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学园五首冢的夜叉姬[夏绿][简][录入完结]


平安时代中叶,平将门对腐败的京都政权心怀不满,故自称“新皇”于关东揭竿而起;结果遭乱箭射中头部战死——此即为天庆之乱。
之后,将门的头颅送到京都示众时,竟睁开双眼,咬牙切齿地誓言复仇。三天后,首级发出白光,往东飞去,寻找自己的身体。此时关东大地摇晃,白昼有如黑夜,其后将门的灵祟持续不断。
然而镰仓时代的僧侣·真教,于将门首级落下的地点建了首冢,将灵体祭祀为神田明神,总算平定了将门之灵……
——将门首冢之由来——
一章消失的首级
九月,烧烫的柏油路面热气上腾,阳光折射形成空气的扭曲。
一出东京车站,西边即是皇殿,而丸之内、大手町中大厦林立的街道各自于左右延伸。此处的商业大街担负起日本经济的中枢,公家机关也位于其中。

然而在这都会的正中心,却有一处格格不入的风景。高楼大厦的山谷间,悄悄坐落着一块白色围墙与葱绿林木包围的小片土地,其中残留着石塔。此处即为“将门之首冢”,传说中平将门的首级于千年前飞离京都后便落在此地。
“平将门是在源氏物语里面跟源义经打仗的人吗?
暑假刚过,上课时间缩减的期间也过了。热岛效应强烈的东京受到连日酷暑攻击。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的午休时间里,二年A班的浅间石那在学生餐厅舔着西瓜棒冰,并问了这么个蠢问题。
短发又男孩子气的她,近来渐渐蕴涵女性的魅力,因此不论班上或校内,暗自对她心生爱慕的支持者日渐增加。下个月就是学园祭,也有一部分支持者想看她穿着泳装的样子,于是暗中推荐她参加“草薙小姐选美”,不过本人却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及男生们的火热视线。
“……你这个问题,让我不知道该从哪吐槽才好。”
寄住在石那家,也就是葛饰浅间神社的榎小角叹气说道。他虽出口成脏,却拥有与谈吐不相称的端正容貌及风水术实力,大受女学生们的欢迎。
这时,一名身穿镰仓时代和服装束的少年出现在石那身后,客气地说道:
“石那小姐,源义经是平家物语的人物。里面出场的平清盛是打倒将门的贞盛之子孙,而将门是引发承平天庆之乱的人物。”
少年是小角等人的同学,谏早东日流的式神,金毛九尾狐亚弥,他手上抱着装有面包的纸袋。
小角大吃一惊,吃着清汤乌龙面的筷子差点掉到地上:
“你这狐狸,对日本史竟然这么清楚。”
“当然了,我们狐狸所崇敬的北斗七星化身是妙见菩萨,而将门就是受了菩萨的加持而引发战乱的,因此在狐狸间是位名人。”
“这么说来,阴阳道里据说只要背对北斗七星的破军星方向,就一定会赢得胜利,所以将门也熟知阴阳道啦?
小角点着头,石那怯生生地戳着他的肩膀说道:
“……喂,小角。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啦,可不可以解释给我听?
“话说回来,你不是在孔雀一战中升级了吗。”
“如果我升级了,便当怎么可能会坏掉,害我们两个要来学生餐厅吃饭嘛。”
“……你这话很有说服力。”
小角生硬地低语。身为毒料理达人的石那因之前得到小角的称赞,于是得意忘形地做了便当。在残暑未消的九月里,便当竟然是豪华海鲜醋饭……
“伽罗还好吗?”小角问道,亚弥却愁眉不展地摇头答道:
“伽罗小姐光吃式神用的灵力餐点不够,因此很期待便当,打开一看却坏掉了,所以我才来帮她买炒面面包。”
“伽罗真是的,不会自己来买啊……亚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石那双手合十道谢,亚弥则摇头说道:
“不会,如果让伽罗小姐外出,她一定会跑到别处玩乐。”
“不过你留下她一个人,她也可能会把其它式神给吃了哦。”
“啊!”听闻小角的提醒,亚弥脸上一时没了血色。
“我、我马上回结界室去!
亚弥抱着装有面包的袋子飞奔出学生餐厅。石那耸肩说道:
“真是的,照顾伽罗还真累人……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放学后要去将门的首冢。”
小角吃着乌龙面答道。
“啊,对,对!志摩说,要让灵力上升就要去灵力强的地方,所以我们要一起去。小角要不要一起来?
“蠢毙了。说到底,你自从上次事件发生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精神脱离和梦见了吧?而且,如果你去奇怪的地方,又被奇怪的灵体缠上怎么办?
小角冷淡地说道,这话使石那不满地鼓起双颊。小角并不是故意欺负石那,他只是不希望石那改变罢了。
这时,石那眼前忽然出现一朵红玫瑰。最高年级,也就是四年级的俊美花花公子,石凝镜之介正站在石那面前。他撩起柔顺的茶色头发,在石那耳边柔情蜜意地耳语:


“嗨,石那美眉,要约的话请邀请我,让我们一起坠入名为恋爱的甜美陷阱……”


“我说学长,你要不要帮脑袋打一下驱虫针?
小角对石凝满怀敌意地说道。他闻着玫瑰花香,稍微瞪了瞪小角:
“多么不解风情啊,打扰别人恋情的人,是会被马踢死的哦。”
“我、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请学长不要再捉弄我了!
石那面红耳赤地辩解。而石凝以指尖轻轻戳弄着她赤红的面颊:
“我没有在捉弄你啊,你真迟钝呢。我好羡慕这西瓜棒冰,真想让你那可爱的粉红舌头舔遍全身……”
石凝搂着石那的肩膀,嘴唇十分接近地低语着,似乎就要吻上她的耳朵,态度相当积极,石那对此感到困惑。小角把筷子拍在桌上,踢倒椅子站了起来:
“你这些话简直就是色老头的言语性骚扰!你要是再这么过分,就算是学长我也照烧不误!
小角右手燃起火焰漩涡,学生餐厅里的学生们骚动地围观着。
“喂,要干架了!
“那小子不是去年的全校模范生吗?石凝学长这下不就惨了?
“榎同学,加油!可是我也有点喜欢石凝学长耶!
其中有一部分不负责任的尖叫声援传来。石那不知所措地按着小角胸口劝架:
“小、小角,不要生气啦!我并不在意……”
“你是在为我担心吧,可爱的甜心。不过不必烦忧,我会让你明白比起这种泼猴,我更适合陪你去首冢。”
石凝轻抓住石那双肩让她退到旁边,对她轻轻眨眼后,便马上朝小角施展法术:
“边都镜!
石凝两手中做出了光之圆盘,圆盘随即化为直径一公尺大,并放出耀眼的光芒。由于光芒过于炫目,在旁观战加油的学生们不禁遮起双眼。小角以左手挡住双眼,不直视光线,展开了反击。
“这种妨碍视线的招式怎么可能有效,神火火出见!
随着咒语,小角朝石凝放出火焰漩涡,未料火焰却受圆盘反弹。
“哇!”小角连忙趴下躲过火焰,他惊愕地注视着石凝:
“就凭石凝学长你,竟然能反弹我的法术?
“不能小看学长哦。比你多待在学校的这两年内,我可是乖乖地在用功与修行呢。”
石凝脸上浮现出游刃有余的笑容。小角不禁怒气上升,一跃而起:
“不过,你的法术跟天野老师的木魂之术一样都是专司防守。我只要一直攻击,就能用力突破啦,神火火出见!
小角说道,朝石凝放出威力更强大的火焰。火焰撞到镜子后果然反弹回来,但小角毫不在意,重复击出威力越来越强大的攻击。
“等等,快住手!”两人并未将石那劝阻的声音听进去。受到小角火焰的力道撞击,石凝的光之圆盘开始变形。

(
奏效了吗?)小角嘴角浮现出微笑。
说时迟那时快,石凝也露出笑容,诵出咒语:
“冲都镜!
小角背后又出现另一面光之圆盘。他猛然回头,受反弹的火焰再次受到身后的圆盘反射,在两个圆盘间弹跳反射,逐渐增幅。
“哇!”小角躲不过经无数次增幅的火焰,于是受到直接攻击而倒地。石凝敏捷地举起手解除法术,两面光之圆盘便化为光粉消散。
“小角!”石那连忙飞奔至小角身边抱起他。
“痛痛痛……我太大意了。”小角皱起眉头,用力摇着头。
“要多用用头脑。我已经把光镜的反射率调低了,所以你才没有变成黑炭消失。要逞强是可以,但是找学长打架时最好多注意点。”
石凝以夸耀胜利的眼神俯视着不甘心的小角后,将脸凑近他身边的石那,近到鼻子都快贴在一起的程度,对她柔声低语:
“这样你明白我的实力了吗?我好几次受推荐为全校模范生候补呢。来吧,让我护送你去首冢吧,美丽的小姐。”
石凝自信满满地说道。然而石那却愤然瞪了他一眼,忽然赏他一巴掌。
“咦?”石凝对这意料之外的发展目瞪口呆。
“跟学弟打架会不会太过分了!小角,走,我们去保健室。你还好吗?
石那扶起受到创伤还有些腿软的小角,小角似乎认为让石那扶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于是语带愤恨地说道:
“我才不去什么保健室!放手啦,大鸡婆!
“可是你说不定受伤了啊。”
“保健室有药师医生在,反而会更糟啦!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离开了餐厅。被丢下的石凝则呆站在原地。
“石凝学长,快趁老师发现前来帮忙整理啦,不然会被骂死的。”观战的学生们扶起因战斗而散乱的桌椅,无情地说道。
“石那美眉,为什么……明明是我获得胜利……”
石凝眼中流下汩汩泪水。
结果放学后,小角还是与石那一同前往首冢去了。他无法放任石那等人独自前往,而且也担心石凝可能会趁机接近石那。
“哇啊,真是大都会喵—!
小角的式神,白猫化身的少女伽罗环顾着四周的高楼大厦,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考虑到学校周边地区以外的人们大多不曾见过式神,因此她以帽子隐藏猫耳,白色猫尾则卷在短裤内。
石那的式神因幡是只耳朵为翅膀的小白兔。石那穿着便服,因幡则藏身于她的侧肩小方包中,微微探出头来。秋津志摩的式神则是枕头般大的毛虫比弥,它装上绳子,正伪装成背包的样子(其实很勉强)
“这种地方真的有将门首冢这种吓人的东西吗?
看着熙来攘往的上班族身影,石那怀疑地问道。圆框眼镜与双辫子为最大特征,毫无存在感的志摩把十分厚重的书推给石那:
“当然啰!石那悠闲地在学生餐厅吃饭时,我查这些历史学的资料查得快累死了呢。”
“历史学资料的标题怎么会是《将门北鼻至上主义§》啊。”
小角低声吐槽。伽罗也做势推开石那,看了看书。
“喵喵,为什么这本书的封面画得很像少女漫画,穿着铠甲的武士两手拿着另一个武士的头在亲亲喵?好奇怪哦喵!

“请不要胡乱批评,先不论历史系社团本来就少,而且在四周都是新撰组迷的围攻下,这可是硬派地一路支持将门,只画将门同人的经典社团呢。”
“志摩说的话我有时候会听不懂喵。”
伽罗皱眉说着。石那怯生生地对志摩问道:
“……这么说来,我想到国中毕业旅行去京都的时候,自由活动那天我们一起去了壬生寺对吧。在新撰组的寺庙里,近藤勇的人像旁边摆有绘马架,可是写下愿望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写着‘岁XLOVE’等意义不明的绘马……还有,绘马下面有个塑料衣物收纳盒似的奉纳箱,里面装了一堆这种耽美同人志……”
“拿那种东西当奉纳品哦?如果他们知道在自己死后还得被腐女子当玩具随意玩弄的话,一定没办法死得瞑目吧。”
小角十分疲累地按着额头,志摩却视若无睹地翻开《将门北鼻至上主义§》。
“总之,刚刚说到为什么这种大都会里会有首冢。听说因为这里是一级土地的商业大街,之前有人认为首冢占了一席之地十分浪费,想将之撤离。像是在关东大震灾后,政府想移除首冢来建造财政部办公厅,工人却不断受伤、患病。还有,二次大战结束后美国陆军总司令部也想撤离首冢,但在整地时推土机翻覆造成驾驶死亡之类的意外频发,只好放任不管……”
“真可怕,怎样都有灵障耶。”
“此外还有,首冢附近如果有大楼施工,若不好好来此祭拜,施工时便会死伤不断;位于首冢鬼门方位的大楼中的某房间,若有人进入便会发生灵祟,因此那里只得当成仓库;周围大楼的职员也都不敢背向首冢办公等等……”
志摩的声音越压越低,石那起了鸡皮疙瘩,摸着手臂说道:
“……呃,志摩,我们去那种地方真的不要紧吗?不会有灵祟吗?
“要是灵祟发生,说不定会促使石那内在的力量觉醒呢。如果有什么意外,还有榎同学在,一定不要紧的。”
“你不要事不关己就说得这么轻松嘛,上礼拜还说为了精神脱离的修行,要让灵魂离开肉体,所以带我去游乐园坐了十次自由落体,结果离开身体的却只有还没消化的午餐。”


“这次真的没问题啦,请你相信将门北鼻的怨念。”
“你讲出将门北鼻,这话根本就毫无可信度吧……”石那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终于,大厦林立的街道中出现了林木阴郁,公园似的场所。那里立着写上“将门冢”的向导用石柱。
“好棒,真的有啊!”小角受好奇心驱使,目瞪口呆地说道,石那却有点害怕地躲在小角背后。沿着昏暗的石阶登上去,可见到坟墓似的石碑。地上几乎没有落叶,似乎有人清扫得干干净净,由新鲜花朵与杨桐点缀的样子来看,现在参拜者也络绎不绝。站在石碑前的这一瞬间,小角感到寒气逼人而不禁颤抖了起来。
“真不愧是将门首冢,好吓人的灵气。我背后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也觉得有一股寒气,灵气真的很强,作祟应该是真有其事吧。”
石那搓着手臂。伽罗见到石碑四周大量装饰着石子做成的青蛙,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地问道:
“为什么首冢旁边有很多青蛙喵?
“哦,这是为了镇压将门北鼻的灵魂而做的。将门北鼻都是以蛇的姿态出现,所以在旁边放置青蛙与蛞蝓,以达到三方互相抗衡的局面。”
对各方面涉猎甚广的志摩立即说明。伽罗于是理解地敲了敲手心:
“原来如此喵。所以,如果对这些青蛙怎么样会发生什么事呢喵?
语毕,她伸手触摸了青蛙。石那连忙从伽罗背后架住她:
“拜托,不要做蠢事!如果真的发生灵障怎么办!
“不过,将门很久以前就死了,这首冢上的石碑会不会太新啊?
小角怀疑地靠近石碑,志摩则打开书本说道:
“真正的首冢好像是石碑后面的石灯笼哦。”
“石碑后面?”小角绕到石碑后面察看。然而,那里却被挖了个直径一公尺、深约五公尺的洞,洞旁堆着长出青苔的石头。
“……难道说,这就是首冢?怎么看都像被破坏了说。”
“你说首冢被破坏?”志摩说道。
石那大吃一惊,飞奔至小角身边,志摩见此也十分愕然:
“将门北鼻的头竟然遭窃?可恶,一定是超爱将门北鼻的人做的。”
“明明就没有存在感,还认为所有人类都跟自己同样等级。就算再怎么爱,也不可能把头盖骨摆在家里装饰吧。”
“不过,这样不是很糟吗?好像有灵祟要发生了耶。”
石那语带颤抖,紧黏在小角背后。小角背后遭石那柔软度在不知不觉间增加的胸部贴上,心跳加快的阵阵鼓动传到小角背上,让他也随之小鹿乱撞,但为了不露出动摇的表情。小角深呼吸后装出冷静的样子,清清喉咙开口说道:
“呃,所以……会不会是卑劣的恶作剧啊?就像最近纳斯卡地画上到处都是汽车行驶过的轮胎痕,日本或许也有那种心态异常的混账王八蛋吧。”
“还是说,将门北鼻的头飞出去寻找身体了呢?
志摩忽然以紧张的神色说出怪异的话,小角疑惑地问道:
“你这是在搞笑吗?可是我找不到笑点在哪咧。”
“我不是在开玩笑。将门北鼻在关东战死,只有人头送到京都,而人头喊出了‘把我的身体拿来,我要装上头再战一次’,就发出白光,为了寻找身体而飞回东京,这本书里是这样写的。”


