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人[神崎紫电][全部完结,收工!][小学馆gagaga文库]


该坑如果没有人接受我会以蜗牛的速度填,现在处于“如果有闲暇就翻两行”的这个状态,因为毕竟还有其他大坑在填。欢迎有兴趣者接手。
情节介绍请看这张贴,但是有大量剧透,所以不好剧透者就别看了。

注意1:超~~严禁转载!若发现有人没有和我说过便转载 我将会立刻弃坑

注意2:以下开始进入正篇,对杀人、分尸、特殊爱好等异常描述有极端心理厌恶者,请回避。若其中文字引起什么问题与译者无关


境界人

作者:神崎紫电
译者:zomaryu


序章

  人,进入了扮演神的时代。

  人,使被称为纳米手术的,这种利用电子显微镜做到肉眼不可能做到的细胞级别的手术成为可能。
  人,在动植物改良的名义下,采用对它们反复进行杂交、突变这种行为创造新的物种。而不知为了人为诱发突变而需要使用放射能这个事实的人,意外地多。
  毫无疑问,总有一天,想要造出希腊神话中拥有狮子的头、山羊的身体、蛇的尾巴的怪兽奇美拉,对人类也说也不会困难吧。

  人,扮演神的时代来到了。

  事物泛滥的『富饶的社会』『完美的社会』

  但并没有意识到吧。
  社会变得富饶以及科学更接近神的领域的同时,在其内部的人的心也正与之反比例减少着。人的精神陷入黑暗同时带来的那些惨不忍睹的欲望正喷涌而出。
  这种腐败的欲望通过互联网,沉淀在了一点。他将自己置身于管理立场的同时,自身也沉浸在猎奇的世界中。
  他,将这类处于正常人类与异常人类间狭缝中的人,称为境界人。
  他,摩弥京也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境界人。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8-3-18 00:17 编辑 ]


第一章 杀害


  抹香满溢室内,僧侣们诵读着庄严的经文间隙中,不时能听到女人们微弱的哭泣声。前三排端坐着的是穿着丧服的家属亲戚,而后面几排,是身着月森高中制服,仿佛模仿着什么而低着头的人们。
  前方,又传来了一声较为大声的哭泣。
  最后一排的一个少年,带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的目光端坐着。高挑的身材,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双手,右手只是敷衍似地拿着一串小小的佛珠
  摩弥京也如思考般地将手放在额头上。仿佛能看穿所有人的细长锐利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当然在葬礼上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虽然室内弥漫着肃穆的气氛,但想要踏出这里一步的人,都要做好成为门外如同饥饿的鬣狗般守候着的媒体的饵食的准备。
  这对于目前不想被镜头拍到的京也来说并不是一个乐观的情况。但是令人心烦的是在这全班都出席的葬礼上,又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缺席。
  京也对于这个葬礼没有任何的感想。原本他就不喜欢所有的集体活动。
  尸体和肉块没有什么区别。肉块不能抚慰任何人。抚慰丝毫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在他心中的南云小百合已经结束了。
  终于,诵经结束了,死者的父亲走到了中间。面容憔悴,两颊也显得消瘦了不少。
  “今日,非常感谢大家特意前来参加小女小百合的葬礼——”
  父亲滔滔不绝地叙述着生前小百合的为人、交友的情况、学校的成绩。虽说美化了几分,但与京也所熟知的同学南云小百合是一致的。
  “昨天我忘在学校的伞,到哪里去了呢,摩弥同学知道吗?”
  这是与小百合交谈的最后一句话。话说回来,她在被杀前究竟有没有找到自己的伞呢?突然对此有些介意。
  父亲的话题转向了家人。
  “小百合和御笠关系之亲密,哪怕在邻里也是屈指可数的——”
  话音未落,椅子倒地的声音打破了静寂,坐在最前列的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她也穿着月森高中的校服代替丧服。
  当看到她的侧脸时,京也的全身如电流穿过般僵硬了。
  她看起来就是南云小百合。现在明明是在她的葬礼上,最前排居然站起了她本人。京也瞬间就像是大白天看见幽灵似的脑中一片混乱。
  从侧面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站起来的她。
  “不行。忍着坐到最后。”
  “……对不起,小惠。”
  少女甩开了被称为小惠的女孩的手,捂住嘴奔了出去。
  场内顿时掀起了人们交头接耳的喧哗声。京也邻座的女孩们似乎也在低声交谈着些什么。等京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追了出去。
  南云小百合复活了?不,这不可能。
  她死了。不,是被杀的。
  他在大堂附近看见了少女。那背影、适中的身高、柔顺的黑色长发等所有的部件都那么像小百合。
  难以打招呼。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难道应该问她“你是小百合吗?”
  少女转过身,悲伤的面容上,强忍着不流出眼泪的眼睛。



  很相似,但,不一样。
  剪得很整齐的头发如同湿漉漉的乌鸦羽毛般散发出美丽的光芒,精致的脸庞纤细的下颚,只有嘴唇突显出艳丽的红。通透白皙的肌肤上即使包裹着制服依然能看出她那匀称曼妙的体态,简直就像集上天的宠爱于一身。
  “你是……谁?”
  听到这充满了警惕的声音后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认识这个声音,是南云小百合的妹妹。
  没错,南云御笠。这才是这个少女的名字。京也不禁为她的身姿而屏息。
  内心充斥着类似感动的事物,他努力地吐出话语。
  “你记得,我的声音吗?”
  “……白井……同学?”
  能看到她的表情中所夹带的理解与惊愕。京也虽然感受到呼吸困难,但依然努力平复到他平日一概的礼貌的语调。
  “不,当时由于有一些理由,所以我使用了假名。我的本名是摩弥,叫摩弥京也。虽然初次见面这样说这样显得有些多管闲事——请你不要太自责了。”
  京也对御笠说着只有两人才明白的话。
  她微微地张开双唇,仿佛看到幽灵似的看着京也。可正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瞬间,感觉那双大眼睛突然开始湿润,慌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御笠自己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哭的这个事实。或许是京也简单而温柔的话,使自责的心理控制了她松弛下来泪腺。
  “奇怪,我……”
  “没有忍耐的必要。你的姐姐才刚刚过世啊。”
  这句话让一切感情都奔溃了。
  “对……对不……起,我,我……”
  京也的胸前传来柔软的撞击感。御笠扑向了他的怀中。
  这就是摩弥京也和南云御笠的相遇。
  她如同想要将之前一直忍耐的东西全部宣泄出来似大声哭喊。姐姐,姐姐,不停喊叫姐姐的她那样子,让对这场葬礼毫无感觉的京也也因感到了她的悲痛而坐立不安。
  看着埋头在京也胸前的她那颤抖着的纤细肩膀、从乌黑长发间隙中隐约露出的美丽的颈项,以及那精致的头部,京也不禁感到一种令人眩晕的昂扬感。
  这个少女和她的姐姐一样美丽。
  美到令人想把她杀了。
  ——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的双手并没有抱住他,而是在确认周围没人之后,想要将手伸向她那裸露在外有着白雪般肌肤的颈项。皮手套的内侧被汗所浸湿。
  她并没有抬起哭泣脸庞的意思。触碰到了她脖子处的汗毛。这是一种非常性感的触感。
  想要用这双手将她的脖子扭断。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
  只要想象她临终时的表情,京也就有一种忍不住的感觉。
  现在应该先从她这里获取情报。
  心中这样对自己叫着,京也用自己的左手压住自己的右手,甚至咬了上去以制止自己。如果有旁人看起来,这一定是一幅诡异的光景吧,所幸,周围没有人看见。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了哭肿了的眼睛看着京也。
  京也毫无表情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皮手套的右手留有深深的牙印,可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这种令人不解的行为。
  “冷静下来了吗?”
  “那个那个。是,是的。非常感谢,我居然对刚见面的人做出这样……”
  “是啊。只有在没人的时候可以这样。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谣言,还是放开我比较好。”
  御笠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扑在京也的胸口。两人的距离近到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到了,不误会才奇怪呢。
  御笠的脸刹那间红到耳根,像跳似的往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对,对不起!”
  “不,请不用介意。”
  两人间充斥着沉默,主要是感到尴尬的御笠这边。京也依然一副不关事己的表情,随后装出突然想起的样子,打开了话题。
  “对了,南云同学。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是,什么事?”
  “……你想不想抓住杀害你姐姐的犯人?”
  由于问题太过于突兀,御笠惊讶了一下,但立刻作出了回答,
  “当然。被杀的不只是姐姐。这已经是第三个人了。我希望能越快抓到杀人狂越好。”
  京也内心露出了微笑,脑中飞快地打着算盘。
  “原来如此。……南云同学,虽然很唐突,但能否将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小百合同学的情报告诉我呢?这样的话说不定能够抓住犯人。”
  “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认识犯人,同时也正被这个犯人瞄上了。”
  御笠的表情冻结了。但立刻恢复了她顶撞般的语气,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你认识杀害姐姐的杀人犯的话,那为什么——”
  “我没有详细说明的时间了。”
  “请,请说明一下!就算长也无所谓。”
  “……那我们换个地方吧。但是,如果你听了全部的话,就不得不协助我。现在你还有收手的机会。”
  这是如同最后通牒般的试探御笠的话。但她那蕴藏着坚定信念的眼瞳丝毫没有动摇。那火焰般的双眸和刚才哭泣的眼睛如同不是一个人所有。
  燃烧着憎恨以及愤怒的美丽眼眸。
  “好吧,那我们走吧,南云同学。”
  “御笠,是御笠。请这样称呼我,朋友都是这么叫的。”
  “我明白了,御笠。”  
  说着,京也拉起她的手,走了出去,进了附近的咖啡馆。
  客人除了京也以外还有其他二、三组人。店内桌椅全都是由木头直接切出来的,家具天花板上浮现的木纹给人一种相当不错的自然的感觉。但是,清漆似乎涂得太厚了。
  京也为了不被其他人听到,选择了最里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蟹肉三明治和咖啡组合两份,总算先喘了口气。
  回头望她时,发现其实明明早已经点好餐了,但她依然装作在看菜单的样子,把脸躲在菜单后视线不停地向自己瞄。当她那圆圆的大眼睛发现和京也的目光对上时,慌忙把视线回到了菜单上。样子看上去似乎很适合在图书室静静地念书。
  “……请开始吧。”
  她端正了下坐姿,准备开始倾听。
  “在此之前,御笠,如果你对我有什么疑问的话,请随意问。”
  “哎……为什么怎么说?”
  她由于这突兀的问题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为了今后的人际关系能更圆滑地发展。我想你会不会由于我像是绑架似的把你拖来这里,而对我产生警戒以及疑惑的心理呢。因此为了消除这个误会,我不介意多花费一点时间。”
  御笠考虑了一下,
  “摩弥前辈是二年级学生……,是这样吧?”
  “没错。从我参加小百合的葬礼这一点来看应该很清楚这点了。”
  参加葬礼的只有小百合的同班同学以及和小百合关系特别要好的一部分人。学校也是出于考虑到实在不能让全校学生都参加葬礼才这么处理的。也就是说,作为死去的小百合的同班同学,京也有参加葬礼的义务。
  “就叫我摩弥就可以了。像前辈这种明确上下关系的称呼我不是很喜欢。敬语也不需要了。”
  “那么,摩弥……同学?”
  “啊啊,朋友都直接叫我摩弥。”
  “…………摩弥。”
  “什么事。”
  “只是叫叫……而已。”
  “是吗。”
  御笠由于害羞脸涨得通红。
  “摩弥……才是,为什么丛刚才起就对我这个低年级学生说话时还那么选择措词。”
  “这已经改不了了。我在家也是这样说话的。”
  “哎……对家人也这样吗?”
  这时,点的蟹肉三明治以及咖啡被送了上来。京也啜了一口咖啡。苦涩感贯穿了整个喉咙。
  “你才是,你的性格和你姐姐似乎有很大的区别……该怎么说才好呢,你姐姐的气氛似乎更让人感到开朗活泼。”
  “以前似乎……常被别人这么说呢。”
  说到以前这个过去式时,京也的心口如同被刺中般地闪过一阵疼痛。
  “先由御笠你来说你姐姐的事好吗?”
  “先由摩弥……说吧。刚才你说你认识犯人是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我还记得你说你也被他盯上了……”
  “原来如此,让我先说啊。”
  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御笠。她正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完全是一副准备听的架势。这可以理解为这边不透露点情报给她的话,她也是不会给我这边情报的吧。
  京也心里思索并犹豫着要对面前这个少女透露多少情报。
  他更希望能尽可能拿到对方所持有的情报,并将己方透露的情报压到最小限度后直接和她道别。
  不能说的情报实在是太多了。究竟能蒙混过关多少呢。
  比如说——
  自己从杀人鬼那里获赠了小百合的尸体照片之类的。
  只能尽可能做自己能做的了。想着,京也吸了口气,将杯子放回桌上。
  “好吧,事情的开端大约是数天前吧——”


  
  似乎又有人被杀了。
  耀眼而强烈的阳光照亮室内,月森高中二年C班教室内的气氛很舒缓。
  大家都拜倒在这酷暑之下,趴在书桌上,用自备的扇子或坐垫给自己扇着风。
  当然,这时候就算有话题也基本集中在“好热啊!”这个范围内。
  在他们之中,有一个少年挺直着背,坐在靠窗后方的座位上,视线始终停留在落在手中的新书上。



  当摩弥京也的耳朵捕捉到班里女生们说的“杀人事件”时,他将视线从书本中抬了起来。
  离开京也约两米远有三个女生正围坐在一起将便当摊放在桌上。完全不顾这种燥热,发出尖锐黄色的笑声,并用外层裙子朝自己扇着风。
  不知廉耻的女生。
  京也这么判断她们。他不再对她们表示任何的兴趣,只是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谈话。
  “这样算下来被害的人已经是第二个了吧,不是很糟嘛。那种不就是把人切成一块一块的杀人方法吗?那么今天大概会有全校会议之类的,到时候校长一定会说啥‘别很晚了还在外面玩,太阳下山之前尽快回家’之类的吧。”
  “我啊,其实认识那个被杀的高森美崎呢。她和我是一所高中的。会不会很惨?”
  周围的女生中响起了“骗人吧—”“讨厌啦!”“真想叫犯人赶快去死。”之类的话语。或许这让她很满足吧,女生的声调高了起来。
  “然后啊,那女孩是我中学三年级的时候转来的。相当可爱噢。怎么说才好呢?就长着一副会被变态们盯上的脸吧。”
  女生们听了哄笑了起来。
  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京也难以理解,皱起了眉头。
  这时,有一只手指向京也隔壁的座位,半开玩笑地说道,
  “南云同学最近也一直请假休息呢,难道已经被杀了?”
  京也的身体对这句话起了剧烈的反应。突然感到强烈的饥渴感,喉咙一瞬干涸了起来。脉搏加快,心脏令血液高速地进行着全身循环。京也回忆起了她站立的姿态。
  淡而细长的眉,注满着鲜红的嘴唇,水灵灵的肌肤。
  接着他想象着她被杀时的样子。无力下垂的四肢,鲜血淋漓的身体,四散的五脏六腑。京也内心掀起了性的昂扬感。南云小百合果然很完美。
  “摩弥同学,刚才你就一直盯着这里,难道你对这事有兴趣?”
  妨碍他对小百合的蜜月回想的声音,让他蓦然醒悟。
  ——被她们主动搭话这事本身就说明自己的表现已经相当异常了。
  京也思考着,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深深的羞耻。他装出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
  “是啊,我对这件事也有一点兴趣。真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呢。”
  女生们互相看了看,突然全都撇下自己的便当不顾,朝他的座位涌了过来。
  “我说我说,你想要知道什么?”“好狡猾,那是我拿到的情报啊。”“先下手为强吧。”“摩弥同学为什么总是带着手套?为什么在这种酷暑居然穿得那么闷热?而且还对同班同学选择措词说话?”
  被突然的问题攻来。京也感到很郁闷。这样想着,他那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月森高中二年级的摩弥京也外表有些异常。在这蝉鸣声都显得无力的盛夏,环顾四周的男生,上身基本都只穿着一件短袖的敞领衬衫,只有京也一个人不止穿着校服上身制服,在长袖制服下,还露出了高至脖颈的黑色衬衣。手上还戴着皮革手套。
  京也一直很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
  通常这样肯定会被人当成怪人而疏远,但他长得不难看。
  超过180公分的瘦长躯体,细长锐利的眼睛。根据看的人不同,会给与有些阴影,或者没有任何变化之类评价的如同戴着面具的表情。服装虽然从季节上来说显得非常怪异,但是品味绝对不差。
  只不过,在他座位与前后的座位间,总是留出了相当大的空间。这就是京也与同学们的距离。虽然不会被漠视,但是他总是避免和其他人扯上关系。抢着想要和他搭话的,都是因为这些女生对他的容貌很有兴趣。
  “我说,你有在听吗,摩弥同学?”
  “嗯,我在听。”
  京也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板似的声音回应。
  “摩弥同学很不会应对呢。”
  “话说回来,你究竟知道这件事情到什么程度?”
  “哎?其实只有这是分尸杀人,而且是尸体已经发现了两具的连续杀人这些……”
  “我邻座的南云同学,你们知道她为什么休息吗?”
  “南云同学?已经休息了三天左右了吧。我没听说休息的理由噢。是不是得了热感冒之类的?”
  京也的内心在介意着小百合。
  她几乎没有请过什么假。班主任也毫不提起关于她休息的事情。
  他和她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亲密。小百合人际关系很好,能很好地应对任何人,在这个年级内由于才色兼备而相当有名。
  京也其实和她并没有私人的接点。但由于两人的座位紧靠着,因此说话的机会比较多。京也给她的评价是“有魅力的女性”。
  有时她的叹息,或者拢头发的动作会引起他的注意,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也会温和地回报一笑,仅此而已。
  他对三人穷追不舍的问题,敷衍地回了几句,没多久,她们也丧失了兴趣,无聊地离开了。
  如果问他对小百合是否报有恋爱感情的话,京也会回答NO。
  但是,如果问他是否想要杀了她的话——
  这时,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搅拌着迟缓的气氛,教室中开始充满了活力。下一节课是体育课。京也还是一如往常,只需要旁听。
  他开始考虑今天究竟要在哪个树荫下休息。

  没有加入任何社团的京也在放学的铃声响起的同时拎起书包,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更换好鞋子,走出大门一步,展现在眼前的是大片的稻田。
  由于没有可以阻碍风流动的障碍物,只要站着,就能忘却夏日的酷暑。月森市是距离附近大都市约地铁8站左右的卫星城。
  虽然在这城市边缘能看到稻田这类使人感受到田园风情的景象,但只要向市中心走一段路,就能逐渐看到大楼以及各类休闲娱乐设施这种现代化的建筑物。
  “连续分尸杀人事件……吗”
  京也笔直走回了家。
  母亲和妹妹在家。京也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后,迅速走上二楼。将房门上锁,百叶窗放下,然后将身上穿着的衣物全部脱掉。
  一丝不挂的京也的身体显得相当瘦长,没有一丝赘肉,紧绷精干的肉体。
  但是,他的身体上到处都布满了无数的伤痕。虽说几乎都已经痊愈了,但那伤痕,依然能使人见了后,不忍心到瞬间掩住双目。
  右手腕正在愈合的伤口纵横交错,伤口处的肉凹凸不平。这就是他平时戴着手套,用高至脖子的衣服掩盖皮肤,并且总是缺席体育课的理由。
  通过全裸,京也能使自己有从世俗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感觉。
  今天也是无意义的一天。他眺望着伴随着从百叶窗缝隙中穿透的阳光而舞动着的尘埃。
  如此无聊而欠缺刺激的日常。即使明白也会被强迫过的这种生活。京也为自己每天都必须要与这些散漫的同学们照面而如同受到着地狱般的痛楚。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两年,就无法克制住自己郁闷的感情。
  京也将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各五十次的训练做了三遍,哑铃练了一百次。
  大汗淋漓的京也立刻去了浴室,将全身的汗水冲洗干净。
  更换了私人衣物的他打开了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伴随着咔哩咔哩的启动音亮了起来。网络是少有的几个能让他心情愉快的东西。
  连上了网络,启动了浏览器,从“我的收藏”中选出特定的网页。
  屏幕上瞬时变得全黑,下一个瞬间,屏幕上出现了一支羽毛笔,用鲜血一样的赤红色中空字体写出了如下的文字。
  <bloody utopia>
  潦草地书写下这些文字后,羽毛笔消失了。
  俗称地下网站,就是摆放着非公开且隐藏在道德黑暗处信息资料的网络主页。京也就是这<血腥乌托邦>的管理人。
  资料被分为各种类型。残忍的拷问法、追查被埋葬在教科书背后的黑暗历史、关于美国的天才杀人魔的讨论、网络上收集来的死尸照片的公开、更有最近流行的,在电视上不停播放的凶残事件新闻的快递,甚至还有人玩着推理犯人真面目、并进行追踪等的侦探游戏。
  网站的顶部,关于月森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早已成了话题被讨论着。这个网站的会员中,有着很多令人难以小觑的情报通。
  浏览了一下文章,京也不禁赞叹着。
  文章已经被整理成了很方便阅读的形式,关键的内容比新闻中那些无谓繁琐的话语要来得详细好几倍。会员中一定是有警察的关系者,或者职业上和记者有交集之类的吧。情报都是从那些人处得来的。


(未完)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7-9-24 13:54 编辑 ]


  京也再看了一遍文章。
  一切是在一周前开始的,第一个人是西条忍,十六岁,回家路上去向不明,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已被杀害并被切成一块一块的扔在喷水池内。
  第二件事是昨天。高森美崎,十四岁,同样是在回家路上失踪。第二天,发现尸体被肢解后塞入了月森市名字由来的『月森』这座林子里的一个小祠堂内。
  判断出两次杀人是同一个杀人犯所为这个结论的决定性理由,是肢解的方式完全一致。遗体都被解体成七块后丢弃。
  这篇文章还有下文,随着逐渐深入,执笔者的兴奋之情也逐渐体现在字里行间。
  <血腥乌托邦>是以资料开放式的形式运营的。会员可以自由地将事件的文章以及照片——照片以泄露出来的尸体照片占大多数——进行投稿,还可以继续将事情的后续以及内部情报透露在上面,或者由其他人对该文章进行修正,使其的正确性以及完成度更高。
  讨论版中,可以进行对于这件事情无限膨胀的妄想,以及为阴谋论所倾倒的人们的讨论,境界人们在不玷污自己双手的前提下,满足着自己扭曲的欲望。
  因人的死亡而得以满足欲望的人们。
  脱离常规,大部分人应该会这么说吧。然而对于聚集在血腥乌托邦的人来说,这个事实是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自觉的。
  京也也同样。平时在长袖衬衣以及皮革手套下隐藏着的他手腕上无数伤痕正叙述着这一事实。
  不再过一段时间的话,是无法收集有意思的情报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检查着自己的邮件,不经意间,目光在一条邮件上停了下来。
  邮件名为『希望入会』。邮件内容如下。
  『我希望加入血腥乌托邦。因此希望能在确定您方便的时间后,事先通知我,我会想办法腾出时间来的。』
  不是谁都可以随意进入这个网站的。由于是会员制,如果没有允许的账号和密码的话,是无法看见网站中内容的。
  账号的发布方法,就是首先与管理人京也取得联系。选择一个两者都方便的时候进入聊天室谈话。京也在聊天室内通过谈话,由他自身来严格判断对方是真正的同类,还是只是由于兴趣而来访。
  现有会员包括京也在内,约不到六百人,都是京也花费时间选拔出来的,喜好鲜血、在黑暗中潜伏着的、被死亡所魅惑的同胞们。
  京也辨别同类的感觉相当敏锐,他以自己从没有将同类看错过一次而引以为傲。
  查看了一下邮件发送的时间,大约是十分钟前,京也立刻将指定的聊天室地址贴在邮件中回信了。
  自己先进入了聊天室等待。没过多久,对方就出现了。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您好,我是和您联系的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译者注:艾克斯塔公爵指的是十六世纪负责保卫伦敦塔的第三任艾克斯塔公爵,而『艾克斯塔的女儿』指的是这位艾克斯塔伯爵所发明的一种拷问用刑具。)
  维尔彻尼> 初次见面,我是血腥乌托邦的管理人维尔彻尼。
  (译者注:文森特•维尔彻尼。十九世纪中叶这位二十二岁的青年连续杀害女性,将她们绞杀、吸血甚至吃她们的肉并借此获得性兴奋的著名事件。)

  京也在网络上使用着『维尔彻尼』这个网名。并且用着与现实中完全相同的恭敬的语气。
  即使如此,京也想。
  就算他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而起的这个网名也好,他的着眼点并不差。


  维尔彻尼> 这名字品味真不错。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您注意到了啊。不过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w
  维尔特尼> 那当然。是从拷问工具『艾克斯塔的女儿』中引来的吧。


  这是拷问道具的一种,是将人以双手高举的姿态固定住,在他们的骨骼关节被扯开之前,将他们往四个方向撕扯的器具。根据资料,被这种刑具弄到关节脱臼自不用说,连手脚都会被拉伸到异常的长度。
  被施用这种拷问工具,被人称作“与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结婚”。


  维尔特尼> 你喜欢拷问工具吗?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我喜欢拷问工具,正确的说应该是喜欢中世纪历史。我可以很自满地说我对拷问工具有着相当的知识。
  维尔特尼> 原来如此,那么你喜欢中世纪中的谁呢?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这个嘛。吉尔•德•雷之类的吧。
  (译者注:吉尔•德•雷,十五世纪法国布列塔尼南特的贵族,将财产挥霍到炼金术上,据称绑架了数百个年幼的少年来到他的居城,作为手下,并虐杀他们以得到性的快感。根据不同的传说,牺牲品人数从150人至1500人不等。)

  维尔彻尼> 狩猎美少年的吉尔•德•雷吗。兴趣真不错呢。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这还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呢w 他是一个演员。他每次都命令自己的部下去村庄里逮捕美少年并拷打他们,就在少年痛苦呻吟的时候,他会介入并解救他们。“好了,已经没事了,所以可以放心了哦。”在这种情况下,对少年来说,吉尔•德•雷看上去就像是神一般。
  维尔彻尼> 然而,你是想这么转折吧。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怎么啊,你果然知道嘛,没错,这时他就会抱住已经安心的少年,突然将藏在手后的匕首刺下。就在少年们高声惨叫的同时,吉尔•德•雷会哄笑着将少年的阴茎切下,将内脏搅烂,满足自己的欲望。
  维尔彻尼> 过去的当权者大多都很无聊呢。他们所在的时代娱乐非常少。甚至可以说令他们最愉悦的享受只有性行为而以了。既然如此,那他们做出想要将性行为适当布置成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获得快乐的尝试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艾克斯塔公爵德女儿> 这也就是所谓的会诞生大量那种家伙的温床吧w
  维尔彻尼> 你想要尝试做吉尔•德•雷那样的事吗?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怎么会。我只是想要在黑麦田嬉戏的少年们快要掉下悬崖的时候,抓住他们的手这类而已w
  维尔彻尼> Catcher in the Rye吗?原来如此
  (译者注:Catcher in the Rye,麦田里的守望者。)


  知识量的话无可非议。但是那么早就决定下来真的好吗。京也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维尔彻尼> 好吧。我允许你入会。祝你好好干,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已经决定了吗?
  维尔彻尼> 是的,连我自己也很惊讶。你是真货。我的感觉可以保证。你是真正的境界人。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我真高兴呢。不过境界人是什么?
  维尔彻尼> 指的是站立在正常与异常境界线上的人。想要成为触犯杀人这个禁忌的怪物,但又无法抛弃身为一个人的自己的胆小鬼。指的就是我们。


  可不知为何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却沉默了半响。虽然从时间上算只有大约十秒左右吧,可这却让京也有了一种从刚才起一直显得很流畅的对话中,打出去的球突然没有回来的不信任感。
  他想要打些什么,手指才刚接触到键盘,回答出现了。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这话有些奇妙呢。但是很遗憾啊。我还想要把话题转到泡鲜血浴的伊丽莎白•巴特利那里去呢——维尔彻尼喜欢谁呢?
  (译者注:伊丽莎白•巴特利夫人,十五~十六世纪匈牙利贵族,被誉为女吸血鬼,杀害众多少女,取她们的鲜血洗澡,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恢复青春美貌。)
  维尔彻尼> 比起中世纪来说,我更喜欢近代现代的杀人鬼。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那我们下次慢慢谈吧。
  维尔彻尼> 好的,我很荣幸。


  新成员入会喜悦的一天如果就这样结束,就该又回到日常生活才对。但是,或许因为<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难得遇到了有相同爱好的朋友而产生了昂扬感吧,哪怕隔开显示器都能感受到他高涨的情绪。也许是由于要找到能在这种话题上讨论得很激烈的人的确非常困难吧。接着,那件事发生了。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对了。我从熟人那里拿到了好东西,给你看。
  维尔彻尼> 是什么呢?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刚才我发邮件给你了。
  维尔彻尼> 我能去看一下吗?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请随意。


  京也打开了邮件,收取邮件,随后收到了一封带有附件的文本邮件。将信件打开一看,首先感到一阵惊讶。
  是尸体照片。到底是从哪里泄露出来的呢。被剥得全裸的女性浸透在鲜血之海中。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并不稀奇。网络上是没有所谓的隐私以及伦理这种高尚东西的存在的。
  刚想要将照片关闭的京也注意到尸体空虚的视线不禁小声地呢喃了出来。他挑起了眉头。
  这是京也认识的人。
  “南云……小百合……吗?”

