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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書無插圖...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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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賀蘇達娜 《殺人玉》 作者：吳心怡
<前言>
我要說個故事。
這故事應該算是一個朝代的故事嗎？
還是一個人的故事？
或是一群人的故事？
恐怕，這得等到故事結束才知道。
這個朝代叫做弗。弗朝。
我知道，即使翻遍中國歷史，也找不到這麼一個朝代。甚至，連有關這個朝代的任何一點記載、暗示，或隻字片語都找不到。
但，弗朝的確存在。
再說，沒有被正史記載並不是弗朝的錯，是記載歷史者的錯。
很多曾經存在過的人、事、物都沒有被歷史記載，我們不能因此而否認它們曾經存在。歷史不過是所有事實的一個斷簡殘篇。
當然，我們也不能全然責怪現存的歷史，說實在的，歷史不可能把每一件事都記載下來啊！
但，弗朝確實存在。
那麼，弗朝是個什麼樣的朝代呢？
知道弗朝存在的人中，曾有人這麼說過：「弗朝是個沒有人，因此也沒有佛的朝代。」
這種說法稍嫌偏激了點。
頂多只能說，弗朝不是個把人看得很重的朝代。
因為弗朝裡，只有皇室與各級官員以及家眷是人，其他都不是人。
但我可以保證的是，弗朝絕對是個正常的朝代，鬥爭、生死、挾怨報復、愛恨情仇、吃喝玩樂、舞文弄墨、內憂外患......你所能想得到的個朝代的優劣之處，弗朝一個也沒少。
這麼正常的朝代為何被排擠冷落在正史之外？弗朝為什麼沒被記載下來？其中原因......
也許得靠你自己來下定論。
關於這個故事，首先一定要知道的是，在弗朝裡，最重要的人物不是任何統治者、或後宮、或佞臣，當然也不是人民百姓(我說過，弗朝是個正常的朝代，人民百姓的不重要性，當然跟其他朝代一樣。)，而是賀賀蘇達娜。
賀賀蘇達娜。
賀賀蘇達娜。
我為什麼要強調兩次？
因為賀賀蘇達娜是指「賀賀」，以及「蘇達娜」。
賀賀蘇達娜不是兩個人、不是雙胞胎。
簡單來說，賀賀和蘇達娜是住在同一個身體裡的兩個......個體。
半人、半非人。
複雜點來說，賀賀蘇達娜是太極概念的具體化。
賀賀是男的，屬陽性，日落之後才出現。
蘇達娜是女的，屬陰性，日出之後才出現。
賀賀蘇達娜說：「陽性在黑暗時刻出現，陰性在光明時刻出現，便是太極，而這是為了自身與外在世界陰陽調和。」
因此，不論什麼時候，你都可能會看見賀賀蘇達娜。只不過你在晚上看到的那個是賀賀，在白天遇到的是蘇達娜。
賀賀蘇達娜雖然共用一個身體行走，但在個性喜好上卻鮮少相同處。賀賀擅長占卜、風水、藥石、幻術......而且賀賀喜歡「人」。至於蘇達娜，除了幻術外，擅長與非人之物溝通。
如果你有事情想要請賀賀蘇達娜幫忙，一定要弄清楚想找誰。否則你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這種事找賀賀別煩我。」(這冷淡不客氣的語氣據說正是蘇達娜。)或是「啊！真不巧！蘇達娜睡了，請你明天早上再來吧！」(這種有禮的態度據說的確來自賀賀。)
而初次見面的人若聽到這類回答，總是莫名的錯愕，因為在外表上，不論白天或夜晚，賀賀蘇達娜的差異實在不大。
賀賀長得非常俊美，帶著詭譎神色的俊美，單眼皮、濃眉、挺直的鼻樑，膚色極白，身型飄逸，還有一雙令人讚嘆的纖長手指。
蘇達娜長得非常靈秀，帶著詭譎神色的靈秀，單眼皮、濃眉、挺直的鼻樑，膚色極白，身型飄逸，還有一雙令人讚嘆的纖長手指。
是的，除了俊美或靈秀之外，賀賀蘇達娜實在沒什麼不同。
賀賀蘇達娜住在三十二巷。