“那将门的身体跟首冢在不同的地方啰?
“据说身体埋在神田山,写成KANDA但是念成KADA,因为埋着身体(KARADA),所以神田山才念成KADA山。”
听闻此言,小角脑中的思路忽然串连起来,他击掌说道:
“没错!说到KANDA,天海在江户城设好的风水中,就造出神田明神镇守鬼门方位。这么说来,神田这个地名就是由将门的身体而来的啊。”
“还有,据说兜町的由来就是因为人头飞到一半,头盔掉落在那里哦。”
“原来如此……将门对京都而言是反叛者,对江户幕府来说却是关东独立战争的英雄,也是守护神啊。”
小角恍然大悟地点头说道,石那却觉得恶心地皱起五官说道:
“这些地名平时耳熟能详,但是讲到身体啊头盔的,就觉得很阴森诡异。把头跟身体埋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对耶!身体用来守护鬼门,那为什么只有头葬在江户城东侧?”
“总之,只要去神田明神或神田山,或许就能找到头了吧。我认为在灵祟发生前找到,把头移回这里是Goodest的办法。”志摩这么说道。小角却对此吐槽:
“你英文的比较级没学好耶,Good的比较级是more better才对吧。”
“小角,你说的也不对。这搞笑段子已经是老梗了哦。”
石那依吐槽的惯例反手拍了小角胸膛。这时,她发觉首冢的洞旁有一根黑色的羽毛。
“……羽毛?
“超不吉利的喵,将门的头不见,然后又有乌鸦的羽毛喵!
伽罗发起抖来。然而小角从石那手上拿过羽毛说道:
“乌鸦的羽毛应该更大根吧。从这羽毛的大小来看,顶多是鸽子吧。”
“可是,有黑色的鸽子吗?”石那觉得有些不舒服地皱起眉头。与此呼应般,周围的树叶发出沙沙声。
不知何时,首冢四周的白色围墙及林木树枝上聚集了为数众多的黑鸟。黑鸟大小有如鸽子,只有嘴喙如同染上鲜血般殷红,上喙的根部长有一枝角状物,宛如犀牛角。
“看来,这些家伙正是羽毛的主人啰。”小角环顾着黑鸟说道。
“什、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鸟……?”石那提高音调。
黑鸟的数目不止一两百只,恐怕多达干只,是相当大的一群。它们停在首冢所有的树木及围墙上,注视着小角一行人。
“你看得见啊?看来你的灵力果然提升了。”小角对石那说道。
异界之徒,秽物、式神及神兽等灵体、幽灵之类,皆存在于不同于人界的另一个次元。除了像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的学生拥有的式神般通过异界之门,经过位相转移的状况之外,灵质之物由于存在于别的位相,故不适用人界的物理法则。就算存在于眼前,人类也看不见这些灵体,就算触碰到灵体也不会有戚觉,只会穿过彼此的身体。是否见得到与是否感觉得到,取决于人类的灵力强弱、灵波频率是否符合。
“我也看得见哦,这些鸟到底是怎么回事?
志摩抱着比弥保护它,往后退去。比弥是毛虫,非常怕鸟,它因恐惧而身体僵硬,渗出些许黄色汁液。
“看来,至少不会是同伴。”见了黑鸟杀气腾腾的目光,小角如此低语。所有黑鸟随即同时展翅飞起。


“鸟头——!
鲜红嘴喙大开,黑鸟发出从未听闻过的叫声袭向小角等人。他轻耸肩头,对石那提出忠告:
“所以我说不可以因为好奇就贸然接近这种灵异场所嘛。”
“对、对不起……”石那反省地缩起肩膀。
“别这么沮丧嘛喵,对伽罗来说,这可是弥补没吃到海鲜醋饭的怨恨和空腹感的大好机会哦喵。”
语毕,伽罗拿起帽子丢下,微微抖着一对白毛覆盖的猫耳,淡紫色的静电在耳朵表面迅速流动。
“紫电一闪喵!
伴随着喊叫声。伽罗全身的静电化为闪电,袭向黑鸟。
“鸟头——!”黑鸟触电而发出惨叫,纷纷被烤成黑炭掉到地面。伽罗舔了舔嘴唇,抓起一只鸟,张开大口:

“好香的味道,闻起来好好吃喵,人家不客气了。”
“喂,别吃来路不明的怪物啦,会吃坏肚子哦。”
小角提醒伽罗,但她却充耳不闻,不一会儿便吃下三只鸟。
“说了也没用,真是无可救药的家伙。”在无奈叹气的小角面前,又有一群黑鸟逼近。小角轻吸了口气,咏唱出风神的咒语:
“神志那津!
小角的咒语刚说完,含有真空风刀的风便化为漩涡。不同于集中攻击单一敌人,破坏力绝大的火火出见咒语。志那津威力虽弱却能同时攻击复数敌人。受风卷入的鸟遭真空风刀撕裂,宛如果汁机中被榨碎的水果。
“嘿,轻松得胜嘛。”小角露出游刀有余的笑容。伽罗也接连不断地放出电击打落黑鸟,再拼命吞入肚里。然而,没有战斗力的石那光是紧抱着因幡保护它,避免它遭受攻击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鸟头——!”不知是否看出对手很弱,黑鸟一齐以石那为目标袭击。
“啾呜呜!”因幡发出惨叫。石那也脸色铁青,不管三七二十一以颤抖的嘴唇念出大法事的咒语:
“恳……恳请气吹户之神……吹下净气除秽气……”


石那脱口而出的咒语化为烈风,发出巨响袭向黑鸟,黑鸟受到冲击波而粉身碎骨,黑色羽毛四处飞散。
“太、太好了……虽然是豁出去姑且一试,但我的咒语好像还是有用嘛。”
“很厉害耶,跟我说的一样,来首冢果然是对的吧?弱小的杂鱼敌人大量出现,正是赚取经验值的大好时机哦,别客气,一直赚下去吧!
志摩使眼镜反光一闪说道,石那却猛力摇着头:
“一直赚……这是不可能的啦,志摩。因为我灵力有限,这一招只能用一次而已。”
“只能用一次?哎呀,那还真是男人的浪漫呢,好猛啊。”
志摩双手在胸前交握,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石那则皱起眉头对志摩生起气来:
“什么浪漫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能用一次不是完全派不上用场吗?
“没这回事哦,就像波动炮一样,无法连射才浪漫呢。还有,自爆装置这种东西也是,你不觉得这就是男人的浪漫吗?
“志摩,拜托,你也仔细听听我说的话再回答吧。”
石那垂头丧气地抓住志摩双肩,以疲累不堪的声音说道。这时,黑鸟瞄准了光说废话,破绽百出的她们,再度席卷而来。
“呀,又来了!
“交给我吧,虽然威力低,但是能源补充时间短,因此可以连射。所以比弥,德斯拉炮发射。”
“这招的名字是不是改了?
石那冷冷地吐槽。顺带一提,正确答案是“一网打尽”。
志摩像飞弹发射器一样把比弥夹在腋下,让比弥朝着黑鸟吐出黏嗒嗒的白丝,丝线如同撒出的鱼网般展开,抓住了近百只鸟。
“唧咿咿!”鸟在丝网中奋力拍着翅膀挣扎着。见此,因幡不知是否对比弥燃起了比较心,忽然离开石那飞去。石那吃惊地对因幡伸出手:
“啊,因幡!不可以去!
“没问题的啦,上次因幡不是升级了吗?
“可是我又不记得那次的事,而且这次敌人太多了!
“那我来进行援护射击,高性能德斯拉炮发射!
“我说这招的名字是不是改了?
志摩不理会石那的吐槽,发射一网打尽。袭击因幡的黑鸟瞬间遭到黏网包围。然而,却有一只逃离一网打尽的鸟以尖锐的爪子抓住因幡圆滚滚的身体。
“啾呜!
因幡发出害怕的叫声,拼命拍着翅膀耳朵想逃离黑鸟。无奈身体只有鸡蛋大小的因幡摆脱不了鸟爪,而遭掳至上空。
“神火火出见!”小角想救因幡,对鸟放出火焰。未料鸟已飞向高空,法术无法跟上。
“拜托,把因幡还我!


石那脸色惨白地仰望着天空叫道,小角则焦急地对伽罗发号施令:
“伽罗,你在干嘛!快变身跳上去救因幡啊!
“呜喵?”伽罗瘫坐在地上,满足地摸着鼓起的肚子,精神恍惚地望向小角:
“不要叫人家去啦喵,肚肚好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无力喵。”
“你以为说无力就不用去吗,你这大懒猫!
小角抓住伽罗双肩用力摇晃。她的头却像尚未稳定的婴儿一样无力地晃着。
“呜喵—不过是只式神,再从门之密室找新的就好了喵。下次希望找大只一点的喵,最好是妖怪牛鬼,这样就百分之百是牛肉了喵。”
“百分之百是牛肉,那妖怪的成分到哪去了!
小角再怎么生气,伽罗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石那泫然欲泣,比小角更用力地摇着伽罗的肩膀:
“哪有这么简单说换就换的啊!你不但吃了我的金鱼式神,这下连因幡都见死不救啊?拜托你啦,快去救它!
然而伽罗只是一再地打着呵欠,完全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
“……没办法了。”小角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

在上次战斗中,小角对自己的过去抱持着疑问。他不记得谁曾教过他孔雀明王的密咒,因此在那之后便因恐惧而再也没使用过。当然,没自信能完全控制密咒也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会迷失自己。无奈,现在的状况并不容许他考虑这么多。于是小角两手结起孔雀明王的手印:
“不管三七二十一,试试看吧。崦·衿伐罗·讫囊地·娑诃!
诵出孔雀明王真言的瞬间,小角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上高空。石那与志摩吓了一跳,出声说道:
“好厉害,小角飞上去了!
“榎同学,请加油!
小角使两手指头弯曲又伸直,做出鸟类拍动翅膀般的动作,朝掳走因幡的黑鸟追去。然而他的姿态无法稳定,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方向,只能在高楼大厦间呈锯齿状前进。
目击少年在窗外飞行的上班族们,在大楼里起了一阵大骚动,在他们看来,黑鸟的身影只像空气的扭曲或蒙蒙细雨般模糊的
这时,黑影迫近小角身后,这是因为其它黑鸟一齐追向小角。
“去,要把我引到对它们有利的空中吗,这些笨鸟也不能小看呢。”
黑鸟打算包围小角。小角察觉到鸟群似乎想施展什么战术,于是边飞行边闪躲不让它们成功包围,但因不习惯施展飞天术,还是眼睁睁看着黑鸟追了上来。
“鸟头——!”黑鸟张开鲜红嘴喙袭向小角。他拼命调整姿势,诵出风神咒语:
“神志那津!
随即产生风之漩涡,在小角身旁形成防壁,将黑鸟切碎。
“唧呀!”黑色羽毛四处飞散,然而黑鸟化为尸块后却立刻各自变为鸟的形体。大幅增加了包围小角的数量。
“去……这么一来,就无法使用志那津的咒语了。”
即使如此,咒语火火出见只能打倒一只鸟,敌人却有无数之多。再这样下去是赢不了的,小角再度逃离它们,黑鸟却如同云般成群结队地追了过来。
地面上的石那及志摩也忧心忡忡地望着小角,没有一只鸟留在首冢周围。
“志摩,怎么办,小角会打输的!
“我也不知道啊,他在那么高的地方,一网打尽没办法射到那里,唯一能飞的伽罗又这样,看来是帮不上忙了。”
志摩望向伽罗,伽罗正倒在地上睡去。
“喂、伽罗,你有没有搞错!小角有危险了你还睡!
石那摇晃着伽罗,但她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在这期间,小角拼了命地逃离黑鸟。就算他灵力再怎么强,飞天术也十分消耗灵力,就连小角也开始显出疲态。


而且,除了小角还无法自在控制不习惯的法术,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撞上高楼大厦自取灭亡的这份紧张感更削弱了他的精神力,地面上的石那也看出了这一点。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石那对于自己的无力悔恨不已,紧咬着下唇。然而就在这一刻,她想起下午石凝曾使出的咒语。
“……对了。”石那从小方包里拿出随身小镜子,对着飞在高空的小角。镜子反射了阳光,非常耀眼,小角不禁因炫目而眯起眼睛:,
“呜哇,你干嘛,想把我击落吗!
“不是啦,你对镜子使出火火出见!
石那大叫。听闻此言,小角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要付版权费给石凝学长哦!
小角暂时解开孔雀明王的手印,于是他的身体开始往下坠去。他一边下坠,一边拿下左手戴着的水晶念珠。八颗小水晶球各刻有八卦的图案,小角向上丢出念珠,诵出咒语:
“八卦镜!
八颗水晶球便开始旋转,念珠内侧形成了一层薄镜般的气膜。接着小角右手发出火焰,朝石那手上的镜子放出火焰漩涡:
“神火火出见!


火焰漩涡发出轰然巨响飞去,小角马上再度结起孔雀明王的手印。


“崦·衿伐罗·讫囊地·娑诃!


并诵出飞天术的密咒,再次飞上天空。
火焰漩涡直接击中石那双手支撑的小镜子。



“呜……”这股冲击力十分强大,石那拼命撑住,不使镜子弹飞。受到火焰的力量推动,石那的双脚足足往后滑了一公尺。
因石那随身镜反弹的火焰,朝着浮在空中的八卦镜飞去。火焰在两面镜子间无限增幅,接二连三地将其间的黑鸟烧毁击落。
“唧啊啊啊啊!”传来黑鸟阴森的呜叫声。小角再度对他四周绕圈飞着的黑鸟施展出风之咒语:
“神志那津!
风之术将鸟卷入至两面镜子之间。黑鸟便于经过增幅加强的火焰中燃烧殆尽,纷纷落下。剩下的黑鸟见情势不利,于是敏捷地撤退。
“鸟头——!”一大群黑鸟发出诅咒般的叫声,往东飞去。
“等等,把因幡还来!


小角追着黑鸟。这时,从地面上传来石那的叫声:
“等一下,小角,这个要怎么办——!
听见石那的惊叫声,小角慌忙低头往地面上看。火焰在石那的小镜子与小角的八卦镜间不断增幅,这股压力已超过石那所能负荷的界限。志摩虽与石那一同支撑着镜子,却再也支持不住。
小角虽想伸出援手却来不及,石那终于被强大的力量弹飞。
“呀啊!”石那以志摩为肉垫倒地。离开双手的小镜子毫无方向性地
将火焰反弹回去,如同雷射炮般朝小角直线飞去。
“有、有没有搞错,这臭八婆!
即使有意闪躲,由于小角仍不熟悉飞天术,因此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身体。若遭威力增强的火焰直击,不是受点皮肉伤就能解决的。他觉悟地叹了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小角面前飘然降下一名少女。背对着小角的她身穿白底的镰仓时代和服装束与红色和服裤裙,绢丝般垂至腰际的黑色长发轻柔地随风飘摇。
小角认得这名少女,在他喊出她的名字前,少女的手指搭在桑木制成的小型弓上,孕育出光之箭,并射入火焰漩涡的中心。
“桑弧蓬矢!”光之箭射入的瞬间,火焰有如烟火般消逝,化为无数的鲜红火花,溶于空中消失殆尽。
少女缓慢地转身面向小角。她身材娇小,肤色白皙,黑色瞳孔大而有神,看来十分沉稳……
小角不可能认错人,她就是三个月前与他分离的青梅竹马,步行巫女三轮祝。
“小祝——!”小角呼喊她的名字,少女报以微微一笑。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角过于吃惊,导致忘了拍动结起孔雀明王手印的十指。下一秒,他便往地面坠去。
“哇!
“小角,危险!
石那不禁遮起双眼。小祝宛如飞燕般于空中翩然转身,朝小角急速下降:
“小角,抓住我的手!’,
白色和服的袖子彷佛羽翼般乘风摆动,小祝将手伸向小角。他无法在空中取得平衡,不停打转,好几次都擦过小祝的手,最后才终于抓紧了她。小祝便顺势将小角拉近,将他紧紧抱在胸前。
小祝那与外观同样纤不盈握的身体十分柔软,使小角心头小鹿乱撞,面红耳赤。
“诃刹!
小祝抱着小角,以澄澈的声音诵出咒语。这咒语与小角的志那津十分类似,但小祝是身受神风守护,操控神风的姬巫女一族,因此咒语的力量比小角更为强大。风包围住两人将他们送到首冢上空,之后让他们缓慢降落地面。小角的念珠也受风送回,小祝接住念珠,牵起小角的左手帮他戴上。
“来,戴上念珠。小角,你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谢谢。”小角的手被小祝碰到,忽然慌了起来。此时期的少年少女日渐成长、改变。令人怀念的青梅竹马在短暂的分别时光内,不仅法术更上一层楼,气质神秘的美貌也益发琢磨出色。
“小角,你还好吗?”石那脸色苍白地飞奔至小角身边。
“嗯,还好有小祝在,所以我没事……不过,小祝,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先把这孩子还给你。”
小祝说道,从和服怀里取出因幡,交给石那。因幡浑身发抖,被鸟抓过的部分皮肤外翻,渗出血来。
“因幡!”石那喜极而泣,紧紧抱着它。
“小祝,谢谢你救了因幡!真高兴能再见到你!
“最强的情敌复活,你还这么散漫不太好吧?
志摩在石那耳边低声说道,石那红着脸瞪着志摩:
“志、志摩,你说什么啦,我们怎么会是情敌呢!
“呵呵,为什么不是呢!?”志摩意味深远地说着,脸上浮现出邪恶的笑容。
小角把左手腕上小祝帮他戴上的水晶念珠调整到平时习惯的位置。冰冷的小水晶球上似乎还稍微残留着她的体温,小角仿佛确认此事般抚弄着它,对小祝问道:
“虽然我很想坦率地表达喜悦……不过小祝会回到东京,是不是代表东京又再次陷入十分危险的状况呢?
“这、怎么说呢……”
小祝一时语塞,犹豫后才吞吞吐吐地道来:

“……没错。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所以我想自己处理,没想到小角会在这里……”
“小祝,你怎么这么客气呢。守护自己居住的城镇是理所当然的事啊,只要你说,大家都会帮忙的。”石那紧握住小祝的手,她困惑地凝视着石那:
“……石那小姐,你好像变了呢。”
“咦?”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石那迟疑地回答:
“我、我变成怎样了?你该不会发现我昨天吃了整包洋芋片,胖了两公斤吧?
“整包洋芋片?咲耶姐不是说我们要一人一半感情才不会散吗!
小角顶上石那鼻尖吼道,她连忙遮住嘴巴:
“可……可是我停不下来嘛!而、而且过着团体生活还以为零食可以留到隔天,是小角你太天真了!
“你少来,我一直很期待今天回家可以吃的说!
小祝有点无奈地看着两人一如往常地拌嘴,苦笑地说道:
“……不,石那小姐果然没有变呢。”
“那,东京这次又陷入什么麻烦呢?难道跟这有关?
小角指向开了个大洞的首冢,小祝的表情紧张了起来,点头答道:
“嗯,没错……我寻找着全日本发生的气流紊乱原因时,不知不觉便回到了东京。”
“这件事你能不能说详细点。”
小角抓住小祝的双肩,十分靠近地凝视她的双眼,语气强硬地问道。小祝心头小鹿乱撞,抬头看着小角。夏天过后,她的青梅竹马又长高了些,更有男子气概,也更可靠了。小祝白皙的脸颊不禁红得像火烧:
“嗯,好的,不过……我想,我们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小祝别开目光说道。头上传来巨响,小角抬头一看,发现电视台的直升机已飞来察看,远处也传来警车的警笛声。


“……难道我在飞的时候被看到,所以有人报警?
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小角不禁屏息以叹,石那对他说道:
“这是当然的,一般大众对于魔法建筑师的认知度还很低,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能使出飞天术嘛。这里又是首冢,大家一定会认为见鬼了还是怎样的吧?
“被当成鬼事小,如果警察认为我们是挖开首冢的嫌犯就惨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小角说完,拉着睡死了的伽罗手臂:
“喂,伽罗,你还睡,要跑路了啦!
然而,伽罗却没醒来。她全身无力,肌肤完全失去血色,脸色惨白,体温降低。
小角吓了一跳,搂住伽罗肩头,抱起她来。这时,伽罗口中流出一道鲜红血痕,染红了地面。
“伽……伽罗?你怎么了!
小角摇晃着她,小祝连忙飞奔过来,抓住小角的手制止他:
“小角,不要动她。”
她环顾四周,伽罗吃下的黑鸟残骸及比弥丝线缠住的黑鸟,都因失去灵力而消失无踪。然而伽罗上腹高高隆起,所以小祝轻易联想到伽罗吃了黑鸟:
“她吃了善知鸟吧。”
“善知鸟?”小角不禁复诵了未曾听闻的名词。小祝神情紧张地点着头:
“那是一种妖鸟,红色体液里含有可怕的毒……能让一切腐蚀坏死的剧毒。”
“全部腐蚀?那伽罗的内脏不就完了?