  正是京也隔壁座位的南云小百合。她胸口有着一个被刺中的很大的伤口,很明显是由于他杀以至于呈现出这种末路姿态的。
  第一次看到的她那雪白的裸体,由于缺血造成的病态甚至有些通透感。直至三天前,她还在京也的身边得体地与人应对并展现笑容。
  心脏就像要炸裂似的猛跳,脉搏也变得混乱起来。
  思考在头脑中瞬息万变。
  她究竟被谁杀害了?今天才刚发现第二个被害者·高森美崎的遗骸。警察应该还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京也的脑中浮现出两种可能性。
  就是说,杀人犯在网络上流传的照片被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获得了,或者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就是犯人。
  京也在抽屉中乱翻一气,找到通讯簿,走出家门,奔向家门外的公用电话亭。京也没有手机,而现在几乎所有的家里都装有来电显示,因此他不想在家里打电话。
  冲进电话亭,立刻拨响了她家的电话,铃声响了数次后,
  “喂,这里是南云家。”
  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适当控制着音量的这声音中,透出一股凛然的气质,如同黄莺之声一般通透。
  “是南云同学家吗?我是南云小百合的同班同学白井。小百合同学已经回家了吗?”
  他使用了伪名。
  “…………没有,其实昨天父母已经向警方提交了寻人申请……话说回来您为什么知道姐姐离家这件事——”
  姐姐,也就是说现在正在说话的是她的妹妹吧。寻人申请这种只不过是一纸文书,完全没有用处。按照每天失踪的人数来说,警察不可能认真地对每个人都进行搜索的。
  “我明白了,打扰了。”
  “哎,那个…”
  京也单方面挂断了电话,深深叹了口气。小百合的尸体果然还没有被找到。
  京也转过身,回到家,坐在电脑前再次连上网络,打开了频道。
  触碰到键盘的时候,京也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隔着手套颤抖着。
  是兴奋地颤抖着。
  京也握起拳,皮革手套发出咯吱的声音。
  “不要冲动啊,我。”

  维尔彻尼> 让你久等了。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怎么样?这个,是相当不错的东西吧?
  维尔彻尼> 你从哪里搞到这个的?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在网络上偶然找到的。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京也点燃了战斗的导火线。

  维尔彻尼> 你确认没有搞错?难道不是你杀的吗?

  圆滑地进行着的对话再次被中断。对方回应了长时间的沉默。京也没有留给对方余地。

  维尔彻尼> 我其实并不想通过网络来追究你的真实身份。放心好了。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请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
  维尔彻尼> 你不用隐瞒了。你其实是想要对别人说这件事的。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我连这位女性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维尔彻尼> 这一定是谎言吧。她的名字是南云小百合,刚才新闻里有报道。那么夸张的报道你难道都没看到?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啊啊,好像是这个名字呢。
  维尔彻尼> 我骗你的。她目前还行踪不明。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喂,你难道想要套我的话吗?我只不过是为了配合你说的话,对其做出回应而已。

  对方的语气逐渐慌张起来。可以明白这种方法正使他感到坐立不安。
  ——没错,愤怒吧。
  脸上浮现出浅笑。

  维尔彻尼> 你应该想要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她的名字吧。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你脑子有问题吗?我不是说了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了嘛。
  维尔彻尼> 你在哪里把她拐走的?她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性,你一定很享受吧。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你让我非常不愉快。这样非常不礼貌。
  维尔彻尼> 我也,想要尝试杀她看看呢。


  对方再次陷入了沉默。或许是哑口无言了吧。随后。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维尔彻尼> 你承认了吗?

  数个瞬间的沉默。接着,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没错,是我杀的w

  京也本打算再问两、三个问题,如果没有从对方那里套出有力证据的时候,就坦率地向对方道歉的。比起喜悦他更希望能安心。但是可以嗅出同类的感觉告诉他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就是犯罪的执行人。

  维尔彻尼> 你在在这个时间段进行新的杀人,也就是说你就是那个社会上现在已经成为话题的分尸杀人的执行者吧。

  又是沉默。多么容易理解的人。

  维尔彻尼> 在那之后,你应该将她分尸了吧。怎么样,狠兴奋吗?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我干了。实在是太棒了。但是,同时感到了一阵可惜。


  一定是感到解脱了吧。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的发言里充满了针刺般的感觉。

  维尔彻尼> 什么意思?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把她杀得太早了。我本来想将她还活着的时候把她的四肢扯断的。但她比我预想的反抗地还要激烈,一不小心把她撞向墙壁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我没有成为你所说的境界人。按照你的说法,我这样的该怎么称呼?
  维尔彻尼> 我把你这样的人成为越境者。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是指越过境界线的人吧。你是这家伙的谁?朋友或者是亲戚吗?
  维尔彻尼> 嗯,差不多吧。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还在自以为是吗?你这个让人火大的家伙。
  维尔彻尼> 我并没有打算这样。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我说你,难道不认为我那么轻而易举就把事情说出来很奇怪吗?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下一个目标已经决定了。
  维尔彻尼> 那我就问一下吧。是谁呢?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我要,把你杀了!


  如同刺入五脏六腑般的文字。似乎能想象出现实中对方那扭曲的面容。简直就是一个恶意的凝聚体。感到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维尔彻尼> 要杀我?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你不是那个女人的亲戚或者认识的人吗?
  维尔彻尼> 没错。你想说提示只有那点就足够了吗。好吧,我等一会儿把可以进入网站的帐号等信息发给你————总有一天,我们或许会有见面的机会。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就算我们有见面的机会,你也会在发现之前就死去的。


  这就是相互的宣战通告。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留下最后的这些话后就离开了聊天室。京也也将网络断开,将计算机的电源关闭。
  全身的疲劳感瞬即喷涌而出。将后背全部依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将手臂搁在扶手上。椅子的轴心压迫着背部感觉相当舒服。他沉默着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中。
  既然承认杀害小百合的事实,也就相当于承认了杀害其他两位被害者的事实。
  然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而且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南云小百合认识的人』这一点。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究竟能否找到自己呢?自己能否比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更早一步找出对方的真实身份呢?
  京也抚摸着自己的脸。这时才刚发现,自己的嘴角如新月一般上扬着。
  “我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
  极限的生命交易,从无聊中的逃脱。最重要的是,
  “要来杀我……?”
  应该正处于直面生命危机的时刻才对,可面部始终恢复不了原来的表情。而且还能听到自己喉中漏出了嘎嘎的笑声。
  京也从抽屉中取出折叠起来的蝴蝶刀。
  只用右手单手握柄一回转将刀刃展开。就现在来说,能用来自我防卫的武器就只有这个了。
  ——我为什么要对真正的越境者,跨越境界线的人动手呢?是为了报仇吗?
  不,这感情恐怕是——
  ——嫉妒吧。

  南云小百合肢解了的尸体被发现是在第二天。城市的南端,风力发电塔纯白的转页的根部,肉块是处于放在一起捆在那里的状态被找到的。
  学校召开了全校集会,为她祈祷而默哀了一分钟。校长只用了“去世”这个措词,“他杀”或者“被残杀”这类语句完全没有提及。
  然后京也就在葬礼上,遇见了面前的少女。




3
  “——这些就是我所经历的事情始末。”
  京也将已经完全冷掉的咖啡移向嘴边,湿润了下喉咙。
  当然没有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京也将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说成是在聊天室内由于巧合才开始与他谈话。关于他拿到了小百合尸体照片的事只字未提。
  御笠不会漏过一句话的可怕表情盯着自己。自己的手捏着咖啡杯,不动声色。明明已经说完了,可她依然用那想要得到更多情报的眼睛盯着自己。
  “御笠?”
  御笠全身弹了一下,抬起头。
  “对,对不起。”
  御笠喉咙哽咽着,嘴边一边呢喃着,一边用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受到打击了吗?”
  “不……。但是多亏你,我已经大致明白情况了。摩弥打算怎么去找到那个犯人呢?”
  “我现在正在调查这件事。比起这些,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嗯,可以。”
  京也问起了小百合经常会去的地方,与她交往的朋友——特别是男性——的名字。首先从这点开始着手调查吧。
  “……摩弥,你还是觉得这是认识的人犯下的罪吗?”
  “这很难说。姑且从统计上来说这种可能性压倒性地高。但是从这次的被害者除了都限定在年轻女性这点以外没有任何共同点看来,还无法判断。第一个人是十六岁的高中生,第二个人是阳工中学的三年级,第三个是你的姐姐,无差别杀人的可能性很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探索的范围非常局限。作为一个外行人的我在调查中途突然断绝线索的可能性也很高。”
  “那么……那么该怎么办?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那个人大概能很轻松就找到摩弥吧?再这样下去的话……”
  “其实,并不会那么轻松。就算他找到了,也有一个确实能赢的手段。”
  “真的吗?”
  她从桌子上方探出身体,把脸凑了过来。
  “瞄准反击的机会。就算不做出行动静观其变,对方也会向我发动攻击的,只要把准备工作都做好,等他来杀我的时候反击就可以了。”
  “那样很危险啊!”
  “那你有更好的方法吗?比起向藏在雾中的敌人摸黑挥剑,确实保护好自己才更为合理。”
  “但是——”
  “你只是单纯从伦理上无法接受『诱饵』这个词而已。连续杀人这种事件都是在死亡的人越多的情况下,搜查才能越深入地进展。哪怕结果是我的失败,那也会使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的头颈被勒得更紧而已。”
  “摩弥你太奇怪了!从刚才起你的说法就好像把自己的生命当成是棋子中的一个……”
  “因为……”
  因为这是事实。
  把险些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我到底想要说什么?
  差点暴露了。
  总是穿着厚重的衣服来保护自己的表皮,总是使用敬语来将自己的心灵附上一层铠甲的摩弥京也的本质,在那一瞬间暴露了出来。失去了铠甲,作为卑小存在的自己在光天化日下被暴露出来,是最令他恐惧的。
  京也这时,第一次将南云御笠视为危险的存在。只要尽快与这个少女分开就好了。
  “抱歉,说这种无聊的话……账单我来付。”
  先下手为强,不让坐立不安的少女继续她的第二句话,拿起了账单站了起来。
  “我们似乎聊的时间太长了。必须赶快回去向他们道歉。你不会已经忘了你是从葬礼途中偷溜出来的吧。”
  京也背对着沉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御笠,向收银台走去。
  “那个!……摩弥……喜欢……姐姐吗?”
  语尾声音越来越细,微弱到消失不见。
  “…………再见,御笠。”
  京也没有回头,走出了店。

  夜晚,紧锁的房间内没有开灯,由于窗帘都拉起来的缘故,月光也透不进来。只有电脑显示器在黑暗的室内放出闪烁的光芒。房间里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锐利的视线凝视着显示屏。
  京也浏览着血腥乌托邦的首页。
  首页上用大号字体显示着如下文字。
  <为了探究在月森市发生的连续分尸杀人案的真相,现正召集协助者。居住在月森市及其周边,在巡逻、探听以及其他各种方面愿意协助的人,请联系。
  管理人 维尔彻尼>
  “探究真相……吗。真伪善,就算是客套话也几乎可以算最差劲的了。就好像我自认为是正义的朋友似的呢。”
  最近在血腥乌托邦内,模仿侦探的游戏很流行。京也就是借这个势头行事。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表面功夫,事实上他是想要搜集棋子,把艾克斯塔公逼出来。
  装出一副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的伪善者的模样。背后却只是想要保身。归根结底依然执着于自己想要生存下去——。
  时间虽已是凌晨两点,可连接数在不断上升。大多数同胞在这个时间段都很活跃。
  看见这条信息的同胞们会怎么想呢,京也思考着。一直以有着不干涉任何事,边敲打石桥边前进的谨慎性格而著称的维尔彻尼,这次却率先跳进事件中心去。同胞们或许会报有怀疑心吧。可能会看穿他是由于私事而行动的。哪怕能召集到一个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是,与预想的截然相反,还没有到两个小时,已经有四个赞同者提出愿意协助。
  在血腥乌托邦的居民中,有一些将维尔彻尼当作偶像一般狂热崇拜的人存在。大概是这些人愿意协助吧。


  维尔彻尼> 各位,话说在前面,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出于私事。我非常抱歉将你们卷了进来。就算现在谁提出想要退出,我也不会记恨的。
  连环焰火>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维尔彻尼?虽然很微不足道,不过我也愿意尽我一份力协助你。


  连环焰火也参加。
  他是这个网站建立初期就加入的会员。完全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立场的人。他是总能在较早的阶段得到被隐藏的犯人的脸部照片、公众媒体等没有报道情报的情报通。
  曾经有过他带进血腥乌托邦的煽情尸体照片被其它的同伴抱着开玩笑的心理在网络其他地方传播,终于被死者家属看到后晕倒了这种事。导致这件事的主要人物兼元凶可以说就是他了。


  模仿者> 私事也没关系。维尔彻尼大人,如果只能夜里巡逻也没关系的话,那请让我帮忙。
  萨德侯爵> 我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只有白天有空。我就负责探听情报吧。
  (译者注:萨德侯爵,即玛尔奇•德•萨德,十八世纪法国贵族,由于发生男色、鞭打等私生活不检点行为而被送入监狱,在狱中写下数本小说,在十九世纪都被作为禁书处理。法国革命前一直被关押在监狱,之后由于被当作狂人而送往精神病院。)
  尸> 那我负责巡逻那边。
  维尔彻尼> 有你们的协助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非常感谢。
  连环焰火> 人数大概还会增加的吧。好,那就由我来准备与参与人数相同数量的,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匿名手机吧。
  维尔彻尼> 我来付帐。
  连环焰火> 没关系,别介意。我只有钱多得烂掉都用不完。
  维尔彻尼> 我觉得渐渐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了哦。
  连环焰火> 那到时候这个网站的第二任管理员绝对要叫我来当哦w 那么,我会事先在手机里输入好参与成员的邮件地址,然后让我想想——
  维尔彻尼> 月森市有一个中华街。那里有一间名叫『姑娘』的店,把手机扔进那里的垃圾箱。各自从那里把手机回收,一旦发生什么情况,就通过邮件联系,禁止互相通话。


  京也揣测着他们的反应,等待其他会员的回应花费了一些时间。

  连环焰火> 啊啊,这样不错。你那柔软的思考每次都让我感到惊讶。
  尸> 为什么要禁止通话呢?比起那种拐弯抹角的方法,直接将手机交给我们不是更快吗?
  维尔彻尼> 尸,你还记得加入血腥乌托邦的时候,我有提过一项禁止的规定吗?
  尸> 啊啊,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血腥乌托邦中的交友关系只能限制在血腥乌托邦内,不允许被带到现实社会中,是这样吧。
  萨德侯爵> 我一直对此抱有疑问,为什么禁止线下活动呢?我觉得会有人喜欢在现实中谈论相同的兴趣啊。
  维尔彻尼> 萨德侯爵,你知道冒险偏移这个词吗?
  萨德侯爵> 不知道。
  维尔彻尼> 我们境界人有着和普通人不同的危险思想。也会有爱玩弄异性,用残虐的方法拷打对手,或者爱好死尸等特殊嗜好的人吧。比如说我的性癖也会被归类为爱好尸体一类。
  模仿者> 是吗?
  维尔彻尼> 是的,当看到漂亮的女人时,脑中首先想到的是将对方用残酷的方法杀害看看。我在日常中总是处处小心自己的行动而生活着。
  模仿者> 让我想到爱德华•该隐呢。
  (译者注:爱德华•该隐,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美国著名的猎奇杀人犯,有爱好尸体、穿着倒错、将尸体制作成服饰或食物等兴趣。)
  维尔彻尼> 话题扯远了。所谓的冒险偏移,就是指由于集团意识而导致思想向极端的方向偏移这种现象。关键就是『红灯了,但是只要大家都穿越马路,就一点都不可怕』这个原则。
  萨德侯爵> ?这和禁止线下活动的关系呢。
  维尔彻尼> 比如说我和萨德侯爵在现实中见面了。我和你都有颠倒的欲望。谈话内容就会逐渐脱离现实,开始讨论互相心里深处怀有的杀意,而使情况向危险的方向偏移。这样的话——
  萨德侯爵> 最终会共同策划并犯罪——吧。
  维尔彻尼> 就是这样。比起两个人,四个人或者五个人在一起状况会更糟吧。我们不得不保持自己还是境界人的状态。绝对不能垮雷池一步。这就必须要遵守这个规定。虽然讨论板这种东西已经足够使人引起偏向了,但这东西实在是无法禁止吧。
  模仿者> 好厉害,维尔彻尼大人。您是为了我们才制定的这个规则的吧。
  连环焰火> 原来如此。那么,发手机的方法就用刚才那个可以吗?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就逐一进行报告。尽可能将情报都集中到维尔彻尼那里去比较好。
  维尔彻尼> 非常抱歉,麻烦你们了。我明天还有点事,那我先下了。大家再见。


  切断了电脑的电源,室内瞬间陷入了黑暗。
  初步准备就这些了。打算把力所能及的事都做掉。只要将猎犬放养在月森市内,将艾克斯塔公狩猎出来就可以了。
  这是一场战斗。站在境界线上的京也,以及跨越境界线的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一旦开始,就不允许失败。
  但是关于去取手机这件事是否正确,他还保有疑问。
  虽然只要在中华街繁华的场合将遗失在垃圾堆里的东西捡起来就好了,但是其他的会员或许会有人为了看到京也的真面目而在那里监视,他尽可能不想让人知道控制整个血腥乌托邦的人,只不过是区区一介高中生而已。如果能有人代替京也去捡那个手机就好了……
  京也走到窗边,拉起窗帘。视线正好对上从云层中穿出的满月。
  “今夜真是个不错的夜晚。”
  不知为何想起了葬礼上那个少女的事。
  颤抖的肩膀让人想起小动物般的无依无靠,哭肿了的大眼睛煽动起他的嗜虐心。
  脑中浮现出将她的制服脱下,扯下她的领结。将衬衣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在绷紧的胸口处稍微减缓。将她脱到全裸,温柔地在她脸颊印下一吻。美丽的锁骨上渗出细小的汗珠。在本人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脖子处。随后一口气用力。她眼睛惊讶地瞪大,但是为时已晚。她如同嫩枝般的颈项——。
  京也突然恢复自我。
  “不好了。这个征兆……”
  再次抬头望着天空。在这天空下,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是不是也和京也一样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呢?心中突然有这个想法。


4

[/b]  云间的满月在偷窥着。
  公寓的一室。月光将室内的黑暗切开一条缝不久,朦胧中出现两个人形的剪影。
  一个影子作大字形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另一个影子弯着膝盖呈就九十度角向上仰着。就像是向上天奉献着虔诚信仰的教徒一般。
  “啊啊啊啊啊?”
  奇怪的喊叫声响起,屈膝的影子慢悠悠地将后仰的身子恢复原来的状态。脸的一半仿佛被涂了油漆般地溅满了鲜血。特别是嘴边部分最浓厚。如同用画笔在那处反复涂抹似的,呈现着在凝固了一次的鲜血上涂上鲜血再凝固的浅棕色。




  站起身的是一个不胖不瘦的年轻男人。蓬乱的头发杂乱的胡渣,一看就不是很有风采的脸。
  衣服没有整理好。身边呈大字形躺着的女人也一样。
  他身上大量的鲜血不是自己的。那是从被撕裂的女人腹部飞溅出来的东西。
  男人,海藤信树的眼中闪烁着充满意志力的光芒。一阵令人呕吐的血腥味悚然飘来。
  他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迷你时钟。
  那之后才过了不到三十分钟。
  海藤一旦进入恍惚的状态,有时甚至会五个小时都恢复不了。今天很快就恢复了。
  由于今天相当急躁,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就觉得生气。
  干着补课班教师工作糊口的海藤压力的源头相当多。主要来自对他能力的正确评价所导致的结果,但海藤并不这么想。
  “那些家伙们……”
  由于教的学生们还都处于中学生的年龄段,反抗性相当强,这与海藤烦躁的感情相碰撞,导致教室中出现了一股一旦有不认识的人进入,他的胃就会感到不舒服的气氛。
  就算当教师是执掌教鞭之人,可家长让学生来补课,而这些学习的结果一旦没有反映在成绩上的话,教师就会被家长怒骂——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得到结果呢——这样的事不时发生。
  家长中直接给钱的那些人更让人反感。
  甚至还听说家长中有人在想办法让海藤被解雇。
  所以的一切都那么让人火大。
  再加上数日前的那件事。在一个被称为血腥乌托邦的网站上,为了得到登陆帐号而与那个叫维尔彻尼的男人——虽然无法断定但多半是男人——聊天的事情。
  因为他虽然使用敬语,但由于是一个给人冰冷感觉的男人而容易记忆深刻。可他是长久以来难得可以与之长谈的人。

  海藤将杀了的女人的照片以及录像整理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里。每当看到她们死亡的场景时,就会觉得转瞬间,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原谅。
  海藤和维尔彻尼谈话过程中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因此将自己引以为傲的收藏品给他看。这种类型的照片,在网络的留言板上也经常能看见。
  然而维尔彻尼居然咄咄逼人,咬定海藤就是犯人。
  维尔彻尼大概自以为将海藤逼得走投无路而感觉心情舒畅,现在恐怕还在得意地笑吧。别开玩笑了。
  甩了甩头。
  海藤最厌恶被别人俯视。特别是那瞬间的愤怒永远忘不了。
  绝对要找到他把他杀了。
  怒火中烧的海藤由于这个原因,在将第三个人分尸后,仅过了数日就对第四个人出手了。
  行动的间隔日渐缩短。不得不自我约束。
  看着身旁的死肉。一个单纯的女人。好像只是个年轻的女招待,可这样一点刺激都没有,一点也不有趣。连她的名字也忘记了。
  还是中学生和高中生比较好。因为自己教导的学生们也是这个年龄段的。
  可真正没有满足的理由,海藤自己也很清楚。
  因为第三个实在是太好了。南云小百合。她是最棒的。可海藤在那时做出了一生都会后悔的事。太早杀她了。
  如果是现在的话,他有用更好的方法杀她的自信。
  可已经无法实现再与像她这样完美存在相遇的愿望了。正所谓一生一次。只有那件事无论如何都让他感到后悔得不得了。
  海藤站了起来,从背包里拿出八寸的厚刃刀、一眼反光照相机以及手提摄像机。要进行最后的工作,也就是解体工程了。
  海藤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报道的方法。媒体居然将这种解体杀人随便归类于『猎奇』杀人。
  将事情断定为猎奇,把事情从各个角度来评价的世俗愚昧的人们。海藤对媒体彻底绝望了。
  他期望起码有一个人能发现。
  那不是将她们『杀害』,而是使她们『生存』。
  人类的血肉只要存活在世上一天,就会孕育更多的污秽。所以死后,难得天使会来迎接,由于死肉的污秽过多过重,让天使无法将死者送往天国。所以,只要将尸体分割,便于天使运送就好了。
  因此海藤是为了死者才费力将她们解体的。
  突然想起当看到新闻的瞬间,由于媒体的过于无能而愤怒地将电视机砸坏的事。那之后,由于无法看新闻,也没有再追踪关于自己的后续报道。
  可自己对那些无能人的话语并没有兴趣。
  现在最需要专心的是如何狩猎维尔彻尼。
  ——总有一天,我们或许会有见面的机会。
  维尔彻尼临走时扔下的话。让背脊毛骨悚然的这台词。
  那时,那个瞬间,海藤信树丛心底深处恐惧着维尔彻尼。
  不允许。威胁从神那里获得生命,行使崇高行为的自己的存在。
  他在网上订制了伪造的警察手册。几天内应该就会送到了吧。
  使用这个,就可以冒充便衣警察开始探听情报。只要不让对方看到贴着照片的地方就可以了。外行人是分辨不出真假警察手册的区别的。
  海藤拿着厚刃刀走向女人。
  “多好的满月啊。”
  这时,如同宣告着什么的开始似的,时钟发出『硿』地声响。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7-8-28 01:09 编辑 ]


第二章 放血

  今天,阳光依旧灿然地倾注下来,从窗口向外看到的田园风光令人感到非常平和,稻穗惬意地随风摇摆。
  可与之呈鲜明对比,气温大幅超越三十度的教室内正一幅尸横遍野的景象,以至于觉得现在是该是有人晕倒的时候了吧。
  第三节课下课,京也正在将教课书整理叠好时,一个男生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是坐在京也身后的加仓井,给人不良但有些软弱的感觉。发型虽然倒竖着,但似乎没有勇气染发。外表看上去有些可怕,但是由于一向比较尊重女性,所以在班里给人的印象并不坏。自称不良大概是那些并不怎么好的评价吧。虽然不是朋友,但他是继女生之后最常向京也搭话的男人了。
  “喂,你那身打扮难道不热吗。本大爷可是坐在你后面的啊。每次看到你这家伙的外套我都觉得热到想死。你明白我想说的话吗?”
  “嗯,但是我丝毫没有放弃这身装扮的打算。我觉得要不你就忍耐我这身装扮到冬天,要不就练一下可以让视线不放在我背后的抄写板书的技能。”
  “不,我是不会抄写黑板的,这就免了。”
  “为什么?”
  “因为这样比较像不良吧?”
  “能容我说一句吗?你对于不良这个定义相当扭曲。”
  “你这混蛋说啥……那么,怎么才能看上去像不良呢?”
  京也显得有些厌烦。
  “总之先开始抽烟怎么样?”
  “那玩意儿是毒啊!你这混蛋难道不知道吗,只要抽一支香烟就会让血管收缩血液循环不畅。我怎么会去吸那种可怕的东西!真是的,你也好好考虑一下再发言啊。”
  “……你看上去会成为一个长寿的不良呢。那你难道没有骑着偷来的摩托逃跑的胆量吗?”
  “盗窃是不好的行为……真是的,你这家伙还真是坏呢。”
  京也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嗯?啊啊对了对了。又来了,那个可爱到不行的后辈。那是南云的妹妹吧?为什么又是找你。”
  说着,加仓井指着门口。门口确实站着由于来到高年级的教室而坐立不安左顾右盼的南云御笠。
  京也目光移向隔壁的座位。花瓶内插着两支充满生气的百合。
  从那天起的一周内,本以为她会向学校请假,可今天她却突然来上课,而且在这休息的时间冲到京也的教室。
  京也无奈地站了起来,走向走廊。御笠注意到他之后,想要下手为强似得深呼吸了一下。
  “摩弥!我——”
  “不行。”
  京也冰冷地拒绝了她。
  “我还没说到最后呢。”
  “就算不听我也知道。今天你已经向我拜托了三次同样的事了。不说也能猜到你想说什么。”
  “就算这样!即使这样,我也想和摩弥在一起!求求你了,请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瞬间,身后响起了一片口哨声以及拍手喝彩声。刚才明明还热得快全灭了,一旦嗅到这种感情问题就立刻像僵尸一样挺了起来。
  京也左眉向上一挑,这是他心情变得相当坏的前兆。
  “过来。”
  “啊……”
  他粗暴地拽着御笠的手腕走了出去。来到了盥洗室边楼梯转角的平台,才放开了手。由于这里比较接近教师办公室,因此学生很少经过这里。
  “我希望你不要说这种会招人误解的话。”
  御笠毫不退缩地站在他的面前。
  “但是我希望能在摩弥的身边。就算是我,在『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那个人来袭击的时候,或许会帮上什么忙吧?”
  “不,你的存在只会造成负面效果。在这种情况下,让作为女性的御笠活跃的机会非常少。而且艾克斯塔公一定会调查小百合同学的亲友。如果身为她妹妹的你和我频繁接触的传言流出去的话,艾克斯塔公迟早会找上我的。”
  “就算那样也无所谓。比起一直保持堤防不知何时会袭来敌人,最后精神崩溃来说,短期内决出胜负不是更好吗?”
  “这话虽然没错——不,还是不行。”
  “为什么?”
  “你做这种事,你姐姐不会高兴的。”
  “我……只是想为姐姐报仇。至少想要亲手抓住这个犯人。不行吗?”
  她的眼眶中闪着泪光。是啊,那之后才不过一星期,自己不该莽撞地谈到小百合的话题。
  “复仇终究不过是虚幻。还是放弃比较好。……好了,你先回自己的教室去吧。”
  “……我还会……在下次休息的时候过来的。”
  说着,她用手臂拭了一下脸,失落地走下楼梯。
  京也在走廊上边走边自问。
  ——我这是在逞强吗?真不像我。
  确实如果按御笠所说的,的确可以在短期内决出胜负。她的说法是正确的。可自己却丝毫不考虑,直接否决了她的提议。
  回到教室。加仓井举起右手向他打了个招呼,笑着粘了过来。
  “噢—……那是啥啊。叫你摩弥哦。你还挺无情的嘛。”
  加仓井脸上浮现出俗气的笑容。
  “你是什么意思?”
  “体面地接近由于丧姐之痛伤心欲绝的妹妹,然后,啊呜!一口把她吃掉了吧?别瞒我了。然后呢,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想玩玩而已,而女方却忘不了第一个男人而冲到他的教室来。如果你想把她赶走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哦,摩弥~”
  似乎他脑子里已经自以为是地构筑了一个相当庞大的故事了。京也叹了口气,闭起了眼睛,随后缓缓睁开。
  “直接说结论吧。你肥皂剧看太多了。”
  “你这混蛋~~!杀了你!看我把你给杀了!”
  “加仓井,你好吵~~”
  热得受不了的女生群起向加仓井发动炮轰。
  “抱…抱歉。”
  垂头丧气的加仓井表情就像掉了魂一样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铃声恰好响起。
  第四节课上课这段时间,京也一直在考虑着有关御笠的事。
  将御笠的可利用性与危险性两者相衡量。舍弃私情。自己将血腥乌托邦的同胞们看成是用完即可弃的棋子。这样看的话,得出的结论是非常理所应当的。如果她有利用价值的话,就该好好利用她。哪怕最终会导致她的死亡,这也不是京也能管得了的事。
  总的方针不会改变。只不过增加一颗棋子而已。他这样对自己说。
  教师刚走出教室,京也提起了便当盒,在御笠跑来之前走向了一楼的一年级教室走廊。
  来到御笠的教室,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高年级学生突然的闯入让低年级学生们慌张地交头接耳。京也那异样的服装也是理由之一吧。但他毫不介意,泰然自若地面对这样的视线。
  完全不用找御笠,她正在教室中间靠后的座位上,用手撑着头,目光飘得很远,似乎在考虑着些什么。
  很像。和她的姐姐南云小百合。这时,他再次深切感受到小百合和御笠是姊妹这一事实。
  “午安,御笠。”
  御笠缓缓抬起的视线捕捉到京也的瞬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啊…哎?摩弥?”
  她激动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京也注视着御笠的眼睛。
  “御笠,我想要接受你的觉悟。”
  “哎?那就是说……”
  “没错,暂时你就和我一起行动吧。但是我希望既然要和我在一起,你就需要准备一把电击枪以备敌人随时可能的袭击。如果你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还有一起行动的时间只有上学放学,以及休息时间,只是这样而已。”
  由于对这连珠炮般的发言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她表情只是呆呆的,用带着一丝不安的声音回答,
  “好,好的。”
  见她颔首,美丽的长发摇晃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无法理解为什么到现在他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请放心。只是我的想法稍微有些改变而已。”
  “这究竟是——”
  “这些问题我们还是坐下谈吧。”
  御笠这才意识到他们一直是站着谈论这些话题的。同时也发现班中不少人都竖着耳朵关注着他们的谈话。
  “我……我明白了。”
  她安静地坐了下来。京也也礼貌地向坐在前排的女生借了把椅子。过了没多久,班里的学生们开始将注意力离开京也他们,教室里恢复了正常的喧闹声。
  “从今天开始,休息时间我会来你的教室。如果你来我教室的话……那个,会有起哄的人。”
  “啊,嗯,可以。”
  “那么今天放学的时候就一起回去吧。啊,有几个地方我想顺路去一下,可以吗?”
  “……一起,放学…………”
  她表情呆呆地,目光焦点似乎飘得很远。
  “御笠?”
  “啊,不,我陪你。啊!陪你不是那个和你交往的意思——”
  (译者注:该词在日语中存在奉陪与男女朋友交往两种意思。)
  “我知道。你没事吧?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
  “没事!”
  “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吃午饭吧。其实我已经把便当带来了。”
  说着,京也将右手提着的便当盒放到了桌上。
  “哎?在这里吃吗?”
  “是啊。”
  “在同一张桌子上?”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说着,在御笠的桌上打开了便当盒的包。御笠狼狈地环顾四周,终于决定向在附近一直盯着京也他们的女生二人组搭话。
  “明美,小惠,一起吃饭吗?”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二人面面相觑。然后谨慎地走近他们。
  被称为明美的女孩鼻上架着一副度数相当深的眼镜,扎着两根麻花辫。虽然乍一眼看上去很正经,但眼神很犀利。被称为小惠的有着一头给人泼辣感觉短发的女孩以前曾经见过。是在葬礼时坐得离御笠最近的那位少女。而且在葬礼前也曾经——
  “午安,你们也一起过来怎么样?”
  京也脸上带着毫无感情的表情说着,明美推了推眼镜,问道,
  “请问,您是高年级的前辈吧?您和御笠,那个,是什么关系?”
  “真是直截了当的问题呢……是啊,可以说是朋友吧。啊,我还没自我介绍吧,我是摩弥京也。”
  明美故意做出诧异的神情,毫不顾忌地来回打量着低垂着视线的御笠和毫无表情的京也。随后,双肩无力地垮了下来,
  “我是荻原明美,御笠的好~~朋友。是吧……惠你怎么看。我怎么都看不出这两个人是朋友啊。”
  被扔到话题的惠吓了一跳,“哎?”地反问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认真听刚才的发言,她尴尬地沉默了起来。
  “是新谷惠同学吧?好久不见。”
  “啊……啊哈哈。上次承蒙照顾。”
  “那件事请请忘了吧。我也会忘记的。”
  “哎,嗯。惠我也已经不在意了。”
  她嘴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京也不禁想,她的笑容居然是这样的。笑起来的时候,两颊会露出迷人的酒窝。
  以前见面的时候,她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完全笑不出来。
  “啊呀?摩弥和小惠认识吗?”
  御笠询问道。
  “唔——,差不多吧。以前有过点事。”
  “呐?你怎么看,惠,这两个人看上去像朋友吗?”




