面,我无法理解状况,像木偶般伫立不动。
  老实说,我混乱至极。有理是艾朵拉?空絽老师是猎人?
  到最后,空絽老师是己方吗……不对,既然他想对爱不利,应该是敌方?
  但他现在试图保护爱……所以是己方?
  不,空絽老师试图消灭有理,所以应该还是敌方?
  思绪不断兜圈子,脑浆简直要沸腾了。原本以为掌握到的事件全貌悉数破坏,我陷入回到原点的错觉。
  以为明白的瞬间变得不明不白,每次抱持确信的下一秒就发生撼动确信的事件。这种彻底的「方便主义」折磨着我——
  托福,我理解了。
  这种如意的状况是某人蓄意使然。
  (花轮回,不要迷失。你已经掌握真相!)
  「——轮回同学?快退后!」「轮回?你做什么?」
  我听着两人从后方传来的叫声,毫不停步地冲到有理面前。
  有理松口气般放松表情。
  「笨轮回!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我一直都相信妳。但妳想对爱做什么?」
  「我要驱魔!并且取回我们的日常生活!」
  「这样啊。那么,我原则上是妳的敌人。即使爱是鬼魂,我也要保护她。」
  泪珠涌上有理的眼角。
  「你为什么不愿意明白?你被那个女人附身了啊!我明明只是想救你——」
  我确定了,这个有理是真货。表情、个性与思考方式完全一样。
  有理真的成为四次元人……的样子。
  「……我知道了。」
  有理拭泪瞪着我。
  「既然这样,这种世界……我要毁掉!」
  「砰砰砰」三声枪响,子弹擦过有理的脸颊,虽然削断她那有光晕的头发(!)却没有直接命中。
  有理裙襬掀起,消失无踪。
  「小心!她打算改变世界!」
  空絽老师一边换弹匣一边警告。就在这一瞬间……
  「呜!」
  随着「啪唰」一声沉重的声音,血花飞舞。
  片刻之后,肉片掉到我的脚边,爱忍不住放声尖叫。
  空絽老师神情痛苦,按着右肩关节。
  出血严重,再也握不住枪。
  手持斧头的有理站在老师身后。
  她身上是全新的运动服,看来恢复为「肉身」状态。
  「妳篡改过去,死而……复生吗……!」
  空絽老师呻吟着这么说。原来如此,并不是从四次元「改写世界」攻击,而是复活偷袭……运动型的有理使用这种方式比较快。
  「爱,这次一定要解决妳……!」
  有理以颤抖的声音宣布。她相当慌乱,但爱也一样。如果是三次元的肉搏战,爱挑战一万次应该也赢不了一次。
  猛烈的杀气与血腥味使爱双腿发软。
  「轮回同学,快逃!」
  空絽老师撞开有理大喊。
  「敌人的目标是爱小妹!快点逃啊!保护她!」
  我犹豫了一瞬间。老师骑在有理身上,试图用一条手臂压制。朝空中挥动的斧头似乎随时都会砍中老师的脸。
  「……爱,走吧。」
  「咦——可是!」
  「有理交给老师处理,总之快逃吧!」
  我假装慌张,牵着爱跑走。
  虽然没必要配合这场闹剧,但我决定配合。因为——
  因为接下来,是我试图反击的回合。



    

  我拉着爱专注地在校舍里奔跑。
  回过神来,我们已站在化学实习室前面。
  明明去哪里都好,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基于本能?还是感伤?
  不管怎样,我们锁上金属门,死守在室内。
  隐藏气息,轻轻依偎,缩在房内角落。
  月光洒入,室内朦胧明亮。
  面纸花环与折纸缎带还在。
  白板上留着爱绘制的装饰文字。
  爱轻声啜泣,抱膝蜷缩。
  她脆弱的样子令人怜爱,但是不能感情用事。
  我警告自己并且研磨思绪。如今已知敌方使用何种伎俩,几个提示告诉我答案。
  但是,最重要的项目依然留白。
  就是敌方的目的——犯行动机。
  筹备如此大规模的计划,究竟要引导我做什么?
  爱上次说过:「尽情玩个痛快吧。」
  那么,这也是游戏?
  ……我不这么认为。敌人明显企图要我做某件事,执拗将我逼上绝境,要我那么做。
  (想让我——抛弃爱?)
  我只有这个推论。为什么?这样有何好处?
  沉入思绪泥淖的我,被爱微弱的声音拉回来。
  「……真是笨到底的家伙。」
  爱维持抱膝而坐的姿势,以稍微颤抖的声音开口。
  「抛弃我不就好了?和有理一起消灭我吧。不然也可以把我交给那个猎人,这么一来,你就再也不会受苦。」
  「妳真是笨到底的女生。」
  「什么——」
  爱柳眉倒竖,生气的脸蛋也美丽无比。
  「经过今天一整天还不懂?我不会抛弃妳,绝对会救妳。」
  「……为什么想救我?」
  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忽然来临,我不禁感到困惑。就像是忽然面对正中直球的棒球打者,或是忽然接到绝妙传球的足球前锋。
  相较于一流的运动好手,我的经验过于不足,即使不会应对也不奇怪。但是我强烈的心意弥补了准备不足的部分。
  想取回爱的心意。这是我比世上任何人都坚强的心意。
  我将手放在爱的肩上,让她面向我,然后正面告诉她:
  「我那天在『éclair』对妳说的那番话,妳还记得吗?」
  我注视爱那宝石般的双眼,热情地诉说。
  「我的心意至今未曾改变。我喜欢妳,迷恋妳成瘾。对我来说,没有妳的人生就像干燥无味的海绵蛋糕,这种东西毫无价值,一点都不重要。」
  「……」
  「我想取回妳,想和妳永远一起欢笑度日。」
  爱眼中的泪水如泉涌,彷佛结冻的冰原得到春阳滋润。
  我的话语是否传达给爱——
  爱轻轻低下头,放松力气,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一直……很想这样。可是……」
  她想说什么?
  她用力推开我,擦拭眼角之后恢复一如往常的不悦表情。
  「明明是猪仔就别耍帅。在这种紧急状况还谈情说爱,真是个猪仔过头的变态。」
  「世上也有帅气的猪仔吧?例如会飞的那个家伙。」
  「如果刚才的话是真的——那就吻我。」
  「慢着……妳在这种紧急状况下说这什么话?」
  「我就是想这样。吻我。」
  既然爱坚持,我就非得照做。
  如果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如果这是取回爱的手段……
  我不会犹豫。
  我握住她的手。视线如同相互吸引般交缠,擅自拉近距离。
  「轮回。」
  我即将闭上双眼时,爱的双唇轻呼一口气。
  「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嗯。」
  「每天?」
  「对。」
  「开心度日?」
  「对,就像今天这样——」
  这时响起「啪!」的尖锐声响,我的头剧烈摇晃。
  痛楚慢半拍传来。当我察觉被打耳光,爱已经远离我,并投以遭背叛般的目光。
  「果然……是这样。你想要的……是像今天这样——」
  爱的肩膀微微颤抖,正要放声大喊的时候,门发出「铿!」的金属碰撞声摇晃。
  「铿!铿!」的声音持续响起,每次都使门板表面扭曲、扣具凹陷,眼看着渐渐变形。


  门在最后不成原形,洋溢血腥味的有理进入室内。
  她身上泼满鲜血,即使光线阴暗也清晰可见。运动服表面水亮反光,有如湿透的橡胶。
  「爱,妳在吧……给我出来!」
  有理怒吼着,爱吓了一跳,珍惜的怀表失手滑落。
  这个声音使有理察觉到这里。我拉着爱跑走。
  有理高举斧头,从正前方突击。我勇敢前进,用肩膀承受她挥下的斧头——握柄处。虽然力道强得就算骨折也不奇怪,但我「早已知道」没骨折。
  这一震使得有理松手,没抓稳斧头。
  我顺势撞开有理,带着爱冲出化学实习室。
  然而,出乎预料的新敌人在走廊等待。
  微微摇晃的人影,身高只到我胸口的娇小女孩。
  「轮回……学长……」
  她在说话——她活着。
  「学长……我……好痛……」
  她转向这里,这个动作使运动服内侧咕咚咕咚掉出某些东西。
  一言以蔽之,是内脏。
  位于眼前的是皮肤剥落、牙齿与眼窝都裸露在外的脸。
  是损毁得乱七八糟的——雏子的脸。
  慢着……她是……雏子吧?
  虽然没自信,但是和刚才在储藏室看见的那具尸体很像。
  爱放声尖叫,但是尖叫的不只爱。
  「雏、雏妹……?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有理也陷入错乱,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用尽力气拉着爱,尝试从走廊边缘钻过去。雏子看到我们的行动,以裂开的嘴笑了。
  「轮回学长……为什么要逃……?跟踪狂臭虫女生……您果然觉得恶心吗……?」
  「我们绝对不是基于这个原因被妳吓到……!」
  对话彷佛一如往常,意义却截然不同。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痛好好痛好好痛痛痛痛痛啊~~!」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话语。雏子高举双手冲向我。
  「慢着,这是丧尸?丧尸的话题该打住了吧!」
  真的是超乎常理的离谱光景。但如果动用「新工具」绝对不是不可能……我如此认为。
  茧在试胆时说过,自然界有非常厉害的生物、非常厉害的细胞。例如厌氧生物,或是能急速分解脂肪之类的细胞。要是人类能沿用这种功能,即使发挥莫名其妙的生命力也不奇怪……或许吧。至少可以「推动」某人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不过,在这种时间点发生这种事,实在过于随便。所以这是「敌人」的特别服务。是刻意留情,引诱我进攻的一步棋。
  看来「敌人」也察觉了,察觉到我在寻找反击机会。
  (看来即使继续拖延时间,也没办法取回爱……!)
  虽然很不愿意让对方如愿——但是打出王牌的时候到了。
  我推开雏子奔跑。雏子一口咬住我的手臂,我痛得泛泪。但我没减速,一边奔跑一边把雏子甩到墙上挣脱。
  「这种时候……记得是不能被咬?」
  我嘴硬说完之后踢开雏子,带着爱前往楼梯。经过储藏室前方时,某个物体从侧边飞来。
  我连忙躲开。那个物体是玻璃烧瓶,粉碎的瞬间冒出刺鼻味道。
  诡异的液体融化水泥地。
  该说正如预料吗……茧(的丧尸?)挡在前方。
  不只如此,走廊另一边有许多不相关的人。
  是今晚不应该在这里的学生们。不知为何,看起来都是背着书包、披着外套,一副正要回家的样子。
  所以,今晚在校舍发生的各种不合理状况——诡异的气息、人手问题,以及钢琴里的手机等——都是因为他们?
  总之,冒出腐臭味的苍白高中生们集体接近这里。
  「这是怎样……怎么回事?」
  爱终究也陷入混乱,看来已经不是作戏等级的骚动。
  我踢开茧,将爱推到走廊。
  「爱,快逃!这里由我挡!」
  我说出像是电影里的台词。爱的回应是——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感动得内心颤抖。爱在这个危急的场面对我说出这句话……
  虽然开心,但这句话只有现在是多余的。要是爱在这里,我就无法打出王牌。
  「快走!求求妳,快走啊!」
  雏子刚好在此时赶到,抱住我的腰。有理从远方跑来,学生们也进逼到面前。
  但是,爱还是没有行动。
  「我要和你在一起!直到最后都和你在一起!」
  既然这样,妳为什么不肯回到三次元!
  我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吐槽,采取强攻策略。
  「爱!去把空絽老师的——对,拿那把枪过来!」
  这是我随便编出的借口。但我赋予使命之后,爱的表情变了。
  我甩开茧与雏子,硬是将爱推到楼梯。她下楼到转角处时,我冲进上方群聚的丧尸。
  我抱持着成为橄榄球员的心态,又躲又闪不断奔跑。这么说有点晚,但我完全不是运动型,力气也低于平均标准。即使如此,我只在这时候不怀疑自己。我发挥狗急跳墙的蛮力,将丧尸们拖离爱。
  爱没跟来。看来她相信我的那番话,跑去拿武器。
  太好了……我如此放心的瞬间,数人一起推倒我,一个个压在我身上制住我。丧尸们就像体育垫层层堆栈,被淹没于腐臭味的我在心中对爱这么说——
  爱,对不起。请妳再等我一下。
  我绝对会拯救妳。所以——

  ——至此交棒。



    

