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时ノ介]武士之血1天守无双[台/简]我不是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3-8-8 22:34 编辑


武士之血1天守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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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时ノ介
插图: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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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风云儿·织田信长借阴阳道之力统一天下,至今已超过三百多年。
在长治久安的太平盛世之中,浅井道场的独生女·花鸟为了寻找能够参加御前测验的夫婿候选人而四处奔波。由于发色奇特、相貌回异,迟迟无法寻得合适夫婿的花鸟,遇见了盲眼少年·龙,并对他身上所暗藏的强大能力感到惊叹……由名唤《武资》,能够以一挡千的强者们所展开的和风魔法战斗奇幻传说,在此正式开幕!!

一章  寻找夫婿
二章  潜藏的才能
三章  身为待人
四章  御前测验
五章  龙的力量
后记



  战国风云儿·织田信长借阴阳道之力一统天下。
  时序进入了天守幕府时代,太平盛世持续了将近三百年之久。


一章  寻找夫婿
  ○○
  在下弦月高挂于天际,绽放淡淡光辉的某个夜晚。
  从面向大马路的一间大宅邸里头,传出了阵阵喧闹声。
  宅邸的天花板呈挑高设计,墙上挂满木刀及木制名牌,地板是由木板铺设而成。自织田信长在淀川流经之地开设天守幕府以来延续至今的名门浅井道场,就是这栋建筑物的名称。
  在道场内有说有笑地把酒书欢的,是一群看似门生的人物。他们虽然欢笑嬉闹,却也时而面露惋惜表情,转眼望向高出一阶的主座——有个男人就横卧于主座位置的棉被上头。
  只见一名女子身穿雪白窄袖上衣,搭配鲜红※打袴而成的巫女装扮,一边摇响铃铛,一边在男子身旁翩然起舞。(译注:日式女性专用长裤裙。)
  她所跳的舞蹈,乃是要将男子灵魂送往阴间国度的送魂舞。
  现场所举办的并非宴会,而是一场告别丧礼。
  齐聚一堂的人们年龄层不尽相同,而且大部分为男性,但其中也夹杂了几道零星的女性身影。来者个个皆具备历经千锤百链的精壮强健体魄。
  其中一名坐在几近道场正中央的位置,一口饮尽杯中酒的青年,脸上挂着一张愁眉不展的表情。
  「只不过,真的是天有不测风云啊。没想到师父竟会因为被蜜蜂螫伤这种程度的小事便命丧黄泉。」
  以细绳绑住延伸至背部的一头偏硬长发,露出一双令人联想到猛禽类的锐利目光.是个体格结实健壮,身高为五尺七寸(约一百七十一公分)的彪形大汉。身上服装凌乱不整,虽然盘腿席地而坐,却散发出一股风度翩翩、能够吸引他人的亲和气息。
  「是啊。像元之介师父这般高手竟会因区区一只小虫而不幸丧生,着实教人难以置信。」
  年龄似乎比青年大上十来岁的师兄,拿起酒瓶斟满他手中的空酒杯。
  「猜测师父是遭人杀害的想法,会不会太过不合逻辑呢?」
  青年对压低声量如此说道的师兄耸了耸肩头。
  「这种死因固然稀奇,但也并非前所未见。倒是话说回来……」
  青年侧目瞄了已经逝世的元之介一眼,脱口发起牢骚。
  「师父他啊,死得真不是时候。」
  「……难道就不能靠少爷的力量设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听见他们俩这段对话的其余门生纷纷停止吃暍,同时露出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青年。
  眼前的青年正是身为君临天守幕府的顶点,一手统管政务与军事的最高掌权者·政军织田信辉之子——次任政军的织田信雪。
  信雪却粉碎了师兄弟们的满心期待,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
  「没辙啊,若在战乱之世或许还能强行推动,但现在乃是天下太平的盛世。假使为所欲为地扭曲法律规定的话,国家将会因而崩溃。此外,这也是任何一间道场都必定会发生的问题,所以不能给予特殊待遇。即便是担任政军家指南役的浅井道场也一样。」
  果然还是行不通啊……明白这一点的门生们均倍感失望。
  「唉——持续了三百年之久的浅井道场终于也要关门大吉了吗……」
  「原本还很希望能请师父好好训练我家儿子呢。」
  「只要能让这间道场继续经营下去,纵使要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说得没错。」
  等到惋惜声浪暂告中断之际,信雪接着轻声嘀咕了一句:
  「既然如此,你们就选个代表出来当花鸟的丈夫吧。」
  刹那间,所有人全都闭上嘴巴,并同时撇开视线。
  「这就是最简单且确实有效的方法嘛。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只要能让浅井道场继续经营下去,纵便要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对吧?」
  方才说纵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的男子,连忙猛然摇头加以否定。
  「拜、拜托少爷饶了我吧!」
  「唉,有够不中用耶——」
  就在信雪忍不住感叹师兄弟们的窝囊态度之时,只见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由串连道场与后方宅院的通路彼端走了出来。她的身高为五尺五寸(约一百六十五公分),呈现出比起时下一般女性还要高挑一些的苗条体型。但比起身高体型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迥然不同于日本人的风貌。
  一头轻柔飘逸的白银秀发,搭配一撮只垂挂于右侧的乌黑发束。肌肤白得晶莹剔透,鼻梁笔直高挺,加上一双湛蓝的眼珠。
  少女环视鸦雀无声的道场一圈,微微侧首露出狐疑神情。
  「还真是变得有够安静呢。该不会是酒喝完了吧?如果是的话就去厨房那边拿啊。酒还多得很喔。」
  语毕,少女走至元之介的身旁,欠身跪坐下来。
  信雪随即起身走到那名少女旁边坐下,拿酒倒满顺手带过来的新酒杯。
  「花鸟,喝吧。」
  浅井道场的独生女·浅井花鸟露出一抹有气无力的微笑,接过信雪递出的酒杯,一口饮尽杯中美酒。
  「非常感谢您还特地拨冗前来参加父亲大人的丧礼。」
  「省下这些一板一眼的客套礼节吧。抱歉啊,只有我一个人前来参加师父的丧礼。」
  花鸟对一脸过意不去、开口谢罪的信雪轻轻摇了摇头。由于浅井道场乃是政军家指南役,因此身为次任政军的信雪自幼便来此习武。对花鸟而言,他既是师弟,也是儿时玩伴。在非关政治的场合,两人均习惯以私交甚笃的好友身分互相来往。
  「我能理解织田家成员无法全数到场的缘由。也很感谢诸位的莅临。来吧,为了让父亲大人能够安心前往阴间国度,就请各位尽情欢闹吧。」
  听见花鸟如此请求,众人便重新开始谈天。
  在这个时代,人们深信死者灵魂都会前往阴间国度。
  因此为了避免灵魂心有恋栈而滞留于人世,导致灵魂腐败、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且无法至黄泉国度报到,就得这样彻夜狂欢至天明。
  当现场重新涌现出符合丧礼的热闹气氛后,花鸟随即伸手把玩自己头上那唯一的一撮乌黑发束。
  见到她那举动的信雪开口说道:
  「……还是很忐忑不安吧?」
  「嗯,毕竟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还在恩考该怎么做才能继承家督职位。」
  从怀中取出烟管叼在嘴边的信雪面有难色地回应:
  「因为单靠你自己并无法继承啊。」
  天守幕府不是靠家世或血统来决定身分,而是采用凭本人实力决定身分的资格身分制度。
  每个人从出生至年满十八岁之前的身分一律通称为【无记】,只要参加资格测验顺利过关的话,便能获得在幕府机关就职的【资】,或者可以自行创业打天下的【任】之身分。资与任各有五花八门的职务,工作领域及权限也都会随着身分地位的晋升而有所扩增。
  但没有参加资格涮验,或者在年满十八岁之前没能通过资格测验的人则会成为【民】,只能在幕府所分发的土地上耕田务农终其一生。
  在这种制度下的继承规定为:只要子女与家长身分相同,就能够继承家业。
  花鸟是【武资】。
  武资的工作,乃是担任幕府的守护与防卫,以及培训相关人才。
  由于花鸟的身分为资,因此要继承财产自然不成问题,但……
  「身为三级的你无权继承道场家督的职位。」
  能够继承的事物除了财产之外,另一项就是承续家长称号与职务的家督职位。
  想要继承家督,就必须具备足以从事该项职务的阶级才行。
  能够经营道场的阶级为二级武资以上。因此身为三级武资的花鸟无权继承家督。
  然而花鸟并非缺少能够晋升为二级武资的实力。十三岁便通过测验成为武资的她,是号称在众多少年武资当中足以跻身前五强的天才。论实力的话,她的高强身手,在二级武资之中或许也能名列前茅吧。
  那么花鸟为何仅止于三级呢?因为她是女性。
  在天守幕府,纵使身为女性,只要有实力亦可成为资或任。不过社会上仍存在着一股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风潮,因此在制度上,女性并无法取得二级以上的阶级地位。
  「半年,假使父亲大人能再多活个半年就好了。」
  「是啊,若此事发生在半年后就好了。」
  花鸟与信雪神情黯淡地叹了口大气。
  实际上,近来由于女性在各方面都逐渐崛起,导致幕府终于勉为其难地决定在半年后撤销女性的阶级制度规章,使女性亦能晋升至二级以上的阶级地位。
  只可惜那是半年后才会实施的法规,根本赶不上这次的家督继承审查会议。
  「道场一旦关门,便无法于当代重新开张没错吧?」
  「嗯,浅井道场的重建大业,再怎么快也得等到你子女那一代才能实现。」
  「复兴家业之后,还能再次成为政军家指南役吗?」
  「大概很难吧。但若你有男人就好办了。你有吗?」
  听见信雪如此探问,花鸟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真抱歉喔,我是连半个男人也攻陷不了的女人。」
  能让道场继续经营下去的方法是有。只要花鸟找个二级以上的男性武资招赘进门即可。运用类似方法守住家督职位的名门世家也不少。
  这明明是一间拥有『政军家指南役』之光荣称号的道场,然而非但没有任何男人试图追求花鸟,甚至也没半个媒人找上门说要帮她提亲。
  原因就出在她那与众不同的容貌。
  花鸟之母是个名叫玛莉奴的※异人,因某桩事件而舍弃祖国流亡至日本,最后嫁入浅井家。(编注:指外国人。)
  天守幕府虽然开放门户与海外国家进行贸易,但对异人心怀厌恶感的民众却是大有人在。
  光是身为异人的女儿,加上一副与日本人截然不同的容貌,就足以让人敬而远之了。众人更常暗中嘲讽拥有两种不同发色的花鸟是个妖怪,连其他门生也都习惯用退避三舍的态度与她相处。
  「真是够了,明明有句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大家为什么还这么怕我啊?我可是个温婉娴淑的和风美人耶。」
  面对怒上眉梢的花鸟,信雪露出苦笑神情说道:
  「是啊,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和风美人。」
  「没错吧?只要我一认真起来,还怕找不到二级武资的丈夫吗?」
  花鸟虽自信满满地如此回答,但……
  「呃~~关于此事啊,幕府决定这次不沿用过往的书面审查,而是改以举办特殊规则的御前测验方式来判断浅井家的家督继承权罗。」
  「什么!?」
  花鸟不由自主地抬高臀部,靠近信雪。
  所谓的御前测验,乃是指在织田家的见证下,专为资所举办的一级晋升特别测验。虽说只要在对上现役一级资的三回合中夺得两胜便算及格,然而从开府以来却仍无人能够通过这项特别测试的考验。
  「为什么啊!这也太荒唐了吧!」
  一级资的程度,与二级、三级简直是天壤之别。除了薪俸与待遇相差悬殊之外,更重要的是还拥有强大发言权。不但可以就专业领域事宜直接上奏政军,甚至可以改变现行制度。
  一级资的智慧与力量就是如此不同凡响。
  此外,一级资的武力也十分惊人。假使有心的话,纵使单枪匹马也能在两天内灭掉一个藩。比起跟这种对手交锋并取得两胜,和二级百人斩交手反倒来得简单许多。
  信雪像是试着安抚花鸟的倩绪一般,轻轻举起双手制止她。
  「先听我把话讲完啦,我刚有说要采用特殊规则对吧?因此测验内容是:与一级武资对战三回合后,再由评审官与我针对结果进行讨论,并做出最终判断。」
  听信雪说就算不必打赢一级武资也没关系,花鸟总算才松了口大气。
  「但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种情形呢?」
  只见信雪面露为难神色,边轻抠脖子边说道:
  「因为有很多道场都质疑现今的浅井家是否真的适合担任政军家指南役,而这波声浪有可能对今后的政务造成不良影响,所以幕府也只能被迫答应这项要求。」
  「浅井家确实代代均不费吹灰之力就继承了政军家指南役的职位啊。在奉行实力主义的社会当中,我们家真的有点与众不同。」
  「那是因为制度如此规定,所以你犯不着介意。只不过就织田家的立场而言,在各种含义上都希望今后仍能由浅井家继续担任政军家指南役一职。」
  花鸟展露微笑做出回应:
  「有你这番话,相信父亲大人也会感到很欣慰才对。况且我也没有取下浅井道场招牌的意思。反正真到了紧要关头之时,我也只需从在场众人当中找个丈夫进门就好。」
  不知现场是否有适当人选的花鸟回头观望。
  …………
  道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未婚男子们更是接二连三地悄然起身前往厕所。
  「…………总而言之呢,你还是放弃找门生当丈夫的念头吧。」
  被信雪同情地轻拍背部的花鸟不禁垂头丧气。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我从明天开始去拜访其他道场好了。有期限吗?」
  「就跟书面审查的最终期限一样,是在从今天算起的两个月后。」
  「时间所剩不多呢,非得加紧脚步不可了。」
  原本心情低沉的花鸟,此时却霍然起身并张开双臂高喊:
  「够了!令人心烦气躁的话题到此为止!今天就请各位尽情欢闹到天明吧!好让父亲大人能够安心启程前往阴间国度!」
  门生们一同高举手中酒杯,彻夜狂欢至旭日东升才罢休。
  ○○
  元之介的丧礼结束至今已过三天,花鸟坐在离道场只有咫尺之遥的主屋走廊边缘,重重地叹了口大气。
  「唉~~」
  她像个老太婆似地弯腰驼背,素来目光锐利的双眼眼角也略显低垂。
  花鸟从办完丧礼的隔天起便动身拜访各门各派的道场,询问是否有人愿意成为她的丈夫。
  谁知道每间道场居然都一个样。连话都不肯听,就直接赏她一顿闭门羹。
  因为自家是政军家指南役道场,所以她一开始还抱持着较为乐观的态度,以至于现在内心感到特别沮丧。
  「现在才第三天,城里也尚有许多间道场。应该还有希望才对!」
  紧握双拳自我激励的花鸟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准备外出事宜。
  她脱下道场服,换上外出服装。
  随着女性逐渐能拥有身分及职位,自然需要搭配方便活动的服装。
  首先,窄袖上衣的袖长缩短成筒袖造型。下半身则是穿上左侧布料面积特别宽大、将看似多余的这部分布料披挂于前方并以绳子绑紧之后,看起来就如同旧式和服的【前挂裤裙】。接着再披上一件长度只到大腿部位的※打挂(译注:日式外袍。)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一般女性穿着打扮。附带一提,资与任的服装为表面绣有豪华图纹的绢质打挂,民的服装则是朴素单调的棉质或麻质打挂。
  花鸟披上绣有花朵与飞鸟图案的黑色绢质打挂,照照镜子检查这身打扮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副看起来分明就是个异人的容貌使花鸟面露落寞微笑,随之伸手把玩头上那一撮黑发。
  这撮黑发是身上唯一可以用来声称自己为日本人的部位,而花鸟则有着在心情低落时伸手把玩一番的习惯。
  「果然是因为这副异人的样貌才遭到婉拒吗?」
  既然无法改变眼睛色彩,起码也把头发染黑算了——这抹诱惑的想法瞬间掠过脑海。花鸟连忙拍打双颊,试图驱散这股念头。
  倘若这一撮黑发是身为日本人的证明,那么白银秀发及湛蓝双瞳便是承继母亲血统的证明。花鸟实在无法做出这种否定心爱母亲血缘的举动。
  「母亲大人都能与父亲大人结为连理,相信天底下必定也有不介意我这副容貌的男人才对。」
  花鸟自棚架上取下一只黑漆木盒,动手打开盒盖。
  有三样物品非常郑重地被收放于盒中,花鸟先拿出刻有【三级武资】字样的黑漆印盒绑在腰带上。
  资与任必须随身携带用来表明自身职业及阶级的印盒。耍是被人发现未随身携带印盒便外出的话,最惨将会被打进大牢。
  接着花鸟从盒中取出一个形似木刀刀柄部分的道具,斜插于腰带上。此物乃是名唤《水渡》的【五行器】,为资所持用的武器之一。
  织田信长之所以能一统天下,全拜他持续进行强化及开发,将向来被认为只是骗人把戏的阴阳术提升至能用于实战的水准所赐。
  而集阴阳术之精华所完成的武具便是五行器。
  五行器乃是用来操纵气的器具,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蕴含于自身体内的【内气】,以及普遍存在于自然界当中的【外气】(共有金、木、水、火、土等五大类)。
  对资而言,五行器就是【资之魂】。一般虽以木柄造型居多,但肯花费钜资打造专用五行器的上级者也是大有人在。五行器必须时常用心善加保养,倘若疏于保养的话,将会被视为「不肯磨练灵魂的蠢材」而失去信用。
  最后,花鸟戴上一条项链。项链前端的珠子里头装有亮丽的蓝砂。
  「好了,该出门罗。」
  花鸟踏出家门前往【大道】。
  座落于旧国摄津·河内平原(现今的大阪平原)这块淀川流经之地的天守都,是日本史上最大的一座都市。
  有四条大道以政军居住的天守城为中心,往东西南北四方笔直延伸而出,小巷弄与水路有如蜘蛛网般密布其中,更有许多建筑物并排于大道两侧。
  东西南北四条大道各自呈现出不同的热闹景象,浅井道场所在的北侧大道有许多道场及训练所,商任们则会在这些地点的围墙外面摆摊,向资兜售食物或日常用品。
  见到花鸟的居民都大吃一惊,彷佛让路似地往旁边退开,同时对她投射出奇异的视线。虽然这是种令人感到不愉快的视线,但早就习以为常的花鸟并未表现出耿耿于怀的神态,依旧抬头挺胸跨步前行。
  「要是今天能找到丈夫就好了……嗯?」
  怱闻一阵笛声传入耳中,花鸟随即停下脚步。
  「该不会是有【艺任】杂耍团来了吧?」
  由人墙那边传来的音色实在太过美妙,致使花鸟侧目瞄了一眼之后,随即像是受到牵引似地走向形成那堵人墙的地方。
  站在人墙后面探头窥视前方的花鸟,不由自主地被在正面吹着笛子的少女吸引住目光。
  一头如同绢丝般细致的及盾黑发,五官彷佛洋娃娃一般端正,与其说是漂亮,更适合用『清秀』一词来加以形容。有着一身近似顶级木村表面的肤色,个头就女性而言算是娇小,身体曲线也很纤细。
  「好美丽的女孩啊。」
  少女吹完一曲之后,众人随即鼓掌叫好,纷纷掏出钱币抛向摆在地上的竹笼。接着,只见一名看似与少女同样隶属于表演团的男子从旁走出。
  「各位乡亲父老,好久不见!有幸再次与各位相遇,我等一同均感到非常开心!」
  花鸟看见这名致词男子,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他缺少双臂。此外,在背对围墙席地而坐的三十多名成员当中,也有不少身体残缺之人。
  「这该不会是一个【待人】杂耍团吧?」
  所谓的待人,是指身躯或五感有所残缺的人们。他们通常会以提供按摩服务,或兜售护身符及花牌赚取生活费,并与其他待人们凑在一起过团体生活。
  以前虽被世人称作※座头,但由于医学逐年进步,使得在接受过治疗或安装义肢后能够重拾一般正常生活的人数大幅增加,因此便采用『等待治疗之人』的意思,改称这些残疾者为待人。(译注:江户时代对盲人按摩师或乐师的称呼。)
  「来来来,在场有没有哪位客人觉得腰酸背痛呢?我们团里可是有精通按摩技巧的高手唷。还是说,各位想要购买京城特制的防火及驱邪花牌呢?……哎呀呀,现场反应真是冷清呢。难不成……」
  负责致词的待人侧目瞄了吹笛少女一眼。
  「各位希望能再欣赏到由本团自豪之花·龙所带来的歌舞表演是吧?」
  人墙当中一传出「没错!」的应答声,致词的待人随即面露苦笑神情。
  「这可真伤脑筋啊。待人杂耍团的技艺本是用来吸引人潮……不过也罢,我们的工作就是负责回应客人们的要求。龙啊,就遵照客人们的期望表演吧。」
  被称作龙的少女点点头,将笛子交给凑上前来的待人,同时拿起扇子。
  「龙虽是自幼便双目失明的可怜孩子,但笛艺及舞艺却是绝不输给其他一流艺任。接下来便请各位好好欣赏这支绝世的美妙舞蹈。」
  一阵动不动就走音或吹错音,让人连客套话都说不出口的演奏配乐甫响起,龙立刻随之起舞。正如致词待人所言一般,龙展现出足令众人忽视荒唐演奏的精湛舞艺。
  「腿!」
  一名待人在舞蹈途中放声大喊,抛出第二支扇子。
  只见龙轻轻摆动头部数次,以背对姿势接住扇子顺手打开。接着边交互将两把扇子抛向半空中边翩然舞动。
  花鸟暂时忘掉家督缝承的烦恼,尽情欣赏着龙那一手完全不像盲目之人的舞扇绝技。
  「好厉害,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是个瞎子……咦?……耶?等、等一下!」
  忍不住放声大叫的花鸟,顿时集周遭围观人群的冷淡视线于一身。
  在她前面的男子似乎认识花鸟,随即开口提醒她一声:
  「浅井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请放低声量好吗?」
  「抱、抱歉。不、不过话又说回来啊。那个人……该不会是男生吧?」
  「啥?」
  男子一开始虽颇感傻眼,但却随即换上惊愕的表情凝视着龙。
  男待人与女待人会分开举办叫卖活动。而这一团的其他成员再怎么看也全都是男性,因此在眼前跳舞的这名待人当然也就不会是女性,而是男性才对。
  花鸟的错愕质疑声方落,其余看热闹的民众脸上纷纷浮现无法置信的表情。
  察觉到议论声的致词待人笑着说道:
  「哈哈哈,那位客人真是好眼光啊。一点也没错,这看起来犹如一朵清秀芍药花般的美少女·龙,其实是个男生。胯下该有的东西也都有喔。」
  「原、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加奇异的人啊。」
  这名拥有异于常人容姿的待人,让花鸟产生了一抹奇特的亲近感。
  紧接着……
  「滚开滚开!」
  「就说你们很碍眼,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啊!」
  突然传来一阵粗野嗓声,随后只见三名男子推开人墙闯进现场。
  「那是柴田道场的人……」
  「话说,这个地点的后面就是柴田道场耶。」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围观群众当场倒退数步。
  柴田道场是一间门生多达两万人以上的大道场。甚至在幕府当中也是最大的一个派系,是连政军都不能忽视的庞大组织。
  至此,各位心里或许都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疑问吧。为何政军家指南役一职不是由最大派系的柴田道场出任,而是由浅井道场担任这个职位呢?
  想要说明这点,就必须回顾一下战国时代的历史。
  战国时代,浅井家祖先·浅井长政与织田信长的妹妹·阿市结婚,跟信长立下义结金兰的盟约。但长政却因顾及与朝仓义景之间的情谊而决定背叛信长。