小角目瞪口呆。
“这么说来……平时伽罗在小角有危险的时候,总是会第一个冲上去救他。可是刚刚她嫌麻烦,动都不想动,难道是因为中了善知鸟的毒……?”石那也惊讶万分,愕然说道。
“所以我每次都叫她不要乱捡东西来吃啊,我马上把灵力分给她。”
小角将右手轻置于伽罗额上。石那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每次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要怎么分出灵力啊?
“只要诵出给予灵魂的咒语就行了。只是这跟输血一样,对方虽会接受,但给予灵力这方的总灵力若不多,就会危及性命,所以一定要小心。”
小角答道,集中念力诵出咒语:

“提婆达多!”小角右手发出白色光芒,逐渐注入伽罗体内,然而,伽罗全身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时,白光却突然化为尘埃四散。
“哇!”小角受到触电般的冲击,不禁抽回右手。
“怎么回事,被弹开了?
“看来是因为善知鸟的毒性,引起了排斥反应。”
小祝面带沉痛,摇头说道。小角急忙问道:
“排斥反应?那该怎么办才好?
“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过,中了善知鸟的毒就会尝遍地狱般的痛苦而死去……总之,现在只能阻止她继续恶化下去了。”
“可恶……”小角悔恨地低吟,左手轻抚着昏迷的伽罗。他左手腕的念珠微微发光,伽罗的身体便化为白色的光之粒子消失,进入念珠中。
“伽罗……”小角难过地凝视着水晶球里沉睡着的伽罗。
总是精力充沛,精神饱满,似乎怎么杀都死不了的伽罗,如今却深陷死亡的牢笼,这是小角未曾想过的事,因此小角大受打击。
警车的警笛声渐渐接近,小祝拉着呆站着的小角手臂:
“小角,快走吧。”
“哦、嗯……”
小角魂不守舍地答道,与小祝等人迅速离开现场。
石那居住的葛饰浅间神社受到葱绿茂密的镇守森林围绕,建筑虽老旧,却有股庄严神圣的气氛。
傍晚时分的神社庭院里,有位气质高雅的优美巫女手持竹扫帚扫着.地,她正是石那的姐姐咲耶。虽然她正拿着扫帚扫地,但神社庭院并没有散乱的落叶。扫帚有着清净秽物的咒力,除了肉眼可见的垃圾,还可扫净人类看不见的邪念。如此使圣域神社保持清净的状态,也是巫女的重要使命。
“哎呀……这不是小祝吗?你回来了叼?
咲耶停下手边的动作,她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出花朵盛开般的笑容。小祝回答之前,小角从手腕上拿下念珠给她看,表露出事态紧急地问道:
“咲耶姐,伽罗吃了善知鸟,该怎么办才好?
“善知鸟?你是说,血里有毒的妖鸟……”
咲耶拿了念珠说道。石那佩服地望着咲耶:
“姐姐好厉害,知道善知鸟耶。”
“不,我只是小时侯听父亲提过而已,并不是很清楚……伽罗看起来相当虚弱,先帮她补充灵力看看好了。”
咲耶将缠着纸垂的杨桐枝条供奉在祭坛上,再将封印伽罗的念珠置于其上。
葛饰浅间神社祭祀着富士山本体,因此祭坛上并没有相当于神体之物。祭坛朝着富士山所在的西侧,直接接收富士山传来的气流。
“麻烦你了,咲耶姐。”
小角对咲耶低头致意。水晶球中,伽罗的身体蜷曲着,有如胎儿般沉眠。小角背脊发凉,担心她就这么一睡不起:
“伽罗,加油啊。我一定会救你的!
小角不停抚摸着念珠,低声说道。他们平时总是吵架斗嘴开玩笑.但术者与式神之间心的联系却强劲得无法取代。若没了这层信赖关系,反复无常的式神并不会跟从灵力比自己低的人类。石那、志摩也同样育有式神,她们能深刻体会小角心痛之深。
咲耶轻拍小角的肩头,他回过神来,手离开念珠,将祭坛前的空间让出给咲耶。
“咲耶姐,对不起。”
“没关系的,你一定很担心。”咲耶安慰般地温柔说道。她挥动纸垂,以清澄的声音诵出大法事的咒语:
“速佐须良比卖神,恳请听闻诸请求,弭除所有罪愆,赐下光明清净。”
忽然间,一阵风吹入神龛,那是普通人类无法感觉到的气流。在小角等人的注视之下,咲耶的长发及巫女服受到富士山传来的气流吹动而激烈摆动,纸垂发出沙沙的声音晃动着。
“好厉害……”连小祝也不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咲耶施展法术。
气流缓缓形成漩涡,由杨桐枝条的根部吸入,再从叶部蒸散出来。包围住置于其…亡的念珠。念珠吸收了气,微微发出亮光。
念珠吸收了所有气流后,风便止息,咲耶的头发及袖子恢复平静,纸垂发出微小的沙沙声后也归于静止。
小角战战兢兢地靠近微微发光的念珠。水晶球里的伽罗仍然沉睡着,但惨白的脸颊及指尖已恢复红润。小角松了口气,双手珍惜地拿起念珠:
“似乎好很多了,真不愧是咲耶姐。”
“就算榎同学是全校模范生,但是跟清净有关的法事,还是比不上巫觋呢。”
志摩吃惊地说道,小角仿佛自己受到称赞般自豪地答道:
“当然啰,虽然神社外观老旧,但咲耶姐的法术在巫觋当中可是顶级的呢。东日流他们家的公司也曾经来挖角过,希望咲耶姐能成为他们独家的祭祀地灵人员哦。”
“假如那时跟东日流他们公司签下独家契约的话,就不愁吃穿了说……”
石那不服气地低语着,咲耶握起拳头,在她额上轻敲说道:
“不能这样哦,巫觋是神与人的桥梁,帮助人们是天神赐予的工作。如果成为公司的巫觋,就只能帮助有钱的人了。比起金钱,我更应该守护双亲传下来的神社才行。”
“这么说是没错啦……”
石那仍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小角手上拿着念珠,对咲耶问道:
“咲耶姐,伽罗还没醒来,会不会是灵力不足?
小角这么一说,咲耶瞧了瞧他手中的念珠。
“好像是这样呢。富士传来的气流十分丰沛强大,我想应该不会不足才对呀……总之先观察一下。”
咲耶把因传送气给念珠而枯黄的杨桐枝条换上新枝。石那为了鼓励有点担心的小角,在他背后轻轻一拍:
“没问题的啦,相信姐姐的法术。这只懒猫太贪睡了,明天早上她一定会一副没事的样子,说‘呼喵—,睡得好饱喵—,肚肚好饿喵—,不给可乐饼人家就吃了小角喵—’什么的。”
“我说你啊,不要学这么像好不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小角听到石那的话也稍微放心了些。然而,凝视着念珠的咲耶,看起来却不那么乐观。
“我想目前应该是没问题了……但是如果明天还没醒来,可能是毒性太强,胜过了体力,这么一来,或许要药师医王术才能解毒了。”
“药师医王术……难道要去找药师医生?
小角的表情变得有些退缩。咲耶不明白小角为何脸色一变,讶异地问道:
“怎么了吗?我听说,药师医生身为咒医的实力在全国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呢……”
“不过身为人类来说倒是完全没有德行可言。”小角悄悄地低语着。
药师瑠璃子是草薙魔法建筑学校的校医,对式神的治疗尤其获得好评。然而,因她的个性非常开放且积极,再加上不论年龄、性别、种族,“想要的东西马上弄到手”是她的座右铭,对被她盯上的小角来说,去保健室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拜托你,伽罗,明天一定要醒过来啊。”
小角以祈祷似的心情抚摸着念珠,志摩则微笑说道:
“榎同学,你不必那么担心哦。男孩子总有一天要储备经验啊,你就当作是跟谏早同学的事先练习……”
“你干嘛眼镜放光?还有事先练习什么鬼!
“你看,这不就有精神了吗。我是想让榎同学打起精神来,所以才故意捉弄你的哟。”
“骗鬼,学校墙上每隔五十公分就有的诡异情人伞就是你画的对不对?”小角目光严厉地瞪着志摩,她则若无其事地答道:
“那是我随便画的东西,你一定是因为潜意识才认为是情人伞的哦。”
“就算不用潜意识也看得出来吧!高一公尺的情人伞哪里是潜意识,还有为什么要把我跟谏早弄在一起!
“不,其实我是想把谏早同学跟他哥哥配在一起的,兄弟爱的分数很高呢。”
“……你不要再露出和蔼的微笑看着远方了,这个习惯很可怕耶。”
小角露出白眼瞪着志摩,石那则耸着肩,叹了口气:
“开玩笑就到这里,要去找药师医生的确让人心情沉重。如果事先抓到善知鸟,或许会有解毒的线索呢。”
“对不起,我满脑子都想着救因幡……”
小祝两手抱着双臂,没了精神。石那连忙摇头说道:
“啊,不是的,这不是小祝的错!
“还有,一网打尽抓到的善知鸟马上就消失了,我想会不会跟上次的八咫鸟一样,每一只都只是分身呢?
志摩的意见一语中的,小角也点头说道:
“应该吧,唉,如果伽罗醒来就不用去保健室了,拜托醒过来吧。”
小角对着念珠说道。同时,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小角吓了一跳,连忙压住肚子,不知是否因被咲耶听到而面红耳赤。咲耶看着小角的举动。露出母亲般慈爱的微笑:
“差不多该吃饭了,你肚子饿了吧。”
“是、是的,对不起。”小角尴尬地搔搔头。咲耶把巫女服的袖子用带子绑起,以便准备晚餐,并对小祝问道:
“小祝也一起进屋来吧?你还会在这里待一阵子吗?
“是的……不过,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小祝客气地问道,石那则轻轻拍了她背后——下:
“小祝,别客气啰。我擅自把你当作妹妹,希望你能多留几天呢。”
“这、这样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好意思。”
小祝低头致谢。她太过有礼貌,总是十分客气地对待他人,给人一种教养良好的感觉。
“那我去准备啰。”
咲耶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小祝连忙追上:
“啊,请等一下,我在这里常受到大家照顾,所以让我准备就行了,”
“没关系的,你们也好久不见了,一定有说不完的话吧?准备好后我会叫你们的,请你在这好好聊天哦。”
咲耶温柔优雅地笑道,便转身离去。小祝仍客气地有些无所适从,担心着自己是否失礼。
“话说回来,小祝,你什么时候回东京的?
小角想起方才事态紧张,因此还没打声再会的招呼,便如此间道。
“嗯,大约是一周前……风儿十分嘈杂,把我引导到东京来。那时我看见暗剑杀的方位有善知鸟隐藏身影于暗处,于是进入东京。”
“暗剑杀?”小角对这不祥的词汇十分敏感。
在街头横行霸道的无照违法魔法建筑师……他们滥用风水术,操纵受到禁止的咒杀风水阵,其背后有个庞大的组织。魔法建筑师协会及魔法建设部察觉此事,正十万火急地进行调查,然而,目前对敌人全貌尚未十分了解。小角所知道的,只有敌人的组织名称为“暗剑杀”,及其中有名唤“太白”的人物这些信息。
小祝不知道这件事,因此她感到不可思议地歪着头问道:
“小角,你为什么这么吃惊?就算天海用来守护江户城的风水再完美,碰到暗剑杀方位的所有守护还是全都会粉碎的。”
“这么说来,这个月的暗剑杀方位在东南方……”
“是的,所以善知鸟飞过东京车站上方,往皇殿飞去。我本来以为它们一定是以皇殿为目标……但似乎并非如此。”
“它们是以首冢为目标?”小祝点头回答石那的疑问:
“我看到首冢遭到破坏时,本来以为将门的头一定是自己飞到神田去了……”
“这是为了让头部跟身体连结在一起吧。这本历史书籍里,写着将门北鼻人头示众时,大叫‘我要装上头再战一次’呢。”
志摩打开书本让小祝看。小祝看了那本书,不禁面红耳赤:
“那个……为什么历史书籍的封面,是穿着铠甲的武士跟男人的头颅接吻的图画呢?
对志摩的人格没有免疫力的小祝困惑地问道。小角慌张地从志摩手上一把抢过书:
“你这臭八婆,也该选择要给谁看吧!
“清纯的榎同学,没有免疫力的纯情少年少女感到羞耻的样子,是最最最萌的啊……”
“不要说出色老头会说的话,我真的烧死你哦。不然用钝器殴打你!
小角紧咬着志摩不放,她无趣地嘟起嘴巴。石那切入互瞪得两人间说道: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吧。结果将门的头到底到哪去啦?不是自己飞走的吗?”小祝如此回答石那的问题:
“这……我今天发现将门的首级不见了,所以暂且去了神田明神,神田山等传说将门身体所在之处寻找,可是都没有异状。那时我看见首冢上出现了一大群善知鸟,于是心想应该会有线索才赶回首冢。”
“因此,我跟因幡才能得救。”
小角望向石那肩上的因幡。它想起那时的事,小小圆圆的身体还发着抖,发出“啾呜”的叫声回答。
“不过,将门的头到哪去了?善知鸟跟将门的头又有什么关系……?
小角深深叹了口气。小祝担心小角,于是轻抚上他的手:
“小角,不要紧的。在这事件解决之前,我也会待在这里帮忙。伽罗小姐一定没问题的,你要打起精神来。”
“小祝……”小角有点感动地望着小祝。而后,他回过神来,双手连忙拍着自己的两颊:
“这可不行,现在怎么能让年纪比我小的小祝安慰呢。身为伽罗的术者,我一定要振作才行啊。”
“你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我也会帮忙的哦。虽然我不像小祝那么有用,可是为了伽罗,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帮的。”
石那也紧握拳头,对小角说道。听闻此言,小角搔了搔头:
“……糟了,我看起来这么没劲吗。”
“榎同学,伙伴就是要互相帮助哦。请你别客气!
志摩偶尔也会说些象样的话。小角很感激她们的心意,因此总是摆出一副臭屁模样的他,很难得地露出坦率的笑容:
“……谢谢。那,如果有事需要帮忙,我就麻烦你们啦……”
“放心交给我们吧!
石那摆出胜利姿势,盈盈笑道。小祝从旁看着石那的笑容,呆呆地思考着些什么,感受到这股视线的石那,奇怪地看着小祝:
“小祝,怎么了?
“嗯……不,没什么。”小祝摇了摇头。果然,石那跟以前有所不同,但如果一直挂在嘴上也有失分寸,因此小祝没再继续说下去。她忽然想到,说到有所不同的话……小祝望向小角:
“小角,你会使用孔雀明王的飞天术了呢,好厉害哦。听说就算德行很高的修验者也无法学会,因此称为梦幻咒法呢。”
“说到厉害,小祝不是也可以在空中飞吗?
石那问道,小祝则清楚明确地摇着头:
“我只是平凡的人类。风守护着我,包围着我,运送我到天空,如此而已。这与术者使用灵力,违背重力原则飞上天空是不一样的。”
“不过,我认为在天空飞这一点是一样的……”
志摩抓不到重点而发问,小祝答道:
“也就是说,我的飞空术是根据自然法则飞上天的,但孔雀明王的飞天术却违背自然法则,胜过自然法则而飞上天的……不同之处就在这里。”
“我并无意胜过自然法则,只是在不知不觉间会飞而已。小祝的族人和巫蛊都没教我的法术,我为什么会呢?
小角百思不解地说道。巫蛊是土蜘蛛之长的名字,他收养了年幼时被抛弃在深山里的小角,并教导小角人类的语言及各种地祗的咒语。跟他在一起的记忆约是三岁左右,在那之前的事。小角想不起来。
“这法术没有人教你?那不是自己体会出来的吗?
小祝惊讶地询问小角,他踌躇着点头回答:
“巫蛊的事我都不太记得,更早之前的事就更不可能记得了。可是,我也只能猜测是遇到巫蛊之前学过的……到底是谁教我这法术的?是我的父母吗?我究竟有没有父母?如果有,他们也是术者吗?为什么要抛弃我?我到底是谁……?
小角越想越头痛,就地蹲了下来。小祝看到小角这么痛苦,不禁难过了起来,别过脸去说道:
“小角,对不起。巫蛊为了随心所欲地操纵你,于是把你之前的记忆封印起来。而巫蛊想对人类复仇,把你当成道具教导你一些危险的咒语,曾祖母为了封印住那些咒语,又再次封印了你的记忆。”
“所以,我的过去遭到双重封印啰。”
“现在,小角的心灵已经茁壮到不会受到巫蛊任何不良影响,其实已经不需要封印。但曾祖母施下的法术我无法解除,对不起……”
小祝的背影无助地微微颤抖着,小角深深叹了口气:
“没关系,你别在意。想不起来也罢,如果什么也没变,维持下去就好……”
小角嘴里虽然说得十分豪爽,其实他内心动摇不已。总是支持着他振作,宛如术者分身的式神现在正面临生死关头,他会如此脆弱也可想而知。小祝非常难过,无法接近小角安慰他,石那反而轻抚他的背,温柔地出言安慰:
“小角,不要担心。不管你记不记得过去,小角就是小角啊,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对不对?
“没、没错。正如石那小姐所言,小角就是小角哦。”
小祝也受石那这番话激励,打起了精神,对小角说道。他看了看眼前的两名少女,不好意思地苦笑着说道:
“……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明天我就会复活了,请你们忘掉今天的事。”
在这种情形下,倔强的小角仍爱耍嘴皮子,石那与小祝不禁相视而笑。因小角已经恢复为原来的自己。
然而,这时志摩看了看放置念珠的祭坛,戳了戳石那的肩膀:
“石那,又枯掉了耶。”
“咦?”石那望向祭坛。铺在念珠下的杨桐枝条才刚换过,却已开始泛黄枯萎。
“真的耶,怎么这么快就枯掉?
“我想,可能是富士山流过杨桐枝条的气流不足。”
小祝重新更换好杨桐枝条说道。听见气流不足,小祝心头一震:
“这是因为……像巫蛊做了尖角煞的咒杀风水一样,有东西阻断富士传来的龙脉吗?
所谓龙脉是指气流。高山会孕育好的气流,将之导入便可使人及城镇繁荣。此即为风水的基本应用。小祝为了不让小角更加担心,便小心地说明:
“不,并不到遭阻断的程度。气流的强弱会因日而异。可能只是碰巧今天比较弱,不多观察几天是不知道的。”
“不要紧的,明天一定会变好。”石那拼命地鼓励小角。
“但愿如此……”小角叹气说道。