要找賀賀蘇達娜，原則上只要說三十二巷就行了。因為整個三十二巷都是賀賀蘇達娜的家。
有人說三十二巷是弗朝的先祖賜的，也有人反對這種說法，因為又聽說賀賀蘇達娜的家族比弗朝還古老，說不定弗朝還是賀賀蘇達娜家族賜的呢！
但真正造成三十二巷難接近的原因在於，賀賀喜歡熱鬧、愛四處交朋友，經常在晚上把三十二巷搬到喧鬧的市集中央飲酒作樂湊熱鬧；而孤僻淡漠不喜歡被打擾的蘇達娜，則常在白天利用錯覺把三十二巷幻化成一片頹圮荒煙之景，結果搞得三十二巷「居無定所」。
弗朝皇室為了解決許多難解的問題，因此常常需要透過弗朝中唯一具半人半非人身分的賀賀蘇達娜。可想而知，因為賀賀喜歡「人」，因此結交了許多好朋友，有統領皇宮警衛部隊，高居衛尉一職的年輕貴族薩哈絡；有掌理少數民族事務，官居典客的衛重重；還有治理境內所有蟲類的蟲客；掌管人，與非人遷移的遊客......等官員。
蘇達娜也有很多朋友，有神、有鬼、有魍、有魎、有魑、有魅、有靈、有氣......不過，除非蘇達娜邀請，這些非人都很少進門拜訪。即使來探望，也只是靜靜地在三十二巷口蹓蹓望望，留下禮物與信就走了。
因為人，與非人都傳說，蘇達娜個性孤僻、冷漠，但脾氣不小。
賀賀蘇達娜的個性迥異，所以兩人常常在日夜交界處發生翻臉不認人的狀況。不過，好在身邊的人都能體諒，並知道極力避免在陰陽轉換時在場。所以大致而言，賀賀蘇達娜這件每日每夜都會發生的私人事件，並沒有對弗朝造成太大不便。
簡單認識了賀賀蘇達娜之後，先讓我們回到故事上來吧！
<夏至的一樁小火事>
I
這一天夏至。
夏至的晚上，三十二巷裡，從巷口通往正廳的大道與條條穿廊都亮著星光。
賀賀一揮手披上清透冷冽的蠶絲罩衫，準備出門。
賀賀輕搖著一把全黑的摺扇，扇骨、扇面全是深沉的黑色，那扇骨是千年老木做的，散著空靈之氣，隨賀賀的一收一張之間，像老樹在天地間吐納。黑色扇面有兩種層次的嘿，密織的黑綢佔了三分之二，疏織的黑絲則分布在扇面頂端的三分之一，揮動之間有種向內收斂聚合的氣勢。賀賀就搧著這把黑扇，翩然走向大門。
統領皇宮護衛隊，高居衛尉的薩哈絡，正騎著御賜快馬向著三十二巷飛奔。
賀賀站在三十二巷口輕搖摺扇，悠哉地看著遠處。星光與黑暗的交互反映，把一身清透白衫的賀賀，襯托得有點霧濛濛。
薩哈絡遠遠看見三十二巷的三盞大燈籠在深夜裡耀眼地輕晃，便朝著宛如指引方向的燈籠快馬加鞭。隨著加快的速度，燈籠越見清晰......當薩哈絡看見站在門口的賀賀時，便高興地大聲叫了起來：「賀賀──」
薩哈絡一勒馬，立刻翻身下馬，說：「賀賀，你怎麼知道我有急事找你！」
賀賀收手、闔扇，笑說：「不！是我要找你！」
薩哈絡一愣，趕忙說：「我有急事找你......」
不等薩哈絡說完，賀賀一揮扇，看著滿天星斗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今天夏至。也就是說，今天是我一年中最短的一天，也就是說我悶了大半天......」
賀賀倏然停下扇子，轉身看著薩哈絡說：「我要出去透透氣，你來不來？」
薩哈絡立刻抓住這問答的空檔說：「那當然。不過宮裡出了怪事兒......你先聽我說吧！」
賀賀輕甩開摺扇，一旋手將扇在胸膛前輕揮著：「出去玩夠了再說！」
薩哈絡嘆了一口氣：「賀賀，等你玩夠了，太子的命就......」
賀賀說：「等我玩夠了，也剛好清晨了，這樣，你就可以找蘇達娜幫忙了。」
薩哈絡一臉錯愕：「怎麼？你不幫忙？」
賀賀臉色一沉，眼裡閃過既邪且冷的陰森寒光：「我悶了大半天，誰的忙也不幫。」
那眼神讓薩哈絡感覺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沉重地流向腳底......
這時，賀賀突然大笑，說：「唬住你啦！邊走邊聽你說！」
忍著笑的賀賀向著深夜一揮手，招來一匹白色駿馬，一躍而上說：「找好酒去！」便向熱鬧市集奔去。
薩哈絡趕緊跳上自己的馬，緊跟在後......