  然而阴阳师却透过占卜测算出长政的背叛之心,使信长得以死里逃生。
  这种立下盟约之后的背叛举动理当判处死刑,可是不知为何信长竟原谅长政。
  明明背叛却还获赦保住一命,长政因此满怀感激地再度宣誓效忠信长,成为重臣,并协助统一天下大任。但或许是受到企图背叛义兄的罪恶感苛责吧,长政在协助信长平定天下后便辞退官职开设道场,终其一生致力培训能够支持幕府运作的青年才俊。
  他也留下『浅井家应以道场自居,培育出能够支持幕府运作的人才』这段遗言,后代子子孙孙也都忠实地遵守着遗言交代而行。
  因此浅井道场虽为政军家指南役,却未曾扩大道场规模或介入政治运作,道场规模及权力就跟市区一般道场没啥两样。
  闯进现场的三人当中,有个蓄胡男子一见到竹笼里头的钱,脸上随即露出奸笑。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妨碍我们练武。我们要徵收那些钱作为受到打扰的补偿费。」
  缺少双臂的待人胆战心惊地说道:
  「这、可是,这里是大道,人人都能自由做生意或表演……」
  「怎么,你想违抗武资是吧?」
  蓄胡武资抽出挂在腰带上的柄状五行器。
  待人脸色变得愈加惨白。
  「小、小人岂敢,但……」
  只见龙彷佛要袒护支吾其词的待人似地介人两人之间,低头向蓄胡武资道歉。
  「我等愿意为打扰到武资大人们的练武一事致上歉意。因此恳求、恳求诸位这次大发慈悲放我等一马。」
  「小姑娘给我闭嘴!」
  蓄胡武资挥臂横扫,龙却是动作灵活地避开这一击。
  「可、可恶啊!竟敢反抗本大爷,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似乎是对没能推开龙一事感到相当不满,只见蓄胡武资虽伸出双臂试图抓住龙,龙却寸步未移,只以毫厘之差闪身化解袭击。
  试图趋前查看而钻过人墙的花鸟,相当佩服龙的高超体术。
  「那家伙真的是个盲人吗?」
  虽说蓄胡武资的动作破绽百出,但龙却展现出极为精妙的身法,若是不谙武术之人,绝对不可能办得到。
  「你、你这丫头!少给我得意忘形了!」
  只见怒火中烧的蓄胡武资额头浮现出数条淡淡白线。发现状况不对的花鸟相当着急,忍不住放声大喊:
  「居然对外行人动用内气,你是不是疯了啊!」
  白线名唤【气脉】,会在凝聚内气时隐约浮现于皮肤表面。
  凝聚内气能够大幅提升身体机能。对资而言算是基础中的基础,但无法凝聚内气的人面对这股力量时,就等同于遭人拿着凶器威胁一般。
  蓄胡武资挥舞拳头,出拳速度显然比先前还快。
  尽管龙仍迅速做出反应并试图闪躲,却因察觉到致词待人就在自己背后,只好叉开双脚并高举双臂挡在身前,摆出准备承接这一拳的姿势。
  「唔!」
  龙一定会像树叶一样被震飞吧……!想到这里,花鸟不忍地将脸撇向一旁。但却因听见周遭传出的并非悲鸣声,而是惊愕的感叹声,她才战战兢兢地转脸重新望向前方。
  「骗人……的吧?」
  只见龙竟凭肉身硬吃下这记透过聚气强化的拳头。
  龙神情痛苦地猛咳不停。
  「这下您心满意足了吗?周遭还有许多围观民众,请您收手作罢吧。」
  「被、被区区待人逼退,简直有辱本大爷武资之名!你们也别光杵在那边看戏,快过来帮忙!」
  其他两名同伴对大吼大叫的蓄胡武资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总算穿过人墙的花鸟也纵身飞窜而出。
  「混帐东西!」
  只见花鸟自腰带上抽出的《水渡》前端延伸出一道看似黑影的物体,进而转变成长达二尺三寸(约六十九公分)的棍棒。此乃花鸟凝聚自身内气,让《水渡》化出的实体棍棒。
  被花鸟挥动棍棒击中腹部的两人,登时张大嘴巴跪倒在地。
  蓄胡武资一看见花鸟,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副奇异长相……你是浅井家的人!」
  花鸟则露出蔑视目光直瞪蓄胡武资。
  「大名鼎鼎的柴田道场居然毫不讲理地滥用武力,简直岂有此理!真是不知羞耻!」
  「少、少罗嗉!」
  蓄胡武资手中所握的柄状五行器虽延伸出一道看似白色烟雾的气体,并逐渐凝聚成刀身型态,然而……
  「气的具现化速度太慢了!」
  花鸟怒喝一声,将手中的棍棒转变成锐利刀锋,并一举劈向蓄胡武资。
  蓄胡武资具现化出来的刀身未能派上用场就被砍成四截,凭空消散。
  「呜!」
  蓄胡武资发出呻吟声,失去意识颓然倒地。
  气就是体力。具现化的气一旦遭到破坏就会消灭,并造成相同程度的体力损耗。而只要丧失一定程度以上的气,便会如同蓄胡武资一样失神昏倒。
  「喂,你们两个,立刻带着这家伙给我滚!」
  只见捂着腹部蹲在一旁的两人连忙抱起昏倒的蓄胡武资,逃也似地离开现场。
  「真是够了,那样也配当资啊?」
  收敛内气并将《水渡》插回腰带上的花鸟,忍不住出声抱怨柴田道场的恶劣行径。此时,龙深深对她鞠躬致谢。
  「资大人,非常感谢您出手相救。」
  「咦?呃,嗯。」
  听见龙开口道谢,花鸟顿时颇感困惑。
  (……啊,对了,是因为这家伙双目失明的缘故吧。)
  拜这张一目了然的奇异像貌所赐,她常常碰到纵使挺身救人,对方也会怕得不敢靠近自己的状况。像这种对方毫不畏惧地开口道谢的情形实在相当罕见。
  「别这么说,我才该为太晚出手帮助一事向你们致歉。」
  「没这回事。不过您真厉害耶,居然有办法在一瞬间连劈三刀。」
  由于他轻描淡写地说中斩击次数,花鸟忍不住大吃一惊。
  「你、你看得见我刚刚的那记斩击吗!」
  只见龙脸上浮现一抹落寞微笑,摸摸自己的耳垂说道:
  「我虽然失明,但耳朵还满灵光的喔。方才我听见现场传出三阵破风声,所以才猜您连劈了三刀。」
  这一手快刀绝技甚至连自家道场的门生都看不清楚,他却听得出来,这令花鸟感到格外佩服。
  「原来如此,倒是你的手臂不要紧吧?」
  「嗯,痛楚已经渐渐消退了。」
  「怎么可能啊,那一拳应该具有足以将人震飞的威力才对……」
  这身由其纤弱外表完全想像不到的惊人力量,促使花鸟兴致勃勃地观察着龙。此时,一旁的致词待人提心吊胆地出声说道:
  「小的名唤五郎。这次承蒙资大人出手相救,真不知该如何道谢才好……」
  「刚刚也说过了,我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倒是五郎,这家伙有在进行什么特殊训练吗?」
  闻言,五郎摇了摇头。
  「不,他并未做过任何特别训练,顶多就只是个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努力的孩子罢了。」
  「也对,这种体型也不像是锻练过的样子。」
  「唔,您果然也这么觉得吗?」
  可能是在意自己的纤瘦体型吧,龙颇沮丧地垂低双肩。
  五郎则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花鸟,随后露出笑容说道:
  「资大人,经小的仔细观察,发现您似乎有点积劳过度的迹象。倘若您不介意的话,小的就将龙借您一用如何?」
  「啊,不用了,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接受什么按摩服务。」
  虽说内心确实对龙颇感兴趣,但花鸟也回想起自己现在正忙着寻找夫婿。
  「要是对恩人失礼,我等将无颜面对老天爷。龙的按摩技巧保证会让您一次就上瘾唷。倘若不需按摩服务的话,要他表演才艺或干嘛也行。没问题吧,龙?」
  「是,我会竭尽全力报答资大人的恩情。」
  经五郎这么一问,龙随即露出干劲十足的表情点了点头。
  面对这股难以回绝的气氛,花鸟也只能『唉』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好吧,那我就接受他的服务罗。」
  这三天来一直四处奔波,确实很累人,而且……比起走访道场这个主要目的,龙的力量更令她感到在意。
  「感谢您的成全。此外,若要让龙回来的话,麻烦请您将他带至位于北口附近的待人大宅院。」
  「知道了。」
  从同伴那边接下拐杖的龙伸出手臂,抓住花鸟的衣服。
  「资大人,请您多多指教。」
  「呃,嗯。」
  见到他那完全不像男生的可爱笑容,花鸟的女性自尊顿时严重受挫。
  ○○
  回到家的花鸟将龙带进道场。
  龙彷佛感到很稀奇似地伸手触摸地板及左右频频摆头,显出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道场有这么稀罕吗?」
  「与其说稀罕,倒不如说是觉得害怕吧。我对这类完全不知格局布置为何的地方有点没辙……」
  「原来如此。」
  大概就跟置身在暗夜深山的那种恐惧感一模一样吧,花鸟如此想像。
  「要是不安的话,你可以随处走走调查一番。」
  「谢谢您。」
  或许是感到相当不安吧,只见获得许可的龙面露安心表情在道场内来回走动,确认格局及物品摆设位置。
  花鸟则是一边看着到处摸索的龙,一边交抱双臂发出沉吟。
  若只是要接受回礼的话,那只需快快叫他提供按摩服务就好,然而花鸟却比较想调查龙的身体秘密。
  (这家伙只靠肉身就接下了武资的拳头。他那具瘦弱身体哪来那么惊人的力量……那个叫五郎的也说除了按摩以外,要他做什么都行,那我就稍微调查一下好了。)
  决定调查龙身体有何玄机的花鸟,开口对他说道:
  「龙,不好意思,麻烦你脱掉衣服吧。」
  手摸墙壁的龙闻言瞬间僵住,接着像是为求自保似地以手臂抱住身体,踩着滑步往出口移动。
  「您、您要抱我吗?」
  花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地放声大吼:
  「想、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抱你嘛!我只是要进行触诊而已啦!这、这是……没错!纯粹只是医疗行为,完全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况且我喜欢的类型是个头高大、身材魁梧的男子汉。像你这种小男生顶多只会让我产生类似见到可爱小女孩般的情感,所以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
  「…………我真不知是该感到开心还是悲伤才好啊。」
  龙露出难以言喻的微妙神情。
  「真是够了,你真的是男生吗?」
  只见龙点头如捣蒜地做出回应。
  「是的,不过想要证明就必须脱光所有衣服才行……唉,反正无论如何都非脱不可是吧?」
  倘若他胯下真有男性的象征……一想像到这点,花鸟随即出声制止准备动手褪下衣物的龙。
  「住手!我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啊……对了,就利用五行器进行调查好了。」
  男性与女性的气之色彩截然不同。男性属阳,气之色彩为白色;女性属阴,气之色彩为黑色。这是绝对无从颠覆的法则。
  花鸟抽出插在腰带上的《水渡》,让龙伸手握住。
  「照我所说的去做。先集中精神感受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力量,感受到之后再将那股力量注入五行器当中。放心,我会从旁辅……」
  才刚解释到一半的花鸟突然哑口无言。
  因为被龙握在手中的《水渡》已具现出一根长度达一尺半(约四十五公分)的白色气棒。
  气之色彩是白色,代表龙身为男性一事已获得证实,但……
  「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气棒呈现出甚至绽放着光芒的浓郁雪白色彩,表面宛如陶器一样光滑,毫无扭曲变形等瑕疵。其具现化速度更是快得无与伦比,在眨眼之间便已完成了。
  这么惊人的具现化速度,和方才那名武资实在差太多了。
  「你曾在什么地方学习过凝气技巧吗?」
  「没有,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的龙顿时感到不知所措。
  (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呢。纵使有才华的人也得花上半年才能学会具现化技巧,他竟一次便大功告成,这种事情有人会相信才怪。)
  察觉自己找到一名身怀惊异才能之人的花鸟,不禁冷汗直流。
  「看样子你的确是个男生呢。」
  「呜哇,这还是我第一次不必脱衣服就能让对方明白白己的性别耶。」
  龙开心地露出微笑。那张笑容暗藏强大的魅力,甚至连男性都会忍不住动心。
  「是、是吗?」
  花鸟一边心想『他当男生真可惜』,一边清清嗓子转换心情。
  「那就让我稍微检视一下你的身体吧。但绝对不准脱掉兜裆布。」
  「啊,知道了。」
  战战兢兢地脱掉衣物裸露上半身的龙,令花鸟忍不住心生嫉妒。
  「实在太不公平了。」
  光滑无比的肌肤、宛如樱桃般的红嫩乳首,以及不该出现在男性身上的小蛮腰。他有点难为情地微微扭动身体,此举更是格外风情万种。
  要是胸部再丰满一些的话,就会是个绝世美少女了。
  花鸟伸手触摸龙的右上臂。他那彷佛婴孩般的滑嫩肌肤,使花鸟不由自主地加强了手掌握力。
  ——叽哩。
  「咦?」
  觉得感触不太对劲的花鸟,再次使劲狠掐他的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
  花鸟一脸纳闷地改掐其他部位进行确认。
  「……太厉害了。」
  藏于他皮肤下的肌肉充满硬度及弹力,彷佛是经年累月锻练而成。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肌肉,并非膨胀,而是呈现凝缩状态!就像宝石一样……啊!我想起来了!」
  花鸟丢下龙冲出道场,从已逝父亲房间的书架上取出她锁定的书籍,一本一本打开翻阅。
  「找到了,就是这个!错不了,那家伙的体质是【金刚体】。」
  那是一种肌肉会呈现凝缩而非膨胀状态的罕见体质。但除了会凝缩受过锻练的肌肉以外,其他部位的肌肉就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若要说有什么令人讶异的地方,大概就是龙到目前为止所累积的训练量吧。那身肌肉绝非一朝一夕或半调子的锻练方式所能练就出来的。
  「你这副女性化的纤细身材,可能也是锻练造成的结果吧。」
  回到道场的花鸟解释金刚体的事情给他听,谁知龙非但不觉惊喜,反而还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这样啊,我的身体不仅练不出健壮肌肉,反而还会愈练愈瘦是吧?那就表示我再锻练下去也毫无意义可言了啊。」
  听他说要放弃锻练身体,花鸟忍不住大吃一惊。
  「为、为什么?金附体除了凝缩锻练效果以外,仍然只是普通肌肉啊。若不加锻练将会日渐衰退喔。」
  只见龙伤心地握住右上臂。
  「我锻练体魄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副女性化身材转变成男性化的雄壮体格。既然再怎么锻练也只会变瘦的话,还不如放任身体衰退并长出赘肉……」
  「混帐东西!」
  听见花鸟这声足以撼动空气的怒斥,龙顿时反射性地挺直背杆。
  「那样做将会使你先前付出的时光与努力全都化为乌有。」
  「可是,就算再继续锻练下去也没用啊……」
  龙虽试图反驳,花鸟却靠拳头硬逼他闭嘴。
  「一个还未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没资格断定努力的价值。尽管努力不一定能得到回报,但若想掌握机会就绝对需要付出努力。听到了没,继续努力下去吧。」
  「………是。」
  听龙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做出回应,花鸟便改以温和语气与他交谈。
  「继续维持下去吧,因为你拥有一具非常出色的身体。」
  「出色……吗?」
  龙面露茫然神情反问。
  「嗯,你这身隐瞒不了过往付出的努力的肌肉相当出色。虽然我也自认为有在锻练身体上多加用心,但跟你比起来只会令我自叹不如。坦白说,我很羡慕你啊。」
  「啊,啊唔~~」
  龙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知、知道了。今后我也会好好努力锻练身体。」
  「没错,加油…………」
  花鸟露出看见希望般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龙。
  (要不要干脆把这家伙招进门当丈夫算了?)
  身体方面的能力无可挑剔。此外,既然也已经有办法具现化自身内气,接下来只要再学会武术及运用自然外气的技巧,或许就能成为一名优秀武资也说不定。
  然而……
  (最令人担忧之处,肯定就是他的双眼吧。)
  在浅井道场的漫长历史中,既有收过独眼门生,也有收过独臂门生。祖先们均将这些身体有缺陷的门生培训成优秀武资,同时也有留下相对应的指导手册。但遗憾的是,未曾有过将双目全盲之人培训成武资的纪录。
  花鸟根据自身经验,开始摸索是否有什么勉强可用来培训盲人的方法。
  (我能联想到的,就是假设遭到夜袭的锻练方式吧。)
  她曾戴上眼罩,进行过一场假定为遭受夜袭的模拟比赛。但当时她却败给了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对手。
  (……果然还是没辙吗?)
  花鸟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办法克服双目失明这个致命弱点,于是决定打消念头。她不能就这股将双目失明的龙推上御前测验,毕竟这是攸关浅井道场未来的大事,可不能如此莽撞。
  (要是他起码还有一只眼睛看得见就好了……)
  命运真是残酷啊……前所未有的深刻体认,让花鸟忍不住沮丧起来。
  ○○
  天际开始泛红的午后三刻。
  花鸟带着龙抵达待人大宅院的门口。
  抓着花鸟衣角的龙依依不舍地放开手掌,对她深深鞠躬行礼。
  「非常感谢您。我从没体验过如此幸福美好的一天。」
  「你这家伙也太夸张了吧,我只是亲手做几道家常菜给你吃而已啊。」
  「每一道都是山珍海味啊。还有,若需要按摩服务的话,请随时吩咐我一声。」
  「呃,嗯,等我想到再说吧。」
  花鸟面红耳赤地把玩头上那撮黑发。
  在调查完龙的身体之后,花鸟接受了他的按摩服务。
  五郎说得没错,龙的按摩技巧果真是一绝。被他那滑嫩的手掌肌肤触摸,以及受到绝妙力道指压的美妙感受,简直舒服到令她觉得有点难为情的程度。
  结果她不小心睡着,等醒来时已经到了准备晚餐的时间,于是花鸟心想难得有此机会,便款待了龙饱餐一顿。
  「……那么,盼望日后有缘能再为您服务……」
  龙再次低头鞠躬,随即举起拐杖边确认前方状况边踩着缓慢步伐穿越大门。
  等龙的身影消失后,花鸟并未绕道便直接回家。
  「唉,结果今天一事无成啊……」
  正当花鸟边叹气边走进家门之时,忽见有道人影自屋顶一跃而下。
  花鸟在吃惊的同时也已进入应战态势,试图挣脱从背后抱住自己的可疑人物,但……
  「好久不见啦,花鸟!」
  听见这阵活泼开朗的熟悉嗓声,花鸟顿时解除系张情绪并露出笑容说道:
  「好久不见啊,猿!最近还好吗?」
  被称作『猿』的女孩,是个胸前垂挂着一条三股发辫,右眼下方有颗醒目泪痣,个头娇小的可爱少女。
  闻言,猿轻巧地从花鸟背上跳了下来。
  「嗯,而且今天犬也有来唷。」
  猿伸手指向右边,只见一名少女躲躲藏藏似地站在庭园树干后方。她身穿一袭女巫服装,散发出成熟气息。发现两人的视线后,她轻轻点头致意。
  她有着一头延伸至腰际的修长直发,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冷峻,与表情千变万化的猿呈现出鲜明对比。而最醒目的特征,就是她那连衣料都遮掩不住、几乎可以清楚看见胸口肌肤的傲人双峰。
  「好久不见。」
  「嗯,犬也一切安好吗?」
  「是的,花鸟小姐也还是老样子呢。」
  她们俩是浅井道场的门生,也是花鸟的好朋友。犬的本名叫前田利理,猿的本名则是羽柴小铃。
  「首先,真的很对不起。」
  「我们原本也想来参加师父的丧礼,却刚好碰到推不开的工作……」
  利理及小铃对于没能出席元之介丧礼一事表达歉意。
  「不必介意,你们俩都还是新人对吧?」
  利理及小铃的腰带上各挂着一只印盒,利理的印盒表面刻着【三级宫资】,小铃的印盒表面则刻有【三级学资】等字样。
  宫资是负责宗教及医术,学资则是负责学问及阴阳术。
  能与好友久别重逢,花鸟顿时笑逐颜开。
  「你们俩今天怎么会来啊?只可惜我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我们知道你很忙啊,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才来找你。花鸟啊,你就跟我们打一场吧,不要过问原因。」
  「拜托你了。」
  由于两人脸上均露出极其严肃的表情,花鸟便毫不犹豫地答应她们。
  「好啊,我也正想找个机会好好活动一下筋骨呢。」
  花鸟等三人并未进入道场,而是转身走向位于庭园旁边的广场。
  广场面积为道场的五倍以上,地面沙土被压得十分结实,呈现出寸草不生的平坦状态。
  这座广场会用来举办运使外气的比试。不同于内气,驾驭外气的技巧威力实在太过强大,若是在建筑物内施展,将会导致建筑物遭到破坏。
  目前已至黄昏时刻,周遭显得有点昏暗无光,花鸟等人便点燃设置于广场的篝火。
  花鸟一边轻轻转动手脚关节暖暖身子,一边开口说道:
  「一对二行吗?」
  「就这么办吧。」
  利理自袖口取出一颗※蹴鞠,以脚背轻轻踢着。(编注:足球的古名。)
  这颗蹴鞠正是利理专用的五行器《击炮》。
  小铃则从腰袋里取出符咒,起手结印再抛向半空中。只见符咒急速膨胀,显现出一只巨大老虎。
  小铃使用的并非五行器,而是【符咒】。
  符咒是以特殊蚕丝制成的道具,尽管阴阳术威力略逊五行器一筹,不过却能用来显现出以气构成的拟态生命体【式神】,以及施展回复术等特殊术法。
  「今天我们势必要从你手中取下一胜,觉悟吧!」
  「那可真令人期待呢。」
  斜举《水渡》的花鸟深呼吸一口气,混合自身内气及水质外气幻化出实体刀身。
  不同于白天的是,这次《水渡》前端涌现出水花,而水花则转眼凝聚成刀身。
  自然界存在着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外气。而透过混合内气与外气的步骤,能够提升具现化的气之质量,模拟成刀剑可削铁如泥、仿造成盾牌则能展现出足以弹开铁炮子弹的坚固防御力。
  再者,汲取外气能使自身意志与自然界呈现同步状态,进而施展出运用五行特质的高阶阴阳术。
  「尽管放马过来无妨。」
  「那就由利理打头阵。」
  利理往后抬脚,猛然踢向《击炮》。
  现场传出一阵彷佛击发大炮的轰然巨响,蹴鞠应声疾射而出。
  蹴鞠通过时引发出一阵强风。花鸟侧身避开这一击,同时伸手压住因强风舞动的秀发。
  「犬的蹴击还是一样厉害呢。但若打不中就没用……」
  花鸟将视线自疾飞而去的《击炮》移回利理与小铃身上,却发现老虎身影竟已消失不见。
  「刚刚那一击只是诱饵吗!」
  花鸟连忙回头察看,赫见老虎正准备举起前足利爪扑向自己。
  抛纵身跃向一旁,惊险万分地避过利爪。
  老虎像是跳离地面一般直扑而来,试图咬断花鸟的脚。
  花鸟连忙起脚踹中老虎的脸,成功将它震飞出去,但她还来不及喘口气,蹴鞠已迎面飞射而至。
  「啧!」
  花鸟虽以左手扶着刀背挡下《击炮》,却来不及稳住踉舱的脚步,导致她不断往后倒退,脚下的泥土甚至还因为过强的力道而下陷几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花鸟向前伸直右臂,使刀身呈现倾斜状态。随后只见蹴鞠沿着刀身疾上而去,顺势喷向半空中。
  一旁起身的老虎见到这幕光景,随即摆动身子甩掉灰尘,以小铃的嗓声开口说道:
  「真想不到你居然有办法挡下刚刚那一波攻势耶。花鸟果然厉害啊~~」
  起手结印唤回《击炮》的利理也点头认同。
  「作战失败。」
  「犬及猿的实力也都变强了呢……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啦。」
  花鸟转眼直瞪小铃,同时指着老虎大骂:
  「猿!你那招千里传音术听了就令人抓狂,不准再用了!会害我无法集中精神耶!」
  小铃与老虎同时吐舌发出相同声音说道:
  「「你想得美,打乱对手呼吸节奏就是浅井流的基本战法。犬,我们接着执行下一个作战方案吧。」」
  小铃重新掏出两张符咒,用第一张显现出一只麻雀。只见麻雀振翅而飞,将叼在嘴边的另一张符咒黏贴至老虎背上。老虎身上随即凭空多出一件铁甲。
  花鸟聚精会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势。
  利理的《击炮》首先有了动作。
  避开迎面飞来的蹴鞠后,花鸟为了展开反击而向前跨出一步,但内心却突然冒出不祥预感,因此她第二步并非向前,而是纵身往旁边跳开。
  这次的判断很正确,方才理应飞离的《击炮》又从右侧腹旁边呼啸而过。
  「哦。」
  花鸟转身察看背后,只见一只身穿铁甲的老鹰振翅滞留于半空中。
  「在交手前就已经事先具现出一只鸟型式神了吗?这点子还不赖。」
  花鸟并未以『卑鄙』来形容两人的埋伏战术,反而赞誉有加。浅井道场奉行的是实战主义,只要不是采用挟持人质等旁门左道,任何战术均一概视为正当手段。
  「现在就佩胀还嫌太早。」
  利理再度起脚猛踢《击炮》,结果却是笔直通过了花鸟的头顶上空。
  原以为利理搞错目标,谁知老鹰早已守在蹴鞠的行进路线前方待命。
  眼见就快击中老鹰的蹴鞠瞬间停住,随即转向花鸟直飞而去。
  花鸟虽也轻松避开这一击,但这次轮到老虎守在行进路线上,而蹴鞠也跟方才一样在即将击中老虎之际戛然静止,再度反弹回去。
  两只式神让蹴鞠不断反弹,持续狙击来回闪躲的花鸟,而每当威力稍有减弱,利理就会再次起脚猛踢。逼得花鸟只能在蹴鞠交织而成的天罗地网之中不断闪避。
  「怎样,这就是我跟犬运用金行磁力发动的合体攻击,名叫无限蹴鞠!」
  「你们俩还是一样合作无间呢!」
  但花鸟并不着急。身体后仰避开蹴鞠袭击的花鸟以手掌滑过刀身表面,再以累积于掌心的水洒向老虎。水珠顿时化傲气弹袭向式神。
  老虎迅速跳开躲过水珠,只见失去目标的水珠落地后,在地面上炸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凹洞。
  「到此为止了。」
  此时怱闻上方传来利理的声音,心知不妙的花鸟连忙抬头察看正上方。
  正巧目击到抓着老鹰的利理在半空中叉开双腿,以脚跟猛然踢出蹴鞠的瞬间。
  「啧!」
  花鸟以毫厘之差惊险地避过蹴鞠的直击。但蹴鞠击中地面所扬起的漫天尘沙,却毫不留情地袭向花鸟。
  与老鹰一同降落至老虎身旁的利理起手结印,唤回埋在沙土之中的《击炮》。
  老虎微微侧首说道:
  「哎呀~~她应该没受伤吧……」
  「我猜八成不必担心……猿,花鸟小姐认真起来了。」
  利理定睛直视飞尘,做好随时都能击发《击炮》的准备。
  当尘沙散去之后,只见花鸟置身在一颗巨大的水球之中。
  缓缓步出水球的花鸟拨开滴下水珠的白银发丝,她的手中捏着装有蓝砂、会涌出水流的宝珠项链。
  「万万料想不到我竟会被逼入必须动用《涌泉》的绝境呢。」
  花鸟拥有两项五行器。一项为一般常见的刀柄造型五行器《水渡》,另一项则是强化水行属性的《涌泉》。
  五行器除了操纵五行之外,还能依照外气属性创造出相对应的原料。例如水行外气就能唤出水流,火行外气便能招来火炎,而木行外气则能衍生出植物等等。只不过普通的资就算真有办法,顶多也只能创造出相当于自身体积三倍大的原料罢了。
  然而花鸟及《涌泉》可不一样。这个组合既有办法创造出足以形成湖泊的无尽水流,亦能随心所欲地加以掌控。
  利理及小铃各自提高戒心。
  「猿。」
  「嗯,试试看能否跟她缠斗上小一刻(约三分钟)好了。」
  花鸟将用不着的《水渡》还原成原本的刀柄状态插回腰带上,接着伸手直指利理与老虎。
  「去吧!」
  下一瞬间,只见方才替花鸟挡下尘沙的水球表面喷出数道水柱,如蛇般割破天际袭向利理及式神。
  操纵两只式神的小铃身在能将现场状况尽收眼底的位置,见状况不妙,边咂了下舌头边取出新符咒。
  「不妙,既然如此,那我就用最拿手的火……」
  「太迟了!」
  当小铃重新抬头望向前方之际,水柱已缠绕住两只式神,将之裹入水柱中不断加压。
  「糟糕!」
  小铃虽连忙起手结印试图收回式神,但两只式神却在结印之前就遭到水压破坏殆尽。
  两只式神被破坏后,大半内气消灭的小铃再也站立不住,当场瘫坐在地。
  「马上就被解决掉了……」
  花鸟转身面向成功逃过水柱袭击的利理,露出虽知胜券在握、却又夹杂着一丝内疚的复杂表情,伸手把玩头上那撮黑发。
  「使用《涌泉》果然会使实力差距变得过于悬殊啊。」
  「嗯,简直强得不像话。所以我才能全力以赴。」
  利理把拿在手上的《击炮》抛至半空中,一脚往后高高拾至超过头顶的位置,接着使尽全力踢向《击炮》。
  疾射而出的蹴鞠夹带旋转劲势,引发一阵铲平地面的惊人强风。
  花鸟则向前探出右臂,将水球及《涌泉》衍生而出的水流集中于掌心,再压缩成水弹加以击发。

  《击炮》与水弹相互冲击,一开始虽由《击炮》占了上风,但却遭接踵而来的水弹不断削弱劲势,最后终于颓然落地。
  见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被挡下,利理气喘吁吁地擦汗说道:
  「心满意足啊。」
  小铃则是相当不甘心地鼓起双颊。
  「我可是不满到极点耶。」
  由于两人都动弹不得地留在原地,花鸟便拍拍手宣告比试结束。
  「你们俩真的变厉害了呢,以后再也不让你们一打二罗。假使只靠《水渡》应战的话,我搞不好已经身受重伤了啊。」
  拨掉因操纵水流而沾附在头发及衣服表面的水气之后,花鸟双手擦腰说道:
  「言归正传,你们俩为何突然说想要跟我比试一番呢?」
  利理及小铃互看对方一眼,随即满脸通红,同时也露出有点过意不去的愧疚眼神。
  「今天,我家跟犬家都收到了织田家寄来的亲笔信函。」
  「利理跟猿,即将嫁做信雪大人的妻子。」
  「咦!」
  听见好友的结婚报告,花鸟整个人顿时为之一愣。
  ○○
  在这个时代,想要守护家门地位及财务,就非得生育优秀的后嗣不可。为此在挑选伴侣之时的基准当然是以实力为首选,而非看对方家世是否显赫。
  织田家当然也不例外。
  嫁入织田家为妻的最基本条件除了要身为资以外,还必须将【妻妾指南书】所记载的礼法学至一定程度才行。
  满足条件的女性资可递交希望嫁人织田家的书信,接着经过严格公正的审查后,就只有获得织田家认可的人才会收到回信。
  利理及小铃是在半年前递出书信的。
  将利理及小铃请入客厅后,坐在两人面前并啜饮一口茶的花鸟,脸上浮现出有点复杂的表情说道:
  「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呢,恭喜你们了。」
  「谢谢,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能得到你的祝福。」
  「别这么说。你们俩都为了成为信雪的妻子而持续努力至今。这是值得引以为豪的喜事,用不着在意我的感受。那么,你们几时出嫁呢?」
  「三天后。一旦入城之后,我们大概就再无自由可言。因此才想与你进行最后一次比试。」
  利理话中的『最后』一词,使得花鸟不禁露出落寞的笑容。她们俩过去曾在一场都城的大火当中被信雪救回一命。原是为了成为资回报信雪救命之恩而拜入浅井道场门下,却因思慕之情日渐加深,后来便为了成为信雪的伴侣而日复一日地磨练自己。
  她们与花鸟也是打从入门以来的老交情,更是毫不在乎花鸟的外貌便与她打成一片的珍贵亲友。
  「只不过前田与羽柴同时嫁入织田家……吗?隐约给人一种重现祖先之缘的感受呢。」
  效忠织田信长,绰号分别为犬及猿的重臣——前田利家与羽柴秀吉,正是她们俩的祖先。因此为了成为信雪之妻而拜入浅井道场门下的她们俩,也自然而然地被冠上了犬与猿的字号。
  「是啊。啊,我若碰到浅井道场的门生们时都有提醒他们一声,拜托花鸟以后也别在众人面前称我们为猿或犬好吗?」
  面对小铃的要求,花鸟当然点头表示同意。她们是次任政军的妻子。以字号称呼她们不仅有失礼数,也无法成为其他人的榜样。
  「这是当然了。小铃夫人、利理夫人。」
  利埋及小铃同时笑了出来。
  「你不必搬出夫人一词,用对平辈的语气就行了。」
  「在朋友圈内就保持原样啦。亏我还以为花鸟应该很清楚这点才对。」
  花鸟也笑着回应:
  「这是当然了,纵使面对织田家,浅井道场也不会给予任何特殊待遇啊。」
  三人相视欢笑片刻,等心情平复之后,花鸟略显不安地开口询问:
  「你们俩真有办法扮演好信雪之妻的角色吗?」
  利理及小铃的实力与器量皆无庸置疑,更要紧的是她们都深爱着信雪。但就花鸟所知,她们的结婚对象,信雪似乎并无意接受她们对自己的好感。
  「要是信雪大人没在十年前那场天守都的大火灾当中出手相救,我们早就已经丧命了啊。」
  「因此,我们已打算将这条命奉献给信雪大人。有没有爱情倒是其次。」
  纵使不受疼爱,也希望随侍在侧。面对两人毫不动摇的决心,花鸟不禁露出苦笑。
  「觉得难受时记得通知一声,我会冲进城里扁他一顿。」
  「啊哈哈,天底下就只有花鸟敢动手打信雪大人啊。」
  「我第一次看到时还差点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呢。」
  三人花了点时间畅谈往事,直到屋内已暗到需要点燃烛火的状态才告一段落。
  「那,你们要好好加油喔!」
  「用不着担心我们的事。倒是花鸟,你一定要继承家督喔。」
  「我们希望未来能让孩子们来这间道场受训啊。」
  听见两人的心愿,花鸟顿时露出一抹复杂神情。
  「我会努力争取看看,但你们最好别抱太大期望。况且就算浅井道场关门大吉,也还有柴田道场可以去,所以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小铃一脸厌恶地皱起眉头说道:
  「花鸟,你是认真的吗?」
  「是啊,对方每年能培训出多达五百名的资,我家每年顶多只能训练出十名资。可见一定是对方比较……」
  「才不是呢。柴田道场每年有超过三千名门生接受测验,结果才五百人成为资,但浅井道场可是十名门生报考,就有十名门生通过考验。一看就知道何者适合担任政军家指南役啊。」
  利理开口阐述浅井道场的优越性。
  并非加入道场受训就必定能成为资。应该说,只要有一成的门生能成为资就够了不起了。
  在这当中,能使所有门生都成为资的浅井道场,效率自是高人一等。
  虽然的确是对指导过自己的这间道场情有独钟,但有可能生下次任政军骨肉的利理及小铃,会希望把孩子送进必能将入门者培训成资的浅井道场,大概也是无可厚非的想法吧。
  花鸟伸手把玩着那一撮黑发。
  「话虽如此,我至今都还没找到丈夫候选人啊……」
  「那就由我们开口要求信雪大人……」
  「我拒绝!」
  花鸟怒目一瞪,迫使小铃噤声。
  「你们俩的家门应该也经历过相同遭遇才对。若只有浅井家藉恩赦逃过一劫,那未免也太不像话了吧?」
  除了现在位居国家中枢的皇神家及织田家为例外,其余如战国时代的城主及当时的重臣们也都适用于资格身分制度,导致不少名门世家因而没落。
  就连在战国时代声名远播的前田家及羽柴家也一样。利理的双亲是商任,小铃的双亲则只是民。
  「我会试着坚持到最后一刻,但可能无法照顾到你们俩的孩子。抱歉了。」
  见花鸟过意不去地低头致歉,利理及小铃也只能无言以对。


二章  潜藏的才能
  ○○
  天守城就座落在淀川与大和川的交汇处。共有四层以人工堆砌而成的丘陵,每层丘陵都有一座四重五层的小天守城,在最顶端的丘陵中心点则有一座七重八层的大天守城,乃是日本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座城堡。
  被带进大天守城中某间房间的利理及小铃,有些别扭地端坐在地板上。
  小铃轻轻捏着身上那件花费所有财产购买的上好打挂。
  「我说犬啊,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放心吧,你很可爱。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我比较有问题才对。」
  利理悔恨交加地看着自己的胸部。
  ——躂躂躂。
  一阵踏过走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利理及小铃同时挺直背杆。
  纸门应声开敔,只见一名妙龄女性披着绣有樱花图案的粉红色打挂走进室内。
  她留着一头切齐肩膀的秀发,那双有如狐狸般的细长双眼也令人印象深刻。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这位女性名叫织田朝雾,是现任政军织田信辉之妻及信雪之母,同时也是号称在嫁入织田家之前,便拥有足以成为一级资之惊人实力的传奇宫资。
  走进室内的朝雾望向利理,指着她的胸部说道:
  「我记得你叫利理对吧,胸部可真大呢。」
  「对、对不起。」
  利理一脸愧疚地低头谢罪,连忙抓紧衣襟试图遮住胸部。在这个时代,像利理这般丰满的胸部被视为低俗不入流的象征。
  利理很害怕朝雾会封自己说出『胸部大的女性不配嫁进织田家』之类的话,然而……
  「你用不着道歉啦,我只是很佩服你有那么丰满的双峰罢了。此外呢,既然要嫁做次任政军的妻子,就该拿出堂堂正正的无畏态度。」
  「……是。」
  「那,旁边这位娇小的女孩就是小铃罗?真是个有如人偶般可爱的孩子呢。看来你的祖先还满拚的嘛。」
  「哈哈,没错吧……不对不对,您说的是。」
  小铃的祖先·羽柴秀吉的长相似乎跟猴子十分相似。基于这项因素,他与他的后代子孙都习惯娶美貌更胜实力的美女进门当妻子。结果虽导致秀吉在众多重臣之中沦为头一个步向衰败的世家,但羽柴家却是代代盛产俊男美女,且孕育出相当多著名艺任。
  打量完两人相貌的朝雾弯腰坐在两人面前。
  「我叫织田朝雾,是今后即将成为你们俩婆婆的女人。」
  「「请多多指教。」」
  朝雾对十指并拢低头致意的两人挥了挥手。
  「收起那种一板一眼的正经态度吧,我最讨厌这类死板规矩了。维持平常的样子即可,但在公开场合可就不能乱来罗。」
  可能是朝雾平易近人的口吻化解了内心的紧张情绪吧,利理及小铃同时放松紧绷的身子。
  「那么,虽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不过你们俩真的有意成为信雪的妻子吗?由我开口或许没什么说服力,但嫁入织田家将会使你们日后吃尽苦头喔。若想回头就趁现在吧。」
  面对朝雾提出的最终宣告,利理及小铃立即做出回应。
  「关于这点,我们已经心里有底了。」
  「我们早已做好成为信雪大人之妻的觉悟。」
  听了两人坚决的口气,朝雾扬起嘴角说道:
  「远比我所听说的更加专情呢。那就立刻进行仪式吧,等结束后再让你们俩跟信雪见面。」
  岁出房间的利理及小铃跟在朝雾背后登上六楼。
  位在中心点的大天守城六楼以上为政军家的居住区域。除非身为织田家邀请进城的客人,否则一旦擅自闯入,纵使被杀也没资格抱怨。
  自从踏出房间就不发一语的朝雾,在登上六楼之后随即面露不怀好意的笑容,只转头对她们俩说道:
  「对了对了,关于妻妾指南书上所写的那些规定事项啊,其中九成用不着遵守也无妨喔。」
  「「咦?」」
  两人为了嫁做信雪之妻而拚命学习书中规矩,同时也已做好未来过着拘谨生活的觉悟。对努力至今的两人而言,朝雾这番话简直具备能令她们俩哑口无言的强大威力。
  「要是逐一遵守那些条规,早晚会变成一板一眼的废人。之所以要求你们学习那本指南书,其实是要考验申请者是否真有嫁入织田家的觉悟。当我从婆婆口中得知真相时,也是顿时目瞪口呆啊。好啦,接下来该聊什么话题才好呢?」
  看样子公布秘密给媳妇知情似乎已成惯例,只见朝雾语气十分开心地说道:
  「啊,但唯独家事非做不可喔。你们应该都很清楚理由为何吧?」
  面对朝雾的询问,利理及小铃同时点了点头。
  必须打理家事的主要用意并不在于善尽为人妻的本分,乃是为了防范暗杀于未然。
  即便是吃一顿饭,在购买、处理到烹调食材的过程中,能够下毒的机会简直多到数不清。而在日常生活当中,能够确实防范暗杀的方法,就是让绝对不会背叛的人负责照顾政军家族的生活起居。
  「啊,但不需要做料理喔。因为织田家的男人不仅喜爱做料理,厨艺也都相当高超呢。」
  「咦,信雪大人他?」
  「骗人的吧?」
  在这个时代,打理家事为女人的职责所在,立于幂府顶点的男人会下厨做菜一事确实很奇怪。
  「我嫁进织田家时也是大吃一惊啊。我公公的手艺甚至精湛到可以直接开料理店做生意的程度呢。」
  说着说着,朝雾在某间房间门口停下脚步,伸手拉开纸门。
  只见仿佛遭到巨大刀刃劈砍的天花板及地板映入眼中。此外还有一名年约四十岁,被修理得体无完肤的男子横躺在房间正中央。由于男子双脚仍微微抽搐个不停,因此看起来并不像是已经丧命的样子。
  全城就只有一名男性住在这个居住区域。换句话说,有如死尸般倒卧在房里的男子,正是政军织田信辉。
  「哎呀,我又习以为常地走到这里了。」
  那虽是一幕形同政军暗杀现场的骇人光景,朝雾却搬出轻松的语调拉上纸门准备迈步离开,利理及小铃不得不连忙拉住朝雾询问。
  「请、请问朝雾夫人……」
  「刚刚那位男性是……」
  「哦,那个人啊……只是个死变态罢了。」
  朝雾立刻起手揍了旁边的墙壁一拳。只见墙壁并未迸现裂痕或遭到破坏,而只有被击中的位置悄然消灭,凭空冒出一个圆型凹洞。
  目睹这拳的威力,利理及小铃顿时吓得抱在一起猛发抖。
  「跟柴田家打交道算是无可奈何。明明说晚上会回家,结果却连声通知也没有就摸到天亮才回来,这我也可以忍耐。假使是跟年轻姑娘私通调情的话,那我顶多只要他半条命便罢。不过啊,虽说我确实是个四十五岁的婆娘没错啦!但他居然跑去跟男人厮混一整晚是怎样,难道我已经衰老到敌不过男人的地步了吗!」
  直到拳头抵着的墙壁彻底消失之后,朝雾这才面露爽朗笑容回头说道:
  「老公如果带新妻子进门,那就大方欢迎;但若只是玩玩的话,记得动手打到他满地找牙;而假使是找其他男人厮混的话,务必让他对自己还活在世上一事感到后悔莫及。」
  面对婆婆传授的第一堂课,利理及小铃有如捣蒜似地猛点头。
  「好啦,再来就转换心情,快快完成仪式吧。」
  朝雾来到位于走廊尽头的一扇铁门前面。
  一打开铁门,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宛如鱼肉腐败的异臭,再来则是一阵几可造成皮肤烫伤的凶猛热气。
  地板由岩块铺设而成,墙上镶着用来铐住双手双脚的铁链。发出异臭的铁锅则装满了不断冒出气泡的滚烫红色液体。
  堪称是一间会令人不禁联想到『拷问刑房』一词的骇人房间。
  朝雾脱下上衣。只见她胸口有个颜色如同鲜血一般红艳的术式烙印。
  「【缚魂术】,这就是要成为织田家媳妇的最后一道难关。」
  政军无时无刻都有生命危险,同时也身怀许多绝不能外泄的秘密。因此织田家必定会对嫁做政军之妻的女性施行甚至有办法强迫自杀的禁术,缚魂术。