  明美再次问道。终于理解了问题主旨的惠脸上浮现出苦笑,故意做出沉思了一会儿的动作。
  “不像是朋友之间的气氛呢。如果不客气地让我说感想的话……看起来像恋人——”
  “哎,哎~~!”
  御笠被说得手足无措。
  “——可也不太对。正确地说更像绑架犯和人质的感觉。”
  “哇,这算什么评价。”
  “能否顺便告诉我哪边比较像绑架犯呢?为了将来的研究或许能参考一下。”
  “真讨厌,摩弥前辈,还要让我说得那么直接啊?”
  惠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他。
  ——这个女人……。原来是这种性格的啊。
  身边的明美叹了口气。
  “算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只要不是坏人就可以了。但是如果你看上御笠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我们会负责把缠上御笠的坏虫子驱除掉的。”
  “还没驱除我也就表示目前我合格吗?”
  “意见保留。算是坏虫子预备军吧。比喻地说应该算是只讨厌鬼吧。”
  “真严格呢。”
  “你们俩不要自顾自坐着啊,留点位置给我们。”
  惠和明美干脆地占据了桌子的两侧,打开了自己的便当。
  “好了,那么也算是一种友好交流,让我们来展示一下各自的便当吧。”
  明美带头笑着说道。
  “唔……但是就算看惠的便当,里面也没什么好东西哦。”
  惠瞄着隔壁的京也,一脸不情愿。
  “据说便当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为人。也就是说,只要知道了这个人的便当,也就代表了解了这个人!正因为如此,先提出这个意见的我就带个头——”
  说着,明美打开了自己的便当盒。被封着的酱油香味顿时飘了出来。
  明美的便当通俗点说就是海苔便当。配菜是鸡蛋卷以及金平牛蒡,还有羊栖菜的拌菜。如果用感受来表现的话,可以说虽然意义不明,但内容相当朴素。
  “好了好了,惠也不要害羞了。反正还是老样子,全都是冷冻食品吧。我也没期待啦,别藏了别藏了。”
  “真是的~,虽然你猜中了。”
  自暴自弃的惠打开了便当盒。春卷、汉堡、意大利面以及乳酪包。的确清一色都是冷冻食品。
  “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啊,摩弥前辈。”
  “……我表情一直是这样的。”
  惠不满地撅起了嘴。
  “哼,无所谓。反正惠的只是为了显示御笠那华丽便当的铺垫而已。”
  “被你看穿了啊。对不起哦惠,好了,那么就来看看我们的主角御笠的便当吧。摩弥前辈一定会很惊讶的哦~”
  “那还真是让人期待。”
  “不,不是那么让人期待的东西啦。今天稍微有些随便,而且——”
  “好啦好啦,不要谦虚了,来,开封~~”
  明美抢过她的便当打了开来,
  “这,这是~~!”
  “不要啊~,好耀眼~”
  明美和惠将双手档在眼前装出光线很刺眼的样子。大概是模仿某些美食漫画吧。现实中的料理根本不可能发光。
  是番茄酱拌饭和蛋炒饭的双色便当。还有油炸烧卖、金枪鱼煎牛肉、菠菜以及熏猪肉的炒菜装饰在一边。
  “摩,摩弥你怎么认为。”
  “实话实说,是让人食指大动的菜单。你很擅长做菜呢,御笠。”
  “哎,真的吗?这只不过是最一般的。啊,明天我会认真做的。”
  “我眼前已经浮现出明天那豪华到让人发指的便当了……算了,反正吃的人不嫌麻烦就行了。”
  “好了,最后是摩弥前辈的了。就算全是冷冻食品惠也不会笑的哦。”
  “我的是我妹妹做的。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
  说着,打开便当让她们看里面,三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仿佛看到腐烂东西似的,表情扭曲到可以说是凄惨了。
  “呜!”“恶!”“呜……哇……”
  明美嫌恶地指着便当。
  “那,那个,摩弥前辈……?那个用樱花片拼出来的那个,心,心,心型的标记是什么?”
  京也仿佛这时才意识到似的,
  “啊啊,我妹妹总是会在里面弄些小花样。她每次一定会放这个标记进去,今天好象很显眼,昨天的话,金枪鱼饭团是做成心型的。”
  “摩弥,你……你和你妹妹有血缘关系吗?”
  “嗯,有啊。”
  “危险的味道……惠,御笠!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再说下去我感觉会有毒蛇飞出来,好恐怖。”
  “赞成。”
  之后,在平和的气氛下,他们互相交换便当试吃,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京也的。虽然在此之间他多次自荐自己的便当,可她们总是死命摇头坚决推辞。


  御笠重重地叹了口气。
  铃声响起,京也扔下一句“那么放学后再见”走出教室后,她可被整惨了。
  “呐,你们俩在交往吗?”“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遇到的。”“啊?你居然敢隐瞒我们这两个死党?”“你真有胆啊,居然敢保持沉默。我不会让你逃掉的哦。”“切,上课铃响了。你倒是被铃声救了呢。”“那么这样,到下次休息之前给我用千字文简略描述事情全部经过。给,这是原稿用纸。”
  御笠被两个好友的严刑逼问弄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糊弄过了第五节课后的休息时间,可再这样下去,放学后就惨了。
  相遇,以及之后至今的经过。
  御笠想起惠的询问。羞得把惠给她的原稿纸捏成一团。第一次见面就抱在一起这种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刚一放学,她就逃命似地奔出了教室。后面传来了“不准逃!”,“你这个背叛者!”之类的叫骂声,她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冲上楼梯的时候,一不小心撞上了人,向后踉跄了几步。抬头刚想要道歉的时候发现,
  是京也。
  “啊,摩弥。”
  两人在如此至近距离的对话,不由让她想起初次见面时的情形。
  他是对那件事是怎么想的呢?他不会认为我是个奇怪的女孩吧?
  心里一直对这些非常介意。然而面前京也的表情始终极度匮乏,因此只能妄自推测他对那件事的想法。当然也可能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只有我一个人在烦恼,真像个傻瓜。
  但不可思议的是,只要京也在身边,她就会觉得很安心。明明才见过两次而已。
  终于,京也的眼睛温柔地眯了起来,冻结的时间仿佛瞬间被融化了。只是被看着而已,御笠就觉得胸口紧绷,心脏狂跳不已。
  “啊,御笠。我现在正想去你的教室呢。”
  “我,我也是。”
  “那我们就回去吧。”
  穿过校门,四周尽是水田,没有铺装的道路零乱地分布着。只闻风声吹过,杂草与之呼应着弯下了腰。御笠按着飘起的长发,向走在先头的他搭话。
  “今天非常抱歉,明美和小惠她们两个都没有恶意的。”
  “没事,你有两个好朋友呢。对我来说,这也是个久违了的热闹的午休时间。”
  “话说起来……摩弥和小惠认识吧?”
  “……没错。”
  “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御笠尽力不要让自己显得很非常好奇,努力克制着用不经意的语气询问道。
  其实自从知道他们两个认识之后,她就一直非常介意。可就算问小惠,她也只会装傻,所以只能问京也了。然而京也的回答却让她非常震惊。
  “大约一个月前,我被她告白了。”
  “哎?”
  御笠不由停下了脚步。京也缓缓地转过身。从他脸上完全无法窥得任何的感情。
  “摩弥……是怎么回答的?”
  声音干涩地被挤了出来。
  一阵强风穿过两人中间。
  “非常遗憾,我很郑重地拒绝了。现在对新谷同学来说,我在做的或许是一件非常过分的事。因为我不知道她是御笠你的同学。我也希望她能尽快把我忘掉。”
  “是……这样啊。”
  在学校的时候,惠面对她和明美的质问攻势,没有显露出丝毫被甩了的端倪。
  她厌恶自己听了这些后内心涌现的感情。
  ——这究竟是怎么了,是放心吗?这样的自己,真令人讨厌。
  这之后,御笠只是静静地走在他身边。偶尔意识到两人间过安静而提出的问题,也只是被京也简洁地作出回答。如此虽不沉默,但气氛始终很尴尬。
  并肩走了一阵,不禁开始考虑他究竟要去哪里,但一想到反正到了就能知道,反而没有问他。可这顾虑不过是徒劳。沿着公路旁进入繁华街。他们开始向月森市中央走去。
  这步行距离相当长,脚都走得僵硬了。然而身边的京也却依然挺直着背,稳步前进。他应该没有参加任何一个社团才对,却能那么厉害,不禁感到有些尊敬。
  越过赤红的门柱,进入中华街。里面人群更拥挤了,几次都差点和京也走散,多亏他那醒目的漆黑上衣才没有迷路。御笠终于按耐不住,向京也询问。
  “呐,摩弥要去哪里?”
  “啊,其实昨晚我手机掉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我想要趁天亮的时候再来找一次。如果可以的话,御笠能不能帮忙一起找呢?”
  “能……能找到吗?在这样的人堆里……”
  虽然对京也感到有些抱歉,但她认为如果在这种地方遗失了东西,就算没有被别人拾走,要找到的可能性也已经可以算是绝望了。
  “不,其实我有一些眉目。我去那家店找,麻烦你找一下这家店。”
  说着,京也指着一家名叫『姑娘』的中华料理店。刚说完,就毫不犹豫地走开了。
  虽然没有幻想过这是约会,但突然被扔在这种茫茫人海中,顿时有了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她拉住一个『姑娘』的店员,询问有没有拣到丢失物品之类的,可答案果然是否定。
  乍一看也没有掉落在地上。只不过花费了数十秒,始业内就已经没有值得寻找的地方了。就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放在店门口的一个大型垃圾箱。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也实在无事可做,就瞄了一眼里面。发现手机的一头从垃圾山中露了出来。
  取出来一看,是一只带着图示,型号过时的便宜货。
  “这真的是摩弥的手机吗?”
  心里不禁浮现出这样的疑问。环顾周围,确认摩弥不在,她偷偷打开手机查看里面的内容。感觉像是偷看别人隐私一样,心里有些紧张。但她决定一旦确认这确实是他的手机后,就立刻关起来。
  目光扫过地址簿的御笠,身体不由冻结了。地址簿上只有不满十个条目。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地址簿上的名字都太过异常了。从连环焰火开始,SAKU、模仿者、尸这种名字罗列着。如果说这是昵称的话,也实在有些奇怪。通常都会把自己的家人放在在最前面才对。但对自己的家人会使用这种昵称吗。
  心脏猛跳个不停。原本只打算瞄一眼而已,可最终还是忍不住按下了邮件箱的按钮,打开一看,她愕然了。
  没有。一封邮件也没有。太奇怪了。
  但或许是凑巧全部删除了也说不定。再说了,这也有可能不是京也的。
  “找到了吗?”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猛地回头。不知何时,摩弥京也的影子已覆盖了御笠全身。冷汗不禁从她的颊边流了下来。
  “虽,虽然是有找到了这个啦,但这是摩弥的吗?”
  “嗯,没错。非常感谢。”
  哎?嘴边不禁漏出了疑惑的声音。
  “真的吗?难道不只是很像的手机而已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他眯起了眼睛。
  “没什么,如果是就好了。太好了呢,摩弥。”
  他的表情渐渐松了下来,露出了变化细微到几乎难以辨认的微笑。
  “是啊,谢谢你了。拜托你果然是正确的。”
  但御笠的心中留下了某种难以释怀的东西。

  京也说要道谢,又不好推辞,被拖到喷水公园后,他去路边的摊贩买了两个法式薄饼回来。
  在喷水的边缘坐了下来,恰好水花喷涌而出,四散在周围的水珠,不仅在视觉上是一种享受,更能令人感到一丝凉爽。
  空中的太阳已经相当倾斜了,京也与御笠的影子被拖得很长,云间的红光偶然探出头来窥视着。
  御笠看着身边的京也。在斜阳下,他的面容上被刻下了的鲜明的阴影。
  她的身体不禁紧绷着,装作轻舔的样子慢慢地啃着薄饼,但其实早已紧张到完全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了。回忆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和他谈得很投机的记忆,御笠担心着自己没有什么和男性谈话经验的事被他看穿。
  这里已经完全处于月森市的中央了。无论是林立的办公楼,还是过往的行人,与带有乡土气息的城市边缘完全是天壤之别。
  在喷水中玩耍的孩子们都前前后后被家长拉着手回家了。御笠舍不得地将最后一口薄饼放进嘴里。
  虽说夏日的白昼很长,但现在也是不得不回家的时候了。御笠刚想向京也提出是不是该回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着观望过往人流的京也冷不丁开口。
  “这里是第一具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这是今天第一次由他主动提出的话题,御笠被打了个手足无措。他的黑色眼睛直直地看着这边,继续道。
  “这里似乎是发现那个叫西条忍的女人被杀害的地方。尸体被切成块,扔在喷水池里。”
  瞬间,御笠想象着当时的情景,此时背后涌起的喷水顿时令她感到十分不舒服,背脊一阵发凉。
  “摩弥,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新闻里没有提到过啊。”
  “我忘了。似乎是哪本杂志上登的。”
  他耸了耸肩,反问道。
  “你觉得犯罪是应该被憎恨的东西吗?”
  “这,这是当然的啦。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想要去抓住犯人了。”
  突然被问及了这样理所当然的问题,御笠不禁反驳道。
  “那么,假设我是杀人犯,而且知道这个真相的只有御笠……你一个人而已。你会把我怎么样?”
  他带着一丝挑战的语气向御笠问道。
  “这个……为什么你要问这样故意欺负人的话呢。”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正义而已。”
  “…………嗯,我大概会服从自己的良心,劝摩弥去自首吧。”
  “劝我去自首?会被我杀掉哦。”
  “不会杀的。摩弥不是这种人。”
  他似乎有些惊讶。但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不,我会杀了你。如果你认为犯罪是值得憎恨的事物的话,你就不得不抛开一切,不去考虑我杀人的动机以及其缘由,而去向警察报案。劝说只是荒谬的行为而已。一旦到那种时候,一定要贯彻自己的正义,御笠。不能为感情所左右。”
  京也似乎想向御笠传达些什么。
  虽然对这些听上去像是比喻的话依然持有疑问,但御笠还是颔首。他见了,很高兴似地眯起了眼睛。表情甚至不知是不是该称为微笑地略变化了一下,可仅此而已,这种魅力已足够让对男性没有免疫力的御笠害羞地别过了头。
  他望着天空,不经意地问道。
  “你有觉得犯罪一天比一天严重吗?”
  “有啊,难道不对吗?”
  “不对。调查结果表示,与战后那段时间比较起来,杀人数量已经减少近一半。这世界上确实在渐渐地好起来。但是,大部分的人都不这样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对御笠来说这种事虽然完全不明白,但她害怕与京也的这个话题就此突然结束,故作思索的样子。
  “那我给一个提示吧。你没有直接去杀人现场,也没有和被害人直接交谈过。为什么你知道事情发生了呢?”
  京也的口气给人的印象就如同在教导不得要点的学生。
  “那当然是因为电视或者报纸……”
  “对,电视以及报纸。也就是所谓的媒体。这就是答案。由于媒体过剩的报导导致大众的不安情绪。”
  “啊……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媒体……是在操纵这些信息的意思吗?”
  “操纵信息……从某种意义上说没错。你知道战后是一个所有人都没钱的贫穷时代吧?就算杀人以及强盗事件频繁发生,报纸或者电视也没有这个经费以及时间去热心地跟踪这些问题。就算发生了凶恶的犯罪事件,也只不过会在新闻的一角闪过而已。但现在的日本已经位列经济大国之一,资金也有富余。所以一旦发生一件凶恶的案件,媒体会整个星期都对此跟踪并反复报道。反复的报道会让大众产生一种社会上犯罪现象在增加,也变得更凶恶了的思想。在这个现代社会,与信息能通过媒体迅速地传递到各处的相对,同时也会产生信息的偏向性问题。这也可以算是信息社会的一种幸与不幸吧。”
  “那……那么也就是说,其实现在的社会并没有那么糟糕吗?”
  得出了这样一个正面的结论,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就很难说了。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曾经影响很大的『猎杀老人』的事件明显是由于媒体的报道,导致了大量的模仿犯,也就是说会出现模仿犯人进行犯罪的人。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他的眼光锐利地眯了起来。
  “这座城市,月森市很异常。”
  从喉咙深处低沉地吐出这句话。他的样子让御笠不禁摒住呼吸。
  “去年月森所发生的犯罪案件中,强盗以及杀人案的数量有些异常。数量和近邻的大城市几乎相同。这是相当异常的比率。上面的人都私下里把这座城市称作『异常者的城市』。”
  “怎么会!”
  御笠环顾四周。三个OL并肩行走着,老年夫妻在喷水池边休憩,嘴上叼着烟草左顾右盼形迹可疑的魁梧男人以及推着婴儿车的主妇。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最普通的日常风景。
  御笠母亲那边家住长野或者东京的亲戚曾经来过这里很多次。这里的风景和其他的城市大同小异。
  绝不是什么别人说这是异常者的城市,随便回应一句“噢,是吗。”就能打发掉的。
  “如果我的这些话让你感到不安的话,我向你道歉。这只不过是统计后得出的结论。说是异常者的城市或许的确有些过分了。我会注意订正的——好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被这么一说才发现周围已经昏暗了起来。时间转瞬就过去了。他站了起来,将手中包装薄饼用的纸袋扔进了垃圾箱。
  ——啊,已经结束了啊。
  她的心中如被挖了一个洞似的感到一阵寂寞。边想着,下意识抓住了他的上衣。这仿佛是想留住他的行为让京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御笠,怎么了?”
  御笠下定决心,说出了口。
  “那个……那个……摩弥,把你的手机邮件地址告诉我!”



3
  次日的午休时间,京也悄无声息地走入教室,用优雅的动作抢走了前排女生的座位。被抢走位置的那位理应是不会不吭声的,可她只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御笠对此实在感到有些悲哀。
  回想起来,今天早上自己的表情一定也与那个女生一样吧。
  今早上学时,当京也从她家门树荫边突然出现的时候,御笠吓得差点跳起来。怕自己的头发会不会翘起来,慌忙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又担心自己的丝带有没有歪掉,急忙整理了一下。昨天他虽然有说过上学放学都要一起,但是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关于上学的事,所以她完全忘了。他似乎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从今天起他每天都会来接她上学吗。这样的话不就把保护和被保护的立场倒过来了嘛。
  她用眼角瞄着身边的京也。京也从昨天起邮件就来个不停,每当那无机质的默认电子铃声响起,通知有新邮件时,他就将视线落在手机上。但御笠当时偷看手机收件箱的时候,里面的确一条邮件也没有。
  就在思考的当口,突然发现他也斜着瞄向她。害怕两人的视线碰到一起,她害羞地避开了视线。
  昨晚御笠躺在床上思索着京也在喷水公园说的那些话的含义,整晚都没睡好。
  最初见到他的时候,曾觉得他是一个视线如此冰冷的人。但是,只要像现在这样和他在一起时,却好像能看到他不同的另一个侧面。
  与理性的外表相对,同时也非常擅长谈话,他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
  御笠想要协助京也抓到犯人。为了姐姐报仇的心情姑且不用说,但假设是京也以外的人向御笠说想要搜捕犯人的话,御笠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发地去协助对方呢?
  现在京也手上提的,除了便当包以外,还有一个袋子。塑料袋中透出的形状隐约是巴掌大小的一块物体。
  “我把昨天答应你的东西带来了。”
  说着,他伸出了不是拿着便当的那只手上的袋子,递给了她。可她却完全回想不起来昨天究竟答应过什么事。
  ——不可能。摩弥当然是不可能送礼物给自己的。
  战战兢兢地向袋子中看去。背后的明美以及惠也兴趣盎然地越过她的肩向里面张望。
  一开始还没弄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当意识到的瞬间,她奋力将袋口抓了起来。
  是电击枪。金属构成的黑白二色外壳。这种形状曾经在电视连续剧中见过。乍一看有点像电视遥控器那样的平板形,但前端带有金属的凸起。
  昨天他来教室的时候的确有说过需要随身携带武器。如果没有的话就借给自己之类的,但是。
  “摩,摩弥?别把这种东西带来学校啊。”
  “我觉得还是尽快比较好,所以希望你拿着。”
  “我说,刚才那个是什么?”
  “难道刚才那个是……”
  好友二人组露出诧异的神情向御笠问道。如果被她们看到就大事不妙了。可自己却没有自信能骗过这两个正死盯着这边的好友。进退两难的御笠只得向京也求助。由于不能直说,只能向他投去哀求的目光。
  然后,京也似乎理解了她的意图,不只是微微地颔首,还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向她翘起了大拇指。
  一切包在我身上,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摩弥,谢谢了……。
  “其实,这是剃须刀。”
  ……似乎是强人所难了。
  为什么御笠必须要剃须刀不可呢。别说明美和惠了,连御笠本人都傻得张大了嘴,哑口无言。京也完全不理会她们奇怪的视线,继续道。
  “昨天我和御笠谈了一会儿心。她最近因为长了些胡子而感到十分困扰。所以我才从家里偷偷拿来了她可以用的剃须刀给她。”
  太过分了。这用来糊弄的理由也太扯了。
  “哎哎哎哎~~~~!御笠,你有长胡子吗?而且已经多到需要用男性的剃须刀了?”
  “特,特大新闻~~,御笠长胡子了。一定要告诉校内那两百多个御笠的粉丝~~”
  说着,两人像子弹一样冲出教室。大概是去隔壁教室宣传去了吧。御笠觉得前景一片黑暗。
  “我,我可没有长胡子!”
  “我知道。只是为了瞒过她们,说你长胡子会比较方便而已。”
  这也太自说自话了。
  “本来我是想带射击型的手枪电击枪的,但是回想起来我以前好像给谁了。非常抱歉,就先拿这个凑合吧。”
  “虽然现在这样说有些为时过晚,不过摩弥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不知为什么,我偶尔是会被人这么说。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一直努力让我的言行举止像个普通人一样。”
  “呐,犯人真的瞄准摩弥了吗?”
  “没错,对方一定会作出行动的。御笠还是把所有擦身而过的人都当做是敌人,随时捏着电击枪比较好。”
  “不,不要说那么吓人的话啊,摩弥。”
  “……指望你能以这种状态一个人行动的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这时,只听一下低沉的咕噜噜~的声音。声音的发源地是京也的肚子。他干咳了一声。
  “她们两个似乎还没有回来,我们先吃便当吧。”
  京也的脸微微红了下。说着,他拿出了京也•妹制作的便当。
  御笠也将为了今天而全力制作的便当咚地一声放在了桌上。他见了,左眉向上一挑。
  “御笠,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个……其实是努力过头了,做着做着就成了三层的大型便当。”
  “那三层便当中间那层里伸出来那根难道是……螃蟹的腿吗?没错吧,御笠。不过我实在是孤陋寡闻,从没听说过有人把整只螃蟹做到便当里去的。”
  “厄……那个,其实是塞不进去了啦……你就当是若隐若现的诱惑好了。”
  “我觉得你这日语用法绝对有错误。”
  (译者注:这里的“若隐若现的诱惑”一词在日语中是个新的衍生词,主要指性感的女演员在一些片子中衣物暴露但是没有全裸,让人有似乎能看见但又看不见的…………[此人已被拖走])
  望着三层便当的壮观景象,京也不禁无言以对。
  难道他很介意这个吗?
  “今……今天摩弥的便当也有那个心型标记吗?”
  她慌忙将话题矛头指向京也的便当。
  “没有一天不放进去的。御笠要不要一起来找找看?习惯了以后还觉得相当有趣呢。”
  刚才那种算是他特有的幽默感吧。因为这些都能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御笠的青春也算是到到了晚年了。
  他打开便当盒,歪着头。
  “奇怪了。今天没有呢。”
  就在他一边感叹着不可思议,一边思索时,身边的御笠瞄到了放在一边的便当盖,顿时全身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摩,摩弥,盖,盖,盖子!”
  京也放在一边的便当盖的内层,整面都紧密地用一毫米大小的肉松细粒排列成一个心形的标记。乍一看就像是得了麻疹的皮肤,让人恶心。
  “哈哈哈。我妹妹也越来越会花心思了呢。御笠要不要吃一口?”
  “我才不要呢!”
  “别这么说嘛,就吃一口。”
  “我•才•不•要•呢!”
  “…………是吗,真是可惜。”
  之后,果然不出所料,当明美和惠回来看到他们俩便当的瞬间,同时原地僵住了。难道还是因为螃蟹的问题吗。对御笠来说午餐时间的课题还有很多很多。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7-9-28 00:35 编辑 ]


4

  今天,京也和御笠来到了第二具尸体被发现的月森。月森是一座巨大的树林。从地图上看,椭圆形的树林地区正好坐落在市中心。与周围环绕着的现代高楼成对照,中央的林地丝毫没有经过开发或者采伐的痕迹。也是喜欢散步的居民们偶尔造访的风景胜地。
  从前这座山里似乎祭奠着神明之类的,直到现在也有不少人相信神灵的存在。山腹部建造着一座小神社。
  被分割的尸体就被塞在了神社中的神龛里。
  一路上御笠抱怨个不停。当然,她的苦衷也不是不能理解。
  正值夏日酷暑,虽说坡度很缓,但毕竟是在爬山。外加今年似乎是豹腿蚊的高发年,抬头仰望,就能看见无数黑点覆盖上空纵横交错地飞行着。她穿的夏季用制服让双臂干净地裸露在外面,裙子的长度也很短,给豹腿蚊提供了最好的美食。
  她大量出汗,全身湿漉漉的,外加由于累到双肩痛苦地上下起伏喘息着,这些都刺激着京也心中嗜虐的愉悦感。同时,京也对只能通过这种异常方式获得兴奋的自己产生了杀意。两种背道而驰的情感在脑中纠缠。他努力使自己的想法不表现到脸上。
  不知是由于日子还是时间段的关系,他们在途中没有与任何人擦肩而过。京也只要想做的话,只要数瞬的工夫就能将身边的她给掐死,或者用右手拿出放在口袋中的蝴蝶刀,用力刺入她左乳房下。御笠对京也的危险性丝毫没有防备。不知怎么的,他对这点也感到非常恼火。
  终于抵达了神社。就算是完全不相信幽灵之类的京也走到神龛前,背后也不可思议般地感到了一阵凉意。
  颜色斑斑驳驳脱落的朱红色神龛如同吸收了周围的光线似的,显得异常昏暗。御笠因为害怕而不敢靠近。
  京也独自着手调查神龛,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找到任何强有力的线索。与昨天在喷水公园时一样。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所做的,是将尸体扔进喷水池或者塞进神龛,从这些行为中能感到某种仪式的味道。悬疑小说通常都会将分尸解释成由于尸体被分割后会比较容易搬运。如果是异类的话,会描写将分割的尸体块与其它分割的尸体块的部分交换之类的情况。但现在情况并非如此。
  艾克斯塔公解体的尸体都被集中在一个地方。那也就是说他切割尸体的理由是从切割过程中获得快乐,或者就是刚才推测的仪式杀人。
  可在现在的条件下,无法做出更深入的推测了。
  虽然京也想在这里再呆上一会儿,可最后还是被御笠强硬地拖下了山。
  下山的途中,御笠突然弯下了腰。京也还以为她由于中暑感到有些晕眩,便问她理由,却得到了“我脚好累。都是摩弥的错,背我。”这种陈腐的答案。
  她的身体意外地轻。他用双手支撑着她被汗水浸湿的大腿不让她从背上掉下来。行走时,她曲线优美的胸部在京也的背上被压成扁平。
  自从她被京也背起来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耳边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京也但凭这沉默流过,却看不见她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首先忍受不了这奇怪气氛的是京也。
  京也被自己不得不先开口说话的义务感驱使着,大量冒着汗。这瞬间的沉默让京也感到难以忍受。
  可究竟应该说什么才好呢,对此自己心里完全没有底。再说京也几乎没有自己先开口对女性说话的经验。
  他思考着。话说回来,女性是一种喜欢让自己被人夸赞美丽的生物。那么只要赞叹她的容貌就可以了。好,话题的入口不坏。就这样做吧。
  “御笠的胸部大概是碗型的,形状非常好。不仅如此,弹性也无可挑剔。”
  瞬间,他的眼睛被后面伸来的手指捅了下去。
  “哇啊!”