(
会使用飞天术又怎么样,连自己的式神都救不了……)
小角责怪着自己,用力握紧拳头。他的手背青筋浮起,指甲深深陷入手心而流出血来,但他并未察觉。石那见此连忙想出声提醒,小祝却安静地摇了摇头,悄悄地制止了她。
遥远的西方,夕阳正要落下。从西方吹来的风如游丝般趋于止息。彼方的富士山只是无言地耸立着。


二章令人在意的转学生
翌晨,来到学校的小角于上课前往保健室走去。
早晨的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的操场里,运动社团的社员们正在晨练,做做田径练习、挥棒练习、柔软体操及体能训练。
保健室里,药师瑠璃子的桌上陈旧的魔法医学书堆积如山,白袍底下可看到她翘起修长的双腿,三不五时以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推了推知性的象征——眼镜,热衷地沉醉于知识的世界。
“医生早安,这么早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小角打开门说道,药师笑容满面地回头:
“哎呀,没想到小角同学有求于人的时候这么可爱。没关系的,反正我每天早上六点就到学校了。”
“那医生不就都坐第一班车吗?为什么那么早就来学校了?”
小角十分吃惊,药师露出艳丽的微笑,撩起长发答道:
“当然是为了治疗晨练时受伤的学生啊。这个时候其它老师都还没到校,不论我想做什么,都没有目击者呢。”
“前一句我想足以当成校医的楷模,后一句果然还是暴露腐败本性了嘛。”
小角冷冷地低语。药师站起身来,以白皙的手指托起小角的下巴:
“否则我怎么能忍受当个月薪超低的公务员呢。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没想到一大清早的,就有上等货自投罗网了呢。”
“等、等一下!我是为了伽罗而来的……”小角警戒地往后退去。
“伽罗怎么了?”
在药师的询问之下,小角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药师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认真表情聆听,等小角说完便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
“……那么,今天早上伽罗还没醒来,所以你来找我商量是吗。”
“今天她的脸色又变差了,我想,校医你或许知道如何解善知鸟的毒……”
小角露出求助的眼神,但药师却面色沉痛地答道:
“很遗憾,就算我会药师医王术,也无法解善知鸟的毒。除非善知鸟答应,否则无法解毒。”
“善知鸟答应?要我去跟鸟交涉吗?”
小角半是呆愣地问道,药师则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籍给他看,其中画着一只藏于沙滩巢穴里的雏鸟,以及喂食雏鸟的善知乌。
“善知鸟的正确名称叫做善知鸟安方。成鸟称为善知鸟,雏鸟则称为安方;据说雏鸟藏身于沙地,成鸟发出如‘鸟头’(注:日文音同善知鸟)的声音呼唤时,雏鸟便会发出‘安方’的叫声回应,引导成鸟找到自己。”
“哦……这鸟还真聪明。”
“其嘴喙处有角,在爱奴语中,突起物称为UTO,鸟头,善知鸟之名便由此而来。它们只会产下一个蛋,所以十分重视仅有的雏鸟。善知鸟亲子间的情感深厚,因此也常当作受流放的亲子之名,或能剧里协助平将门之女为父报仇的忠臣灵魂之名。”
“将门?”小角想起首冢的事,不禁大吃一惊:
“那,善知鸟跟将门有关系啰?”
“或许有关系。都厅正在调查首冢之事,小角同学你飞上天空一事已经由学校与都厅联系,因此你大可放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伽罗的状况了,听说中了善知鸟的毒,在一天内……也就是二十四小时内就会死去哦。”
“二十四小时之内?”小角吃惊地望向保健室墙上的钟。
“伽罗是昨天傍晚吃下善知鸟的……那不就剩下不到十小时?”
“那是指一般人。伽罗神格高,又替她补充了富士山的气,我想应该可以撑三天左右……后天傍晚应该是最后期限。”
“后天傍晚……”小角因残酷的现实而低吟着。
“小角同学,不必如此绝望。只要有文明的利器,马上就能找到善知鸟了哦。”药师碰了碰桌上的计算机,屏幕发出登的低声后亮了起来,出现天气雷达般的画面。
“这是?”小角讶异地盯着画面。
“这是魔法建设部的‘ASDAS’,一般而言不对外公开,与气象局的自动气象观测站联机,以心灵雷达追查日本上空的灵道及式神的移动状况,再以专用缆线连接至终端机。正式名称为自动灵体情报探测系统……Automated•Spiritual.Data•Acquisition•System”。
“也就是说,可以知道什么式神在哪里啰?”
“是的,由于野生式神增加,本校也因此实验性地引进了一台。只要用了它,就能追踪善知鸟的去处了哟。”
“追踪到善知鸟之后,要怎么办?”
“当然是找出善知鸟的巢穴,抓住雏鸟啰。它们亲子之情十分深厚,只要我们手上有人质,它们必定会任人摆布。”
“这样不是很恶劣吗!就算对方是妖鸟,也是有亲情的啊。而且怎么能反过来利用它们的亲子情深呢……”
小角不以为然地说道,药师则耸肩轻笑:
“小角同学,你还是一样会同情秽物对手呢。就算你是全校模范生,再这么天真下去的话,可能会害惨自己哦。”
“不用医生费心。”小角皱起眉头,苦涩地说道。
对魔法建筑师而言,会造成灾害的异界魔物都是敌人。像古老民宅里栖息的害虫土蜘蛛,潜藏于问题土地里的地灵、地缚灵,从不良方位侵入家中的浮游灵或鬼门方位的魔物,守护古老大树、阻挠开垦的木灵等,这些魔法建筑师必须驱逐的敌人种类多不胜数。
然而小角总是犹豫着是否该单方面驱除魔物,因为他本身曾受人类夺去栖息处的土蜘蛛收养,之后也受栖息于古老民宅里的各种家灵照顾。因此,小角总会由家灵的立场来看待魔法建筑。
“既然善知鸟这么聪明,说不定只要好好谈就能解决。若擅自掳走人质,搞不好会造成反效果哩。”
“那是主观差异的问题。不过与式神交涉这回事,本来就是一种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行为哟。”
“就是因为这样,以前才有很多术者被发怒的式神大卸八块不是吗?”
“即便如此,为了救伽罗,用点肮脏手段也不为过吧?再说,能污染美少年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句话我就下定决心了。我绝不会以善知鸟的雏鸟为人质,一定会用干净的手段跟它们好好商量啦。”小角说道,视线转向ASDAS的画面。
这时,药师不经意望向操场。足球社的一年级社员似乎跟其它社员正面撞上,流出鼻血倒在地上。他的棕色头发十分柔顺,看来是名俊俏的美少年。药师的眼镜闪出锐利的光芒:
“给我等到了。”
“……你刚说什么?”小角僵硬地问道。
“没什么,好像有同学受伤了,我去看看就来。ASDAS里已经登录了善知鸟,如果出现在心灵雷达的画面上,应该马上就能知道。你先在这里看着吧,哦呵呵……今天一早就大丰收呢。”
药师迅速步出保健室。小角相当疲累“呼”地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这ASDAS还真方便。不必像小祝一样倾听风声才能得知情报。”小角坐在计算机前说道。学校里有IT课程,小角虽身为优等生,却唯独对计算机没有办法。或许是因为自幼便在山中生长,难以习惯这类文明的利器。
“这个要怎么用咧……”
小角胆战心惊地将手伸向键盘。
这时,传来些微小的声音,小角猛然望去。
保健室里有两张床,分别由白布屏风隔开以保隐私。而白布屏风后的暗处传来少女的声音。
“医生……”一个略带沙哑成熟的声音说道。窗户射入的光线使少女的影子映照在白布屏风上,看起来比身材中等的小角略高,就女孩而言似乎相当高挑,她手脚修长,腰部纤细,但瘦不见骨,胸部丰满,臀部到大腿的曲线也十分优美。
她的长发一摇动,便发出沙沙的衣物摩擦声,宛如织布机上的绢丝,一根根滑顺头发的影子映在白布屏风上。
“医生,能再给我一片药片吗……?”
随着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白皙的手指搭上了白布屏风。白鱼般修长的手指十分美丽,修剪整齐的指甲虽没涂上指甲油,却相当光滑润泽。然而,手指过于白皙,指甲的颜色也泛着青紫。
那手指缓慢地掀开白布屏风,站在其后的,是一位身穿内衣裤的少女。虽说是内衣,却不是衬衣或背心类,而是纯白的胸罩与平口内裤,上面豪华地缀着纤细的蕾丝与碎花边,设计风格偏向成熟。与其说平口裤不如说是三角裤,会更符合这份艳丽的气质。
小角吓了一跳,本能地低头移开视线,于是看到她的双腿。美丽的小腿肚下是一双骨感纤细苗条的脚踝,穿着与内衣裤同样纯白的短袜。少女穿着保健室里的绿拖鞋,脚步十分不稳,她跨出一步时,脚没有完全抬离地板,质地薄的塑料拖鞋前端便往下折去。
“危险!”小角敏捷地做出反应,撞飞椅子站了起来。
几乎同时,少女倒向小角的方向。小角的方向……也就是放有计算机的桌子。小角惊觉置于键盘旁的笔筒里插着原子笔及小刀,要是少女倒在上面情况不堪设想。
小角为了保护少女,伸手往她身体下方抱住她,想借此停下她倒下的动作……本来应该是能撑住她的。然而,她滑入小角怀里的肌肤十分柔软滑嫩,飘过小角面前的长发微微散发着洗发精的香味,这令他瞬间使不上力。
“咦?”在自己惊讶万分之时。小角已被少女压倒,他背后撞上桌子,这时或许不小心拉扯到计算机的电线,导致计算机从桌上滑落。
“哐琅咚隆”地传来巨响,计算机及桌上的物品如雪崩般掉到地上,小角的后脑勺也重重撞上地板。
“痛!”小角呻吟道,少女则倒在小角身上。
她虽比小角高大,体重却意外地轻。轻而柔软且光滑之物压在自己身上……小角联想到自己正盖着高级羽绒被,她垂散在他脸上的头发冷如绢丝,触感极为良好。
然而,冷静想想,对方并不是羽绒被,而是半裸的少女。一想到这里,他便慌忙地推开她起身。
“喂、你还好吧?”
小角摇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肩头。她的肌肤非常透亮,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发色显得更黑,她的容貌、样态漂亮到了完美的境界。
校内,东日流亲卫队四人组以美貌闻名,而最近声援石那的声浪也日益上升。但眼前少女美丽的等级却非一般,成熟冷静中蕴藏着寂寞。流露出一股神秘的气质,属于小角至今从未见过的美人类型。她失去意识,纤长睫毛点缀的双眼紧闭,眼睑带有淡青色,虽脂粉未施,反而更加衬托出她的美。
小角看着美如天仙的她,不禁目瞪口呆。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吗?人类可能美到这种地步吗……他如此困惑着。
这时,药师不悦地返回保健室。
“真是的,运动类社员尽是一堆脑袋都塞满肌肉的笨蛋,我明明就说了,人工呼吸能治疗鼻血……”
随即,药师停下脚步。小角随着药师的视线望去,见了散落一地的计算机才恍然大悟。计算机萤幕出现裂痕,主机碎裂一地,里面的主机板也摔破了。药师失去了一如往昔的冷静,双手遮住脸部放声叫道:
“你、你做了什么?”
“对、对不起,我不小心扯到电线什么的。变成这样,一定要送修吧……会很贵吗?”
“不必担心,办公用品的修理费学校会出。只是在维修人员来处理之前,ASDAS就不能用了。”
“……那可真伤脑筋……”
小角叹了口气。药师抱起压在小角身上的少女:
“先不提那个,小角同学,你竟然早我一步,对我好不容易发现的上等美玉动手,你怎么可以这样!”
药师抱起少女,将她送回床上。小角困惑地站起身来:
“……我不知道医生在说什么。那先姑且不论,她是谁?”
“她是转学生。因为贫血,所以我给她药,让她在这休息。”
“贫血干嘛脱衣服。”
“把衣服弄松会比较舒服呀。”
“这种状态叫做弄松?”
小角帮穿着内衣裤的少女盖上棉被。药师则还憾地叹气说道:
“你真坏心,让我多看几眼这难能可贵的上等美玉又不会怎样。”
“如果她感冒,可不是贫个血就能了事的!你这样也算校医吗。”
小角吼道。听见这吼声,少女的双眼徐徐张开,或许还不甚清醒,她毫无表情地起身。
“去,吵醒她了,真可惜。”药师小声地低语。
“你说的‘去’是怎样啦!”
“没什么,无法以活生生的学生满足的澎湃情感,我会以球关节人偶来满足的。”
转过身去的药师背后散发出漆黑的邪恶气息,让小角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少女望向小角。坐起身来的她,棉被滑落至腰际,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胸罩。然而,以这般模样出现在男生面前的她却毫不在意,也不打算遮掩胸部,从头到尾都维持一号没有表情的表情。
小角反而十分在意,连忙别过视线:
“你……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受伤……?”她呆呆地望向地上,见到碎裂一地的计算机:
“哦,你是说这件事吧……是我弄坏的吗?”
“你别放在心上,会送修的。如果你怎么都过意不去的话,也是有方法道歉的哦。”
药师眼镜下的双眼一亮,坐到少女所在的床上,往她逼近而去。小角露出狰狞的表情,从药师背后将她从床上推开:
“你干嘛对什么都不知道的转学生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啦!还有你,赶快穿上衣服,我带你去教室。你刚转学来可能还不知道,要是待在这里太久,跟在食虫植物丛林里迷路是一样的。”
小角拿起她折好放在枕边的制服硬塞给她,便将白布屏风拉过来遮掩。少女拿着制服,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影子。药师气愤地瞪着小角,叹气说道:
“好不容易有点难得的乐趣,你就不能让我看她的穿衣秀吗?”
“不要让说出穿衣秀这种话的人看比较好吧。”小角冷淡地吐槽。
白布屏风彼侧传来细碎的穿衣声,不久之后,换上制服的少女走了出来。
“我穿好了。”她仍旧毫无表情,声音的音调也低沉,无法了解她心中所想。虽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却也显得十分坦率。
“那就快逃离这个万恶的巢穴吧。”小角推着少女的背后,走出保健室。药师认输似地耸肩低语:
“真是的,真不知该说他想法顽固还是孩子气,这样一点也不有趣。”
而后,她将视线移至摔坏的计算机:
“不过,这还坏得真彻底……”
药师叹气说着,拿起电话话筒。
小角带着少女往走廊步去。
“你贫血已经好了吗?”
“嗯。”
“其实你休息一下会比较好,但是要多注意药师医生。不管是男是女是人类是式神,她全部通吃。”
“嗯……”
少女走在小角身后,除了“嗯”之外没有第二句话。小角于是无话可说,困扰地想着:
(她还真稳重,还是应该说文静呢……)
小角想多少除去她心中的隔阂,于是极度温柔地对她说道:
“我叫榎小角。你几年级?我带你去教室。”
“我叫泷川百合……转学到二年A班。”
“二年A班?那就跟我同班了耶。我本来以为你是学姐……竟然转到我们班,还真巧!不,因为星祭转走,所以应该不是巧合。我们学校为了确保教学质量,对每个班级的人数规定十分严格,如果没有人转走,是没办法转进来的。每年也有一些人留级,所以很多中途转学进来的情形。”
“原来如此……”百合听见自己与小角同班,并未显露出任何感情,只做了无谓的回应。小角认为这是她非常内向,尚未习惯新学校而十分紧张的表现,便拼命对她说话,想打开她的心门。
“不过,转学考比入学考还难,你没带式神,应该是从一般学校转进来的,不但需要推荐函,也说明你一定很优秀。”
“……是这样啊。”百合敷衍答话。看来她似乎不希望别人问到自己的事,给人一种紧闭心房的感觉。小角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外:
“我东问西问的很像跟踪狂,你一定觉得不太舒服吧。抱歉,我不再问了。”
听见小角这番话,百合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他无所适从地叹了口气。
二年A班的教室里,大部分的学生皆已到校。小角带百合来到教室后,全班男同学都一同注视着她。
“……有够漂亮!”
班上迷漫着吵闹的气氛。然而,百合却对他们好奇的目光置之不理,她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
“她是转学生,泷川百合。星祭的座位在哪?”
小角对男同学们问道。女生见到百合,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转学生,也就是说她跟我们一样才高二?”
“人长得高,身材又好,比例匀称,百分之百的美女。”
“学园祭快到了吧,我看她百分之一千可以摘下草薙小姐第一名的后冠。”