  也有许多女性因为抗拒这点,而放弃嫁做政军之妻的机会。
  利理及小铃互相握住对方的手,深呼吸一口气之后便举步踏进房间,站在铁链前方。
  朝雾用铁链铐住利理及小铃的双手,举起插在锅中的铁棒。
  「要发出悲鸣声也行,就算昏倒也没关系喔。」
  随后只闻少女的悲鸣声响彻主城,据说在城内工作的资均掩耳不忍听闻。
  ○○
  「信雪大人!请您停步啊,信雪大人!」
  怒发冲冠的信雪在走廊上大步前进,身边还飞舞着霹啪作响的点点火花。跟在他身后的数名资有的试图劝阻,有的则操纵水流扑灭火苗。
  信雪行经之处均会留下一道道焦灼足迹,纸门也冒出阵阵黑烟。
  这种现象称为【气压】。一旦情绪或战意高涨,当事人便会下意识地自行发动阴阳术。
  「信雪大人!请您控制住自己的气压!再这样下去会导致城里失火啊!」
  「给我滚!」
  年长的资虽被信雪那彷佛能射穿躯体的凶狠眼神瞪得心生畏惧,但他仍鼓起勇气进谏。
  「属下恕难从命。属下不会阻止您会见政军及夫人,但请您先控制住气压,或是将五行器交给属下保管。」
  「啧!」
  信雪咂了下舌头,将叼在嘴边的烟管型五行器《业火绚烂》丢给资保管,随即快步冲上六楼。
  「老妈!」
  「老爸!……叫了也没用呢。」
  「老妈,你躲在什么地方啊你!」
  等到拉开第十二扇纸门,这才发现他要找的那号人物端坐在房间深处的墙角,一脸悠闲地喝着茶。
  「唷,你来晚罗。」
  「是啊,我动作简直慢到只能对自己生气的地步。老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擅自安排犬猿嫁进来啊!我完全就没说过要娶她们为妻之类的话啊!」
  信雪挥臂砸毁纸门。
  「哎唷,你还有选择妻子的权利可言吗?」
  「当然有!老妈,你最好给我说明理由。要不然我绝不会善罢干休!」
  「原来如此,你想要个可以接受的理由是吧?答案很简单,当然是因为我捡到了这玩意儿啊。」
  朝雾拿出来的,是被揉成一团的书信。信雪一见到那团纸球,原本怒发冲冠的满腔怒火瞬间完全熄灭,脸部表情为之一僵。
  「那、那是!」
  「『前田利理小姐,请于明晚进城』、『猿,我要娶你为妻,乖乖给我进城』,你连一篇像样的情书也写不出来吗?」
  朝雾读完儿子所写的两封情书,面露儍眼神色,使信雪对于自己直接丢掉情书的举动感到相当后悔。
  「应该要像处理密信一样烧掉才对……!」
  「真是的,虽说规定的最基本条件必须是资,但重点不在身分地位,而是在于有没有能力使用阴阳术。一经调查才发现她们俩早在成为资的半年前就已经会用阴阳术,但你为何不赶紧出手笼络她们俩?」
  信雪使劲抓头说道:
  「因为这样做恐怕会造成『只要攀亲带故就能嫁给我当妻子』之类的谣言四起。我是织田家的人,当然也必须考虑到后代子孙的事情才行。」
  历代政军都为了生下优秀子孙而娶实力高强的女性为妻。却也因此导致织田一族的体质变得极为特殊——对象若非能使用阴阳术之人,就无法与其繁衍后代。
  假使传出不用凭实力,而是单靠性感魅力也能迷倒政军的风声,甚至有可能引爆织田家绝后灭亡的最坏结果。信雪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这种想法也有一番道理。但是呢,条件乃是想要成为织田家妻子的那方必须遵守之事。但你可是选择的一方呀。你若具有能够使用阴阳术、让周遭众人都乖乖闭嘴的力量,那我就不再反对。纵使对方是企图颠覆幕府的女人也一样。」
  朝雾眯起她那本来就细长的双眼。
  「信雪,我相当生气。在这种关键时期,你竟以不擅恋爱为由而拒绝将她们娶进门,简直愚蠢至极。你若敢再继续找藉口搪塞,我将会剥夺你次任政军的头衔喔!」
  政军之妻不得介入政务。但朝雾却散发出让人不禁认为她有办法左右政令的魄力。
  呕气的信雪闻言随即正襟危坐,向朝雾低头致歉。
  「老妈说得没错,是花了整整六天时间烦恼此事的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犯同样错误。」
  「知道就好。只是话说回来,你到底在烦恼什么问题啊?」
  信雪一脸苦涩地回应:
  「我在思考该立谁为正室才好。尽管只是表面形式,但,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没被选上的另一方可能会感到很受伤……我、我就是对这种不求回报的好感没辙啊。」
  「嗯,她们俩确实是你不太熟悉的类型呢。」
  织田家男性会学习笼络女性的手法。目的在于传宗接代,以及防止女性干涉政务。
  受这种教育长大的信雪,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像利理及小铃所抱持的纯粹爱意。
  「这是必要的教育,因此我完全不认为有愧于你,但现况摆在眼前,她们俩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所以你也别再逃避,好好疼爱她们吧。」
  「我爱她们啊,只是不晓得该如何疼爱她们罢了。」
  信雪露出困惑不已的表情嘀咕了一声。
  「那接下来就由你们三个当事人尽情讨论一番吧。」
  「接下来……?呜哇!」
  惊觉这间房间原本并没有那面墙壁的信雪,连忙转眼察看朝雾背后的墙壁。
  朝雾伸手抓住墙壁,壁面顿时浮现皱褶,一块绘有墙壁图案的布料应声落地,后方现出一扇纸门。
  一拉开纸门,只见躺在被窝里的利理及小铃均满脸通红地低头不语。
  「抱歉啊,这是一场政治联婚,是我与信辉自作主张撮合而成的婚事。但是呢,你们应该也很消楚信雪的心意了吧。」
  完全被母亲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信雪忍不住发出咂舌声。
  「你竟敢设计我……」
  「就是因为在这种非常时期才会不择手段啊,再来就交给你处理罗。」
  朝雾将摆在手边的木箱递交给信雪。
  「我知道,是关于那件事对吧?」
  再次咂了下舌头的信雪突然想起某件事情,随即开口询问。
  「话说老爸会被打得半死,是因为他天亮才回家一事所致吗?只不过是跟儿子聊了一整晚,再怎样也不必下那么重的毒手吧。」
  只见朝雾面露怔然神情,微微侧头反问:
  「他不是跟长得很像美女的男人厮混到天亮吗?」
  「啥?我听到的是有个失明男孩上门恳求,希望能受训成为资,却被柴田道场相关人士一笑置之的牢骚耶。才害我因此被迫听老爸抱怨了一整晚啊。」
  由儿子口中得知丈夫早上才回家的事实真相后,朝雾愣了片刻,随后点头说道:
  「是吗?那么这起事件就放他一马算了。」
  接着,她便快步走向信辉倒卧的房间。
  现场只剩他们三人。信雪毫无意义地交互看了天花板及纸门数次之后,起身坐到躺在被窝里的利理及小铃中间,像是试图掩饰涨红的脸色似地猛抓头发。
  「你们会后悔莫及喔。我只晓得笼络女人的手法。那种搂抱、疼爱的对待方式……我八成做不来。」
  利理及小铃缓缓摇了摇头。
  「若能受人宠爱与掌控的话,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接受丈夫的爱也是妻子的本分。所以,您只管随心所欲就好罗。」
  语毕,两人各自伸手叠放在信雪的掌上,接着紧紧扣住他的手指。
  信雪看着被紧扣的双手,顿时眉关深锁,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困惑神情。
  「真是够了,所以我才拿你们没辙啊。」
  利理及小铃互看对方一眼,嘻嘻地笑了出来。
  「总觉得信雪大人好像小孩子一样。」
  「是啊,但看到这副模样的我倒是变得更加喜爱信雪大人罗。」
  「利理也一样。」
  信雪顿时满脸通红,垂头丧气地大喊一声:
  「……啊啊,真是的!我快疯了!我要言归正传了啦!」
  信雪解开从朝雾手中接过的木盒绳索,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只觉力才那股符合实际年龄的青涩气息顿时消散无踪。
  「老妈他们急着要我结婚是有缘故的。我希望你们俩能联手负责一件事情。」
  两人重新抬头凝视信雪的脸。
  「我要你们俩帮助花鸟。」
  利理微微侧首表示不解。虽因信雪的请求与她们俩的期望完全一致而感到高兴,却也不禁怀疑此事是否真严重到非得让信雪尽快结婚的地步。
  「意思是说,织田家也认为政军家指南役还是由浅井家担任比较妥当吗?」
  「很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看样子还是先从结论说起比较妥当吧。再这样下去,幕府将会灭亡。」
  利理及小铃同时睁大双眼,但她们的眼神却是疑惑大于惊愕。
  「这是为什么?」
  「完全摸不着头绪呢。」
  由于利理及小铃也是资,因此自认多少也还算清楚当前的政治局面,而幕府非但毫无灭亡预兆,反倒呈现出起码能再维持百年以上的稳固态势。
  但两人却完全看不出这桩婚事跟幕府灭亡的危机,以及跟花鸟之间究竟有何关连。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幕府最高机密。目前只有老爸、我、皇神,以及施行过缚魂术的人们知悉此事。你们俩都施行过缚魂术了吧?」
  利理及小铃颇难为情地露出胸口给信雪看。只见她们的心脏部位表面都血淋淋地附有一个颜色如同鲜血般红艳的术式烙印。
  确认过缚魂术烙印的信雪咬破拇指,流出几滴鲜血。
  「喝下吧。」
  喂她们俩暍下自身鲜血的信雪起手结印。
  「切记,绝不可将我接下来所说的事泄漏给其他人知情喔。」
  只见烙印绽放出红色光芒。
  完成准备作业后,信雪打开木盒上盖取出内容物。
  「这是……」
  「浅井长政的黄金骷髅杯?」
  那是在一则战国时代的著名故事当中登场的酒杯。
  织田信长半开玩笑地命人打造一只浅井长政的黄金骷髅杯,对他说「你原本会变成这副模样呢,下次可不准再背叛我喔。」之后,就是用这只酒杯与长政对饮,并再次立下义结金兰的盟约。
  然而,这则故事最著名的部分是之后的发展。耳闻此事的阿市,气得在某次举行会议时闯入,并痛扁信长一顿的搞笑结局。
  「听完这则黄金酒杯的故事后,你们会不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何织田信长要刻意制作这只浅井长政头颅造型的黄金酒杯呢?」
  小铃显得有点伤脑筋,和理则像是察觉到什么端倪似地露出沉思神情。
  「……难道织田信长承认浅井长政是地位比自己还高的存在?」
  黄金是神圣的颜色。以黄金打造而成的人像,也时常被用来代表神佛等神圣或位高权重的人物。
  考量到这种特性,确实会让人觉得黄金骷髅酒杯的故事情节有点不太对劲。
  「其实,信长是因为有长政在,才能完成他一统天下的霸业。」
  「咦,不是拜阴阳师们的协助所赐吗?」
  长政在许多场战役中立下彪炳战功,对统一天下的霸业可说是贡献良多。但历史上大多记载阴阳师们才是最主要的功臣。
  「表面上的历史说法是那样没错啦。但实际上若是少了长政,信长就无法统一天下。因为对信长而言,长政乃是【本命杀之缘】。」
  「……」
  「骗人的吧!?」
  利理无言以对,小铃则是面露愕然神情。
  所谓的【本命杀】,指的是阴阳道所提及的方位,意指绝对不容侵犯之处。据说一旦侵犯该方位,侵犯者将招致各式各样的灾厄临身,最后落得死于非命的凄惨下场。
  而本命杀之缘所象征的则是人。若是杀害本命杀之缘,就等于侵犯了他的本命杀方位。但若让对方活着并巩固友谊关系的话,便能消灾解厄、带来繁荣,可说是一种祸福参半的缘分。
  「为何信长没处死叛徒长政?不是因为阿市出面求情,而是阴阳师们用信长与长政之间的缘分厉害关系加以劝阻所致。」
  「可、可是照理说,本命杀之缘应该仅止于那一代才对吧。」
  信雪点了点头并继续说道:
  「本来是那样没错。但因为阿市身怀仅次于信长的庞大内气,致使她生下的孩子们不但继承了长政的缘分,更进一步加以提升,最后演变成两个家族之间的缘分。又因长女茶茶嫁进皇神家,所产下的女儿混合了织田家血统与皇神家血统,因此更进展成与幕府兴亡密不可分的缘分。由于这名女儿扮演着足以撼动政权的角色,因此便让她嫁进远离政权的浅井家,而这段缘分不知为何竟呈现出代代相传的状态。于是,织田家及皇神家便称浅井家为【幕府命家】,代代暗中守护着他们。废除女性阶级制度的政令,目的就是为了让花鸟继承家督职位。只不过在执行政令之前,老师便已不幸亡故了。」
  这过于惊人的最高机密,使利理吓得浑身直打寒颤。
  「难不成,织田家跟浅井家的关系好坏,会直接对政局造成深刻影响?」
  「没错,实际上与浅井家关系恶化的那一代政军,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好好推行政令。当然啦,继承浅井家血统的人数愈多,国运就会愈显昌盛;愈少则会导致国运日趋衰退。」
  「我、我说信雪大人啊,现在浅井一族总共有多少人呢?」
  「只剩花鸟一人而已。」
  小铃伤透脑筋地望向天花板。
  「完蛋了。原来如此,我们俩就是因此才雀屏中选对吧?」
  浅井道场的家督继承并非只是一间道场的问题,甚至可能攸关幕府的存亡。
  本来应该是必须动员幕府所有力量面对的难题,却因幕府命家乃是足以毁灭幕府的最大弱点,所以不能大肆公开这个最高机密。
  虽是太平盛世,却仍有组织企图颠覆幕府,因此织田家无法采取行动。但若再继续坐视不管,幕府将再无未来可言。
  所以政军夫妇才会急着让利理及小铃成为信雪的妻子。
  利理及小铃为了成为信雪之妻而力求上进一事,已是出了名的佳话。而且她们俩也是花鸟的好友。
  「我们就算成为信雪大人之妻,也不会有人感到不可思议。」
  「再加上我们是花鸟的好友,纵使出手相助也只会被视为是基于朋友立场,而非代表幕府采取行动。」
  两人伸手抚摸烙印,深刻体会到自身使命的份量。
  「咦?我说信雪大人啊,您为何要采取如此拐弯抹角的行动呢?由信雪大人直接娶花鸟为妻不就得了吗?」
  政军就算娶再多妻子也没关系。信雪若娶花鸟为妻,让生下的儿子继承政军头衔,就能让织田家变成幕府命家。
  信雪却苦笑着回答:
  「这种做法有个不小的问题。一旦身为本命杀之缘的双方发生肌肤之亲,就会导致本命杀之缘宣告破灭。」
  「发生肌肤之亲……意思是说信雪大人若跟花鸟生下子女,就会造成幕府灭亡吗?」
  「没错,因此很遗憾,织田家既无法成为幕府命家,也不能采用猿所说的方法。所以拜托你们罗,最起码也要帮花鸟找个老公。」
  利理及小铃点了点头。
  「责任重大呢。」
  「我们绝对会找到一个配得上浅井家的好男人。」
  讲完织田家最高机密的信雪将黄金骷髅杯放回木盒,伸手抓了抓头发。
  「我从刚刚开始就注意到一件事,别叫我大人啦。你们……是我的妻子吧?」
  「好的,信雪。」「嗯,信雪。」
  利理及小铃面带微笑,并将头靠在信雪的肩膀上,缓缓阖起双眼。
  ○○
  「唔、喔,喔喔~~」
  在被微弱烛火照亮的房间里头,回响着一阵黏腻的男性嗓声。
  「喔,就、就是那边、那边,唔、嗯、啊、啊~~」
  缺少左臂,长满一身肥肉的男子,神智恍惚地露出皱眉表情。
  他叫高田,是个获宫资授权经营待人大宅院,类似待人头目般的存在。
  跨坐在高田背上的龙停止按摩,起身跳离他背上并低头鞠躬。
  「高田大人,请恕我先行告退。」
  「不准走,我还不满意呢。来,再继续帮我按摩。」
  高田像个要糖吃的小孩一般死缠烂打,一把扣住龙的手腕。
  龙硬是甩开高田那只抓住自己的手臂。
  「高田大人,再继续按摩下去反而有碍身体健康啊。」
  「我的按摩资历比你长。叫你按就快点给我按。」
  高田呼吸急促地动手解开衣带。
  坦白说,接下来他想要龙做的行为绝不可能只是按摩。
  听见衣带磨擦声的龙相当不愉快地露出厌恶神情,手握拐杖霍然起身。
  「我才没那种兴趣!」
  「说兴趣就太见外了,我只是深爱着你罢了。我说龙啊,你就别再耍脾气了。你到今年就满十六岁了,外貌也变得愈来愈美艳动人。我只要一想到你的初吻可能会被其他人夺走,就担心到晚上完全无法入睡啊。」
  激动地倾诉爱意的高田,使龙全身狂冒鸡皮疙瘩。
  「今晚你要留在这里过夜,我已经跟表演团的成员们谈妥罗。」
  避开高田那只企图搂住自己的手臂之后,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但……
  「站住!一旦踏出房门,你的表演团以后就别想在这间大宅院过夜!」
  面对高田这番近似死刑判决的威胁,龙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待人需将一半的所得上缴给待人大宅院,才能换来可以安然渡过一晚的睡铺及寒酸餐点。倘若无法住进待人大宅院,将会因遭受强盗打劫而死于非命,或是活活饿死。
  「您是认真的吗?要是您如此蛮横不讲理的话,宫资大人绝不会袖手旁观喔。」
  「我有付钱给管辖待人大宅院的宫资大人,所以当然不成问题。」
  龙使劲推开企图强搂住自己的高田。
  「我是男生啊!」
  冲出房间的龙沿着走廊奔跑,却直接跑出走廊尽头摔进庭院。
  「好痛啊,我算错步数了。」
  龙起身拍掉衣服表面的污垢。
  「你果然逃出来了啊。」
  听见五郎的声音,龙脸上浮现出由衷感到安心的笑容。
  「五郎先生。」
  五郎躲躲藏藏地站在待人大宅院的房柱阴影后面。他一边注意周遭状况,一边走近龙并轻踢他的大腿。
  龙随即伸手向前摸索,抓住五郎的肩头。
  两人走到仓房与围墙之间的夹缝。
  「抱歉,今晚你就待在这里过夜吧。」
  「好。」
  龙背靠围墙席地而坐,五郎也弯腰坐在他身旁。
  「……真对不起,由于我拒绝了高田大人的要求,似乎害得表演团从明天起再也不能待在这问大宅院过夜了。」
  面对满脸愧疚地开口道歉的龙,五郎笑着说道:
  「你用不着在意,那种要求就跟威胁没啥两样。假使真的被赶出去,我们也只要去投靠别间待人大宅院就好。至于最终手段嘛,就是低头拜托女性表演团介绍我们住进女性待人大宅院罗。」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看见龙对于无需担忧同伴露宿野外一事感到安心的模样,五郎满脸苦涩地向他道歉:
  「龙,真是对不起啊,要是当初我们没接纳新成员加入就好了……」
  五郎与龙这个表演团原本只有七名成员。但拜龙的容貌及表演才华所赐,让他们单靠拉客表演就能赚到钱,而且赚得比按摩服务或兜售花牌的收入还多。
  除了上缴金以外的钱则由团员平分,而待人们将赚到的钱存起来,再拿存款接受治疗或购买义肢,之后便能成为民。
  因此希望早日成为民的待人们听到风声,便一窝蜂地跑来要求加入龙所属的表演团。
  五郎这些创团元老虽认为不该独占甜头而接纳他们入团,不料等到新成员人数一超过元老级成员人数之后,他们竟联手夺走表演团的主导权。
  接着,新成员们便不再视龙为同伴,而是把他当作摇钱树加以利用。
  五郎气冲冲地说道:
  「关于这次的事啊,高田大人说只要把你交出去,他不仅会负担我们所有人的治疗费,甚至还会帮我们斡旋几块适合耕种的良田呢。」
  龙大吃一惊,随后苦笑着回应:
  「出手还真是大方呢。」
  可以立刻接受治疗成为民,并分得肥沃土地耕种渡日。对待人而言,如此充满魅力的条件可说是相当罕见。
  说到这里,五郎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那帮家伙根本不是人。出卖同伴换来的东西哪有价值可言啊。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你实在太可怜了。你明明拥有能靠歌舞维生的技能,再加上最近也晓得自己有办法控制气、有机会成为资不是吗?但……但却只因为你双眼失明,只因为你这身像极女人的容貌及身材……」
  龙仰望夜空,简短嘀咕了一声:
  「只要我并非【永久】,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吗……」
  昨晚听说柴田道场举办了一场招待政军的宴会,而以待人表演团成员身分前往演出的龙,决定拿自己的未来孤注一掷。
  城内流传着柴田道场愿意免费让有才能的人入门成为门生的风声。因此他满怀期待,心想只要展现自己能运用气的证据给他们看,或许就能获准入门,并有机会成为资也说不定。
  当道场人士询问他是不是男性之时,龙当场具现化自己的内气给他们看。
  结果虽成功引起柴田家当家及政军大人的兴趣,但两人却以龙身为『永久』为由,异口同声地要他死了这条心。
  有些待人只需接受治疗或安装义肢便能成为民,但其中却也有无法医治的待人。像这类必须终其一生过着待人生活的人,便是永久。
  而龙正是所谓的永久。
  「眼睛,只要我眼睛看得见的话!」
  龙高举拳头猛挝地面。刹那间,他的身体瞬间绽放出光芒,紧接着一阵强风迎面袭向五郎。
  亲眼目击了这幕不可思议的现象,使五郎顿时睁大双眼。
  (龙,难不成你……)
  资能透过阴阳术操纵自然外气。因此五郎认为方才的现象是龙操纵自然外气所致。
  但是,五郎却无法开口对五郎说明此事。
  (说了又能怎样?就连大名鼎鼎的柴田道场都放弃龙了啊。)
  即便身怀才能,却被墙训资的道场拒于门外之人,非但无缘成为资,就连想追求这个目标都办不到。
  一旦说出他能操纵自然外气,只会使他感到更加绝望罢了。
  「我又不是自愿带着这张脸出生、更不是自愿当个天生的瞎子!可恶……可恶啊……」
  憎恨自己失明的双眼、憎恨这个世界的龙,弓起背部不断抡拳槌打地面。
  五郎则完全无法出声安抚,只能静静看着痛哭失声的龙。
  ○○
  天守都的西侧大道,为了透过淀川将货物自日本最大港口·天守湾送往内陆地带,因此做生意的商任大多集中于西侧,也有许多间店家并排于大道两侧。
  花鸟坐在其中一间专门销售新鲜水果的【水果店】席位上,啃着以井水冰镇过的沁凉桃子,依照近来的惯例重重地叹了口大气。
  「已经……超过二十间了耶。」
  将切块西瓜嚼一嚼吞下肚之后,小铃这才开口安慰几乎快要掉下眼泪的花鸟:
  「你也犯不着感到那么沮丧啦。」
  嘴里含着葡萄的利理也点头同意。
  「还有其他道场啊。」
  「就算还有,照这种情况看来肯定没希望啊!」
  十间有八间连话都不听就直接甩门拒绝,剩余两间虽爽快地将最强的徒弟介绍给花鸟认识,但他们的实力都弱到完全不堪一击,而且还很害怕花鸟那副奇发异相的容貌。
  花鸟探出上半身贴在桌面上。
  「我受够了啦,再也不想吃闭门羹、也不想被当成妖怪看待了!我干脆放弃继承家督职位算了。」
  「绝对不准放弃!」「没错!」
  两人的强烈反对,使花鸟顿时睁大双眼。
  「你、你们俩是怎么搞的……我放弃继承家督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因为花鸟是幕府的……」
  话说到一半,小铃的脸庞突然扭曲,十分痛苦地伸手捣着胸口。
  因她方才差点脱口说出最高机密,所以不慎触发了身上的缚魂术。
  「小铃,你怎么啦?」
  花鸟面露狐疑神情,利理连忙喂小铃暍下几口加水稀释过的柑橘果汁。
  「不要紧吧?」
  「咳、咳咳,谢啦,犬。超难受的……」
  花鸟一脸担心地交互看着小铃及利理。
  「连吃水果也会噎到,未免也太奇怪了吧。难道说……」
  利理反小铃顿时冷汗直流,不料……
  「你们俩该不会是因为出手帮助我,而遭到朝雾夫人的虐待吧?」
  花鸟的会错意使利理及小铃同时松了口大气。
  「我们并没有被欺负喔。」
  「只不过遭到婆婆忽视就是了,啊哈哈哈哈。」
  利理及小铃虽已嫁做信雪之妻,却因提出希望能帮助花鸟直到她顺利通过测验为止的要求,导致朝雾一怒之下,决定延后订婚典礼的举办日期——
  但这只不过是织田家用来欺瞒周遭耳目的假戏,实际上婆媳三人的关系相当要好。
  「真抱歉啊,你们俩为了我……」
  小铃则哈哈大笑地做出回应:
  「没关系啦,这是我跟犬所做的决定嘛。」
  「况且信雪也支持我们的所作所为,所以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话说,我想问个有点粗俗的问题,新婚生活的感觉如何啊?」
  花鸟也是非得找个丈夫结婚不可的女性,当然会对新婚生活感兴趣。
  只见利理及小铃露出带有成熟女性风采的表情说道:
  「比原先所想像的更加自由舒适。」
  「随时都能跟信雪与犬在一起,虽然很开心,但是到了晚上啊——」
  「累得要死,只希望信雪能尽快再多娶两名新妻子进门。」
  「原来当妻子是这么不得了的事啊!」
  一想到妻子的本分竟沉重到连她们俩都应付不来的地步,花鸟顿时对将来的婚姻生活感到不安。
  「等你有了丈夫之后,记得做好心理准备。要是对方太厉害的话,凭你单独一人根本就应付不过来啊。」
  「但我想花鸟应该不成问题,因为你很行。」
  「这、这样啊。」
  花鸟满脸通红地随口回应一声,随即低头默然不语。
  ○○
  一步出水果店,小铃取出符咒起手结印,显现出一头体格及双角都相当出色的牛。
  随后小铃便将那头牛与停放在水果店入口旁边的【式车】系在一块儿。
  式车是用来让式神拖行的车辆。木制车体附有四个车轮,中间则铺着供乘客就座的薄榻榻米及座垫。
  纤田信长推行整备道路政策的结果,使天守幕府发展出十分发达的车轮文化。
  车身及车轮的开发自是不必多言,此外还在大道正中央铺设式车专用的【道路】、打造由天守都延伸至其他都市的【线路】,更设立了专门从事搬运货物及载送客旅等运输事业的资。
  花鸟与利理搭上式车,小铃则跨坐在牛背上。
  牛发出了『哞~~』的一声,便拉着车身走上专用道路。
  小铃拉着控制牛的缰绳,并取出另一张符咒,显现出飞鸟型的乌鸦式神。
  乌鸦边啼叫边飞行于牛的前方。如此一来便能让横越道路的行人得知有式车正逐渐接近。
  透过车窗眺望行人及风景的花鸟一边玩弄头上那撮黑发,一边开口说道:
  「下一间大概也没希望吧。」
  利理迟疑片刻才做出回应:
  「我只能遗憾地说可能性很高。这次的御前测验,乃是对浅井家心怀不满的道场,以柴田道场为中心展开行动才实现的测验。因此这些道场并不是想『让门生成为浅井家的夫婿』,而是打算『由本道场担任出缺的政军家指南役职位』。尽管浅井家不常动用,但政军家指南役的权力非常大,就算要暗中操纵幂府也不无可能。」
  「你还满清楚的嘛。」
  「是我请信雪告诉我的。」
  花鸟往车身内壁一靠,叹着气说道:
  「那再继续拜访道场大概也只是白费力气吧。干脆找个有天份的外行人回来训练算了。」
  面对自暴自弃地说出这种话的花鸟,利理不禁露出苦笑。
  「那太不切实际罗。拜访道场比较有可能找到适当人选啦。」
  「……」
  花鸟并没有答腔。因为她的确认识一名只听了自己一句指点便成功具现化内气的男子。
  (事已至此,要不要干脆招那家伙进门当丈夫算了?)
  先前虽因他失明为由而选择放弃,但直接训练龙参加测验,岂不是比再这样继续拜访道场来得更有指望吗?
  「我说利理啊,再继续拜访道场寻找夫婿,跟用一个半月时间训练一名具现化内气才能过人的男子,你认为何者比较有指望呢?」
  苑鸟这个问题虽让利理面露诧异神情,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一番之后才回答:
  「应该是后者,前提是如果真有这种人选的话。」
  得到客观意见的花鸟有种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的感觉,认真开始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真的无法靠其他方式弥补失明这项弱点吗?我虽依据夜袭训练的经验而放弃了龙,但在进行那场蒙眼练习时,我是否也像龙一样有办法闪躲拳头或分辨出斩击破风声呢?)
  「花鸟?」
  利理出声叫她,花鸟却充耳不闻。
  (坦白说,这是一场豪赌。但再这样下去,我会落得还来不及开赌便宣告完蛋的下场。此外,他并不怕我。只要诚心诚意跟他商量,应该就会愿意当我丈夫才对吧?)
  考虑到最后,花鸟终于下定决心。
  「小铃,麻烦你停车。」
  小铃一脸不可思议地微微侧头,随即操控牛步出专用道路停下脚步。
  「花鸟,怎么了吗?」
  「我决定进行一场人生最大的豪赌!」
  说完,跳下式车的花鸟便拔腿飞奔而出,开始寻找龙所属的待人表演团。
  ○○
  ——咚咚咚、咚、咻咻叽咻哒!唰!
  龙一一解读传入耳中的大量情报,藉以辨识周遭状况。
  (屋顶有两只,不对,是三只麻雀。接着是位在前方的道场练习声,获胜的是挥动声较响亮的那一方。)
  当他进行操纵内气的练习时,发现除了肉体之外,也能运用气来强化五感。对双目失明的龙来说,强化五感就意味着扩展了自己的世界范围。于是龙只要有空就会运用内气强化自身五感。
  「啊。」
  结束在大道上招揽客人围观的表演之后,龙独自待在离表演团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休息,此时的他伸手握住摆在手边的扇子。隔了一会儿,现场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周遭众人顿时吓得停下脚步。
  「嘻,内气真方便。纵使双目失明,依然能得知一定程度的周遭环境变化呢……不过……」
  龙眉头深锁,将内气集中至双耳。
  近似风声的六种不同声响,而且这声响是从人身上传出,声响数量及强弱更是千差万别。
  「浅井大人是否晓得这阵声响的真面目为何呢……好想再见她一面唷。」
  正当龙思念着花鸟之际,忽觉一阵熟悉脚步声及气味逐渐接近,他随即转头望向脚步声来源。
  「有什么事吗,五郎先生?」
  从臂后接近的五郎停下脚步,睁大双眼反问:
  「你怎么晓得是我?」
  因为在不久前的龙,纵使知道有人靠近,也无法知悉对方是谁,必须听见说话声才能辨识出身分。
  龙开心地捏捏耳垂,接着轻点鼻头说道:
  「拜气所赐,我现在已有办法靠耳朵及鼻子辨别来者的身分罗。」
  「那可真了不起呢,我还以为你双眼复明了说。」
  ——叮铃。
  听见弯腰坐下的五郎身上传出一阵金属磨擦声,龙顿时皱起眉头。待人会将自己的钱寄放在待人大宅院。而外出赚到的钱在带回待人大宅院寄放之前,会先由表演团团长统一代为保管。因此身为表演团成员的五郎身上有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五郎先生,那些钱是?」
  五郎一边提防周遭待人们的目光,一边用只有龙听得见的低沉嗓声说道:
  「是老同伴帮的忙,你就拿着这些钱快逃吧。」
  「不行啦,卷款潜逃是犯罪啊。」
  「这是你赚的血汗钱,不会因此被问罪啦。」
  五郎会偷钱并拚命游说龙离开是有原因的。因为表演团已经被逼到再也无法拒绝高田要求的绝境了。
  「纵使真是这样,单凭我自己也……」
  龙是个盲人。若不依靠他人协助就无法抵达目的地,也无法拔腿奔跑。
  「既然这样,你就躲进那位资大人的家吧。放心,那位资大人相当有名,我已事先查明她的住处,可以护送你前往。」
  五郎期待花鸟能像前几天救他们脱离柴田道场的武资欺压一样,再次拯救龙脱离这种不公平的境遇。
  「我绝对不要。」
  龙面露沉痛表情加以拒绝。
  「可是,再这样下去你会……」
  五郎虽试图说服,龙却举手制止他发言。
  「这是头一遭啊。要是我前往寻求庇护,却害那位称赞过我先前努力的大人感到失望,那我……」
  他明显露出不希望被厌弃的神情,令五郎相当伤感地大吃一惊。
  「原来,你也已经到这种年龄了啊……」
  龙满脸通红地将头撇向一旁。
  就在此时,一名穿梭于路上人潮之间,摇曳着白银秀发的少女跑了过来。
  「喔,找到了找到了,喂——」
  「浅井大人?」
  听见花鸟的声音,龙十分开心地回头。
  微微冒汗的花鸟调整好呼吸之后,开口对龙说道:
  「能在今天之内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您在找我啊。啊,是需要小的帮您按摩吗?」
  「不,我今天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呃——该怎么讲才好呢?」
  花鸟一边把玩头上那撮黑发,一边摸索适当说词。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啊,花鸟!」
  追赶上来的利理及小铃却同时出声阻止她。
  「花鸟,你快清醒过来啊。」
  「我清醒得很。」
  「不,你一点都不清醒!你要知道,纵使阴阳术已变得比战国时代更加发达,也改变不了性别啊!」
  「龙是男生啦!我已经决定要靠这小子一决胜负了!」
  要两人闭嘴的花鸟怒瞪了她们一眼,接着继续与龙交谈:
  「你应该没有怠怱平常的锻练吧?」
  龙有点吃惊地点了点头。
  「呃,是!我若有空的话,也会进行运用气的练习。气真的很了不起耶,甚至还能强化五感呢。」
  「你已经有办法以气打通五感了吗?太惊人了,一般人最快也得花上两年时间才能达到这种境界,你真的很厉害耶。」
  受到夸奖的龙很开心地羞红了双颊。
  「谢谢您的称赞……啊,浅井大人,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什么事?」
  「从他人身上传出的六种声响究竟是什么呢?」
  这对龙而言只是个无心之问,但听见这个问题的在场众人却顿时脸色一僵。
  「……犬,这孩子刚刚说什么?」
  「他说他听得出气的声音。太离谱了,年纪轻轻的他根本不可能聪得出来啊!」
  花鸟取出收在衣服底下的首饰《涌泉》,伸手递至龙的面前。
  「你、你听得见这个的声音吗?」
  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有一阵非常洪亮的声响,一阵音量中等的声响,以及两阵微弱声响……咦,这种气味是河川吗?但河川应该位在更远的地方才对……」
  一般的资根本感受不到五行器散发出来的气息,自然更不可能准确说中是属于哪一行的气息。唯一办得到的,就是身怀【气读】绝技之人。
  花鸟双眼炯炯发亮,伸手搭住龙的肩头说道:
  「龙!你有意成为武资吗?」
  龙露出像是失去所有情绪一般的怔然神情。
  「………咦………武、武资……吗?」
  「没错!加入我的门下吧,我绝对会让你成为一名武资!」
  「武资……我能成为武资……」
  龙连续三次嘀咕着说出『武资』一词,接着狠捏脸颊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而从刚刚开始便在一旁观察他们交谈的表演团待人们,则是惊慌失措地飞奔过来。
  对他们而言,龙是能助他们实现梦想的重要供品。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花鸟夺走。
  「武资大人肯定只是在开你玩笑罢了啦。」
  「你是个永久耶,想也知道绝对不可能嘛。」
  「真是个过分的武资大人。」
  众人试图将龙带离花鸟身边,龙却丝毫不为所动。
  接着,龙握住了花鸟的手臂。
  「我、我是个失明的永久。既无法独自动手做料理,也无法自行进浴室洗澡,更没办法独力穿好衣服,甚至连平常走路都必须依赖他人的帮助才行。像、像这样的我也能成为武资吗?」