5
  事后,再次请客她吃了同一家店的法式薄饼,那天就这样解散了。
  肌肉锻炼完毕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时针正指向深夜十点。京也交互看着贴在自己房间墙上的月森市一带地图以及手机液晶屏。地图是昨天贴上去的。正好覆盖月森市全城的这份地图最合适。
  他一边看着手机,右手握着记号笔,在地图上画着×的记号。
  血腥乌托邦的同胞们发来的情报邮件不断。
  京也将全区域需要分担的提问问题写成手册,用邮件发给了负责打探情报的探听组,让他们去询问。但是这问题手册上几乎都是毫无意义的内容。这些只不过是预热工作。而这些问题的最后总会带上一句“最近有没有人打听过和这些相似的问题呢?”,一旦回答是肯定的,他们就会继续询问当时的场所以及对方的特征。
  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应该也在以某种形式收集着情报,虽然期待他会在这上面做一些手脚布下圈套,但结果是除了刑警以外没有其他人来打听过。姑且也把刑警的相关情况也打听了一下,但京也并不重视这些。
  反之,一开始就没有抱什么期待的巡逻组却送来了大量的情报。京也没有对巡逻组作硬性要求,只是让他们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物,就将这些人的所在地以及穿着外型等信息发送过来。但这个命令实在是个失误。
  不确定情报连续不断地被发送过来。京也从中过滤并列出被多次提到的可疑人物,将他们视作需要注意的人物,并在地图上把他们经常会出没的场所画上记号。
  但是,艾克斯塔公并不一定是形迹可疑的人。这就相当于强迫所有的小偷都背着一块告知别人自己是小偷的牌子一样不现实。艾克斯塔公如果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的话,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谁也不会留心的。总之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善恶是相当危险的行为。
  京也改变了方针。撤回负责繁华街的巡逻组。从之前的三件事件中,可以推测设想敌人有着在没有人气的地方进行犯罪的倾向。
  因此,他在夜晚人群稀少的地方配置了人员,让他们一旦发现周围有徘徊不定,举止可疑的人,就立刻将该人情况以及所在地点用邮件进行报告。
  这样的话,情报的准确性就能稍稍上升一点了。但同时,这也代表了同胞们成为艾克斯塔公猎物的风险在提高。对此,他命令巡逻组全体成员随身携带防范警报器。更让全体成员在手机中预备好“请求救援。附近的同胞请立即前往”这样的文字以及自己所在位置的邮件,并预先保存起来。
  这样的话,只用一个按钮就能让将邮件被发送给所有的同胞。
  这样做,同胞们的安全保障水平又上了一个台阶。可假设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依然被袭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将不幸同胞的牺牲和捕捉艾克斯塔公两者放到天平上去衡量本身就是一件可笑的事。哪怕失去了棋子,只要国王还存活,就没有输。京也脸上浮现出残酷的笑容。
  可是,他用手支着下颚陷入了沉思。
  现在血腥乌托邦内参加这个行动的成员有二十多名,在有形与无形间都在协助维尔彻尼。甚至有一些跨洋前来协助。
  无论是白天负责探听的人,还是夜晚负责巡逻的人,都将自己获得的所有情报托付给京也,没有一句怨言。就好像是顺从的狗一样。这就是他们多么信奉维尔彻尼这个虚幻偶像的证明。
  他们可能会因为维尔彻尼一封简单的慰劳邮件而高兴得哼起小调。
  他不经意地笑了笑。当初没有预想到会得到那么多人的协助。这样的话,要封杀艾克斯塔公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光是被发现的尸体就已经有三具了。可以说对方的齿轮已经完全脱离了轨道。他已经完全成了境界线彼岸的人。他绝对不可能忍耐一年或两年后,再进行下一次的杀人。近期他一定会再次重复自己的犯罪行为。
  “这可不太好,我似乎又不自觉地开始笑了。”
  京也看着镜中的自己,捂住了嘴。
  他回到自己正在进行的工作中,将可疑的人物被目击到的地点在地图上作上×记号,并记录下该地点发现这个人的时间。
  正在此时,手机开始振动。又是新的情报吗。
  确认了一下邮件。发信人名是『艺术家』。内容是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人物。可当视线顺着文字扫下去的时候,京也的思考顿时冻了起来。
  发现可疑人物的场所是御笠的家,也就是南云家的附近。
  心脏不知怎的猛烈地跳动了一下。这只是偶然,他甩了甩头。就算是可疑的人物,也不能肯定就是艾克斯塔公。不是他的可能性反而压倒性地高。
  身高约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穿着棉裤和连帽夹克衫,头发染成赤铜色。
  这和同胞们多次报告的人物中有吻合对象。
  ——不,就算是艾克斯塔公,可他为什么要袭击御笠?应该没有这个必要才对。只不过是顺路经过而已。我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想要冲到她家去看看情况吗?太蠢了。哪有为了一介杂兵而冲到敌人阵地去的国王。冷静点,摩弥京也。
  京也告诫着自己。展开了刀,脱去皮手套,在手背上浅浅地刺了下去。刀刃陷入皮肤约三毫米。这是能让神经敏锐,恢复冷静的仪式。
  拔出刀的京也想要继续他在地图上画标记的工作,可他的手再次停滞了。
  “该死,真是的……今天我究竟是怎么了。”
  京也抓起外套冲出了家门。
  暖暖的晚风和虫鸣声编织出夏日夜晚的寂静。
  京也来到御笠家门前,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看到邮件中提到的赤铜色发色的男人,也没有类似发送邮件的那个『艺术家』的踪影。
  抬头看了看南云家。这一带的房屋形状都很相似。大概都是成品房吧。有着隔开邻接房子的石制围墙,还有小巧的庭院。保守的家庭菜园中,像马铃薯之类植物的翠绿叶子从地面上伸展开来。
  仰望二楼,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光。水色的窗帘遮起一半。那大概就是御笠的房间吧。她似乎还醒着。隔壁房间在紧紧锁在黑暗中。那大概就是去世的南云小百合的房间。
  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好歹要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全。
  傻到直接去按门铃这种行为先排除。现在是半夜十一点,在这样的深夜还来拜访他人的家实在是有些没礼貌。既然这样的话,方法也只有几个。
  京也翻上大约到他肩膀高度的石墙,跳上供油管,然后顺着管子爬上一楼的屋檐。再小心不发出脚步声地踏上玄关上方的斜坡,踏上了二楼的屋檐。
  如果这时他被夜间巡逻的『艺术家』发现的话,毫无疑问自己会列为可疑人物,报告邮件也会发送到他手机上的。京也想着,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

  从御笠房间的窗口望进去,京也不禁倒抽一口气。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浅粉色的内裤。
  她确实在家。而且时机非常好,她正在换睡衣。刚洗完澡,身体还在冒着白气,如白煮蛋表层般细嫩的肌肤让人饱足了眼福。她只穿着胸罩和内裤,正用浴巾擦拭着头发。
  和内裤配套的花边胸罩暂且不谈——这真不错。
  用比喻来说就像是悄悄绽放的黄金菊。花语是『看着我』。
  她白天也穿着那么大胆的胸罩吗?透过夏季制服薄布料的那性感的内在。如果她有预想过制服棉布料的透明度,里面还穿着这样大胆内衣的话,或许她也有暴露的倾向也说不定。




  京也用手托着下颚,边压抑着对她的性冲动边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这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看着这边。
  她表情抽搐着,交互看着京也的脸和自己的打扮,逐渐地,眼角泛出了泪光。
  看样子似乎是暴露了呢。京也拉开窗户,脸上毫无表情地举起手向她打招呼。
  “晚上好,御笠,非常抱歉,那么晚还打扰你。”
  下个瞬间,街道内响彻着她放出的如冲击音波般的悲鸣声。
6
  御笠从心底里感到不舒服,羞得低着头。她现在正与端坐在自己房间坐垫上的京也正面相对。
  皮革手套,高领的衣服,依然穿着一身使人感到燥热装束的京也,正用右手拿着冰袋压在自己浮肿的眼睛上。
  御笠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睡衣。睡衣显得有些宽大,头上还戴着附有绒毛球的睡帽。或许这打扮看上去有些孩子气。
  从那之后,房间中已经沉默了五分钟了。御笠终于忍受不,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这,这是摩弥的错,所以我不会道歉的!”
  “嗯,这件事上我的确有错。不过话说回来,在漫画上如果出现这种偷窥的场景,飞来的理所应当会是枕头,所以我一时间疏忽了回避行为。我实在是没想到冲我脸飞来的居然是铁制哑铃。不过你也实在有些过分,对已经痛到蜷得像西瓜虫并全面表示投降的我,居然会用椅子打过来……那时你的表情只能用鬼来形容了。我个人认为这行为绝不是人类所能做出的。”
  御笠脸顿时飞红。
  “因,因为……我想如果打头的话,是不是就能消除摩弥的记忆呢……”
  “你有时会说出非常可怕的话来。如果我的头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打算怎么办?这明显是过度防卫。”
  御笠深深吸了口气,切入话题的中心。
  “你,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他揉了揉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从你穿上内衣擦头发开始的。我保证绝对没有看到你用那色情的手擦拭丰满肉体那部分,放心好了。”
  “……我能打你吗?”
  “求你别一脸认真地说那种话。看上去很可怕。”
  “哼,摩弥居然半夜偷偷潜入我房间。还枉我那么相信摩弥呢。”
  “我觉得我们间似乎发生了严重的误会。不过这事就算了,总之……”
  他停顿了一下,
  “能见到你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说着,他露出了对女性来说属于犯规行为的微笑。御笠心口顿时紧了一下。
  ——露出这种表情我不是没法再生气了嘛。摩弥你这个笨蛋。
  “你似乎还有话想说吧。”
  “……算了。比起这个,‘能见到你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我收到报告说你家周围出现可疑人物。”
  “哎……”
  “还有,对此我的确有些疏忽。尽管我的确被艾克斯塔公盯上了。但是御笠,你也和我同样处在危险中。”
  “为,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理由。这会让你更恐惧的。”
  御笠瞬间在内心掂量了下摩弥这句话的含义,可只要想到杀害姐姐的杀人犯就在自己周围转悠,心底不禁泛起一股凉意。她轻轻抱住自己的身体。
  “你在发抖吗?”
  “摩弥,手……伸出来。”
  “这样吗?”
  御笠隔着京也的皮手套,握着他的手。很不可思议地,就如同恐惧融化了一般,平静感在心中渐渐扩散。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你相信我吗?……那么,除了和我在一起以外的时间,尽量保证呆在家里。尽可能不要外出。”
  “明天,我还约好明美和小惠一起去听音乐会,本来还很期待的……”
  “请尽量忍耐一下。”
  “……嗯,我知道了。”
  是自己主动约她们去音乐会的。一想起不知该如何向她们道歉,就感到一阵忧郁。京也就像是看透了这一切,重重地叹了口气。
  “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要不要去约会?”
  如电流窜过身体,御笠挺直了背脊。
  “哎……啊,但,但是摩弥?”
  “约会的定义就是男女在事先约定好的时间见面。并不是指要交往之类的意思。而且这件事是由于我的原因,才让你奉陪,我也想要对此表示抱歉。事情了结之后,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和吃饭?”
  “这,这作为补偿的话是理所当然的啦。那么,把,把游乐园也加入约会行程吧。”
  “好的,如果不介意就在附近的话。”
  “我,我没有期待什么哦……啊,但是如果你敢忘了的话,我是会生气的哦。”
  “嗯,我明白了。既然已经确认了你的平安,现在也该是休息的时间了。”
  说着,他将鞋子拿出窗外,跳到了外面。就在这时,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似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我能做一下吗?”
  “请,请便。”
  京也在窗外站直,顿了一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举起双手。
  “德○尔多魔术—”
  (译者注:原文为ド○ルドマジックッー,也就是指ドメルドマジック,日本BBS上流行用语,通常和符号组成的摆着pose的小丑模样的人物一起出现。当BBS上出现让自己不爽或者不愉快等各种情况,只要做出这个动作并说出这句话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超级自我主义冷笑话。具体译者没有深入查。有兴趣的各位可以研究一下。)
  刹那间,时间冻住了——。
  京也瞬间恢复平日酷酷的表情。
  “怎么样?最近班里一个叫加仓井的同学总是说我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所以我也想偶尔试试扮演能说出这种时髦噱头的角色。”
  ——时髦……。
  “那个,我觉得,你这个噱头大概能获得别人宇宙规模的爆笑。”
  “是吗,那太好了。明天我就去试试看。”
  他满意地离开了。目送他离去的御笠又从摩弥京也处学到了一点。
  似乎笑话对他是完全行不通的。


7
  “看~~到咯~~看到咯~♪”
  第一节课的休息时间,明美和惠用如鹈鹕看着鱼般的目光盯着一如往日走进教室的京也,随后突然一起大声地唱起了富有节奏的打油歌。京也和御笠都被她们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事,御笠?”
  京也带着一贯的扑克脸问道。
  “不,不知道啊?”
  从一大清早起就好像憋着什么秘密在一旁窃笑的两人,终于笑咪咪地走了过来。
  “啊哟~,果然男女间是不可能存在友情的嘛,是吧,惠。”
  “就是呢,明美。”
  “那个……你们在说什么呢?”
  御笠背后直冒冷汗,超越人类智慧的第六感在不停地向她敲打着警钟。明美用中指向上稍稍顶了一下眼镜。
  “那么,新谷一等兵,将昨晚你看见的事情如实报告上来!”
  她们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玩起了扮演军队的游戏,明美趾高气扬地质问惠。
  “长官—!昨天晚上,惠因为太热了,所以半夜出门去超市买冷饮了长官—!”
  “你看见了什么!幽灵吗?”
  “长官—!不是,长官—!”
  “那么难道你看见的是人猿吗?”
  “长官—!不是,长官—!”
  “那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长官—!我看见了去御笠家幽会的摩弥前辈了—!”
  总算理解她们想要说什么的瞬间,冷汗不禁从御笠全身的毛孔喷涌而出。
  “看…看见了?”
  “很清楚地哦。”
  惠向御笠翘起了大拇指。
  “不,不对——那个时候我们只是在说一些话……”
  “讨厌啦~~!不要碰我。非处女会感染的啦~~。我还以为御笠是清纯派的呢。讨厌~~~”
  “我,我都说不是了嘛。”
  只要想象两人正在脑海中幻想的猥琐场景,御笠的脸就红得像是要喷出火来。
  “到底有什么不对呢,南云三等兵!你居然被男人迷得神魂颠倒,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啊。”
  “好了好了,赶快说出真实的情况吧。我保证我不会昏倒也不会和你绝交的啦。”
  “不是啦!”
  没完没了。御笠无论说什么她们都听不进去。
  御笠向身边带着一脸事不关己表情的京也投去了责怪的眼神。再说本来事态演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京也从窗口爬进别人房间所造成的。
  这时,领会了她意思的京也微微颔首,从她们看不见的方向御笠竖起了大拇指。
  意思是,一切交给我吧。
  ——摩弥,谢谢……。
  等一下,御笠歪着头。之前是不是也发生过和现在类似的情况?
  “请听我说,新谷同学,荻原同学。我们之间丝毫不存在你们所想象的那种亏心的关系。”
  “哎—,连摩弥前辈也想说那种牵强的借口吗~?那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空手道有氧操。”
  “哈?”
  惠脸上的奸笑突然僵住,皱起了眉头。
  “那……那个,摩弥前辈?那那那那个空手道有氧操是什么?”
  “不知道吗?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们——”
  说着,京也半蹲下“配合有氧操的音乐打出正拳——”说着,突然击打出夹带着风声的正拳。“伴随着那轻快的音乐踢出前踢——”呼地一下,他又以小角度踢了出去。“也就是说这是空手道与有氧操结合的有氧运动。”语毕,施展出能将人头踹飞的回旋踢,最后稳稳地收腿呼出一口气。
  众人间顿时弥漫着令人耳根作痛的沉默。接着惠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那个……那么,昨天你们两个是在操练空手道有氧操?”
  “没错。”
  “大半夜的?两个人?从窗户翻进去?”
  “没错。”
  惠和明美面面相觑。
  然后同时不自觉地笑喷了出来。明美砰砰地死命敲打着桌子。
  “哈哈,肚子,肚子好痛~~~!”“不行了,惠要死了~~~!”“太赞了!太赞了,那个空手道有氧操!我相信。昨天大半夜的你们两个一起操练空手道有氧操。OK,那就这样吧。”
  御笠脸涨得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青,然后又变红。她迅速拽起京也的手臂从充满笑声的教室中奔了出去。
  京也故意做出用手甩汗的动作,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总算蒙混过去了呢。”
  御笠顿时有想把京也掐死的冲动。
  “我已经不想回教室了……”
  “有什么事让你不满意的吗?”
  “我说那个空手道有氧操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那个空手道有氧操摩弥前辈好过分啊你这个笨蛋!”
  “冷静点,御笠。在极限状态下舍弃理性等于放弃生存。”
  “可那也太扯了吧。那啥空手道有氧操到底是什么嘛?”
  “正如我刚才说明的啊?”
  “还不如说太极拳来的好点呢!”
  “那么需要我回去订正其实我们打的是太极拳吗?我对深更半夜练习太极拳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既然你想要订正的话——”
  “不要!绝——对——不要!”
  “是这样啊。其实我在家也有锻炼肌肉,空手道有氧操也是练习的一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次我们要不要一起试试看?”
  “不要!我再也不想听有关空手道有氧操的一个字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我似乎刺激到御笠你了——真是的,还真是让人困扰呢。”
  最后直到预备铃打响,御笠都没有走进教室。
  
  课全部结束后,御笠依旧趴在桌上没有抬头。
  真想死了算了。这种心情挂在心头,沉重地连身体都迟钝得不想动弹。拍了拍这样御笠的肩头。
  “真是的,没事啦。谁也不会相信那种胡话的啦。”
  是明美。抬眼望去,京也和惠也在。
  “明美……”
  “惠我也玩笑开过头了,对不起哦,御笠。”
  “小惠……”
  “对不起御笠,我不知道对你们来说空手道有氧操被划入了‘落伍’的范畴。如果我知道的话——”
  “算了,我不生气了啦。”
  心中不禁被温暖所包围。
  “我当时果然应该撒谎说是太极拳比较好。这真是我一生的失策。”
  “别说那个话题了!”
  “……你该不会还在生气吧,御笠?”
  “好啦好啦,两位到此暂停。”
  明美慌慌张张地打圆场。
  “真是的,摩弥你这个笨蛋。”
  “算了啦,不过通过这事知道前辈其实是个有趣的人不也很好嘛。”
  “摩弥前辈。”
  惠一本正经地转向京也。
  “什么事?”
  “御笠就拜托你了。如果是摩弥前辈的话,就可以把惠我们的御笠放心交给你。”
  惠曾经向京也告白过。正是因为御笠知道这个事实,所以更能理解惠这句话中含有的放弃的感情。她想要赶走这阴沉的气氛,插嘴道。
  “小惠你又说这个话题了。都说我们不是了嘛。”
  “我也拜托你哦。御笠其实挺迟钝的。”
  明美也插嘴附和道。恐怕她不知道惠和京也的关系吧,对御笠来说,这或许是值得庆幸的。
  “我——都——说——了——”
  御笠的语气显得更开朗了,但却同时感到情感中的阴暗面深植心中。
  “那个!……摩弥……喜欢……姐姐吗?”初次认识的时候,在分别时她曾问过他这句话,但他没有回答。京也一定是喜欢姐姐小百合……。
  事件解决后,京也一定会和自己道别。到时候,他也一定不会再来御笠的教室了。
  绞痛般的悸动向心口袭来。
  ——不想,和他道别。
  这时,他从口袋中取出手机,目光在邮件的文字上扫过,突然,眼睛瞪大。
  随后,唇边展开细长的弯月状微笑。虽然企图用外套的袖口掩盖他的笑容,但依然被御笠看见了。
  御笠始终感到他的表情中如同带着一层薄冰。他曾向自己展现过笑容,也曾从他的脸上看到过抿着嘴显得不满的表情。但是,无论哪个都不是他真正的表情,无论哪个,都给御笠一种欠缺生气的印象。
  然而,刚才他查看邮件时的表情,是他真正的表情。是会让所有看到的人汗毛直竖的冷酷微笑。御笠感到越来越不理解京也了。
  看了一眼身边,惠和明美还在议论一见钟情的问题。似乎她们俩都没有注意到刚才的笑容。
  “御笠。”
  京也开口,御笠偷偷瞄着他的表情。此时京也已经恢复平日的毫无表情。可这无法隐藏他想要离开这里的焦躁心情。他依然带着兴奋,合起了手机放在桌上。
  “这所学校哪里有能用的有可以上网计算机的房间吗?”
  “机房的话……那里在休息时间是对外开放的,可以自由使用。”
  “是这样啊。我从没有去过,所以不太清楚。稍微有些事,我先失陪一下。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教室。
  “呐,摩弥前辈怎么了?”
  “我不知道。”
  这时,大家注意到了他遗留在桌上的手机。
  “啊,这个……”
  惠将手伸向了手机。御笠从一旁将手机抢了过来。
  “摩弥好像是忘了呢。他可能在那里,我拿去给他。”
  说着,也没有等待她们的回答,便冲出了教室。
  来到了走廊转角处,躲进了阴暗的角落,深吸了口气。
  下定了决心,打开手机翻盖。偷看收件箱,发现里面竟存有庞大数量的邮件。前天还没有那么多的。大量汗水从手边渗了出来,使她差点握不住手机。
  御笠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京也或许会注意到忘了拿走手机而中途折返。必须要尽快把事情解决掉。
  心中一边向京也道歉,一边打开了最新传送来的那封邮件。
  发信人是“连环焰火”,邮件的标题是“姑且先报告一下”。

  血腥乌托邦前一阵子不是有一个叫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的新人加入吗?他提供了一些情报哦。“Maison the Gordion的503号室,拷问器在这里等待维尔彻尼”。这明显是针对你,维尔彻尼写的文字吧……我劝你还是先看看留言板确认一下比较好。
  这短小的文字所含有的庞大信息量在御笠的头脑中爆发了。首先是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这是从京也处听来的杀害姐姐的人物。
  她注意到了邮件中所谈到的留言板,网络上是否有什么动静呢。那也就是说,连环焰火热心告知的这个叫维尔彻尼德的人,就是指京也吗。御笠当然明白网络上有互称各自的网名这个习惯。
  话说回来,御笠最初从京也处听来的关于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这个人物,听说就是在“网络上”“偶然”遇到的。那时候由于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细节部分并没有来得及在脑子中转过来。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奇怪。
  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京也看到这封邮件后,会露出冷笑。
  难道说摩弥京也这个人物,有着御笠所不知道的另一张面孔。
  想起来,她对京也的存在从没有保持任何怀疑,现在更深地踏向他的这一步,使自己感到非常恐惧。
  因为京也是一个神秘主义者。
  关于他在盛夏为何要穿得那么厚实这个问题,无论问他多少次,都被他巧妙地回避了这个话题。关于他的家族构成也很暧昧模糊。只知道他有一个妹妹,除此此外,只有一次从他的话中隐约感到他存在着一个姐姐,可这个话题也立刻被他转移掉了。
  这样想起来,御笠注意到自己对于摩弥京也这个人所知的内容少得令人惊讶。
  这次偷看他的手机,就能感到只要越了解京也这个人,就越感到他那隐藏在深渊深处不为人知的某种存在。
  现在,御笠所信任的摩弥京也的形象,令人感到恐惧。
  他或许存在着面对御笠之外的另一张脸孔。
  在御笠不知道的地方,事态一直在变化吗?如果没有偷看京也的邮件,她或许永远不会注意到那背后隐藏的真相吧——
  不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血腥乌托邦。总感觉一切真相都在这个地方。
  “我能……相信你吗?摩弥。”

8
  海藤信树正式接到了解除他补课班讲师职位的通知。
  原因是,海藤殴打了学生中的一个少女。
  只是一个小小的契机。责备了上课说悄悄话的学生,正打算回头继续写板书的时候,从背后传来嘲笑他的嘻笑声。海藤平时总是对此置之不理,可这次,他却没有忍住。
  ——你们这些家伙……你们这些家伙,我只要一不高兴,随时可以将你们从世界上抹杀掉。
  想到这里的瞬间,他已经抓住了被害者,被可以拥有别人生杀大权的暴君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的自豪感所刺激着。
  只是打了对方一下就恢复了自我是不幸中的大幸吧。意识到的时候,只剩下站立在教室中心喘着粗气的自己,和低着头,想象着下一步暴力行为而恐惧地颤抖的学生。只有鼻梁骨折断的触感还留在自己的手中。
  一边庆幸可以不用再见那些引发整件事令人恼火的臭小鬼嘴脸了,一边又怀有挨个去那些学生们的家,将他们的家人全部杀光的冲动。
  当然就算杀了他们,也不会将他们的尸体分尸,并召唤天使。海藤杀害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他自己所选择的人类。不仅要将他们的尸体解体,让天使不用辛苦搬运,更要将他们供奉在天使常会聚集的地方。
  一时的痛苦换来的是前往天国之旅以及获得永远的安宁,比囚禁在肉体牢笼中呆在这地狱好上千万倍。
  海藤的脑中某天突然闪过天启之音,他看见了神明的姿态,同时被告知了天国之路以及前往的方法。神明告知,你被任命为选择可以前往天国之人的人了。
  海藤遵从其教诲,选择了三人将她们送了上去。可即使这样,还是不够,还不能说已经完成了赋予自己的任务。
  “您决定点什么了吗?”
  吓了一跳,恢复了平日的思考。
  没错,自己正在连锁餐馆内。
  “那,那个——啊,厄……”
  “哎?什么?”
  “这,这个……”
  说着,海藤弯着手指指向了菜单的一角。
  “鸡肉榴莲套餐一份吗?”
  “……是。”
  店员行了一礼回到了店的深处。
  海藤自幼就由于发音带着浓重鼻音显得相当混浊,因此被嘲笑看不起,甚至还会被欺负。自那以来,他总是会略抬起鼻子,尽量不用喉头发音着说话。
  成为补课班讲师之后也是这样。所以每当海藤被突然搭话的时候,他总是因为无法立刻注意到自己的说话方法而语塞。
  为每次总是因为需要切换说话方法而感到恼火。
  海藤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从保存的大量隐藏文件夹中,选出了一个影片,放到全屏开始播放。顿时,地狱般的景象在眼前展现。
  看着这些画面,他不禁陶醉了,这正是忘却所有痛苦的一瞬。她们在这瞬间,忘却了一切,只看着自己,只意识到自己。当然不会把声音播放出来。虽然他想在观看同时倾听这些声音,但这如撕裂灵魂般的惨叫声,凡是正常的人听到都会精神崩溃,绝不是能在餐馆里播放的东西。
  只为了“海藤信树”而存在的终极杀人电影。海藤爱着她们中的每一个。
  隔壁座位上一家人正带着笑容,享受着齐聚一堂的天伦之乐。海藤背靠着墙壁,不用担心屏幕上的画面被人看到,如果身边那家人中的谁带着一时的好奇心斜眼偷看海藤笔记本的话,那画面绝对会终生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海藤享受着影片,一边思考着将来的事。
  老实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为了狩猎维尔彻尼,必须要缩小和小百合关系亲近的——特别是男性的范围,可当他偶尔查看血腥乌托邦时,却感到越来越迷茫。
  血腥乌托邦是七年前开始运营的。也就是说,假设维尔彻尼是南云小百合的同年级学生,那人必须在十岁或是九岁的时候建设起那个地下网站。
  这种事可能吗?不可能,当然也不能这样断言,如果是真的话,那对方肯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怪物。从孩童的时代就开始收集尸体的照片,搜寻悲惨的事件。就好像是猎取腐尸的鬣狗一般。
  “真荒谬。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海藤摇了摇头。调查或许应该从她的亲戚着手比较好。
  只是从不明身份的维尔彻尼处感到了一种恐惧而有些害怕而已。自己有“神”伴随着。根本没有必要担心。而且,陷阱也已经设好了。虽然不期待他会掉进陷阱,但现在只能指望那个男人的大意了。
  调查的途中,他得知了一个令人欣喜的情报。
  南云小百合有一个妹妹。和她长得相当像。是让擦身而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看的女人。
  一时失误将小百合过快地杀掉,这是他最糟糕的污点。但是,如果是她的话,就可以填补这个污点。让姐姐一个人前去天国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她一定会寂寞的。果然还是要让妹妹也一起去才行。
  “南云御笠。”
  海藤呢喃着这个名字,舔了舔嘴唇。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7-12-26 14:40 编辑 ]


第三章 解剖
1
  失去了主人的房间被黑暗的静寂所笼罩着。打开房门的御笠感到丛房间中吹出的粘湿的空气,这瞬间使她对踏进这个房间感到了一丝踌躇。操作着墙上的电灯开关,她很了解的姐姐,南云小百合的房间从黑暗中浮上。这个房间还没有被动过,但总有一天,可以被使用的东西将会被搬到其他各个房间,不属于这类的东西会被放入储藏室。家人中谁也没有开口提出把这间房间作为其他的用途来使用。
  御笠走到了姐姐的台式电脑前,拂去了长久积累的尘埃。
  坐上了印有有名吉祥物的椅子上,椅背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打开电脑电源。御笠的房间没有电脑,所以她才使用这里的。
  刚连上网,御笠就开始检索“血腥乌托邦”这个关键词。虽担心自己是否会将罗马字拼错,但结果马上就查到了。
  全黑的画面出现,随后闪出了需要输入ID和密码的画面。主页的主旨令人完全无法理解。这里是做什么的地方呢?“鲜红的理想之地”这句话让人有一种不吉利的感觉。
  几乎可以肯定京也隶属于这里。那么密码和ID应该是京也会喜欢的语句——话虽如此,自己也不知道京也喜欢些什么话——随便输入了几个词语,果然完全不行。
  思考迅速触上了暗礁的同时,她发现画面的一角写着“想要入会的人请联系以下地址的 管理人”,并写着相应的地址。
  虽然有些犹豫,但她依然发出了邮件。继续阅读着页面上的字,觉得上面记载的对自己来说都是些晦涩的内容。
  没过多久,回复就来了。
  文本上只粘贴着一个URL地址。跳转到目标地址,那里是一个聊天室。
  御笠从没只是为了想聊天而使用过聊天室。好像最近的聊天室可以达到只要有相关的器械,就能即时转播影像和声音的程度。但这个聊天室似乎是纯文本模式的。
  有一个人,已经进入了聊天室。他大概就是网站的管理人吧。
  马上就要与不认识的人聊天,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平静。
  设定昵称的时候稍微烦恼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借用了自己家养的三色猫的名字。

  半月> 你好。您是血腥乌托邦的管理人吗?
  维尔彻尼> 初次见面,我叫维尔彻尼。

  “哎?”
  眼睛因惊讶而瞪大。脑中的思考激烈地悸动。
  是摩弥吗?她停止了输入,晃了晃头,攥紧左手。虽然这导致了一段时间的空白,但对方似乎并不介意。

  维尔彻尼> 这个聊天室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使用。请放心。
  一定要说些什么。想着,焦急着。
  似乎京也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就稍稍装成他人的样子吧。

  半月> 血腥乌托邦是进行怎样活动的网站呢?
  对方沉默了半响。
  维尔彻尼> 真让我惊讶。你不知道我们在进行怎样的活动,却想要加入吗?
  半月> 很奇怪吗?
  维尔彻尼> 很奇怪,当然很奇怪。大部分人都是听说了我们这儿的传言才向我提交入会申请的。
  维尔彻尼> 不过算了,好吧。虽然我不是那种喜欢把事物分类后进行分析的人,但打个比方吧。
  维尔彻尼> 可以说是“综合杀人•拷问系网站”吧。是从人类精神的黑暗面猎取食物的肮脏网站。

  御笠的臀部不禁从椅子上抬了起来,全身紧绷,汗毛直竖。
  ——骗人……摩弥。快说你是骗人的。
  御笠想要干脆闭起眼睛,不看这一切,然而。

  维尔彻尼> 你大概很惊讶吧。你认为这个网站是怎样的网站呢?
  半月> 我不知道。你才是为什么想要和我聊天呢。
  维尔彻尼> 我一直进行着这样的流程。我并不是无差别让所有的人都成为我网站会员的。所以虽然很失礼,但我设定了通过这样面试的方法来确定对方是否有成为会员的资格。
  半月> 那我已经丧失资格了吗?
  维尔彻尼> 我们再谈一会儿吧。像你这样的人会来这里实在是太稀有了。
  半月> 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和你说了。
  维尔彻尼> 真狠呢。你已经对我抱有厌恶感了吗?