  「有理小妹。」
  某人呼唤着某人。
  「须唐座有理小妹。」
  反复呼唤。柔和、温暖,并且坚持。
  我称不上自我意识的意识不断聆听这个词之后,浮现奇怪的想法。
  这个声音呼唤的,或许是——
  「有理小妹,起来吧,我呼唤的是妳。」
  有理。我理解到这是自己名字的瞬间,觉醒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对,我是有理,这是我的名字。有如把倔强当成衣服穿在身上的女高中生,运动细胞发达,学业成绩还不错,外表也不差——却不受男生欢迎,个性差劲透顶,动脚比动口快,在校内处于微妙的立场。
  我……怎么回事?我在做什么?
  我无法回想起最重要的部分,只记得自己曾经饱受痛苦。好恐怖、好痛……
  忽然间,视野一角出现蜂蜜色的光芒。
  彷佛傍晚时分的柔和光芒。朦胧浮现的是桌椅、沉重的门、讲桌、置物柜、白板——是化学实习室!
  我察觉到的瞬间,围绕着我的黑暗消失,风景变得鲜明。
  我站在一如往昔的社办。
  窗外是美丽的晚霞,光线斜射入室,令人有点感伤。
  这里是我们的社办,却没有大家的身影。
  「……大家呢?在哪里?」
  我得知自己独处于室内,忽然感到胆怯。
  而且,不太对劲。明明是熟悉的场所,却莫名感觉陌生。
  我试图走到窗边——接着愕然。
  脚动不了!
  我连忙想抓住椅子支撑自己的身体。
  我的手无声无息地穿透。
  连手腕都插入椅子的我,沉默约五秒……然后受惊往后跳。我的脚至此动了起来,但我一点都不高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哪里?
  「别怕。」
  我转身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我身后是一名英俊的男性。
  把白袍当成大衣穿上,双脚交迭而坐。与其说像来自时尚杂志……更像来自画集世界。
  他是谁?我虽然不认识——
  「空絽老师?」
  嘴巴不由自主说出的名词,吓到我自己,但这也只是一瞬间。我自然而然接纳这个名字,就像受过某人的「教导」。
  是的,这个人是空絽老师,我们社团的顾问老师。
  「嗯,是我。感觉怎么样?」
  「……我这么说或许很奇怪……不过,这里是社办吧?」
  「是你们『丧女会』的社办。」
  「请不要说丧女!所以大家呢?轮回在哪里?」
  「不在这里。应该说,他不在和妳相同的世界。」
  我听不懂。虽然听不懂——却好害怕。
  有如踏脚处崩塌的恐惧。我知道这种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发问时察觉一件事。空絽老师坐在椅子上!
  (我明明碰不到,他却碰得到!)
  怎么回事?老师和我不一样?
  ……还是说,不一样的是我?
  「我和老师……不在相同的世界?」
  「嗯。妳位于上层世界,认知与思想融合为一的地平面——『高元界』。」
  「高元界……高元界……?」
  如果是平常的我或许会退避三舍,觉得老师讲得像是幻想症状发作。
  「听不懂吧?所以我照顺序说明吧。首先,妳死了。」
  这时候的我内心并未受到打击。
  「妳位于『死后世界』——前一步的世界。不是那个世界,也不是这个世界。是位于交集处的世界。」
  「我不懂!完全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
  「现在的妳等同于幽灵,所以看得到却碰不到,如果思想与认知没有同步,甚至无法好好行走。」
  我的膝盖打颤。原来变成幽灵之后,双脚同样会发抖。我怕得不得了,反而笑了出来。精神缺乏稳定性,笑意涌上心头。
  「冷静下来。不要紧,这只是暂时性的现象。」
  空絽老师温柔安抚着似乎快失控的我。
  「我会好好拯救妳。何况妳并不是第一次和这个世界产生关连,你们已经体验过『改写后的世界』一次。」
  「改写……后?」
  「妳重视的人——轮回同学,去过妳那里好几次。」
  轮回?怎么回事?轮回也死了?
  此时,记忆之门砰然作响开启。
  感觉像是断掉的回路再度连结。我曾经因为轮回消失而哭泣,为什么我会忘记那么悲伤、害怕的往事?而且不只轮回,雏妹也消失——
  我乱了分寸时,空絽老师的手「碰触」到我的肩膀。
  「别继续勉强,不然会无谓混乱吧?」
  他人的体温好可靠,我稍微松了口气。
  「有理小妹,怎么样?稍微相信我的话了?」
  「……是,我相信。」
  「太好了,那就相信我吧。我是为了拯救妳——不,是为了拯救你们,拯救千种小妹、雏子小妹、茧小妹与轮回同学而来。」
  「——轮回!轮回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位于恶梦之中,非得救出他才行。」
  「恶梦?怎么回事?还有,老师究竟是……?」
  「我是『猎人』。」
  老师走到窗户前面,转身面向我。
  「驱逐『新工具原种』,维护世界法则的使者。」
  此时,我终于看向窗外。
  老师背对的夕阳另一头,某种东西在校园外面燃烧。
  在路上冒出黑烟燃烧的是——大型倾卸车。
  「希望妳提供助力,阻止艾朵拉。」
  在袅袅冒出的浓密黑烟下,急救人员提着担架运送伤员。
  躺在担架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我。



    

  「爱!爱,妳在哪里?」
  我撞开丧尸群,回头沿着阶梯一鼓作气冲下楼。
  意志力、意志力——我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三个字。我的右手握着从有理那里抢来的斧头,砍掉群聚的半死人的头、剖开他们的躯体,如同一道疾风奔驰。
  状况越来越好。不要紧,我还能动,也还有战意。
  在走廊上奔跑时,我发现了一群丧尸。
  丧尸聚集在视听教室前面试图破门——爱在里面!
  「滚开啊啊啊啊!」
  我有如擒抱般用肩头猛撞,朝胆怯的对方挥下斧头。脚边有一把铲子,我捡起来劈在另一具丧尸脸上。
  丧尸伸出手,我看穿动作闪躲,出脚将丧尸绊倒,把铲子插入其喉头。
  这一幕毕竟很惊悚,好恶心,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但我咬紧牙关忍住。
  丧尸群接连进攻,数量终究太多。我一边挥动铲子一边朝着身后的门大喊:
  「爱!妳在里面?」
  「——轮回?」
  门开了,我迅速逃进去关上门,用背部承受搥门的力道拚命护门,确认爱平安无事。
  爱哭丧着脸依偎过来。
  「我受够了……我不要这样……!」
  爱将脸靠在我的胸前哭泣,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爱。
  「别哭,平常的爱跑去哪里了?那个高傲爱损人的爱呢?」
  爱不甘心地瞪着我,压抑呜咽声。
  「区区猪仔……真敢说啊……」
  「还好啦,毕竟我们交情这么久了。」
  「那是怎样……连雏子,甚至茧也……」
  「简直是丧尸电影对吧?」
  我以轻浮语气响应,必须这样才撑得下去。老实说,我也很怕,堪称即将发狂。
  爱抓住我的运动服,诉求般开口:
  「潘朵拉,快帮忙啊!为什么没回应?」
  ——不是对我说话。爱似乎在向别人求救。
  「我不晓得会这样……!我不晓得!」
  感受到一股像是子弹射穿心脏的冲击。
  爱在我的胸口磨蹭脸颊,失控低语:
  「明明好不容易可以和轮回在一起……我不要这样结束……!」
  ……我完全理解了。这一切果然不是爱设的局。
  既然这样——是那个家伙干的好事。
  眼前空间开始扭曲,宛如肯定我的质疑。
  大衣顺风轻盈飘展。某人跃出虚空,降落在半空中的某一点。
  轻柔飘扬的长发是金色的,发梢似乎没有实体,看得见后方的景色。头发如火焰般摇曳,散发光之粒子。
  衣领附有皮草的白色大衣、交叉为十字架型的特殊皮带。不晓得是因为服装奇特还是头发特异,看起来更显脱俗。
  这个人,当然是空絽老师。
  他来到这里——并非要拯救我与爱。
  「真扫兴啊,艾朵拉。」
  空絽老师不是对我,而是对爱开口。
  「居然依偎着这种男人哭泣,根本不像妳。现在的妳就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女孩。」
  爱似乎察觉到某些事,美丽的双唇不断开阖。
  「你……难道……是……?」
  空絽老师叹口气,改为向我露出嘲笑的表情。
  「轮回同学,你也是个固执的人。我试着以各种方式打击你,效果却都差强人意——或许还造成反效果。我在这方面对你评价很高,甚至堪称为你惊叹。」
  「……谢了。别看我花轮回这个样子,我内心很坚强。」
  「似乎如此。不过,有件事我一直很纳闷。」
  我内心一颤,但没有移开目光,面不改色地回应:
  「什么事?」
  「你为什么没有『跳离』这个危机?」
  老师无声无息朝我身后示意。门剧烈晃动,丧尸们满满挤在门后。听他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我们正处于「九死一生的危机」。
  「……你说的『跳』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无论是时间或空间,你只要跳跃就好了吧?因为你已经察觉到了,察觉这里是认知与思想融合为一的地平面——」
  老师轻声一笑,亲口说出这个秘密。

  「高元界。」

  这句话成为清脆的回响,在阴暗室内回荡。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39 编辑


第六话 看穿奸计 Heroism


Q「理想的英雄。」

平凡系女孩
「有理学姊。学姊又强又帅气!」

推理系男孩
「还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吧。」

腐系女孩
「动画店长兄泽命斗!他的眼神很迷人!商品阵容也是!」

钢弹迷系女孩
「蓝色巨星!红色彗星!还有德兹尔!」

科学系女孩
「诺贝尔博士。炸药杀了无数人。」

少女系女孩
「不……不是女人脸,也不是变态猪仔……我说真的!」



    

  漂流到高元界的我只是无计可施。
  轮回被夺走、存在被抹除。我觉得自己再也做不了任何事。
  将「艾朵拉」这个名字赐给我的,是他。
  ……不对,我不知道是「他」,还是「她」。
  他未曾现身,我总是只听见声音。
  ……不对,我不晓得形容为「听见」是否适当。这类似一种在脑中响起的概念,总是只有将意义传达给我。
  「潘朵拉,你究竟是谁?」
  『谁——?』
  我脑中响起像是轻声一笑的声音。
  『这是我第几次听到这个问题了?』
  「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原因位于这里?」
  『这个嘛,为什么呢?潘朵拉为什么位于这里,基于什么原因位于这里,这种问题就去问神吧。』
  「……神不可能存在吧?」
  我在高元界的黑暗里,飘浮在虚空之中蜷缩抱膝。
  「我的神是你。因为你一直保护我。」
  『……话说,这是「适当」的形容方式吗?』
  潘朵拉一如往常讲得拐弯抹角。
  我觉得有点好笑,稍微笑出声……内心微微受到疗愈。
  「对,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妳的存在因而扭曲。这是潘朵拉的罪。』
  「……可以现身让我看看你吗?」
  我忽然觉得声音远离。
  我顿时担忧起来,寻找看不见的他。
  「潘朵拉?你在生气?」
  『——这我做不到。』
  他回应了。我松一口气继续问:
  「为什么?你也是四次元人吧?」
  『这种形容无误,却「不当」。』
  「好奇怪的说法!啊……难道说,你是害怕那些『猎人』?高明如你,应该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吧?」
  隐约感受到缓缓摇头的气息。
  『艾朵拉,并非如此。其实潘朵拉也有情绪,和人类一样有时会失控,会欠缺平衡,一时冲动。』
  「……我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潘朵拉不能出现在妳面前,因为他是影子,是妳永远、永恒的影子。若非如此,世界将会扭曲。』
  潘朵拉这番话,我连一半都听不懂。
  但我很清楚,我见不到他。
  「……你真寂寞。」
  这时传来像是轻声发笑的声音。
  『寂寞的是妳吧?』
  「别说傻话,我不寂寞。」
  对,我不寂寞,我习惯孤独。无论是遭受背叛、讨厌、排挤,我一点都不怕。
  我不在乎遭受任何人讨厌,因为有一个人永远站在我这边——
  我对自己这份想法感到无奈,一时冲动想用靴子踹飞这股思绪。
  潘朵拉像是看出我的心思般询问:
  『这次想以何种方式和轮回玩?』
  「这个嘛……」
  我双手抱胸,手指抵在下颚思考。
  要让那些天真的家伙看见何种地狱?
  要对背叛我的轮回进行何种恶整?
  「直接过去那边戏弄他们如何?」
  『——过去?』
  「我要让轮回空欢喜,尽可能抱持期待之后抛弃他。」
  就这样,我任凭思绪所及,拉拉杂杂述说自己的计划。



    

  这里是高元界——空絽老师这么说。
  我流下冷汗,但依然佯装冷静看向老师。
  「你在说什么?」
  「咦?我一直以为你早已察觉。因为你上次在爱公开瞒骗行径之前就看穿——是个不能轻忽的少年。」
  语气听起来像是嘲笑。老师张开双手,高声述说:
  「这里是高元界,位于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以思想创造而成。不过有些部分受到你们思想的影响。」
  若将这番话照单全收,包括校舍、操场、暴风雪,都是空絽老师以「思想」创造的世界……是这么回事吗?
  「这是假的!」
  「形容为『虚假』非常适当——自己看看吧。」
  老师轻轻挥手,剎那间化学实习室的墙壁崩毁,门外的丧尸群也崩毁,周围完全化成不知何处的「白色」世界。
  地面如同大理石,没有墙壁,空间无限延伸。
  他真的改写了我眼中所见的世界。
  「只要以思想凌驾,就能轻易欺瞒你们的认知。不只如此,我还能对你们的思绪施予偏压。例如钝化你们的意识、灌输假记忆、激发暴戾情绪——安排一场丧尸游戏。」
  虽然不甘心,但我认同。实际上,我确实承受到「偏压」,因而迷失自我,记忆受到操控,失去思考能力……
  我的双腿开始打颤,重新理解到敌人何其恐怖,居然能打造整个世界、扭曲我们的认知,甚至控制思绪。
  不过,爱受到的打击更胜于我。
  「你说……这里是……高元界……?」
  空絽老师露出亲切微笑,缓缓点头。
  「那么,你果然是……潘朵拉……?」
  「对。引导妳并且将『新工具』赐给妳的人,就是我。」
  爱脸色铁青发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却也看似释怀了。爱扬起柳眉瞪向空絽老师。
  「这是怎么回事……跟原本说的不一样吧!我肯定复活了啊?」
  爱头发倒竖,有如黑曜岩的黑发逐渐泛出翡翠光辉,像玻璃一样逐渐变透明。
  爱的脸颊红如苹果,大概是因为生气。不对,愤怒并非唯一原因,看着我的爱脸更红了。
  「今晚的一切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是作戏!我没那么想过!」
  「不,那是妳真正的心意。」
  空絽老师坏心眼地笑着这么说,仿佛要将爱逼入绝境。
  「这个世界是妳的期望,她们的态度也是妳的愿望。」
  「不对!这种事……不可能!」
  「对,是不可能存在的现实——爱,妳觉得呢?妳真的以为能像那样得到接纳?」
  「————!」
  「妳对她们的所作所为,妳认为真的能得到原谅?」
  爱露出明显受伤的表情。
  我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看见爱露出这种表情。因为爱无论何时、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展现懊悔与痛苦。
  「……你骗了我?」
  「这是为妳着想,觉得该做而做的事。」
  「你骗了我吧!害我丢尽脸……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
  爱的眉心射出闪光。
  如同冲击波的攻击射向空絽老师。爱在吓破胆的我面前,接连射出第二、第三发冲击波。
  空絽老师甚至没作势防御,只是轻吹一口气就将冲击波挪到完全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发射向爱。爱放声尖叫,像球一样滚动飞向后方。
  「凭妳这种雏鸟,以为自己的思绪敌得过我?」
  「爱!」
  我连忙跑向爱——但我没跑几步,额头就狠狠撞上某种东西,我因而当场跌坐在地。
  含泪抬头一看,爱与我之间出现一道像是玻璃的墙壁。
  爱似乎在说话,但她的声音已经传不过来。
  「爱!没事吧?」
  我拍打玻璃呼唤。爱显然无视于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不断搥打玻璃,转头看向空絽老师。
  「你想对爱做什么!」
  「我暂时隔离爱,因为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你——」
  我承受着沸腾的恐惧情绪,勇敢抬头。
  「你……是谁?」
  「我不是自我介绍过吗?我是化学老师,是『猎人』——」
  「你是谁!」
  老师装模作样,单手按在胸前,优雅地行礼致意。
  「我正是高元界的引导者——潘朵拉。」