这时,石那正与志摩分着读图书馆借回来堆积如山的老旧书籍。她一看到百合,便直率赞叹地叹了口气:
“哇,好像模特儿……真漂亮。”
“石那,你还是一样嫩。榎同学居然跟别的女生一起伴游出场,你难道一点也不在意?”
“你说什么蠢话,他们哪有什么伴游!我今天早上跟你约在图书馆,跟小角在保健室前道别,所以我们是一起来学校的……”
“我只能祈祷那不是永别。”
“志摩,你以随便散布谣言扰乱人心为乐的兴趣可不可以改一改。”
“别人的不幸就是我的快乐,这是我的座右铭呢。”
“……你的个性真差劲。”石那疲累不堪地瞪向志摩。
“而且,我又没觉得小角怎样,小角也没觉得我怎样,我们只是借住房客跟房东的关系而已呀。”
“就算不是如此,那女孩也不足为惧。”
春山佐保突然插嘴说道,豪华法拉卷发有如大朵粉红玫瑰花般华丽的佐保,是东日流亲卫队成员之一。
佐保后面站着同样身为亲卫队的筒井奈津、龙田亚树及打田魅冬三人。她们仿佛夸示丰满胸部般以双手抱胸,毫不隐瞒地流露出嫉妒之意,瞪着百合。
“就跟佐保说的一样,她只不过是气质好一点罢了。”亚树与魅冬也同意奈津的说法。
“没错,胸部不是只要大就好,大成那样肩膀会酸的,我看她一定常贴撒隆巴斯。”
“再怎么说,女孩子就是要会撒娇,她那么冷淡,一点都不和蔼可亲。这种不怎么样的女人,东日流大人一定不会理她,想赢得草薙小姐选美更是天方夜潭呢。”
“你们怎么露出好重的杀气?”
石那毛骨悚然地问道。然而,她们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班上同学都被百合神秘的美貌所吸引,对她投以热烈的视线,但却又慑于她冷默的态度,而没有一个人靠近她身边跟她交谈。
话说回来,石那每次看见转学生来,便会第一个冲过去关心到啰嗦的地步。这回她却无法轻易接近百合,因为百合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接近的冰冷气息。
然而只有小角因责任感强,不输给她这股气息,到处照料她。他环顾教室对学生问道:
“喂,值日生在不在,我在问星祭的座位在哪!”
“啊……在、在我旁边,榎同学。”
没有特征就是最大特征的少年藻卧束鲋连忙指着自子旁边的座位。小角“哦”地答了一声,开始数起桌子的顺序:
“也就是右边第三排,前面数来第五列。泷川,这样你记得吗?”
“……只要记得在我旁边不就好了?”
藻卧低声抱怨。小角瞪大双眼,盯着藻卧的脸看着:
“以你为目标?你也想想可能和不可能的事再说,大众脸。”
“都过一个学期了,你也该记住我的脸吧,还有不要叫我大众脸!”
藻卧泪眼汪汪地望着小角。这时,百合不带表情地对小角说道:
“……榎同学,我想坐你旁边。”
“咦?”小角对这句话十分惊讶,目瞪口呆。这时小角亲卫队的女生们起了过敏反应,纷纷以踢飞椅子的气势站了起来。藻卧以受伤的眼神看着百合:
“你不想坐我隔壁,是不是因为我是大众脸,难以辨认的关系?可是……可是我也不是自己喜欢,才会长这样的啊。”
藻卧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小角亲卫队的女生再也忍不下去,七嘴八舌地给百合忠告:
“嗯,泷川同学,榎同学很帅,所以我们也能了解你的心情,你刚转学来不知道这件事也没办法,他是去年的全校模范生。在学校里也很受欢迎,是大家的共同财产,禁止私下偷跑,这样你明白吗?”
女同学面露凶光,努力想冷静和平温柔委婉地说服她。未料百合对她们投以冷漠的一瞥后,视若无睹地对小角出声说道:
“榎同学,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等、等一下,她怎么一点都不理我们?”
女同学们惊讶的程度盖过了愤怒,百合却显露出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小角极度困扰,对女同学们说道:
“你们不要欺负才刚转学进来的同学啦。她还不习惯,所以你们要以温情包容接受她。”
经小角指责的女同学们虽不愿意,却也丧气地反省着,但百合却充耳不闻似地维持没有表情的表情。见此,石那出来打圆场:
“那个,泷川同学,我叫浅间石那,我们来交朋友吧。”
石那微微笑道,对百合伸出手,但她却没有要与石那握手的意思:
“……我不需要什么朋友。”百合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石那十分困惑,不知道已经伸出去的手要怎么办才好而烦恼了一下子。小角也对百合难以亲近的态度叹了口气,但她越显露出孤立自己的态度,他就越放心不下。
“我旁边吗……”小角望向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靠窗,因此隔壁只有一个座位,那正是东日流的位置。
“好吧,东日流那家伙也不想坐我旁边,等他来以后再拜托他看看吧。” ,
“榎同学,你不用拜托谏早同学了哦。”
以沉稳的口吻说道,圆滚滚且肤色白皙的大国主进入教室,他手臂上戴着写有“值日生”的臂章,手上拿着黑色的点名簿。
“呃!现在要点名,请大家回到座位上坐好。泷川同学坐在谏早同学的位置没关系。”
大国站在讲桌前说道。小角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脑中一团乱:
“大国,你为什么这么说?就算东日流再怎么讨厌我,擅自把他的座位换走,他也不会高兴吧?”
“不会有问题的啦。听说谏早同学已经跟学校联络,今、明两天请假。”
大国说道,以黑笔在东日流的点名栏里画了个整天缺席的X。佐保讶异地询问大国:
“东日流大人要请假?”
“对。今天早上天野老师说,亚弥跟伽罗也会缺席,所以值日生要去放有式神的结界室照顾。”
“东日流请假,以他的个性,该不会又受伤了吧?”
小角有点担心地说道。东日流之前曾因实习中的意外长期住院而留级。
“不,不是这样。听说是因为要办他父亲七年忌的法事。”
“法事,不是叫和尚去念念经就好了吗,干嘛前一天也请假。”
“东日流他家是大公司,所以一定会办得很隆重不是吗?”
石那对小角说道。佐保则悔恨地叹道:
“真可惜,如果东日流大人住院,我就可以趁他独自一人,心头寂寞的时侯乘隙而入,把握时机展现我女性的温柔说。”
“我说,如果你有女性的温柔,怎么会希望喜欢的人住院啊……”石那生硬地低语。小角对百合出声说道:
“那你就先坐这里吧。不过东日流的抽屉很可能会塞着吃剩的学餐面包或脏得要死的运动鞋哦。”
“话说回来,上次大扫除的时候,从小角的抽屉里清出了发霉的绿色螃蟹面包吧。”经石那这么一说,小角敲着手心说道:
“是伽罗干的好事吧。我都是买两只一组的面包,还在想怎么有一只不见了咧。”
“说到伽罗,药师医生怎么说?”
“嗯,说要抓善知鸟来谈判,可是重要的探测仪器送修中。”
“找到善知鸟就好了吗?小祝不是能找?”
“嗯……话这么说是没错。你好像变聪明了耶,石那!”小角感叹地说道。
“那榎同学,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你可以用我的手机。”
志摩将手机交给小角。小角见了手机的待机画面,不禁皱眉说道:
“……喂!我可不记得我跟东日流有裸体抱在一起过,而且我们也没有这么多肌肉。”
“那只是合成照片,请你不要介意。”
“那就不要随便给我合成!”
“可是待机画面的下载费可以抵通话费啊,我偶尔会借榎同学手机,所以就用这个补回来啰。”
“等一下,你说下载费?难道说你把这照片卖给多数不特定人士?”
“不,这张照片没有那么受欢迎。出乎我意料之外,孤岛实习时拍到的亚弥泳装裸照才是最受欢迎的哦。不提这个了,打电话打电话。”志摩竖起姆指与小指,在耳朵旁挥动着。小角送她一个大白眼:
“你,我总有一天会好好问你话,再跟你做个了结,不然就是不由你分说便烧死你。”
小角拿起手机靠在耳边。百合站在小角身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呵,您好,这里是葛饰浅间神社。”
电话刚好是小祝接的。她因为借住在神社,也帮忙做一些神社的工作。
“啊,小祝。后天傍晚前一定要找到善知鸟才行,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啊,小角,后天傍晚前……为什么呢?”
对于突如其来的询问,小祝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救伽罗的期限。”
“期限?嗯,这样啊……”小祝稍微思考后接着答道:
“成群善知鸟一飞,风儿便会紊乱,我马上就能知道。我会注意气流的。”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小祝。”
“如果风向有所变动,我会马上联络你。小角,伽罗小姐的事,你不要想太多。”
“嗯……谢谢你为我担心。”
小角说完,结束通话后,把手机还给志摩。
“总之,现在只能等小祝的联络……只剩下两天了……”
“不要紧的,小祝一定马上就能发现的。”
石那笑道。很明显地,虽然她的自信毫无根据,但目前的小角对如此安慰的话语也感到万分感激。此外不知为何,他有一股安心感,不禁想相信石那说出的话。小角不再皱着脸:
“……你说的对,谢谢。”
他低声说道。百合观察般的眼神则一直盯着他看。
这时,美貌且气势凛然的女教师,天野探女神色惊慌地奔入教室:
“转学生泷川百合在吗?”
“是的……”百合的表情丝毫未变,她答道。天野见了她,松了口气,抚着胸口说道:
“泷川同学,你没事就好。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来教官室,让我很担心。”
“对不起,我上学途中贫血,刚好跟保健室的医生搭同班车……所以她带我到保健室休息。”
“保健室?你有没有被怎样?”
她急忙问道,这显示天野与药师具有多年的交情。小角插嘴说道:
“她没事,因为我把她带来教室了。”
“原来如此。榎同学,我很感谢你。如果她有个万一,责任问题不好解决。”
“责任问题?”
“啊,不,你别介意。”
天野含糊其词。这一点都不像她爽朗坦率的个性。
“泷川同学,等一下跟我去教官室领取教材。接着,虽然之前没有正式介绍。不过……泷川同学之前读的是一般高中,还没有式神,也尚未习惯魔法建筑学校的课程。如果她有任何问题,请大家多多帮忙。”
“只要问小角就没错了,因为他是去年的全校模范生嘛。”
石那不改鸡婆本性,对百合说道。然而百合对她却一点也不感兴趣,看也不看她一眼,因此对话就此中断,使石那不知所措。看来百合心门外的铜墙铁壁十分棘手……小角轻轻叹了口气。
那天,小角整天心神不宁地等着小祝的联络,心中仿佛响着倒数计时的秒针声音。
百合在课堂上整天都不发一语,下课时间就算同学找她说话,她也只是保持沉默。小角见到她无法融入班上,虽然在意,却又担心若是自己黏着她更会让她交不到朋友,于是焦虑不安地在旁观察。
男同学们虽很注意百合,却因她过于美丽而无法接近。然而,更换教室时,花花公子•久那斗终于下定决心对百合出声说道:
“泷川同学,下一堂课建筑实习要到实习教室,要不要一起去?”
“喂,久那,你怎么可以偷跑,”
其它男同学马上怒气冲天地站起身来,围住百合争相对她说道:
“你还没有工具吧?”
“今天要实习柱子的建造方法,需要刨刀,我的借你。”
“不,我的才刚磨好!请用我的!”
男生互相反目成仇,大吵起来。但百合似乎对被人搭讪一事感到郁闷,不发一语地丢下他们,独自离去。男生们目瞪口呆,尴尬地互看一眼,结果没能跟百合说到话。
爱操心的石那发现百合独自一人,午休时便把自己的椅子搬到百合的桌子旁说道:
“泷川同学。要不要一起吃便当?”
石那提出邀约,百合却以不带感情的声音答道:
“……我没带便当来。”
“那要不要去学生餐厅?我们可以在里面吃便当,对不对,志摩?”
石那十分体贴百合地说道。这时,站在她身后的志摩竖起食指说道:
“没错,我们学生餐厅比外面糟糕的连锁家庭餐厅还好吃哦。而我推荐的菜色是纳豆咖哩、山药麦饭井、秋葵味噌汤还有黄麻色拉。”
“……式神就算了,志摩喜欢的东西怎么全都是黏答答会牵丝的?”
石那斜眼看着志摩。这时,百合站起身来:
“我自己去别的咖啡厅吃。”
她丢下这句话便离开教室。留下来的石那与志摩则瞠目结舌地对看。
这天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小祝的联络没来,小角深深叹了口气,将课本塞进书包:.
“只剩下四十八小时了吗……”
石那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背鼓励他:
“打起精神来,我记得去将门首冢的半路上,有个气象局的招牌不是吗。”
“气象局?”
ASDAS既然跟气象局合作,那到那里应该也能看吧。只要大家分头找,一定能找到的。”
石那对小角俏皮地眨眼示意。小角眼睛一亮,不禁抓住石那肩头:
“……你真聪明耶,石那!”
“我也一起去,我实在很担心你们这两个计算机白痴。”
志摩手握拳叉腰,挺起胸膛说道。这时,百合凝视着小角,考虑了一下,缓缓地站起身来,怯生生地靠近他们开口说道:
“……可以让我帮忙吗?”
“咦?”对这意料之外的请求,小角吓了一大跳。
“我想,不融入班上不行……”
听见百合这么说,午餐时被百合甩掉的石那开心地握住她的手:
“没错,泷川同学,就是这样!大家都很想跟泷川同学交朋友,那,我可以叫你百合吗?你也可以叫我石那哦。”
“石那……?”
百合对这称呼似乎还不习惯,有点不知所措地生硬重复着这句话。她总算跨出第一步了……
小角松了口气。
小角等人搭上公交车,前往火车站方向的气象局。三名女孩一同坐在最后面的座位,小角则自己坐在她们前面的单人座。
“百合,你想要哪种式神?”石那以指头逗弄着因幡,亲切地对百合问道。她还没完全习惯这种模式,于是以僵硬的表情答道:
“……什么都可以。”
“异界之门里面会开启跟术者及灵波频率相符合的次元,就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式神呼唤术者,所以无法依照单方面的喜好选择。我个人推荐毛虫……抱起来的触感很好,半夜也不会乱吠叫呢。”
志摩轻抚着膝上的比弥说道。小角想知道她们的对话有没有进展,在前面的座位担心地聆听。
由于石那个性好管闲事,一见到转学生就无法放任不管,但小角却不是这种类型。然而他却十分在意百合,或许是她略带阴影的气质与自己有些相像。小角现在虽是班上超受欢迎的人物,在全校也相当受瞩目,但在他借住石那家前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家人,无处可去,没有能敞开心房交谈的对象,他本身也不愿意与人深交。与石那等人相遇之前的他,和百合非常相似。所以对她孤立自己、紧闭心门这件事,小角才无法冷眼旁观。
“……小角,你有在听吗?”察觉石那稍带责备的口吻,小角猛然回头:
“啊……抱歉,我刚在发呆,你说啥?”
“我们在给百合选择式神的建议,你是怎么找到伽罗的?”
“你问我怎么找到的……”
小角望着远方,回想起那时的经过。
那是一年多前,新生小角进入门之密室那天的事了。
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的地下有个平时以厚重门扉封印住的洞窟,深处有座鸟居。鸟居会化为通往式神居住的异界出入口,学生在定向越野竞赛后,为了捕捉将在接下来四年间饲育的式神,必须按照座号进入门之密室。
异界之门中存在着次元的裂缝,导师天野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守在鸟居旁监看,但一进入门内,学生就要对自己负责。对术者而言,与式神订定契约也是宝贵的经验。
大部分的学生不具有让神格高的式神遵从的灵力,也没有交涉、谈判的能力。因此,捕捉式神时多半都像采集昆虫般,带回附近游走的低级宠物等级的式神。小角身为借住客,不想给神社添太多麻烦,因此希望找到这种式神就好。
他一踏入异界之门,展露在眼前的是红中带黑且云层沉重密布的黄昏世界。漩涡流动的阴郁云层下,是一片黑色岩石矗立的荒凉旷野,中央建着一座小祠。
“这种有点阴森的世界里,真的有与我灵波频率符合的式神吗?真叫人起鸡皮疙瘩”小角窥向小祠之中。
腐朽老旧的格子门内,可见到一道白影。那是一位身穿短版白和服,脖子上戴着附有锁头颈链的猫神少女……也就是伽罗。她的白色猫耳畏惧地向后紧贴,颓然坐在地上,拾起金色瞳孔看着小角:
“是……是谁喵?”伽罗警戒地问道。小角扶着格子答道:
“我叫榎小角,你是猫神吗?”
伽罗点头,怯生生地询问小角:
“伽罗从猫神的村子被抓来,在这里被关了好几百年喵。一直等人来救人家喵。如果你救人家出去,伽罗会听你的话喵。”
“……你是说你愿意成为我的式神吗?”
小角一问,伽罗便露出求助的眼神,再次点头。
“是你呼唤我来的吗……可是,我借住在别人家里,不可能养你这么大的式神?”
“那小角不肯救伽罗吗喵?”
伽罗悲伤地凝视着小角,这视线使小角心生动摇。
他原本就是天涯孤独之身,对弃猫等非常没有抵抗力。若在路旁发现弃猫,小角总是会捡走,但又不能养在神社,因此他通常会东奔西走四处探访,直到找到愿意饲养的人为止。所以,他实在无法丢下伽罗。