  御笠想要尽快结束对话,但不知为何,维尔彻尼却对此抱持着兴趣,想要继续与她聊天。
  维尔彻尼> 你知道中世纪的时候,为了责罚折磨人而产生了大量拷问器具吗?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扫除者的女儿、切刑、铁处女、利莎的铁棺材、德国式椅子、西班牙式长靴、荆棘之兔、苦恼的梨、吊刑、五马分尸之刑、压指刑不眠刑吊落刑烧煮刑等等。
(注:
1、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前文已有注释
2、扫除者的女儿:让被拷问者在带着蝶形交叉的铁环中跪下,双手绑在身后,以这种姿势将器具向后上锁,然后拧上去。由于携带方便且可以让被拷问者穿着拘束装使用,所以受到当时拷问官的欢迎。
3、切刑:用金属制的锯子切断人的肢体,慢悠悠地切,时间越长给身体带来的痛苦越剧烈。拷问时通常切断四肢,处刑时切断身体。
4、铁处女:铁制棺材状,外观制作成女性的形象,棺材的内盖上布满尖针,将被拷问者放入棺材后关上盖子,尖针即会刺入被拷问者身体。由于针的位置均不在人体致命处,因此可反复用此方法进行拷问。
5、利莎的铁棺材:铁制棺材,将人放入后,盖上带着扳手的板,回转扳手就能将人在棺材中慢慢压碎。在压死这段时间内可能耗时数日,数日间被拷问者有时会由于受到饥渴煎熬而死。
6、德国式椅子:又称祈祷的椅子,椅子上布满尖锐的刺,坐上去会刺入臀部,刺通常用铁制,也有用竹制的。有些还在把手部分装上刺,绑住的手也会被刺入。针不长,导致的出血量会较少。被拷问者在椅子上由于痛苦身体会前倾折起,如祈祷状,因此别称祈祷的椅子。
7、西班牙式长靴:靴子内侧有弯曲的板以及笔直的板,含突起的一侧与脚相压,起到固定机的作用,有时甚至会将脚骨压碎。
8、荆棘之兔:有两种,一种是将人帮在台上,用带刺的滚轴在身上滚动。另一种是将人关入只有将身体拉开后才能关入的枷锁,其中会有无数荆棘刺出,牺牲者在内有任何动作就会被荆棘刺中。
9、苦恼的梨:洋梨状的铁制器具。细小的一头有螺丝扳手,粗大的一头向四面扩展。将此塞入嘴中,操作螺丝扳手,可将嘴巴以扩大的状态固定,根据尺寸不同可能将下颚骨弄碎。
10、吊刑:将受害者活生生的吊起曝晒荒郊野外直至饿死或渴死。
11、五马分尸之刑:用绳子绑住四肢,用马匹或器具向四个方向拉扯直到脱臼。
12、压指刑:用固定压碎器等道具将手指弄破乃至压碎骨头。
13、不眠刑:使人在牢房中数日不睡,一刻不停来回走动。
14、吊落刑:将手腕交叉绑在身后,用带滑轮的绳子将其绑起吊上,使手腕以异常方向扭曲,带给牺牲者痛苦,有时会将脚上绑上石头,最后导致牺牲者手腕肩膀发生无法治疗的脱臼等。
15、烧煮刑:将人放在油锅里煮。)

  维尔彻尼> 到了现代,问一百个人估计一百个人都会毫无疑问地回答这是错误的吧。但是,回溯古代玛雅文明,在献给神的名义下,在祭坛将活祭品的胸口撕开,活生生地将其心脏拿出并食其肉,活剥皮肤,并穿着这个跳舞。如果询问一百个当时的人,估计一百个人都会回答这是正确的。这两者的明显区别究竟在哪里呢?
  半月> 这种——伦理与道德,还有法律所不允许。
  维尔彻尼> YES。这伦理观与道德观并不是不变之物。法律也随着时代的变化,适应着时代进行变化。那么如果伦理观有了变化的话,我们这样被人忌讳的喜爱杀人以及拷问的人就会成为正确的吗?
  半月> 完全不对!

  御笠忘我地敲打着键盘。
  半月> 人类久远的历史中,对于正确的事以及不正确的事都有明确的区分。再说将古代与现代相比较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你说的话只是对杀人的肯定而已。
  维尔彻尼> 对杀人进行肯定没什么不对。人类总是一边满嘴正义道德,一边用同一张嘴说着偷盗以及杀人的语句。你是否相信人性本善这个理论,并感到其存在是值得庆幸的呢?人类不会对他人撒谎、不会欺瞒他人、不会暗算他人。这的确是一个美妙的主题。但事实上人类在欺骗他人、侵犯他人、杀害他人,这就是人的本质。
  半月> 不对!
  维尔彻尼> 有哪里不对?你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但我希望你不要在这里满口优等生才会说的人权道德。这不是你的意见,这只是紧急情况下的定型句式而已。
  半月> 不要这样!
  半月> 不要这样了。这不是我所认识的摩弥啊。

  一直带着泰然的态度君临现场的维尔彻尼哑口无言得陷入了沉默。随后似乎带着些不快,用慢悠悠的速度,
  维尔彻尼> 你是,御笠吧?
  半月> 我所认识的摩弥,总是有些冷淡,不听别人说的话,完全没有幽默细胞,很博识,沉着冷静,对女孩很温柔,是这样的人
  维尔彻尼> 御笠,你的评价太高了。
  维尔彻尼> 人类会一直戴着面具生活。我也是,你也是。
  半月> 这是什么意思?
  维尔彻尼> 你面对家人时戴着的面具,面对好友时戴着的面具,面对憎恨的人时戴着的面具,面对恋人时戴着的面具。所有的都是御笠你自己。根据对手的不同,自己的面具也会随之更换。
  维尔彻尼> 我也戴着面具。摩弥京也面对南云御笠时戴着的面具,还有作为血腥乌托邦的维尔彻尼这个面具。这两者并不矛盾。
  维尔彻尼> 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御笠。

  这话听上去就如同责怪,又如同放弃,像是京也独白的台词。
  半月> 是因为摩弥。
  半月> 我想要更了解你。

  不是对维尔彻尼,而是对摩弥京也所残留的善意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御笠缓缓地敲打着键盘。摩弥似乎带着犹豫沉默了半响,但是。
  维尔彻尼> 实话说,这是在给我添麻烦。
  京也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虽然是文字上的交流,但甚至能感受到他那冰冷的视线。
  半月> 摩弥?
  维尔彻尼> 你的存在真的是一个麻烦。为什么总是到处打探我。
  半月> 我没有在打探你啊!
  维尔彻尼> 你想要更了解我……吗。比方说你总是缠人地询问我的家庭成员,夏天还穿得那么厚的理由,等等?
  半月> 那是因为……
  维尔彻尼> 好吧,到这个份上了,我就回答你吧。我的身体上到处都是只要是普通女性看了就会感到恐惧的大量割伤刺伤,以及挖去皮肉留下的伤口。就是为了隐藏这些,我才穿着可以掩盖到颈部的高领衣服,不穿半袖也是一样的道理。
  半月> 为什么?
  维尔彻尼> 你知道沉默的暴力这个词吗?我被我的亲生父亲施与同性性关系的强暴。也就是所谓的近亲相奸。对亲生儿子的虐待以及对妻子的暴力都被划入沉默的暴力这个范畴。这被称为沉默的暴力的原因,是因为整件事被透露给外在社会的机会非常少,就因为是家族成员,警察也不好介入。母亲、姐姐、妹妹,都知道我被父亲侵犯而完全无法介入。

  “啊,啊啊……”
  御笠像傻瓜似地张开了嘴,无法压抑住喉头毫无意义恐惧的声音。
  ——不能再让摩弥再说下去了!
  这样的确信在脑中苏醒,但是思考却陷入了极度混乱,键盘上方的手指来回徘徊,始终找不到该对他说的话。

  维尔彻尼> 父亲是最差劲的人类!喝醉酒侵犯我,还以我对他的爱不够为由责罚我。
  维尔彻尼> 终于有一天,精神产生破绽的我用削刀开始削自己的身体。但是无论如何削割,都无法去除父亲那腐烂肮脏液体的味道。我被家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全身是血了。
  维尔彻尼> 总之,我的身体上留下了大量的伤口,因此有了稍微发生点事就会切割自己手腕或是颈部的自残癖的习惯。外加我现在成了除了特定场合外都会阳萎的体质。
  半月> 你父亲……怎么样了?

  用颤抖的手指敲打着。
  维尔彻尼> 死了。姐姐为了我把他杀了。
  御笠倒抽了一口气。
  维尔彻尼> 正因如此,我姐姐现在正在牢笼内。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我的家因为有姐姐这个杀人者而常被人说三道四,因此一开始我们曾不停搬家。所以对于这件事,很少对他人提起。
  半月> 对不起,摩弥。
  维尔彻尼> 就算你道歉也没有任何意义。你已经涉足了令他人不愉快的领域了。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摩弥京也的事,御笠。你能接受我包容我的一切吗?

  有自信,没有自信,御笠无法断言。很明显她在被京也嘲笑。但是流逝的沉默是最好的证据。隔着屏幕,似乎能感到他的叹息。
  维尔彻尼> 好了,该结束了。
  半月> 我们明天再好好谈关于今天这些事吧。
  维尔彻尼> 不会发生了。我既然已经把秘密说给你听,也就不会再见你了。保护你的契约也就此解除吧。从明天起,我和你只是陌路人。
  半月> 不要啊,摩弥。我对我不谨慎问了触到摩弥伤口的问题这件事表示抱歉。
  维尔彻尼> 我说过了。就算你道歉也没有任何意义。到最后了,我就把上次冲去你家没说的话告诉你吧。
  维尔彻尼> 连续杀人犯有一种贯穿的心理状态。这是妄想。犯人妄想着犯罪,以如何的顺序杀人,如何的方式折磨对方后进行杀害,在尸体还温暖的时候进行侵犯,之类的。但是到了实际犯罪的时候,也会发生由于对方的抵抗而使犯人甜美妄想被打碎的情况。犯人无法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犯罪,这使他会继续进行下一次犯罪。
  维尔彻尼> 我曾通过聊天和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谈过一次。没错,可以说就像现在我和你谈话一样,以面试的形式。他对以自己无法满足的方式杀害小百合这件事非常恼火。在这种情况下,和姐姐酷似的御笠——你在这样的艾克斯塔公面前出现后,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会不会认为他会觉得这是小百合的延续而感到喜悦呢。因此我才会暂时将电击枪借给你。
  半月>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是因为摩弥你是那边的人吗?
  维尔彻尼> 我不在对面也不在这里,而是在境界线上站立的人,是境界人啊,御笠。

  这句话说完,京也从聊天室内消失了,表示维尔彻尼退出聊天室的文字在屏幕上闪出。御笠只是孤身一人,呆在数秒前还有他在的这个空间中,没有离开。脑海中不停地期望着,或许能看到有着温柔另一面的他再次回来也说不定。
  可等待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他也没有回来,御笠伏在桌上,流下了眼泪。




  京也关闭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室内蓦然陷入沉默。
  黑暗中,视线无意识地顺着天花板上缠绕的纹样望去。
  突然感到一阵燥热,京也走出了家门。
  并不是由于想要到某个地方而做出的行动。这是对于合理主义者的京也来说相当稀有的,没有明确目的行动。
  感伤,吗?京也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月明的夜晚。
  刚才的交涉,是个彻底的失败。京也耗费了大量时间,企图尝试将御笠设为自己的私有棋子,但结局以徒劳而告终。京也的领导者魅力始终只有在血腥乌托邦内才有效。
  南云御笠的存在在脑中抹消。确认。
  现在这个时间段,大量的邮件从巡逻组处发来。如果不能尽快地缩小范围尽早将艾克斯塔公锁定的话,最终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京也停下脚步,抬起了头。眼前有着白色石灰墙的公寓赫然映入眼帘,是“Maison the Gordion”,建成已有二十年的历史了。
  京也完全不顾事先没有准备,内心确认了一下,走近了建筑物。
  拨开堆满了锈迹斑斑自行车的场所,走进了里面。肮脏的非常通道侧面闪着荧光灯的位置有一架电梯。京也乘上了电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五楼。
  到达了目的地楼层,京也从电梯上走了下来。走进这座公寓后,他没有遇到一个这所公寓的居住者。这并不坏。
  来到503室前,迅速地开闭了一次房门。确认没有锁门。房间内一片黑暗,也没有门链。
  用手机确认了现在的时间。现在是深夜十点五十五分。
  “Maison the Gordion的503室,拷问器在这里等待维尔彻尼”
  ——真的在吗?艾克斯塔公。
  门边没有姓氏牌。手伸入上衣口袋。右手腕一个回转展开了蝴蝶刀。左手缓慢地扭转门巴手,身体滑入了房间,不发出任何动静关上了门。由于百叶窗被放下了,视野很不清楚。然而,周围有早已熟悉了的铁锈味,以及令人反胃的腐臭味。非常难闻的腐臭。真亏附近的居民直至现在还没有发现这里。
  跨过了换鞋处。当然是穿着鞋跨上去的。已经基本确认艾克斯塔公不在这里,但是,在确认这里有些什么之前,是不能回去的。
  大约六个榻榻米大小的细长房间。在过于浓密的臭气中,常有黑色的苍蝇飞入视野,发出烦人的声响回旋飞行。
  拨开保暖帘走进了厨房。餐具被整齐地放着干燥,并且为方便使用而被很好地分类了。
  这让人感到是个女人的房间。滑动的视线中,突然捕捉到角落三角橱上的异样物体。看上去,像是鱼的内脏。肥大内脏的一部分在黑暗中粘糊糊地反射着光。如果说是鱼的话,是否太大了?但臭味的根源并不是这个。
  打开组合浴室的门,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浴室与厕所分开的浴帘上鲜血飞溅。有一个人类的手印,约为成年人手的大小。臭味异常强烈。
  下定决心用力拉开浴帘,里面有大量已干燥了的血液,散乱的头发,肉片以及骨块。
  几乎可以确定尸体的解体是在这里进行的。但是被解体的部位已经没有了。或许已经被带到其它地方去了。
  走出了浴室,拉开通往寝室的拉门。这是最后一间了。如果不在这里的话,尸体一定在其他的某个地方。
  然而,脑子在打开房门的瞬间认识到,猜中了。这是一股相当强烈的腐臭味。虽然整间屋子都很严重,但这里的味道是压倒性的。黑色的苍蝇在四周盘旋。然而,榻榻米房间地面却很干净,丝毫没有尸体摔落在地面的痕迹。究竟在哪?
  这时,啪嗒,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是从房间的角落传来的。接着又是一次啪嗒的声音。是水滴,液体滴落的声音。
  没花多久,就找到了那个地方。蹲下身子,发现地面上有一滩赤黑的水渍。此时,水滴溅起的王冠状水花又出现在眼前,并再次消失。
  京也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了头。
  脸向上看。
  就在京也呼出的气息仿佛能触碰到的距离处,那张脸倒着悬挂在那里。杂乱的头发遵从着重力的法则向下垂着,面容能使人联想到鬼神一般的恐惧,正面对京也发出无言的控诉。眼球已经被挖去,透着空虚,比周围的黑暗更深沉,血泪从那里顺着头发流了下来。
  尸体除了被肢解,还被硬塞入了神龛中。这臭味不只是血的味道,毫无疑问还混杂着排泄物的的臭味。
  “原来如此,这次是神龛吗……果然是仪式杀人法呢。”
  自言自语道。
  “没带御笠来这里看来是正确的决定。”
  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应该已经将南云御笠从脑中抹消了才对。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存在又再次上浮。实在是不可思议。
  京也注意到自己因看到活生生的尸体而感到的亢奋,同时也由于自己的破坏冲动而产生强烈的自我厌恶感。
  将手机的液晶部分对着尸体,黑暗中尸体的阴影清晰地被照了出来。想要尝试是否能找到与艾克斯塔公有联系的证据。
  尸体被干净地分成七块。正如血腥乌托邦对此事件的报告相吻合。
  当他将被撕裂的腹腔照亮时,突然注意到,有某种东西被塞入了腹部。似乎是塑料袋的一角。说起来,在过去日本的凶恶杀人案中,曾经有过将黑电话塞入被杀女性腹部的事件。
  京也收起了刀具及手机,并把皮手套上沾染的指纹在衣服上用力抹去,将手伸入了尸体的腹中。感到物体被埋入腹中的这种触感的同时,他意识到一种奇妙的空洞感。也许是由于内脏已经都被挖出来了吧。当被塑料袋包着的物体渐渐显出他的外型时,京也终于发现它的真面目。是录音机。
  这也许是艾克斯塔公留给自己的吧。
  杀人鬼留给自己的信息。充满着此类兴趣的这刺激的礼物。是只留给自己的。
  由于急着取出,以至于当京也觉察到装着录音机的塑料袋连着一根银线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被拉动的银线,从尸体连接到被打开数公分的拉门缝隙处。
  风切之音与京也身体回转的同时。
  “啊!”
  从拉门缝隙处发射出的弩箭刺入了京也的右肩,强烈的疼痛遍布全身,不由地踉跄一下,勉强没有摔倒。
  或许自己的血会溅在四周。但是,在这黑暗中,无法确认这一点。糟了,如果现场飞散的血迹被警察回收的话就会很麻烦。
  这就是艾克斯塔公的目的吗。
  不,如果艾克斯塔公有在他设下的这支箭头上涂有尼古丁毒的这点智慧的话,自己就完了。虽然自己的转身避免了箭射中要害,但箭头已经完全刺了进去。
  京也单用一只左手撕开塑料袋,粗暴地将录音机塞入口袋,匆忙转身离去。
  离开503,坐上电梯。电梯依然停留在同一楼层。
  或许是由于突然从黑暗走入电梯的光线中,他踉跄摔在电梯壁上,就这样,身体靠着内壁缓缓地滑了下来。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异常混乱。
  抬头望着内壁,无法隐藏的血迹在墙上画出一条直线。数次想要站起来按电梯按钮,力气却一次次被这种行动抽干。
  “糟了……如果,不能,把这东西,从肩膀,拔出来的话……会,因为显眼,根本没法出门——”
  摒住呼吸,看着刺入右肩的弩箭。
  京也挤出所有的力气,用左手攥紧弩箭,却连平时三分之一的力气都使不出来。粘在脸上的冷汗使他感到不快。京也不假思索用力拉箭。
  “啊啊啊啊!”
  手上使出力气的瞬间,背脊抽搐,平放的双腿也勾成弓状。右肩肉撕裂的疼痛差点让他失去意识。终于,带着血肉的箭染着淡红色的血污掉落在绒毯上。已经止住的血从伤口处再次涌了出来。上衣被染得赤红。


  “哈……哈……”
  一边调整呼吸,京也望着天花板。在闪烁的荧光灯光线中,几匹飞蛾在四周呼啦呼拉来回飞行。反复张开闭合着左手,玩弄着沾在手心中的血污。鲜血就像黏胶一样充满着粘性。
  因为如果不干些什么的话,就会失去意识。如果现在失去意识而被谁发现的话,一定会通知警察,只有这点一定要想方设法避免。
  取出了手机,但还是无计可施。
  记录在手机中的号码,都是血腥乌托邦的同胞们的。定下他们之间不能见面这个规定的,是京也自己。也就是说京也无法向任何人求助。
  意识逐渐模糊,出血量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难道就要这样迎接终结吗?朦胧的意识中,下意识想要在脑中寻找到一些愉快的回忆。
  但是记忆中浮现不出任何一个愉快的回忆。
  最初想起的是被父亲凌辱的孩童时代的自己。他那如恶鬼般的笑容。家人什么都无法做。
  某天,姐姐把父亲杀了。
  安宁却没有就此造访被姐姐救了的京也。无论怎么努力擦洗,都无法消除父亲留在自己身上的腐烂液体的味道。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前,京也用削刀将自己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留下了身上无法消除的伤痕。
  即使进入初中,进入高中,京也一直为了隐藏自己的伤口,如同拒绝他人般地戴上皮手套以及穿着高领衣服,以至于被别人认为很怪异。
  之后,他学会了用最小心的敬语与人说话以减少摩擦的办法。
  学会了将心灵与身体都包上铠甲的方法。与之相对,他无法交朋友。但即使这样也好。不,应该是这样也好才对。
  最终没有结交像是朋友的朋友,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这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是啊,我,愉快的,回忆……一个也没有。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眼泪从眼中流了出来,坚信这是由于疼痛造成的。
  眼睑逐渐沉重,似乎被睡眠所诱惑似的。
  就要闭上眼睛的京也似乎听到耳边呼唤自己的声音。
  是在葬礼上,那个头发很美的少女。
  “是啊,只有,一个人……”
  终于意识到除了血腥乌托邦的人以外,手机上登陆的号码还有一个。那不是母亲,也不是妹妹的,是不过十天前才认识的一个后辈的号码。
  现在已经不是挑三拣四的状况了。自己又要利用她了。
  铃声响了数次,对方接起了电话。
  “御笠……对不起,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答应我?”
  迅速地对电话那头哑口无言的她下达指示。京也话语中不时吐露出的如野兽般的呻吟,使她始终流露出担心的氛围。
  ——才刚对她说出那种话绝交没多久。
  一切都说完了,安心让全身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倒在地面的瞬间,能听到通话口传出的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就要哭出来的声音叫着“摩弥,摩弥”。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8-1-1 20:50 编辑 ]


  南云御笠似乎向学校请假了。
  铃声打响,校门如同拒绝他一般,毫无慈悲地关了起来。
  回溯十分钟,路上还有着成群结队熙熙攘攘的学生,现在路人却十分零散。
  躲在校门大道隔离屏障的阴影处,偷窥校门情况的海藤信树,对她今天请假一事感到十分迷惑。他将笔记本电脑外露着抱在身侧,最近没有这个他就无法安心出门。
  昨天他也在这里监视,但昨天她的确有来上学。本担心今天是不是看漏了,但他认为自己是绝不会看漏那对显眼的二人组的。
  和她一起上学的男人有着异样的打扮。撇去高挑的身高不谈,是一个在这酷暑依然穿着高领衣服,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奇妙男人。
  由于海藤曾假扮刑警探听她的交友关系,所以他很清楚。
  他好像叫摩弥京也。是最近开始和她共同行动的高年级学生。
  或许是她的恋人。但是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恋人间那种亲密的气氛。
  不过去御笠家门口等待她一起出门这点是可以确认的。他警告自己对方是真正警察的可能性并不是零。但是,现在或许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
  海藤已感到自己的欲望正逐渐膨胀。
  想要让御笠尽早追随她的姐姐而去。她应该因姐姐的死而非常悲伤才对。想要将她尽快送去超越这种彼此的天国,与她的姐姐亲密团聚。
  海藤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向校门冲来的两个女生。她们正好是海藤认识的人。
  “啊——你看,这不是迟到了嘛!”
  戴着眼镜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少女狠狠瞪着身边的少女。应该不是当真生气吧。
  “抱歉,真的很抱歉。”
  一个留着给人泼辣感觉短发的少女双手合十不停向她道歉,这位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像演技般地做作。
  她们俩是御笠的两个好友。名字应该是叫——
  啪啦啪啦翻动手册查看,上面写着荻原明美和新谷惠。
  她们俩或许知道御笠为什么没有来学校。
  虽然没有御笠那么出挑,但两位少女也是相当高级的猎物。有足够的资格可以去天国。
  海藤为了让自己不发出鼻音,轻微做了一下发声练习,上前向她们俩搭话。

  京也缓缓地张开沉重的眼睑,最初看到的是被橙色光线所笼罩的御笠那大大的眼眸。以及映照在她眼睛里自己凄惨的样子。
  她眼睛哭得肿得通红。完全无法理解她有什么必要为自己哭泣。
  “摩弥,你醒了?”
  “……啊,总算是呢。”
  她露出还残留着哭意的笑容。想要坐起却被她阻止了。
  这里大概是之前曾潜入过的御笠的房间。房间中还很暗。恐怕那之后还没有经过一、二个小时吧。橙色光线是从模仿伞形状的台灯处发出来的。从这朦胧的灯光中的她非常美丽,顿时有种想要抚摸她那如濡湿乌鸦羽毛般长发的冲动。
  但是,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又一次,这次甩开了御笠的劝阻,坐了起来。自己的右肩被细致地用绷带包了起来。
  “我要告辞了。”
  “不行,你还需要静养。”
  “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我和你只不过是——”
  刚瞄了一眼她的表情,不禁摒住了呼吸。她像是想要马上扑过来似的,用难以相信的眼睛看着京也。
  “摩弥……‘我和你只不过是’什么?”
  京也避开她的目光。在聊天室里那么流畅就说出口的言语,如今却哽在喉头。
  “我和你——只不过是陌路人。”
  瞬间,京也的脸颊被扇了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但一点也不痛。反而是御笠眼眶中含着泪水。就好像被打的是她似的。
  “笨蛋!摩弥你这个笨蛋。我接到你的电话赶到那里,看到电梯里到处都是鲜血,而摩弥倒在中间,我真想马上哭出来。但是我照你说的努力了,让你穿上爸爸的夹克衫,把你拖着乘上出租,在家人的帮助下把你搬到两楼啊。”
  “关于这点我很感谢。”
  肩部稍微有些抽痛,不过这只是小事。
  “发生了什么?你去过了吧,那个你被叫去的地方”
  “嗯,但是那里只有一具被艾克斯塔公杀害的人的新尸体。我就这么傻傻地走进了艾克斯塔公布下的陷阱。”
  “有……尸体。”
  她脸色发青。继续道。
  “为什么不立刻通知警察或者救护车?”
  “我无法说明为什么我会在现场。”
  “摩弥总是把自己的生命陷于危险的境地。就好像急着去赴死一样,很令人害怕。”
  “没这回事。我只是一个胆小的人。”
  “骗人,难道你说你是在没有考虑过这是陷阱可能性的情况下,去那个地方的吗?”
  “这个……”
  找不到反驳的话。为什么那时自己没有好好准备,就进入了Maison the Gordion呢?问题指向了一个答案,京也拼命将这个答案从脑中挥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将与御笠闹翻这件事的理由归咎于“自暴自弃”。
  “那个,现在的摩弥是摩弥京也吗?还是维尔彻尼?”
  她的眼眸中没有畏惧。还不如说感到畏惧的是京也。她没有逃跑,没有虚伪,没有隐藏,直面京也。
  这种诚实反而唤起了京也的恐惧。她的每一个问题,对京也来说都能让他惊讶以致受到强烈冲击。
  “我不知道。”
  “是吗……”
  在这短暂的一刻,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京也想要放松缠绕在自己肩膀上的绷带。也许是为了止血才会包得那么紧吧,在血已经完全止住的现在,松到不妨碍血液循环的程度会比较好。
  京也脱下自己穿的衣服,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穿着雪白色浴袍似的东西。
  “御笠,你看到……我的身体了吗?”
  “嗯……看到了。”
  她露出毅然的表情,即使看见了京也如同拼凑起来的身体,也丝毫没有动摇。明明是一具遍布着斑驳切伤刺伤,伤上叠伤的丑恶身体。
  “你是怎么想的?应该会觉得很恶心吧?”
  “我很害怕。我害怕如此钻牛角尖的摩弥。但是,我不讨厌,因为我知道这是摩弥跨越这些伤口数量痛苦的标记。我是不会讨厌的。”
  不清楚自己胸口汹涌而上的这股感情是什么。不,应该是不能清楚。如果理解了这些,就等同于削弱了自己。
  “御笠,说实话,我反对你再深入被卷进这件事了。”
  “你还说那种话啊,摩弥。”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些话的阶段了。总之,我们还是先和好吧?我对我的无礼表示抱歉。”
  “嗯。”
  御笠接受了京也能活动左手伸出的握手。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也说不上什么感受,双方都感到有种尴尬的气氛,同时松开了手。
  “说起来,你刚才说你的家人把刚才失去意识的我搬到这里……”
  “啊啊,那个啊,很辛苦哦。因为肩膀有重伤,家里人都乱成一团。因为我不听他们的劝告,没有把你送去医院。”
  “真亏你能说服他们呢。真是互相体谅的家人。”
  “但是爸爸说事后绝对要我告诉他理由。”
  “是吗。这样的话,必须现在就开始考虑谎言来瞒过他们才行。其实我是某国来的非法偷渡者,别说保险证了,就连日本国籍都没有,这样的设定怎么样?”
  “感觉像是到现在才揭开的带有冲击性真相的解说词呢。不过没关系,现在还用不着
考虑借口。”
  “为什么?”
  “现在家里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出门了。”
  京也面色变了。
  “为什么出门?”
  “哎?那是因为……带着悲痛的心情出去旅游……我觉得是这样。老实说我反对以这种方式忘记姐姐的事,而且摩弥说叫我不要离开家,因此我没去。所以爸爸妈妈等看到摩弥你的身体状况暂时稳定了以后,就走了。”
  怎么会这样。京也露出了焦急的神态。
  “现在立刻追去或许能赶上。你和他们一起去比较好。”
  御笠歪着头。
  “为什么?不过反正也来不及了。他们是早上出去的。”
  “早上?但是你说你父母帮忙把我抬上来。”
  她终于明白似的点了点头。
  “啊啊,难道摩弥以为你失去意识之后才过了没多久?”
  “我是这么认为的,不对吗?”
  “嗯,摩弥被搬到这里来以后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了。”
  让人不知所措的事实。那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家里只有御笠和京也两个人。她的家人会怎么看待御笠和京也的关系呢。
  “学校怎么样了?”
  她只露出了苦笑。这就足以猜到她为了陪自己休息了一天。他继续问道。
  “他们预订在外面呆多久?”
  “四天三夜……吧?”
  “你!你难道没有自己被人盯上的自觉吗?我让你留在家里是因为有家人在身边会比较令人放心。”
  “……你在,担心我吗?”
  “不是……”
  不,应该是吧,京也很快就修正了他的言辞。他说服自己在这里争一时意气没有任何必要。
  似乎非下决心不可了。
  京也直面御笠,端正坐姿,盯着她的眼睛。
  “御笠,我们还是离开这里,暂时一起住吧?”
  “哎,哎哎哎哎哎!”
  她不由惊叫起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如字面意思。在你双亲回来之前,先借一间屋子,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和你一起住。”
  “两,两个人生活……”
  她脸颊泛起红潮,似乎突然开始什么奇怪的想象似的,死命地摇了摇头。
  “话说在前面,生活可能会充满杀机噢。”
  “不,不过能那么简单在一天内就找到房间吗?”
  “我同班同学里有一个加仓井的男生,他是现在不怎么流行的公寓管理人的儿子。拜托他,向他借一间房间吧。”
  “现,现在吗……”
  “当然。”
  “身体,能动吗?”
  他起身,揉了揉患处,做了一下轻微的曲伸。
  “嗯,只要不弯曲关节的话,不会痛。”
  整整一天的空白,也就是说这一整天都没有进行肌肉锻炼。没有进行每天该做的事这点意外让他很不愉快。
  “稍微等一下,我去拿替换的绷带。”
  说着,御笠慌慌张张跑下楼。
  京也叹了口气,环视周围。发现自己的外套正挂在墙上。确认了一下外套的口袋,找到了那时候拿来的录音机。御笠不会是听过了吧,瞬间产生了一丝担忧,但她为了治疗自己到处奔走,应该没有这个时间吧。
  京也将磁带倒回了最开头,按下了播放按钮。
  突然巨大音量的女声传了出来。就像要把耳朵震聋似的,是让听者精神骚动的悲鸣声。京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将音量开到最大就按下了播放按钮。他匆忙把音量开到自己勉强能听到的程度,将录音机贴在左耳边。整个时间应该还没有超过一秒,但也不能断言御笠没有听到。
  还以为悲鸣声暂告一段落的时候,声音又响起,不时还伴随着“住手”“不要杀我”等哀求的声音。大概是那栋公寓看到的女性的声音吧。那之后,又是悲鸣声。
  京也听着这临死的惨叫声,身体老实地做出了反应,开始进入令人恐惧的兴奋状态。
  “真有你的,艾克斯塔公。”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他慌忙将录音机关掉,藏在枕头下面。
  “对不起,稍微花了点时间。”
  “不,没关系。”
  她似乎没有听到悲鸣声。真是侥幸。京也任凭她为自己更换绷带,缓了口气。结果那个录音机还是没有任何和艾克斯塔公能联系起来的情报。
  突然,有种自己睡着的这一天的时间如此漫长的感觉。
  “御笠,在我睡着的这一天内,世事有什么变化吗?”
  啊,她发出细小的声音,同时表情突然阴霾了起来。她拿起了放在台灯旁的电视机遥控器,沉默着按下。
  这是报道分尸杀人案的被害者已经累计到第六人的新闻。
  新发现了的三具尸体。
  其中,当然也有京也在Maison the Gordion发现的那具。