    

  我呆呆眺望着袅袅浓烟。
  救护车的红色警示灯旋转着。许多民众围观,使得操场外——校门前的道路水泄不通。
  倾卸车横倒在地,损毁的零件到处散落,似乎有许多放学回家的高中生遭殃,八、九……将近二十人受伤。
  「好惨的车祸。有理小妹,妳也在这场车祸中丧命,成为四次元人。」
  空絽老师在身旁低语。我在不安情绪的驱使之下,彷佛寻求依靠般询问:
  「我的这个命运是……暂时性的现象……对吧?」
  「没错。妳可以复活,放心吧。」
  「难道说,轮回也……?」
  空絽老师以同情的眼神看向我,点头示意。
  「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回轮回?」
  「别慌张,并不是单纯拯救他的生命就好。」
  「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以严肃的眼神俯视车祸现场,颇为郑重地宣布:
  「轮回同学被魔女抓走了。」
  「魔女……?」
  「有个『敌人』会反复引发这种意外。」
  敌人——这个词令我颤抖。
  空絽老师用隐含哀怜的声音告诉我:
  「轮回同学在那个魔女的蛊惑之下,失去冷静的判断能力,就像心魔上身。轮回同学要是没摆脱魔女的控制,应该没办法回去——回去和你们共度的那种日常生活。」
  「和我们共度的日常生活……」
  「就像脱离诡异宗教集团一样困难。」
  空絽老师注视着我,我微笑点头。
  「不要紧。笨轮回超喜欢千种学姊,所以肯定能回到我们的——回到那样的日常生活。」
  老师轻轻瞇细双眼。
  「这样啊,那就一起努力吧。我们从今天起是同盟关系。」
  「好的,请您多多指教。」
  我鞠躬致意。
  「所以,我要怎么做?」
  「首先一定要逼出魔女,用诱饵引魔女上钩。为此得稍微演一场『戏』。」
  「演戏……我不会演太难的戏。」
  「放心,我会好好辅助。我要请妳饰演凶恶的犯人。」
  凶恶的犯人。我现在脸上大概是吃到黄莲的表情。
  「我饰演侦探。妳假装杀害大家,我和妳敌对,藉此让魔女大意——再连手打倒魔女。」
  空絽老师从旁看向我,像在确认般询问:
  「说起来有点复杂——但妳做得到吗?」
  「我要做。」
  我立刻响应,因为我早已下定决心。
  我紧握拳头,坚定地宣布:
  「我绝对会救出轮回!」



    

  这个人对有理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欺骗爱,我完全不明就里。
  不过——我只明白一件事,明白到透彻的程度。
  「换句话说,你是一切的元凶吧?」
  空絽老师展露甜美柔和的微笑。
  「基于『赐给爱力量』的层面,这是适当的形容方式。」
  「你是爱的什么人?」
  「哎呀,嫉妒?无须担心,我是爱的——对,就像是监护人。」
  「监护人?你监护过什么?」
  「这个嘛,简单来说,我监护她避免受到这个世界的惊涛骇浪袭击。」
  「请不要胡扯!」
  「我没说谎。这是我的『罪』,是不当的现实。」
  莫名其妙。我涌现烦躁情绪,下意识握拳。
  空絽老师露出挑衅的笑容,似乎在享受我的反应。
  「总之,是我赐给爱力量,所以关于爱上次引发的骚动,我也有责任——这样的形容有点不当。」
  这是他擅长的说法。由于现在是这种状况,我有点作呕。
  「我不想贸然伤害你们。之所以引导你们来到高元界,也是避免三次元混乱到超出极限。换句话说,这次介入爱的计划,始终出自我的善意——这样的形容也有点不当。」
  「不准用那种令人火大的说法!」
  空絽老师面不改色,单方面继续说下去。
  「老实说,爱依然对你有所眷恋。」
  我惊讶得瞪大双眼。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我们还有可能性!
  「爱表示要潜入你们的『丧女会』,从内侧扰乱到天翻地覆。要是她没有眷恋就不会说出这种话吧?」
  空絽老师耸肩露出讽刺的笑。
  「所以我必须将现实告诉爱,为她斩断这份眷恋……轮回同学,你没让爱的期望幻灭,造成我的困扰。」
  「————!」
  「你今晚的所作所为真是绅士之举。不可以这样。希望你更加伤害爱,令她绝望。你应该背叛爱、抛弃爱,暴露你的丑态。」
  「花轮回绝对不会抛弃爱!」
  「还记得我在楼顶说的话吗?我要你永远保护她给我看。」
  他轻轻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和平常的老师不同,是暴戾的微笑。
  「我今晚将爱还给你了。如果你成功保护爱到最后,或许真的能取回她。你肯定有好几次机会,但是结果呢?」
  老师朝我身后示意。爱在半透明的墙壁后方感到愤慨不已,甚至不肯看我一眼……完全不理我。
  「换句话说,你输了。」
  老师用感受不到些许慈悲的声音撂下这番话。
  「那么,既然清楚分出胜负,就让你们回到那个日常吧。毕竟爱应该也理解己身立场了——啊,不用担心,我当然会让大家复活。」
  他想结束对话!
  我压抑着想朝他飞踢的冲动,滔滔不绝地怒骂:
  「从我身旁夺走爱的是你!害惨千种学姊、茧与雏子的人也是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朝他宣泄这股强烈得血管都要断裂的怒气。
  「你说你是爱的监护人?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折磨爱!爱说她被你骗了,她期望的不是这样的世界。爱说过——她不要这样结束。那个高姿态、爱损人、举止傲慢、不对任何人示弱的爱,曾经含泪说过这种话!」
  我没有停止说话,进一步训斥老师。
  「不准自命为监护人!你是骗子、叛徒、最差劲的自私家伙!是弄哭爱、折磨爱——最差劲的妖孽!」
  一股冰凉的空气笼罩我。
  空絽老师怒气高涨,向我投以冰冷的视线。
  「你也没认清自己的立场。在高元界,知识才是力量,思想才是权利。『适当者』潘朵拉等同于神,你是极近于无的个体。只要我有心,甚至能赐予你四次元之死——」
  「花轮回即使被杀,也不会抛弃爱!」
  「跩什么跩!」
  剎那间,我有如炮弹向后震飞。
  我重重撞上半透明的墙壁,呼吸暂时停止,即使全身粉碎性骨折也不奇怪。但这里是神秘的异世界,我的生命无恙。
  即使如此,却只有痛楚真实得令人抗拒。我陷入反复昏迷又痛醒的无限循环,感觉像是有人用叉子挖掉我的大脑。
  空絽老师抓住我的脖子,将我吊到半空中。
  「你说我夺走爱、凌虐你们,所以不原谅我?」
  我的喉咙几乎要被捏碎。我在断气之前抓住空絽老师的手,扭动身体以脚尖踢他腋下。
  那里是人体要害之一——本应如此,空絽老师却不为所动。
  「不原谅……这是我要说的。我不会原谅你对爱的所作所为。」
  「你在……说……什么……?」
  「别说你忘了。将爱伤得最重的不是别人——」
  此时,一道强烈的冲击波射过来,「啪」的一声将我弹飞。
  我从空絽老师的手中解脱,在地上翻滚。呼吸得以恢复正常,远离的意识回归。
  不晓得是因为出其不意或是威力足够,空絽老师也无法应付刚才那一招,作痛般晃动中招的手。
  「——哼,看来没事。猪仔拥有猪仔般的生命力。」
  爱轻盈拨动荷叶边,在我面前着地。
  「猪仔变成何种下场和我无关……但要是失去玩乐对象会很无聊。」
  我的内心点燃希望之火。
  爱只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所以不应该从话语,而要从行动理解她。
  爱拯救了我。换句话说,爱「没放弃」花轮回。
  空絽老师以看着成材学生的目光露出微笑。
  「哎呀,爱,妳居然能脱逃。」
  「我安分地待在里面——当你抱持这种认知,你的思绪就出现了死角。钻死角这种事,我好歹也做得到。」
  「原来如此——死角啊,我的认知确实有破绽。我托妳的福理解了,应该向妳道谢。」
  空絽老师将视线移回我身上,断然做出结论:
  「你不是轮回同学。」
  爱惊讶地转身看我。
  我内心一阵慌乱,但依然面不改色——不,我做不到。轮回出乎意料擅长摆扑克脸,不过很抱歉,我没那么高明,甚至相反。我的想法会立刻表现在脸上,我为了隐瞒这一点,才会动脚比动口快。
  虽然不晓得机制,不过综观我至今的体验,只要空絽老师稍微质疑,有如魔法的这个效果就会消失。
  「爱,问妳一个问题。」
  我,花轮回——不对。
  我不是花轮回。
  「在妳眼中,我是谁?」
  「————?」
  我认命地哼笑两声。映在爱眼中的我,已经不是女人脸的马尾笨轮回——是有理。



    

  「让我……向有理告别。」
  我隐约听到轮回的声音……不,或许应该说是清楚听到。我听得到声音,却完全不懂其中的意思。
  我隐约知道自己的现状。
  我死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是尸体。
  明明很悲伤——却没掉泪。
  因为,我死了。也不晓得自己是否悲伤。
  我肯定背负某种重要的使命……但我再也无法思考。
  ——如今我才敢说这么多,不过当时我真的是尸体,什么都没想。思绪被剥夺,就只像个摆饰位于那里。
  不久,轮回轻轻覆盖在我身上。
  我回想起这一幕,终究觉得难为情。轮回就在这么近的距离,简直像是……被他推倒在地。但成为尸体的我当然毫无反应。
  轮回在我耳际吐出温热的气息,如此低语:
  「有理,妳其实没死。」
  我的心脏用力一跳——并没有,心脏依然静止。
  不过,这句话在内心某处响起。
  「我们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还能继续一起生活。」
  我的心,一点一滴动了起来。
  「冷静下来,就这样把自己当成尸体听我说。现在没时间了,所以我大致说明。这里是异世界,是认知与思想融合为一的地平面——高元界。」
  ……又是这个名词。我知道这个词。
  似乎在某处听过……只是我记不得了。
  但我越来越专心听轮回说话,因为我不想和轮回分开。我不要当尸体,想和他一起回家。
  「简单来说,在这个世界,『内心的想法会成真』。」
  轮回以细微但迅速的语气继续述说。
  「只要妳或我们认定妳是尸体,妳就可以继续是尸体的模样,所以要认定自己是尸体,我也会这么做。此外,爱也会这么做——所以我们即使稍微出错应该也无妨,因为爱的认知能力比我们强大许多。」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觉得自己或许在作梦。梦中的议论大多会成为奇怪的道理。
  啊——对喔,和作梦一样。
  在梦中,只要不怀疑自己会飞,就能飞上天。换句话说,就是这么回事。我决定不怀疑轮回这番话,认定这是真相。
  我是尸体,我是尸体。
  「那我进入正题了。我无论如何都需要妳的协助。」
  ——好开心。轮回说他需要我。
  他在依赖我。他依赖的不是爱,也不是千种学姊,是我。
  轮回述说的是连尸体都会吓一跳的事情。
  「妳和我都认为爱死了吧?认为她在五年前的平交道意外中过世。」
  我一时难以理解——
  接着回想起来了。对,爱死了……肯定如此。
  不知何时,我认为爱在我们身旁是理所当然。但我知道,我直到最近都知道爱死掉的那个世界。
  爱在平交道身亡,所以轮回消沉到可怜的程度,内心崩溃,任凭被当成恋童癖……
  「回想起来了吗?我把爱的怀表当成她的遗物。」
  我也回想起这件事。轮回动不动就会注视着银色怀表。
  那是爱的遗物——然而今晚,那个怀表在爱身上!
  「有个『敌人』在五年前杀害爱,从我身旁夺走爱。这个『敌人』在今晚破坏我们的日常生活,让我们经历残忍的恶梦。」
  ……这部分我不懂。轮回,你讲得好奇怪。
  不过……我开始明白,我逐渐懂了。
  轮回果然想取回爱。
  「我想拯救妳们——拯救爱,为此非得凌驾于『敌人』之上。所以助我一臂之力吧。妳很聪明又有行动力,力气是我的三倍大。妳是我唯一的依靠。」
  轮回在我耳际热情地诉求。
  我的内心紊乱如麻。好难过——却好开心。
  轮回,你居然利用我拯救爱,好过分。
  因为我无法拒绝。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无法拒绝。
  我现在始终是尸体,不可能回应。但我觉得我不用说出口,轮回也感受得到我的响应。
  「我晚点会去接妳。到时候,我会直接把这个世界的『机制』告诉妳。」
  ——虽然这番话也不知所云,但我懂了。
  我会成为你的助力。
  虽然不晓得是否做得到,但我会听你的话。
  并且,帮你取回爱。
  曾经有人称呼爱是魔女,但我不这么认为。
  因为,有爱加入的「丧女会」——

  并没有那么差。



    