並轡而行，但速度極快的兩匹馬在黑夜中狂奔，賀賀讓薩哈絡一路上逆著風，越過馬蹄聲，大聲吼出宮中出了什麼事情。
太子烏倫尼，今年十五歲。是琵黎尼帝的長子。
雖然琵黎尼帝是個溫和有禮的皇帝，但是太子終究是太子，琵黎尼帝不寵溺，旁人也避然寵溺。
烏倫尼一身驕氣。
太子闖禍難免，但說實在的，這十五歲的嬌貴男子，目前為止，倒也沒真的闖出什麼不可收拾的禍。
這次不知道怎麼搞的，也許是夏天的炎熱氣吧，使得本就個性急躁的太子更加氣焰囂張。
前兩天夜裡，太子烏倫尼房裡的燭火，被風吹熄了一支，烏倫尼很生氣，覺得那支燭火並未盡忠職守，應當堅持不滅，直到太子下令熄燈。便叫人把那支燭火給貶到後花園去埋掉。
第二天早上醒來，烏倫尼看見少了一支燭，便想起了昨夜火熄的事情，越想越氣，最後，竟然在皇宮後花園放火，看火熄不熄？
火遇草木，越燒越旺，當然不熄。不僅不熄，還向著後宮殿延燒過去。
烏倫尼大聲命令火熄。
火哪裡會理會烏倫尼呢？
火，越燒越旺。
一發不可收拾。
為了撲滅熊熊大火、為了保護宮中男女安全，衛尉薩哈絡不僅一面疏散宮人，一面還得指揮滅火，由於火勢太大，最後只好出動水兵引進護城河的水。
還好，火熄了。雖然後花園的花草樹木全燒光了。
這件事讓琵黎尼帝非常生氣，便把太子喚上殿前細問。
太子說，原本只想在後花園點火玩玩兒，哪知道火竟敢不聽太子的話，四處竄燒！這一切都是火的錯！不是他的錯！
琵黎尼帝認為太子不肯認錯，於是罰太子關入書房思過，在琵黎尼帝沒有召喚之前，不准離開書房一步。
太子覺得都是火的錯，便不斷在書房裡大聲說，該被懲罰的是火，不是他，若要被關進書房，應該連火一塊兒關。
沒想到，當天晚上，太子就發起高燒了，而且全身像被火燒灼似的疼痛不堪。
太子在書房裡像被火燒灼似的哀嚎不斷，其他人卻束手無策，因為書房太燙了，沒人進得去啊！侍衛偷偷去請御醫來看，但是由於整個書房都像被無形的火燒著似的，所以，御醫連書房門都碰不到，一靠近，就像被火燄噴到，結果，所有的人只能任憑太子在書房裡哀嚎。
薩哈絡說完了事情始末，喉嚨也啞了。
輕緩地穿梭在夜間市集大小酒館中的賀賀，聽完了薩哈絡的敘述，除了嘴角飄過一抹微笑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
薩哈絡啞著嗓子說不出話，又氣又急得不知道該怎麼好。
眼見賀賀一副事不關己的輕鬆，只管向前方四處不同的舖子閒逛，情急之下只好衝到賀賀面前擋著去路。
看著一臉憤恨的薩哈絡，賀賀忍著笑說：「我已經告訴你解決辦法了。」說著一彎身閃過薩哈絡，繼續看小舖子上的藥草。
薩哈絡想出聲質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氣得真想拔出劍來砍人。此時，賀賀一邊拿起一甕草藥釀的酒聞著，一面低聲說：「不是告訴過你，一早去早蘇達娜幫忙嗎？」
薩哈絡聽了，眼睛瞪得更大。
找蘇達娜？可是蘇達娜最討厭被打擾！而且，薩哈絡光是想到要看到冷酷無情的蘇達娜，就緊張的不得了，所以能讓賀賀幫忙的事，撒哈絡都找賀賀。事實上，薩哈絡還沒正式跟蘇達娜見過面。
順手拎起另一甕酒，賀賀回頭說：「不是我不幫忙！是非得靠蘇達娜不可！」
失去聲音的薩哈絡除了眼睛越瞪越大之外，沒有任何反應。賀賀指了一下剛放下的那甕酒，示意薩哈絡付錢。薩哈絡一臉忍耐地付了錢，並且幫賀賀拎著那甕酒。
賀賀轉頭對薩哈絡說：「你需要那甕酒，自己拿好啊！」
薩哈絡一臉不解，我需要這甕酒？
跟在輕搖著扇子，悠閒自在的賀賀後面，兩人慢慢走出人潮。
賀賀看著星光說：「薩哈絡，記得提醒我，明年夏至的前一天，咱們倆一定要喝個通宵痛快。因為夏至這天，我有全年最長的時間可以睡覺。」
薩哈絡捧著酒甕，哭笑不得地深深嘆了一口氣，今年太子沒救活，哪還有明年的夏至啊？薩哈絡無奈的點頭答應著。
賀賀看著星空，右手掐指算著，轉身跟薩哈絡說：「要不要跟我回三十二巷，咱們下盤棋，你可以在太陽升起的第一刻就找蘇達娜幫忙。」
薩哈絡搖搖頭又嘆了一口氣！拿賀賀沒轍！
「你今天怎麼老嘆氣啊？走！回三十二巷去！」
II
到了三十二巷口，贺贺说：“今夜剩下的时间就不欢迎人打扰了。”话一说完，三盏大灯笼立刻熄灭。