  面对发出哀求般的嗓声提问的龙,花鸟如此说道:
  「想当武资的话,就试试看啊。」
  「咦?」
  这既非否定、亦非肯定的答案使龙不禁睁大双眼。
  「你还未满十八岁对吧?那就代表你有足够的资格可以接受测验。真想成为资的话,就放手一搏吧,我只负责传授应考方法给你。」
  花鸟虽未拍胸脯保证必能成为资,但龙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见龙露出已经下定决心的坚毅表情,花鸟抿嘴笑道:
  「你想挑战看看吗?坦白说,光凭半吊子的努力可是不行的喔。」
  「这我当然晓得!我要挑战,我想成为武资!」


三章  身为待人
  ○○
  将龙带回道场的花鸟,独自一人待在主屋的卧房喝茶。
  现在,对龙的能力怀有疑虑的利理等人正在进行调查,还为了防堵不必要的建议而拆散他们俩。
  就在花鸟想再泡杯茶来喝之际,利理及小铃拉开纸门走进房间。
  「结果如何?」
  「就阴阳道及医学角度而言,他都是个男生没错。但那分明就是犯规嘛,有着一身触感超级舒服的光滑肌肤,简直像是连毛细孔都没有耶。再加上一举一动都可爱得要命,让身为女人的我都相当嫉妒。完蛋了,那孩子重挫了我身为女人的尊严啊。」
  「啊,我问的不是容貌,而是资质方面的结论……」
  利理代替对龙那副容貌感到惊奇而念念有词的小铃做出回应:
  「是颗非常巨大的原石,只要训练方式正确无误的话,日后必能成为一名优异武资。另外有件更难以置信的事,就是他真的已经快要学会气读了。」
  「果然不出所料啊。」
  花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气读乃是藉由感受气的声响或气味,以及观察气之流向的方式,提前预测出对手下一步行动的内气奥义之一。而龙竟靠自学方式,在短短数天内就掌握了奥义的一小部分。
  「那小子真的很擅长运用气呢。就连父亲大人也都没能练成气读奥义呢。」
  庆幸自己并没有看走眼的花鸟,却被利理泼了盆冷水。
  「可是,我们仍持反对意见。」
  「为什么?」
  花鸟面露诧异神色,小铃则打开拿在手上的书本给她看。
  「我在师父的书柜上翻找关于气读的记违,结果发现能看穿气流的就只有视觉而已。其他感觉只是类似附加效果罢了。」
  「那孩子的反应速度与常人无异,而且也不可能看穿气流,这就是我们归纳出来的结论。」
  花鸟却不肯听从两人希望她放弃的意见。
  「只要与常人无异就足够了,我要派龙挑战御前测验。」
  「我绝对举双手反对!」
  扯开嗓门大喊的小铃挨近花鸟说道:
  「让失明待人参加御前测验,简直就是史无前例的荒唐决定!求求你改变主意好吗,花鸟!」
  「那拜托你现在立刻去找个愿意当浅井家夫婿的男人来给我好不好!」
  「………」
  无法立刻做出回应的小铃,只能神情苦涩地紧咬嘴唇。
  花鸟抓起自己的银白色秀发给两人看。
  「拜访过那么多间道场之后,我总算明白了。这个国家没有半个男人会想娶我为妻。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靠自己了不是吗!而龙具有成为武资的才能,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吧!」
  小铃原本垂头丧气地紧握双拳,但随后只见她缓缓抬头并竖起两根手指。
  「那我要你答应两个条件。第一,就是不能对龙透露御前测验与浅井家的家督继承,也就是跟花鸟结婚一事息息相关的前提下参加测验。第二,则是让他在测验前一个月跟我们俩来场比试。如果实力不足的话,你就得重新再去拜访其他道场。」
  「后半段我还能理解,前半段是怎么回事?」
  「如果御前测验结果判定他无权继承家督的话,你真能与龙共度一生吗?」
  花鸟顿时眉关深锁。之所以会选择龙,是因为觉得他或许有办法继承家督。但若被问到挑战御前测验失败后,能否还以一名女性的身分去爱龙,陪伴他度过这一生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承认确实没其他选项。但这个选择会导致花鸟不幸的可能性太高了。我们都希望花鸟你也能得到幸福啊。」
  利理点了点头,赞成小铃的意见。
  「既然他是待人,应该就不清楚我们所面临的状况才对。这次就狠下心来利用那孩子吧。放心,失败时织田家会负起全责啦。」
  花鸟答应了好友们的恳求。
  「知道了,我就对那小子说这是一场测试我能否为人师表的测验吧。」
  「你肯这么说就好了。」
  总算能够跨出面对御前测验的第一步。花鸟深呼吸一口气打起精神。
  「那我们走吧,让他等太久似乎也有点可怜啊。」
  花乌等人起身前往位于主屋旁边的道场。
  坐在道场中央的龙察觉到花鸟等人的气息,随即低头向她们鞠躬行礼。
  「我们讨论的结果,决定要你报名参加御前测验。」
  花鸟这番话使龙侧首感到不解。
  「御前测验吗?」
  「其实是我家这间道场目前正面临着闭馆危机。若想继续经营下去,就必须让幕府高层见识到我是否有能力培训出资才行。因此,我希望你能参加御前测验并通过考验。测验举办日期就在距今一个半月之后。」
  「……您这是在开玩笑对吧?」
  就连身为待人的龙都晓得这是多么鲁莽的决定,脸上神情也为之一僵。
  「不是开玩笑。但你若觉得办不到的话,大可直接离开无妨。」
  利理这句冷淡的发言,使龙顿时着急起来。
  「我愿意参加,请让我参加测验!」
  听见龙说他愿意接受御前测验,花鸟这才松了口气。
  「就此说定罗。」
  「那么花鸟,麻烦你教导龙一些可以暂时独自练习的动作。」
  由于利理暗示要外出一趟,导致想要立刻开始锻练龙的花鸟面露不悦表情。
  「为什么?」
  「若不确实办妥接收龙的手续,将会演变成诱拐事件。待人的身分担保及管理是由宫资※奉行所负责办理。要是没办理手续而被宫资盯上的话,事后会变得很麻烦。」(译注:相当于现代的户政事务所。)
  身为宫资的利理这番话极具说服力,于是花鸟取下一把挂靠在墙边的木刀交给龙。
  「在我回来之前,你就用这把木刀进行挥刀练习吧。」
  「什么叫做挥刀练习呢?」
  「就是持续重覆将剑尖高举至头上,再往下直劈的一连串动作。有没有办法示范给你看呢……」
  花鸟非常仔细地将刀剑基本握法至细腻的重心移动要诀传授给龙,接着重覆了数次实际要他挥动木刀、再提醒缺点要他改善的指导作业。
  「你就练习这个动作直到我回来为止。另外,不要只顾着增加练习次数,必须思考该如何做才能快速且锐利地挥动木刀。每一次挥动均不可掉以轻心。」
  「是!」
  听见龙短促有力地出声回应之后,花鸟等人随即快步离开道场。
  ○○
  至宫资奉行所办理完登记为龙之监护人的相关手续后,花鸟等人接着动身前往待人大宅院。原本只需向身为待人头目的高田报告一声即可,岂料……
  「不行不行!我绝不同意!」
  高田竟强烈反对花鸟接收龙一事。
  而完全没料到会招致反对的花鸟,则是边慎选字句边开口说道:
  「要培训待人成为武资,听起来确实是很疯狂的事情。但龙有让此事成真的可能性啊。」
  「我听你在胡说八道!首先,就连大名鼎鼎的柴田道场都说他没指望了啊!」
  「柴田道场跟浅井道场并不相同。」
  「哼,什么浅井道场,我连听都没听过。反正八成也只是间弱小的无名道场而已吧。」
  高田对花鸟露出了明显的鄙视神情。
  而这大致上就是世人对浅井道场的认知。甚至在资当中,也有不少人对浅井道场就是政军家指南役的事实一无所知。
  「哦哦,龙啊,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回来。」
  「我并没有欺骗龙……」
  正当花鸟烦恼着该如何向无理取闹的高田好好说明之际,站在她背后的利理趋前一步。
  「花鸟,这边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利理取出在奉行所拿到的一张纸。
  「不管你再怎么大放阙词,这位花鸟小姐已透过正式手续成为那孩子的合法监护人。」
  随着身为宫资的利理出面,大吵大闹的高田也姑且表现出肯聆听说明的态度。
  「但若是她强行逼龙就范的话,那手续应该就等同无效才对吧。」
  「花鸟并未强迫龙,他是自行决定投靠花鸟。待人大宅院的主人职责在于管理待人的衣食住及协助待人成为民或任,所以才允许你们收取两成上缴金做为个人财产,同时赋予你们权力。因此,你当然有护送那孩子出社会的义务。你若拒绝的话,幕府将剥夺你现有的地位。」
  高田面露哑巴吃黄莲的苦涩表情,侧目瞄了花鸟一眼。
  「反正瞎子也看不到那个妖怪长什么样子嘛。」
  刹那间,利理及小铃的皮肤浮现出黑色气脉线,举拳猛然轰向榻榻米。
  遭到拳头重击的榻榻米拦腰断成两截。
  「不准说花鸟的坏话。」
  「你已做好受死的心理准备了吧!」
  利理及小铃的杀气,逼得高田连忙逃到后面的墙边。
  「别、别以为我是待人就瞧不起我!我起码也有能让区区三级资闭嘴的力量喔!」
  闻言,小铃嫣然笑道:
  「哦!—待人居然能护次任政军之妻及政军家指南役道场的独生女闭嘴啊?还真是好大的权力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次、次任政军?」
  高田的脸色顿时变得如同死人一样,身上狂冒足以浸湿衣服的大量冷汗。
  利理在高田面前取出印盒,但她并不是要展现刻着资等级的正面,而是翻转至反面。
  只见反面刻有织田家的家徽——也就是织田木瓜的花纹。
  「那、那那那个家徽……难、难难难不成是真的……」
  「三级宫资织田利理在此下令。今后不准你再妨碍那个孩子的行动。」
  至此,高田只剩下死或放弃龙这两条路可走。
  ○○
  一步出待人大宅院,怒火未消的小铃随即破口大骂:
  「那家伙是怎样啊!居然把花鸟当成妖怪!」
  「等整件事告一段落再惩罚他好吗?」
  看到两名好友火冒三丈地为她打抱不平,花鸟笑容满面地安抚道:
  「不必做得这么绝啦。只是话说回来,为何高田那么不想放弃龙啊?」
  面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的花鸟,小铃以理所当然的语气断言道:
  「这还用说吗?因为那家伙爱上龙了嘛。」
  「啊!?但龙是男儿身耶!」
  觉得太过荒谬的花鸟虽如此回应,但利理却也表示同意。
  「以龙的姿色来看,反而可说是很天经地义。」
  「这、这这这,那就代表龙他、他是、那、那个对吧?」
  花鸟顿时满脸通红地心生动摇,此时……
  「不,龙从来没跟他人有过肌肤之亲。」
  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声响。花鸟等人回头一看,只见五郎出现在她们背后。
  「那小子虽然外貌很女性化,内心却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汉。他从未曾对男性产生过恋爱感情。」
  「这、这样啊。」
  得知龙并非性好男色,花鸟这才松了口大气。
  此时,五郎突然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
  「浅井大人,当时虽没能说出口,不过真的、真的非常感谢您!他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只因双目失明而自幼遭双亲遗弃、不得不放弃所有可能性。他真的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花鸟连忙扶起边哭边表达感谢的五郎。
  「犯不着下跪啊。我只不过是利用龙罢了。」
  「那也没关系。如果待在大宅院的话,龙最后大概也只能出卖身体求得温饱。请答应我这卑贱待人的唯一心愿。与其重回此地,倒不如请您让他在被利用的状况下结束掉这一生。因为对龙而言,这里只是个充满绝望的地方啊。」
  「放心吧,我会设法使他成为武资。但在那之后的事就无法……」
  「能听见您这句话便足够了。真的很感谢您,非常非常感谢您。」
  五郎一再开口致谢,这才转身走回待人大宅院。
  目睹整个过程的利理及小铃则露出不安表情望向花鸟。
  「我说花鸟啊,你真的打算培训龙吗?」
  「我到现在依旧认为困难重重啊。」
  面对担心不已的两人,花鸟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这还用说吗,毕竟我是让所有门生都顺利成为资的浅井家传人啊。」
  ○○
  在阳光最为毒辣、人人都躲进家里或树荫底下休息的午时一刻。
  龙独自一人,默默地在广场中央进行着基础练习。
  由上段往下劈砍,接着立刻反转刀锋向上直挑,剑尖平放横扫,再顺势往后回砍,最后举剑向前直刺。
  挥砍动作从未止息,破风声交织成宛如演奏乐器一般的悦耳声响。
  做完一连串基础练习并调整好呼吸之后,龙转身面向道场,开口对自方才便默默观察着自己的两人打招呼。
  「请问两位是?」
  站在由道场通往广场那条走廊上的二人之一,也就是斜靠着梁柱吞云吐雾的信雪十分佩服地说道:
  「哦~~你已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啦。那为何没马上出声询问呢?」
  「浅井大人有交代,除非对方主动开口,否则切勿暂停练习。」
  心想『原来如此』的信雪伸手抓了抓脖子。
  「抱歉抱歉,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既然你的练习已经告一段落,我想立刻测试一下你的实力,可以吗?」
  「咦?」
  当龙被自作主张的信雪吓得哑口无言之际,另一名站在信雪旁边,身材不胖不瘦、长相平凡无奇的男子走下广场,来到龙的身旁。
  「我是你的对手,名字叫做狸。是跟花鸟同届的浅井道场门生。」
  自称狸的青年将一把木柄递交给龙。
  「这是你的五行器,《远光》。」
  「嗯?我的五行器已由浅井大人出门代替我领取才对啊。」
  龙并不是资,原本既无权购买,也无权持有五行器。但御前测验却需要用到五行器。因此利理及小铃便代替花鸟四处奔波办理相关手续,好让龙能够破例获准在御前测验结束前的这段期间持有五行器。而在今天早上收到批准通知之后,花鸟便出门前去领取五行器。
  「另外,要测试我实力的人应该是利理大人及小铃大人才对吧?」
  「犬猿因为有点疲劳过度而病倒了,狸就是来顶替她们俩的打手。况且,我并不认同让你一参加御前测验一事。你就当成是深爱这间道场的门生所做的贸然决定,稍微体谅一下吧。」
  「喔,这样啊……」
  龙面带有点无法认同的表情接过《远光》,确认握柄触感。
  狸则拔出插在腰带上的柄状五行器《化夜》,具现出一把以土行外气凝聚而成的小刀。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啊,嗯。」
  狸从龙身旁退开三步。只需向前跨出一步,手中的小刀便能砍中龙。
  龙则放下木刀,将并未具现化气的《远光》斜举于身前,纹风不动地站在原处。
  「……为何不具现出气?」
  「因为浅井大人说这样比较好。」
  狸对龙的回答感到目瞪口呆,随即以眼神向信雪确认是否可以取他性命。
  两人刻意挑花鸟外出时前来的理由,一方面是为了正确评估龙的实力。另一方面,只要判断龙实力不足的话,就打算当场致他于死地。
  吐出烟气的信雪点了点头。
  狸毫不犹豫地箭步趋前,挥刀砍向龙的颈项。
  龙顿时身首异处,道场下起一阵血雨——原本两人预测结果会是如此,不料龙却在狸的小刀劈落之前,抢先一步震开狸的手臂。
  「哦?」
  略感诧异的狸一边往后跳开,一边将小刀收回衣袖。
  小刀离手的掌心已多出五支以土凝聚而成的手里剑,狸趁双脚着地的同时,将这五支手里剑抛射而出。
  龙则挥动由《远光》瞬间具现化的气刀,一一击落迎面直射而来的手里剑。接着又立刻收敛内气。
  见到龙竟如此善于操纵内气,信雪忍不住拍手叫好.
  「啊哈哈哈,原来如此啊!具现及收敛速度既然如此迅速,自然会选择采用那种架势啊。」
  龙的架势,就等同于剑术之中的拔刀术。
  在攻击发动的瞬间来临之前,完全无从得知对方使用何种武器,以何种程度的间距直逼而来。
  在实战中虽是有效技术,却需具备精细入微的内气控制技巧方能办到。
  狸反握小刀,叉开双腿打起马步。
  「少爷,看样子可能会有点费时费力喔。」
  「他能撑愈久愈好。」
  狸动作轻灵地在龙的身旁不停飞跳,同时投出手里剑。
  在一定距离之外运用手里剑展开攻击,等对方疲惫不堪之际再一击毙命。此乃狸最拿手的战术。
  龙以毫厘之差持续闪躲迎面飞来的手里剑,随后抓准攻击稍见迟缓的刹那,左脚后挪猛蹴地面。
  他凭藉能在地面留下清晰脚印的惊人脚力,一鼓作气缩短双方间距,接着挥动《远光》还击。
  「啧!」
  由于龙的箭步冲刺速度超乎想像的飞快,因此不及闪避的狸企图以小刀挡下攻击,却见小刀应声碎裂,龙具现出来的气刀则直接砍中手臂。
  狸的身子与地面呈水平状态飞滚了数圈。
  霍然起身的狸吐出一口带血唾液,再次具现出小刀。
  龙则将《远光》挪至腰部位置,摆出突刺态势。
  两人的距离差不多有三丈(约九公尺)远,照理说是绝不可能被击中的距离,狸却觉得龙彷佛近在眼前似地提高戒心。
  龙转动腰部,猛然突刺。
  狸虽同时试图往旁边跳开,气棒却早已深深嵌入他的左肩。
  「具现化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啊!」
  狸本想砍断气棒削弱龙的体力,然而龙早已收气回体,小刀扑了个空。
  「呵呵呵,真不愧是花鸟啊。」
  由利理及小铃口中得知龙这号人物的信雪,原本以为花鸟只是自暴自弃罢了。岂料他本想痛下杀手的对象,竟是一名可能通过御前测验的奇才。
  在狸重整态势之前,龙己抢先一步逼近他的面前,并具现出气刀抵住他那露出空门的左腹,就此静止不动。
  狸只转眼望向抵住身体的刀尖,接着又看了龙一眼,随即泄尽全身力气。
  「我认输了。」
  「……噗哈~~」
  一分出胜负,龙马上丢人现眼地松了口气,像是吓到两腿发软一样瘫坐在地。
  「好、好可怕啊。您真是厉害耶。」
  「你也不差。」
  「不不,我还差得远呢。特别是那种发出咻咻声响的攻击实在有够吓人啊。」
  「声响?你是指手里剑吗……」
  叵想起对手是僵盲人的狸,对龙那身深不可测的实力感到钦佩不已。
  「少爷,我个人认为他及格了,您觉得呢?」
  坐在主屋走廊观战的信雪扬起嘴角说道:
  「我满意得很啊。拿去吧,这是给你的谢礼。」
  抓着装满钱币的布袋后,狸不再多言,将具现化的小刀插入地面。只见周边沙土顿时被小刀吸收,他的身体也逐渐潜入地底。
  当狸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沙土又缓缓隆起填满凹洞。等到沙土变乾之后,大概任谁也不会发现那边曾被挖出一个坑洞吧。
  调整好呼吸的龙站了起来,具现出一支气杖,慢慢挪步走向信雪。
  「请问,结果如何呢?」
  「正如狸所言,无庸置疑地及格了。御前测验就看你的罗。」
  「谢、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
  成功跨越一道难关的欣喜之情,使龙感到相当开心。
  而他的笑容及举止却充满了惹人怜爱的风情,让身为男性的信雪也忍不住看傻了眼。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曾被老爸误认成美少女的小子啊。」
  「啊,我尚未自我介绍。我叫龙,请问您的大名是?」
  「我叫织刚信雪,基本上算是次任政军啦。」
  「哦~~次任政军大人啊………政军大人?」
  龙彷佛石像一般愣住,脸色逐渐变为惨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织、织织织织织织田大人!」
  「没错,就是你口中的织田大人。」
  「真、真的菲常抱歉!不、不不知您就是织田大人,方才还做出诸多无礼举动!请您饶了小的吧!」
  龙像只虫一样弓起背部跪地磕头,一边发抖一边不断求饶。
  「我真是想不透耶,你们的反应为什么都这么夸张啊?」
  信雪虽苦笑着开口说道,岂料……
  「喂,你对龙做了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如同寒冬水流一般的冰冷嗓声,信雪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呃,唷,你回来得真早呢。我还以为起码可以再撑个半刻(十五分钟)。」
  只见不知不觉之间出现在信雪背后的花鸟面无表情地掰响拳头。甚至连现场空气都变得彷佛梅雨季节来临一般黏腻潮湿。
  「我前往领取的五行器不·知·为·何竟已被某人领走。我立刻就联想到是你干的好事,所以才连忙赶回来。果然不出所料,你捉弄了龙对吧?」
  信雪一脸认命地转头说道:
  「虽然知道无法改变命运,但我只声明一件事就好,我可是次任政军喔?」
  「谁理你啊!」
  花鸟挥出的上勾拳准确命中信雪的下颚,让他整个人呈抛物线飞向半空中。
  「你到底想怎样啊,信雪!」
  花鸟柳眉倒竖,将掉在广场上的手里剑狠狠摔至信雪面前。
  遭到审问的信雪边用嘴巴把玩《业火绚烂》,边侧头露出不解的神情。
  「什么意思?」
  「少给我装蒜!会使用手里剑的就只有【资野尾】而已!」
  资野尾乃是主要负责收集情报及暗杀叛徒的特殊资,是个直属于织田家而非幕府的集团。
  「你来的目的并不是捉弄,而是企图杀害龙对吧!」
  信雪装模作样地对满怀确信怒瞪自己的花鸟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是因为犬猿卧病在床,只剩下资野尾有空配合我前来啦。况且那个资野尾也是这里的门生,所以应该没关系吧。」

  「那快告诉我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他叫狸,这当然只是他的字号罢了。」
  「你再继续装蒜下去,就别怪我硬逼你从实招来!」
  花鸟被信雪那种与其说是隐瞒,还不如说是玩乐的态度气到起身准备痛扁他一顿,而龙则连忙出声加以制止。
  「浅井大人,请您冷静下来,况且织田大人为何想要杀我呢?」
  花鸟支吾其词地将脸撇向一旁。
  「因为,这间道场是政军家指南役。」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稍、稍等一下!政军家指南役应该是柴田道场才对吧?可、可是织田大人既然在此,那就表示应该是真的……」
  或许是觉得龙慌张的样子很有趣吧,信雪笑咪咪地说道:
  「你没告诉他这件事吗?」
  「我拨不出可以好好跟他交谈的空闲时间啊。」
  她必须让一个外行人在短期内学会与一级武资对战三场仍能保住性命的本领。因此从早到晚都忙着训练他,自然不可能拨得出所谓的谈话时间。
  「浅、浅浅浅井大人!这再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啦!既然能当上政军家指南役,那肯定有比我更像样的门生大人对吧!为什么偏偏选上我呢!」
  首度明白自己置身在何种道场的龙顿时方寸大乱。
  花鸟轻抠脸颊说道:
  「呃~~那、那是因为……御前测验参赛者的条件,必须是我培训出来的徒弟。不巧的是我先前从没收过徒弟,所以你算是头一个。」
  这个笨拙谎言虽使信雪顿时颓然低头,一无所知的龙却接受了她的说词。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嘻嘻嘻,原来,我是浅井大人的头号徒弟啊。」
  见到龙展露出开怀笑容,信雪不禁感到有点困惑。
  「我说花鸟啊,这小子真的是男生吗?」
  「他具现出来的气是白色没错吧?更何况……他确实拥、拥有男人该有的、那那那个东西。」
  「啥,你已经跟他上床啦?不擅长恋爱的你这次出手速度还真快呢。」
  「我、我才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是在带他进浴室洗澡时,不、不小心瞄到一眼而已啦!」
  信雪虽一脸窃笑地看着满脸通红破口大骂的花鸟,不过却立刻换上一张收起笑容的正经神情。
  「既然我们能好好谈话了,那我也该把事实真相告诉你。其实,最近犬猿两人从其他门生手中收到了这玩意儿。」
  他自怀里掏出一叠纸张,好像还故意以背面朝上的形式摆至花鸟面前。
  花鸟边微微侧头边拿起最上面那张纸,翻过来察看正面所写的文字,顿时无言以对。
  「这、这是……破门请愿书!」
  所谓的破门请愿书,指的是想与道场断绝关系的门生写给道场主人的书信,对道场而言堪称是最不光彩的事。
  「我想你可能一无所知,不过有关浅井家的流言蜚语早已传遍整个天守都。而原因当然就出在龙身上。」
  「咦,我吗!?」
  龙惊讶地指着自己。
  「有的说浅井家是被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保姆。有的说居然派待人参加御前测验,简直不知羞耻。总之呢,程度轻一点的风声差不多就是这样罗。」
  花鸟紧紧握住拿在手上的破门请愿书。
  「门生们真会因区区谣言而递交破门请愿书吗?」
  「一般是不至于啦。但倘若有群企图搞垮浅井道场的家伙躲在谣言背后暗中操盘的话,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花鸟气得咬牙切齿。代代担任政军家指南役的浅井道场令不少人感到眼红。而对那帮人来说,这次的事件及龙的事可说是毁掉浅井家的绝佳机会吧。
  「提出破门请愿书的门生们都在数天前各自投靠了其他道场及派阀。八成是在加入之际,收到了要他们递交破门请愿书的指示吧。」
  纵使真有其他道场及派阀在暗中采取行动,门生们仍选择在御前测验的结果出炉前离开浅井道场。这封请愿书所表达的主张,就是他们不想继续留在少了元之介指导的浅井道场。
  伸手把玩头上那撮黑发,试着接受这个痛心事实的花鸟突然一脸惊愕,接着十指并拢向信雪低头谢罪。
  「信雪大人,真的非常抱歉。」
  面对以家臣身分谢罪的花鸟,信雪顿时为之一愣。
  「本道场为政军家指南役,因此我的谣言势必会造成大人的声誉受损。」
  正如花鸟所料。事实上,让跟花鸟关系亲近的信雪担任次任政军是否妥当的不安声浪,早已在家臣之间弥漫开来。
  「你是基于政治判断才测试龙的实力,没错吧?」
  此时花鸟心中再无半点怒气,反倒是对不起织田家的愧疚感令她心痛不已。
  花鸟对于自己害得织田家信誉受损一事感到自责,信雪却是一笑置之。
  「哈,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竟因怀疑浅井家的能力而企图杀害龙。这对长年接受浅井家训练的织田家而言,是个非常可耻的失态。虽说这样赎罪似乎有点便宜自己,但我会设法说服这群人撤销他们交出的破门请愿书。但若最后仍有人坚持提交的话,你就收下吧。」
  「麻烦你了。」
  信雪接着转眼望向龙。
  「龙,真是不好意思啊。」
  龙哑口无言地愣了片刻,随即惊慌失措地说道:
  「不、不不不不不敢当啊。织、织田大人居然向小的道歉,这是天大的荣誉、不对,是光荣、也不对,呃~~那个~~」
  龙与信雪的身分地位有如天壤之别。即便只是简单几句话的赔罪,对龙而言也等同于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必为了这句抱歉向我道谢啦。况且现在的我只是浅井道场的一介门生。放轻松就可以了。」
  信雪拚命摸索适当的话语安抚龙的情绪。此时,他突然抛出疑问。
  「话说花鸟啊,你究竟是让能做了什么样的练习啊?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半个月前完全不知挥刀练习为何物的动作嘛,那分明就是练家子的纯熟动作啊。」
  花鸟露出一抹苦笑说道:
  「那不是出于我的指导,是拜龙的生活方式所赐。」
  「龙的生活方式?」
  「例如……你喝茶时会想些什么?」
  信雪想像自己喝茶之时的状况。
  「喝茶并不是会怀着什么想法而做的举动吧。」
  「没错,那是视力正常之人的感觉。龙却因失明的缘故,致使他会去思考手臂该怎么动、茶杯该停在哪个位置、以及该出多少力气握住茶杯等问题,再操纵身体各部位完成这个稀松平常的动作。而或许是打从出生以来就一直这样做吧,导致他已练就出一身可以有意识地操纵身体部位的技术。我只要教过一次,他便能分毫不差地重现出相同动作。」
  解开龙那一身俐落动作的谜团后,信雪乐不可支地拍打膝盖说道:
  「哈哈,也就是说,他能完美地掌握住自己身体的一举一动罗?还真是了不起啊。」
  「这是个令人开心的误算。因此再来只要让他学会自然之气,也就是外气之后,他将有极高机率能够练就出一身凌驾于二级武资以上的实力。」
  「我想也是。太有趣了,那我可以再多参观一阵子吗?起码我也能帮忙挑选对龙较为吃香的评审官啊。」
  「喂,那样算是越权行为耶。」
  花鸟立刻出言指责,但信雪只是摇了摇头。
  「麻烦你说是为求公平起见好不好。习武才一个半月的外行人对上一级武资,若要求公平的话,就必须尽可能地设定出对龙有利的条件才行。这不是为了龙好,而是攸关一级武资矜持的问题。」
  花鸟烦恼片刻,后来心想『好像也有道理』,于是便点头答应。