“这种破烂小祠你自己出不来吗?”
“人家试了好多次想逃出去喵。可是这里有封印的法术,不管人家用什么法术都会弹回来,所以没办法喵。”
“这封印强到你这种高神格的灵兽都无法逃离?”
小角从口袋取出风水磁石,在小祠周围绕了一圈。小祠为正方形。正对着东西南北四向,所有的墙壁上都造有格子门,北边的格子门上贴着画有玄武的神社护符,东南西三方上贴着的神社护符各画有苍龙、朱雀与白虎以做封印。
小角将手伸向格子门想打开它,但格子门却纹风不动,徒劳无功,想撕下神社护符,白色电光竟袭向指尖,他痛得皱起脸,缩回手来。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结界。”
“没办法吗喵?”伽罗哀愁地问道。小角想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件事而望向白虎的护符:
“不,等等……出入口不一定要是门才行。”
“什么意思喵?”
“运用风水术,或许就能在结界上制造出洞穴。你等一下。”
说罢,小角在小祠的东西南北方竖起棒子,从制服胸前口袋拿出细长的注连绳缠在棒子上。之后,又在西边角落再竖起一根棒子,做出只有该处凹陷的五角形。于是,五角形尖端部分的空间开始扭曲了起来。小祠西侧靠北的墙上也产生了波纹状的空间扭曲,其中看得见外面的景色。伽罗惊讶地触碰了扭曲的墙壁,毫不费力地就穿越墙壁来到外面。
“怎……怎么会这样喵?”伽罗十分讶异地跨过注连绳。小角收拾起注连绳,空间的扭曲随即消失。
“魔法建筑中有使用注连绳来做应急处理,弥补居家风水的技巧。我只是反向使用这技巧,故意做出居家风水的缺失罢了。”
“鸡加蜂髓的切尸……?”
“我缠上注连绳时,把辛方位的角弄掉,让它成为五角形,这个方位有缺失的家庭,会产生家里有女人红杏出墙、外遇或跟别人跑的不良风水。也就是说,要把被关起来的女性弄出来外面,只要破坏这个方位的结界就好。”
伽罗对小角的说明似乎有一大半不明白,一脸百思不解的样子。
“虽然不是很懂,你还是救出了伽罗喵。小角是伽罗的白马王子喵,人家要当你的式神一直侍奉你哦喵。”
伽罗抱紧小角的脖子。她看起来年纪虽小,胸部却意外有料,柔软的触感贴上背后,小角因此焦急地叫道:
“放、放手啦,你这八婆,我也是借住的,哪有办法养流浪猫啊。我想养像石那的金鱼之类的式神就好,你太大了,我没办法养啦!”
“不要喵,人家想在你身边喵。伽罗一定会派上用场喵,绝对不会让小角后悔喵。”伽罗嗲声撒娇说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小角拼命想甩开伽罗吼道。
这时红中带黑的云层密布,不祥的天空下,荒野彼端出现了一名身穿蒙古风铠甲的男子。他看来约二十五岁,下半身是白色老虎的样子,整个人就像希腊神话中的射手座人马。长发雪白,脸上有着老虎般的斑纹。
“惨了喵,白虎回来了喵,”伽罗焦急地叫道。
“白虎?”
“把伽罗抓来关在这里的就是他喵。他很厉害喵!”
伽罗害怕地躲在小角背后。威风凛凛的白虎来到小角面前,便朝他刺出长枪,厉声说道:
“你想掳走我的王妃吗,不可原谅!”
“王妃?”小角瞬间对这不适合伽罗的称呼愣了一下,伽罗则因盛怒而面红耳赤地对白虎吼道:
“伽罗才不当白虎的王妃!伽罗最讨厌在人家脖子上戴锁链,把人家关在这种地方的人喵,还有伽罗才不喜欢大叔喵!”
“你这丫头还是一样不听话,不过身为猫神居然能受选为白虎的王妃,你不认为这是你的荣幸吗?”
“你不要乱说喵,伽罗要跟小角一起走喵!”
“拜托你不要随便决定。”
小角生硬地对背后的伽罗吐槽。听了伽罗的话,白虎皱起虎般浓密的眉毛,狠狠瞪着小角:
“比起本大爷,你觉得这毛头小子比较好?你这奸夫,竟敢诱惑.我的王妃!”
白虎高举长枪,袭向小角。小角耸肩叹道:
“哎呀呀,卷入麻烦了。真没办法,神火火出见!”
小角右手喷出火焰漩涡朝白虎放出,然而白虎却敏捷地侧身一跳躲开火焰,再高高飞身而起,眼看长枪就要往小角头上插去。说时迟那时快,伽罗全身放出紫色光芒的电击:
“你要对伽罗的王子做什么喵!紫电一闪喵!”
电击集中打在白虎的长枪尖端,并由长枪导到白虎身体。
“呀啊!”白虎倒栽葱摔倒在地上。
“趁现在快逃喵!”
伽罗牵着小角的手跑了起来,小角慌忙对她说道:
“喂,我说过我家里不能养你啊!”
这时,异界之门在他们面前开启了。波纹状的空间扭曲彼侧传来天野的声音:
“榎同学,你没事吗,马上回来!”
看来天野见到白虎袭击小角,判断小角无法赢过他,因而开启异界之门相救。
“……这时机真是差到不行。、”小角皱起脸来。
“不要拖拖拉拉喵,白虎如果认真起来,我们绝对打不赢喵,快点溜吧喵!”
伽罗拉着小角跳入门里。回过神来的白虎虽卯足了劲追赶,异界之门仍在千钧一发之际关闭。
在波纹状的空间扭曲对面,白虎虽怒吼着什么,声音却传不过来。最后连白虎的身影也终于消失在波纹的另一侧。
“那伽罗就是小角的式神了喵,伽罗绝对不会离开王子的喵。”
她开心地抱紧小角的脖子。伽罗那时的笑容,小角到现在都清楚记得。
回想起与伽罗相遇时的事,小角深深叹了口气。
小角想都没想过总是精力充沛开朗的伽罗,或许就将这么与自己天人永隔。看来虽自由奔放,其实超怕寂寞,一直依赖着自己的伽罗,自己却无法保护她……这让小角感到非常难过。
目前伽罗独自一人于生死关头上徘徊,想到她一定很寂寞不安,小角内心痛苦万分。
“小角,你怎么了,晕车吗?”石那担心脸色不好的小角,出声问道。小角回过神来,便露出了勉强的笑容答道:
“没、没有,我没事。”
“我好像还在贫血,有点不舒服。”百合忽然按着额头说道。她脸色泛青,冷汗直冒。志摩看着百合的脸说道:
“古人说红颜薄命,看来百合是体弱多病型的呢。”
“不过东日流亲卫队四人组虽美,生命力倒是强得可怕。”
石那吐槽说道,志摩则若无其事地答道:
“她们都是妆的啦,只是很会化妆跟整理发型,私底下是怎样就不知道了。”
“……光听都觉得胸口难受。”对志摩的毒舌,小角叹气说道。
“总之泷川,你不要太勉强比较好吧?”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从这里回家……不好意思,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百合虚弱地望着小角,让他心头一惊:
“我、我吗?不必我送,石那或秋津都行吧。”
“你就送她回家嘛,我们会好好调查ASDAS的。”石那说道。
“而且只有我会用计算机,榎同学在或不在都没有多大影响。我们一有发现就会通知你的。”
志摩的话虽失礼却一语中的。的确,小角拿计算机及网络等文明的利器实在没辄。
“……那就拜托你们了。”小角对两人说道。百合似乎有点高兴,色泽偏红的唇角微微往上弯起。
于是下个公车站牌小角与百合下了车,改搭上反向的公交车。百合脸色铁青,似乎十分难受。
这时,小祝正好经过附近。在咲耶忙于祭祀地灵时,她便帮咲耶留在神社看顾或帮忙做家事,而这时她外出买东西,于是在白拍子服装外穿着白色日式围裙,提着菜篮,另一只手拿着夹报广告单。
“好奇怪哦,已经走了一个小时……这家店在哪里呢?”
不管走多久眼前都是水泥大楼绵延不断的都会,对山里长大的小祝而言有如迷宫。就算她是风之姬巫女,风儿也不会告诉她“特大鸡蛋跳楼大甩卖?红利点数两倍放送中的超市”所在之处。
当她找累了正在叹气的当儿,眼前的公交车停了下来,小角下了车。见到熟悉的脸孔,小祝心想得救了,眼睛一亮。
“小角!”小祝就像看见妈妈的小狗,往小角飞奔而去。未料,小角的目光却朝向步履蹒跚地下公交车的百合。
“你还好吗,下得来吗?”
小角伸手扶着百合。看见倚靠着小角肩头下车的百合时,小祝瞬间结冻了起来。
百合的肤色白皙透亮,十分美丽,同样身为女孩的小祝见了也不禁深受吸引。看见小角跟这样的美人在一起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躁感袭向小祝,令她心跳加快,汗流不止。
小角没有察觉脸色惨白、呆站着的小祝,他扶着百合走去。过了一会儿,小祝回过神来,猛力摇着头:
“现、现在不是呆住的时候了,她到底是谁……?”
小祝连忙跟踪小角。以自己和青梅竹马小角的交情,只要打个招呼直接询问就好,但不知为何,她本能地偷偷躲进电线杆及围墙暗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小祝自己也不明白。
百合脚步踉跄,担心这点的小角于是伸手扶着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此景看在小祝眼里,却以为是两人感情很好而肩并肩地走在一起。她胸口传来刺痛感:
“为什么胸口这么难受?巫蛊埋下的土蜘蛛卵应该已经消灭了啊……为什么现在比之前还难受?”
小祝自己也无法理解,她紧按着胸口。
小角并不知道小祝的苦恼,只是扶着百合的肩膀对她说道:
“你家在哪?”
“嗯……是那栋蓝色墙壁的大楼……”
“蓝色墙壁?”小角忽然停下脚步,无法置信地拾起头来。
小角眼前的确耸立着一栋蓝色墙壁的大楼。但那是三十层楼的高楼大厦,外观崭新,看来十分气派豪奢。前庭种着花草树木,还放有白色长椅、装饰着大理石像,很有欧洲庭园的气息。
“你、你住在这么豪华的地方?”
小角被彻底压倒,不禁呆站不动。透过刷卡管理的玄关玻璃自动门,看得到大楼的人口大厅。大厅有如高级旅馆的柜台般,由穿着黑色西服的管理员控管,待客桌椅一应俱全,摆着平台钢琴,天花板挂着水晶吊灯。
“嗯……在这栋的最顶层。”
“那、那我就送到这里,再来还要去气象局……”
小角对高级的大厅敬而远之,缓慢地往后退几步。然而,百合却拉着他的手腕留住他:
“等一下,请你送我到房间。”
“到房间?”小角怪声叫道。百合点头,双手拉着小角的手:
“如果我在电梯里昏倒怎么办,而且我想谢谢你送我回来。”
“道谢就不必了……说得也是,送佛要送上天嘛。”
小角虽犹豫。仍随着百合走进玄关大门。
躲在围墙暗处窥探的小祝不禁脸色铁青地飞奔而出:
“等、等一下,小角——!”
然而,门在小祝面前关上。再怎么敲,刷卡管理的自动门就是不开。管理员以严厉的目光瞪着小祝,她只好害怕地退了回去。
即便如此,小祝还是放心不下地回头望去。虽只是匆匆一瞥,但百合的美貌令她焦虑不已。
这前所未有的情感,让她胸口苦闷。
“我……到底怎么了?”
小祝仰望天空,对风问道。风儿只是吹过高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小角扶着百合,搭电梯来到最顶楼。
一进百合家的玄关,就让小角大吃一惊。她家非常宽阔,是以螺旋梯连接的跃层。然而家里虽豪华,日常用品可说几乎没有。厨房的全套系统厨具设备似乎完全没使用过,有如全新产品,家具也没摆几件。
经过走廊来到百合的房间后,发现那里也只有床及衣柜等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一点都不像装饰华丽的女生房间。就好像样品屋,虽已完成,却没有实质的生活感。
“你住这啊?”小角环顾百合的房间问道。
“嗯,没错。”
“这不是很单调吗?石那可能有点摆饰过头……不过女生不是都喜欢放一堆布娃娃、香精油什么的吗?”
百合全身无力似地将自己深深埋入沙发:
“不提那个,榎同学,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呢。”
“咦?”小角这才回过神来。的确,房间里只有小角与百合两人,百合正瘫在沙发上,凝视着小角。
“不、不过,你爸妈或兄弟姐妹应该快回来了吧?”
“不,我一个人住,没有人会回来。”
“没有人会回来?”
“嗯,没有人……”百合拉着小角的手,硬是让他坐到沙发上。小角惊讶地盯着百合的脸:
“你才高中就一个人住,你爸妈怎么会同意?”
“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人。所以今天早上榎同学很担心我,还送我回家,让我真的很高兴……
百合说着,突然解开水手服的领巾。小角不禁坐在沙发上向后退去:
“你、你干嘛?”
“我喜欢榎同学,对喜欢的人应该要表现出好感吧?”
百合理所当然地说道,便往小角身上压来。她美丽但如人偶般冷漠的脸如此接近,泛红双唇吐露出来的气息就近在咫尺,她的嘴唇慢慢接近小角的嘴唇。
小角宛如受到催眠般全身麻痹。有如遭食虫植物引诱,就要被百合的嘴唇吸入。
“快……快住手!”小角连忙按住百合双肩推开她。
“你怎么了?”百合意外地看着小角。
“什么怎么了,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做!”
小角压抑住惊讶而心跳剧烈的胸口,认真生起气来,将百合解下的水手服领巾丢还给她。百合仍毫无表情地离开小角:
“对不起。我没有朋友,不知道要怎么跟人保持距离。”
“你是真的没跟人交过朋友啊?”
百合如此标致、身材比例又好,不论谁都对她有好感,小角并不明白她为何不交朋友。总之,百合大胆的行为并非不知羞耻,而是不了解世事,过于纯真造成的。小角明白此事,不但松了口气,同时也无法放任不管。
“突然很亲密是NG的。学生就要像学生,遵照ABC的顺序才行。”
“ABC是什么?”
“你是女生还不知道ABC哦?”
“A是打招呼,B是聊天,C是一起玩耍。上次我在路上听见幼儿园的小朋友这样说,应该不会错。”
小角自信满满地说明。顺带一提,小角记得的是错的,正确答案是A为亲吻,B为爱抚,C则是嘿咻。
这时,房间的门喀嚓一声开启,百合惊觉,望向门口。进入房间的是名身穿精美缝制的西装,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他身材高挑,体型略瘦,是具有魅力且优雅的中年男性,但是他眼神严厉,看来有点神经质。
“百合,这少年是什么人!”
男人厉声问道。这很明显是“女儿带男人到自己房间被回家的父亲发现”的模式。但百合确实说过“没有父母,没有人会回来”。
(那这个人是谁?)
小角怀疑地看着这个男人。他一点都不像百合,无法令人联想他们是父女。
(不是父亲的人怎么会随便进入女高中生的房间?)
百合一点也不惊慌,只是轻描淡写地答道:
“这是班上的榎同学。我贫血,所以请他送我回来。”
“同学?”
男人眉头一皱,盯着小角上下打量。小角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而气愤起来。这时。他发现男人领口别着一个小徽章。
“总之请你出去,以后别再靠近百合。”
男人从裤袋拿出银色纸钞夹夹好的一万日圆纸钞,看来共有十万日圆。他把钱推到小角胸前,冷冷地说:
“这给你,当作分手费。”
“你说什么!”小角对这失礼的说法怒从中来,瞪着男人。
“不够是吗?”
男人以傲慢的口吻说完,从西装内袋取出支票交给小角,小角粗鲁地挥开他的手:
“你少看不起人了,这混帐王八蛋,我又不是要钱才送她回来的!”
“榎同学——!”百合虽想挽留一气之下大步离开的小角,但他却就这么一去不回头。
百合盯着玄关呆呆站着,男人点燃香烟,冷漠地说道:
“你这么喜欢他吗?我付了这么多钱雇用你,你还有时间带男人回来?”
百合回过神来,望向男人。他吐出烟雾,对她说道:
“谏早魔法建筑公司的法事就在明天,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我是专家。邀他来此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哼,看起来不像是这样。刚才那少年长得很俊美,你是不是迷上他了?”男人托起百合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百合拍掉他的手,严厉地瞪着他:
“我说过,我是专家。暗剑杀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吧。”
“我没想到来者竟是这等小丫头。将门的首级没问题了吗?”
男人神经质地以烟灰缸将香烟捻熄。百合缓缓点头说道:
“已经发现从首冢消失的首级去处了。根据纪录,将门的人头飞到东边去时,发出了白光……答案就在那里。”
“哼,能照计划进行就好。”
听闻男子的话,百合望向窗外,东京上空因废气而一片迷蒙。
“丑陋的都市……为什么将门及你都想获得这肮脏的世界?我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奇怪。”
百合轻蔑地低语,压低视线。
心中有份即使想忘也忘不了的回忆。
那是称不上学校的学校,与称不上家庭的家庭。
“为什么只有泷川同学不用参加马拉松?大扫除也是,你都早退翘掉,这不是太好诈了吗?”
身体孱弱的百合,小学时代的体育课大多只是在旁观摩,而同学总是如此指责百合。在背后说坏话及直接对她抱怨是常有的事,甚至还有同学用奇异笔在她桌上用大字写了脏话。
百合与父母商量这件事。然而她父亲却因工作忙个不停,母亲则十分注重面子。
“会被欺负是因为你太懦弱了。只要比讨厌你的人强不就好了!”
父亲根本不听百合说了什么,只是很有威严地吼出结论,却不站在百合的立场替她想出具体的建议。这么说来,百合曾听说过,战争时前线的士兵多半低调收敛,而身处战场之外的后方人员反而比较勇敢健谈。