  我怀疑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轮回——我一直以为是轮回的这个人,逐渐改变外型。
  原本是轮回的这个人如玻璃破碎般损毁。红发散发红宝石般的光辉,喷出耀眼闪亮的粒子。单手挪开金属面具——面具下方见光的这张脸,是我非常熟悉的女孩。
  「有理……!」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
  难道我与潘朵拉的认知……都被她欺骗?
  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只有我,有理或许骗得了,但她居然能骗过潘朵拉的认知——凌驾于那超乎常理的经验与知识!
  「有理小妹,妳骗了我们。」
  潘朵拉以平静音调低语。
  表面听起来是温和、佩服的语气,但他脑中应该在盘算。他在推测轮回的意图,搜索受到的打击与该进行的对策。
  「老师说这是欺骗,但我觉得这是『不当』的形容方式。毕竟老师是擅自误解,而且刚开始是老师想欺骗我。」
  有理光明正大地陈述意见,坚毅的侧脸看起来很成熟。明明经历过恶梦,现在又面对不知名的「敌人」,却完全不知畏惧为何物。
  「爱,这一切都是妳的疏失。」
  有理没看过来,一如往常拌嘴般这么说。
  「我是会把自己当成雏妹的神经病。这是爱造成的,所以妳之后得负责。」
  ——她知道我之前做过的事!
  潘朵拉一脸通晓地点头。
  「所以是妳这份坚强的意念成为『变身』能力运作——对我的认知施予偏压。这是『戏院偶像(IdolaTheatri )』——真棘手的技能。」
  我终于也理解了。有理反过来利用潘朵拉的认知能力。
  这名男性拥有大于常人数倍的「思想」。要是潘朵拉将有理误认为轮回,即使我觉得不对劲,这份假象也不会轻易崩毁。
  ……难以置信。只短暂接触过高元界的轮回与有理,居然做得到这种事。
  她是何时和轮回对调的?
  轮回是何时设下这个局的?
  对调的时间点……应该是和我分头行动的那时候——轮回让我逃走,然后自己冲进丧尸群的时候。
  筹备这个计划的时间点……是和有理的尸体告别的那时候?
  不过,那具尸体不是千种吗?
  ——搞不懂。总之,本应是三次元的这个世界是高元界,轮回不知何时和有理对调。
  我拚命试着让昏沉的大脑重新振作。我明明是「设局」的人,却无法跟上现状……
  「爱,对不起。」
  有理忽然道歉,我不知所措。
  「……妳在说什么?」
  「我原本受到他这种人的怂恿,差点杀掉妳。」
  有理瞪着潘朵拉这么说。
  「我明明早就知道妳和轮回喜欢彼此,却怀疑你们之间的羁绊,试图撕裂它……所以,对不起。」
  「受不了妳这种误会!我哪有喜欢轮回——」
  「啊~~真是的,吵死了!这种借口一点都不重要啦!不提这个,重点在这家伙刚才所说的话!」
  我不敌有理的魄力而噤口。
  「我们会接纳妳。」
  「————!」
  「千种学姊只要是女生就来者不拒;茧是个怪胎,但正因如此,应付妳这种怪人也不要紧;雏妹个性消极,又是负面思绪的聚合体,但她不会排挤任何人;至于我——」
  有理的鼻梁红通通,以生气的语气说下去。
  「没有妳的日常生活清爽过头……缺了一些东西!」
  我不由得差点落泪,连忙别过头去。
  ……笨孩子。笨孩子。笨孩子!
  「我知道妳是温柔的女孩,但我不能交还爱。」
  潘朵拉介入对话——我得以取回冷静。
  没错,我是高元界的艾朵拉。我不期望什么日常生活,我也不会回去,那个世界没有我的归宿!
  「有理小妹,和说好的不一样吧?我们不是要一起拯救轮回同学?」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
  「那为什么敌视我?」
  「因为我听到轮回的声音——所以我得以取回我自己。想拯救轮回的心情,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潘朵拉收起笑容,冷淡地询问:
  「所以,妳要怎么做?难道要代替不可靠的继兄战斗——」
  「潘朵拉,你错了!有理打从一开始就只是要拖延时间——」
  我想告知皱光乍现的想法,但是没成功。
  我感觉身体像是跃入水中,类似浊流的东西包覆我,以强大的力量要卷走我。
  我第一次亲身经历,却可以轻易想象到这是何种现象。
  我正被拖离高元界——正要复活!
  眼前世界变得漆黑,接着变成雪白,记忆变模糊。
  就像不断浅眠的不快感。我经过鬼压床般的烦躁感,微微睁开双眼。
  天花板是白的,日光灯很耀眼,我不由得举起手遮挡。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小爱?妳醒了!」
  柔软的栗子色头发轻盈拂过我的脸。
  拥有这头秀发的她含着泪水,担心地看着我。
  美丽、温柔——轮回喜欢的人。
  「千种……?」
  「还好吗?妳一直没醒,我好担心耶。」
  千种表情一沉,难受地露出微笑。
  「……毕竟发生那种事,贫血也在所难免。」
  那种事?贫血?
  我按着头起身……身体好沉重,我实际感受到「肉身」的份量。
  「这里是……哪里?」
  「保健室。学校的保健室。」
  ——千种双眼红肿,大概哭了很久。
  保健室空荡荡,只有我们两人。
  没有轮回与有理。
  也没有茧与雏子。
  我的思绪逐渐清晰。千种之所以哭泣,大概是因为大家不在。毕竟有理与轮回在「那里」,雏子与茧也——对,她们也被迫以丧尸身分在「那里」活动。
  换句话说,大家处于「死亡」状态。
  「轮回在哪里?大家怎么不在这里?」
  正如预料,千种露出几乎要落泪的表情低头。
  她忍住泪水,难受地将手机递给我。
  画面上显示的是网络新闻,报导昨天的车祸,地点在——艾斯尼卡诚心学园附近!
  我的脑中构筑不应存在的记忆。
  昨天,我们决定举办「千种欢送会」——
  为了购齐必要的物品,大家一起前往手创馆购物——
  然后在走出校门时,被疲劳驾驶的倾卸车撞上?
  「明明大家都死了,为什么我们还活着?」
  「对……对不起,说得也是,为什么我这种烂透的丧女还……」
  千种再度哭泣,大概是以为我在责备她吧。我连忙解释:
  「不是的,我没那个意思,我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幸存。我们不是和大家一起出去吗?」
  「……大概是第六感的警告吧。我觉得好像有人要我靠路边走——我感到不知所措时,小爱就……将我撞开。」
  千种用面纸擦泪,话说得不着边际。
  「可是,总觉得好奇怪……我明明觉得如果大家一起该有多好,是我想太多吗?总觉得大家好像一起……出了车祸。」
  「原来是这么回事……潘朵拉果然高明,有你的!」
  千种大表惊愕,但我无暇在意她的视线,光是整理现状就没有余力。
  首先,这场倾卸车意外肯定是潘朵拉「推动」的结果。
  用车祸迅速将「丧女会」所有人送进高元界,以强力「思想」控制我们的意识,促使认知与记忆混浊,令我们误以为四次元的「艾斯尼卡诚心学园」是现实世界——
  将有理的尸体替换为千种的尸体时,千种会成为阻碍,所以先让千种一个人复活。
  我难以克制情绪。潘朵拉欺骗我,背着我杀害轮回与大家——一想到这里,我内心就骚动不已。
  难道说,他背叛我?
  ……不,不是这样。潘朵拉不会背叛我,总是为我行动,是最理解我的人。
  想到「理解我的人」,轮回的脸就浮现在我的脑海,我连忙摇了摇头。爱,妳在想什么——真是个笨孩子!轮回不是理解妳的人,他至今一直忘记妳,和这些女生和乐相处!
  我明白潘朵拉的所作所为了,却还抱持一个很大的疑问。
  我会复活无疑是轮回造成的,肯定是他以有理为诱饵,抢在潘朵拉之前动手。那么——
  我为什么依然是「丧女会」的成员?
  我心中为什么留有和大家的回忆?
  难道是轮回「推动」我入社……不,他没那种余力。
  我按着额头,回想起潘朵拉教导我的「新工具」。
  「推动」某人的事实很沉重,不一定能轻易删除。
  即使历史改变,「推动」过的状况不复见,也可能继续残留。这么一来,就如同弃置不管的程序臭虫,会以出乎意料的形式影响未来。所以必须清楚记得位置,抵销每个环节才行。
  我将上次的事件全部处理干净了吗?说不定我忘记删除某些部分,使得世界朝着奇怪的方向扭曲……啊啊,真是的,我不知道!
  高元界大致上很方便,却只有这种复杂机制使我无法喜欢那里。
  总之,我无法接受这种状况。我居然理所当然待在「丧女会」,和大家和乐相处,还得到千种的担心——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我再也忍受不住,推开千种跳下床。
  「小爱?妳要去哪里?」
  千种扑向我,从后方紧抱我的腰。
  「不可以勉强自己!我现在去叫保健老师……好不好?」
  这是由衷担心我的表情。千种以为我要去自杀。
  虽然实际体验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天,但我逐渐明白了,也能理解轮回为何喜欢千种。千种和我完全相反。我态度傲慢,讲话尽使用瞧不起人的语气,臭骂轮回是猪仔——
  和温柔、暖和、有如太阳的千种完全相反。
  ……有理说得对,千种肯定会接纳我。
  「烦死了!放开我!」
  我像是要斩断内心的迷惘,粗鲁地甩掉千种。
  千种一个踉跄撞到旁边的床。
  她的背部似乎受创,却忍痛温柔微笑。
  「对……对不起。不过,妳现在真的不可以独自外出——」
  「免了!我受够了!妳们的温柔会干扰到我!」
  千种悲伤注视我的视线令我心好痛。
  「……不用担心,轮回肯定会回来——大家也是!所以妳就思考接下来的社团家家酒要做什么,计划一些笨活动吧!」
  ——不坦率。我其实并不想讲这种话。
  但我没能做其他事,就这样冲出保健室。
  总之,得立刻回到高元界才行。
  轮回变成什么样子都和我无关,但我内心有种讨厌的预感。
  我回想起潘朵拉抓住有理脖子往上抬的那幅光景。
  当时的潘朵拉愤怒得忘我。
  这个破绽,使我得到逃脱的机会。
  潘朵拉对轮回有所执着,而且应该是基于我不知道的理由。
  我就这么穿着室内鞋冲出校舍,穿过操场。春雨导致泥地湿滑,完全跑不快。三次元果然极度不自由,我对这种世界再也没有眷恋,也没有执着,因为我讨厌。我讨厌三次元。
  因为,这个世界「不容许我存在」。
  所以,我要离开——背对温柔的人们离开。



    

  「有理,对不起……将这么危险的任务交付给妳。」
  我一边道歉一边在时空洪流游泳,持续回溯时光。
  没人追来,看来有理进行得很顺利。
  有理果然可靠。有理,谢谢妳,改天我绝对会补偿妳,比方说——
  传来一股像是烧灼大脑深处的刺痛。
  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差点要回想起某件事……?
  心跳快得有如警钟,不确定是不安或后悔的苦闷情绪充斥于内心。
  ——不,晚点再处理这件事,总之现在得将心思完全放在爱身上!
  在高元界这个世界,思想的强弱等于力量的强弱。我越是强烈想着爱,就越能加速回溯爱的时光。
  水流终于分开,视野变得开阔。
  长长延伸的影子;橙色的黄昏天空;行人都穿着好几层厚重衣物;零星飘舞的雪花反射夕阳闪闪发亮。
  这里是五年前爱身亡的那个平交道。
  季节是冬天,应该是二月的——情人节。
  我背对平交道,朝小学方向飞翔。
  如果我的想法正确,应该就在附近……找到了!
  一名女孩在路上快步前进。
  是小学时期的爱。这时候的她已经是光芒四射的美少女。
  爱任凭长发柔顺飘扬,用雪靴踩踏柏油路。毛茸茸的耳罩有点孩子气。高中时期的爱也是可爱无比,但小学时期的爱该怎么说,感觉基于另一种含意位居顶点……
  ——慢着,不对!我绝对没有恋童癖!
  爱扬起眉角。看似不开心而噘起嘴唇,是心情亢奋时的习惯。双眼比平常还要闪亮,脸颊红如枫叶。
  正如我的期望,这是五年前的情人节。
  爱正要赶往和我约见面的地点。我肯定已经先到「éclair」,带着幸福的心情等待爱。
  「爱!不可以去!前面很危险!」
  我降低高度,朝爱大喊。
  爱好像没听到我说的话,频频确认怀表的时间。我凑过去窥视,现在似乎比约定时间晚了一点。
  「不用在意时间!慢慢走就好!我从来没因为妳迟到就责备妳吧?」
  我拚命劝说,但爱依然没放慢脚步。
  个头只到我胸口的她,有如小鹿快步前进。
  「——对了,绕过车站吧!那条路很安全!快啊!」
  毫无反应。别说改变路线,爱甚至逐渐加速,赶往害死她的平交道!