  跟信雪谈完话之后,花鸟重新调整龙的坐姿,让他跟自己呈面对面的状态。
  「那么龙,由于你已取得五行器,因此我打算进入下一个阶段的锻练。但在那之前,我想先教教你阴阳术的理论,可以吗?」
  「好。」
  龙有点紧张地挺直背杆。
  运用五行器的战斗除了武术之外,还必须搭配阴阳术的知识方能取胜。因此最起码也得先学会阴阳术的基础知识才行。
  「所谓的阴阳术呢,简言之就是操纵气的技术。气分成两种,存在于自身体内的气称做内气,遍布自然界的气则叫做外气。你应该已经晓得内气为何了吧?」
  「就是我目前所运用的气对不对?」
  「没错,接着便是关于外气的说明。外气必须混合内气才能使用,性质也会随着五行器与使用者是呈现接触或非接触状态而产生差异。首先是接触时的状熊。」
  语毕,花鸟以《水渡》具现出一根水棒让龙触摸。
  「……真不可思议呢,感觉就像是触摸着非常坚硬的水一样。」
  「这就是与五行器有所接触时的外气特征。硬度凌驾于钢铁之上,主要当成刀剑或盔甲等武器使用。外形呈固定状态,一旦碎裂便会造成等同于内气具现量的体力损耗。再来换非接触时的状态。龙,打开你的手掌。」
  花鸟用水棒掠过手掌表面,再将累积于掌心的水倒至龙的手上。滑落的水随即变成圆球状,在龙的掌心表面来回滚动。
  「咦,这是水没错吧?」
  「这就是非接触时的外气。与接触时不同的地方在于硬度较弱,大概跟钢铁差不多。经过片刻便会恢复成普通的自然性质。但却能用来进行远距离攻击,且能随心所欲加以操纵,即便遭到破坏也不会造成体力流失。在资的世界当中,将透过内气与外气接触所衍生而成的物体称作【具现】,单靠非接触的外气衍生而出的物体则称为【创造】以示区别。到目前为止没问题吧?」
  「嗯~~……换言之,就是分成近距离使用跟远距离使用的两种型态对吧?」
  「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吧。那么,接下来要解释五行的观念罗。」
  取走龙手中水珠的花鸟在他掌心写下一个『十』字,并按住交叉的中心点部位。
  「可供操纵的外气共有五种。位居中央的【土】称作【中行】,由上沿着顺时针方向依序为【水】、【木】、【火】、【金】等【四行】。这就是五行图。土是大地、水是川海、木是植物、火是炎火、金是蕴藏于矿物之中的气,而阴阳术就是在操纵这五种外气。这里我要考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何五行图是以土为中心吗?」
  「不晓得。」
  「因为阴阳道认为土正是世界的根基。
  水在土上奔流。
  木在土上成长。
  火在土上燃烧。
  金在土中沉眠。
  土则化作土地容纳这一切。
  这就是五行之理。到这边为止没问题吧?」
  「呃,嗯。」
  听见龙做出含糊不清的回应,花鸟立刻瞪了他一眼。
  「不懂就说不懂。似懂非懂就等同于尚未理解喔。」
  「完全听不懂。」
  看着龙与花鸟的对话,信雪忍不住失笑出声。
  「幸好御前测验只考实战按巧,假如还得考笔试就不妙罗。」
  「说得没错。等顺利通过御前测验后,就要彻底恶补罗。」
  「是。」
  看来龙吸收实战优先技巧的速度比理论知识还要快。
  「理论课程就先到此告一段落,接下来着手进行调整五行器的手续吧。」
  语毕,花鸟表示要去拿工具过来,随即转身离开道场。
  与信雪两人独留道场的龙觉得有点坐立难安。一边蠕动脚指,一边等待花鸟回来。
  此时,信雪开口向他攀谈。
  「用不着那么紧张啦,只要能视情况而定,就算你要像花鸟那样对我发脾气或动手扁我也都没关系啊。」
  「啊,呃,是……」
  看见龙回答完便闭口不语,信雪露出坏心眼的淘气神情提问:
  「话又说回来,跟花鸟住在一起的感觉如何啊?」
  「呃,那个~~非常难为情。因为,是、是跟女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生活。」
  龙满脸通红地玩弄手指。
  「是吗是吗?跟女人住在一起确实很难受呢。那么,你对花鸟又做何感想呢?」
  「她是一位相当迷人的女性。甚至令人觉得她简直就跟宗像三女神的※市寸岛比卖神一模一样呢。」(译注:典出日本古事记,又名市寸岛比卖命,为天照大神与素盏鸣尊所生下的三女神之一。)
  「市、市寸岛比卖神……」
  因为听见这个对女性而言堪称是最高级的赞美字眼,信雪拚命克制自己捧腹大笑的冲动。拿着工具箱回来的花鸟见状,便一脚狠狠踩住他的后脑勺。
  「被人拿来跟那位既漂亮又著名的海之女神相提并论,还真是抱歉喔!」
  「唔唔……呜哇!我没有否定他的意思,只是我完全料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如此称赞你……啊。」
  信雪双手拄着地板,挺直上半身推开花鸟的脚丫子。
  「只不过……该怎么说呢?你找到一个好家伙罗。」
  看见信雪脸上浮现出一抹隐含着『丈夫』之意的笑容,花鸟顿时面露复杂之色。
  「虽说龙的确时常称赞我,但那就像是被妹妹夸奖一样,感觉实在不怎么开心.」
  「啊、啊哈哈哈……唉——」
  龙干笑了几声之后,显得十分气馁。
  此时,花鸟从怀里取出一只装有沙土状物体的小小瓶子。
  「言归正传,其实关于你的五行器《远光》……现在那样就算能使用内气,也无法运用外气。要使用外气,就必须将能够导引内气与外气结合的【气块】导入五行器当中才行。」
  虽然只要有资的证明及钱就能买到五行器,不过因为气块及蚕丝均由幕府严格管制,因此必须向幕府提出申请并经过严正审查之后方能领取。
  「现在要开始进行将记忆住你内气之气块移入五行器的作业。我得先做点准备,你就稍待片刻吧。」
  「是。」
  正当坐在龙面前的花鸟从工具箱里取出和纸摊平放在地板上,再把小匙子及木槌等道具一一排列于和纸旁边之际,龙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浅井大人,我方才听您说外气共有五行,那我是否有办法学会所有的行呢?」
  「经过锻练后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五行并没有全数学会的必要。每个人所擅长的行均不尽相同。有想到要如何截长补短的人,才能更上一层楼。」
  「那请问浅井大人擅长运用哪一行的外气呢?」
  「我吗?我是水的【行倾】,所以擅长运使水质外气。」
  「行倾?」
  「就是指拥有突出之行属性的人。」
  信雪也从旁插嘴说道:
  「一级武资多为行倾。虽然某一行特别强悍,但却完全施展不出位于五行图中对向位置之行的外气,其余三行的资质也仅止于杯水车薪的程度,状况不对时将会变得更加虚弱。然而,最为突出的那一行却足以掩盖过这些弱点。这就是所谓的行倾。附带一提,我也是个行倾,擅长的是火行。」
  被信雪抢走解释机会的花鸟气得鼓起双颊。
  「信雪。」
  「抱歉,我实在太闲了。」
  「那就给我滚。」
  挥挥手要他别碍事的花鸟将气块舀至纸上,接着将龙的右手牵引至气块上方。
  「龙,以具现气的要领将气注入气块。」
  「知、知道了。」
  龙把内气注入气块,岂料……
  「……没有任何变化耶。」
  「是啊……」
  接触到内气的气块,照理说应该会变成五色彩砂才对,但却毫无变化。
  「龙,麻烦你再试一次。」
  「喔,好。」
  龙再次注入内气,结果氯块仍旧没变成彩砂。
  「……这是怎么回事啊?」
  花鸟颇感诧异地将自己的气注入气块,气块登时变成蓝砂。土为褐、水为蓝、木为绿、火为赤、金为黑,而身为水之行倾的花鸟一注入内气,气块便几乎完全转换成蓝砂的结果,就代表气块并没有问题。
  信雪疑惑地看着龙。
  「看样子问题似乎出在龙身上呢。」
  「果、果然是我的问题吗?」
  被说成是自己不对的龙感到很沮丧。
  花鸟则交抱双臂思考原因所在。
  「搞不好是你对自然的认识不足所致。只要透过教学就能改善,所以不成问题。龙,你对土、水、木等自然物的理解有多深呢?」
  「呃,嗯~~」
  龙说出自己所能联想到的相关知识。
  但随着他讲出口的说明,花鸟的脸色也变得愈来愈沉重。
  因为龙对自然的认知相当深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知识明明相当充足,五行却未应运而生。至今从未听说过这种案例的花鸟感到十分困惑。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
  或许是联想到什么了吧,信雪皱起眉头出声询问:
  「龙,你有办法回答出火焰是什么样的颜色吗?」
  龙沉思片刻之后,边露出赔笑神情边轻揠脸颊说道:
  「请问……颜色是什么东西啊?」
  ○○
  上弦月被云彩遮掩的夜晚二刻。
  在位于大天守城六楼,面积约八张榻榻米宽的小小房间内,信辉与信雪对面而坐,朝雾则端坐在信辉的右斜后方。
  「老爸,这几位就是御前测验的评审官。」
  看完递交至手上的资料后,信辉顿时微眯双眼,开口念出评审官的名字。
  「柴田宪和、田柿一郎、山边旺正……吗?」
  柴田宪和,是众所皆知的柴田道场当家,也是继政军之后有权决定政务的【将资】。
  田柿一郎,是专攻枪术的田柿道场当家,位管已经高龄七十,但至今仍是个以枪术名人之头衔而广为人知的高手,也是主张恢复战国时代世袭制度的【世袭派】份子。
  山边旺正,不同于其他两人,是一名效劳于幕府的武资,也是由父母亲为任或民的人们所组成之【实力派】派系领袖。
  他们的共通点,就是均为行倾,而且都是在一级武资当中名列前茅的佼佼者。
  「你为何挑选这三人?」
  「柴田宪和绝对删不得,一旦加以排除,【柴田派】肯定会有很多意见。田柿一郎是对浅井家担任政军家指南役一事感到不服的道场代表,若删除掉这家伙也会很麻烦。山边虽然是这次事件的局外人,却也具备相当程度的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只要采用这个人选,世人大概就不会认为织田家是在袒护浅井家。」
  信辉交抱双臂发出沉吟。
  「尽管能够守住幕府命家这个天大机密,但浅井家将会被拔掉政军家指南役的头衔喔。因为宪和很积极地想要扩大道场规模,又总是视浅井道场为眼中钉啊。再者,他也有跟元之介对决过好几次的经历。至于田柿与世袭派,则乐见以唯一世袭制度传承的浅井家家道中落喔。山边则发表了『这次的御前测验是一场闹剧』的宣言,实力派更积极地设法拉拢浅井道场的门生。这样你还有任何胜算可言吗?」
  信雪面露得意笑容。
  「柴田晓得那回事对吧?」
  信辉、元之介及柴田三人曾深入涉及过去发生在天守都的某起事件。而在那起事件落幕后,信辉才开始礼遇柴田家。
  其他人虽认为是那起事件促使信辉及柴田之间萌生出友谊羁绊,然而信雪的想法却大不相陋。
  柴田透过那起事件得知幕府命家为何。因此信雪推断,织田家所给的礼遇只不过是让柴田家封口的酬劳罢了。
  信辉不禁苦笑着说道:
  「因此你就认为没有关系吗?信雪啊,共享秘密的人不一定就会是自己人喔。怪了,既然你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是否就代表我用错了教育方式呢?」
  信雪很干脆地忽视掉信辉那段透露出失望之意的发言,而且还自信满满地继续说道:
  「身为世袭派的田柿有可能拥护浅井家;而别看山边那副德性,他也有识人之明。另外,以龙的实力必能技压他们三人。龙是个实力派高手,这就是胜算。」
  坐在信辉后方的朝雾扳着手指说道:
  「宛如少女般的优美外表、失明的待人、金刚体、会用气读奥义……即便听完报告也无法判断他是强是弱呢。我说信雪啊,就用更简单的方式告诉我们吧。你若与龙交手的话,哪一方能够胜出呢?」
  面对朝雾这个坏心眼的问题,信雪露出自尊心有点受伤的表情。
  「若只论武术及内气的话,搞不好平分秋色吧。」
  「哦,那可真是个难得的奇才呢。」
  信辉摸着下巴说道。
  「看样子我的识人能力还不足啊。」
  将近半个月前,信辉曾经劝龙放弃成为资的念头。
  「我了解他的实力了。但他无法使用外气对吧?这就是令人在意的地方啊。」
  阴阳术是资必备的技术。而阴阳术则是一门必须操纵内气及外气方能发挥出真正功效的技术,因此只会操纵内气并不能称作已经学会阴阳术。
  吞云吐雾的信雪却否定了父亲的疑虑。
  「恰恰相反,老爸。那样才好,我才能以龙无法使用外气为由,将测验结果带进复审阶段啊。」
  至此才恍然大悟的信辉,随即微眯双眼。
  「原来还有这招可用啊。」
  正因龙在半个月前还只是个待人,方能打出这步妙棋。信雪打算保留并延后这次的家督继承权审查会议,而不是直接裁决。
  「要让资有办法使出阴阳术的锻练期间平均为两年,所以起码也能拖上一年。」
  「一年吗?那就绰绰有余了。」
  织田家想要的结果并不是让龙通过测验,而是使浅井道场继续担任政军家指南役的职位。
  只要有一年时间,花鸟就能升为二级武资。纵使龙在复审遭到淘汰,花鸟本身也已有资格继承家督,政军家指南役的职位仍旧归浅井家所有。
  「如此说来,再来就看你怎么做罗。」
  「假使有这么多好牌还无法让他们获胜的话,那我还是别当政军比较好。」
  「御前测验的事情我明白了……呼,看样子应该是能顺利搞定才对。」
  「就是说啊。」
  室内流窜着一股安心气氛。信辉等人本已做好如有需要的话,纵使尸横遍野也要处理好这件事的觉悟。而今或许只要靠一场御前测验就有办法圆满落幕。
  「当师父逝世之时,我还很担心,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切勿大意,现在只不过是开头罢了。要等到花鸟顺利生下子女才能放心。」
  「说得也是,政治这玩意儿只要一放松戒心便会被趁虚而入。在事情结束之前,还是别疏忽大意,先行做好准备工作再说吧。」
  只见朝雾突然定睛瞪视起身准备离开房间的信雪。
  「话说信雪,你好像害利理及小铃病倒了是吧?」
  信雪感受到朝雾的怒气,戛然停下脚步。
  「努力增产报国固然很好,但我有叮咛过肌肤之亲的频率为三天一次对吧?」
  「呃~~我只是有点血气方刚,所以才,那个……」
  听见儿子如此含糊其词地辩解,朝雾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你这大笨蛋!织田家是与众不同的一族,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啊!」
  「抱歉。」
  身怀大量内气之人只要经过训练,便能大幅缩短休息时间。而气量偏多又接受特殊训练的织田家成员,只需每四天睡一次觉就足够。
  然而信雪是织田家当中气量最多的成员,他只需每十天睡四刻(两小时)就够了。
  利理及小铃则因为照顾信雪及帮助花鸟,导致过度疲劳而病倒了。
  「你可千万别逼死她们喔。」
  「给我收回最后那几个字,我才不是那种会害死心爱女性的邪魔歪道。」
  被信雪这么一瞪,朝雾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
  「很好很好,看来我的教育方针并没有错。但我必须再叮嘱一次,你很特别。只有两个老婆既无法照顾好你,也没办法帮你生孩子。」
  织田家之所以采一夫多妻制,一方面是由于单独一人完全应付不来,再者则因织田家的血统太过强悍,只与一名妻子燕好根本无法使对方怀孕,而且似乎又受到孕育强健子女的反作用力影响,导致只有一名妻子能生下后嗣。
  朝雾是织田家历史上唯一能够单独一人照料政军,还生下三名子女的妻子。
  「你最起码还得再娶三个老婆进门才行。只不过你若想灭掉幕府的话,大可马上娶花鸟进门无妨喔。相信那孩子必能成为第二个我才对。」
  「她若不是浅井家的人,我或许早已攻陷她了吧。只是我很怀疑自己能否如同对待犬猿那般付出相同的爱情给她就是了。」
  见儿子转眼注视目前居住的地方,也就是位于二之丸的小天守城方向,信辉不禁面露苦笑。
  「你或许很担心老婆们的状况,但别急着走,我这还有一则消息。」
  「哦,我又有弟弟或妹妹了吗?」
  「噗!」
  信辉失笑出声,朝雾则是伸手贴着腹部轻轻抚摸一番。
  「目前还没有徵兆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一胎是个女孩。」
  「老妈你别那么正经地做出回应好不好。是什么消息啊,老爸?」
  「有一股思想观念,在元之介死后便急速传播开来了。」
  信雪微眯双眼,重新弯腰就座。
  「那可真令人感兴趣呢。」
  幕府因着浅井家血脉只剩最后一人而失去安定。那么会对幕府造成威胁的存在应运而生,当然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是什么样的思想?」
  「就是【尊王论】。」
  「尊崇国王的理论……果然是指皇神吗?」
  尽管实质上领导幕府运作的是织田家,但这个国家的国王并不是织田家,而是皇神一族,织田家只是受皇神之命代管政军大权罢了。
  「没错。国家最高领袖是皇神,因此由织田家统治幕府实在很奇怪。这就是尊王论者的意见。对此你有何看法?」
  信雪嗤之以鼻。
  「皇神是※现人神,织田家则是人类。哪一方较适合统治幕府,答案应该再明白不过才对吧?」(译注:以人类姿态出现于人世的神。)
  ○○
  在少许月光经由纸门透射而入的室内,只见坐在被窝上的花鸟边玩弄头上那撮黑发边叹了口大气。
  「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龙无法使用外气的理由,是因为他对颜色的概念一无所知。
  色彩带有许多情报。人类能藉由辨别色彩而正确掌握到物体的真实面貌。
  想让他能够操纵外气,只需教他学会颜色概念就好。
  但纵使有心教导……
  『什么是蓝色?就是水、天空或海洋的颜色。
  然而我能在不提及这些实例的状况下,将蓝色是何种颜色给说明清楚吗?
  …………』
  花鸟的自问自答到这边就停住了。
  这种近在眼前且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无法单靠嘴巴就能讲解清楚。
  「家督继承一事已经形同无指望了吧……」
  资的必要条件,就是要能够使出阴阳术。若无法使用外气的话,便称不上能够使出阴阳术。
  「明明都已经渐入佳境了……」
  正因事情已进展到能够期待他可以继承家督的阶段,花鸟自然也为此感到相当沮丧。
  「感觉有点口渴,而且也想吃些东西……」
  花鸟起身离开被窝,前往厨房拿饮料及零嘴。
  当她在厨房里东翻西找之际……
  ——唰哩、唰哩。
  一阵宛如研磨沙土的微弱声音传入耳中,花鸟顿时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声音啊?」
  花鸟走出厨房来到广场。她环视了被月光照亮的广场一圈,发现有个人影形迹可疑地蹲在广场角落。
  ——「咳、咳咳。」
  「龙?」
  原来那道人影是龙。
  内心好奇他究竟在这种三更半夜跑出来做什么的花鸟,随即消除掉自身气息靠近察看。
  ——唰哩、唰哩。
  「龙,快住手!」
  花鸟抓住龙那双采向地面的手,制止了他的行为。

  龙……在吃沙土。

  花鸟操纵水流,洗掉沾附在他嘴巴周围及口腔内的沙土。
  「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龙有点难为情地轻揠脸颊说道:
  「那个,我只是想设法记住沙土的味道。」
  「记住沙土的味道?」
  龙转脸望向地面。
  「吃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沙土的口感及温度都会随着地点与深浅而产生差异。而且还混有落叶腐败后所形成的物质喔。只要能更进一步了解关于沙土的事,说不定我就有办法使用外气。」
  「……」
  理解到龙此举用意为何的花鸟,胸口顿时为之一揪。
  龙那不惜吃土也要认识大自然的努力身影,令花鸟感到心痛万分,同时更对一心只想阻止的自己感到相当羞傀。
  「就算你吃丁沙土也无法学会运用外气的技巧,所以快住手,好吗?」
  「这样啊。嗯~~那接下来我就把自己埋进土里试试看好了。」
  发现龙真的准备动手挖掘地面,花鸟忍不住紧紧抱住他。
  他是因为无法接受现实而陷入自暴自弃的状况。花鸟如此认为。
  「没关系,就算感到沮丧也无妨啊,龙。」
  岂料龙却抓住温柔地拥抱着自己的花鸟双肩,轻轻将她推开。
  「沮丧并不能改变任何事。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就快要能实现梦想了。说什么也绝不能在此停下脚步。」
  浮现在龙脸上的,并不是拒绝接受现实,而是百折不挠的挑战者神情。
  花鸟察觉到自己只是擅自将怜悯与同情强加在龙身上,瞬间满脸通红。但也同时萌生出想要知道究竟是何种梦想鞭策着他的念头。
  「你的梦想是什么?」
  邂逅至今,花鸟首度为了了解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而对他提问。
  「就是住在属于自己的家,并过着工作赚钱养活自己的生活。」
  「啥?那就是你的梦想吗?」
  听他将如此平凡且理所当然的事情说成梦想,花鸟顿时慌了手脚。
  龙脸上浮现一抹落寞微笑。
  「对浅井大人而言或许很天经地义,但对我而言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啊。永久的人生只有两条路,不是成为待人大宅院的主人,就是只能当个普通待人过完这辈子。只是……我恐怕很难成为待人大宅院的主人吧。」
  能成为待人大宅院主人的人,其亲戚几乎都是资或手握权势的任。因此弃婴出身的龙绝无机会当上待人大宅院的主人。
  「所以我本来只能以待人的身分终其一生。这是非常艰苦的一件事,但我不想就这么艰苦地死去。或许有朝一日会出现能够治疗眼睛的技术也说不定。或许我有机会存一笔可以买间房子以及养活自己的资金。这虚幻脆弱的希望,就是我唯一的心灵支柱。」
  谈起自身经历的龙,完全没有平常那股如同可爱小妹妹般的气质,纯粹是个饱尝风霜的男子汉。
  「因此,我或许有机会成为武资、或许有机会工作赚钱,能够追寻梦想的现在令我感到相当开心,而且我无论如何都希望能亲手抓住这个梦想。」
  他那白浊的眼珠,彷佛重拾视力似地射穿了花鸟的心房。
  了解龙的为人、接触到其意志的花鸟,顿时感觉自己全身发烫。
  「既、既然如此……」
  原本打算对他说『那就好好加油吧』的花鸟,心想这样讲似乎有点冷淡,便开始思索更适当的字句。
  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对花鸟的后续发言产生误解的龙,突然抓住花鸟的双手,并将脸贴近到几乎快要触及她双唇的位置。
  「还有什么办法吗?」
  这种太过靠近的距离吓得花鸟连忙试图退开,却因双手被紧紧扣住而完全动弹不得。
  「我、我我我说龙啊……」
  「请告诉我好吗?浅井大人。」
  花鸟虽想开口说出『放开我』,然而触及嘴唇的温热空气却夺走她的言词,龙那双蕴含坚定意志的双眼更使她思绪陷入混乱状态。
  「无论是什么样的训练或痛楚我都可以忍受!所以拜托您了!」
  像是对龙的想法产生反应一样,风势瞬间转强、照耀整座广场的月光也变得更加明亮。
  「浅井大人!」
  花鸟宛如泡澡泡昏头似地一边感到头晕眼花,一边脱口喊出浮现在脑海中的那句话:
  「只、只要从评审官手中拿下两胜就好!」
  「两胜?」

  「没、没没没错。就算采用特殊规则,御前测验仍旧是御前测验。只要拿下两胜就能成为一级武资!」
  「……」
  察觉到扣住手臂的力量变弱,花鸟立刻自龙面前退开,同时竭尽所能地试图镇压住内心那股失控的悸动感。
  「这样啊,只要取得两胜就能成为资了吗……」
  听见龙这声嘀咕,总算恢复冷静的花鸟连忙开口说道:
  「刚、刚刚那几句话不算数不算数!想也知道你肯定无法打赢一级武资嘛。」
  一级武资可是怪物级的人物。现阶段非但毫无胜算可言,甚至连能否活着参加完测验都是个大问题。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大笨蛋!好好给我面对现实吧!听清楚了,你的才能确实很惊人,但要在这次御前测验之前学会外气是不可能的。你才十六岁,还有两年时间。我会利用这段时间找出能助你使用外气的方法,到时再报名参加一般的资格测验吧。」
  再这样下去,他会因为太过勉强自己而死于非命。花鸟已决定放弃继承家督,准备把龙当成自己所培训的第一名也是最后一名徒弟,但……
  「浅井大人,我虽双目失明,但却很清楚现实状况。白天织田大人曾说过,要是有考笔试的话会很不妙,但其实他说错了。若有考笔试的话,我就算再考个几万次也肯定无法及格。因为我看不见考卷上的文字啊。」
  「啊……」
  资格测脸是看笔试与实战技巧的总分来决定及格与否。
  龙若报考一般的资格测验,会因为没办法浏览考卷而造成笔试成绩挂零。就算学会阴阳术、就算技术再怎么厉害,一日荤试成绩为零就必定会被淘汰出局。
  「幸好这次测验只要靠实战技巧就有机会成为资。这、这就是我能成为资的最后一次机会!即便需要勉强自己,但好在也只需勉强自己即可,这就是我所面对的现实。我一定……我一定会在一个月内练就出能够击败一级武资的实力!」
  心想只要报考一般资格测验并顺利及格就好的花鸟,以及认为参加一般测验绝对会落榜的龙。
  原来花鸟才是那个没有看清现实的人。
  「……好、好好加油吧。我也会尽全力从旁辅助你。」
  没人能阻止他。花鸟也只能对他说出这句话。
  「嗯,晚安,浅井大人。」
  龙以快活的嗓声做出回应,随即为了准备迎接明日的到来而返回客房休息。
  独自留在广场的花鸟,则不断把玩着头上那一撮黑发。
  方才那段对谈在脑海中不断重播,胸口顿觉一团火热。
  「虽然只有一下下,但我竟然觉得龙看起来像个男子汉……」
  龙与花鸟喜欢的男性类型恰恰相反,甚至可说他是女性的理想型态。
  因此,原本她只能如此想像——自己与通过御前测验、继承了家督职位的龙,过着情同姊妹般的生活。但如今……却能隐约联想到以夫妻身分生活的光景。
  「反、反正那家伙很厉害,而且也不怕我。」
  脸颊微微泛红的花鸟抬头仰望夜空,伸手轻捂胸口。
  「这边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受呢,明明很难受,却又觉得酸酸甜甜的……利理与小铃,以及母亲大人是否也都曾有过同样的感受呢?」
  自己或许真有可能爱上这个外貌像个少女的男生。花鸟心中对龙的认知开始产生巨大转变。


四章  御前测验
  ○○
  一个月转眼即逝,左右诸多命运的御前测验日终于到来。
  花鸟与小铃一起在服饰店门口等待龙。
  御前测验是一场织田家会出席观战的测验,而且被视为是一种国家级的重大活动。因此必须换上不失礼数的正式服装才行。
  而身为待人的龙自然不可能拥有适合出席那种重要场合的服装,因此便事先挪用宝贵的锻练时间,请服饰店为他量身订做一套盛装,并在参加测验前来此领取。
  跨坐在牛背上的小铃,开口与整个人靠在牛身上的花鸟交谈。
  「终于要参加测验了,结果有成功解决掉他无法使用外气的问题吗?」
  花鸟摇了摇头说道:
  「我甚至还前往阴阳寮的藏书室寻找有没有其他操纵外气的技术,而且也延请被称作名医的宫资前来为龙看诊,结果还是没辙。」
  「意思就是说,龙只能靠武术及内气应战罗?呜哇——那可真令人担心啊。」
  虽然御前测验基本上会做好避免闹出人命的防范措施,但毕竟一级武资的战斗力相当惊人,过去也有好几个人在测验中不幸丧命。
  「这一个月的锻练让他实力提升至何种程度啦?」
  花鸟轻搔鼻头说道:
  「基本上已经变得比我还厉害了呢。」
  「这固然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但也仅止于内气及武术而已吧?」
  「我是说他比动用《涌泉》的我还要厉害。」
  「你在开我玩笑对不对?」
  小铃露出怀疑目光看着她。
  花鸟是个一旦动用《涌泉》,便能在众多少年武资当中名列前五强的高手。而今要小铃相信龙居然只花了短短一个半月便超越花鸟的说法,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我才没开玩笑。只比内气及武术的话,我想他应能与一级武资打成平分秋色的局面。依照评审官对武资定义的解释结果,他可能就有办法继承家督。」
  「武资的定义?」
  正当小铃微微侧首感到不解之际,龙已缓缓步出服饰店。
  「让、让两位久等了。」
  「嗯,非常合适……唷?」
  打算夸奖一番的小铃脸上浮现出狐疑神情,花鸟则是眼角瞬间上扬。
  「那套服装是怎么固事啊!」
  只见龙身穿窄袖上衣搭配前挂裤裙,披着一件绣有流水及红叶图案的打挂。
  那是一套如假包换的女性服装。
  龙不发一语地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原本站在龙身后的那名衣着整洁的老人家,随即跪地磕头赔罪。
  「真的非常抱歉。老夫记得两位先前来丈量尺寸时,确实是交代要订做一套※羽织袴。但龙大人的容貌实在不适合穿着男性礼服,因此老夫才自作主张改成女性服装。只是老夫连做梦也料想不到龙大人居然是男性……」(译注:日式男性正装。)
  小铃颇能认同店主的这番说词。
  「毕竟龙看起来就是个美少女啊。」
  「是啊,真的非常漂亮……不对不对,老夫现在立刻重做,请再给老夫半天时间……」
  花鸟顿时伤透脑筋。
  「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决定就此前往参加御前测验。」
  「那老夫将订金退还给您……」
  「不必,由服装品质便可看出你下的工夫远胜过订金价值。反正这套服装很快就会破掉。」
  「感、感谢您。」
  小铃神色不安地询问:
  「真的好吗?这样会惹得评审官心生不悦喔。」
  家督继承权是由评审官们的审议来决定。因此让他们留下好印象也是很正当的战术。
  花鸟面带苦笑说道:
  「反正浅井家的名声旱就一落千丈了。事到如今再出这种程度的差错,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罢了。」
  尽管信雪等人努力劝阻,但由于门生们递交破门请愿书的风声也已传开,加上其他门生们也趁机退出,导致原本将近一百五十名的门生锐减到只剩下三十人左右。
  「抱歉啊,要是我们能再争气一点就好了……」
  「不,反倒该说多亏有小铃你们出手相助,才得以挽留住那五分之一的门生。」