在灯笼熄灭之时，仿佛空间在瞬间重新被点亮。
萨哈络已站在三十二巷的庭院中。
贺贺却从正宅中走出来，说：“我看你无心下棋，咱们来点酒食吧！”
说着，贺贺指着不远处亮着的凉亭，示意萨哈络随他走去。
萨哈络虽然早知道贺贺不是普通人，但是还是会被这种事吓到。
亭中桌上有一壶酒、两个酒碟，是亮光的来源，仔细一看，原来酒壶跟酒碟是夜明石做的，在黑暗中会发光，壶因为装了酒，所以亮度暗了些，但随着酒越喝越少，夜明壶会越来越亮。
旁边还有三盘菜。一盘是花生、一盘是烤鱼、一盘是清蒸蟹。
菜是谁做的？什么时候做的？萨哈络已经学会别问，因为答案永远比摆在眼前的事实更难理解。
“萨哈络，你面向东坐，太阳一出来，如果顺利的话，你就会立刻看到苏达娜。怎么？你怕苏达娜？”
因为萨哈络刚才听贺贺的话，放下市井买的那瓮酒，坐下，一听到苏达娜立刻站起来。
贺贺诡谲地一笑：“嘿嘿嘿！很正常！谁不怕苏达娜呢？坐着吧！”
萨哈络看着贺贺拿起夜明壶为他斟酒，浓郁的酒香随着闪烁的酒缓缓流入夜明碟中，夜明碟因此而暗了些，夜明壶因此而亮了点。
贺贺用纤长的手指轻握浅浅的酒碟说：“斗指乙为夏至。今年刚好在丙寅火与丁卯火之间。”
贺贺一口饮尽，满意地笑着，然后举起木箸，品尝三道小菜。
萨哈络看了，也拿起酒碟，一股香气，仿佛会发着光的香气，让萨哈络的眼睛、鼻子比唇舌先品尝了酒。萨哈络从未喝过这么美味的酒，既醇，又透明，一入口便流向全身，好像自身的体温把酒给融化了似的，但不一会儿又觉得其实是酒把自己给融化了。
喝酒竟能如此畅意！萨哈络赞叹着。
另一边，背对东方，坐在萨哈络对面的贺贺，似乎对蟹非常满意，搭着酒吃着，非常尽兴。
萨哈络因为哑了嗓子说不出话来，只有听话跟吃喝的份。
贺贺说：“太子这次的事情，时间很紧迫，在明天日落之前必须解决，否则性命不保。要解决这件事情最快的方法，是直接前往介于水雷屯与风雷益之间的那个域，这个域，苏达娜比我熟，由苏达娜出面，会很快获得解决。”
看到萨哈络一脸不解，贺贺喝了一口酒后，继续说：“所谓的‘域’，如果你用‘领域’的想法来想可能会比较容易懂。我们身边有很多‘域’，跟我们两个现在所在的‘域’是重叠的，虽然我们看不到，但是都存在。我们眼前所见的景象会改变，但这些域都仍然存在。不要被眼前的景象给骗了。”
萨哈络正吃着烤鱼，听着“域”，似懂非懂。但是一想到得靠苏达娜，立刻放下了筷子，咿咿哑哑地要说话。
贺贺举起酒碟制止他，要他喝酒，萨哈络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想着：反正待会儿要面对苏达娜，还是喝酒壮胆吧！便举起酒碟一饮而尽。
“萨哈络，要解决太子的事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贺贺悠哉地夹了一颗花生，津津有味地嚼着。
萨哈络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最困难的是要能请得动苏达娜。”贺贺又丢了一颗花生到嘴里嚼。
萨哈络一听大吃一惊，连咿咿哑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全靠你啦！”贺贺放下筷子，酒足饭饱的样子。
看到萨哈络一脸惊愕，贺贺笑了：“没办法啊！我也想帮你啊！可惜我白天不在啊！”
“你想问我有没有别的方法是吗？......嗯！没想过耶！”贺贺直截了当的说。
贺贺剥开一只蟹脚，对着萨哈络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听说过苏达娜的恐怖脾气。”
一脸愕然的萨哈络虽然发不出声音，但他的想法全在脸上条列得一清二楚。
贺贺笑着说：“别这样哭丧着脸，苏达娜不吃这一套。也别气我，我能帮的都帮了。”
渐渐的，贺贺背后有淡淡的光出现，使贺贺的脸渐渐变成背光状态。
贺贺看着萨哈络，脸上闪着古怪的笑意说：“夏至将过，旭日将升。咱们明晚见啦！”
天空突然动了。像是天空有两片似的互相转换着......