  我开始慌张。爱为什么听不到?我的思绪够强,不想让爱死掉的心意肯定大于爱的意志。
  平交道的叮当警告声传入耳中,我一下子失去血色。
  爱冲向平交道栅栏,彷佛在嘲笑我的战栗。
  「爱,别这样!平常的妳不会这样赶路吧?妳会说讨厌头发变乱,跌倒会弄脏衣服——」
  此时,即使是我这颗愚蠢的大脑也闪过一道电流讯号。
  原来如此——爱是受到某人的「推动」!
  我朝四周犀利一瞥,却完全没看到老师的身影。
  ……对,高元界只能挽回三次元人的过去,无法干涉四次元人的过去。我已经在上次茧妈妈的事件得到经验。
  我开始不耐烦,挡在爱的面前放声大吼:
  「爱!听我说!我——」
  我的「认知」或「思想」应该敌不过爱与空絽老师。
  我是无力的高中生,只不过是软弱、窝囊、女人脸的变态猪仔。
  然而,我有唯一的东西胜过两人。
  就是对爱的心意。
  我喜欢爱,非常喜欢爱,想要取回爱——这份心意胜过他们!
  所以我怀抱祈祷的心情诉说:
  「我喜欢妳!不想失去妳!所以只有现在就好,听我的话啊!」
  忽然间,爱的脚步似乎变慢了。
  爱狐疑地环视四周,微微发红的脸颊好可爱。
  传达了——要乘胜追击得趁现在!
  思考吧。思考要传达何种话语给爱,思考何种话语一定能让爱听从。
  「何……何况,这样不像妳吧!头发晃得这么乱,只为了跑到一个男生身边。妳的自尊容许这么做吗?」
  这个询问似乎也刺进爱的内心,她面有不甘。
  「什么嘛……我这样……简直像是在讨好轮回。」
  「没错!这样不像妳!所以慢慢——」
  「不过……偶尔率直一下……也不错吧?」
  好可爱!
  ——不对!
  「不、可、以!」
  我已经自暴自弃,像要喊破喉咙般用力嘶吼。
  「我是超爱被虐待的变态猪仔!喜欢妳欺负我、急死我!如果妳想对我好,至少让我枯等一阵子当游戏吧!」
  爱的脚步停止了,干脆得令人扫兴。
  爱在畏缩的我面前轻吐一口气,调整呼吸。
  她拿出梳子梳理头发,在平交道栅栏前面休息片刻,等待超快的特快车经过之后,缓缓穿越平交道。
  就结论来说——爱免于一死。
  「……慢着,那个,不是那样喔,刚才是为了救妳才刻意用那种用字遣词,脱口就说出那种话,但我可没有那种遗憾的癖好啊?」
  我拚命解释,但爱已经听不见了。爱以优雅、不慌不忙的脚步走向éclair
  我感受到一阵轻盈如微风的「波动」,抬头看向上方。
  时空出现涟漪。世界因为刚才的举动而改写,爱复活了……?
  我很想立刻去确认,但我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光是爱复活并无法打倒「敌人」。
  我闭上双眼,这次改为想着空絽老师。
  专注一致,研磨知觉。我对空絽老师一无所知,今晚在这个四次元见到的老师也可能完全是幻影。
  即使如此,我还是在心中描绘、搜索空絽老师的过去。
  并且寻找空絽老师被「推挤而出」的原因。
  只要去除这个原因,让老师回到三次元——就是我赢!
  我让灼热的脑内CPU 进一步加温,提升想象力,架设内心的天线——抓到了!
  我跃入思绪之海。随着哗啦的水声,全身骨骼发出惨叫。
  水流好沉重……距离远得乱七八糟?
  比起至今任何一次「时光回溯」都令我难以呼吸。好沉重、好难受、好痛苦,永无止尽。我回想起千种学姊策划的大马拉松大会。不过当时光是试跑一公里,学姊就大喊吃不消!
  我违抗沉重水流,在窒息感与挣扎中前进。
  路程遥远无比,但我依然不死心继续想着。
  终于在激烈的洪流另一头,瞬间闪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金发碧眼的少年。虽然影像朦胧,却隐约有着老师的面容——?
  我还没确认之前,一道冲击波袭向我。
  感觉像是某种巨大物体,例如从深海上升的抹香鲸将我往上顶。我彷佛翻覆的渔船,从水流中射向上空。
  四次元世界明明没有上下之分,我却撞上类似墙壁或地板的东西。
  我实在爬不起来,真的是濒死的深海鱼。
  我倒在艾斯尼卡诚心学园的楼顶。
  黄昏阳光染上一抹红,照亮我与空絽老师。
  感觉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地点与时间。地面是水泥地,冰冷又具备确实的触感,是在高元界以思想创造的建筑物。
  空絽老师站在楼梯间屋顶,冰冷地俯视我。
  「……你真是恐怖的孩子。还没活满二十年的孩子,竟然企图飞出我的手掌心。」
  这番话听来老成,这个人果然在这个高元界度过比我人生还要漫长许多的时光。
  在高元界,「知识就是力量」,我和老师的实力差距明显到令人悲哀。但我已不再畏惧,我承受着侵蚀全身的痛楚,露出无惧的笑容。
  「不管多少次……我都会飞出去给你看。我说过吧?我不会把爱交给你,我要取回爱,而且会……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
  「你以为自己做得到?」
  「做得到。认知或思想这方面,我敌不过你——但说到对爱的心意,我不可能输给你!」
  我如此断言的瞬间,一块空气随着耀眼光芒射来。
  类似爱使用的「闪光」。这一记打碎我的脸——甚至是脖子、腰与脊椎,再度将我打趴在楼顶。
  如果是三次元世界,我应该已经如同扁掉的纸袋摊平。我强行将差点失去的意识拉回来,努力维持思绪。
  老师抓住我的头将我拉起来,从彼此额头几乎要碰触到的距离,用火焰般的视线刺穿我。
  「你说你比较为她着想?你说你的心意强度不会输?」
  老师的指甲插入我的下颚,撕肉碎骨。
  「臭小鬼,别逗我笑了!」
  老师将我举起来,重重叩在楼顶。我的下颚变形裂开,头盖骨凹陷,痛觉神经同时被激发,神经几乎要烧断了。
  ……我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不断急促呼吸,空絽老师见状似乎稍微消气,恢复平静的情绪和一如往常的温和表情。
  「轮回同学,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吧。我将爱引导到高元界,并不是刻意恶整她。」
  ……他在……说什么?
  「成为高中生的十和田爱和你过得非常幸福。我由衷乐见她的幸福,并且暗中为她打气。然而——」
  静谧的语气使我极度不安。
  「她的灵魂被撕得粉碎——所以我接收了她。为了救她,我只能这么做。」
  「为了……救她……?撕得……粉碎……?」
  「爱自愿成为车下亡魂,真可怜。」
  传入耳中的话语令我不敢置信,我不由得起身。
  超越剧痛的激动情绪推动着我。
  「你说爱是自杀……?怎么可能……为什么!」
  「因为她坚信唯一站在她这边的人!她视为『整个世界』的那个男生,背叛了她。」
  ……什么?
  某种力量对我的内心踩煞车。
  要我别思考,不要继续思考。
  手脚擅自开始颤抖。不行……不可以……回想那件事。
  然而——
  脸色大概苍白如丧尸的我开口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
  「就说了,我的意思是——」
  空絽老师注视着我,撂下话般呢喃:

  「你杀了爱。」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41 编辑


第七话 完全删除 Refrain


Q「遗失数据时的应对方式。」

初学者
「……只能重新来过吧?」

普通人
「应该是先确认上次备份的内容吧?」

天才
「不成问题。几乎都记在脑中。」

有钱人
「只要有钱,大多可以抢救回来。」

黑客
「比起外流好得多,而且幸好警方还没搜索到!」

新成员
「虽然各方面记不得了,但我可以留在这里……吧?」



    

  瞬间,我的心脏停止跳动。
  四次元世界的我,基于不可能感受到的寒气而发抖。
  我连刚才那种剧痛都遗忘,朝空絽老师怒吼:
  「我杀了爱……?不准胡说八道!」
  老师就这么面无表情,轻盈地浮到空中,就像爱——艾朵拉常做的那样,双腿交迭而坐。
  「你几时察觉这里是高元界?」
  「回答我的问题!我为什么——」
  「先回答我的问题。」
  老师加重语气,我一时感到胆怯。被迫配合对方令我心生不满,但我还是收起席卷内心的疑问,乖乖回答他:
  「……我是在有理变成艾朵拉那样时确信。因为以有理的个性,不可能用那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推动』。」
  「你几时怀疑这里可能是四次元?」
  「当然是看见有理尸体的时候。」
  「——那是千种小妹的尸体吧?」
  「刚开始是有理。直到你掉包之前,尸体都没穿毛线裤。」
  我的线索是臀部浮现的内裤线条。
  空絽老师无奈地叹息。
  「居然只注意女生的内衣裤,我太小看你的变态个性了。」
  「应该是等同于福尔摩斯的观察力吧!」
  「看到尸体的瞬间就怀疑是四次元?这种说法终究是谎言吧?」
  「……接触有理尸体的时候,我觉得至今我们所接受的奇怪『设定』都是假的。凑巧下起的大雪、除了我们没有他人的校舍。只有爱与有理去过校外,我连操场外面是何种状况都不晓得。决定性的关键则是——爱的存在。」
  老师露出「啊?」的表情,用视线催促我说下去。
  「刚开始,我以为爱复活了。我推测她自行改写世界复活——再度为惨剧布局。」
  「一般都会这么认为。」
  「不过,这样很奇怪。」
  「……哪里奇怪?」
  「从平交道事故拯救爱的话,爱就会复活——而且非得和我共度孤单的高中生活。若要加入『丧女会』以及引发神秘现象,就需要共犯——例如你。」
  「有道理。这么一来,我的存在也变得奇怪……」
  一点都没错,混账!
  「既然你站在爱那边,又是四次元人,那么是谁让你复活……」
  「以及用何种手段潜入学校吗……」
  「而且是怎么让有理成为『艾朵拉』的!」
  思绪至此陷入迷宫。复活之后就无法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所以我认为——爱没复活。」
  如果依然是四次元人就可以改写世界。当时我不晓得幕后黑手是爱还是空絽老师,但我还是预先打一张安全牌——朝有理的尸体低语,以防状况正如我的想象。
  空絽老师笑逐颜开,夸张地拍响双手。
  「漂亮。怪侦探的破天荒怪推理,居然漂亮正中红心。但你的恐怖之处不在于洞察力,在于瞒着我拉拢有理小妹,甚至让她愿意当替身的——行动力。」
  他忽然如此挖苦,并且傲慢一笑。
  「你欺瞒我,也等同于骗了神。」
  说话颠三倒四,听起来却有自嘲的感觉。
  「掉包的时间点也很漂亮,爱和你分头行动时,我会基于力量强弱的关系,比起你,更提防爱——对了,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你几时将这个世界的机制告诉有理小妹的?」
  老师以科学家观察神奇自然现象的目光看向我。
  「要让对方接受高元界的概念,无论如何都需要时间。光靠你对尸体诉说的短暂时间做不到吧?」
  是的。我当时朝有理的尸体述说了将近五分钟,但即使说明再多次,若没亲身体验就无法相信。
  「我以爱的监护人身分彻底观察你们的日常生活,尤其集中注视你。从上次事件到今天,你未曾对千种小妹她们提过高元界的事。你究竟是什么时候——」
  「既然你一直在观察我,说来不就很简单吗?你从我身上移开目光的那一瞬间——我只有这个机会。」
  「你和有理小妹对调的瞬间……?可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哪可能……」
  「做得到。因为我与有理在当时『合而为一』。」
  老师愕然张嘴。
  「共享自我——」
  他至此语塞。即使是空絽老师,似乎也没察觉这个盲点。
  上次,我和爱共同分享自我意识,窥视到爱的过去。
  我追寻过去的爱,爱试图阻止现在的我。寻求彼此的想法过于强烈,使得我们之间的界线损毁,意识相互融合。
  我和有理在丧尸吞没我们的时候,做了相同的事。
  虽然未经预演就上阵,但我曾经成功一次。
  「我没自信做得到,却具备断然执行的意气,而且在这个世界『思想』就是力量——这都是你们说过的道理!」
  我讨厌高元界。真的。
  因为在最后为我开出活路的,同样是高元界……
  空絽老师深深叹口气,有如要将肺里的空气吐光。
  「我看错你了。你已经比爱更熟悉『新工具』。」
  「这种赞赏,我担当不起……我这时候应该这么说吗?」
  「明明看起来是女人脸的窝囊丧女,但你真是了不起。」
  「前一句话是多余的!」
  我原本以为他在瞧不起我,但我错了。
  甚至相反。空絽老师起身跳下楼顶,和我站在相同的高度。
  笔直注视我的目光,认定我威胁到他。
  「你接下来想回溯我的过去,试图让我复活吧?有道理。要是我依然留在高元界,你不可能获胜。」
  平常温柔的双眼释放锐利的目光。
  「不过,无论你如何挣扎都不可能让我复活。你知道我待在高元界几年了吗?」
  刚才隐约看见的那幅光景——似乎是遥远往昔的世界。
  「告诉你吧,大约一万年。」
  「——骗人!」
  「我的身体当然早已毁坏。要是你干涉一万年前的我,去除我的死因,我应该会消失。但你能想象一万年前的光景吗?」
  「……思想够强就行!」
  「这是不当的认知。你越是强烈寻求某种事物就越会迷失自我,也可能在辽阔的思绪汪洋中失去自我。你和爱共享自我意识的时候,爱曾经痛苦呻吟,你记得吗?」
  换句话说,要是过于强烈寻求「某人」或「过去」——
  我将会迷失「现在」或「自我」——因而消失?
  空絽老师有如看透我的绝望,露出笑容。
  「打从一开始,你在这场对决就没有胜算。」
  「请把爱……还给我。」
  我如此开口恳求,语气直接到连自己都吓一跳。
  空絽老师眨了眨眼,愉快地笑出声。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你真是有趣的孩子!」
  「请把原来的日常生活还给我们!」
  我摇晃起身,双手撑在地上低下头。
  没什么丢脸或见笑可言,我跪地磕头恳求。
  空絽老师眼神冰冷,以坏心眼的声音响应:
  「讲得真是称心如意啊。你希望这天晚上——爱加入的『丧女会』成真?」
  「只要是我与爱两人共处的世界就好。」
  「咦?你喜欢千种小妹的那份心意怎么了?」
  这番话就像责备,我的内心传来被铲子掏挖般的痛楚。
  「我接收爱的这半年,你肯定从千种小妹与大家那里得到了许多的温柔。」
  没错。大家……千种学姊……
  有如治愈伤口一样,一点一滴填补我失去爱的悲伤。
  「而且,你真心喜欢上千种小妹。」
  「……我要放弃。我内心只有爱。」
  胸口生痛。这番话隐含谎言,但我不能在这时退缩。
  「所以,请把爱还给我!求求您!」
  「不要。因为你这个人背叛我的爱,还杀掉她。」
  「就说了……」
  我的情绪瞬间超过沸点,握拳朝楼顶打下去。这一拳成为沉重的思想攻击,打破楼顶的水泥地,粉碎四次元校舍。
  「就说了,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我杀了爱?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
  「不如意的事就忘掉?就像你忘记和爱的高中生活?」
  「——这……这也无可奈何啊!我之前完全不晓得高元界的事!何况设局变成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爱——全都是你指使的吧!」
  「这几乎是推托责任。爱说过吧?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世界相连,是具备可能性的世界。何况即使重新来过,也都是你体验过的事。既然是你和爱之间的事,你就可以回想起来——而且非回想不可。」
  忽然间,某种景象掠过脑海,我抱住头。
  ——我又要回想起某件事情了,回想起某个重大的秘密。
  大概不能回想起这件事……却得回想起这件事。
  相反的想法几乎要撕裂我。
  我的记忆,回归到被删除的光景之中。