  龙皱起眉头说道:
  「浅井大人……我绝对会设法通过测验。」
  「嗯,我拭目以待。」
  「哎唷?」
  小铃察觉到龙与花鸟之间散发出一股彷佛变得相当亲近的气息,顿时露出一抹窃笑。
  「哦~~原来如此啊~~」
  花鸟立刻鼓起脸颊直瞪小铃。
  「小铃,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只是想说你们俩的关系进展得很顺利嘛,只不过你的兴趣还真特别呢。」
  「我正常的很!快点赶路啦!不能让信雪及评审官们等太久。」
  「是是是。」
  受到花鸟牵引而准备搭上式车的龙,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面向右方。
  「龙,怎么了吗?」
  花鸟转眼望向龙所面对的方向,只见有个待人表演团靠着歌声及琵琶伴奏在表演才艺。
  「花儿美丽却短暂、岩石丑陋却长久、若将花儿与岩石包在一块儿~~♪」
  人数为七人,负责唱歌的是五郎。
  「还真是少掉了很多人呢。」
  过去多达三十人的庞大阵仗已不复见,路上行人也只是瞄了他们一眼便迳自通过。
  「不,表演团的成员数一般差不多就那样。我以前在表演团时的人数算是特例。」
  「这样啊,你想过去打声招呼吗?」
  龙虽露出怀念的表情,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我们就此启程吧。我是为了向前迈进才出现在此啊。」
  花鸟则是迟疑了一下,向表演团鞠躬致意之后,才跟着钻进式车。

  等到笼所搭乘的式车消失不见之际——
  「飞吧、飞吧、龙只管一飞冲天,千万不要回头望向地面,就此一飞冲天吧!」
  五郎引吭高歌,负责演奏的待人们则一起弹奏出最响亮的乐音。
  在停止演奏后,众人们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灿烂笑容。
  ○○
  从天守都的东侧大道入口出城,骑马南下约三刻(九十分)路程的地方有一道围着广大空地的围墙。这块空地足以轻松容纳下一座小型村庄。
  这里是织田家的直辖地,御前测验或让一级资互争高下的御前比试都是在这里举行。此处被一道将近两丈(约六公尺)高的护墙围绕起来,当中不见任何一座建筑物,只有一片寸草不生、布满沙石的干燥空地在眼前扩展开来。
  如今却见三道人影齐聚于平常杳无人迹的直辖地一角。
  「太慢了、实在太慢了!」
  嘴边长满杂乱胡须,体格如同巨熊一样魁梧壮硕的男子,边灌酒边大发脾气。
  另一名白发斑斑、面容精悍的男子出声提醒壮硕男子。
  「山边兄,在测验前喝酒是对考生很失礼的举动喔。」
  只见名唤山边的红脸巨汉不太开心地转眼瞪视白发斑斑的男子。
  「失礼?一名习练武术未满两个月的男子报名参加御前测验才是真正的失礼吧,柴田。」
  另一名坐在两人旁边,头上留有少许白发的矮小老人同意山边的说法。
  「山边说得没错。哎呀呀,浅井家的女儿真是个既不知羞耻、又毫无武资尊严可言的小女娃呢。」
  「那是田柿兄及其他道场搞的鬼不是吗?你不是妨碍浅井家独生女寻找夫婿,并释放出那些毫无事实根据的谣言吗?」
  名叫田柿的矮小老人面露意外神情摆了摆手。
  「柴田道场不是此我们这些中坚道场更积极地采取了相关行动吗?」
  「那是我儿子们干的好事!我已经阻止过他们了!」
  山边则冷嘲热讽地酸了破口大骂的柴田一顿。
  「看样子柴田不仅实力过人,似乎连瞎扯功力也都晋升为一级了呢。」
  「哎呀,就是说嘛。」
  「给我闭嘴。」
  在离他们三人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只见坐在长椅上的信雪兴味盎然地眺望着身为御前测验评审官的三人——也就是山边旺正、柴田宪和及田柿一郎所营造出来的那股一触即发之紧张气氛。
  「这三个评审官是否会在测验开始前就先大打出手呢?我个人是觉得只要能够受点小伤,尽可能让比试内容变得像话一点就好了啦。」
  坐在信雪身旁的利理,此时早已吓得脸色铁青。
  「还真亏您有办法保持平静呢。」
  「因为我自幼就一直接受着师父及老爸的杀气洗礼啊。说什么身为政军就绝不能在任何对手面前表现出惧怕的模样。这先撇开不谈,倒杯茶给我吧。」
  见信雪表现出一如往常的态度,利理的脸色这才稍有好转,随即动手替信雪递出来的茶杯斟满茶水。
  「信雪,您认为真有办法形成比试吗?」
  亲身体验了一级武资的气势及杀气腾腾的现场气氛之后,利理感到十分不安,不知以他们为对手的龙是否真能打出称得上『比试』的战斗内容。
  「要是无法形成比试就伤脑筋了,因为不这么做便无法说服柴田等人啊。哦,他们好像抵达了呢。」
  由于有辆式车通过唯一能够出入直辖地的大门驶进现场,信雪便一口气喝光茶水,叼着《业火绚烂》站了起来。
  式车停靠在信雪前方,跨坐在牛背上的小铃翻身跳了下来。
  「我带花鸟他们过来罗。」
  看见走出式车的花鸟与龙,信雪忍不住揉了揉双眼。
  「喂,花鸟。」
  「非常抱歉。」
  由于此乃官方场合,花鸟并未多加辩解,而是改以郑重语调向信雪谢罪。
  「龙要以那身装扮上场比试吗?」
  「我觉得这是一套便于行动的服装,难道我的装扮真那么奇怪吗?」
  还搞不太清楚自己身上那套服装哪里奇怪的龙,边散发出一丝疏离感边微微侧首感到不解。
  「不,反而是相称到毫无违和感的程度,嗯~~」
  信雪则像是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意思似地抓了抓脖子。
  「管他的,反正规则只说要穿不失礼数的服装,并没有注明男子不能穿女装接受测验嘛。那就事不宜迟……」
  「开什么玩笑!」
  挟带一阵如雷暴喝的从旁插嘴之人,正是山边旺正。
  山边大声咆哮,将手中酒杯砸向地面,迈开步伐直逼而来。
  「盲眼的待人、只练了一个半月武术的外行……我已经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满腔怒火了,现在居然、居然还要我们跟这个活像娘儿们的男人对战!再怎么瞧不起我等也该有个限度啊,浅井!」
  看见山边已经气到额冒青筋、双眼充血,花鸟连忙开口试图说服。
  「虽说经历及容貌确实与众不同,但龙是一名适合参加御前测验的高手。只要一交手便能明白的!」
  「你那种鬼话能信才怪!真是够了,由战国时代传承至今的名门浅井家已经腐败到这种程度了吗?我要先行离开了!」
  面对火冒三丈地放弃比试、并准备掉头走人的山边,信雪嘀咕着说道:
  「山边,我可以直接解读成你要谋反吧?」
  这句话声调平淡,也没有夹带太多情绪。不过现场气氛却宛如寒冬清晨一般倏然结冻。
  山边的脸色由红转白,全身冒出大量冷汗,并战战兢兢地转头察看。
  只见信雪不仅没怒瞪山边,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对应试者发脾气,这很天经地义。痛骂浅井家,这我也能理解。不过啊,御前测验可是圣旨耶。擅自放弃就等于是表态要反抗幕府对吧,山边?」
  信雪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因此才更能明确感受到信雪的态度十分严肃。
  「你若决定谋反,那我就要中止这场御前测验并下达讨伐令罗,你说呢?」
  山边立刻跪地求饶。
  「非常抱歉,是我有点胡闹过头了。」
  无论一级武资实力再怎么高强,终究只是单独个人,绝不可能在与幕府这个庞大组织为敌的状况下全身而退。
  「我这次就放你一马。另外,你若感到不满,就把情绪全数发泄在龙身上吧。就算杀了他也无妨喔。」
  「信、信雪!」
  听见信雪说出骇人字句的花鸟,顿时感到惊慌失措。然而……
  「是的,我无所谓。」
  龙却二话不说便坦然答应。
  「我非常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不配成为资。」
  山边定睛凝视着龙……
  「……原来如此,看来基本上是已经有所觉悟了呢。信雪大人,请务必让老夫担任第一棒,用不着进行三场比试,只要一场比试就能终结掉这出闹剧。」
  与柴田一同靠近过来的田柿举手表示:
  「那么第二棒就由我来,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一旦坐太久就会感到全身酸痛啊。」
  决定好出战顺序后,信雪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现在起开始举行御前测验!龙、山边,双方各自做好准备!」
  「遵命!」
  「是!」
  花鸟协助龙脱掉打挂,山边则卯起来大口灌酒。
  「龙,我要跟你要几滴血喔。」
  「是为了准备施行【替身术】吗?」
  「没错,好让你能与那具泥土人偶同步。」
  小铃转眼望向排列在信雪背后那六具以泥土捏成的人偶。
  与一级武资之战纵使只是比试,也会是一场生死对决。瞬间大意而导致命丧黄泉的结果并不稀奇。
  实战或许还情有可原,但若因比试而造成一级武资不幸丧命,那对幕府而言将会是莫大损失。为此研发而成的,便是让泥土人偶代为承受伤害的阴阳术。
  泥土人偶会随着同步之人受伤而产生崩裂,而一旦崩裂便会失去替身效果。另外也能以完全崩毁做为代价,替同步之人承受一次致命伤害。
  虽因制作时间长达半个月、以及只有在透过术法安排妥当的场地才能发动等诸多限制而无法用于实战,但却是一级武资进行比试时绝不可或缺的阴阳术。
  小铃以小刀轻轻割破龙的手背,再将沾有血液的符咒贴于泥土人偶身上,接着起手结印完成替身术。
  利理则来到山边面前。
  「也请山边大人配合一下。」
  「不需要,那种弱不禁风的娘娘腔不可能伤得了老夫。」
  山边一脸嫌麻烦地开口拒绝。
  「这是规定。要是您在这个时候闹起别扭,信雪可能又会大动肝火喔。」
  山边闻言顿时皱起眉头,随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手背。
  完成替身卫的安排之后,山边与龙移动至离信雪等人将近十丈(约三十公尺)远的开始位置,再分向左右前进五步并转身对峙。
  山边轻轻磨擦佩戴于双腕的木质护腕《大林甲》。
  由护腕具现而出的气,化作覆盖至手肘部位的木制手甲。接着手甲又更进一步衍生出羊齿植物缠绕住山边的身体,具现成一副盔甲。
  「老夫名叫山边旺正,是使用体术的木之行倾。另外,这副盔甲已被施过法术。倘若攻击后没立刻退开的话,盔甲便会延伸出藤草束缚住你喔。」
  或许是希望至少能打一场比较像样的战斗吧,只见山边一脸不满地说出自己的底牌。
  「在下名唤龙。虽然只会使用内气,但仍请您多多指教。」
  龙则以右手握着《远光》伫立于原地,并未具现出内气。
  「为何不具现出内气?」
  「这就是我的应战架势,不劳您费心。」
  山边彷佛感到头痛万分似地伸手抵住额头。
  「待在这里开始令老夫觉得愈来愈丢人现眼了。」
  站在两人之间的小铃举起手臂。
  「那么……开始!」
  就在手臂挥下的那一刹那,龙已然冲进山边怀中,以转瞬具现而成的气刀砍中其胸口。
  目睹这过于飞快的箭步冲剃及内气具现速度,山边充其量也只能露出惊愕神色。
  龙运用整个身子使劲扭转。当身体扭转完毕之后,山边的庞然身躯已如同飞箭一般往后力疾射而去。
  接着只见一道由地表衍生而出的藤草墙壁,稳稳地挡下了飞行于半空中、随后彷佛车轮一般落地翻滚的山边。
  身子靠在墙边的山边,看看身上那副遭到劈砍而宣告报销的盔甲一眼,不禁发出赞叹声。
  「居然一刀便砍断了老夫这件以坚韧草茎编织而成、纵使数度遭到大炮轰击也未曾断裂过的【草铠】……」
  山边动手拆下坏掉的盔甲,缓缓站了起来。
  只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便形成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同时引发了足以使大地转变成草原的气压现象。
  「这下子非得向浅井家的独生女道歉不可了。老夫已经数年未曾遇上盔甲被砍断的状况罗。」
  先前的满腔怨气全数烟消雾散,山边的脸上浮现出享受战斗乐趣的凶狠笑容。
  「这算是老夫打招呼的方式,你若稍有大意就会立刻完蛋喔!」
  山边从悬挂在腰际的小布袋里取出橡实,将手高举过头再使劲抛出。
  宛如利箭般飞射而出的橡实竟在半空中急速成长,化作树龄将近百岁的巨大樫木。而且还不单只是腾空飞行,更顺势刨挖地面掀起沙土浪潮,同时互相激荡出无数锐利碎片。
  那幅光景简直形同人力无法抗衡的自然灾害。
  面对这波感觉根本无从闪躲的攻击,龙却是冷静沉稳地迈步前行。
  他弯腰避开巨木、躲在剌进地面的树干后方防范沙尘暴,并以行云流水般的灵巧身法闪躲木质碎片。
  见到龙如此高明地应付着这波纵使视力正常也难以闪躲的攻击技巧,山边不禁感到愕然。
  「开什么玩笑啊?那不就是气读奥义吗!」
  穿越巨木浪潮的龙轻蹴地面。只见身轻如燕的他飞奔于大地之上,在转眼之间便已冲进山边的怀中。
  「唔!」
  山边缩回左臂紧贴身子,挡下了龙所具现化的气刀。
  他的脚掌伴随一阵彷佛击打太鼓般的声响,不仅陷进地面,还横向偏移了一些。
  使尽全力完成斩击的龙,立刻抡刀向前突刺。
  山边以右臂震开刀尖,趋前一步并顺势祭出前踢。
  龙虽后退闪过这记前踢,但山边投出的橡实却在转眼间长成巨木迎面直扑而来。
  龙令气刀瞬间转变成巨槌,使尽敲飞巨木,接着轻蹴地面冲向山边。
  在巨木落地之前,两人展开了一波超过十回合以上的激烈攻防战。
  以毫厘之差避开龙之斩击的山边,相当开心地扬起嘴角说道:
  「反应太慢了!看样子你还无法随心所欲地运用气读奥义呢!」
  看穿龙的气读运使得并不完美的刹那,山边的动作瞬间变快许多。
  躲过足以引发风啸声的重拳后,龙试图祭出上段斩进行反击。
  山边则是先往左跳又立刻往右跳,转眼间绕至龙的背后。其移动速度堪称神速,龙甚至还停留在挥刀劈砍的状态中。
  龙加强腰腿力量转动身子,硬是将上段斩改成水平横劈,猛然砍向位在背后的山边。可惜山边用左臂的手甲挡住刀锋,并用手刀直接斜砍龙的右肩,导致龙的锁骨应声碎裂。
  「唔……」
  龙往后跳开拉大双方间距,并伸手捣着被震碎的锁骨。
  「……?咦,不会痛耶。」
  伤势快速痊愈,方才的痛楚往如谎言一般。龙对此感到相当惊讶。
  「这就是替身术的效果吗?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就还有办法再战。」
  山边察看方才被砍中的左臂手甲,微眯双眼说道:
  「没想到手甲居然会被砍中,你的内气凝聚功力及剑术造诣果真不同凡响。老夫真是老眼昏花了啊。」
  山边使劲缩起身子,压低头部迎面直冲而来。
  龙往右侧闪身避开这记突击,山边却霍然停在他旁边并顺势转身。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扎根于后方地面的藤蔓早已布满他的左臂。
  运用藤蔓把突进力变换成回转力的山边,将腰杆压低至臀部几乎快触及地面的程度,施展一记针对下盘的扫堂腿。
  龙虽纵身跃起闪过这一踢,山边却起手抓住他的右脚。
  「哼!」
  山边企图使尽全力将龙砸向地面。龙则倾注力量伸长气刀发动攻击,而非采取护身措施。
  现场响起『喀』的一声,只见龙的半截身子陷入地面,口吐鲜血。
  山边则是咧嘴展露笑容,动手拔掉刺穿右上臂的气刀。
  「这个判断很正确。结果你只受到比采取护身还要轻微的冲击。原来如此,你早已踏入那个领域了吗?既然如此!」
  改用另一只手抓住龙的山边将他抛向半空中,随后起手结印。
  「就让老夫用这招跟你做个了结吧,小子!」
  山边双手捶击地面,只见地面立刻冒出绿草并快速生长成为树木,令将近四分之一的直辖地变成一座茂密森林。

  看见这座瞬间成形的森林,花鸟顿时倒抽了一口大气。
  「是【领域结界】……!」
  这是一门将场地替换成自己最突出的行属性、营造出压倒性优势的强力术法。
  一般若想发动这门术法,就必须花费好几天时间进行准备作业才行,但具备突出行属性的行倾却能在短时间内发动术法。一级武资之所以大多都身为行倾,就是因为他们有办法在实战中使出领域结界。
  「泥土人偶已经……」
  花鸟转头察看龙那具泥土人偶的状况。
  右手崩毁、躯体浮现裂痕。恐怕只要再被山边击中一、两次,这具泥土人偶就会完全碎裂了吧。
  对方动用了领域结界,因此泥土人偶也濒临碎裂边缘。就目前状况来看,龙可说是几乎要败北的惨状,然而花鸟却一边把玩着头上那撮黑发,一边凝祝森林并轻声说道:
  「一定要赢……你是为了获胜而来到这里,没错吧?」
  ○○
  龙以内气具现出一颗巨大的纸气球,完全化解掉跌回地面的冲击力道,静静伫立于草原之上。
  「这是……领域结界。」
  他皱起眉头,伸手捣住耳朵。
  「唔……不、不行了。」
  冷汗直流的龙,决定先暂时解除气读。
  龙在战斗中最依赖的是听觉。而领域结界则是一个充满外气的空间,若不解除气读,整个空间将会发出令人神智失常的巨大噪音。
  领域结界大幅削弱了他的感知能力。
  「如何,你打算认输了吗?」
  四面八方均响起了山边的声音。
  龙边擦去汗水边做出回应。
  「不劳您费心,我只是觉得有点吵罢了。」
  龙将内气分配调整成跟方才大不相同的比例,再重新发动气读。
  (鼻五、肤四、舌一……这样应该就行得通才对。)
  龙早就知道自己的听觉会遭到领域结界封锁。因此他已进行过在必要之时,即便单靠嗅觉亦能应战的练习。
  「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树梢落叶宛如鸟儿一般腾空飞翔,边划破其他树叶枝干边朝着龙直飞而来。
  龙嗅闻气的味道,透过没使用气读的听觉捕捉微弱声响。先是挥刀劈落前方三枚树叶,接着蹲下避过由背后而来的两枚树叶,再以左手接住一枚树叶。
  「……漂亮。」

  山边脱口发出赞叹声,整座森林则开始引吭高歌。
  ——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森林高歌了起来。唱出一首彷佛传说中战国时代的战胜欢呼、既雄壮又充满攻击性的乐曲。
  龙叉开双脚、压低腰杆,边抵抗着内心恐惧边等待下一波攻击的到来。
  「…………………………唔!」
  就在龙微微抬起下颚的瞬间,只觉四道身影由上空急速垂降。
  (前后左右!!前后左侧带有树木香气、右侧则散发出酒味!可见山边大人位于右方,这阵划破空气的声音……是拳头吗?快闪开!成功了!往前踏出一步,具现内气!没有其他攻击了吗?或是还有呢?好可怕、挥刀还击吧、不要迷惘!再不挥刀必败无疑,所以……全力挥刀还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闪过手甲缠棘剌的拳头之后,龙挥动内气具现而成的刀锋砍向山边的腹部。
  鲜血自伤口泉涌而出,染红了龙的身体。山边的身子则是猛然晃动,随即单膝跪倒在地。
  「呼、呼、呼……」
  龙因受到首度斩杀他人的触感影响,导致整个人因罪恶感及恐惧感而微微颤抖不止。此时,他突然察觉山边用力握住了他的右手。
  「你要知道,那种感情乃是对敌人的莫大侮辱喔。」
  「山边大人!?」
  龙对山边还活着一事感到相当开心。
  「老夫身上已施有替身术,这种程度的伤势很快就会痊愈。」
  正如山边所言,饱的伤口已经愈合且不再出血。
  缓缓起身的山边微眯双眼,看着龙那一身因衣衫凌乱而裸露的肌肤。
  只见皮肤表面满是瘀青及尚未痊愈的伤痕。
  龙的肌肤远比千言万语更能证实他究竟进行过多么严苛的锻练。
  「抱歉,老夫因认定这次测验只是一场闹剧,而做出了在比试前拚命灌酒的愚蠢行径,甚至未经正式交手便愚弄了你一番。做为武资着实感到相当惭愧。」
  发现山边表现出与测验前判若两人的和善态度,甚至还向自己道歉,龙连忙使劲摆头挥手。
  「千万别这么说,毕、毕竟我是待人,所以您会那样认为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您为何在比试途中手下留情呢?」
  领域结界的真正厉害之处绝非仅止于这种程度而已。但山边除了隐藏自身气息以外,并未动用到领域结界的其他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有再度具现出防身铠甲。这点令龙有点难以释怀。
  山边则是颇感无趣地哼了一声。
  「面对一个外行人,而且还干下了战前饮酒的无礼举动,老夫的尊严自然不许自己拿出真本领全力求胜。老夫只是在手甲被砍破之时,便决定不以一级武资,而是改以评审官的身分与你对战罢了。」
  并非自力获胜,而是对方让自己取胜。但仍旧是拿下了一胜,龙为此感到开心。
  「太棒了,接下来只要再一胜就能成为一级武资了。」
  龙说的这句话引起了山边的兴趣。
  「这的确是一场采用特殊规则的御前测验。或许只要拿下两胜便有机会成为一级武资,但你这小子是当真打算摘下一级的称号吗?」
  龙点了点头。
  「是的,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成为资,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能为了浅井道场成为一级武资。」
  龙一直以为是自己害得浅井道场的名声变差,但花鸟却毫无怨言地陪伴他练习武术。因此他想设法恢复浅井道场名声的念头,就跟希望成为资的想法同样强烈。
  「我从浅井大人口中得知,御前测验从未出现过合格者,更未曾有人在十几岁便成为一级武资。因此我想同时拥有『史上第一位』及『最年少』这两个称号。如此便能证明浅井大人的所作所为一点也没错。因此,我绝对要取下两胜。」
  「哇哈哈哈,老夫相当中意你这股侠气!」
  山边发出豪迈笑声,伸手拍了拍龙的背部。
  「身为男子汉就该胸怀此等豪情壮志才对。不愧是浅井家的次任当家啊。」
  「…………什么?」
  龙面露怔然神情,微微侧头反问:
  「请问,所谓的次任当家是什么意思呢?」
  「嗯?」
  龙的反应令山边感到颇不可思议地轻抚胡须问道:
  「你该不会是毫不知情地就参加了这场测验吧?」
  「我、我知道啊。这是为了判断浅井大人是否适合继承家督而举办的测验,没错吧?」
  「错罗,这是一场判断浅井花鸟的夫婿有没有资格继承家督的审查,也就是决定浅井道场次任当家的测验啦。」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获知这次测验的真正意义之后,龙忍不住放声尖叫。
  ○○
  ——啪叽。
  一具泥土人偶迸现裂痕,应声崩碎。
  看见泥土人偶碎裂的信雪震惊不已,叼在嘴边的烟管差点脱口掉落,现场所有人的心里几乎也是同等感受。
  「居、居然打赢了……」
  虽说自从山边发动的领域结界森林成形之后,就再也无法从外面看见战况变化,但现在胜负终于揭晓。碎裂的是代表山边旺正的那具泥土人偶。
  「龙!」
  花鸟快步奔向那座树群缓慢缩小、逐渐消失不见的森林。
  在缩小的树群中发现山边的身影,花鸟随即往他那边跑去。
  「唷,浅井的女儿。」
  「啊……」
  察觉到花鸟在场的龙连忙以衣袖遮住脸部,同时往后倒退数步。
  龙的行动虽令花鸟不禁露出诧异神情,但她仍选择先向山边道谢。
  「山边大人,这次非常感谢您担任他的对手。」
  山边举手说道:
  「无须言谢。我只不过是向你及龙赔罪罢了。倒是浅井的女儿啊,就算再怎么宽容,老夫仍无法苟同你未徵得当事人同意,便安排他接受测验的决定喔。」
  「啥?咦?啊、啊啊啊啊啊啊!」
  交互看了龙及山边一眼的花鸟,总算察觉到龙已经获知整件事情的内幕。
  「那、那是因为我打算等测验结束后再开口,更何况当初也不晓得他究竟有没有办法继承家督,那个……」
  山边则主动向拚命辩解的花鸟提出一个建议:
  「浅井的女儿,不然这样好了,老夫想让龙娶我家孙女为妻。浅井道场那边你不必担心,老夫会负起全责,设法让你获得继承家督的资格。」
  花鸟立刻加以拒绝。
  「不、不行!龙是我发现并训练出来的徒弟!而且话又说回来,山边大人您有孙女吗?」
  「嗯,今年刚满一岁喔。」
  「请您另寻适当人选吧!」
  绝对不能让龙被抢走……这股情感逐渐在花鸟心中孕育成形。
  「那老夫这次只好死心罗。不过啊,倘若龙获得一级称号的话,他将会被人盯上喔。」
  「呜……」
  听了山边的忠告,花鸟忍不住发出低吟。
  听说为了生下能够成为资的子女,实力高强的资会主动或被动地与其他女性发生肉体关系。假使龙成了史上最年少的一级武资,可以想见必会吸引相当多的女性及世家前来求婚吧。
  「在测验结束后仍是多灾多难啊,哇哈哈哈哈哈。」
  山边离开现场后,花鸟虽试图靠近龙,龙却也跟着退开同样的距离。
  「……龙。」
  以为他也开始害怕自己的花鸟满怀不安地叫了他一声,只见龙随即面红耳赤地弯腰坐下。
  由于这跟以往看过的拒绝反应有所不同,花鸟得以消除掉内心的不安情绪,缓缓靠近龙的身边。
  「你没事吧?」
  「唔,呃~~请、请请请请请问,山、山边大人说的话,是、是是是真的吗,浅井大人!」
  由于到了这种地步也无法再瞒混过关,于是花鸟便老实回答:
  「嗯,是真的。」
  「啊、啊唔……」
  龙的脸变得更加通红,彷佛快要冒出蒸气一般。
  「真的可以吗?我是个待人,什么都不会耶。」
  面对他那并非拒绝的确认态度,花鸟也满脸通红地把玩着那撮黑发。
  「你、你可别误会了!只、只要能够保住道场,不管丈夫是谁都没关保。只是我找到的对象碰巧是你罢了!才不是喜欢你呢!我的理想夫婿是身材高大、充满男子气概的男人喔!」
  「我想也是啦,我是个与浅井大人的理想对象类型相差甚远的货色。」
  脸色稍稍恢复白皙的龙垂头丧气地继续说道:
  「说得也是啊,是为了保住家园才无可奈何地出此下策,对吧?」
  看见龙表现出一副感觉相当遗憾的模样,花鸟顿时急得猛摇头。
  「啊,虽是为了保住家园,但并不是代表我讨厌你,那个,呃……」
  花鸟转眼望向信雪等人所在的方位,确认隔着一段声音传不过去的距离之后,这才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端坐下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留着一头白中带黑的奇特头发,皮肤也很白皙,甚至连容貌都跟日本人截然不同。你真有办法与这样的我结为伴侣吗?如果你自认可以的话,那、那我会把你当成丈夫……呃、呃呃呃、爱……」
  拚命试图挤出下一句话的花鸟,举起双手重重拍打自己的脸颊,露出夹杂着痛楚及帘涩情怀的水润眼神直视龙。
  「努力试着!爱、你!」
  「啊、啊唔~~」
  龙顿时彷佛泡澡泡太久似地感到晕头转向。
  「好啦,我已说出我的心意。接下来轮到你讲了!」
  龙转脸避开花鸟的直视眼神,把玩了手中的《远光》片刻之后,才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开口说道:
  「不能等到顺利参加完测验之后,再回应您的表白吗?毕竟我还得再拿下一胜才行啊。」
  花鸟瞬间愣了一下,随即展露微笑说道:
  「嗯,当然没关系。」
  现在重要的不是针对告白做出回应,而是再取下一胜通过测验。因此心想自己也该竭尽所能协助龙取胜的花鸟,马上调整了自己的想法。
  「下一场比试是在一刻(三十分钟)后。在那之前你就先躺下好好休息一番吧。」
  替身术能够代为承受的就只有伤势而已。肉体及精神层面的疲劳仍会累积下来。
  与一级武资交手过的肉体疲惫程度肯定非同小可吧。再加上龙是个盲人,花鸟完全无法想像在看不见对手的状况下进行战斗,究竟会对他造成多大的精神负担。
  「是。」
  龙依言躺下闭上双眼,随即进入熟睡状态。
  为了尽可能地助他消除疲劳,花鸟原本打算为他贴上符咒施展回复术,但是……
  「让他躺左地上休息实在有点不妥……对了,去那边好了。」
  花鸟抱起龙,转身前往来此之时所搭乘的式车。
  ○○
  来到信雪面前的山边双膝跪地,低头请罪。
  「信雪大人,真是非常抱歉,虽然身负一级称号,却还是吃了一场败仗。」
  「胜负本就难料,况且你在比试前还喝酒小觑了对方。只能说你败得理所当然啊。」
  「老夫不胜感激。」
  「那么,你有何意见?」
  山边露出一抹淡淡苦笑说道:
  「也没什么意见不意见的,老夫只能说他配得上一级武资的称号。」
  听见山边的回答,信雪瞬间大吃一惊,接着兴致勃勃地眯起双眼询问:
  「理由为何?」
  「信雪大人,武资一词所指的究竟是何种人物呢?」
  「就是有资格行使武力之人……哦哦,原来如此啊。」
  信雪理解了山边想要表达的意思。
  「龙的内气及武术早已达到一级的境界,会说出『无法使用外气的阴阳术不够完美,因此没资格成为资』这类言论的人,只是不知武资定义为何的愚蠢之徒。」
  山边说出了花鸟期待评审官能够表达出来的看法。
  「最重要的是,老夫的确输了。身为实力派领袖,老夫讲不出除了『一级合格』以外的其他结论啊。」
  「知道了。辛苦你啦,退下休息吧。」
  「是。」
  信雪口吐烟雾,扬起嘴角展露笑容。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呢,看样子这应该会是一场像样的御前测验罗。」
  信雪对龙所抱持的期待是『骁勇善战』。只要他能稍微令一级武资感到难缠,信雪便打算祭出『只练武练了一个半月』这张王牌,将测验带进复审阶段。
  不料龙竟战胜山边。这下子搞不好也没有进行复审的必要了。
  「柴田啊,看来你似乎错放了一条非常惊人的大鱼罗。」
  与信辉一样,曾对龙说过要他放弃成为资的柴田点头同意。
  「我不单只是感到后悔而已。我与政军大人都只冲着他双目失明的这一点,而否定了他的所有才能。然而浅井花鸟却摸索是否能靠其他才能弥补缺点,并精彩地助他克服了这个缺陷。可见柴田道场果然还不是适合担任政军家指南役的料啊。」
  「你也犯不着这么悲观。花鸟其实一开始也放弃过龙的样子。只是因为找不到夫婿,最后只能放手一搏罢了。
  面露刺耳神情的田柿伸手拍了拍头。
  「看样子我们的计策反而是弄巧成拙了呢。早知如此,当初真该选择按兵不动才对啊。」
  田柿发出吆喝声站了起来,并伸手搭住正在接受利理等人治疗的山边的肩头。
  「山边,谢谢你罗。」
  听见田柿开口向自己致谢,山边忍不住露出狐疑神情。
  田柿则笑容满面地说道:
  「哎呀,我因为年纪太过老迈,要是穿上盔甲会导致行动变得迟钝,因此如果一开始就由我上场,肯定早就被杀了吧。身为一级武资,那样的确会教人伤透脑筋啊。」
  理解这声道谢的意义之后,山边笑着做出回应:
  「老夫方才要是一个不注意,大概也早就被杀了吧。」
  「没错吧?所谓人不可貌相,这句俗语真适合用来形容他呢。」
  语毕,田柿对小铃伸出手。
  「麻烦小铃夫人为我施行替身术好吗?」
  小铃露出狐疑目光看着田柿。
  「为什么?下一场比试的时间又还没到。」
  「说来也很丢脸,我原本也跟山边一样是怀着观战心情而来,如今非得绷紧神经不可啊。身为一级武资,实在希望能避免造就出史上头一名御前测验的合格者啊。」
  小铃望向信雪寻求指示。
  「为他施术吧,毕竟接近进入战斗态势的对手会有危险啊。」
  「知道了。」
  施行完替身术之后,田柿运用绑在腰带上的小小沙漏型五行器《铁砂》,产生铁砂具现出一把长枪,藉由演练基础动作边暖身边集中精神。
  等到额头微微冒汗之际,田柿随即停止演练,接着彷佛想起某事一般拍了拍手。
  「哎呀,我居然忘记了一件重要大事,信雪大人。」
  「干嘛?」