萨哈络面向着东方坐，升起的日光灿烂耀眼，让萨哈络睁不开眼睛。萨哈络转开头眯着眼，举起手去遮住光线。
光线亮极了。
即使闭上了眼睛，萨哈络仍然能感觉光一波波地穿透眼皮。萨哈络觉得自己根本是被日光给包围住。
难道太阳是在三十二巷里升起？
等到光线和缓之后，萨哈络才慢慢睁开眼睛。
一片荒烟蔓草。
凉亭不见了。
酒菜不见了。
萨哈络突然跌坐在地上。椅子刚刚不见了。
眼前一片荒凉，只有脚边的那瓮市井买的酒还在。
萨哈络一跃而起，拍拍身上的尘土。
没看到苏达娜？太好啦！萨哈络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松完，贺贺的话在耳边响起：“太子这次的事情，时间很紧迫，在明天日落之前必须解决，否则性命不保。”
萨哈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觉得真是欲哭无泪啊！嗓子哑了，不能请求苏达娜，三十二巷消失了，根本找不到苏达娜。
现在到哪儿去找三十二巷啊？
看着眼前枯黄的草，想到太子即将丧命......萨哈络颓然坐下，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瓮酒，唉！不如喝个烂醉吧！难怪贺贺说我需要这瓮酒！
顺手拎起那瓮酒时，贺贺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们眼前所见的景象会改变，但这些域都仍然存在。不要被眼前的景象给骗了。”
萨哈络像被震撼到了似的僵在那里：莫非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三十二巷，不！应该这么说：我还在三十二巷里。
萨哈络乐得一跃而起，在心里喊着：“贺贺！多谢你！”
萨哈络兴奋地想着：太好了！我已经在三十二巷里了！下一步是找到苏达娜！
才张口要喊苏达娜，就想起嗓子哑了。
萨哈络在心里狂喊：贺贺！你为什么要故意让我边骑快马，边逆风说话！唉！贺贺！你到底有没有要帮我啊？
萨哈络从感谢贺贺的心情，直接转弯到气贺贺！
怎么办？
怎么办？
盯着满地乱草尘土，萨哈络想：试试用写的吧！
萨哈络开始动手在酒瓮旁清出一块地方......
那瓮酒，现在被萨哈络当成地标，不去移动它，用来避免无意之中走出三十二巷。
萨哈络用手指在黄土地上写着：苏达娜。萨哈络有要事相求。
然后在酒瓮旁边等。
苏达娜没有出现。
没有任何正常或不正常的事情发生。
萨哈络决定再写：苏达娜，萨哈络有要事相求，太子出事，事情是这样的......
写到第十七行，来龙去脉都快写完时，一阵狂风卷来，把写好的自全吹糊吹乱了。
萨哈络气得跳脚。只好重写：苏达娜，萨哈络有要事相求，太子出事......这次才开始写，风沙就把字迹吹平了。
萨哈络站直身子，气得正要大叫，忽然看见前方有棵老枯树，这棵树刚刚并不在这儿。
萨哈络朝着老枯树走去。
走近枯树仔细看，但树上树下什么都没有。
萨哈络满肚子疑惑，打算走回酒瓮处，一回头，看见三个分别穿着红色、紫色、绿色华服的女子冲着他笑。很好笑的笑着。
而原先的荒凉景象，现在成了各色各样的花圃。
萨哈络想：要笑就笑吧！只少有进展！
三名女子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忍住了笑意，跟他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走。
萨哈络没走多久，就见到了昨晚贺贺走出来的那座正厅。
苏达娜背对着外面，斜躺在一张长椅上。
苏达娜一身黑衣，有丝、有绸、有缎、有锦，层次交错，随着两旁扇风女子的动作，使得有的布料亮亮闪闪，清透无重；有的布料显得深沉而厚实。
红衣女子招呼他进去坐下，萨哈络这才发现红衣女子、紫衣女子、绿衣女子，以及执扇的两位黄衣女子，长相全都一模一样。
紫衣女子端了茶具出来。开始生火，准备泡茶。
萨哈络依照红衣女子的只是坐下。
苏达娜仍然背对着他。
萨哈络心想，基于礼貌，该说点什么，但是又发不出声音来。
绿衣女子正端出一盘盘的茶点，可能是看到萨哈络急躁紧张的脸色，又掩嘴笑了。
萨哈络也慌忙地对她笑了一笑，然后赶紧转头看着用来烧水的火与柴。
苏达娜仍然背对着他。
一只白鸟飞来停在桌边，清脆地张嘴唱歌，唱了一声，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向天空......萨哈络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这时候萨哈络才发现，整个环境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柴火烈焰的哔哔剥剥声、没有笑声、没有走路生、没有挥扇声。