    

  我回想起像是泡在热水浴缸的灼热季节。
  暑假尾声,我为了和有理和好,进行了一场小小的旅行。
  艾斯尼卡诚心学园终究是升学学校,暑假作业也多得非比寻常。即使如此,有理还是为了这一天而确实写完作业。
  至于我……等开学再向爱借来抄吧。
  暑假期间,我依然频繁和爱见面。这天爱也找我过去——但我昨晚就确实婉拒。
  「抱歉,爱,家里发生一些口角……」
  这不是谎言,却是会引人误会的说法。
  如果老实说「我要和有理出门」,终究不太方便。我是心中只有爱、恋上爱的男高中生。
  「为今后着想,我不希望事情拖太久……因此我预定明天外出一整天。」
  「哼……区区猪仔竟敢拒绝我的邀约,胆子真大。」
  「对……对不起……抱歉。」
  「但也没办伙。家人毕竟很重要。」
  ——这么说来,我「从未」见过爱的父母。
  总之,爱出乎意料一下子就放过我。
  感觉她的声音在颤抖——大概是我多心了吧。

  四次元的我一边追溯回忆一边心想。
  我见过爱的母亲,在爱过世的时候见过。
  这个世界的爱没过世,所以我没见过。
  (……也就是说,这是第一版的世界?)
  不安的云朵充斥于我的内心。我基于本能想中断思绪,但开启的记忆之门再也无法关闭。

  我与有理在游乐园玩了半天时光,在还没日落时前往台场。
  抵达台场之后,有理并非前往潮风公园。
  「我想……坐那个。」
  她指向辉煌点灯的巨大光环。
  「摩天轮?是啦,从那里姑且也看得见钢弹……」
  「钢弹不重要!我想坐那个啦!」
  「知道了!我知道了!」
  有理态度强硬,拉着我搭乘摩天轮。
  上次搭乘摩天轮是多久以前的事?这么说来,我没和爱一起搭过……
  我思考着这种事,任凭车厢晃动身体。随着高度提升,我的情绪也高涨起来。
  在车厢里感觉到的高度,远超过在地面仰望时的想象。
  风景好漂亮。不过,更重要的是——
  「……」
  「……」
  我们不约而同沉默了。想到狭窄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就不禁意识到彼此,无法相视。
  搭乘这个比想象中还要难为情……也算是吊桥效应?
  「好……好高啊。」
  「唔,嗯……」
  「钢……钢骨好壮观。」
  「是……是啊。」
  尴尬的话语,对话无法成立。我害羞得东张西望。
  悄悄看向有理,她一直注视着我。
  感觉她像即将爆发的炸弹,连我也更加紧张。我们就这样凝视彼此一会儿。
  车厢终于来到顶端时,有理下定决心般开口:
  「那个,我——」
  话语在半空中飘荡。有理大约僵硬了三秒,忽然改变语气。
  「对……对不起,我今天这么任性!」
  她挥着双手,像是打马虎眼般露出笑容。
  「你啊,爱今天也有找你吧?哈~~打得真火热!逼你这个爱至上主义的恶心人应付我任性的要求,真抱歉啊。」
  「没关系。还有,恶心这两个字是多余的吧?」
  「我光是这样就生气也不够成熟。该说不够成熟吗?还是不够可爱?我……不可爱吧。」
  「没那回事。」
  「咦——」
  我在今天彻底明白。
  有理很可爱。包含她害羞得讲话凶巴巴、别扭得乱发脾气、因为打翻醋坛子而生气等,我都认为很可爱。
  「妳从刚才就想说什么?」
  就像在水中一般宁静。
  齿轮平滑转动。在安静的运作声中,有理轻咽一口气。
  「我……喜欢你。」
  「——啊?哪里?我什么地方得到您的青睐?」
  我慌张到用字遣词变得很奇怪。因为,有理不是动不动就臭骂我恶心或色狼吗?
  有理满脸通红地别开目光,断断续续说下去:
  「一起下厨的时候……我就算什么都没说,像是锅子或菜刀……你总是接连把必要的工具递给我吧?」
  「因为要是没有尽可能贴心,妳就会揍我……」
  「我……很喜欢这样。还有,我每次洗完澡,你都会明显移开目光吧?那个……我喜欢你这种自我克制的个性。」
  「没有啦,因为要是盯着看,各方面都不太妙……」
  「妈妈过世,我最难受的那段时间……」
  忽然间,我的脑中浮现我们两人在儿童房玩家家酒的光景。
  「陪在我身边的不是爸爸,是你。」
  「————」
  「这件事,我……很感谢。至今也非常感谢。」
  ——所以喜欢我?
  「说出来了……」
  有理稍微放松,大概是表明心意之后舒坦多了。
  「至今一直隐瞒这件事,我很难受耶。因为我的任何想法都容易展现在脸上——只能用粗暴的举止掩饰。我被误会成暴力女——其实也称不上误会就是了,但我很难受。」
  原来不是误会?我如此心想,却没说出口。
  原因在于,有理的表情崩溃到可怜的程度。
  「因为,要是喜欢你的这份心意被发现……被你察觉……你绝对会疏远我。这么一来,我或许连『不可爱的继妹』这个地位都保不住吧?」
  ……没错,我们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孤男寡女。
  要是意识到彼此,将会轻易跨越界线。
  我要是得知有理的心意,应该会……
  「喜欢的心意被发现,因而疏远……如果会遭遇这么凄惨的事,我宁愿继续当个不可爱的继妹……我明明一直这么想!」
  有理忽然生起气,频频拍打我的膝盖。
  「但我却说出来了!是你的错!真的很恶心!」
  「妳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嫌我恶心啊!」
  「笨——笨蛋!就是因为喜欢才生气吧!明明想帮你庆生,你却扔下我,只顾着陪爱!」
  「这一点很抱歉!但我们终究是兄妹……」
  「没错!我是继妹!不过既然这样!既然是家人!」
  有理一副半自暴自弃的样子,宣泄她压抑好几年的心情。
  「好歹也该稍微珍惜我吧!」
  泪珠滑落脸颊,在手背上弹开。
  闪烁即逝的泪光有如流星般美丽。
  「爱的一半……不对,四分之一就好,十分之一也好。十次之中,至少有一次以我的约定为优先。如果对爱露出笑容十次,至少有一次为我露出微笑。我只要这样就好……」
  她说出自虐的话语。我不晓得该如何响应,彷佛食物噎住喉咙,只能频频开阖嘴巴。
  明明——明明非跟她说几句话。
  我没把话讲明的这种态度,难道令有理失望?
  她寂寞地轻笑两声,拭去泪水。
  然后一如往常以强硬的语气教训我:
  「没出息,真的好恶心。讲几句话啊,女生在对你表白耶?」
  「……抱歉。」
  「哎,毕竟你黏着爱黏到恶心的程度,听我这么说也只会伤脑筋吧。所以就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别在意。」
  ……我做不到。
  「你和爱。将来……那个,就是……想……想……结婚?」
  对于这个问题,不回答比较残酷。
  所以,我也表明真正的想法。
  「我是这么想的。」
  「无论十年后、二十年后……都会在一起?」
  「我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
  车厢被沉默笼罩,缓缓下降。
  快到地面了。夜景不知不觉间位于必须仰望的高度。
  忽然间,这幅夜景被遮掩住。
  有理起身,微微弯下腰,像是要覆盖在我上方。
  「那么——这是『十分之一』。」
  在摇晃的车厢中,彼此的额头轻轻相碰。
  我无法抗拒她靠近过来的双唇。
  只是双唇轻触的吻——不过,这毋庸置疑是接吻。
  这一瞬间,车厢门不解风情地开启。
  「到了~~」
  工作人员面带苦笑,示意要我们离开。
  我们连耳根都通红了,逃也似的走下车厢。



    

  我的记忆如今完全复原。
  和有理一起从浦安到台场的小旅行。
  这是我在「最初的世界」的实际体验——
  是在改写之后,当成「没发生过」的过去。
  「你似乎回想起来了。那么,接下来让你看看你不知道的光景。」
  空絽老师挥动手臂,周围的风景顿时改变,切换为我刚才在心中描绘的盛夏首都圈光景。
  「这是……过去的光景?」
  「不是,是以我的思想投射而成的。我已经改写世界,所以这幅光景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任何地方,再怎么样都会包含我的主观想法——但我尽可能正确重现。」
  浦安的游乐园逐渐变得鲜明。
  相较于我的记忆,「镜头」位置不同。一对看起来感情融洽的姊妹坐在长椅上吃冰淇淋——慢着,这是我与有理!不是姊妹!


  空絽老师将「镜头」拉远,映出远方景色……我在不远处的座位上,看见我非常熟悉的绝世美少女。
  是爱。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大脑差点贫血,但爱的脸色比我铁青许多。她用轻轻颤抖的手指不断抚摸怀表。
  难道……爱看见了?
  她看见这天的「约会」?一直看在眼里?
  她察觉我的态度不对劲,所以跟踪我?爱很聪明,做事也得要领,行动力强到敢于跟踪。
  这天的我们在爱的眼中是什么样子……?
  后来,我和有理搭乘列车前往台场。
  爱从远处的座位注视着手牵手默默坐在一起的我们。
  喂……别这样。别再……看下去……!
  我们搭乘摩天轮的时候,爱在地上仰望车厢。她的眼神有如在祈祷——在求情。
  后来,车厢开启——
  我们使工作人员苦笑的笨拙接吻——
  爱用弹珠般的空洞双眼笔直注视着。
  「很过分吧?」
  空絽老师的这句话使我回神。
  他站在我身后,彷佛凌虐般继续说下去:
  「谎称『家人发生口角』,和其他女生约会?」
  「不——不对!我——」
  「甚至顺其自然接吻?」
  「可是,当时我只能那样——」
  「比起爱,你先和有理小妹接吻,对吧?」
  这句确认使我语塞。
  我再也无从辩解。从爱的角度来看,这是事实。
  如今我总算明白,爱为何在极限状况下也坚持要和我接吻。
  「爱……后来……怎么了……?」
  「你肯定察觉到了。没错,她迎接毁灭性的末日。轮回同学,人类光是这样就会死,真滑稽啊。」
  老师挥动手臂,思绪之海激起认知之浪,眼前的光景转变。
  这里是被泛黄日光灯照亮的某个月台。
  不晓得是如何徘徊,这里是距离台场相当遥远的某处。爱站在月台边缘低着头,眼神空洞,眼角留着些许泪痕。
  告知列车进站的广播响起,列车大灯照向这里。
  此时,爱有如死人的双眼蕴含强烈的光辉。
  「爱,不要——!」
  我大叫也没用,没办法「推动」她。因为这不是过去的光景,是空絽老师的思想!
  这时响起「叭~~」的喇叭声。
  接着是「咚!」的沉重声音,以及「喀锵!」有如陶器破碎的声音。
  『有人跳轨!』『有个女生跳轨自杀!』
  月台混乱的喧嚣声,听起来有些冷漠。
  我趴在月台上,受到强烈呕吐感的折磨。
  「是我……伤害……爱……」
  我发出彷佛嘶吼、恸哭的吶喊。在自我即将崩毁、失去思绪、受到时空洪流吞噬时,空絽老师将我拉上来。
  「休想逃。你一定要正视这个事实。」
  ——对,我甚至没有自我毁灭的权利。
  空絽老师将我甩到月台,逼我直视被列车撞死的爱——形容为「曾经是爱的各种物体」应该比较正确。
  他将我拖过去,逼我近距离直视。
  我彻底体认到自己犯下何种错误,体认到爱受到何种痛苦。
  即使如此——我是卑贱的人类,是卑贱、弱小的人类。所以事到如今,依然残留着像这样恳求的力气。
  「请把爱……还给我……!」
  「我说过,我不还你。不过——也对,今天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真……真的吗?」
  「可以吧?爱——不对,艾朵拉?」
  老师的视线投向我身后,我猛然转身。
  翡翠长发有如火焰摇曳的爱,就在那里。
  「我原本想现在才叫妳,但妳自己回来了。妳用了那个手段?真乱来的孩子。」
  「……即使失败,你也会把我捡回来吧?」
  「当然。我和轮回同学不一样,绝对不会背叛妳。」
  「爱……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拚命想借口。爱直接经过我的面前,走向空絽老师。
  「千种复活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们刚要完成男人之间的协商。」
  「协商……?」
  「就是讨论要不要把妳还给他。」
  「这是怎样!不准擅自决定!」
  「当然没决定,这件事交由妳自己选择。要和他一起回去?还是和我留在这里?」
  空絽老师看向我,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我赌上一丝希望,跪在爱的面前。
  「爱,回来吧!我再也不会伤害妳!当时的事情,我也会好好说明!妳明白吧?我需要妳,我无法想象没有妳的世界!所以回来吧!」
  我的丢脸求情,果真能产生效果吗?
  爱长长的睫毛向下,轻声低语:
  「……千种怎么办?」
  有反应!我抱着看见光明的心情立刻回答:
  「千种学姊是我崇拜的温柔学姊——仅止于此。」
  「茧呢?」
  「只是普通朋友。」
  「……有理呢?」
  「她只是继妹吧!」
  爱轻轻扬起睫毛注视我。
  ——我看不出她的情绪。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看不透爱的想法。
  我开始感到困惑、紧张。爱缓缓走向我。她每接近一步,我的心跳就更快,心脏几乎要爆炸了。
  爱在感受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询问我:
  「愿意只为了我而活?」
  「——我保证。」
  这时响起「啪!」的清脆声响。
  爱狠狠甩我一个耳光,紫水晶双眼浮现失望的神色,转身背对我。
  「潘朵拉,走吧。快让这只猪仔复活。」
  「公主小姐,如您所愿。」
  「等一下!爱!」
  两人没等我。他们轻盈飘浮,准备飞向其他地方。两人周围的时空扭曲,产生水流现象。
  现在不是坐视的时候,我也立刻追过去。我提升速度紧追两人,他们最后抵达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坡道。
  时间是傍晚。校舍各处点亮灯光,操场的大型照明灯已经开启。没参加社团的学生们正要放学回家——我们的身影也在其中。
  我、千种学姊、茧、雏子、有理——以及爱。
  丧女会成员笑得好开心。一辆倾卸车从坡道下方朝我们疾驶而来。隐约可见的驾驶座上司机在打盹。
  ——疲劳驾驶!
  原来是这辆倾卸车出车祸害死我们!
  车祸瞬间的记忆复苏,内脏遭辗碎的剧痛复苏。
  我重新感受到空絽老师的威胁。这个人可以像这样——轻易杀光我们。
  但是,他的恐怖不只是这份强大的力量。
  还有过于犀利的善后手法。
  空絽老师凑到司机耳际,只说了这句话:
  「疲劳驾驶很危险,快醒来。」
  司机猛然回神清醒,连忙重新握紧方向盘。
  倾卸车没脱离车道,经过我们身旁。我们不知道自己差点没命,谈笑着前去购物。
  剎那间,我感受到时空强烈扭曲。
  类似暴风或水流的现象试图卷走我。
  ——我正要复活。
  我又将和爱分离。我伸出手放声大喊:
  「爱!听我……听我说啊!」
  「……我说过,我不再对你有所眷恋。」
  爱看都不看我一眼,背对着我冰冷回应。
  「愚蠢的猪仔,永别了。」
  「妳这家伙……什么都不懂!既然妳是这样打算……我就来硬的把妳带回去!」
  「啊?你在说什么——呀啊啊啊啊啊啊!」
  爱察觉异状而尖叫。某种更胜于我的强烈力道拉扯爱,她瞬间远离。
  空絽老师大为惊讶。
  「再度复活……怎么可能!」
  老师抓住被浊流吞噬的我,使力往上抬。
  「……你真是个惊奇箱。这次你做了什么事?」
  我故意含糊其词,以满满讽刺的语气回应:
  「老师,在我公开真相之前,也请你告诉我一件事吧?」
  「……什么事?」
  「要是我对过去进行决定性的改变,将一切改为『没发生过』,爱就不会自杀、不会来到高元界,并且忘记你吗?」
  「不,这是不当的论理。我们能改写三次元的世界,却无法『改变』高元界发生的事。」
  「换句话说,爱不会忘记你?」
  「……在这个世界,『知识就是力量』。反过来说,『无知也是力量』。」
  这是什么意思?我竖耳聆听以免听漏。
  「要是进行爱所不知道的、根源的、大规模的改变,爱的『无知』有可能压过她的意识使她暂时失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虽然听不懂道理,但我听得懂结论。换句话说,我们策划的攻击有其意义。
  「既然你接受这个说法,那就回归正题吧。你对爱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的。」
  光是这句话,空絽老师就察觉是谁做的好事。
  这是简单的删去法。既然不是我做的——
  「原来如此……你之所以让爱复活,试图跳到我的过去,不是为了打倒我……!」
  如果这样能够打倒他,当然是好事——
  但我也不认为可以轻易打倒他,所以我的作战是两段式。
  如果打不倒空絽老师,我就直接成为诱饵!
  空絽老师拉着我跳跃。时空洪流与空絽老师的力量,使我感觉身体像要被撕成两半了。
  终于,老师将时间回溯到五年前的情人节。
  令人怀念的上学风景。小学时代的我与爱一起前往小学。
  我小心翼翼抱着爱的书包,慢吞吞地跟在爱的身后。
  小学时代的我试图向爱开口——
  却像受到某种强大力量阻止而放弃开口。
  「被推动了——是有理小妹吗!」
  空絽老师惊觉不对,环视四周。想到经验如此丰富的他也会不禁做出这种反应,我觉得有点好笑。
  我想象得到有理在这时候说了什么。