  「请您纳命来吧。」

  田柿顺手刺出的枪尖,贯穿了信雪的躯体。


五章  龙的力量
  ○○
  目睹这记暗杀次任政军的偷袭,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
  而率先采取行动的,乃是躲藏于长椅前方地底的资野尾·狸。
  身穿黑装束的狸立刻具现出土刀,再用透过刀身创造而成的手里剑射向田柿。
  田柿拔出刺透信雪的枪尖,边往后跳边转动长枪弹开手里剑。
  「少爷,您不要紧吧!」
  双眼紧盯田柿不放的狸放声大喊。
  只见身体理应被枪尖贯穿的信雪转头望向背后,抓起由烟管喷出的火焰,对准泥土人偶抛射过去。
  火焰虽破坏掉泥土人偶,却只有田柿的泥土人偶因为被砂铁覆盖住而逃过一劫。
  「哎呀,没想到您竟代替我摧毁了其他泥土人偶,真是感激不尽啊。」
  没能毁掉身为目标物的那具泥土人偶,信雪忍不住发出咂舌声。
  利理及小铃随即取出符咒起手结印,显现出飞鸟试图联络在直辖地外围待命的人,田柿却创造铁针抛射而出,消灭掉鸟型式神。
  田柿颇为感慨地耸了耸肩头。
  「只是想不到你竟能闪过方才那一击呢。」
  虽然枪尖看似贯穿躯体,实际上却是信雪瞬间做出反应,使枪尖只由肋旁飞掠而过。
  尽管成功避开致命伤,但衣服仍逐渐渗出血迹。信雪用《业火绚烂》所产生的火焰烧灼伤口,再贴上回复术的符咒疗伤。
  「可惜,除了被其杀害也无所谓的对手之外,对其他人都得有所防范,我从小就是接受这样的教育啊。」
  柴田及山边像是守护信雪似地挺身而出。
  山边面露杀气腾腾的神情破口大骂:
  「田柿!你当真晓得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吗!」
  「我清楚的很啊。背叛幕府、暗杀次任政军……除此之外,我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呢?」
  「看样子并非临时起意呢。你为何做出这种蠢事?」
  面对捣着伤口出声询问的信雪,田柿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森笑容。
  「当然是为了建立一个世袭制的盛世啊。」
  「可笑,你以为杀死我就能让全天下变成世袭制度吗?」
  世袭派确实是一个规模庞大的派系,但却没有足以执行暗杀次任政军计划并推行新体制的力量。
  「没错,所以我们世袭派长年以来都只发出毫无作为的请愿。然而听完那人的说法,代们总算察觉到向政军请愿一事本身就是个天大的错误。因为提倡世袭制度重要性的大人物并不是政军啊!」
  理解到提倡者是谁的信雪顿时面露扭曲表情。
  「难不成……你打算让皇神执掌政权吗!」
  「一点也没错!皇神才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此外,为何只有织田家采行世袭制度?是拜身为国王的皇神赋予你们担任政军的地位所赐。这个幕府,不对,整个国家都错得离谱!皇神理当以国王身分治理国家,而皇神所指定的世家则能世世代代永保其地位并推动国家政务!这才是国家应有的正确型态!」
  原本还乐观认定只需注意其动向即可的尊王论派系份子,竟已露出獠牙展开攻击,得知此事的信雪不禁对自己的天真想法感到愤怒。
  「别开玩笑了,皇神一族乃是现人神,并不适合执政。不要亵渎神明。」
  「那只是对你们织田家有利的说词而已吧!你们只不过是在三百年前侥幸获胜的一族罢了。这个国家并不是你们的私有物。是属于皇神,以及我们这群忧国忧民的忠臣所有!」
  柴田对完全陶醉于自己那套理论的田柿投以怜悯目光。
  「太愚蠢了,田柿兄的祖父应该只是民才对。现在的你之所以能成为武资,全是拜身分制度所赐,为何你偏偏就是没察觉到这点?」
  田柿霍然睁大双眼。
  「住口!竟然执迷于过往,你这样还配称为名门柴田世家吗!我是为了改变现在这个错误的世界,为了掌握更美好的未来而揭竿起义!过去的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信雪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
  「老人家就是这么冥顽不灵。想说服他也难……杀了他吧。」
  受到指示的山边及柴田,瞬间增强了身上的杀气。
  而明明必须与两名一级武资交战,田柿的脸上却浮现从容神色,接着快速起手结印。
  「唔!」
  「这、这是!」
  柴田等人忽然面露痛苦表情,不禁单膝跪地。
  田柿缓缓松开结印的双手。
  「我早已备妥要让你们两位一级武资丧失战斗力的策略,我可没蠢到忽略这一步便贸然实行暗杀计划的地步。我已趁方才比试之际,确实地把封气针扎进两位体内罗。原以为应该会被发现,但柴田十分专注地观看比试,山边则是疲惫不堪。因此我相当轻易就得手罗。」
  面对这最险恶的局面,信雪咂了下舌头,趋前站在狸的旁边。
  「犬猿,马上动手治疗他们俩。」
  「「是。」」
  利理及小铃立刻分头开始进行治疗。
  信雪则吐出一口烟雾……
  「话说狸啊,你认为我们对上一级武资,大概能撑多久呢?」
  「如果不把我这条小命算进去的话,差不多就半刻(十五分钟)左右吧。」
  「果然只有这点程度而已啊,那我不打了。」
  听见信雪如此干脆地认输,田柿虽然瞬间皱起眉头,却赫然发现地面变成好像受到阳光照射的海中细沙一般,立刻纵身往后方跳开。
  刹那间,一团巨大水块笔直掉落至方才田柿所在的位置。站在水块上的人物正是花鸟。她一着地便挥动具现化而成的水刀,射出数道锐利水刃。
  田柿举枪打落迎面而来的水刀。
  混合自《涌泉》溢出的水质外气与内气,具现出手甲及保护上半身的盔甲之后,花鸟随即板着一张臭脸退至信雪身旁。
  「别选那种会暗杀你的评审官好不好!明明都已经幸运拿下一胜,这下子岂不是全都泡汤了吗!」
  「抱歉抱歉,话说你那心爱的老公咧?」
  「唔!他因为疲惫不堪而躺在式车里熟睡啦!还有,等这件事结束后,你在各种意义上都要让我扁个几拳出出气!」
  试图掩饰羞赧之情而放声大吼的花鸟,一看见狸随即惊呼一声:
  「原来你是资野尾啊?」
  狸眼角下垂露出笑容,并竖起食指轻抵嘴唇。
  「好久不见。还有目前我正在执行任务,叫我狸就好。」
  「是没问题啦,但你那张像貌配得上『狸』这个称号吗?」
  花鸟等人虽当着敌人的面闲聊起来,不过却仍在田柿进入攻击态势的瞬间便摆出应战架一势。
  田柿十分佩服花鸟等人的反应。
  「看来就算是在聊天,似乎也没因此放松戒心呢。」
  花鸟斜举刀身说道:
  「可惜,我们道场并未采用那种会在敌人面前露出破绽的软弱锻练方式。」
  信雪也混合由《业火绚烂》衍生而出的火质外气与内气,具现出一副覆盖住全身的武者盔甲,以及一把刀幅颇宽的大刀。
  「好,我们三人联手出击。这样应该就足以击败他了吧。」
  花鸟看了贴在信雪侧腹的符咒一眼。
  「信雪,你负责后方援护。狸,我们上。」
  「了解。」
  花鸟与狸为了保护信雪而主动趋前。
  出现在花鸟脚下的水洼溅起,如字面所迤一般沿着地面滑行,迅速缩短与田柿之间的距离,挥动高举过头的刀锋往下劈落。
  田柿虽横摆枪身挡下这一刀,却因这是一记力道出奇沉重的斩击,他只好向右斜倾枪柄化解刀劲。
  「还真是蛮力啊,真难想像你是女性呢。」
  「个人比较希望你说是我的内气操纵技巧够高明耶!」
  并未就此停手的花鸟继续展开攻击。
  狸虽绕至忙于化解斩击的田柿背后,趁机挥动小刀横砍,田柿却纵身跳上半空中闪躲攻势。
  「信雪,趁现在!」
  信雪大刀一挥,无数火球应声迸射而出。
  田柿则创造出铁板,借势一踢弹开火球,轻轻松松回到地面。
  「哎呀呀,年轻人真是急性子呢。」
  看见田柿表现出有如陪小孩戏耍一般的从容态度,花鸟咕噜地吞了口唾液。
  「不妙啊,原本还以为起码能跟他打成平分秋色……」
  反握小刀,摆出将手藏于背后之应战姿势的狸也点头同意。
  「话虽如此,但可别太过勉强自己喔,你们也才刚成为新婚夫妇对吧?」
  「我还在等待他的回覆就是了。总而言之,现在只要想着活下去这件事就好。」
  「了解。」
  花鸟及狸保持着双方武器不致互相干扰的距离严阵以待,信雪则起手结印准备发动领域结界。
  只见田柿将长枪横摆于自己背后说道:
  「再继续缠斗下去,对老人家而言实在有点吃力,所以我要速战速决罗。」
  ○○
  负责诊断山边的利理抬起头来,开口对同样在诊断柴田的小铃说道:
  「下针部位已全部掌握到了。猿,你手边有几张金行符咒?」
  「四张!」
  利理忍不住轻咬食指的第二关节。
  「完全不够用啊。」
  埋入山边体内的针共有五根,而假使柴田的状况也一样,那就代表共有十根针。不仅治疗所需用的金行符咒数量不够,这些针又全数集中于颈项,倘若强行拔出的话,很有可能会伤及神经,并造成颈部以下完全瘫痪的最糟结果,因此需要相当精密的处理手法。
  「最快也得花费两刻(六十分钟)以上的时间。不过……」
  和理侧目瞄了正在战斗的花鸟等人一眼。花鸟他们好像光是抵挡田柿的攻击就已经用尽了全力,大概再也没时间可以慢条斯理地逐一治疗这两人了。
  「猿,全力治疗其中一人就好。」
  「知道了,可是……」
  柴田伸手抓住不晓得该治疗何者较为妥当的小铃的肩头。
  「请先治疗我吧。」
  接着,他掀开胸口给小铃看。只见他胸口有一个颜色如同鲜血般红艳的术式烙印,代表他已施行过缚魂术。
  柴田用只有小铃听得见的声音低喃:
  「我因那起事件而得知那桩秘密,因此我很清楚当下最该先保住谁的性命。」
  绝不能在这个场合丧命的人并非信雪,而是身为幕府命家的花鸟。
  「信雪的推测是正确的。犬,先治疗柴田大人!」
  「知道了。山边大人,真不好意思。」
  「有空道歉的话,还不如快点开始动手治疗柴田!」
  「是!」
  利理快步跑向柴田身边。
  「首先设法去除掉田柿灌注于针上的气,之后再以磁气拔出针头。」
  「了解!」
  ○○
  花鸟及狸试图展开左右夹击,田柿却蹴地主动往狸奔去,挥枪拨扫他的下盘。狸瞬间被抛往半空中,田柿更是趁机抓住狸的衣服,将他使劲抛向迎面而来的花鸟。
  「花鸟,踢开我!」
  狸放声大叫,花鸟也领悟到狸的用意而竭尽全力将狸踢开。
  狸的身体甫从眼前消失,躲藏在他背后的数支长枪随之迎面飞来。一旦接住狸,两人那会被长枪贯穿躯体;但若节制踹击力道,长枪可能早已直接刺透狸的身躯。
  筑起水墙挡下长枪的花鸟,跟丢了原本紧盯不放的田柿,连忙扯开嗓门大喊:
  「田柿人在哪里!」
  「在你背后,花鸟!」
  位于离花鸟等人有一小段距离之处的信雪中断结印动作,抛射火球攻击在花鸟背后提枪欲剌的田柿。
  田柿瞬间创造出盾牌挡下火球。
  花鸟则暂且从田柿身旁退开,回到信雪身边重整态势。
  「你这大笨蛋!与其援护我,你倒不如先设法发动领域结界再说!」
  「也是啦!那是出于反射动作,你就原谅我吧!」
  「又失败了吗?这已经是第五次罗。」
  田柿丢掉手中那块变得火红的盾牌,感觉很烫地甩了甩左手。
  「好烫好烫,金与火果然很合不来啊。但是呢,我们彼此也都没能再更进一步呢。你们不愧是浅井道场的门生啊。」
  面对卯上花鸟与狸却始终不见急躁神色、而且还完全不给己方有任何施展领域结界之空际的田柿,信雪不禁咂了下舌头。
  「花鸟,换你设法发动领域结界。」
  闻言的花鸟大吃一惊。
  「可是,如此一来你会有生命危险啊。」
  信雪一口否决了花鸟那番想以家臣身分守护君主的说词。
  「这与我是否为织田家之人无关,而是因为那样做比较有机会保住生命。」
  「知道了。」
  花鸟开始起手结印,准备发动领域结界。
  与花鸟对调位置的信雪则将火刀扛于肩上,猛蹴地面飞窜而出,瞬间缩短与田柿之间的距离。
  「唷,你心心念念的大鱼上门罗。」
  信雪挥动火刀。田柿并未硬接,而是往旁边跳开避过这一击。
  只见刀尖刺中的地面冒出阵阵白烟,周遭沙土顿时化作岩浆般的液体。
  「好惊人的热量。」
  「没错吧?连骨灰都不会留下喔,所以你就安心启程下黄泉去吧!」
  「该下黄泉的是你!」
  田柿对准信雪的心脏刺出一枪,然而接触到盔甲的枪尖竟瞬间熔解。
  「没用的!我的盔甲施有会烧毁所有攻击的术法。你那种攻击对我是无效的!」
  「还真是大言不惭呢。」
  并未收手的田柿继续推动枪身往前突剌。随后只见信雪突然面露苦闷表情倒退数步,痛得不支跪倒在地。
  「我、我居然被烫伤了!?」
  田柿放声嘲笑百思不解的信雪。
  「你以为身为火之行倾就与烫伤完全无缘了吗?阴阳术并不是使人体构造产生变化。肉体一旦触及熔解的铁质,当然就会烫伤。更何况火之盔只是烧毁攻击,本身的耐久度并不高。只要稍加施力便能轻易贯穿盔甲罗。」

  语毕,田柿以重新具现而成的铁枪剌向《业火绚烂》,一击加以摧毁。
  在《业火绚烂》遭到破坏的同时,信雪身上的火之盔甲及火刀也随之烟消雾散。
  「既然已经毁掉你的五行器,再来也该收尾罗。」
  就在田柿从怀里掏出一只装有液体的瓶子、并将液体倒至枪尖上之际,后方地面沙土突然隆起,狸由地底猛然窜出。
  「那可是资野尾的专用手法!你成为暗杀者之后,竟连一级武资的尊严也都忘光了吗!」
  田柿转身闪躲狸挥动小刀所展开的连续攻击。
  「你根本一无所知。不晓得织田家的恶法害我变得有多憎恨这个世界,以及有多少资为此悲伤落泪!此等无能之人就应该被猛毒折腾至死才对!」
  田柿转动长枪,以枪柄敲击狸的右小腿。
  「呜!」
  接着再趁狸痛得缩起身子之际,改以枪柄尾端戳中他的心窝。
  「唔啊!」
  「我还不打算杀你。因为我已决定要先取下织田家小鬼的性命再说。」
  「你……休想得逞!」
  狸从怀中取出塞满火药的竹筒,运气点燃贴在竹筒表面的符咒并使劲抛出。
  「你就陪我一同下地狱去吧!」
  为了守护主人,狸试图与田柿同归于尽,不料由《铁砂》衍生而出的砂铁竟裹住竹筒,致使爆炸威力未能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只是如同烟火一般窜向上空,田柿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这……」
  「你没做足功课喔~~只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就能轻松防堵那种程度的炸弹罗。」
  田柿挥动枪柄击打狸的侧腹,将他整个人震飞出去。
  「真是够了,想也知道采取正攻法的资野尾绝不可能打得赢武资嘛。」
  身子缩成一团的狸发出痛苦呻吟,再也无法起身。
  信雪则舍弃被破坏掉的《业火绚烂》,摆出侧着身子的应战姿势。
  「愚蠢,既已失去五行器,那便坦然认罪接受制裁不就得了吗?」
  「很抱歉,毕竟我只是个十几岁的青少年,还有很多事想做啊。」
  「死了这条心吧。」
  田柿手中长枪疾刺而出。
  信雪试着闪躲,枪尖却有如受到吸引似地笔直探向胸口。
  正当信雪快被刺中之际,在后方结印的花鸟突然伸手抓住信雪的衣领,强行将他拉至后方,使两人身体位置前后对调。
  对调完位置的花鸟以左臂挡下枪尖。手臂上所佩戴的手甲虽附有能够压缩并破坏掉入侵物体的术法,但枪尖却贯穿手甲,深深刺入花鸟的手臂。鲜血自伤口涌出,将澄澈的水质手甲染成鲜红色。
  「哈哈,赶、赶上了。」
  见花鸟面露因剧痛而扭曲的痛苦笑容,倒在地上的信雪不禁愕然。
  「花鸟,你搞什么鬼啊……」
  花鸟以武资身分做出了正确选择。但若考虑到幕府的未来,那么她应当比任何人更快逃离现场才对。
  因为花鸟的命运,就是幕府的命运。
  「就结印的速度看来,你应该再过片刻便能发动领域结界了吧?」
  「嗯,只差两印就大功告成了。」
  「那真是太可惜罗。」
  「我无怨无悔,因为我成功保护了我的君主。」
  田柿十分不悦地皱起眉头,起手痛殴花鸟的颜面。
  「下贱的异人,少在那边模仿日本人的言行举止!」
  挨揍的花鸟叉开双腿站稳脚步,挥刀展开反击。
  「我是……日本人!」
  田柿以枪柄重击花鸟的手腕。接着抓住水刀落地且全身僵住不动的花鸟的头发,赏了她的腹部一记沉重膝顶。
  「呜啊!」
  「你的银白色头发及蓝色眼珠哪里像日本人啊?真搞不懂为何像你这样的异人有办法成为资。八成是令尊背地打通关系所换来的吧?真是够了,果然人如其名,真是肤浅的『浅』井一家啊。」
  「花鸟!」
  信雪虽试图营救芘鸟,却遭田柿挥动枪柄猛然震退。
  「该死的……家伙!」
  看见信雪拚命挣扎着试图起身的模样,田柿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的扭曲笑容。
  「次任政军为了一介武资感到如此心痛,这样实在很不像话喔。」
  他边说边放开了抓住花鸟头发的手。
  重获自由的花鸟以右手轻握《涌泉》,试图具现出水刀进行反击,却因被枪柄尾端戳中而遭到阻止。接着又为了拉开间距而试图挪动左脚往后退,却也一样遭枪柄敲打而没能成功。
  「既然是那个浅井元之介的女儿,就设法闪开这种程度的攻击给我瞧瞧啊。」
  「唔、啊,咳呜……」
  既无法反击、也无从闪躲、甚至没机会倒下的花鸟,彷佛人偶一般遭到田柿的长枪无情玩弄。
  直到被打成意识模糊不清,手甲及盔甲也悄然消灭,整个人呈现摇摇欲坠的状态,田柿才停止攻击。
  「……嗯,再继续打下去会错手杀了你。我已打定主意先拿织田家的小子开刀,所以就麻烦你暂且先退场吧。」
  田柿甩动枪柄,准备将花鸟扫至一旁。
  夹带风啸声的铁质枪柄急速逼近花鸟,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倏然停住。
  「什么!」
  田柿大吃一惊,定睛察看介入自己与花鸟之间制止枪柄的人物。
  来者正是龙。
  「你在……做什么!」
  一手抓住枪鞘的龙,发出充满杀气的声音诘问田柿。
  「不准你……伤害浅井大人!」
  龙的全身浮现出白色气脉线条,枪身顿时应声弯曲变形。
  龙往前跨出一步,起脚猛踹。
  田柿连忙抬脚以小腿硬接这一踢,不料竟重重地被震飞出去。
  「龙……」
  龙赶紧搀扶住颓然倒下的花鸟,整个人顿时不知所措。
  「您、您还好吧,浅井大人!不、不对,肯定一点也不好吧,毕竟您都流血了。只不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一醒来就发现战斗已经开始,浅井大人还差点被田柿大人杀害!」
  「那是……」
  花鸟原本准备开口说明,但已经恢复到能够行动的信雪却趋前制止了她。
  「我来解释就好,你赶紧体息吧。」
  「……那……拜托……你了……」
  信雪扛起失去意识的花鸟,并询问手足无措的龙。
  「龙,你的身体状况如何?」
  「没问题,似乎是浅井大人的符咒发挥了功效。」
  「是吗?那我扼要地解释给你听。就是田柿他企图杀死我们所有人。」
  龙一副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咦,为什么啊?」
  「原因等事后要我讲多少次给你听都行。所以我要你在柴田及山边恢复正常之前,全力阻止田柿的行动。这是命令。」
  面对难掩内心焦躁情绪而口气粗鲁的信雪,龙顿时露出不安神色。
  「请问,那浅井大人她……」
  「天晓得,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救她就是了。」
  龙虽瞬间差点掉下眼泪,不过还是咬紧牙关转身面向田柿所在的方位。
  「浅井大人就拜托您了。」
  「我知道。」
  信雪则面露哑巴吃黄莲般的苦涩表情做出回应,随即扛着花鸟离开现场。
  ○○
  与拖着右脚的狸会合,一同回到柴田等人所在地点避难的信雪立刻发号施令。
  「猿过来治疗花鸟,狸及犬联手负责治疗柴田!」
  「「「是!」」」
  《业火绚烂》遭毁,利理及小铃又正在使用他需要的符咒。导致有伤在身的信雪束手无策,只能在一旁静观龙与田柿的战事。
  信雪坐到面露苦闷表情、交抱双臂维持站立姿势的山边身旁。
  「山边,躺下休息吧。现在光是站着就会让你感到剧痛袭身对吧?」
  山边摇了摇头。
  「年轻人正在场上赌命奋战,身为一级武资的老夫自然不能以剧痛为由躺下休息。倒是信雪大人,您是肩负幕府重任的关键人物,所以恳求您赶紧先行逃离此地吧。」
  面对山边的谏言,信雪嗤之以鼻地做出回应:
  「一名抛下家臣、爱妻及朋友而独自逃跑求生的君主,你会顺意相信并跟随他吗?」
  「………」
  山边以沉默回应了信雪的提问。
  因受到浅井花鸟的谣言影响,导致有不少资都对信雪继任成为政军一事感到不安。而山边也是其中一人。
  「很遗憾,若考虑到今后的政务运作,我便不能逃离此地。」
  「可是!」
  信雪定睛直瞪依旧开口要他逃亡的山边。
  「做为一名日后将成为政军、接管皇神所托付之政军大权的男子汉,我绝不会逃跑。」
  这股感觉完全不像是个十几岁少年应有的气魄及胆识,令山边隐约可以理解到为何只有织田家采世袭制度。
  「信、信雪!」
  负责治疗花鸟的小铃,突然脸色惨白地呼唤着信雪的名字。
  「怎么了吗?」
  「花、花鸟她……可能没救了。她中的毒是蝮蛇毒,而且是经过熬煮的高浓度猛毒啊。」
  「啧,做得可真绝。」
  阴阳术当中有解毒术。但却只对植物系或矿物系的毒物有效,针对动物性毒素的解毒技术尚未问世。
  「我虽将毒液自伤口吸出,但……她、她撑不过半天……」
  或许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好友之死及幕府灭亡的光景吧,只见小铃停止动作掩面痛哭。
  信雪则缓缓吐了口气……
  「尽最大努力治疗她,要是失败的话,我会设法解决这个问题。」
  明知这只是一句鼓励,小铃还是硬逼自己相信丈夫的话,继续展开解毒的治疗作业。
  (天上众神啊,求求你们救救花鸟吧。)
  信雪仰望天际,祈求无数众神的助力。
  ○○
  「坦白说,我实在不想跟你交手啊。」
  田柿一边颇感困扰地抓着头,一边缓缓缩短双方间距。
  「那就请您立刻交出解药吧。」
  「暗杀者身上还带着解药,是只会发生在喜剧当中的情节喔。」
  田柿的回答令龙感到十分失望。
  「……我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就好吗?您为何做出这种事情?」
  「资格身分制度与织田家的世袭制,以反源自皇神的君主制,你若理解上述制度的话,那我倒很乐意说明给你听就是了,如何?」
  「……」
  龙非但答不出来,甚至完全无法理解问题的含义为何。这对直到一个半月以前都还过着待人生活的龙而言,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跟毫无学识之人谈论此事只是白费唇舌。但我只告诉你一点好了,那就是我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单靠只维持一个世代的光明,根本无法带动繁荣及发展,这个国家需要名唤『世袭』的永恒光辉。织田家跟你都错了。如何,假使你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与我携手合作呢?」
  龙毫不迟疑地摇头拒绝。
  「田柿大人所说或许是正确的。但您伤害了浅井大人,因此我将否定您的一切言行。」
  田柿耸耸肩头说道:
  「真是够了,果然只是个待人吗?再怎么无知愚昧也该有个限度。居然还能对自己感情用事所做出的错误决定感到骄傲。」
  「我认为世上存在着比知识更为正确的理念。」
  语毕,龙轻蹴地面向前推进。
  田柿挥动长枪试图拨扫龙的右脚,龙却伸长右脚,以脚底接住枪身并施力猛踩。
  这股超过一个人体重的负担迫使田柿放弃长枪,改用具现化而成的小刀射向龙的颜面。
  龙以牙齿接住迎面飞来的小刀,并在吐掉小刀的同时挥动《远光》。
  没能预测到龙竟会以牙齿接住小刀的田柿反应瞬间慢了半拍,气刀随即划破他的皮肤。
  田柿起手结印,分别在龙的左右两侧创造出铁壁,试图以此夹住他。
  只见龙在朝左右两侧微微摆动下颚之后,下一秒钟已用嘴巴叼住《远光》,快步往前推进。
  原本预测龙可能往上跳或倒退的田柿一时措手不及,导致胸口被掌底击中而陷入僵硬状态。
  龙利用这短暂的瞬间抓住田柿的衣襟,转身使出过肩摔,将田柿整个人抛进逐渐变窄的墙缝之间。
  「咕啊!」
  遭到自己所设陷阱夹击的田柿棱出痛苦呻吟。
  龙伸手握住叼在嘴边的《远光》,但在准备举刀劈落之前,田柿已抢先一步起手结印。
  铁壁将他包裹成一颗球体,边喷出沙尘边猛烈旋转,随后沿着地面疾驰。
  接着球体喷洒出大量砂铁,在转眼之间形成一座砂铁丘陵。
  面对这阵响亮的外气声,龙随即将气读切换成领域结界专用的分配模式。
  步出球体的田柿露出嫉妒的眼神,定睛直瞪着龙。
  「看完山边的战斗之后,我本以为不太可能,但看样子你似乎身怀足以成为高手的才能呢。」
  在武术上,有一项用来区别习武者是凡夫或高手的才能。
  这项才能就是【决断力】。
  就是熟知自身能耐与技巧,视对方行动而决定自己下一步行动的能力。在实战当中,左右胜负的关键并非力量强弱或技巧优劣,而是决断如何行动的速度快慢。
  实际上,信雪等人的身体能力都凌驾于田柿之上。但就是因为双方决断力差距过大,才导致他们陷入苦战。
  「你竟在短短期间内便领悟到我耗费了漫长岁月才大功告成的才能……你果然很危险,我非趁此机会确实格杀你不可。」
  正当田柿开口讲话之际,龙背后的砂丘突然隆起并出现一名盔甲武士。
  察觉到盔甲武士的龙立时转身,对准备挥刀劈砍的盔甲武士祭出斩击。
  砍中躯体的龙发现手感不太对劲而皱起眉头,随即将气形由刀剑转换成棍棒,一棒震退挥刀直劈而来的盔甲武士。
  「这么快就晓得该如何对付盔甲武士!」
  田柿接连创造出盔甲武士,命令它们展开攻击。
  龙一跃躲过横斩,并顺势踩在盔甲武士肩上,接着再纵身跳起,由半空中接近田柿。
  围绕在田柿身旁的盔甲武士们将手中武器变换成弓,狙击尚未落地的龙。
  面对多到根本没得闪躲的无数利箭,龙具现出一把巨大扇子,使尽全力一擂。
  扇子扇出的阵风稍稍减缓了利箭的飞行速度。
  接着龙将气由扇子转变成伞,直接冲进劲势已失的箭雨之中。一穿越箭雨便立刻将伞变回刀,沿水平方向横扫而出,但此时田柿却已消失不见,他早就为了拉开距离而逃离原地。
  龙连忙动身追赶田柿,不过他却突然面露苦涩表情停下脚步。
  龙能够侦测到他人气息的范围为半径二十丈(纣六十公尺),对方一旦超出这个范围方外,除非听见声音,否则龙便无法得知对方的所在位置。
  即便田柿就站在他的正前方也一样。
  经由龙的神态理解到他侦测范围之极限的田柿,确信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我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领域结界的真正可怕之处!)
  田柿高举双手,只见砂铁飞向半空中凝聚成一团砂铁云朵,随后一支箭镞唰地掉落在铁砂丘陵表面,接着箭镞数量逐渐增加,化作一场箭镞暴雨从天而降。
  察觉到箭镞暴雨的龙具现出一把气伞,改用徒手应对直扑而来的盔甲武士。
  「………啧。」
  箭镞雨势逐渐增强,导致龙的嗅觉失灵,这让他不禁咂了下舌头。
  重要性仅次于听觉的情报收集器官遭到封锁,致使味觉也跟着失灵。龙只好将所有内气全数贯注于唯一剩下的触觉。
  龙只凭藉透过肌肤所感受到的气息,全神应对由四面八方直逼而来的攻势。
  一开始虽然应付自如,但体力却随着气伞被削弱而逐渐流失,赤手空拳的皮肤表面也迸现伤口流出鲜血。再加上受到精神负荷过重的影响,导致动作也变得愈来愈迟钝。
  「呼、呼、呼……」
  「还真亏你能撑这么久,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听见田柿这声感叹的龙连忙回头,然而田柿人却位在另一侧。田柿面带胜券在握的笑容,提枪猛然刺向龙毫无防备的背部。
  「呜!」
  透过枪柄传来的枪尖手感,令田柿大吃一惊。
  「居然有着一身宛如钢铁般的肌肉……还真令人羡慕啊。」
  形成包围网的盔甲武士一起动手袭击龙。
  全身上下遭到突刺、劈砍、殴打的龙,顿时气竭力尽,最后更惨遭箭镞暴雨不断击打。
  田柿举臂水平一挥,箭镞暴雨戛然止息,盔甲武士也跟着退开。
  身受重伤的龙,整套服装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他奄奄一息地说道:
  「还、还没完。我还可以再战……」
  田柿则是面露得意笑容做出回应:
  「恕不奉陪罗。」
  就在他转身之际,龙也同时不支倒地。
  ○○
  全身滚烫难耐,躁热感渐渐夺走体力。呛鼻的鲜血气味迫使脑袋发出放弃思考的信号。
  龙拚命维持住那一丝快要消散的意识,鞭策痛苦不堪的躯体站了起来。
  但是,却也仅此为止。
  因为他的双腿呈现出只要跨出一步就可能会倒下的无力状态,根本动弹不得。
  龙一边感受着田柿逐渐远离的气息,一边使劲咬紧牙关。
  「呼、呼、呼……要、要是能够使用外气的话……」
  用尽全力的结果却是这样不堪。如今除了使用外气之外,龙再也联想不刭其他能够阻止田柿的手段。
  「我想拥有土行属性。
  想拥有水行属性。
  想拥有木行属性。
  想拥有火行属性。
  想拥有金行属性!」
  纵使再怎么疯狂恳求,龙仍旧无法运使外气,双眼也无法重见光明。
  「再这样下去,浅井大人会……明明只要能看见颜色,我就能使用外气了!我想看见颜色,想看见颜色啊!」
  就在他抱持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的心思渴望着颜色之际……
  怱觉一阵轻风拂过脸颊。
  「……风?」
  既然外气是指操纵自然界气息一事,那么只要将气送入风中,岂不是就有办法加以操纵了吗?龙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五行当中并不包含风属性。然而龙如今也只能联想到这个方法。
  向上天祈祷,相信会发生奇迹的龙将气注入风中。
  ——噗通。
  「………………咦?」
  他感受到剧烈的麻痹感……
  强烈的气味……
  猛烈的奔流……
  鲜明的光芒……
  以及彷佛包容了世上万物一般的壮烈存在。
  五股惊为天人的巨大力量流入自己体内,而且他很确信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地运用这五股力量。
  「怎、怎会这样……」
  就在龙反而对自己浑然忘我的行为竟然成功一事感到困惑之际,世界倏然产生变化。
  龙的世界衍生出白线,自线逐渐凝聚成五花八门的形状。
  龙虽不知白色为何物,但他理解到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什么,随即茫然地嘀咕了一声:
  「这就是……世界吗?」
  ○○
  看见龙不支倒地,信雪立刻站了起来。
  「干得好。」
  虽没能守住坚持到柴田恢复为止的命令,但对上一级武资的他已争取到相当多时间。
  「少爷,由我出面……」
  信雪制止了原本准备中断治疗柴田的狸。
  「继续治疗吧,凡事都有所谓的适材适用,没错吧?」
  「……遵命。」
  狸只能一脸苦涩地继续治疗柴田。
  信雪往前踏出一步,却被山边拦了下来
  「信雪大人,这里应该轮到老夫出场才对。」
  面对带着笑容的山边,信雪忍不住耸了耸肩头。
  「你只管乖乖躺着休息不就得了吗?」
  「哇哈哈哈哈!老夫就是打算去黄泉国度,好好睡个大头觉啊。」
  信雪由山边身上移开视线,转头确认花鸟的病情。
  只见花鸟面如土色,全身狂冒冷汗,呼吸也相当微弱。
  (撑不下去了吗……)
  确信花鸟已经回天乏术的信雪,开始思考能使幕府灭亡的可能性降至最低的方法,不料……
  「…………喂,那是什么玩意儿啊?」
  柴田、利理、小铃及狸全都停下动作,与信雪一样睁大双眼。
  就连抱着必死觉悟与田柿对峙的山边也都大惊失色。
  「山边,你怎么啦?」
  「…………」
  见山边毫无反应,因此田柿一脸狐疑地转头望向背后。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只见站了起来的龙肌肤表面浮现出清晰的白色气脉线条,身体微微发出光芒,同时绽放着电流。而他手中所握的《远光》则释出阵阵狂风。
  眼瞳色彩转变为澄澈白色的龙,露出惊讶与感动交织而成的表情环视了周遭一圈,随后定睛望向花鸟等人所在的方位。
  「最前面那位是田柿大人,接着是山边大人及信雪大人,而最后方的右侧分别有两个人及三个人聚集茌一起……浅井大人则是躺卧在两个人那边的地上。」
  确认完全体人员位置的龙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刹那间已伫立在田柿与山边之间。
  「这、你玩了什么花招!」
  田柿抡枪猛刺,枪尖却在刺中龙之前便戛然停住。
  「可恼啊!」
  田柿连番提枪直刺,但所有攻击却都在半途无疾而终。彷佛在龙身边出现了一面透明围墙一样。
  龙视田柿为无物,迳自踩着踉舱不稳的脚步走向花鸟身边。
  他行经的地面土壤瞬间腐败,呈现出宛如黄泉亡者出现在地面上一般的骇人光景。
  龙抓住花鸟的左手……
  「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喔。」
  说完便以嘴巴贴住伤口,使劲猛然一吸。
  只见花鸟如同虾子一样霍然弓起背部痉挛片刻,随即睁开双眼。
  从伤口移开嘴巴的龙吐出一小口透明液体。
  「已经不要紧了。」
  清醒过来的花鸟则狠狠扁了龙的脑门一拳。
  「在、在光天化日之下搞什么鬼啊,你这大笨蛋!」
  龙捣着头说道:
  「对不起啦——我还不太清楚运用方法,总之毒素已经完全去除干净罗。」
  「哪、哪来那么舒服的解毒……啥,毒?」
  回想起自己中毒的花鸟,伸手摸摸自己的身子,然后大大地转动手臂。
  「让我诊察一下。」
  察看左腕伤口、双眼及舌头进行诊断的小铃眼角饱含泪水,紧紧抱住花鸟。
  「真不敢相信!中毒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啊~~」