难怪啊！难怪啊！贺贺要把他给弄哑！原来是怕他被苏达娜给轰出去啊！
但是为什么不能有声音呢？今天是什么怪日子吗？
苏达娜仍然背对着他。
萨哈络一脸茫然地看着苏达娜的背影。
突然，苏达娜慢慢的、静静的转身坐起，看着萨哈络。
萨哈络实在很难适应这种状况，眼前的明明就是贺贺嘛！除了换成一身黑衣之外，跟昨晚的贺贺没有任何不同啊！
不！完全不同！
贺贺的眼里长闪着戏谑，闪着亦正亦邪、似真似假的诡魅。
而苏达娜的眼神......与贺贺截然不同。
萨哈络从没想到苏达娜是这个样子的！
并不是萨哈络没想像过苏达娜的样子，相反的，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从听说来的各种冷血描述，萨哈络想过：邪恶冷酷的苏达娜、眼神能置人于死地的苏达娜、邪里邪气的苏达娜......但没有一个想对了的。
萨哈络不知道该用什么字眼形容苏达娜的眼神。
世间没有任何字眼可以形容出苏达娜现在直视着他的眼神。
他唯一能想得到的，比较接近的是：天真无邪。
苏达娜的眼神天真无邪。
天啊！萨哈络想，这跟传说中的完全不同啊！
萨哈络兴起了一种战士的情怀，一种心甘情愿为之赴汤蹈火的勇气。
苏达娜看着他，一抹笑漾开了。
海浪的声音一波波的进入萨哈络的耳中，山开始崩裂，萨哈络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但是萨哈络被风卷向空中，风声忽大忽小夹杂着虫鸣鸟叫，还有太阳升起的声音、云朵飘过的声音、云朵飘离开的声音，还有花开的声音，还有蝴蝶的笑声，落叶的啜泣声，他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许多他不认得的声音。萨哈络被世间所有的声音包围了。
萨哈络听见了所有的声音。在苏达娜的笑哩，听见了所有世间的声音。
萨哈络惊讶的看着苏达娜。
然后萨哈络也笑了。
随着萨哈络一笑，四周瞬间恢复原先的寂静。
苏达娜站起来，黑衣层层叠叠地飘动着，苏达娜无声无息地走向茶桌。
萨哈络赶紧站起来，苏达娜在萨哈络对面坐下，伸出跟贺贺一模一样的纤长手指、一一打开四盘用黑水晶盛装的茶食；一碟是琥珀色的香浓蜂蜜、一碟是翠绿的梅子、一碟是嫩白色的豆腐、一碟是冰渍茶叶。
紫色女子拿出茶盏，水晶做的透明茶盏，然后在每一盏中放了两朵浅黄色小菊花，然后倒入热水。无声无息的热水滚入水晶盏中，无声无息地翻动着两朵黄菊花，花瓣轻舞着翻飞在水中，静静地飘出了黄菊的甜香。
苏达娜闻着、看着那被水晶盛放的菊花。
萨哈络好想说话，也许不是说话，只是想赞叹！想赞叹冒着热气的热水、想赞叹小黄菊花、想赞叹在水中的小黄菊花、想赞叹黑水晶上各种茶食的颜色、想赞叹这个时刻所发生的一切。
想赞叹苏达娜。
苏达娜抿了一口菊花漾。然后用木头削出的短匙，沾了蜂蜜放入口中。
然后，苏达娜看着萨哈络，发出了跟贺贺一样的声音说：“你真好！不吵。”
萨哈络一愣，然后在心里面不断感谢贺贺把他给弄哑了。
“喝点菊花漾！”苏达娜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萨哈络。
呵～菊花漾，好美的名字。萨哈络端起水晶盏吹了一下，怕烫，没想到这一吹气，竟让两朵菊花在水里头又翻了几翻。
一口气能穿透水把菊花翻动？这又把萨哈络吓了一跳。
这里虽然是三十二巷，却是一条他想像不到的三十二巷。萨哈络闪过这个念头。顺口喝了一口菊花漾。
菊花蜂拥而至地在他身边一株株、一丛丛地密集绽放，连他的指甲上也开了菊花。
萨哈络感觉到他的身体里也不断开放着菊花，不断地开放、开放、开放。
菊花香得不得了。
萨哈络觉得他自己是一株菊花。
愉快地绽放着。
“菊花儿。”苏达娜说。
眼前菊花倏然消失。萨哈络愉快而困惑地看着苏达娜。
苏达娜示意他用茶食。
萨哈络用筷子夹了两片冰渍茶叶放进口中。心里想着，接下来他恐怕将变成一棵冬天的茶树了。
冰渍茶叶的味道很特别，入口冰而甜，但一嚼却带着隐约的辛酸味。非常好吃。萨哈络忍不住又夹了吃。
萨哈络并没有变成一片茶叶，或结冰覆雪的茶树。
“走吧！”苏达娜忽然说。
萨哈络一时搞不清状况，一脸疑惑地看着苏达娜。
“去救那个闯了祸的笨人。”苏达娜说。
萨哈络一时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把太子称为“闯了祸的笨人”？这话竟然从天真无邪的苏达娜口中说出来？
萨哈络看着苏达娜，那眼神仍是清透天真无邪......