  「有点自知之明吧!你这种恶心色狼配不上爱!」

  这样终究太过分吧……但有理可能会这么说。
  小学时代的我内心遭受这番话重创,将「今天放学之后我们去éclair 吧」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天,让『脑内CPU』过热失控多少次吗?」
  我模仿老师刚才的说法,卖关子如此发问。
  「告诉你吧,大约一万次。」
  「……这是骗人的吧?」
  「基于讽刺的层面,这是适当的说法。我只是个女人脸、软弱无力、随处可见的高中生。但即使是平凡的男高中生,也可以祈祷、可以回想、可以思考。你过于小看平凡男高中生的能力,小看到令人绝望的程度。」
  空絽老师冒出冷汗,以锐利目光看着我。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抹消了。你抹消本应取回的回忆——抹消那天之后发生的一切。」
  我尽可能虚张声势,笑着响应:
  「我当然知道。」
  「你的意思是要……将一切当成没发生过?抹灭你和爱的日常生活?」
  「爱喜欢吃巧克力。」
  「————」
  「爱当然不会吃得没有节制。但也正因如此,她总是吃得很开心。不过在旁人眼中,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
  「你在……说什么?」
  「爱在高元界这种『虚假』的世界不会幸福。如果能让爱笑着过生活,我宁愿忘记爱!」
  我如此放话,接着轻声一笑。
  「然而,不会是这种结果。」
  「这是……什么意思?」
  「请不要小看我们的日常生活。即使那天没有表达心意,我总有一天也会好好向爱表明这份情感。因为我非常非常喜欢爱,喜欢到无可救药。」
  洪流终于更加激烈,我不服输地增强语气。
  「接下来的日子,或许和我知道的过去不同。但我们将确实成为我们,以我们的作风度过我们的日常生活!」
  这只不过是我毫无根据的任性「断定」,只不过是说出自己心中的理想。
  不过,是我希望成真的真正心意。
  「……世界具备『弹性』。」
  空絽老师忽然放松手。
  「世界残酷、无情,丝毫不考虑我们这边的方便性,所以应该会如你所说吧……即使如此,不管你让爱复活多少次依然没用。」
  空絽老师正面瞪着我,做出宣告。
  「我将反复从你手中抢走爱。抢走一百次、一千次。」
  「既然这样,我……」
  我也没从老师眼前移开目光,表明我的决心。
  「我永远会比你多抢回爱一次。」
  这怎么想都是败家犬不服输的表现。
  在激烈洪流的撼动之中,我们直到最后都没移开视线,持续瞪着彼此的「敌人」。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43 编辑


终章 复归,我们的不当日常#2


Q「你心目中的『不当』是什么?」

平凡的女高中生
「就是——呃,想害我说什么啊,色狼!」

面无表情的女高中生
「……会受到管制的事情?」

先进的女国中生
「反倒是试图管制的行为本身。」

热血的女高中生
「就是年轻人不歌颂青春啊!」

坏心情的女高中生
「猪仔犯下的决定性错误。」

某个男高中生
「我犯了什么错?」



  「好~~那么今天的活动到此为止!」
  千种学姊轻拍双手,催促我们停止手边工作。
  今天的社团活动至此结束。时间刚过晚间六点,比平常早一小时左右。不过现在是春假,所以也无可奈何。
  白昼变长许多,西方天空看得见余晖。我怀抱少许感伤心情眺望天空时,学姊走过来投以温柔的笑容。
  「那么,轮回学弟,《再度挽回丧失的热情,回顾青春男女岁月的文集》——就请你在家里编辑啰。」
  「《丧女文集》是吧?明白了。」
  「丧女?」
  学姊的天线啪叽折弯,就这么无力萎缩。
  茧紧抱备受打击的学姊,以凶狠眼神瞪我。
  「轮回烂透了。居然欺负千种,当成色情妄想的题材。」
  「并没有!而且欺负为什么等同于色情?」
  「雏子喜欢欺负,也喜欢被欺负,两边通吃!」
  雏子充满活力地举手。
  尴尬的沉默。雏子惊觉不对,像松鼠般萎缩。
  「不好意思……我这种垃圾虫的癖好一点都不重要,对吧?」
  「雏子并不是一点都不重要!但我不想知道妳的癖好!」
  「不提这个,轮回学长,我对您刚才的发言不以为然……」
  雏子话说得委婉,却难得在责备我。看来《丧女文集》这个简称不受大家欢迎。
  转身一看,有理也一副不甘心的表情,紧抓着开襟上衣,额头上浮现青筋,彷佛五秒后就要爆发。
  只有爱一个人老神在在。
  「猪仔,你居然伤害大家,本小姐无法苟同。」
  「爱,妳为什么架子摆这么高?」
  有理犀利批判,爱没有出言较量,而是温柔回应:
  「不用在意。以妳喜欢的说法来说,男朋友只是装饰品,上头的人是不会懂的。大家只是没察觉妳的优点。」
  「别安慰我!会害我无谓沮丧!」
  有理含泪抱头。千种学姊、茧,甚至雏子,大家都洋溢一股阴沉的气息。
  这里是「一如往常」的丧女会。一切都一如往常。
  学姊她们这样下去可能会颓废,所以我以开朗的声音发言:
  「好啦,我们回去吧。文集请交给我处理!」
  我从学姊那里接下USB 随身碟,以夸张的动作收入口袋。
  储存在随身碟里的是《丧女文集》原稿。千种学姊提议将去年度的活动整理成社刊。
  在我的催促之下,大家都开始准备回家。
  我也收好东西披上外套。正要和爱一起离开社办的时候……
  「啊,小爱,等一下!」
  想起某件事的千种学姊叫住爱。
  「小爱写的报导,我有个地方看不懂——」
  千种学姊似乎对报导内容有些质疑,朝爱招手示意,并对我投以有所顾虑的视线。
  看来是不能泄漏的秘密。我贴心地先行离开化学实习室。
  此时,有理轻轻从后方撞了我一下。
  「借点时间吧?」
  她用肩膀抵着我,将我推到走廊角落。
  开襟上衣传来一阵轻盈的芳香,使我心跳加速,视线下意识受有理的嘴唇吸引。
  花轮回,你在做什么!不准胡思乱想!不准回想起任何事!
  有理悄悄观察门后的爱。
  爱正在和千种学姊讨论,看起来没察觉我们。
  「爱完全不记得你的事情。」
  「——这是怎样?什么意思?」
  有理没立刻回答。
  她用脚尖踢地板,拖拖拉拉犹豫许久,接着扬起视线询问:
  「我们……一起去过台场吧?」
  这次轮到我答不出来。
  我动用各种运算能力,检讨该如何回应。
  该承认吗?这样对有理比较好吗?
  如果要承认——应该在这时候承认吗?明明「敌人」正在窥视,我能承认吗?
  有理皱眉不安地注视我,令我联想到轻撞即碎的细腻玻璃工艺品。
  「我们……约会过吧?」
  微弱的询问——我自此下定决心。
  「嗯,约会过。」
  我毫不矫饰,说出有理期望的答案。
  有理像是松一口气,露出腼腆的笑容。
  「……没错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这段记忆……不对,不太像是没有记忆,感觉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这也在所难免。事实上,这个世界的我们没去过浦安或台场。
  五年前的那一天,没对爱说出「喜欢妳」的我——
  似乎比之前的世界稍微注意到有理。
  结果就是这份亲情比之前良好。我和有理之间并非并行线,有理的情绪并未波动过度,所以也没必要进行那场补偿约会。
  至于我与爱为何会加入「丧女会」,这就不得而知了……
  「那是我绝对不会忘怀的回忆,我不可能忘记。但我却完全忘记——所以我明白了,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这和高元界有关吧?」
  我想要打马虎眼——却打消念头。
  我在罪恶感的苛责之下,回应「嗯……」并点头。
  有理一副完全释怀的样子,频频点头。
  「我刚才说爱忘记,也是这个意思。你进行那场大冒险的记忆,以及爱在那个世界的记忆,现在的爱似乎完全不知道。」
  是的。爱将自己曾经是艾朵拉的回忆忘得一乾二净。
  应该不是假装忘记。如果她回想起来,就不可能对我投以那种笑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和大家和乐相处。
  失忆的原因——大概如空絽老师所说。
  爱的记忆遭受相当大幅的篡改,余波甚至暂时抹除她在高元界的记忆。
  她恐怕会立刻取回高元界的记忆,会因为一些小事、一个小小的契机,恢复为艾朵拉。
  何况,即使爱没有取回记忆……
  只要空絽老师有心,他可以轻易让爱从我们面前消失。
  爱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但我并非完全取回她。
  有理察觉到我的不安,闹别扭般撇过头去。
  「……你这么愿意选择爱?」
  「嗯。」
  「你要选择那种高傲、刁钻、任性、摆架子、让人讨厌,内心其实很脆弱、钻牛角尖——你要选择那种女生?」
  「嗯。」
  「为什么?她哪里这么好?」
  「她高傲、刁钻、任性、摆架子、让人讨厌,内心其实很脆弱、钻牛角尖——却比任何人都美丽,偶尔很温柔、实际上非常努力、不够率直、令人想保护她。她就是这么好。」
  有理叹出好长一口气,垂下肩膀。
  「……我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讨厌爱。」
  有理说着看向化学实习室里的爱。
  看着爱的有理侧脸看起来有点落寞,却比我想象的温柔。
  「要说崇拜也行。」
  「——真的?爱是那种个性耶?她哪里让妳崇拜?」
  「高傲、刁钻、任性、摆架子、让人讨厌——以下略的这些部分。」
  有理脸红,讲得像是在背地里中伤爱。我露出苦笑。
  「这是怎样?」
  「少啰唆!反正你都讲完了,有什么关系啦!恶心!」
  「最后的『恶心』是怎样!」
  「我没办法讨厌爱,因为她其实是个好女孩。」
  「——为什么?可是爱将妳们——」
  爱将妳们折磨成那样、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她害死雏子、将茧打造成杀人魔……她破坏妳们的日常生活,贬低妳们的人格啊?
  「爱她好笨。明明拥有改变世界的方便能力,为什么不让自己复活?因为这不是很简单吗?只要这么做,她肯定可以排除我们,回到和你独处的日常生活。」
  「这……」
  我没想过。这种方式确实简单迅速。我一直以为爱讨厌我,不过——
  若是如此,她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整我,没必要像上次那样陪我解谜。爱不会和讨厌的对象说任何话。
  既然这样,为什么……?
  我尝试思索答案,有理见状无奈一笑。
  「爱做不到这种事。因为你啊,开口闭口都是千种学姊。」
  「————」
  「你有多么珍惜学姊……有多么珍惜和学姊共度的日常,爱都明白。所以……她再也回不来了。」
  我确实享受着「丧女会」的日常,深爱那样的温柔日常。
  要是爱一直在某处眺望这幅光景……
  「你连这种事都不晓得,看来今后多灾多难啰。」
  有理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耸耸肩。
  「如果只交给你,打得赢的架也打不赢。没办法,我就为你取回你最喜欢的爱吧!」
  我听不懂这番话的意思,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有理立刻脸红,频频拍打我。
  「啊~~真是的~~迟钝恶心迟钝!我的意思是我会帮你啦!」
  「咦?可是……为什么?」
  「所以你才会被人叫作笨轮回!」
  「只有妳这么叫我!」
  「我一直以来帮了你这么多,你事到如今还感到惊讶?何况我只是基于我自己的状况需要爱。老是被她恶整又任凭她宰割,我难道不会不甘心?所以我要赶快取回爱,在这个世界还以颜色!」
  接着她轻声补充:
  「而且,我想光明正大做个了断。」
  「了断……什么事?」
  「色狼恶心!别介入女生的话题啦,笨蛋!明明是女人脸却连这种细心都没有?」
  「和女人脸无关吧?」
  「……你进入我心中,在身体深处相连,我们合而为一的那时候——我连无谓的事都理解过度了。」
  有理踏步离开窗边,轻盈可爱地转了一圈。
  「如今我知道,你多么渴求爱。」