  这是一间约八个榻榻米大小的小房间。房间一半的面积被一张双人床占领了,墙壁上贴着像是重金属系乐队的海报。床上杂乱地堆满了漫画以及游戏机,放置参考书的书架以及书桌被摆放在角落。这部分毫无被使用过的痕迹,显得很整洁。
  站在门口的人影有三个,在街灯的光线下,三个人影向房间内长长地延伸。
  “很容易就能看出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毛糙的人。”
  托着下巴用观察的眼神环视房间中的京也扔出了这么一句话。
  “喂,我说,你这小子还真有胆在当事人面前说这种话啊。”
  头发倒竖一脸凶相的男生——加仓井死盯着京也。
  “就是嘛。我们这么突然前来打扰,他还能准备好房间,这已经足以值得感谢的了。”
  比两人影子矮小的御笠回应道。
  “话说回来,和我关系并不是很要好的你突然大半夜跑来拜托我。这还真是不得了的大事呢……”
  说着,加仓井斜眼看着御笠。御笠被只不过脸长得稍微可怕一点的加仓井盯着,显得有些畏缩,加仓井见了,不由带着一丝优越感俯视御笠。
  “有,有什么问题吗?”
  加仓井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直视京也。
  “带着女人来让我准备房间,你也是个了不起的不良了哦。”
  “御笠,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到处都会受到不必要的误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不,不知道,我对这个有点……”
  御笠害羞地低下了头。她为人相当好,所以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但她果然是由于被别人误会和我这种满身是伤丑陋的男人是恋人这件事,感到无法忍受的羞耻吧。京也再次认识到自己对她实在做了很抱歉的事。
  “我很中意,这里就行了。能借我四天吗?”
  “哈,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中意是当然的咯!”
  “你没有经过双亲的同意,擅自把公寓空房间改成自己私人的房间吧。”
  “爸妈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嘛。”
  “……我能想象你双亲辛苦的样子。”
  “哇哈哈,因为我是不良嘛。给他们添麻烦是当然的。”
  看着豪放笑着的加仓井,御笠不禁歪着头看着他。
  “你们两个是朋友吗?”
  “不是。”
  “不是哦,南云妹。”
  京也和加仓井异口同声否定。
  “啊,奇怪。不是吗?”
  京也对她为何认为自己和这种怪人是朋友表示无法理解。如果说到和他共通处的话,也就只有两者在班里都没有特定友人这点了。
  但是,向身边看了一眼,加仓井也正一脸,为什么我会和这种人是朋友,的表情盯着自己。或许从第三者看来,自己和他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而已。
  不,怎么可能,想着,甩了甩头。
  “给,钥匙,别弄丢了哦。”
  说着,他放下钥匙,转身走了出去。但突然又慌慌张张地转了回来,对着京也叫道。
  “喂,绝对不准打开桌子最上面的抽屉。如果敢打开的话我就杀了你!”
  “十有八九是色情书之类的吧。我不会做出刻意去打开这种无聊的举动啦。”
  “看我不杀了你!明天给我做好思想准备,你这混蛋!”
  他竖了竖中指,大步走了出去。
  京也确认他在视线中消失后,毫不客气地走进房间。把碍眼的游戏机和漫画塞进床下,眼不见为净地坐在被拉长了的被单上。床垫里的弹簧非常有弹性,像是要将人弹起般地返回一个力。就像是一张蹦床似的。
  御笠带着好奇心环顾房间。
  京也对有关新发现尸体的问题陷入了沉思。
  来这里以前,京也回了一次家。
  当然是为了向母亲和妹妹传达自己的伤没有大碍,以及获得暂时住在外面的许可。
  在这其中,顺便也看了一眼血腥乌托邦的情况。
  对于标题是“月森市连续分尸杀人事件”这篇文章,血腥乌托邦成员的反应显得异常亢奋。
  除了京也在公寓发现的尸体以外两人的尸体,似乎被扔在月森的林子中了。一个人是柳濑勘吉,四十岁的男性,从尸体的情况来看,时间似乎在第一个分尸杀人的被害人,西条忍被杀后不久。另一个是坂东贵美子,二十六岁,女性,没有关于这位的详细情况。
  根据写这篇文章人的猜测,两者会不会都是在清晨慢跑时被干掉的。的确月森是慢跑以及散步的人常去的地方。
  尸体依然被分解成七块,包括被塞进神龛的第二被害者,已经有三人是在月森内被杀害的了。
  现在月森中似乎在进行大规模的搜山行动,会不会林子中还有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尸体呢?有这样的想法理所当然。
  本以为艾克斯塔公是绝对会遵守自己定下规则的那种类型的人。然而,看了这篇文章,京也开始觉得有些迷茫。
  京也看着这个,文中有数个让他感到不理解的矛盾点。
  “可艾克斯塔公为什么……”
  “嗯?你说什么,摩弥?”
  眼中闪着好奇心察看着房间的御笠回头。
  “不,没什么。但刚才开始御笠你就用很稀有的眼光打量这间房间。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我觉得这怎么看都是一间又小又脏的房间啊。”
  “我还是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嘛。”
  “是吗,如果不介意的话下次让你看我的房间吧。”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灿烂——又瞬时显得有些犹豫。
  “……没放什么拷问器具之类的吧。”
  “问题是你把什么定义为拷问器具。我们身边有很多东西可以作为拷问器具。比方说旧日本军用竹串刺入被拷问者的指甲,刺串后再用火烧进行拷问之类的。”
  她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藏起了指甲。
  “不要,摩弥,别说那些了。”
  “抱歉,御笠。老毛病又犯了。没关系,我房间很普通。”
  “是吗。那……我想去看看。”
  “好,我会期待你来拜访的。”
  “嗯,那就等这件事件解决了以后。约好了哦。”
  “我明白了,我会记住的。”
  随后,直到御笠把这件房间看到腻,两人才开始决定使用淋浴房的顺序以及做饭的轮班。但是,剩下一个令人难办的问题。
  “那最后一个……床只有一张”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我就在地板上睡吧。摩弥受伤了嘛。”
  “不,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女性使用床。我就躲在床下,专心防御外敌。让我想想,空手好像有些不太好,那就拿着斧子之类的吧。”
  “别像都市传说‘床下的斧男’一样,这很恐怖啊,摩弥,绝对不准这样!”
(译者注:
1、都市传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是我朋友的朋友告诉我的。”以这样的说法到处流传,而事实上这件事是否是真的,谁也无法确认。如果要找出那个朋友,话的起源又是他的朋友,这样的无限循环,绝对不会达到这件事的实际体验者,这就是都市传说。与神话传说以及古代流传下来的故事相比,都市传说对于“何时”“何地”“谁”这三点得叙述都比较暧昧,都市传说的可信性并不是关键,重点在于其故事本身的有趣性。
2、床下的斧男:有个女性的朋友某天来女性的房间借住,女性睡在床上,朋友打地铺睡在地板上。这时,朋友说渴了,女性让她自己去买饮料,朋友无论如何都要和女性一起出去,硬是把女性强拖出了家门。走了没多久,女性发现朋友情况不太对,就询问她,朋友让她立刻打电话通报警察。原来睡在床边的友人发现床下藏着一个手持斧子的男人。赶到的警察将男人逮捕,这男人原本打算等两人睡熟后,将两人杀害。该传说在日本相当有名,但其实起源可以追溯到1900年的美国,当时一个女性在家,在楼梯扶手处摸到像人头的东西,认为这是强盗的女性一边牢骚“别把拖把放在这种地方啊”,一边逃出家门求救,最后平安无事。)
  最后为了追求公平,采取了在床的中间竖起了屏风,隔断两人这种方法。本以为是个好主意,但却意外有着缺点。由于床垫内的弹簧非常有弹性,以至于在屏风背面的对方只要翻个身,这边就能感觉到。
  这从各种方面来说,对双方都不好。
  对京也来说,如薄布一般的屏风对面传来的衣物磨擦声,呻吟一般的“唔”这类让人困扰的声音,绝对是对精神卫生的污染。
  京也突然开始思考,如果自己不是阳萎者的话会怎么样。
  双方都没有准备更换的衣服,所以都穿着平时的衣服躺在床上,这毫无疑问也是让人感到燥热的原因之一。
  京也仰天躺着,用还不习惯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刀,展开。黑暗中,闪亮的刀刃不顾京也的意识,映照出他的脸。
  跨过屏风刺入她的身体内脏并非不可能。因为是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袭击,所以伤势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但京也并没有动手。

  自己是境界人。京也这样按耐住自己。有着不能跨越的一线。但是,脑中的妄想正在日益加剧。


  京也没有犯下杀人罪行,是由于他对于自己想要杀害异性的冲动有自觉,以及同时存在的罪恶感以及自我厌恶的反抗。
  可是御笠对京也来说,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个体。
  有规律的振子总有一天会失控的恐惧,一直存在于京也心中。但最令人恐惧的是再继续这样和御笠长时间地生活下去,那么失控随时都可能发生。
  虽然京也尽量控制自己不动,但似乎微小的震动还是让隔壁的她醒了过来。他悄无声息地将刀放回口袋。
  “吵醒你了吗,御笠?”
  “……嗯,没关系。”
  能感到屏风对面的御笠转向自己。摩弥,她继续道。
  “那个,你那么拼命想要保护我,果然是因为比起摩弥,我被盯上的可能性更高吗?”
  声音虽然显得那么困倦,但她的问题依然如此锐利。
  “瞒着你也无济于事。没错,过了那么久,艾克斯塔公还没有和我来接触,也就是说比起我来说,目前你的处境更危险。”
  “是,这样啊。”
  御笠的沉默让京也默认会话到此结束。然而听着虫鸣声,望着虚空,慢了一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个,我觉得明天会是一个好日子。”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嗯,突然这样觉得而已。到了明天,一切已经都解决了,又能回到日常的生活。突然有这样的感觉。晚安,摩弥。”

  “晚安,御笠。如果……能这样就好了。”
  然而,结果并没有如愿。
  第二天,久违两天来到学校的二人处,传来了荻原明美和新谷惠失踪的消息。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8-1-6 19:46 编辑 ]


第四章 整理
1

  曾有一天,御笠在起居室里发现了一个指针式时钟。秒针敌不过重力的牵引,在四十五秒附近无法更进一步。看着如痉挛般抽动的秒针,御笠心想,“那就是我”。
  那时候,御笠因为无法完成体育课的单杠翻上动作而感到害臊。她仿佛从秒针中看到了因无法翻上而痛苦着的自己样子。
  那分针与时针又是什么呢。
  那是姐姐小百合。由于秒针慢吞吞的缘故,牵连自己停滞在同一个位置,可却毫无怨言,只是平静地守望着笨拙的御笠。
  她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姐姐。然而她却被杀害了。失去了支撑的御笠甚至连在原地站稳都做不到。
  现在支撑着御笠站起来的,是好友明美和惠的存在。以及另一个人,最近才认识的一位少年。如果他们不在了的话,御笠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们俩才会……”
  御笠被脚底崩塌般的失落感所折磨着。
  “请冷静一点,御笠。还没有确定她们两个是否真的出事了。”
  表情虽然很匮乏,但能从中感受到他对御笠关心的感情。他自己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事态而感到困惑,但御笠却只是单纯地依赖着京也坚强的一面。
  风吹过脸颊。这里是学校的屋顶,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第一节课早就已经开始了。御笠把二人失踪的消息告知京也后,他只是沉默着将她带来这里。
  虽然钥匙没有被锁上,但现在屋顶被学校禁止进入。理由是因为屋顶栏杆的一部分不知被谁破坏了,非常危险。
  “怎么办,如果她们两个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她们两个是不是经常会擅自离家在外面住?”
  御笠依然低垂着脸,摇了摇头。如果是她们两个的话,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从进高中以来就一直与她们是好友。交往时间虽很短,但她认为不该用交往时间的长短作为衡量友情的尺度。
  “是……偶然吧。她们两个不可能同时失踪吧?”
  京也与往常不同,只是严肃着一张脸,用沉默回应着她。
  御笠不得不提出她不愿意提的问题。
  “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们俩被艾克斯塔公掳走的话,那是我的责任吗?”
  京也沉吟了半响,
  “不是。艾克斯塔公只会瞄准自己看上的女性。也就是说只要是他爱好的类型,谁都可能成为被害者。不是你的错。我求你请别再这样自责了。”
  御笠鼓起勇气站起身,转向京也。他也向她颔首。
  “那我们两个今天就地毯式搜索一下她们可能去的地方吧。”
  御笠用力点了点头。就算他不说,自己也打算这么做。
  放学后,御笠领头,将她们可能去的场所全部绕了一圈。这次,京也老老实实跟在御笠的后面。御笠更了解她们两个,所以这次就全权交给她来负责了。
  卡拉OK厅、游戏机房,电影院也顺便转过了。
  可是,最终却没有可以称得上收获的目击情报。抱着她们是否已经回家了的希望向她们家里打电话,却只有带着疲惫与不安的家人们给出的否定的答案。
  不安再次袭向她心头。每当带着一丝担忧回头望向京也时,他的视线大多都落在手机屏幕上,眼神就像是真的能切断物体般地锐利。
  “你在做什么?”
  之前从他那里听说,他手机的用途就是与网上认识的人联系互动用的,但是他并没有告诉她用这个具体做怎么样的联系。
  摩弥京也这个人神秘的部分还很多。不,或许应该说维尔彻尼这个人神秘的部分还很多吧。
  他抬起头,视线柔和了下来。似乎从御笠的表情上领悟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说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隐瞒你什么了。其实从不久以前起,我就在收集可疑人物的目击情报。我正在整理昨天的信息,把有嫌疑的人列出来。基本已经锁定了几个人,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深入了。”
  “是这样啊,摩弥在暗中也做了不少事呢。真厉害。”
  并不是讽刺也不是夸耀,只是对他能预先做好准备的能力表示感叹。
  “才没有那么厉害呢。”
  然而,他眼睛下也已浮现出淡淡的阴影。连日的事件也使他消耗很大。御笠心中不停涌出对把他们卷入事件漩涡中的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这个连续杀人鬼的憎恨。
  “杀了一个人,还无法满足吗……”
  “你说什么?”
  京也没有放过御笠的自言自语。但是,她却慌慌张张地想要对这句并没有多加考虑就吐出的话用理论进行补充加强。
  “像那样杀人的人难道杀一个人还无法满足吗。想要杀其它人的时候,只要回顾第一次杀的人,沉浸在妄想中的话就不会杀第二个人了……才对。”
  我还真是会编这种乱七八糟的观点。这种说法的意思,就等于只要将一个人送给杀人鬼作为祭品,他就不会杀其他人了,就如同对杀人的肯定。御笠慌忙想要撤回这种意见。但是,他回答得更快。
  “御笠,你太天真了。像他这样的越线者不会因为这种事就住手的。而且……虽然我不想对御笠你这样的女性说这种话,但这很明显就是强奸杀人。被害者有被强奸的痕迹,这类犯人从使用暴力让人屈服中获得快乐的事件,只要没有谁阻止艾克斯塔公,他就会永远这样持续下去。”
  停顿了一下,可不知为何他侧着头继续道。
  “但是,御笠的意见让我注意到了一点。这类杀人事件的被害者所穿的内衣或装饰品,又或者是被害者身体的一部分经常会被取走。犯人通过这些偷来的东西来回顾杀人。但是通过我的情报网,没有任何被害者被偷走物品的消息……真不可思议。”
  随即,他陷入了沉思。
  御笠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需要介意的问题才对,但她还是保持着沉默。
  那天,他们没有继续追踪明美和惠的行踪。
  回到了昨天才成为新居的公寓后,徒劳感愈发强烈。
  由于肉体上与精神上的伤害,步伐也开始不稳。
  姐姐死了,朋友失踪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会比现在更不幸了。不,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御笠绝对不希望消失的人。
  “御笠,我还有一些想要调查的事。很快就回来,你把门锁上呆在家里不要出去。”
  “哎,摩弥?”
  御笠怀疑自己的耳朵。
  “没听见吗?我先回一次家。”
  看着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御笠回答便转身离去的京也,令人惊恐的想象使御笠昂起了头。
  淡淡离去的京也就此再也没有回来,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等待他的归来。然后突然有一天,他与好友们被犯人残忍杀害的尸体被人发现。
  御笠一想到这样的景象就无法停止颤抖。
  “不,不行!”
  想要抓住他的袖口,但这时才发现自己疲惫的肉体比预想中消耗得更为激烈。眼前一晕,晃晃悠悠的步伐撞到他,顺势拉着他倒了下去。
  头直接撞上坚硬的床板,眼里金星乱飞。
  揉了揉被敲痛的头,御笠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
  在鼻尖几乎可以触碰到的至近距离,京也的脸庞就在面前,心脏瞬间漏跳一拍。他身体覆盖在御笠的上方。她顿时身体僵硬,下意识用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前胸。
  他细长的黑瞳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已经泛起了红潮,慌忙将脸别开。心脏仿佛要坏掉似的激烈地跳动。
  自己的身上有没有汗臭味呢,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顿时在脑中浮现。
  那之后究竟过了多久。似乎只有数秒的间隙,但又像是接近永恒。
  “摩弥,那个,我……我,对摩弥——”
  ——奇怪?我究竟想要说什么?
  御笠正强迫自己从一片空白的头脑中,将这种还没有明确成形的感情用语言表达出来。
  她将别开的脸颊转回正面,却看到了令人难以至信的光景。
  他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脸,低声痛苦地呻吟着。
  “怎么了,摩弥!哪里痛吗?”
  惊慌的御笠抓住他的手腕晃动。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他覆盖脸颊的双手移开,露出了凶狠的眼珠。
  眼珠看到了御笠的样子,睁得更大了,仿佛眼珠就要从内侧挤出来似的。随即,又像是充满着欢喜的颤抖般眯了起来。仿佛看准了猎物的捕食者。
  御笠嘴里迸出短暂的悲鸣,但还是鼓起勇气向他搭话。
  “摩……弥?”
  “啰嗦……滚开!”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敬语对御笠说话。
  这是明确的拒绝。
  脚下在颤抖,用双手捂住嘴巴。
  “对不起。”
  御笠逃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质问自己,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果然是因为自己硬是要把这种想法传达给他的错吗。
  自己是单方面的自我陶醉,他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想到这里,一股温热感涌上眼眶。
  胡乱跑了一阵,因喘不过气而止步。
  手撑着电线杆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再也忍不住呜咽了出来。
  ——被拒绝了。
  “不行,我果然,只是个哭鼻虫。”
  在路灯的光线下,她压着声音,哭泣着。


  京也按着脸用力抓头。
  像野兽一般咆哮着,用头撞着墙壁。一次又一次,如疯了似的不停撞着,终于抑制住自己的冲动。
  全身被令人不快的汗水浸透。走向洗脸台,冲了下脸。在方形镜中映出的自己,因憔悴而眼角下垂,如鬼魂般泛着青白。
  差一点就把御笠的生命给夺走了。
  她那性感的体形。带着轻微放射状散开的长发,身体曲线虽然很纤细,但该凸的地方都造型姣好地凸着。洁白细嫩的肌肤染着淡淡的薄桃红色,微微上下起伏的胸口白色衬衣处,隐约透出内衣的样子。
  她湿润的双眸深深望着自己。
  和她交缠的身体位置将京也内心的理性切断,使凶暴的冲动觉醒。
  在京也的目光向四处游走的这数瞬都不到的时间内,就已经将可以把她的生命切断的各种可能性网罗,并罗列了出来。
  插在笔筒里的圆规的针、陶制的容器、洗脸台的剃刀、菜刀、电线、藏在怀里的刀。刺杀掐杀殴杀打杀绞杀焚杀斩杀击杀。
  使用各种手段共计二十五次,头脑中的御笠已经死了。
  压倒性的杀意在脑内像凶猛疯狂的浊流奔腾而过。
  在这些可能性中,都有着边切割着已尸骸化的御笠,边发出狂笑的自己的身影。
  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后或许会成为现实的可能性。要忍受住这些已近乎奇迹。
  自己站在正常与异常的境界线上并不停触摸着异常一侧,这点自己很清楚。现在甚至在她的面前都已无法再扮演粉饰过的自我了。
  这时,弗里德里希•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中非常有名的一节浮现在脑海中。
  与怪物战斗之人,其过程中要警惕自身不要也变成怪物。你在窥探深渊之时,深渊也正在窥探着你。
  或许自己通过与艾克斯塔公爵女儿的战斗,也在逐渐变成怪物。
  如今的自己究竟在境界的哪侧呢,心中不禁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一切都在遇见她之后发生了改变。
  果然她对京也来说才是最大的危险要素。
  但这实在是太讽刺了,他脸上不禁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当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自嘲过时,愉悦感却涌了上来。
  对她来说,真正的敌人不是艾克斯塔公,而是摩弥京也——也就是自己。
  而对京也来说,真正该警戒的正是南云御笠。
  像这样的二人带着半吊子的觉悟呆在一起,互相伤害导致遍体鳞伤是必然的结果。
  这时,手机响起,收到一封邮件。
  是关于发现可疑人物的报告。他这时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夜晚巡逻组活动的时间了。
  京也将频繁在晚上被目击的可疑人物范围缩小至五人。虽然不排除这五人中没有艾克斯塔公的可能性,但目前没有其他线索,也只能相信他在这五人中了。
  然而,接下来却无论如何无法顺利进行。
  这时,京也突然想起之前御笠对他说的话中的内容。
  为什么被害者身上携带的物品没有被偷走呢。这类人大多会进行恋物癖性质的盗窃,也就是说由于可以通过盗窃的物品来回顾杀人的过程,因而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将物品偷走的情况比较多。
  坐在椅子上,将翘着的腿互换了一下,突然因感到上衣口袋中坚硬的压迫感而取出一看。
  是艾克斯塔公将被害者的悲鸣录下来的磁带。
  这时他突然意识到。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啊。”
  答案早已在京也的手掌心中。对方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回顾杀人而偷走被害者的持有物。
  听这个比起依靠自己的记忆,更能确实地回想起犯罪过程。
  京也最初从艾克斯塔公那里得到的南云小百合的尸体照片也不正是其中之一吗。
  当这种连锁式的理解之线贯穿京也的全身时。
  他慌慌张张将目光投向手机。
  找到了。这家伙就是艾克斯塔公。
  京也的手颤抖着确信。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似得涌起一阵恍惚感与优越感。
  ——赢了!
  艾克斯塔公拍摄被害者的照片,录下被害者的叫声。用各种形式将被害者最后榨出的恐怖与绝望保存了起来。
  如果自己是艾克斯塔公的话,当然也会摄像。只要随身携带手提摄像机之类的就可以了。最近这类东西就像数码相机一样都被小型化了。要随身携带的话应该不是件难事。
  比起声音以及静止画面来说,影像当然是最好的选择。而这些当然都会是艾克斯塔公最重要的收藏品。
  声音、照片、影像,能将这些全部保存下来,随时随地都能鉴赏的东西。
  就是计算机。
  京也最终锁定的五个嫌疑者中,正有一个随身携带不加任何掩饰的手提电脑的男人。
  每次发现他的时候服装都不同,因此而无法以此作为凭证。但蓬乱的头发及浮肿的眼袋,邋遢的胡子,显得一幅凶相的年轻男人是他们的共通点。
  京也开始用手机写邮件发送给协助他的所有血腥乌托邦的同胞们。内容十分简洁明了,描述了这个男人——艾克斯塔公的特征,让所有发现他的人跟踪到他家,并将住址发送回来。
  京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时,他的手机吵闹地响了起来。连给他沉浸在自我中的空余都没有。
  可这铃音却不是收到邮件的提醒音。
  接起电话的京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御笠压抑着的叫喊声。
  全身顿觉一阵冰凉。
  只要听到这声音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还没等御笠下一句话说出口,京也已经冲了出去。