[ 本帖最后由 snne 于 2008-7-2 15:25 编辑 ]
III
“水。”苏达娜不再理会萨哈络，轻声地说着。
水从四面八方涌入。
萨哈络想喊救命，却发现，水虽然弥漫四周，却连他的衣角也没弄湿。
“雷。”苏达娜轻声说了一句。
接着，雷声大作。
“风。”苏达娜又念了一句。
风便肆虐般的狂卷而至。
“我要在水雷屯跟风雷益之间。”苏达娜轻声细语地说。
水、雷、风像是三面独立的有思想的墙，又像是柔软可塑的布幕，立刻飘动翻搅混成一片。
然后，四周突然一片安静，萨哈络发现，他跟苏达娜像站在两侧都是悬崖绝壁的栈道中，但是感觉极不稳定，不是栈道不稳定，而是两侧的悬崖像是活的，不断企图要越过他们俩，然后彼此融合。
“火。”
听到苏达娜说火，萨哈络几乎想直接跳崖了。
水、雷、风已经把他们挤在夹缝中了，如果再加把火？
火舌窜到他们四周。萨哈络觉得烫，这跟刚才水雷风那种不伤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眼看火几乎就要烧到苏达娜身上了。
“离开乌伦尼那个笨人吧！干嘛浪费燃烧时间在他身上！”苏达娜对着火轻声说着。
但火舌越跳越乱。
“放了他，我送你三十二巷里去年秋天的草，让你烧个痛快，不放他，我便再也不理你。”
火焰突然高昂得喷向苏达娜跟萨哈络。
萨哈络张大嘴却叫不出声音来，萨哈络闭上了眼，等着火舌吞噬他。
萨哈络睁开眼睛，他仍坐在三十二巷的茶桌边。
桌上的菊花漾仍冒着热气。苏达娜正把吃完的一碟梅子核儿向草地上洒。
庭院一角有把野火在烧，不急不徐地烧，仿佛不想烧尽野草，只想火不灭，一直烧个天荒地老。
结束了吗？太子救回来了吗？萨哈络满腹疑问。
“让那个笨人照着竹简上说的做。”苏达娜看着野火说。
萨哈络拿起桌上的竹简书，上面写着：远南近北。
“北有坎水，可救命，南有离火，他得滚远点。”苏达娜看着庭院内蔓延得进退有据的火说。
萨哈络还想再问。抬起头时，四周又是荒凉一片。
萨哈络拿着竹简，拎起脚下那瓮酒，四处找他的御赐骏马，急着赶进宫。
但是他找不到马。
于是，萨哈络只好拔腿狂奔，这救人命的事儿让他跑得精疲力竭，口干舌燥。
快渴死了，喉咙又干又哑，萨哈络顾不了那瓮装的是酒不是水，一口气猛灌......这酒的味道真怪......好像膨大海加上......