  「啊,喂,小铃啊!」
  见花鸟恢复正常,龙脸上露出开心微笑。
  「再来……」
  龙彷佛抗拒田柿似地猛然对他采出手臂。只见一阵强风应运而生,田柿便如同树叶般被震飞出去。
  「这、这是、风!?」
  面对这种只能解释为操纵风的现象,花鸟忍不住大吃一惊。
  龙则不停咳嗽,并用衣服擦掉咳出的鲜血。
  「或许这果真不是阴阳术吧。但是,只要再一下下,只要再维持片刻就足够了。」
  在龙离开一会儿后,花鸟开口逼问信雪:
  「在我昏迷不醒的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也很想找个人说明给我听啊。在场有谁能够解答给我们的疑惑吗?」
  只见小铃不太有自信地举手说道:
  「尽管不太确定……但龙所使用的不就是【天位五行】吗?」
  听见天位五行一词,一级武资们均立刻有所反应。
  「怎么可能!那只是不切实际的理论罢了!」
  「不,若照截至方才为止的事态推测起来,或许就真如小铃夫人所言一般啊。」
  信雪轻抬下颚,要求小铃做更进一步的说明。
  小铃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们所使用的五行正式名称为【地位五行】。而听说好像还有另一个名叫天位五行的不同体系,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猿?」
  「天位五行根本就是一团谜。况且历史上也只有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曾经使用过天位五行。再者,相关丛书也只留有连他本人都只驱使过风与雷的暧昧记述。因此天位五行并不存在,就是目前的一般见解。」
  察觉到龙的身上发生何种变化,以及那是多么价值连城之事的信雪随即扬起嘴角。
  「喂喂喂,从他身上的气压数量来看……」
  小铃面露苦笑接着说道:
  「龙能够使用尚未发现的两行,不对,或许他有办法驱使天位五行的所有属性也说不定。」
  「咦?倘若龙所使用的是天位五行……不妙!再不快点阻止的话,他会有生命危险啊!」
  面露僵硬表情的花鸟不禁放声大喊。
  想要运使外气,就非得备妥串连自身与自然界气息的媒介不可。而《远光》并未置入气块……不对,应该说气块基本上是使用地位五行所需的媒介,假使换成天位五行的话,那就必须将天位五行专用的媒介置入五行器之中才行。
  而在缺少媒介的状况下运使五行外气,就等于是在削减自己的寿命。
  原本看着花鸟的信雪转眼望向龙……
  「不行。」
  「信雪!」
  「一旦现在阻止龙的话,我们将会死在田柿手下。」
  「那就换我出手……」
  「那个对手可是强到我们三人联手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程度,你真有办法独力阻止他吗?况且你现在应该是连站着都觉得很吃力才对吧?」
  「唔……」
  被戳破现状的花鸟一脸悔恨地紧咬着嘴唇。
  「此外,龙应该也无意罢手才对。既然如此,你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好歹你也是政军家指南役的独生女对吧?」
  「……知道了。」
  花鸟紧握着带在身上的回复术符咒,做好随时都可飞奔而出的准备,内心则暗自祈求他能平安无事并大获全胜。
  ○○
  龙被白线构筑而成的轮廓世界深深吸引住,甚至忘记了身上的剧烈痛楚。
  「好漂亮啊。这就是所谓的视觉,对吧?」
  一看就知道哪里有什么东西,以及呈现出何种形状。超越其他四种感觉的视觉令龙相当感动。
  再加上……虽然只是轮廓,但他总算得以看见花鸟。对失明的龙而言,那是一幕足以令他欣喜若狂的神圣光景。
  「早知事态会演变至此,我真该头一个杀掉你才对。」
  对于自己太过拘泥于先杀信雪一事感到后悔莫及的田柿,龙只是转头冷冷地看着他。
  「您……愿意投降吗?」
  这句并非恳求的最后通牒,反而使田柿的心情恢复平静。
  「真是的,既然到了这种地步……」
  「那么……」
  龙原本以为他肯弃械投降,不料……
  「不要小看我!这种程度的小事根本撼动不了我的决心!来吧,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田柿流枪术的绝技!」
  令肌肤浮现出清晰气脉的田柿斜举长枪,将一切寄托在自己花费最多心力钻研的枪术之上。
  「是吗……」
  觉得田柿很可悲的龙嘀咕了一声,他叉开双脚,压低腰杆呈现前屈姿势。
  一阵不同于先前那般激烈攻防的寂静延展开来,然而气氛却是紧绷到先前完全无法比拟的境界。
  时间流逝,当云朵遮住太阳,地上出现阴影之际,龙有了动作。
  展现出彷佛闪电一样的快腿疾远飞驰。
  这虽是一般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但田柿是个高手。
  他捕捉到化作一道雷光的龙之身影,祭出一记同样快如闪电的神速刺击。
  就在枪尖接触到衣物的瞬间,龙迅速转动身子,以毫厘之差闪过枪尖。
  拜获得视觉所赐,龙在田柿采取行动之前,已明确捕捉到由他头部往手臂移动的白色块状物体……
  龙早就预测到田柿的下一步行动。
  渗入衣服的鲜血化作血珠溅向四面八方,身子旋转一圈的龙已然伫立于田柿的眼前。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龙使尽最后的力量挥动《远光》。
  这记速度快到双臂几近消失的斩击风压,促使飞尘呈扇状猛然扩散开来。
  赌上自身一切的刺击竟被闪过,田柿悔恨地咬紧牙关,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痛楚,却因原先所预期的冲击迟迟未至,而觉得颇不可思议地摸摸自己的身子。
  衣服虽被砍破,身体却是毫发无伤。
  「我……没被砍中吗?」
  田柿颇感诧异地嘀咕了一声。
  龙则是维持着挥完刀剑的姿势,当场颓然倒地不起。
  「住手……不要啊……」
  龙命在旦夕的倒地模样及田柿依旧健在的事实,令花鸟脸色苍白地脱口发出恳求声。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赢了!我赢了啊!」
  认定龙是在砍中自己之前便已精疲力竭的田柿放声大笑,享受着胜利的滋味。
  「我果然是正确的一方。这个世界就是期望能够有所变革啊!」
  「想也知道没这回事嘛!」
  此时猛然逼近田柿的柴田这么说道,便高举土质利刃直劈而下。
  沉醉于胜利之中而完全失去戒心的田柿反应慢了半拍,导致左臂应声遭断。
  田柿抓着落地的左臂往后跳开,拉开双方间距。
  「真是的,一个难缠的人物重返战场了呢。」
  或许是十分懊悔方才没能帮上任何忙吧,柴田浑身散发出一股足以扭曲空间的剽悍杀气。
  「田柿兄,认罪伏诛吧。」
  「事情还没完,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轻言放弃希望。」
  虽然柴田重返战场,田柿却仍旧保有一丝从容。因为只要抱持同归于尽的觉悟与他交手,自己就能靠替身术的效果赢得胜利。
  田柿将被砍断的左臂接回伤处,然后放开右手。不料……
  ——啵咚。
  左臂并未黏回身上,而是直接掉落在地。
  「为、为什么!替身术的效果……明明还健在才对啊!」
  柴田语带告诫地对惊慌失措的田柿说道:
  「答案很简单,你已受过一次致命的重伤。」
  「你、你少骗人了!我何时受了那样的重伤啊!」
  「就在方才。转身看看你的背后吧。」
  回头察看的田柿,顿时面露愕然神情。
  在离自己将近两丈(约六公尺)远的地面附近留有一道遭利刃劈砍的痕迹,这道刀痕更一路垂直延伸出去,斜向劈毁了位于前方尽头约部分围墙。
  龙已确实完成攻击。只是由于这记斩击实在太过迅速锐利,致使伤口还来不及浮现,替身术便已抢先一步完成治疗。
  少了替身术加持,而且又失去左臂的田柿已毫无胜算可言。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的人生竟是如此无可救药。我也只不过是想要守住道场罢了啊。」
  他的脸上浮现出悔恨交加、却又带有一抹满足的笑容。
  往后挪移剑尖的柴田开口问道:
  「鼓吹你的人到底是谁,快从实招来吧。」
  「我才不会出卖同志。对了,最后我再声明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奉劝你最好动手杀掉龙。否则再这样下去,柴田道场将会变得岌岌可危喔。」
  「不劳你费心,虽然他是名人才,但也只有一人罢了,尚且撼动不了我柴田道场。」
  「了不起,但令公子当真也抱持着相同的看法吗?」
  「……」
  柴田顿时微微皱起眉头。
  「我似乎太坏心眼了呢。那么再来说第二件事吧,我也认为他配得上一级武资的称号。」
  「知道了。」
  语毕,柴田手起刀落。
  ○○
  位于二之丸的小天守城顶楼,只见身上睡袍凌乱不整的信雪坐在窗框上,一边用嘴巴玩弄重新订做的《业火绚烂》,一边抬头仰望着星空。
  御前测验结束至今已过三天。
  由于一级武资企图暗杀次任政军未遂一事对各方面都会造成极大影响,因此信雪已对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下达缄口令。
  『浅井家的夫婿是个双目失明的待人。但他却是具备一身如假包换的惊人实力,甚至身怀天位五行这种梦幻五行属性。更一举击败两名一级武资,成为史上第一名通过御前测验的人。此外,田柿因为在测验中受伤而不幸身亡。』
  然而在天守都内……已有这么一则风声传遍大街小巷。
  这则风声使浅井道场的名声由谷底扶摇直上,如今众人更是赞不绝口地夸奖浅井道场不愧是政军家指南役。
  「少爷。」
  出现在屋顶的狸单膝跪地进行报告。
  「田柿家那边已经疏通完毕。只不过……若被告知必须选择让田柿以一级武资身分光荣殉职,或者以罪犯身分伏法受死的话,大概也只能选择前者就是了。」
  「也是啦,但话又说回来,田柿的儿子为何没能成为资?」
  家长为行倾的子女,大多都具备能够成为优异资的资质才对,然而田柿的儿子却只是个二级木工职任。
  信雪内心原本抱持着『该不会是他们一族已渐渐生不出具备资之素质的后裔了吧?』这丝悬念,但……
  「关于这件事啊,听说好像是田柿不肯让儿子成为资啦。」
  「原因为何?」
  狸面露苦笑说道:
  「似乎是因为他儿子的枪术不佳所致。」
  「原来,田柿割舍不下自己的流派吗……」
  这是重视流派的世家时常犯下的愚蠢行径。一旦得知子女的资质不足以继承流派,那么与其放任流派因实力不足而日渐没落,他们情愿编织出子女已选择其他道路的藉口来搪塞。
  田柿之所以成为世袭派,大概就是打算等天下改行世袭制度之后,再把儿子找回来继承流派吧。
  「真是愚不可及啊。」
  信雪毫不同情地断言道。
  幕府并未要求名门世家务必死守流派,而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在符合自身实力的身分及岗位上努力工作。
  信雪甚至蔑视因执着于流派而毁掉一名前途有望的资,更下定决心谋反的田柿。
  「田柿之子的事情我懂了。下一项报告呢?」
  「调查结果并未发现田柿与可疑人物接触的形迹。」
  「那他是单独犯罗?」
  「不,田柿道场的地板下方有一个能够容纳人通过,一路延伸至附近森林的坑洞。另外,也未能证实田柿购买蛇毒的事实。由这两点来看,我认为这次事件乃是复数犯所为,而且还有幕后黑手在暗中操盘。」
  信雪抓了抓脖子感叹道:
  「真是棘手啊。」
  这起暗杀事件背后藏有一个企图推翻幕府的组织,而且是个有能力拉拢一级武资的庞大组织。然而己方却尚未掌握到任何与这个组织有关的情报。
  唯一晓得的,就是敌人潜藏在幕府内部。
  「我已先针对资野尾着手进行调查。」
  「这是当然了。另外,做为基准,顺便查明他们究竟是不是尊王论者。尽管不知这次事件是由尊王论衍生而出的暗杀行动,还是尊王论只是被此暗杀行动搬出来当成挡箭牌,但今后的事件八成都会跟尊王论扯上关系吧。」
  「知道了。另外还有一件不相关的事。」
  狸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信上附有「已施行过缚魂术」这么一行以眼熟笔迹写成的字句,以及盖上政军专用的印章戳记,旁边还多出一行「笨蛋傻瓜呆子蠢材快点生个孙子给我抱抱啦!」的潦草字迹。
  信雪立刻烧掉书信,转眼看着狸。
  狸脱掉上衣,只见胸口刻有缚魂术的术式烙印。
  「你为何做出这么蠢的行为?」
  「因为在与田柿交手之际,少爷极不自然地关心着花鸟的安危。所以我推测这其中必有蹊跷。原本也有考虑到少爷爱上花鸟的可能性,但那跟少爷的作风实在太不搭调。」
  「不行吗?其实我就是爱上她了啊。」
  「再加上我觉得少爷这次跟犬猿……不对,是跟利理及小铃的婚事,似乎也办得太过匆促。」
  「喂,不要无视我好不好。我可是特地坦承自己的秘密给你听耶。」
  狸凝视着信雪……
  「……那么,有监于少爷原本打算寄送给利理及小铃的情书内容……」
  听狸开启情书这个禁忌话题,信雪顿时面露僵硬神情。
  「不准说!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别原封不动地丢掉情书啦,这在城里算是满出名的一件事喔。处理政务的手腕明明那么无懈可击,为何在那方面偏偏就这么笨拙呢?」
  信雪伤透脑筋地做出回应:
  「就当作是这世上找不到完美无缺的人吧。可恶——我真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点火烧毁情书啊。」
  「那就言归正传吧。我认为这次的事件背后八成藏有某种秘密,于是便拜托殿下及朝雾夫人为我施行缚魂术。」
  「你这话锋转得可真大啊,照理说不是应该先来问问我才对吗?」
  狸笑着回应:
  「假使按照一般程序的话,少爷大概会直接杀我灭口吧。毕竟您是个名君啊。」
  「你真没识人之明呢,我算哪门子名君啊?」
  信雪虽苦笑着否定狸对自己的评价,但却没有否定会动手杀害狸的那段发言。
  「我心目中的名君,并不是善于治理政务的人,而是可以在纵观大局之后,做出舍轻取重之无情决定的家伙。」
  「那只是理想罢了,我到现在依旧只能凭利益得失进行判断啊。」
  「那就以你那种判断标准,将秘密说给我听吧。」
  信雪口吐烟雾,咬破拇指将鲜血滴入杯中,再递交给狸。
  狸喝下混有鲜血的这杯酒。
  「这并不是一件多有趣的事情就是了。」
  听完幕府命家秘辛的狸,顿时变得面无血色。
  「即便时至今日,仍然会对花鸟当时挺身救驾的举动感到惧怕呢。」
  「我也是啊。」
  信雪拿起摆在身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只不过,居然被花鸟找到了一个非常不得了的人才。天位五行可说是极其罕见的资耶。阴阳道的历史将产生重大转变罗。」
  另外例如行的种类与排列,以及能够制成类似气块等媒介的材质仍充满许多谜团,但只要针对龙进行调查,或许总有一天将能解开天位五行之谜,进而迎接一般资亦能使用天位五行的日子到来也说不定。
  如此一来,那将会是一场足以匹敌织田信长开发出五行器之壮举的阴阳革命。
  「一点也没错,龙已成为天守都最出名的男子。只不过这样对我们反而比较有利就是了。」
  「嗯,那小子会是最棒的掩护。」
  龙是能促使阴阳道大幅进步的关键人物。纵使为了保护他而动用少许不合理的权力,相信众人也都能够接受。如此一来,就变得有办法以龙为名目而动用织田家权力,合法保护花鸟的生命安全。
  「但是有个隐忧喔,你打算如何安排防范他遭到勾引的对策?」
  十几岁便成为一级武资,而且又是天位五行能手的话,渴望得到龙之血脉的世家及女人必然多如天上繁星。
  假使花鸟只是普通女孩的话,大概就会建议龙积极与其他女性交合以便产下后嗣。不过若想守护幕府,就必须让他只专情聆花鸟,否则会很伤脑筋。
  「要我逐一解决掉试图亲近他的女人吗?」
  狸以非常认真的语调说出这句话,信雪却轻轻摆了摆手。
  「用不着那样做。说真的啦,一般女性是要怎样追求龙啊?」
  「……嗯,难度确实颇高呢。」
  以私通为例,首先必须递交情书或等他独处时趁机接近,但由于龙双目失明,因此既无法阅读情书,也不可能有所谓独处的机会。
  纵使上述条件真的成立,龙也绝不可能瞒着花鸟去见其他女性。
  「况且龙还会举女神为例夸奖花鸟。从个性面来看,他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会被其他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才对啦。」
  「那就可以放心罗。」
  信雪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说道:
  「总觉得事情变得愈来愈有趣罗,庆福。」
  信雪并不是把他当成资野尾,而是以同期好友的身分与他对谈。或许是因事情暂告一段落而放松戒心了吧,平常所感受到的那股威严已不复见。
  庆福忍不住搓揉双眼。
  「还真亏你有办法享受这种状况呢,我只要一想到幕府有可能在明天宣告灭亡,胃就痛得要我的老命啊。」
  「为什么?既然灭亡与存续各占五成机率,那当然要乐在其中才对嘛。因为政务可是世上最有趣的豪赌啊。」
  「你果然是个适合站在上位的人啊。」
  报告结束后,准备离开的庆福突然停下脚步。
  「殿下要我带句话给您,说他无法颁发一级的地位给龙。」
  信雪闻言立刻皱起眉头。
  「我们都已经一致通过要让龙成为一级武资了耶。」
  「理由我也不清楚,请少爷直接找殿下询问详情吧。」
  语毕,庆福纵身跳下屋顶。
  信雪虽然侧首感到不解,但想说还是等明天再问个清楚,便转身走向可以透过纸门缝隙看见四只脚掌的房间。
  ○○
  躺卧在铺设于这间饶富格调,内有高级桌椅、衣橱及书柜的房间——也就是浅井家前任当家卧室——的厚实被窝里头的龙醒了过来。
  「………………」
  面对这个纵使张开眼睑、转动眼珠,也只能感受到一片漆黑,毫无任何变化的熟悉世界,龙不禁伸手遮住双眼。
  正因认识了那美丽的视觉世界,导致失去视觉的丧失感,以及想再看一次的渴望感,同时在心海深处不停盘旋。
  「……对了!御前测验……不对,是浅井大人是否平安!」
  回想起自己在清醒之前做了什么事情的龙霍然起身,但一阵全身彷佛被大卸八块的剧痛却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弓起背部。
  「我得赶紧去找浅井大人才行。」
  龙强忍着剧痛爬出被窝,当他先设法调查自己身在何处之际,纸门应声开启。
  拿着装有清水及毛巾的木桶走进房间的花鸟,被在地上爬行的龙吓得睁大双眼,接着彷佛精疲力竭一般瘫坐在地。
  「谢、谢天谢地啊~~」
  听见花鸟的声音,龙这才发自内心松了口大气。
  「啊,浅井大人!幸好您还活着!」
  「托你的福,我平安无事。倒是你快点躺下吧,你还没完全康复啊。」
  花鸟再次扶着爬出被窝的龙躺回去。
  龙虽对花鸟还活着一事感到高兴,但脸色却逐渐蒙上一层阴影。
  「请问,御前测验的结果究竟如何呢?」
  花鸟温柔地轻抚龙的头部说道:
  「我会仔细说明给你听。首先,这里是父亲大人的寝室。而你已经昏睡整整五天了。」
  「咦,我睡了这么久啊?为什么?」
  「那是运使五行所造成的副作用。直到两天前,你都还处在必须由我随时照料并施行回复术治疗才行的危险状态喔。接下来这一星期严禁激烈运动。」
  「五行?我并没有使用什么五行啊。」
  见到龙微微侧头感到不解,花鸟面露淡淡苦笑说道:
  「你操纵了风对吧?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不,我还记得……原来那算是五行啊。」
  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乃是阴阳术。获知世上存在着自己能够运用的五行,以及可能还有机会再次重见光明,龙兴奋地紧握双拳。
  「然后,测验是及格了……但你却成了暂定一级。」
  花鸟神情复杂地道出了结果。
  「暂定……一级?」
  听见这个陌生的阶级,龙顿时露出茫然若失的表情。
  花鸟轻抠脸颊说道:
  「御莳测验虽然规定只要赢得两胜便能成为一级资……但毕竟并非资的人通过御前测验成为一级,乃是史无前例、且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导致许多资纷纷提出『将资的最高地位赐予一名毫无经验及实际成绩之人,这样真的妥当吗?』、『真要说的话,这次测验当真算得上是一场御前测验吗?』等反对你成为一级资的意见。信雪等人虽极力主张你配得上一级称号,但会议结果还是决定取消你的一级及格成绩。」
  「啊、啊哈哈哈,说得也是啦。」
  这些令人心服口服的理由促使龙先发出一阵干笑声,随后感到相当沮丧。
  「我……终究无法成为武资,对吧?」
  花鸟轻笑了一声。
  「的确,你既缺乏一般知识,而且纵使有办法操纵天位五行,也缺少能够助你灵活运使的五行器。所有一切都不上不下的。」
  「啊唔……」
  「然而,你仍旧是个如假包换的武资。所以只管抬头挺胸拿出自信,不足的部分只要接下来努力弥补就好。」
  「如假包换的……武资?」
  花鸟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黑漆木箱,引导龙握住这个刻有【暂定一级武资】等文字的印盒。
  「这就是你已成为资的证明。日后外出时绝对要记得将这东西带在身上喔。」
  「……咦,咦?」
  花鸟温柔地对完全摸不着头绪的龙说道:
  「你果然会错意了。暂定一级所代表的,并非『姑且算是资』的意思,而是介于一级与二级之间的特殊阶级。从今天起,你便是暂定一级武资了。」
  龙以微微颤抖的指尖,一再反覆触摸印盒表面所刻的文字,随后又无比珍惜地将印盒贴于额头上。
  「………武资………我、我终于、成为武资。我可以独自一人生存下去了。太好了,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超越梦想以上的愿望成真,龙不禁泪流满面。
  花鸟则等到龙的情绪恢复平静之后,才轻咳一声说道:
  「那么,虽然你已顺利成为武资,但我的问题还没获得解决喔。」
  「…………啊,说、说得也是,呢。」
  回想起这次测验的真正用意乃是成为浅井家夫婿,龙顿时满脸通红地低头不语。
  「我想听听那时候的答案为何。」
  「………那么……」
  龙伸手触摸花鸟的头发。
  「龙?」
  他将微弯的手指穿过那头秀发,由发根缓缓滑至发梢,接着捧起发丝确认份量之后,再轻轻凑近鼻子嗅闻一番。
  龙已将当时看见花鸟轮廓的那段记忆深深烙印于脑海之中。而这段记忆加上发丝的触感及气味,使他得以更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我、我说啊,我的头发真有这么奇怪吗?」
  花鸟发出略感不安的嗓声,询问没完没了地一直玩弄她那头白银秀发的龙。
  猛然回神的龙连忙摇头否定。
  「没有,是因为您的头发非常美丽,才导致我忘情地一直触摸。」
  「这!」
  因为从未曾被双亲以外的人夸奖过头发,花鸟顿时满脸通红。
  接着,龙以双手捧住花鸟的脸庞。
  「肌肤也很细致滑嫩,五官也相当端整。我个人认为您长得十分漂亮。」
  「这、这样啊。」
  花鸟把玩着头上那撮黑发,视线飘怱不定。
  「一想到能跟如此美丽动人的女性牵手,以及互相拥抱,我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
  「唔~~~~~~~~~~~~~~」
  对于自幼就被当成怪物般嫌恶的花鸟来说,龙的赞美实在让她太冲击了。
  「呃~~在这种场合该说什么才好呢……啊,对了,浅井大人。」
  「怎、怎样?」
  「请您、请您替我生孩子!」
  听完这符合男子汉作风的率直告白之后,花鸟先是愣住片刻,接着放声尖叫。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把猛然推开龙,自己则火速退至墙边。
  「开、开什么玩笑啊!说、说什么想、想生小孩,我才不是那种一经告白就能让你得手的轻佻女人!况、况且我哪有办法去爱一个根本不肯叫我名字的男人啊,大、大笨蛋!所、所以、所以……想娶我为妻的话,就给我乖乖按照顺序来!」
  龙微微侧头感到不解。
  「顺序……有这种规定吗,浅井大人?」
  花鸟气得柳眉倒竖。
  「是花鸟才封!就跟你说要叫我的名字啊。不是浅井,是花鸟!先从这一点开始修改!」
  「是,花鸟大人。」
  「………不必加大人啦,大笨蛋!」
  满脸通红地破口大骂之后,花鸟逃也似地冲出房间。
  被独留在室内的龙则很沮丧地垂低双肩。
  「那种凭感情脱口而出的台词,果然还是行不通吗?又是被吼又是被骂的……唉~~刚刚那段对话该不会被她讨厌了吧……」
  看样子两人想要真正结为连理,大概还得再过好长一段时间才行吧。

  敞开的纸门外头,只见一片万里无云的苍穹晴空在天际扩展开来。
  失明的龙虽看不见,这世界却彷佛祝福他迈向全新人生一般,显得既美丽又灿烂耀眼。


后记
  初次见面,在下是这次有幸获得第6回HJ文库大赏金赏,以本书正式出道的松时ノ介。
  一个基于兴趣写小说写了十年多,而且还会若无其事地写出「怎么可能!?没想到你居然是犯人。」(对话情节)这种字句的超级大外行,竟有办法走到这一步!
  本作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以阴阳术为题材的和风魔法战斗奇幻故事。
  在创作小说这件事上会碰到的麻烦问题多不胜数,而写这部作品最煞费苦心的就是时代设定。在织田信长统一天下之后,他会将首都设于何地,会采行什么样的政策呢?光是这项基本设定就令人伤透脑筋,我看遍各式各样的历史丛书、反覆不断尝试编写,甚至直到徵稿日期截止前夕都还拿不定主意。因此呢,若这个别开生面的作品世界能让各位读者大人乐在其中,那就再好不过了。
  另外,身为登场人物的主角(女主角?)龙具备伪娘及失明属性。女主角花鸟则是拥有两种不同发色的异国风美女。配角们也全都是与众不同的奇人异士。尽管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这样设定会不会有点太过夸张,但总觉得只要能让读者大人们喜欢上其中某个角色,那就值回票价了。
  话说,这是我首度跨足这个小说创作业界,而我深刻体认到的一件事。

  就是光靠作家撰稿并不算是完成一本小说!不对,应该说绝不可能才对!

  我十分明确地理解到为何各种不同领域的作者们,都绝对会在后记写下致谢词。
  责编的M先生负责审视、修正文章内容,提供各式各样的建议与指正。此外,我又在截稿日等方面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内心深感过意不去,也对您充满感激。
  而担任插画工作的津雪老师,则是只听了我那些拙劣说明,居然就能画出那么可爱的花鸟及龙、一表人才的信雪,以及非提不可的经典大叔们!令我感激不已。
  最后要向愿意赏光拿起这本作品的读者大人们致上由衷的谢意。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今后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与关照。
  松时ノ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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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moon16 勳爵
这部作品男主至少还有几技之长,而且与众不同(失明也失明的很可爱啊!!样貌更是漂亮《隐女主!?》),与很多后宫小说那种男主超普通没什么特色特长相比好太多了。对于那些男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却有很多优秀女孩子找上的小说真是理解不能,退避三舍。

9 年前 0 回復

闲着贤者 子爵
第二部什么时候有?是台版还是自翻?

9 年前 0 回復

54906165tl 平民
龙~~~~~~~~

11 年前 0 回復

yeong00 公爵
最後一段真是令人噴飯(請妳為我生.....)謝謝樓主登錄

11 年前 0 回復

AndeAndeAnde 伯爵
看完全文,很少看到这么流畅文笔写出的小说,虽然男主外挂略带厉害

11 年前 0 回復

梓树 勳爵
感谢录入~看到副标题就进来了,挺新鲜的,这样的男主很难开后宫吧~

11 年前 0 回復

istanbul 平民
唉,读起来感觉挺囧呢!江户风和战国风的混搭吗?

11 年前 0 回復

jieke 王爵
可爱的男孩子,这是路西法大人出的书

11 年前 0 回復

wind004 伯爵
實力派偽娘的設定真是非常有趣~

估計盲人開後宮是可能的....吧?

感謝LZ錄入~ 期待下集~

11 年前 0 回復

赤夜の月づ 騎士
看了的三遍  回来发表感想  这么可爱一定时男孩子就不多说了   女主的那一绺黑发看着好奇葩   内容方面    信雪就一个腹黑男 (喀喀喀  磨菜刀剁了他的弟弟)而且不合格就杀掉  不对抱着必须杀我可爱的龙  这手段太残忍了   女主傻呵呵的放着不管   看了很来气  有木有   不要给我领走    男主就不说了可爱即是正义    最后想吐槽信雪你好几天不睡觉你干嘛去完全不能理解什么设定啊。。。

11 年前 0 回復

kptfi33 王爵
所以说‘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这个理论是正确的

11 年前 0 回復

kiba1234 子爵
总觉得信雪才是真男主呢,伪娘都系他的后宫一员啊。还有伪百合剧情神马的。。。

11 年前 0 回復

380556088 子爵
画个妹子硬说成男的可耻啊,不过插画不错内容也还可以

11 年前 0 回復

231456789465 平民
感谢录入,一直想看来着。。。

11 年前 0 回復

ws2010ab 侯爵
看完的感受 比怪物还强的伪娘汉子男主与傲娇女主的幕府生活

11 年前 0 回復

潜水万岁 公爵
' zly0920 发表于 2013-8-12 15:2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看完小说后我发现织田信雪才是主角,故事就是一个人生淫家为了永远赢下去让自己的一群女人欺骗纯真少年的故 ... '


这脑补好棒好棒的……也就是说小说不过是龙的主观妄想而已

11 年前 0 回復

yykkyykei 伯爵
刚开始看插图还不错,不过不觉得这里面女性角色的眼神很诡异么?

11 年前 0 回復

凛冽 子爵
这,目测以后出现后宫的概率接近100%,放着这样的好男人(对男人没兴趣也可以百合的极品)不要小心BE啊女主

11 年前 0 回復

cmk7fa73 伯爵
這個世代偽娘出頭天呀 
還挺期待下一集的 不過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三集日文的似乎也挺久沒出了

11 年前 0 回復

jieke 王爵
我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龙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女性

11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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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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