  御笠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由于母亲是家庭主妇,所以平时就算晚上回家,家中的灯也从没有熄灭的前例。
  所以御笠面对眼前家人都不在的漆黑房子,不由感到一阵悚然。
  虽然由于受到京也豹变的打击而逃了出来,但回想起来,御笠能回的地方也只有那里。
  可在此之前,先回家拿些换洗的衣物和内衣、洗漱工具之类的应该不会遭什么报应吧。确切地说,自己更需要使头脑冷静下来的时间。
  御笠用钥匙开门走进了家,可不知为何从家里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
  御笠也没有太在意,直接走向客厅,刚想伸手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
  忽然传来“哐铛”一下像是东西碰撞的粗暴响声,不禁吓了一跳,但立刻就意识到这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
  “奇怪?谁回来了吗……?”
  本以为是家人中谁回来了,从客厅探出头,想要冲着二楼喊一声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了似乎在摔什么东西的轰声。
  这时她才感到情况有些不对。
  话说回来,如果是爸爸妈妈的话,为什么回家后还不开灯呢。
  ——或许……难道是……
  自己的身体渐渐因不安而缩了起来。但是,自刚才的响声后,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周围仿佛在嘲笑自己般地陷入了寂静。
  颈后拂过的温热夜风让御笠颤抖了起来。
  “哪吹来的风——”
  顺着空气流进的方向,也就是客厅再次回首,恰好中旬的月光破开云层照进了客厅。
  “啊!”
  御笠面对眼前的惨状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面前的景象与御笠所熟知的家中客厅似是而非。
  房间像是遇到台风过境似的被破坏殆尽。盆栽被摔在地上,里面的植物被拔了出来。餐具都被摔碎,皮革的椅子以及沙发外套被割得四分五裂,里面的填充物都掉了出来。
  玩偶的身体被五马分尸,有着蓝眼的玩偶头正好滚落在御笠脚下。肩膀处被硬扯开的人偶身体上,只剩下左手还被一片薄薄的布料连着没有分开。
  通往庭院的窗户被打破,温热的空气从那里流了进来。窗帘如同有着生命似的令人毛骨悚然地晃动着,仿佛在召唤着御笠。
  与其说是暴风雨,或许应该换一种说法,是被巨大的食肉动物蹂躏过的房间,这样比较恰当。
  就在这时,二楼的走廊传来了啪踏啪踏的脚步声。是因为房子比较简陋吗,这微弱的脚步声就算在楼下也显得异常清楚。
  有什么人在家里这点已经毫无疑问了。
  御笠想要与京也取得联系,但冰冷而苍白的手完全使不上力气,电话好几次都从手中滑落了下来。
  令人焦急的数声等待音后,他接起了电话。
  “救……救救我摩弥,有不知道什么人在我的家里!”
  仅这句话,就能感到电话那头的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御笠,现在情况怎么样,详细说明一下。”
  他现在应该正在向这里赶吧。问话中带着急促的喘气声。
  “我在客厅。我的家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妈妈的西洋玩偶也……而且,我感到有谁还在二楼——”
  好不容易将脑袋里混乱的感情整理成形,但嘴巴却无法流畅地表述出来。声音已经压到最低,但自己听起来却如同用扩音器放大了似的,忧虑是否会被楼上听到的不安感愈加浓厚。
  “我好怕啊,救救我,摩弥。”
  “总之,对方应该不会在那里长久逗留的。他很快就会下楼。你拿件武器躲起来。”
  听完,御笠慌忙从厨房的刀具架上拔出一把菜刀,躲进了浴室的更衣处。京也给她的电击枪还留在楼上。
  正所谓千钧一发。
  下楼的脚步声让身体紧绷了起来。
  艾克斯塔公盯上的毫无疑问是自己。
  他下到一楼,从门外移步走向客厅。能感到脚步声正逐渐向自己逼近。自己难道做了什么暴露了自己?
  希望能听到京也温柔的话语,希望他能安慰自己。但是,现在即使是微弱的声音也关系到御笠的生死。很清楚这点的双方都保持着沉默。
  不知对方是在地毯上行走,还是止步不前,脚步声忽然听不见了。
  屏息凝听足足一分钟,承受着这难以承受的压力,忍耐着这难以忍耐的一刻。
  声音消失了。
  是出去了吗?想到这里的御笠刚打算拉开玻璃门,心脏如被冰凉的手攥住似的流过一股寒意。
  磨砂玻璃的对面,映出了歪曲的黑色阴影。
  晃晃悠悠地移动着身体,在房间内四处查看着。
  御笠用双手捂住嘴巴。压抑住因恐惧而不时涌上的尖叫欲望。
  没过多久,他带着缓慢的动作从眼前消失了。
  可御笠此时已彻底无法动弹,只能紧抱着僵直的自己闭着双眼。
  “御笠……你在哪里?”
  电话的对面传来了声音。不,突然意识到这声音不是从电话那端传来的。
  “……摩弥?”
  “御笠?你在那里啊。”
  玻璃门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京也的面容。
  看到这张脸的御笠心中顿时涌上的一股热流。
  “摩弥。”
  “你没事吧,实在是太好了。”
  “嗯……”
  御笠想要站起来,发软的膝盖却使她无法随心所欲。而抱着身体的自己双手甚至用力到让人觉得是否是粘在身上了,想要强迫告诉自己放手都费了不少功夫。
  “你知道犯人往哪边逃跑了吗?”
  他扔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问题。
  “想要追吗?不行!”
  追踪艾克斯塔公的京也将不会再回来了。刚才不过是想象了一下,全身就冒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现在他打算出去追踪的眼神是认真的。
  “绝对不行!我不会放手的。”
  用尽手上能使出的所有力气拽住京也的衣角。双手的颤抖是否直接传达给了京也,牵动着他的衣角微微摇晃着。
  “……我明白了。我们去二楼看看吧。”
  京也避开了御笠投向他的目光。她再次看了一眼客厅的惨状。二楼情况京也应该已经猜到了才对。她不禁有些踌躇。毕竟还是害怕看到真正的情况。
  “嗯……好吧。”
  虽想要询问刚才那个瞬间窥探到的京也的突变,但还是无法问出口。
  从结果上来说,小百合的房间以及御笠的房间的状况都非常严重。虽然和楼下的客厅惨状很相似,但从连墙壁都留下了刀刃切割的痕迹这点来看,这里更为惨重。
  御笠驻足于昨天还被整理得很整洁的姐姐房间里。
  虽然不忍心看,但空虚的目光依然房间内彷徨着。
  “呐,摩弥,姐姐已经死了啊……已经被杀了啊!为什么连她的房间也要破坏?那个人还没有把姐姐折磨够吗?过分……他想要杀害姐姐几次才足够?”
  无法接受现实的御笠拼命地甩着头。
  “御笠,冷静一点。”
  坚强的声音中,能感受到他的拼命想要安慰自己的心情。
  她缓过劲来,怒气逐渐消退,可恐惧又再次反弹。
  这时,仿佛觉察到了她的感受,他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手心的温暖透过手套传递给了她。
  温柔的声音从上方盖了过来。
  “御笠,没事了,一切很快都会结束的。”
  本以为只是安慰自己的话。
  但那之后不久,才明白这句话是真的。


  海藤每次在完成了什么事之后,都会注意是否有人跟踪。他会先到人头攒动的繁华街转一圈,再走过毫无人气的小路,并同时转着圈注意着后面是否有人,刻意绕远路回家。
  令人烦心的是,从御笠的两个同学那里没有打听到任何重要的情报。
  因此虽明知危险,但还是到御笠家门口蹲点,可奇怪的是,御笠的家里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踪影。
  进房子一看,果然不过是个空壳。
  如意算盘以这种意外的形式被打破,怒火中烧的他不禁将她家里一切都破坏殆尽。为什么自己会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呢。
  不,内心中冷静的部分对此还是很明确的。
  这是示威行为。海藤现在正所谓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只要想做的话什么事都能办得到。破坏那个家,也是在表现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失业者。
  就因为那些人渣的一句话,他人就得过着没落的人生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自己虽然受到上天的启示,但这也不是可以对其他人说的——当然这也包括了神明说将挑选进入天国子民的任务交给他这件事不能告诉其他人——但是,想让南云御笠第一个看到自己。
  当回到公寓的时候,海藤的心情变得非常愉快。
  海藤所住的是来到都市寻求梦想的人们遗留下来的破烂公寓一楼带厨房的一室。
  过去一直靠着私塾讲师这个工作勉强糊口,明天起不得不去寻找其他的工作。实在是件烦不胜烦的事。
  才将钥匙插入门锁回转,为了以防万一再次回头四处张望。
  这时发现对面公用电话附近有个可疑的男子。是个大约不到三十岁,戴着眼镜随处可见的穿着西服的男人。与海藤目光对上的瞬间,他故意避开视线,拼命地按着手机输入邮件。
  那个男人的行为虽然让人很不爽,但那种家伙不可能是来跟踪的。
  于是迅速将男人的存在从头脑中抹消。
  至于明白那个男人是血腥乌托邦巡逻组中一人,已经是之后的事了。

  沉醉在自己无所不能幻觉中的海藤迅速受到了报应。不过数小时后,房间中的黑电话响了起来。
  现在只能在资料馆这种地方见到的黑色电话在这间公寓中还服着现役。这对手机全盛时代的今天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光景。
  海藤挠了挠屁股,无精打采地接起了电话,对方冷不防说道。

  “掌握你了,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你输了。”

  “什么!”
  海藤甚至忘了掩饰自己的鼻音叫了起来。
  只是一句话,就仿佛将他推落了地狱深渊。如同噩梦般地悄悄接近在黑暗中挣扎的自己的唯一一个认识,也就是自己已经输了,他不禁恐惧地颤抖了起来。
  ——维尔彻尼,是你吗。
  最终,还是演变成最令人恐惧的事态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给人一种不明底细以及深不可测的印象。
  “——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那我们就单刀直入吧。如果你再做出垂死挣扎的行为的话,我就会把你告发给警察。”
  正在考虑是否要先去自首的时候,他的话语传了过来。但是,维尔彻尼的这番话里有些奇怪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老老实实的话你就不会把我告发给警察吗?”
  “——你很擅长捕捉言语中的隐藏含义呢。如果直接说结论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你这家伙,想把我怎么样?”
  “——你尽可以随意按照之前的方式继续杀。”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他那话语中甚至带着从容。海藤用力地扯着电话听筒线。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作响。
  “——你所拥有的被害者的照片、影像等,全部都交给我。而且,从今开始要老老实实按照我所说的去杀人。只要遵守这两个规定。”
  维尔彻尼若无其事地说着。
  “我可不是什么杀手!”
  他不禁咬着牙吼道。
  “——那我就会去告发你。但是只有一点请不要忘记,如果现在你被抓住的话,等待你的毫无疑问只有极刑一条路。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你想带着尊严去死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
  “该死!”
  尽管看上去像是为了表现自己而提供的选择权,但这无疑是卑鄙的威胁。
  挑选去天国之人的权利被维尔彻尼夺走了。认识到这点的瞬间,仿佛始终响彻在耳边的神明的祝福之音也变得听不见了。
  由于自己无法成使命,神明抛弃了自己。海藤为自己感到羞耻。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掌握’你了。”
  放弃与后悔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
  “你想要杀谁?”
  “——这算是接受了吗?”
  也许是没有确切地回应吧,对他固执地询问给与了“好吧”这样自暴自弃的回答。
  “——那好……在你的信箱里放着一封信。阅读完毕后就将它烧掉。”
  “你说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只有电话被切断的提示音悲伤地响着。
  放下听筒,顿时一阵疲惫感袭来。
  衰败只在瞬间。明日起吾身将沦为维尔彻尼的走狗。
  只能被人驯养的人生有何意义可言。
  消沉地走出门外,扒出拱形信箱里的广告单和账单之类的扔在地上。不一会儿,便看到了一个厚厚的朴素信封。大概就是这个吧。
  不知不觉地举步向附近喷水公园走去。
  喷水当然已经停止了,现在看上去连个蓄水池都不如。
  在水银灯光照射下的绿色油漆斑斑驳驳的长椅上坐下,撕开了信封。
  从里面取出约二十张左右的A5尺寸折叠好的的印刷纸。文字是以黑体字横排打印,纸张被整齐地折叠着,可没有任何修饰,给人一种事务性的感觉。由此可以推断出维尔彻尼这个人的为人。
  开头是这样的。你现在能读到这封信就说明你已经接受了我方提出的要求。
  海藤用鼻子哼了一声。对这家伙恭敬的态度无论如何都觉得很不爽。
  但当视线移向第二行的时候,海藤的眼角大大地龇开了。

  “这是我第一个命令。去杀了南云御笠。我会约她深夜到月森的入口。你边摄像边用以下方法杀害她之后,抽血再肢解,将头发二百根、双眼球、右乳房、肘部起的左手、大腿起的左腿切下交给我。之后我会来接收的。”

  海藤开始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随后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错乱了。半疯狂地翻着页。
  之后的内容全都是抓住御笠后的拷问方法,直到杀害为止的经过,杀害后的具体分解方法,对付意外情况的处理办法,从刀口插入点到细微的刺穿部分全都详细说明。
  如果能够按照这个将她杀害的话,就能毋庸置疑制作出让全世界的施虐者们所狂喜的杀人影像。
  结尾的文字中这样写道。“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发现的,所以我就先将我的真名告诉你吧。摩弥京也,这就是我的名字——”
  “居然是摩弥京也?”
   就算不看笔记本也记得。是一直在御笠身边的那个男人。即使与御笠谈笑间也带着让人无法靠近的冷静而锐利的细长眼眸。以及如同可以将被注视的东西撕裂般的冰冷视线。
  “是那个男人啊。”
  话说回来,也没有比他更像维尔彻尼的人了。
  但是,御笠和京也应该是朋友以上的关系吧。他居然还能毫不犹豫地杀害她。
  海藤这才发现自己误解了维尔彻尼这个人。
  与海藤对抗的或许根本不是一个人类。对方是一个自己根本无法与之比肩的真正的怪物。维尔彻尼的一切都凌驾于叫做海藤的这个生物,是个与之实力相差悬殊的怪物。
  现在的自己就如同浓雾散尽后发现攻击对象是个风车的唐·吉诃德一样滑稽。
(注:《唐·吉诃德》16世纪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代表作。股市描写了主人公唐·吉诃德因看骑士小说入迷,自诩游侠骑士,要遍游世界除强扶弱、维护正义。带着幻想中骑士的狂热,把风车当成巨人,把穷客店当成豪华的城堡,把理发时的铜盆当做魔法师的头盔,把羊群当做军队……最终受尽挫折,一事无成,回乡郁郁而死。)
  现在他终于理解血腥乌托邦内,如同宗教领袖般被狂信的维尔彻尼人气的原因了。他顿时心中涌上了某种东西。崇敬与畏惧,完全相反的两种感情同时袭来。
  是否刚才连呼吸都忘却了,哮喘般向肺内灌输着空气。
  低头再看了一遍手中吸收了手汗变得更加厚实的可称为杀害命令书的纸张。
  无法想象这份东西是在瞬间完成的。恐怕是为了自己胜利的瞬间而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这封信件的投递时间也是如此。在电话那边的京也确认了海藤的承诺后,回应了“在你的信箱里放着一封信”这句话。这恐怕也是早已确信海藤会接受他的要求,事先塞进去的。
  “真是个可怕的人……”
  想到这里,不禁喃喃自语。尽管他是个令人恼火的男人,
  ——只要服从他,我就能平安无事了。
  海藤的嘴角上扬着。
  “好吧。我接受,维尔彻尼,我会去把南云御笠杀掉的。”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8-3-18 00:15 编辑 ]



  翌日,放学后的搜索依然毫无成果,御笠的两个友人还是杳无音信,默默地将沮丧的御笠送回隐匿用的公寓。
  昨天,不外乎是将被海藤破坏过的家报告给了警察。与那位头上夹杂着一些白发的中年警察的应对也相当模式化。
  就算想与家人联系,御笠也没有双亲驻留的旅馆电话号码。
  并没有把海藤的事告诉御笠。不,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御笠,明天凌晨两点,我们在月森入口处碰头吧。”
  “那个,真的要半夜找她们两个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事。只是因为突然知道摩弥也是很认真想要找她们两个,感到有些感动而已。但是,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先去那里呢。如果你能来接我,我会很高兴的……”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正好有些要紧的事。两点的时候我一定会去。”
  “是吗。嗯,没关系,别介意。”
  御笠将腿交叉着,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脚,陷入了沉思。“我,很感谢摩弥哦。”
  “怎么了?那么突然。”
  御笠摇了摇头。
  “只是突然想要这么说而已。那我们待会儿见。”
  京也最后也想说些什么。但是,冲到嘴边的只是一句普通的话。
  “嗯,再见,御笠。”
  她走进房间。目送着背影消失,他离开了公寓。
  其实现在完全可以回家,但就算回家也肯定会心不在焉。
  全身如火烧般发热,脉搏像疾风一样跳动。摩弥京也从未有过如此兴奋的感觉。
  作为维尔彻尼君临血腥乌托邦时,心中总有一股无法满足的失落感。
  然而现在不同了。终于能得到南云御笠了。恳切地、迫切地、渴望着的京也的欲望现在得到了满足。
  已经无法再见到活着的她了吧。在约定的地点埋伏的海藤已经将之后的事准备就绪。
  下次见到她的脸时,她的生命将凝聚在一张小小的光盘中被邮寄过来。
  京也不顾现在正身处大街,用双手遮住了颜面。
  京也的嘴角大幅度地上扬着。恐怕是因为自己愉悦的心情吧。
  不能带着这种表情在外面走。路上擦身而过的行人纷纷向他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其中有一对购物归来的母女。女儿指着京也的方向对家长说了些什么。孩子家长比划着不要多管闲事的手势,但女儿还是甩开了家长制止的手向京也跑来。
  “呐,大哥哥,你怎么了?”
  笨拙而甜美的声音。身高不过只有京也的一半。用大大的双眸毫无掩饰地看着京也。
  “我啊,对一个女孩子做了很过分的事呢。”
  “吵架吗?”
  “也可以……这样说吧。”
  “我啊,很喜欢小勉的。有的时候也会吵架,但是很快就会和好啦。”
  少女露出了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
  “是……吗……”
  “是啊。大哥哥把头伸出来。”
  “你想做什么?”
  “别问了啦。”
  京也弯下腰,垂下了头。
  这时,一只柔软的小手抚摸着京也的头。
  “摸摸,乖乖。”
  “你在做什么?”
  “保佑你们能和好!如果真的能和好就好了!”
  “我并不想要和——”
  “骗人~,因为大哥哥————不是哭得那么伤心吗?”
  “哎?”
  京也慌忙摸了摸眼角。的确有一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震惊了。
  孩子家长向边他投来抱歉的微笑边训斥着女儿,将她拖走了。少女依然回头望着这里,不停地挥着手。
  有序的思路顿时开始混乱,甚至开始无法理解自己这个存在。
  脉搏不规律地跳动着,身体像犯病似的颤抖了起来。喉咙干涩,眼球像快要被挤出似的不快感。
  像是始终扮演着的完美沉稳的摩弥京也这个角色的镀金开始剥落。
  ——期望自己的全部被她接受吗?
  向着剥落镀金的缝隙中,对自己提出了问题。瞬间,京也忍不住涌上的不快,靠着电线杆呕吐了起来。胃里的东西大量翻腾着。
  “不可能。”
  哪怕只有瞬间,对依然抱着这种天真想法的自己感到恶心。
  在夜幕已深的道路上,如雕像般矗立的京也终于迈出了摇晃的步伐。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他已经不清楚了。
  答案依然陷入泥沼中的京也频繁地看着腕上的手表。
  时针即将指向午夜两点。
  夜风开始变得冰凉。将下颚搁在空地围栏上的京也陷入了痛苦之海。
  “如果你能来接我,我会很高兴的……”她的话在脑海中苏醒。
  如果现在赶去的话,或许能亲眼看到她最后的一刻。
  为什么自己要借用如此幼稚的谎言企图逃离御笠呢?
  大概,是因为自己不想看到御笠的眼睛。
  当她见到在约定地点埋伏的海藤,应该会边恐惧着,边回头望向京也才对。
  救救我。可当那宝石般的眼眸逐渐明白京也与海藤间共通的氛围时,一切将会转化为绝望……
  冰柱般的寒气从背后袭来。
  连杀人鬼,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都能笼络、驾驭的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茫茫人海中一个平凡少女的存在而受到威胁呢。
  ——大概我……
  再次将视线投向手表。二点差三分。焦急之情顿时涌上。
  “延期吧。”
  从嘴里吐出这句话到付诸行动的间隔意外地迅速。
  机会还有的是。虽然知道这理由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正想要写通知海藤行动中止的邮件,手指停住了。
  突然意识到,如此渺小的邮件是否能阻止海藤。海藤对御笠所抱有的感情,只要看过她家的惨状就能一目了然。
  在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御笠孤身一人,他是否会因为京也平静的话语而住手呢。心中的不安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渍一样扩散着。
  这次京也直接给御笠打电话。然而,手机的电源被关了,无法接通。
  “难道已经……”
  黑暗的想象使他昂起了头。慌忙挥去这种妄想,在黑暗中奔跑了起来。
  京也抛开跑步的节奏,不顾一切地狂奔着。
  边跑边诅咒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做出决断。
  穿过冷清的商店街,横切杨树林荫道。很快就到达极限,脚步沉重,呼吸困难,胸口被压迫着,心就像要破裂一样。
  另一个自己在黑暗的深渊低语,你的行为还真是支离破碎呢。
  想要无视,他却又继续道。谁也不会喜欢上你,你是个浑身是伤令人恐惧的怪物。
  月森市中央覆盖着大楼群。在这个时间,商业办公街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回到了城市边缘的家中,这里呈现出一种空洞状态。
  如同彷徨于镜子中的寂静里,只有自己的奔跑的脚步声在身边回响。
  无人的大楼俯视着他,路口的信号灯悉悉索索地交头接耳。
  在污泥中不停挣扎的内心自我,如同被束缚般的大声吼叫。
  ——你身上有气味哦。肮脏液体的味道。被老爸弄得全身都是肮脏液体的味道直冲鼻子哦。那都从你的嘴巴和肛门里传出来的啊。你不能不继续吞噬人的不幸,不能不继续吞噬人的死亡。不能。你要杀戮,总有一天要杀了那个女人。就算现在不杀,总有一天也要杀。你就是我。我很清楚,非常清楚!
  就像是要逃离身后的诅咒而奔跑着。渐渐地,开始看到镇座在市中心的巨大黑色森林了。
  森林中由于出现了大量的死者,被当地居民所恐惧着,其作为漫步道的作用也早已被废弃。而御笠就在那里。
  超越了极限,脸开始泛青。奔跑的速度已惨不忍睹,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还剩一点点。
  随后终于看到了标示月森入口的指示牌。
  京也汗流浃背,压着狂跳的心脏奋力喊着。
  “御笠!”
  然而。
  谁也不在。
  御笠不在。
  “海藤,是我。”
  应该潜藏在树丛中的海藤也不在。
  “怎么会这样……”
  已经结束了。一切都毫无停滞地向前行进着。
  京也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雀声不绝于耳的清晨,太阳从山脊线边升起,时间指向了早晨六点。
  京也恍惚地回到了家中。没有任何清晰的关于至今为止他都做了些什么的记忆。
  这样就好了。他这样想。但每当御笠那纯真的笑容在脑中浮现时,胸口就像被撕裂了一般。
  她现在应该正被进行着肢解的工程,还原成单纯的肉块吧。带着闷闷不乐的心情同时想象着这种景象又会感到无法克制住的兴奋。
  用钥匙打开家门,京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刚想拿起书包直接去学校。但打开电视以及电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在电脑启动完成前,电视机的画面先闪现了出来。
  播报员紧锁眉头面对镜头说着话。屏幕右下角的文字用草书体煽情地写着“终于出现了第七名被害者!”
  看到这个的瞬间,本以为已冰冻了的心脏再次开始跳动。
  闭起双眼,深呼吸后再次张开。
  此时,播报员也如同是和京也配合似的闭了下眼睛,将已经说了很多次的被害者的名字缓缓地从嘴里吐了出来。
  “被杀害的海藤信树先生,直至最近为止都还是私塾的讲师——”
  “说……什么……”
  思考瞬间停止。电视机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逐渐消失。
  静寂让耳朵隐隐作痛。
  ——海藤信树。被杀了?被害者?失败了?御笠呢?她在哪里?
  “没错,她在哪里!”
  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上了血腥乌托邦,目光立刻扫向月森市连续分尸杀人事件的后续报道。
  血腥乌托邦上上下下正陷入了极大的骚乱中。原因是由于昵称为模仿者的会员就是第六位被害者——坂东贵美子。
  “怎么可能……”
  他记得她的昵称。在京也召集人手的时候,她是最早响应的四人之一,被编入了巡逻组的成员。但是巡逻组的话,应该会携带防身蜂鸣器以及只要按一个键就能通知所有会员有紧急情况的预先保存的邮件才对。她是如何被杀的?
  留言板上主题杂乱无章,到处都燃起了悼念以及愤慨的战火,四处都是煽动性的文章。
  一打开邮件,京也更混乱了。
  邮件有两封,全都是海藤发来的。
  第一封,没有标题。发送时间是昨天半夜十一点。预定杀害御笠的三小时前。

  正文 你杀了两个人吗?

  第二封,没有标题。发送时间是今天清晨五点。

  正文 很抱歉我违背了约定。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话,明天下午五点半请到如下地点。

  下面列出的约定见面地点是京也太过于熟悉的地方了。
  他再次看了看电视。这时注意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
  第二封邮件发送的时候,海藤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
  死者发来的邮件。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活着吗?御笠。”


  海藤不慌不忙地确认着时间。
  很快就要到半夜十一点了,还有三个小时就是京也指定的时刻。
  准备万无一失。随时都可以下手,杀了那个南云御笠。
  他想要尽可能将她毫发未伤地弄到手。
  身体显得异常亢奋。希望在与她相对的时候能以更冷静的态度来驾驭。所以想找个暂时性的祈祷对象。
  他思考着如果祈祷的话,对象该是谁才好呢?神话相关的内容多少学过一点。不过,每次都因为厌倦而很快放弃了而已。
  如果将这个比作狩猎的话,就该向狩猎女神祈祷。应该是阿耳忒弥斯或是伊修塔尔吧。
(注:分别为古希腊神话中的狩猎女神以及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女战神。)
  日本根据地域不同,司掌狩猎的山神似乎也是女性的形象。
  对海藤来说,狩猎率先给人一种男性的印象,这记忆令他感到十分惊讶。
  说不定自己还记得一个吧,低声自言自语着。
  就在此时,一张随风吹来的报纸粘在脚上,盖住了他的脚步声。虽然是一张沾满了尘埃脏兮兮的报纸,但当看到日期是今天时,他皱着眉头拍去了纸面上的污垢。
  回想起来,自从家里的电视机被砸坏之后,他就没有再关心过事件的后续报道。
  自己是被选中的人,但新闻中却把他诬蔑成凶狠残忍的杀人鬼。一想到这个胃里就翻腾得令人恼火。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海藤大叫起来。
  “这是什么!”
  报纸上刊载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该死。难道是他。”
  脑子顿时陷入混乱。完全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立刻向曾经联络过一次的维尔彻尼的邮件地址扔去了自己的疑问。
  但是,发送之后回信却迟迟未来。
  本以为早就改掉的咬手指甲的习惯再犯,但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了。他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反复确认着新闻内容。
  但无论看多少遍,内容都不会有所改变,这种焦虑顿时达到了顶峰。
  此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正在接近的脚步声。如果他还能保持冷静的话,结果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刹那,海藤被身后的某人捂住了嘴巴。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右手拿着的京也的信件散落在地上。
  当意识到自己被袭击的时候,压倒性的恐惧感贯穿全身。在摸不清状况的同时,挣扎着,想要挣脱的海藤企图看到袭击者的面容,坐在长椅上的身体奋力将头向后仰去。
  黑色的瞳孔惊愕地张开了。
  正想说些什么的瞬间,喉咙被刀刃尖端胡乱地切割了一通。
  “~~~~~唔!”
  大动脉被割破,一切都被解放——地面迫近眼前,冲击贯穿全身,迟迟才意识到自己已向前倒伏在了地上。
  匍匐在地面上,鲜血四散,但他依旧用手拼命地抓着地面的沙土想要逃离袭击者。
  就要在这种地方——死去吗。
  眼泪与鼻涕不停直流。
  冷不丁听到一声温柔而雄浑的声音。这次面前出现的是眩目的光芒,一对男女正俯视着他。直觉告诉他,那就是给与自己天启的神明与女神。
  这样自己就能去天国了。明明一点都不奇怪,可一股笑意突然涌了上来。
  为何温柔地微笑着的神明与女神,长着自己最初杀害的父母的面容。现在这两个人应该在床下的储藏库里腐烂变干了才对。
  海藤用尽全力伸出颤抖的右手。
  “我,我……去天国—!”
  他最后听见的,是从背后传来的致命一击带起的风声。
  连续杀人犯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即海藤信树,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退出了杀人剧的舞台。