百合心想,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学校对她而言就像战场,置身事外的人无法理解它有多残酷,但置身事外的人一齐把枪口对准她,说“是百合不好”。百合没有任何同伴……就连母亲,也对她苦口婆心地劝道:
“因为你都是一个人,这样很不好。恳亲会时老师一直叮咛我,这样人家会以为是妈妈的教育方针出了问题。谁都好,你快去交朋友,只要鼓起勇气跟对方说话就好了。你没有朋友都是因为自己不努力哦。”
母亲说的话重点在于自己不想受伤,于是让百合冒着可能受伤的危险,为了自己去交朋友。然而百合并不是不想交朋友,而是从一开始就被讨厌排挤,怎么都无法交到朋友……但大人却无法理解这一点。被朋友伤害的百合,更被“是你不好”这句话伤得体无完肤。
在那之中,愿意袒护百合的唯一一人,就是高年级的新导师,一名年轻的男教师。
“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方面,泷川同学只是身体比较虚弱。”
教师总在百合被同学责难时排解纠纷,袒护百合。这么说来,他是热血男儿又十分温柔,这点倒与小角有些相似……百合想起这件事,当时的百合只对他敞开心房,并且非常喜欢他。
无奈,百合超龄的美貌引起嫉妒,并扭曲而成恶毒的臆测。
“老师对泷川偏心,是因为她漂亮而且胸部大吧!”
这些半开玩笑的闲言闲语漫天传开,家长间也对此事信以为真。某天百合身体不舒服,她一如往昔地来到教职员办公室申请早退。未料,教师却忽然对她冷淡了起来,郁闷地对她说道:
“今天下午的校外活动要打扫镇上。既然你有办法自己走到教职员办公室,打扫完再回家也没关系吧?”
总是站在百合这边的教师话中带刺,百合因此大受打击:
“可、可是我真的不舒服……”
“被别人知道我只偏袒你会有麻烦的,泷川同学。虽然不太想说,但是现在流传着不好听的谣言。老师也没有那么多美国时间额外照顾你,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
百合如今明白了那时的事。自己一变成拖油瓶,老师便马上舍弃自己。就好像看到野猫而一时流露出温柔的人,等到猫变得黏人又跟在自己身后,便薄情寡义地把野猫赶出去。
(如果是这样,一开始别对我温柔不就好了。比起曾经拥有而后遭受背叛,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百合回想起在那之后的校外活动中,大家以夹子沿着道路捡拾空罐时,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教师却视若无睹。因为老师不想再因袒护百合而遭到其它学生的冷言冷语。他就像把发臭的东西盖上盖子一样,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无视百合。同时,也没有学生愿意帮忙受大家讨厌的百合。内向的百合也无法开口要求别人帮助自己。
百合独自拖着装满空罐的沉重塑料袋,有几个人实在看不过去,便出声问道:
“我帮你拿袋子好吗?”百合对这些伸出援手的人相当感激。但当百合要将袋子交给对方的瞬间,其它学生却从中阻挠:
“如果你跟泷川同学好,你也是同罪。”
于是,伸出的援手便马上消失。
“对不起。”纵然口中表示出歉意,他们还是为了自己而抛弃百合。就连道歉,听来也像为了不让自己被当作坏人的话语。
百合非常不舒服,就这样倒在路边。驰骋于马路上的汽车也对倒地的少女视而不见,简直当那是狗屎之类的脏东西,只是绕远路闪过她而继续前进。教师及同学均未发觉百合已倒下。
为什么自己身体那么差,虚弱是罪过吗?这罪过重到同学、老师,甚至连父母都得与自己疏远,责怪自己吗?
我想变强……百合心想。因自己虚弱而流下的悔恨泪水沾湿了柏油路。
这时,有人伸出援手,将百合抱起来:
“小姑娘,你还好吗?”
百合轻易地顺势站起身来,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谢、谢谢您……”
百合道谢,抬起头一看,她怔住了,对她伸出援手的人竟是现今少见的普化宗僧侣。肩上披着袈裟,腰上插着直笛,头上戴着筒形斗笠而看不见长相,僧侣的声音中带有不可思议的回响,以致分不出是男是女。
僧侣弯下腰,仔细看着百合充满泪水的眼瞳,话中满溢安慰之情。
“好可怜……你为什么哭呢?可以的话,要不要跟贫僧太白说呢,或许贫僧能帮上忙。”
“太白……师父?”
百合对这双在自己被抛弃到绝望深渊时伸出的援手十分感激,她无助地抬头望着僧侣。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她都不在意……因为百合身边只有敌人,不知来历的人对她来说更能使她放心。起码对方可能不是敌人……百合对于最能放心的竟是陌生人这残酷的现实感到难过,但她仍对僧侣哭诉:
“大家都说虚弱是罪过,我要怎么做才能拥有力量……”
“你想要力量是吗?”
僧侣的声音甜美柔和,仿佛一点一滴渗透人人心般问道。百合一点头,僧侣便从怀中拿出一小块骨头,交到百合面前。百合见了骨头感到不舒服,不禁往后退去:
“这、这是什么……?”
“这是护身符,能带给你力量。如果你希望得到力量、想要力量的话……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力量?即使要牺牲其它一切事物?”
僧侣让百合轻握着骨头。僧侣的手指白皙细长,既像女性又像男性。百合感受到从那手里传来一股奇妙的波动。
“你感受到贫僧的力量了吧,那是你拥有力量的证明。只要你想,力量便会更强……”
“我有力量?”
“没错,那是能实现所有愿望的特别力量。”
听闻特别力量时,百合心头一震。这时,被僧侣握住的手有如遭烙铁印上般疼痛灼烫。
“呀!”
百合连忙缩回手,她双手手掌上鲜红地刻印了化石般的骨头模样。那是鸟的形状,左右手两相对称。
“那是善知鸟雏鸟的骨头……只遵从你的命令,是你的式神。身体被分成两半,所以平常无法行动。当你双手合掌时,它才会现身……接着,你就能操纵式神。”
“式神……会帮我做什么?”
百合还搞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紧张不安地询问僧侣。僧侣双手轻柔地放在百合肩上,弯下腰对她柔声说道:
“有句话说熟能生巧。你可以先试试看,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百合抬起头,天空中的乌云旋绕打转,有如漩涡。
不论在家里或学校,百合都是弱者。她领悟到孱弱的小孩是烂苹果,软弱本身便是罪过这些事。
(我拥有力量之后,就不必烦恼这些事了……)
百合记得第一次使用式神的情形。朝会时,一大群善知鸟在小学操场上盘旋。教师及学生沐浴在看不见形影的善知鸟流下的血泪中,莫名其妙地痛苦挣扎死去,家里的父母也因而死亡。善知鸟发出夸耀胜利的叫声,有如聚集至尸体上的乌鸦。
于是,百合摆脱了所有束缚而成为自由之身。那一瞬间,她出生后首次因解放而得到的满足感,至今仍清晰鲜明。
谜样的大量死亡在小镇上起了大骚动。觉得这骚动离自己十分遥远,百合漫无目的地在镇上走着。
之前连在室外走动都令她觉得可怕,然而现在,再也没有人会伤害百合,她已获得自由。百合愉快地在自由的空气中走着。
忽然,眼前出现了那名僧侣。百合眼睛一亮,飞奔过去:
“太白师父,谢谢您,托您的福,我才能……”
“贫僧已经知晓发生什么事了,你比贫僧想象中更为能干呢。”
僧侣如此说道,对百合伸出了手。
“一般的术者无法操控比自己法术更强的式神,然而贫僧能借你听话的式神,让你操纵强大的式神。你就跟随贫僧,为了贫僧……为了暗剑杀工作。若你不愿意,只要交还式神,贫僧便不会再出现于你面前。”
“等一下!”百合毫无迷惑地握住僧侣伸出的手,眼神认真地拼命叫道:
“我不想交还式神,拥有过这么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放手!”
“那你就要把灵魂卖给贫僧,这样你愿意吗?你有变成夜叉的觉悟吗?”
“当然有!我想变得更强,再也不想变回软弱的自己。……软弱就是罪过!”
百合现在仍清楚记得那时说过的话。
在那之后自己便受太白的命令,以善知鸟之毒与咒杀风水杀了无数的人,百合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的良心却一点也不痛。她认为自己过去品尝过软弱正是罪过的滋味,因此灭亡的人们也只是自做自受罢了。
回想完过去这一段经历,百合将目光由污浊的天空移开。
(我是夜叉,我有我的使命。这男人及榎小角都一样……我要利用所有人,达成太白大人的使命——!)
百合凝视着印在手掌上的骨头烙印。
另一方面,离开百合房间的小角愤怒地走出大厦玄关。百合留下他的这段期间,夕阳已西进许多,天空笼罩着一片暮霭,天色昏暗了起来。
“可恶,这臭老头,对泷川也一副臭屁的态度,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小角快步走着。在这里花了太多时间,得尽快去气象局与石那她们会合才行……小角心想。
这时,小角看见贴在民宅围墙上的政党宣传海报。那是领口别着议员徽章,刚刚那名具独特中年魅力男性的照片,海报上写着“鬼冢政二”,小角惊讶万分,在海报前停下脚步。
“是那家伙!我还在想他怎么那么大牌,原来是国会议员……”
小角盯着海报上的名字。
(他姓鬼冢,这么说来,这老头不是泷川的爸爸啰。那为什么他会进去跟他毫无关系的泷川房间?)
小角盯着海报想着。他联想到综艺节目里杂乱报导的各种事件。
(女孩子自己住那种房间实在是太奢侈了。难道说……是援助交际,还是包养小老婆之类的?)
小角脑中思绪翻腾不止,他不禁回头望向大厦。高楼大厦的豪华程度,及与其相背百合灰暗的表情,使小角心痛不已。
“泷川……”
小角低语着她的名字,华厦看来就像个巨大的鸟笼。
这天夜里下起了激烈的雷雨。
听着狂下的雨声,小角独自一人动也不动地坐在神社本殿,封印伽罗的凭坐珠前。伽罗在水晶里蜷曲着身子睡着,咲耶虽更换了杨桐枝条注入灵力,伽罗却仍不见好转。她睡得极深,令人担心她是不是已经死去。
“伽罗,你还好吗?”小角对伽罗说道。
如果不这么做,他会觉得伽罗的魂魄好像就要离开身体。
“还有两天……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事吗?你说想当我的式神,所以你不能随便死掉啊。”
即使小角说出既像鼓励又像埋怨般的话语,伽罗还是毫无反应。
小角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这时,石那来到本殿,她虽想出声叫小角,却因他十分沉闷的表情而犹豫了。
感觉到有人的小角转头望向她:
“哟,石那,你跑到哪去了?”小角问道。离开百合家后,他马上前往气象局,却不见石那的踪影。
“我跟志摩在看ASDAS时,上面忽然显示出一群式神。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善知鸟,但那一大群就跟云一样,所以我们就去图书馆查了地图。”石那跪坐在小角身旁。
“所以你们才没在气象局啊。结果,那一大群式神出现在哪?”
“我想应该是王子稻荷。”
“王子稻荷?”小角皱起眉头。
说到稻荷神社,原本是祭祀掌管五谷丰收的御食津神的神社。
但后来把御食津神用同音字三狐神代替,以稻荷神的眷属当做灵狐来信奉,于是成了祭祀狐神的神社。
“那会不会不是善知鸟,而是灵狐?”
“可是真的很大一群耶。”
“王子稻荷是全关东的狐狸聚集的圣地,所以会有很大一群也不足为奇。到期限剩没几天,没有那种美国时间去理会可能性极低的情报。”
“这样啊……”石那泄气地垂下肩头。
“没关系,明天我会逃学去监视ASDAS。”
“我也要一起去,志摩有教我怎么用计算机。”
石那上身前倾说道,小角稍皱眉头:
“你也要逃学?你成绩又不是多好,还是别翘吧。我们学校如果学分不够,就会无情地让学生留级耶。”
“还不是为了伽罗。她虽然是狂妄又可恨的臭野猫,但少了她还是挺寂寞的。”
石那的话打动了小角,他不禁红了眼眶。为了不让石那看见男儿泪,小角于是慌忙背向她,揉着鼻子蒙混过去:
“是、是还不到寂寞的程度,不过她总是啰哩八嗦的,少了她唠叨还真有点不习惯。”
石那非常清楚小角正在逞强。她温柔地望着他的背后:
“……是啊,一起加油吧。”地柔声说道。
这样的石那看来多少成熟了些,小角更觉得自己像是年幼的孩子般不安,于是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
“话说回来,小祝在哪?我刚刚去厨房没有看见她。”
“菜篮放在厨房,所以我想她应该回来了。现在可能在摘山菜吧?”
对于石那的回答,小角简单地以“哦,这样啊。”带过便不再问。
然而,小祝却不是去摘山菜。她独自在大雨中鸟居旁的手水亭,以手桶汲取龙口注入水盘的水,并由头上淋下。
“见到这种小事就动摇的我修行还不够,一定要更专心才行……”
即使现在还是九月,夜风寒冷,水也相当冰凉。
但不管往自己头上浇了多少水,小祝的头脑还是无法冷静下来。
反之,她一想到小角与百合两人单独在一起的画面,脑髓中心又热了起来,她猛力摇着头。
虽说是拥有控制气流力量的风之巫女,小祝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她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焦躁。
小祝又舀起一桶水,毫不留情地从头浇下。
“……哈啾!”她轻轻打了个喷嚏。身体表面虽感到寒冷,内心的悸动反而变本加厉,头脑也更加灼热、模糊。
“不行,一定要冷静下来。得让心灵恢复平静……”
小祝自言自语着,继续往头上浇水。
隔天早上,暴风雨平静下来,葛饰浅间神社庭院里的树叶在朝阳的照耀下更显水亮嫩绿。
然而小祝却与大好天气不同,在石那房间铺设的被单上呻吟着。
小角与石那坐在铺床旁担心地看着小祝,咲耶从小祝口中取出她含着的温度计。
“三十八度半。”咲耶说道。
“这么高?”小角高声叫道,凝视沉睡中的小祝。
“她昨天不见人影……原来是沐浴净身到早上。小祝是很热衷于修行,不过……”石那补充。
小角轻柔地在小祝额头上放了冷毛巾。
这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咲耶正想前去开门,石那却慌忙站起身来:
“没关系,我去就好,一定是志摩。”
“志摩?她来接你们去学校,好难得耶。石那跟小角都还穿着便服,这样没关系吗?”听闻咲耶的询问,石那战战兢兢地答道:
“因为……我们三个今天要逃学去气象局监视ASDAS,找出善知鸟的下落。伽罗的期限只到明天傍晚,已经没时间了。”
“你们要逃学?这样不太好哦。”
认真的咲耶稍微皱起眉头,让憧憬的咲耶皱眉担心,小角很是心痛:
“对不起,咲耶姐费了这么多心思维持家计,帮我们付学费,我们还逃学……”
“不过,为了救伽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对不好意思的小角,咲耶露出了花朵盛开般的笑容。
“下不为例哦,快去吧。”
“谢谢咲耶姐。”咲耶这句话让小角松了口气,他抚着胸膛:
“那伽罗和小祝就麻烦咲耶姐了。”
“姐姐,我们出门啰。”
小角与石那于是离开房间,前往玄关。
身穿便服的志摩头上趴着比弥,单手拿着便利商店的购物袋站在玄关前。
“志摩,你怎么这么早来。我们还没准备好呢。”
“没关系,是我太早来了。啊,我去便利商店买了这些。”
志摩将购物袋交给石那,她接过袋子,往里面一看便皱眉说道:
“……这本杂志的封面为什么是全身亮晶晶地涂了橄榄油的肌肉男,只穿一条比基尼内裤,在玫瑰花园亲嘴呢?”
“那是我的私人物品,请你看看报纸。”
“这附近的便利商店还真敢摆这种东西来卖咧。”
小角语调僵硬地低语。
石那打开报纸说道:
“说到报纸,将门首冢的报导根本就只有一点点嘛。”
“没错。本来以为会造成大骚动,我真松了口气。”
“这不是很好吗,如果警方展开调查,我们一定会被当成嫌犯的。如果接受警察侦讯,他们一定会用橡胶管鞭打我们。”
对于志摩这番话,小角不耐烦地眯起双眼:
“你是不是看太多硬汉派侦探小说了啊?”
“不过志摩你阅读书籍的范围真广,稍微限制一下会不会比较好?”
“那支持着我丰富的无用知识。例如侦讯时的猪排盖饭,看来似乎像是刑警自掏腰包请客,但其实算帐时一定要嫌疑犯自己付账才行哦,你们知道吗?”
“……还真的是无用知识,而且你自己都说无用了。”小角叹气说道。
“不提那个,你们看这则新闻。”志摩指着社会版下小篇幅的新闻。那里写着“乌鸦凶暴化,袭击狐狸?”的标题,并刊载着王子稻荷庭院内数百只狐狸尸体的照片。小角吃了一惊,将脸凑近报纸读起报导。
“王子稻荷的宫司于昨日傍晚目击一群乌鸦般的黑鸟袭击狐狸……黑鸟马上飞离,详细品种不明,这?!”
“说到傍晚,那不就是我在ASDAS上看见王子稻荷有式神出现的时候吗?”
石那也挤进小角身边读起报导,小角摒息说道:
“这么说来,果然是善知鸟啰?看来去一趟王子稻荷应该会有收获。”
他低语着,石那及志摩也露出紧张的神情点头。