  她展现纤细手臂的上臂肌肉,对我轻拍示意。
  「所以,你乖乖接受我的协助就好。因为我的力气是你的三倍大!」
  她吐出小小的舌头。
  我看着继妹这样的举止,视野逐渐模糊。
  火热情绪涌上心头,眼皮热得像是在烧灼。
  我——如此软弱。
  不中用、没出息,说不定是变态,总是伤害爱。
  然而,「敌人」是近似神的存在。
  光靠我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没胜算。
  但是我有希望,我有可靠的同伴。
  有理,谢谢妳……
  我们之间洋溢温暖的气息。四目相视的我们,抱着一种害羞又开心的奇妙情感。
  一道冰冷的声音投来,瞬间毁掉这股温和的气氛。
  「猪仔?你在和有理说什么?」
  不知何时,爱站在我身旁。
  她表情抽搐,脸上浮现宝蓝色的血管。
  「猪仔,你好大的胆子……扔下女友,和别的女生这么……火热地互相凝视……!」
  「慢着……形容成『火热』是扭曲事实吧?」
  「你这猪仔给我闭嘴!你保证过,要是和我以外的女生噗噗就要剁掉!」
  「没有吧?我没噗噗,也没保证过这种事吧?」
  我发着抖后退。
  ——我到底使用了多么高明的手段?
  在现行世界,我和爱是一对情侣。
  我实在不忍心破坏这个过于美妙的世界。
  然而,这只不过是虚假的、错误的日常。
  所以,我还是要否定。

  否定我们的不当日常。


to be continued…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7 23:45 编辑


    后记

  让校园生活更加充实、脱离颓丧的善男善女协会 社——
  正确的简称应该是……「充善会」吧?

  以此作为开场白问候各位,我是海冬零儿。
  上……上一集在那种地方结尾,非常抱歉。各位急着想看续集吧?是的话,我会很开心!
  托各位的福,出乎意料的反日常系小说,出乎意料出了第二集,而且出乎意料隔月出版。
  由于是这种内容,我在第一集出版时倍感惶恐——
  不过检视各位的回响之后发现,意外受到好评!
  得到如此热烈的赞赏,或许是我这辈子至今第一次的经验,所以第二集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快死了!
  感谢各位的称赞&推广。这么一来,如果第二集不够象样将害各位脸上无光……
  我就像这样,带着更胜于上一集的惶恐心情撰写这篇后记。

  那么……本集的内容,各……各位看得还开心吗?(惶恐貌)
  若您在阖上第一集时就立刻看得到——想象得到第二集的内容,想必您是相当高明的小说读者。
  相对的,作者完全想象不到。(烂透了! )
  因为在上一集的最后,轮回完全没胜算啊!敌人位于神秘的异世界,可以从那里尽情攻击,这边却没有反击手段,处于全天候受到监视的状况,这边的行动也完全被看在眼里。
  到头来,要是对方没出招,就一辈子见不到爱了。
  对方肯定取得先机,唯一依赖的「思想强度」似乎也是对方比较高明……想取胜只能诉诸妙计,这边却不清楚异世界的情形,即使设下陷阱也早就受到监视而被拆穿!
  这该怎么办?这下子该怎么办?
  后续进展基于负面意义无法预测,作者的心情完全和轮回同步。当我百般思索,在床上滚来滚去时——灵光乍现。
  即使是极为平凡的男高中生,也有两项强力的武器。
  就是创意与同伴。
  即使不是天才或秀才,也可以仔细思索筹划。而且像是家人或老师——能够提供助力的人,出乎意料就在身边。
  有这两项武器就能对抗……就有胜算!
  不过敌人也拥有这两项武器,所以要小心!
  ……我开始觉得应该还是打不赢了。轮回这场「没胜算的战斗」结果如何,请务必看内文确认。
  换个话题。
  讲这么多次「喜欢妳」的主角,是我第一次的尝试——轮回说了几次他喜欢爱?因为喜欢,所以想取回——轮回过于直接的行动原理,偶尔可以解释为自私的这份「心意」,作者也不服输想跟随下去。
  ……其实像这样陷入苦战时,也同时对抗着「恶魔的黄金周进度」这个强大的敌人。不过主要是责任编辑在对抗。
  海冬零儿,你这家伙要烂到什么程度!早早就恩将仇报!
  多亏责任编辑衣笠大人撑了过来,内容充实到可以接受的程度。虽然现在才讲明,但要是没有衣笠大人,这部故事早就在空中分解了(物理层面)。總是非常感謝您,而且非常抱歉!
  即使進度極為緊湊,依然輕易將異次元的可愛形象具體化的赤坂アカ老師,這次也非常感謝又抱歉!
  封面的有理那副不甘心的表情超可爱!这个绝对领域称为众神领域也不为过……!此外,赤坂老师这次也提供了许多美妙的点子,莫名帅气的那张面具也是赤坂老师的点子。
  musicagographics 的百足屋ユウコ老师,感谢您设计充满个性的版面,《机巧少女》也一起受您照顾了!
  此外还得到许多贵人的助力,使第二集得以顺利问世。
  但是理所当然的,比起任何人——
  从诸多书籍中选择本书的您,请容我致上最高的谢意!
  但愿第二集的剧情也能令您满意!

  那么,祈祷能在接下来的《丧女会的不当日常 3》和您见面——


2012 4 海冬零儿



  画图人的后记

  各位好,我是插画家(笑)赤坂。
  真的有人会因为我这种人写后记而开心吗?
  习惯先看后记的读者们可能会不知所措。
  我甚至不晓得该写什么。
  提及书里的剧情也不对,
  写我画图时的秘辛也不对,
  总觉得朝茧妹噗噗叫
  是我唯一的正确做法。
  干脆以读者身分进行考察,
  或是猜测后续剧情如何?
  是时候(?)推出一个
  萝莉角色了吧?
  无论要画乳头还是内脏,
  我都做好相对的觉悟了。
  所以,老师,
  拜托您了。

赤坂アカ

P.S. 比方说源光有个妹妹如何?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10 17:53 编辑


重复的后记已删掉

二校进行中...... 之后才会再编辑,所以找到错漏处请见谅(回复提及一下我也方便修正)

图好像太大?但我不修正了,解像度高一点方便修图吧...... 如果有人帮忙的话......



@6/8

第五话漏了一句所以先补回,二校后译名会统一使用「艾多拉」和「潘多拉」


@7/8

测试一下有没有审核,二校更新完毕,正在处理插图包......


@10/8

下載也沒人報告出現問題,就這樣吧!有機會的話下次在第三卷再見!(也是最終卷了)
(其實還是希望由 LK 錄入組接手,讓專業來的)
http://lightnovel.cn/thread-616274-1-1.html



本帖最后由 superyyy 于 2013-8-10 00:36 编辑


这里补一下其实日版中,有些名词会有「写作 OO,读作XX」的情况,不影响故事的但个人想趁机分享一下:

台版译名 —— 写作的【读作的】(读作的换成英语)


高元界 —— アッパーグラス(Upper class)
新工具 —— 新機関【ネオ.オルガノン】(Neo Organon)
新工具原种 —— 新機関原種【オルガノン.ダイバー】(Organon Diver)
最初的世界、第一版的世界 —— 最初の世界【テイクワン】(Take one)


「適當」 —— 適切【パン.ド.ラ】(Pandora,和潘朵拉同一名字)
「不當」、起源點 —— 不適切、起源点都是讀作【アイ.ド.ラ】(Idola,和艾朵拉同一名字)


劇院偶像 —— 劇場のアイ.ド.ラ(看了上面的,翻成偶像感覺不太對......)
空絽老師 —— クーロ先生(kuuro 老師,唯一用片假名稱呼的還是加上原來讀法參考一下吧~)





epub 版和貼吧內的第一卷都有插圖,我也有
資源真心不難找

問題是輕國上喵生錄入的喪女會第一卷沒有...... 至少直至現在還沒加上......
在這裡發過短消息問了發布的人也沒回應...... 規矩上他本人不加上大概也沒辦法,只能繼續怨念下去了......
http://www.lightnovel.cn/thread-595043-1-1.html



二校完成,下载已放出(待审),多请各位支持本作品及录入!
http://lightnovel.cn/thread-616274-1-1.html


一卷插图的怨念这看这里:
【喵生赢家组】丧女会的不当日常 1 [海东零儿][台角][简繁TXT&封面](附下载)
http://lightnovel.cn/thread-595043-1-1.html

不是我没插图(实体书和日版扫图也有),是在怨念上面的这个没有...... 但还是感谢 sunrise-sky 的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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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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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岚色の忧郁 子爵
还是一本超展开的书,支持下,复习下去看第三卷

10 年前 0 回復

小猫痴 伯爵
生死相续,无有止息。

11 年前 0 回復

qq750598445 侯爵
翻译辛苦~
说实话咱就是看见丧女才滚进来的。。。。。
结果发现,这貌似是百合的节奏。。。

11 年前 0 回復

yukira 王爵
现在回想一下海冬其实还挺喜欢多重世界的设定的?至今三部作品实际上都是多重世界的互相干涉的故事。
怎么说呢,这部作品走的就是彻底的激流路线,虽然剧情确实很突兀,但是设定冲突等等的谬误并不明显——因为设定本来就有太多只有作者知道的部分。

这样一来机巧少女最终也会走向明显的异世界跳跃路线吗?……不得而知

11 年前 0 回復

Tchief 伯爵
第一卷没看着插图,原来男主长成这个样子啊……

一上来的日常里面居然有爱,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剧情展开太突兀是硬伤,但是还是一部好的小说

11 年前 0 回復

x20abyss 子爵
这是我看过的算相当出人意料的小说,第一部从温和的校园场景直接变成柴刀场景,吓煞我也

11 年前 0 回復

hanpeibuhan 騎士
没看第一卷 本来以为是校园故事。。结果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11 年前 0 回復

吐槽星1234 伯爵
不是吧这世界线要大修到什么程度啊…和机伤完全是两个风格啊…

11 年前 0 回復

维滋 公爵
第一本给我深刻印象 超展开
超猎奇 最后还能hd

11 年前 0 回復

wardylan 子爵
本以为是一群丧女的故事233
然后被开场白反驳
又以为是一群百合的故事
接着被“学弟”反驳

最后我跪了orz

11 年前 0 回復

hillson 王爵
看到桑女就滚进来了
发现插画不错
啃一啃

11 年前 0 回復

jianlibao 伯爵
貌似这书是三卷完结?可惜啊
这卷还是那么惊艳,不过没有第一卷那样震撼了,大概是打了预防针,有了心理准备吧
看到最后原来前面都是大BOSS YY出来的,真心跪了,亏我看他们的推理看得这么认真!!

11 年前 0 回復

wealbo 王爵
主角果然是被虐狂,愛這種討厭的女人反而讓他死心蹋地。

11 年前 0 回復

起风 勳爵
这书不看到后面真不知道结局。

11 年前 0 回復

youfeiyu123 子爵
尼玛,又是这种骤变的风格,又是这种一死而人人死的节奏。。。凌晨看此小说,真心对心脏不好。
话说我终于理解男主姓花轮名回却一直被称为轮回的原因了。。。。

11 年前 0 回復

excalibursaint 公爵
这小说真心好看 看完第一卷就被震撼了

11 年前 0 回復

sunrise-sky 勳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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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找到的第一卷的传上来了,LZ喜欢就拿吧~但不知道齐不齐……

11 年前 0 回復

侠客天地 王爵
期待神展开很久了,第一卷莫名慎得慌呢,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11 年前 0 回復

落叶纷纷 王爵
还真是第一卷一样的节奏啊,不过我喜欢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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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eryyy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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