  夏日已经结束,不禁如此感叹。
  再有大约二、三周的时间,就要到梧桐叶子凋零的季节了。
  被已染上艳红的落日映照着教室,从窗口吹进的风中夹杂的些许的凉意。时不时刮来的风让窗帘向着内侧大幅度的膨胀着,抚摸着京也的面颊。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这个时间,没有参加社团的学生早已回家,其他的人应该都在社团内活动才对。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教室,是在学校还有人情况下隔离出的孤立地带。
  第二封邮件指定的见面场所,就是在这月森高中二年级教室,京也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
  指针指向了约定好了的下午五点半,移门毫无声息地被打开了,能感到有人走进了教室。
  “时间非常准确呢。”
  京也回头说道。
  “好久不见。”
  对方带着微笑。
  “好久不见了。我其实并不想以这种方式与你见面……”
  “你不惊讶吗?”
  对方用克制着难以理解感情的声音问道。
  “是啊,我都知道了。让我困惑了很久。真是被你摆了一道呢。”
  “是吗,你知道了啊。你知道了多少?”
  “你模仿海藤杀人的手法,将罪名全部推给海藤的事,你杀了好几个人的事,还有你是血腥乌托邦会员的事,就是这样——新谷惠同学。”
  金属棍棒击打白色圆球发出的清脆之音从操场上传来。
  清风如煽动般拂着她的短发微微摇动。
  这几天和明美一起一直被当作是行踪不明的少女——新谷惠正用手肘撑着讲坛,带着傲然的微笑看着这里。黑色的蝴蝶结在无袖上装正中随性地摇晃着。
  “新谷同学。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重要的问题。根据你的回答,我会改变之后的应对方式。”
  “请随意。”
  “她,御笠还活着吗?”
  “放心好了,我还没有杀她。但是惠我,已经在当天就对明美下手了。在洗带着血污衣服的时候,被家人看见,现在回不了家了。根据新闻里的报道,明美的尸体还没有被发现呢。”
  “原来如此,荻原同学果然被杀害了。现在正在进行搜山行动,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吧。这样的话死者就变成八个人,你杀害的变成四人了。”
  “好厉害,摩弥前辈为什么知道惠我杀的人数呢?”
  “除了人数以外的事我也知道哦,新谷同学。你第一个杀害的是柳濑勘吉,然后是坂东贵美子,荻原明美,随后是海藤信树,这四个人。”
  “很快就会再加一个人哦。”
  “这个嘛,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哦。我心里完全摸不到底呢。”
  惠面对装傻的京也,天真地笑了。从旁观者看来,或许二人看上去会是恋人吧。
  “好了,你固然可以把御笠当作人质,把我折磨致死,但你不会这样做吧?”
  “不会呢。但是如果摩弥前辈高声呼救的话,我就会把她给杀了。”
  太天真了,京也想。还是说她过低评价京也了呢。
  “新谷同学,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杀害了真正的连续杀人犯海藤。在那个瞬间,你已经变成了真正的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了。不,是不得不成为。你从尸体那里拿走了笔记本电脑以及我写的信,也看过了吧。用他的手机发来第二封邮件的是你吧。”
  “是啊。惠我那个时候也很惊讶呢。杀了他以后才发现,那个叫海藤的人好几次在校门口向惠我和明美打探。惠我本以为他是刑警之类的呢,查了一下才发现是假货,他的身边还有摩弥前辈写的信,笔记本里有大量的那种影像之类的,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的哦。”
  “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你会知道惠我是模仿犯呢?惠我完美地——”
  京也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血腥乌托邦的会员。然后某天,你得到了目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分尸杀人的被害者是‘连手脚共被分成七块而且全都在同一地点被发现’这条内部流传的情报。看到这个,你就想,如果模仿这种杀人方式将被害者分成七块的话,就能把所有的罪名推给犯人来背了。警察将最重要的情报隐匿了起来,就是为了在最后确认真犯人的时候,用只有犯人才会知道的情报作为判断真伪的杀手锏。所以当连续两件被分成七块的尸体被发现时,乍一眼看上去都会认为是同一个犯人的所为。
  但是,尸体并不只是被分成七块随便扔在那里的。
  而且海藤基本只盯上年轻的女性。当四十岁的男性被杀害的报道出现时,我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个理由不会太薄弱了吗?”
  京也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只是如此而已。从海藤的杀人中能感到一种贯彻始终的信念。虽然这不过是由妄想而产生的荒诞思想罢了,但那种类型的人会相对严格地遵守自己决定的规则。他将尸体绑在风力发电塔的柱子上、放在喷水池里、塞进神龛、放进祠堂。是否能让人感觉到某种仪式的气氛?但是其他的尸体却被胡乱扔在月森树林的焚烧炉内。我不认为这会是同一犯人的所作所为。而且海藤最后的邮件这样写道‘你杀了两个人吗?’。或许海藤从没有对自己犯下的杀人结果表现出任何的兴趣吧。但是由于某种契机,他得到了这个情报。然后因为发现自己明明只杀害了四个人,被害者却有六个而十分惊讶。当时首先想到的理所应当是我的名字。所以会给我发来了‘你杀了两个人吗?’的邮件。”
  她依然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你还真能置身事外呢。惠我杀了海藤之后才知道哦。在背后牵线的都是摩弥前辈。”
  “是因为我给海藤的那封信吗……说起来实在是很不好意思。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我只委托他杀害御笠,和其他的事件没有任何关联。”
  “骗人~”
  “只是一个像谎言的真实而已。话说回来,既然你看了我给海藤的信件,当然会知道我的名字,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血腥乌托邦有关系呢?”
  “我知道哦”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可能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她听着,撩起自己的头发咯咯地笑了。
  “交换侦探角色吗?好吧,很简单哦。”
  吸了口气,继续道。
  “虽然不知道摩弥前辈在和谁联系,但你来学校的时候一直在摆弄手机吧?连环焰火分发的手机全都是同一个型号同一种颜色的哦。你知道吗?所以我看到摩弥前辈的手机后想,啊,和惠我的是一样的,所以知道了哦。惠我自己原来用的那个,和连环焰火分发的那个总是分开使用的。但没想到前辈居然在暗地里操纵那个杀人鬼呢。”
  “你难道不认为持有同一种型号的机种只是一个巧合吗?”
  “因为那种机种已经很落伍了,可那手机别说破旧了,看上去完全就是新的啊,难道不觉得这很不自然吗?”
  京也洒脱地用手拍了下脸,甘拜下风。
  “太棒了。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细微的地方居然导致了致命一击。我不是在故意显摆,请接受我对你至诚的敬意。”
  “你明明失败了却似乎很开心嘛……”
  “我是一个会从失败中吸取教训的人。失败会使我这个存在被弥补得更强。”
  惠露出了苦笑。大概是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吧。只是边客套地笑着,边颦起了形状姣好的柳眉。京也继续说道。
  “话题转回来。关于你是如何将坂东贵美子杀害的这个问题,只要知道了你是血腥乌托邦的会员这点就很清楚了。你和坂东贵美子,也就是模仿者取得了联系并见面了吧。”
  “没错哦。维尔彻尼大人虽然禁止我们在现实中会面。但我悄悄地与她取得了联系,惠我和她,两个人在咖啡屋里谈了一阵。”
  维尔彻尼大人?京也从她那边带着憧憬的目光边说的这句话中感到了些微的违和感。
  也许她只知道京也是血腥乌托邦的成员,并不知道他就是维尔彻尼本人吧。
  “或许她从未想到同胞会将自己杀害吧。由于是突袭,防身蜂鸣器和预先准备的邮件才都没有派上用处吧。”
  “就是这样。”
  “能把你在血腥乌托邦的昵称告诉我吗?”
  “艺术家。”
  惠凛然地说道。
  “我记得呢。原来如此,对你来说杀人是一种艺术吗……”
  至此,京也的大部分疑问都已经解决了。他知道这个昵称。她是响应维尔彻尼的号召并参加巡逻组中的成员中的一个。而且发邮件告知在御笠家附近发现可疑人物的也是她。
  有些担心的京也从御笠家的窗口入侵。然后第二天,被告知惠目击了京也的入侵。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就是给京也发送邮件的艺术家本人啊。
  “这样你能想通了吗?”
  “虽然还有好几件事想要问你,但我也差不多忍到极限了。你刚才起就藏在身后的手上拿的是什么?差不多也该让我看看了吧。”
  惠缓缓地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大型猎刀举到面前。光刀刃部分就有三十五公分左右,给人一种短刀的威压感。
  “真是把好刀。仿佛吸了数人的鲜血后,更增加了它的光辉呢。”
  说着,京也也甩动左手展开了他爱用的蝴蝶刀。
  她将刀架在面前的瞬间,眼睛眯了起来,贴在面部的笑容顿时消失。脸上露出随时都准备杀死京也的意志。
  与之相对,京也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刀,半身摆出击剑的预备姿势。明明处于生死攸关的境地,嘴角却喂喂上扬着。
  此时,惠似乎有些惊讶,但又立刻将她那一贯的恶作剧般的微笑贴回了脸上。
  “摩弥前辈不是右撇子吗。为什么用左手拿刀呢?”
  “稍微受了点伤而已。不用担心。这可不会算到判断胜负的评分里去哦。”
  或许是想诱发京也的不安情绪吧。没达到目的的她显得有些扫兴。是吗,这样如此无聊地回应了一句。
  风从二人之间贯穿。
  “在开始之前我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不停杀人?”
  “无聊的问题呢。摩弥前辈知道『为了艺术而杀人』这句话吗?”
  “艺术是为了自身而存在的,不会因教育、启蒙以及其他等思想被入侵。是这样吧。是戈蒂埃与邦维勒提倡的思想。原来如此,的确像是身为艺术家该作出的发言。艺术是不需要理由的,是这个意思吗?那我还真是提了个失礼的问题。那我就用『以暴易暴』这句话吧。溅在身上的火星一定要被拂去。”
(注:
戈蒂埃:Theophile Gautier,法国诗人,提倡为艺术而艺术。
邦维勒:Theodore de Banville,法国诗人。)
  京也这次认真地架起了刀。
  教室中高密度的杀意互相撞击,寂静地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能听见。仿佛在这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了似的。心脏的跳动声都显得异常嘈杂。
  这时,京也的身体忽然像是要倒下似的晃了一下,随势向着右手方向跑去。惠也与之相对向着相反方向跑去。
  双方如同合着舞蹈的拍子,顺着如围棋盘状排布的桌椅间隙环绕着。双方都在计算着必杀的瞬间进行着移动。





  然而在这将刹那再度极限分割成更小刹那的瞬间,京也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或许你已经沉醉在杀害毫无反抗的四个人的绝对自信感中了,但现在起,你将体验的是真正的战斗。你太天真了,这是致命的。难得的机会,就让我给你上几堂课吧。首先第一点,就是先下手为强。如果你真的想赢的话就该在打开教室门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向我发动袭击。”
  她对此抱以沉默。
  “站在生物界金字塔顶端的人类的敌人,只有人类自己而已哦,新谷同学。人必须要互相残杀。——好了,让我们开始吧,境界人与跨越一线之人之间赌上生死的战斗!”
  瞬间,以入爆发般气势演奏的雄壮音乐声冲入耳中。
  楼下的吹奏乐部正开始练习。
  惠与之呼应着开始行动。
  摆出沉下腰的动作向这里冲了过来,瞬间,雷电般的横扫闪过。
  面对用一个后退闪过攻击的京也,她跳上了桌椅再次发动追击,这次是从上向下的纵斩。
  这招是单用攻击就能破除所有情况的奇策。
  再想要做出回避行动的京也,无可避免地撞到了周围的桌椅。
  看上去像是等间距摆放着的桌椅,其实在大多数教室中,是不可能被完全排放整齐的。因此,不看身后进行回避的京也,在原本可以穿过的通道,被两张排在一起的桌子挡住了去路,无法躲开惠的攻击。制服的肩上被划开了一条浅浅的口子。
  踹倒桌子打开了通路,像翻滚一样转身让到窗边才躲过了攻击。
  惠没有任何停顿继续突进。这时,急风从窗口刮入,窗帘将双方的身影都遮盖了起来。
  ——她会闪开吗?
  可是京也的猜测错了。柔软的窗帘被切开,闪着光芒的刀锋企图砍下京也的首级,划着银色的弧线从对面袭来。
  反应虽已慢了一拍,但他的奋力转头勉强躲过了这一击,口中泛起了肾上腺素的苦涩。
  利用了因窗帘造成的距离差导致的空挥机会,京也再次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摩弥前辈,为什么总是不攻击惠我呢?”
  “为什么?那还用问吗。因为我很愉快啊。让这瞬间结束实在是太可惜了。”
  “别开玩笑了!”
  她捏紧了握着刀的手。或许是自尊心受到伤害了吧,显得异常愤怒。
  “我明白了。虽然有点可惜,那我就先上了——”
  惠率先行动。与之前的相同,再次沉腰突击。通过反复攻击、刺点的深入,使这招变化成致命攻击。
  然而,惠的突击全被京也的一招所挡住了。京也刺出的刀刃,突然伸长至差点擦到惠的鼻尖。
  “什么!”
  收回的那如噩梦般的剑尖在数瞬间后,又转化为第二波攻击向惠的脚下滚动似的虚晃刺出。高速连续刺击让惠的双脚不停向后退。
  恢复最初的架势,京也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第二课。刀的用途是切、剥、刺、削、刻中的一种。从我蝴蝶刀的角度来说,如何迅速刺击,并收回是关键。而你的猎刀是像剑一样以斩击为主的,如果不能及时收招让我冲到你的近身,那就是我的胜利了。”
  惠正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张开嘴巴的瞬间,京也第一次发动突袭。
  一定要在他抢到近身位置之前,惠想着,慌忙挥出猎刀发动回击。
  但下一个瞬间,惠的双脚离地,向后方被撞飞了出去。
  两三个桌椅被卷进了这个冲击,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惠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或许是肺部被击中了,上身向前倾斜着,弯着身体猛烈地咳了几下。
  她被京也用脚踢飞了。听了刚才忠告的惠,光顾着看刀刃的方向以致最终完全掉入京也的陷阱。
  “最后一课。——战斗拼的就是诡计。归根结底战斗就是看哪方能攻人于不备。只要能记住这点你就能赢过我哦。”
  说着,向着弯腰咳嗽的惠走了过去。
  没有任何天真也没有任何自信更没有放松警惕才对。
  可是,下个瞬间,京也的左手被刺穿了。
  被如同投针似的细长投掷用匕首刺着。
  “————唔!”
  京也咬住嘴唇硬是咽下了呻吟声。比起痛苦,惊讶更胜一筹。掉落在地上的手中的刀立刻被踢往了相反的方向。蝴蝶刀顺着地板向远处滑去。
  直视前方,面前正是惠那充满着自信胜利的面容。被裙子隐藏着的大腿上方佩戴着缠绕式的刀具袋。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裙子比一般的略长少许。这正是为了隐藏刀具袋特地准备的。
  让人悔恨不已的一招。就像最后关头被漂亮地扳回一城的奥赛罗棋的棋子一样,京也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绝境。
  “战斗拼的就是诡计,是吧?惠我也赞成这点哦。”
  她那胜利者特有的企图对弱者施虐的眼神灿灿生辉。用缓慢而妖艳的动作从张开的腿上拔出第二根。这次一定要将这瞬间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京也斜眼看着教室后方的出口。
  大约正好三米不到的距离,如果跑步的话估计一秒都用不上。
  惠为了投掷第二根,正自下往上摆出架势。现在没有慢慢思考的时间了。
  在这瞬间,他用像是被撞飞似的冲劲跑了出去。
  不过是三米都不到的距离这时显得格外漫长,门外那矩形的空间变得异常遥远。
  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门外。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插入门上的声音,但现在回头确认的时间都显得异常珍贵,只能一心向前跑。
  正当手触碰到扶手想要下楼的时候,几个老师正巧从转角处走了上来。
  现在可以向他们求救。想到这里刚想出声——但声音却无法从嘴里吐出来。
  惠已经明说如果向第三者求救的话,御笠就会没命。
  ——这又怎么样。
  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但是就像声带彻底消失似的,吐出的声音被虚空所吸收。
  求助的话语说不出口。
  “该死,我这个人真是——”
  忍耐着流露于外表的自我厌恶,顺着楼梯跑到了三楼。想要甩开身后追踪脚步声的京也,从教师办公室旁的楼梯冲上屋顶。
  跨过标着禁止进入的栏杆,推开了铁门,意外的强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左右环顾了一下,宽敞的空间内没有任何可以隐蔽的东西。
  刚想逃往蓄水塔的背后,但心里非常清楚这不过是一时之策。
  可这时,惠从门口出现,投出了一刀。面对准确地向京也胸前飞来的刀,他向右翻滚了一下躲了开来。
  与边准备射出第二发边逐渐向京也逼近的惠相对,京也只能尽全力维持能够躲避攻击的二人间的距离。背靠着栏杆的京也滑行着横向移动。
  从下方传来了学生们一无所知的嬉闹高叫声。
  还在修补中的破旧栏杆也依然如故。
  他开始考虑做好陪上几根骨头的觉悟,跳向楼下较为柔软的地面。不,校舍的周围被沙砾围绕着,花坛的位置也在加了助跑也跳不到的位置。
  如果掉在其他地方的话——期待惠能手下留情的生存率还比较高一点。
  汗水粘着额头渗下的感觉令人不悦。已被扯紧到极限的这氛围何时崩溃都不奇怪。
  终于,背后的栏杆走到了尽头,连接成直角的位置在身边延伸。如实诉说着已被追到末路的事实。
  惠的表情就好像想要哼起小曲似的无忧无虑,脚步也显得很轻快。
  “真不像样呢,摩弥前辈。”
  “新谷同学……”
  “如果你想求饶的话惠我可不会接受哦。”
  京也听了这话,突然露出高傲的笑容。是连有着绝对自信能在任何一秒内杀死京也的惠也感到恐惧的笑容。
  “求饶?别开玩笑了。你不会杀我的。”
  对京也说出的这席话,惠最初显得有些没意思,随后又露出了苦笑。
  “那算什么?你想对我用催眠术吗?”
  “新谷同学,你喜欢血腥乌托邦吗?”
  京也忽然改变了话题。惠皱起眉头,但也许带着给死刑犯最后晚餐的心情,所以没有任何的疑问。
  “很开心哦。可以毫不顾忌地将憋在心里的欲望说出来,和同伴们对话很愉快。特别是维尔彻尼大人待人非常好,他和我谈了很多次——”
  “是啊。我注意到了艺术家。你以前和我说过吧。你应该是在五岁左右的时候就有把人偶拆碎的习惯吧。”
  “哎?”
  惠的脸色开始发青。
  “父母无论说了多少次,你还是继续分解着人偶,把棉絮扯得到处都是。当人偶已经不能满足你的时候,你将从七岁开始就和你亲密无间的潘布鲁克威尔士柯基犬带去了浴室,然后用菜刀将它解决了。”
  “骗人……不,怎么可能……”
  “那之后,你总是去抓迷路的野狗、野猫,将他们杀死,尸体埋进土里、扔进肥料里、把肉烧掉,装成是生活垃圾扔掉。不是吗,艺术家?”
  她努力地从颤抖的双唇中挤出话语来。
  “骗人……的吧?您是……维尔彻尼大人……吗?”
  京也颔首,惠顿时如跨越了极限似的茫然若失,手中的投掷刀也掉落在地上。
  “新谷同学,不,惠……”
  京也像宽广地接纳她似的张开双手,说道。
  “我爱着你。”
  惠颤抖着向后退去。京也的语气中没有混着平日的恭敬。
  “骗人的,因为摩弥前辈,在以前惠向你告白的时候,拒绝——”
  “以前的我并不了解你。但是,现在不同了。”
  京也说着,向她跨出了一步。
  “但是!”
  惠甩着头。
  “惠,现在这个世界上,能看到一丝冷静吗?人们集结在一起,聚集成村落、城镇、都市。在那里会产生需求与供应,同样也会产生服务与欲望。而不了解这种必然的结论,只把欲望视为邪恶,将其压抑、束缚起来。像我们这种人,只不过在世界上存在就被视为邪恶,我们目前仍被视为与因游戏错觉杀人的类型毫无区别。但是!境界人以及其相似种类的人应该团结起来。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这种隐藏在内心的疯狂欲望,才是导致犯罪的最主要因素。那么能理解拥有这种疯狂烦恼的人本质的,只有同样疯狂的人了。将烦恼倾吐、诉说,只要有了集团的意识,我们就将成为更为高端的人类。事实证明,与我谈话那段时间的你相当安定。好了,让我们重来吧,惠。”
  “维尔彻尼……大人……”
  露出朦胧表情的她没有对向她靠近的京也做出任何拒绝。
  京也抱住了她。京也与惠的倒影融为一体。她的身体微微颤动着。
  京也的嘴唇靠近了她的耳边,用耳语的音量低声说道。
  “新谷同学……你真的——很傻。”
  京也顿时离开她的身体。惠只是停滞在原地,痉挛似的颤抖。
  惠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腹部。
  那里插着惠自己的针刀。
  京也将刺在自己手上的刀拔了出来,一直藏在手中,直到至近距离才给她最终一击。
  惠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京也。京也的话,并没有想要欢呼,也没有胜利的自豪,只是用怜悯的目光俯视着惠。
  “我不是说了吗,新谷同学——战斗拼的就是诡计。很遗憾,还差一点你就能杀了我……最后还是我胜利了。”
  “全部……都是演技吗?”
  惠痛苦地呻吟着。
  “是的。”
  “可怕的人……对前辈来说人的感情也是用来打开局面的手段吧。”
  京也坦然接受着她责怪的目光,他并不想要对此找借口。
  “是吗……输了啊,惠我。”
  她痛苦地站了起来,拉开了自己制服的蝴蝶结,扯了下来。又拉开了上衣的扣子。衣服的下面,是健康而纤细的肌肤以及雪白的内衣。
  “摩弥前辈,你可以随便把我怎么样哦。或许我不像御笠那么可爱,但你可以把想对她做的对惠做,把惠折磨到崩溃并杀掉吧。”
  他很快就理解她这席话的意图,但京也摇了摇头。
  “我是站在正常与异常境界上的人,是境界人。一边想要成为犯下杀人禁忌的怪物,一边又无法放弃身为人的胆小鬼。我还不想到那边去。没关系,重要的器官应该都没有受伤,这种程度的伤是可以治好的。——还有,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将自己所有的罪名都坦白出来。”
  “不行!”
  惠拼命地叫着。然后,因痛苦而弯下身子,又小声地低喃了一声,不行。
  她按着自己的腹部,穿过损坏围栏的空洞走到对面。隔着薄薄一层围栏的对面没有可立足之处,紧贴围栏的惠的膝盖微微颤抖着。
  “新谷同学……你想死吗?住手。”
  “你想要阻止我吗?但是不行。”
  回首的她那容颜让京也不知所措。
  她大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因为,惠我,已经杀了四个人啊!警察也不是傻瓜,他们一定已经隐约注意到惠我了。如果惠我去自首的话会怎么样?媒体一定会连续两个礼拜没日没夜地播报吧。如果这样的话,最悲惨的会是谁?
  呐,摩弥前辈,惠我的家人都是非常善良的人啊。惠的癫痫发作时,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在我稳定下来之前一直带着温柔的笑脸鼓励我。是这样的家人啊!这样的家人由于电视和报纸的攻击变得精神憔悴,被近邻的人用冷酷的目光注视,不停收到写着流言蜚语辱骂的信件,私生活都被连根挖出,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啊!
  惠我……剩下的方法,就只有在被抓住之前死去。警察不会追来地狱的。这样就能保护好惠的家人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露出了凄凉的笑容。
  “摩弥前辈——求你不要阻止惠了……”
  凡是看到的人都会受到震动的笑容。这少女或许无论最终是否能杀死京也,都打算去死吧。
  “……把钥匙,交给我。在你的家里吧。海藤的笔记本电脑,我写的信件,从坂东贵美子那抢来的手机。还有你杀人的所有证据。我都会负责将他们销毁的。我——会成为第三个艾克斯塔公爵的女儿。”
  她从衣袋里取出钥匙放下。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摩弥前辈。”
  “御笠在哪里?”
  “她在保健室睡着。”
  “是吗,出乎意料的死角呢。那么惠。”
  ————再见了。
  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摩弥前辈!”
  背后传来了声音。这声音明显是平日普通而开朗的惠的声音。回首望去,“什么事”地回应着。
  “惠我,很早就决定好死去时候的临终之言了哦。”
  “我会听着的。”
  “我的死亡将使这个世界失去一位多么伟大的艺术家啊!”
  就如同舞台台词般的言行。
  “借用了暴君尼禄去世时说的话吗。直到最后,你还是个艺术家呢……”
  “摩弥前辈,就算是谎言也好,你能说一次你是爱着惠的吗?”
  她用恳切地语气问着。
  “非常抱歉,新谷同学,我对你没有抱有任何特别的感情。”
  “啊哈哈。”
  她的笑声听起来如此寂寞。
  风吹拂着。
  随后,这时传来的声音,或许是她真正的临终之言吧。那是如同从所有束缚中解放了的灿烂的声音。
  “——啊,啊,为什么惠我,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
  京也不禁回头。
  可她的身影已经从屋顶上消失了。

  随后,生命被碾碎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没过多久,操场上响起悲鸣声。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8-3-18 00:16 编辑 ]


终章
  保健医生不在。
  夕阳照耀下的保健室内充满了药品的味道,以及清静的气氛。
  走近被隔帘遮起的床边,京也一下子拉开帘子。
  然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混杂着安心与赞叹。
  那是仿佛与世隔绝般睡在床上的御笠。
  闭拢着的美丽睫毛,微微张开的湿润嘴唇。如陷入沉睡的白雪公主一般,透露着一股难以侵犯的氛围。
  外面因惠的跳楼而交织着悲鸣与怒吼声,这里却像是被隔绝起来的另一个世界。
  京也的面部表情略为舒展。突然,始终抑制着的漆黑而浓稠的情感在脑子里奔腾,开始了它的支配。
  ——把她杀了。
  耳边,确实地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黑色的物体毫无阻碍地流入体内,企图夺取京也的身体。
  如果能在这瞬间杀死她,并将她分尸的话,就算被五马分尸也在所不辞。
  黑色的物体疯狂地诉说着。
  ——杀了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呼吸开始混乱,如哮喘般寻求着氧气。
  挥动着仿佛被附身的头部,但是,他的手却渐渐伸向御笠那柔软细致的颈部。
  京也的刀已经掉了,双手也因为受伤使不上力气。
  但是,还是能杀了她,还是能将她的气息掐断。心中有着这种奇妙的确信感。
  京也的五指包裹着御笠的颈部。皮革手套发出咯吱的声响。
  明明处于无法克制的兴奋中,头脑中冷静的部分却如忌讳般强烈地拒绝着。
  两种冲突的感情,像是要将身体撕成碎片一样。
  “啊,摩弥……吗?”
  这时,她的双眼微微地睁开。
  只不过是这样,就将身体中深深扎根的黑色物体全部蒸发殆尽。
  “御……笠”
  诚惶诚恐地将手从她的颈部移开。
  或许是被闻了的药品还残留着吧。她的眼睛恍恍惚惚始终无法捕捉到焦点。大概现在的意识也只是处在梦境与现实的镜面上往来。
  发音也显得有些奇怪。
  “你能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嗯,我没关系。”
  说完,笑了,随后继续道。
  “我……做了……一个梦。我和摩弥,去游乐园的梦,你记得吗,我们约好的哦?”
  “是啊,我们约好的。在梦里我们有没有去看电影?”
  “啊,说起来好像还没有呢。”
  淡淡地笑了。京也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御笠,我爱你。但是又无法克制地想要杀了你。这样的我,可以留在你的身边吗?”

  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自己真正的想法,当面吐露了出来。
  京也咽了一口唾沫,等待着她的回答。
  御笠露出呆呆的表情,傻乎乎地笑了。
  京也顿时感到一阵乏力,随后露出了笑容。久违了的,没有任何掩饰的,由衷的笑容。
  根据她现在这个状态,甚至连话的意思也无法理解吧。恐怕下次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将这些告白全部忘记。
  “好了,现在还是先安静地睡一会儿吧。”
  “那么,抓着我的手。”
  “我明白了。”
  京也脱下了手套。
  京也的手握住了她那如白瓷般的手掌。
  御笠的手掌与京也伤痕累累的手握在了一起。
  二人的手掌重叠着,体温合为了一体。
  也许是放心了吧,御笠笑着,阖上起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京也决定等待。
  抬头望着天花板,如祈祷般闭上双眼。
  手依然紧握着。
  默默地等待着她再次的苏醒。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8-3-18 00:17 编辑 ]



不会影响的,传勇是每周六值班的时候填一整天,这个是平时上班午休时间或者下班回家后抽时间填。不冲突。




对,一本完。


8/4更新标注
今天值班工作比较忙,一直忙到下午,没时间填那个大坑了,只能抽时间填了一点这个小坑。




= =嗯,其实这套每页的翻译要比传勇多花很久
一个是因为字数问题,很明显传勇这类对话多的,一页字数很少,还有就是这本…………描述很花时间,我文字又不是用的很好,所以多花了点时间。


1章完,记号………………




一起飞吧,我想尽快把这个先收拾了再继续下一本那个……


再更新一段,二章已过半,自己顶一下。

好吧从这段开始= =我们的男主角伪宗介的本性开始暴露……非天然偏执型鈍感呆け…………吧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7-9-28 00:10 编辑 ]


三章完,顶上。
还剩波澜起伏的四章和终章



感谢,大感谢。感谢支持。
不过关于这个标题,原本在决定翻译之前,我是写的是边界,纯粹是因为英语原文的翻译,但是翻译的时候想了半天,还是参考了原来的标题。
其实这部小说在参赛的时候原名叫《爱,杀意与境界人》(境界人是中文字而不是现在的片假英语),后来出版成书的时候,标题为了更简洁,作者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我认为作为同义词,直接用境界人会比较好。故事中多次出现的境界人其实也是用的片假形式的英语,但基于国内没有日本片假这个英语日用的概念,我也直接使用境界人了,这样看起来会比较流畅。
总之再次感谢,这本书二月要出第二本了…………这也是我抓紧赶完第一本的最大原因……


3月18日凌晨,全部完成,记录,收工,睡觉……………………

下载版暂时可观看如下文档:

序、第一章 杀害
第二章 放血
第三章 解剖
第四章 整理、终章


回楼上,会
但是先不用期待,因为可能会耗时很长。因为2和3是连续的一个故事。
2我已经看完了,3预计是4月中旬出版,到时候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我这不还正被2的剧情吊着胃口么


[神崎紫電] マージナル 02


  让世间骚动的连续分尸杀人事件尚未解决,我——宇佐美风香所居住的月森市内,又发生了凄惨的案件。这次是殴打致死事件。然而,有一件事把我这种不安的心情一扫而空。我偶然遇见了小时候和我非常要好的“小京”,也就是摩弥京也。从他的突然转校至今已过了约七年。虽然从久违了的他身上,看不到丝毫当年爽朗的印象。难得遇见,我约他一同前往美术馆参观,但是他却在那对我的朋友做出了十分失礼的言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京?

[ 本帖最后由 zomaryu 于 2008-3-19 23: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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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y01tatf52 騎士
终于完结了,好像很久之前就看见这部作品了,感觉到完结需要很长时间。(当然,漫画时间就更长了,那个才真的等不起),这回可以找来一直重头看到尾了。

12 年前 0 回復

drei 子爵
这作品太萌了!!!

12 年前 0 回復

vf21smk 勳爵
最近看到东立正式版本  就觉得很眼熟  果然有看过  不过翻成临界杀机确实有点不习惯啊

14 年前 0 回復

yck103 勳爵
好东西 不过稍为血腥

14 年前 0 回復

LIANGJIEJP 侯爵
看来这部小说还真是重口味呢…

14 年前 0 回復

vanish 侯爵
纯支持,不过这本还是太血腥了

15 年前 0 回復

usagiyu 騎士
一口气把书看完了,真的超好看。翻译组辛苦了,翻译真的不容易啊!

15 年前 0 回復

lxc871204 子爵
刚刚发现的书,不知道剧情怎样,我就先收藏了
总之,感谢LZ

16 年前 0 回復

iopiopo1 伯爵
看得很过瘾,如果有续篇就好了

16 年前 0 回復

疾风の痕迹 勳爵
第一集终于完结了~~
感觉很不错的小说~~
感谢日翻组~

16 年前 0 回復

玉耀 平民
男主活着不容易啊,爱着女主却又想杀了女主这样矛盾的心情,还要不时的克制自己的虐杀思想……
看了觉得很沉重,总觉得说不定现实里面也有这样事情发生,唉……
我觉得是一部不错的作品,不知道会不会出第二集呀,很期待的说……

16 年前 0 回復

lj1989390 子爵
最近黑暗风格的东西看太多了......不过还是要顶下LZ的辛苦工作

16 年前 0 回復

magus 子爵
我一直很好奇 这个到底有没有第二集 我很想看 的说

16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女主很好运。。这个小说可惜不能出第二本了吧。。。这么久了。。

才发现,女主身材好像不错的。男主要努力啊。。

16 年前 0 回復

fate5156 王爵
第二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
慢等吧

16 年前 0 回復

4fy 王爵
小学馆文库???小学馆出版这种东西,不怕PTA河蟹吗

16 年前 0 回復

zhou993 騎士
不错,不过看了之后很沉重呀。。顶下楼主

16 年前 0 回復

克鲁诺 侯爵
个人认为本作和黑化、黑暗等东西完全无关。
除了一点作者刻意加进去的猎奇知识和主角的心理刻画外,
就是一部骑士拯救公主的恋爱小说。。阿,或者说别扭男和温柔女的。
虽然作为境界人,却拼命压抑自己心中的冲动,为了不伤害南宫。
甚至为了对方而失去冷静掉入敌人的陷阱。。。
话说我哪里都没有看见男主的黑在那里也。。。只看到一个为了南宫拼命与敌人周旋的纯情男生也。。。

16 年前 0 回復

伪神之书 騎士
很不错的小说呀,不知道还有没有续作?

16 年前 0 回復

深红祭典 伯爵
咳……最后那个乱七八糟的结局是怎么回事,完全破坏了前面的感觉。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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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maryu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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