“痛快！”灌了一瓮酒的萨哈络大声喊着。
声音恢复了？
“这酒是......？”萨哈络忍不住打心里佩服贺贺。
但更让萨哈络佩服的是，在他嗓子恢复之后，没走几步路，也找到他昨夜骑来的马了。
IV
进宫办完事之后的萨哈络，回家小寐，醒来已是深夜。
一日之内跟贺贺苏达娜一起做了些事，竟累得他恍如隔世。不过还好，太子终究是救回来了。
萨哈络想起这次最该跟贺贺道谢，变差人准备了两只蟹，要亲自送去。
到三十二巷时，萨哈络发现今夜贺贺有访客，贺贺正跟访客两人盘坐在前厅对弈。
萨哈络不好意思打扰，想留下蟹便走。没想到贺贺招呼他进去。
“萨哈络，你来得正好，跟我下盘棋吧！”贺贺大声嚷着。
萨哈络走进前厅说：“不好意思破坏两位雅兴，大恩无以为报，我送上谢礼就走。”
“你别走！跟我下盘棋！”贺贺要他坐下。
“这......”萨哈络正举手作揖想要跟访客道歉，才发现：哪来的访客啊？贺贺对面坐着的也是贺贺。
忽然，贺贺的声音从萨哈络背后传来：“别下那盘，来下这盘。”
萨哈络立刻转身，看见贺贺端坐在前厅左方的露台上，面前摆了盘棋。
“好肥美的蟹！”贺贺从右方走出接过萨哈络手中的蟹，向着后厅厨房走去。
“你别下棋，来跟我喝酒吧！”贺贺从萨哈络的左前方向走来。
“贺贺......你出来！”萨哈络再也受不了贺贺的把戏，大声喊着。
所有的贺贺都站起来走向萨哈络，萨哈络一下慌得不知所措，所有的贺贺都大小起来，然后全消失了。
萨哈络擦了擦额头的汗，叫着：“贺贺？”
没有回应。
缓缓地一阵香味传来，从昨夜那座亭子的方向。
萨哈络走向亭子。
只见贺贺一身浅绿色纱衫，忙着在摆酒、上菜。
“今夜有三种蟹可以尝。”贺贺对萨哈络笑着介绍：“清蒸蟹、药草熏蟹、香料烤蟹。”
萨哈络忘了刚才被贺贺戏弄的一肚子气，这会儿早已被不同的鲜香味道给吸引了。
两人开怀享受美酒、美味。
酒酣耳热之际，萨哈络忍不住问起在苏达娜那儿发生的事......在苏达娜的笑里仿佛听见世间所有声音，还有觉得自己是一株开放的黄菊花儿的事......
“你是一株黄菊花儿？哈哈哈！统领皇宫禁卫队的卫尉是一株黄菊花儿！”贺贺笑得乐不可支。
萨哈络觉得被侮辱，又不知道怎么解释，醉意之中都结巴了起来。
“我......我......不是不是说我是一株黄菊花儿......我是......我不是一株黄菊花儿......”
贺贺这下更乐了，狂笑不止。“萨哈络，以后我就叫你黄菊花儿吧！”
萨哈络一脸迷惑，不知道自己怎么真成了黄菊花儿了？
终于止住狂笑的贺贺，端起酒碟正色说：“我敬你──黄菊花儿！”
才说完，又狂笑不止。
萨哈络一脸无辜坐着，听着贺贺的笑声，一波一波回荡在夜色里，让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像弦断了似的，笑声忽然停止，贺贺说：“如果你不执意在自己身上，如果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会把自己空出来。便能够敏锐地感觉，完全地开放。就能把自己交给菊花，真正的尝到菊花的滋味。像一株菊花那样的感受到菊花的滋味。”
萨哈络听着，猛地抬头，眼眶泛起了不明显的泪光。
萨哈络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成为菊花的感受，他当时觉得震撼，现在回想全身竟充满了感动。
“至于冰渍茶叶啊，你一定是太贪吃啦！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的欲望力量太强了。”贺贺摇着扇子微笑着说。
萨哈络也笑了。
“那么......我在苏达娜的无声的笑里听见世间所有的声音......？”萨哈络追问着。
贺贺摇着扇子笑而不答，轻蹙着眉带点邪气的笑而不答。
因为萨哈络必定会爱上苏达娜。因为苏达娜激发了萨哈络从未感受到的热烈勇气；因为苏达娜震撼了萨哈络的未知感觉与力量。
贺贺不能说。
因为那未必是好事。
但也未必不好。
“怎么样？传说中的苏达娜是不是很可怕啊？”贺贺故意挑着他问。
“不！她根本......”萨哈络突然住口了。
还是让那可怕无情的苏达娜的传言继续吧！贺贺一定是要他也别让人打扰苏达娜。
“喔！别说了！苏达娜比传言中更恐怖！”萨哈络说。
贺贺、萨哈络相互举杯，不言而喻地笑着，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夜色很深。
东方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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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开放回覆
[ 本帖最后由 snne 于 2008-7-2 17:49 编辑 ]
这应该不算轻小说
比较类似于<阴阳师>的奇幻文学吧
只是不知为何书店把它归类为惊悚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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