三章保卫首级
西新宿高楼丛林里的早晨,受都会的喧嚣声围绕。
其中有栋西临东京都厅的五十层楼建筑,黄金镜大楼……谏早魔法建筑公司正忙得不可开交。创业者谏早八云的七年忌法事将于晚上举行,全公司都因法事的准备而手忙脚乱。
大厅占了四十八楼整层,铺上桌巾的圆桌及长桌正布置为自助餐点吧台,装饰用的花也接二连三地运入。墙上挂着体型魁梧,才刚迈入不惑之年的男子——谏早八云的大幅遗照。
数十人为了布置会场而东奔西走,有如战场般忙得兵荒马乱。身材玲珑有致、穿着正式套装,正分别以三支手机联络事情身处战场前线指挥的美女,是社长谏早出云的秘书,同时也是他的乌天狗式神,迦楼罗。
“厨师人数足够吗?快确认出席回复明信片!餐点不够将有损我谏早魔法建筑之名!谁把前社长的还照装在这种便宜的相框里,马上换过!花瓶的数目完全不够!”
迦楼罗厉声下达多道命令。身为二代社长,也是谏早魔法建筑公司内首屈一指宫司的谏早出云,亦专心致志地对会场布置进行最终确认。
“这真是符合七年忌的豪华法事啊,东日流。”
纯和风的美青年出云以冷静细长的双眼仔细扫视会场,慢步走着。黑色长发垂到身后的部分以白纸垂束起,戴在脖子上西式项链般纤细的水晶念珠垂在和服外。他年龄虽才二十几岁,却十分冷静、威风凛凛。
“是的,兄长。”
在他身后如影随行,同父异母的弟弟东日流,边看着兄长的动作边出声答道。东日流在魔法建筑的校外实习中遭逢意外,留级了一年。也因意外导致头发完全变白。然而,一头白发反而更衬托出他寒冰般冷静的端正容貌。东日流身处公司时总是如此,今天也穿着有为青年般合身的西服。
“这是今晚的出席者名单。你迟早会成为我的左右手,为谏早魔法建筑尽心力,现在就先记住各位贵宾,以免将来失礼。”
出云将十分厚重的档案交给东日流。里面记载着电视、报章杂志中常出现的财政界大人物的照片及姓名。东日流冷静中无法压抑惊讶之情,于是对出云间道:
“兄长,连国会议员与政府阁员都会来参加法事吗?”
“当然了。本社国家等级的公共工程也相当受瞩目,除此之外,政界人物也有依赖超常之力的时候。”
出云这一番话使东日流不自觉摒息凝气。
出云身为天才宫司,同时具有天才的生意头脑。他自幼便担任官司,一肩扛起公司的工作,年仅十五便继承父亲的衣钵,使公司的业绩比前社长-父亲时代还成长许多。东日流憧憬着伟大的兄长,一直追着兄长的脚步努力着。他虽有争取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全校模范生宝座的优秀风水术实力,却远不及出云压倒性的灵力,况且关于商业方面,仍是学生的东日流可说完全没有经验。
“但,本社人材仍相当短缺。一级魔法建筑师人数不多,能祭祀地灵的巫觋更少。所以,东日流,你—定要为公司好好加油。”
出云说道,轻拍了东日流肩头。这一记轻拍却使东日流全身瞬间起了一股涟漪般扩散的紧张感。
“……是的,兄长。”东日流以紧张的声音答道。
这时,一位鬓发斑白的中年男子……鬼冢来到两人身边。他带着身穿制服,背着学校指定背包的百合前来,百合的背包里不知放了什么,鼓鼓的。
“年轻社长,您好,好久不见。”
“鬼冢议员?您来得真早。”
出云有点意外地看着鬼冢,百合则点头致意。东日流见了她的制服亦十分吃惊,鬼冢发觉东日流的视线后,便对出云说道:
“这是我亲戚的女儿。刚好与令弟就读同一所学校,于是先带她来跟您打声招呼。请问是否造成您的困扰了呢?”
“哪里的话,本社承蒙鬼冢议员照顾,十分感激。”
出云客气地答道。鬼冢对大企业的年轻社长卑躬屈膝地对待自己而感到十分愉悦,挺起胸膛笑着。百合在会场中慢步环顾,出云敏感地察觉此事,进而以明朗中带有警觉的声音问道:
“请问怎么了呢?”
“没有,我觉得这个房间很大……”百合简短地答道。鬼冢马上对出云展开谈话攻击,宛如要让他的注意从百合身上移开。
“对了,那位年轻人想必是东日流君吧。才一阵子没见,就成长得如此俊挺,与年轻社长并不相像……这么说来便是与美香女士相像啰”
“美香?……是谁?”东日流没听过这名字而皱眉问道。这时出云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惊愕地看着鬼冢:
“鬼冢议员,您为什么知道……”
“她的事,是不是呢?”鬼冢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
在他绊住出云时,百合在大厅中慢步走动,观察内部的样子。她来到还照前。仰望放置于台上,高一公尺的花瓶,花瓶里毫不吝惜地插着成山般的高级鲜花。
“她在财政界算是名人呢。二十年前,她拥有惊为天人的美貌,经常跟随于当代大人物身边,凭借着无与伦比的咒力使她身旁的男子出人头地,是传说中的巫女。这么说来,当时我还是菜鸟议员却也对她有深深的憧憬呢。不,令弟与她真是十分相像……见了他端正的容颜,也能了解前社长不伦之恋的原因了。”
“请您注意,这种话不应在遗照前说。”
出云厉声说道,鬼冢却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失态失态,我只是没想到,东日流君连自己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的母亲?”东日流惊讶地看着鬼冢。
东日流的母亲是前社长的情妇。但他不认得母亲,也不知道母亲的名字。虽然在很小的时候曾有被母亲抱在怀里的记忆,但在他懂事后母亲就不在了,东日流便受谏早家收养。出云的母亲,也就是原配妙子,十分厌恶东日流。在他小时候曾带他去多摩的山里,想杀了他……东日流仍记得这件事。
父亲对这些事视若无睹。相反地,送精神异常的妙子去静养,让她远离东日流的人,以及从四周众人冷漠的眼神中守护东日流的人,都是他的兄长出云。出云自幼便因帮忙处理公事而忙,所以无法常待在东日流身边,可说对东日流相当冷淡,但是他仍确实地尽到家人的义务。东日流对从小保护自己的出云既感激又尊敬。
为了出云,自己要成为优秀的魔法建筑师……这是东日流唯一的目标。所以,现在他并不想做出会破坏他们之间关系的举动。母亲的名字、长相及去处,他问也不问,从来也不想知道。然而东日流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孩子,不可能对生下自己的母亲之事毫不在意。 •
“您知道我母亲的事吗?”东日流踏出一步。对鬼冢问道。出云瞪着鬼冢,似乎希望他少开尊口。这时,百合回到鬼冢身边:
“叔叔,在这里待太久会给人家添麻烦的,我们回去吧。”
她对鬼冢说道,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言下之意是如此,她以委婉不被发现的说法传达这个讯息给鬼冢。他点头说道:
“说得也是,那趁我还没说出太多失礼的话时就此告辞,法事时我还会再过来,还请您多多包涵。”
说罢,他便与百合一起离开。东日流焦急地出声叫喊:
“请、请等一下,我还有事请教……”
“东日流,你还有什么事要请教的!”出云厉声说道。东日流见了兄长平时沉静的表情上隐藏着一股昏暗的怒气,不禁吃了一惊。这还是出云初次显露出情感,东日流犹豫地答道:
“没、没有……对不起,我并没有……”
“父亲及本社皆有数不清的敌人。他们会装出一副和善的表情接近,以言语扰乱人心,再瞄准目标猛攻……所谓财政界就是这种世界。趁着今晚的法事,你也稍微学习人心险恶处。之后别再让那种品德低劣之人所说的话而扰乱思绪了。”
出云背对着东日流说着,因此东日流无法窥探他的表情。然而,他明白兄长话中带有深深的怒意。
财政界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在前社长过世的六年前到现今,出云独当一面、孤军奋战到。如今,东日流想起这件事,自己还是学生,受到兄长的守护而不必面对世间的眼光……守护着自己,替自己承受伤痛的正是出云,为此东日流感到心痛不已。
(可是我还留级、晚一年才能毕业,又造成兄长一年的麻烦。我一定要尽早取得甲种魔法建筑师的资格,即使力量微薄也要帮助兄长才行。现在我却扰乱兄长的心思……)
前社长有过不伦之恋、收留身为私生子的东日流等。长久以来,这些事必定给出云带来许多困扰。他并没有告诉东日流关于他母亲的事,同时,他也没跟东日流说过自己因东日流和她受了多少折磨、委屈。
(这件事不能问……我明明知道,还问出口,兄长不知有多心痛、有多生气……)
东日流落人自我厌恶的情绪,怯生生地想确认出云的神情。无奈,出云仍背对着他,无法得知出云的表情,因此让东日流更加不安。
这时,忙得不可开交的迦楼罗出声叫唤出云:
“出云少爷,祭坛上的菊花之前都用什么颜色的呢?”
“……嗯,我马上过去。”出云答道,望也不望东日流,便挥开披在肩上的斗篷离去。出云的举止十分稳静优雅。东日流心痛地目送兄长的背影,紧握着出席者名单的档案。
“兄长,真的很对不起,今晚我绝不令兄长失望……”
在出云离开的同时,亚弥手里抱着报纸走进大厅。
“东日流少爷……可以耽误一下吗?”
“耽误?”东日流冷冷地望向亚弥。亚弥吓了一跳,低头说道:
“对、对不起,亚弥明白今晚要举行法事……可是亚弥看了今天的早报,发现里面刊登着王子稻荷庭院里大量狐狸遭到杀害的报导,所以……”
“我也看了,那是乌鸦袭击的吧。今天很忙,明天再说。”
东日流态度冷彻,亚弥于是更加客气地说道:
“不、不过王子稻荷的狐狸不是普通的狐狸,而是稻荷神的眷属,神格高的灵狐,属下认为,一般的乌鸦不可能有这种本事……”
“如果不是一般的乌鸦,你说是什么?”
“也许是秽物或野生式神做的,所以亚弥想在同样事件发生前到王子稻荷的现场调查,找出凶手。”
“我知道你因为同类狐狸被杀而动摇,但你想太多了。这只是野生动物的食物链罢了。”
东日流并不想多花时间与亚弥交谈,亚弥却不肯罢休:
“或、或许是这样,但这也可能演变为大事件。亚弥想,去王子稻荷看一下应该会比较好。”
“那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东日流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亚弥不安地哭丧着脸,其实他担心自己将独自面对打倒成群灵狐的对手,希望东日流能陪同前往才找他说这件事。不过,看来东日流并无此意。
“……我知道了……”亚弥以萎靡不振的声音说完后便离去。满脑子想着法事的东日流却看也不看他寂寞的背影一眼。
这时,小角三人正要从葛饰浅间神社出发。
“咲耶姐,伽罗和小祝就麻烦您了。”
鸟居下,小角对出来目送他们离开的咲耶低头致意。咲耶身处庭院,手上拿着竹扫帚,正要进行早上的神社清净。
“好的,放心交给我吧。”她微笑说道。
“本来是要去气象局的,结果变成这样。”
石那把因幡放入侧背包中说道。咲耶目送着三人,他们正要走出鸟居时,志摩突然停下脚步,想起什么似地对咲耶说道:
“啊,对了,刚刚鸟居上面钉着这个,我就把它拔下来了。”
志摩从购物袋里取出了深深刺着五寸钉的三个草人。石那皱着脸看着草人说道:
“这……这不是诅咒的草人吗?不能拔下来啦!”
“果然不能拔吗?我想说应该是不能拔吧,不过上面写着认识的人的名字,所以……”志摩让石那看了草人,贴在上面的纸各自写着“筒井奈津”“龙田亚树”“打田魅冬”。
“……这么说来,只要用删除法,就能知道是谁诅咒的。”
小角脑中浮现了光看就很热的大法拉卷,仿佛幻听般传来“哦呵呵呵呵”的浓烈笑声。石那也深深叹了口气:
“那四个人果然感情不好……”
“那这个就丢到垃圾桶啰?”志摩正要把草人丢掉。咲耶连忙伸出手接住草人。
“不行,这种东西一定要好好清净才行哦。”
“可是姐姐,草人被人看见不就没用了吗?那直接丢掉不就好了吗?”
“不是的。如果只是失去作用是还好,不过失去目标的咒力能量却会逆流,回到施咒者身上去哦。所以如果不除去咒力,做了草人的人会受到反弹的诅咒,发生不得了的事呢。”
“谁叫她自作自受呢,这就是所谓的恶有恶报吧?”
志摩说道,咲耶却摇了摇头: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我身为巫女,既然发现这件事就不能丢着不管。不管是下诅咒的人还是受诅咒的人,我都必需救助。”
“咲耶姐的心地就是太善良了,对下诅咒的人也这么体贴。对我来说,“别人的不幸就是我的快乐”是我的座右铭呢。”
“你会不会太邪恶了。”
小角无奈地吐槽志摩。咲耶把草人放在地面上,把竹扫帚倒置于其上,使扫帚的柄朝着草人,扫地的部分则朝着天空。
“姐姐,你要用扫帚做什么啊。”石那不可思议地问道。
“扫帚有清净秽物的魔力。家中如果有死者,可以用扫帚把死亡的秽气从后门扫出去,还可以清净庭院……除此之外,家中如果有人去世,把扫帚倒过来,可以把死亡的秽气归还于天。”
“把秽气归还于天?”
小角也是第一次听见扫帚有这种功用。咲耶点头答道:
“信浓有帚木这种传说中的树木。据说是靠近后会看不见,外型像枝扫帚的树木。”
“树叶掉光的树木看起来都像倒立的扫帚……原来如此!所以才要倒拿扫帚啊。”
小角恍然大悟地敲着手心。志摩与石那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般地歪着头:
“你在‘所以’什么?”
“欧洲人在被诅咒的时候,据说只要触碰树木,诅咒就会消失。树木不是从地面吸取水份,流经树干,从树叶蒸发吗?因为水有洗掉污秽的能力,只要触碰把水从地上吸取到天上的树木,就能把秽气归还于天了。所以才会把大树称为神木敬拜……说得再白一点,就是像烟囱一样啦。”
“啊,所以祭祖地灵的时候才要在地面上竖立像扫帚的矮竹啊?”
眼镜反光闪过的志摩问道,咲耶点头回答:
“没错。此外还有生产时,婴儿落地的瞬间据说会被恶灵附身,所以母亲枕边会竖着扫帚,以扫帚的魔力吸取靠近的恶灵,归还于天……在不速之客回家后,也会倒持扫帚放在门口,就像用盐清净一样。不过,如果平时家中的扫帚就是倒放的,反而会把家人的灵魂吸到天空去,所以在客人回家后倒竖扫帚时,会用布盖住扫帚,以免影响家人的灵魂。”
“原来如此……本来以为不过是枝扫帚,没想到是这么厉害的咒具。”
小角佩服地看着咲耶手中的扫帚。
“那我就来净化草人里的咒念。”咲耶两手扶着倒置的扫帚,轻轻地注入念力,以澄澈的声音诵出帚木的咒语:
“子日目利第!”
接着,从扫帚前端袅袅升起黑烟般的邪念,被风吹散而柞角等三人佩服地看着邪念消失:
“好厉害,真不愧是咲耶姐。”小角说道。
“这样下诅咒的人再也不会受到反弹的诅咒了。之后只要烧掉草人净化就行了。”咲耶将扫帚摆回原本时样子,拾起草人说。
“那我们也该出发啰?”石那说道。
“说得也是,不能再拖拖拉拉了。”
志摩答道,三人正想走出鸟居时,小祝脸色大变地从正殿跑了出来:
“等……等一下……”
小祝发高烧而脸色发红,脚步踉跄地跑着。她一度跌倒,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趺撞到小角身边。
“小祝!你在干嘛,还不快去休息。”
“不……我也要去。我就是为了确认会发生什么事,受风引导来到这里的。”
小祝肩头上下起伏地喘息着对小角说道,小角担心地扶着就快倒下的小祝:
“王子稻荷在东京北边,几乎就要到崎玉了,要坐一小时的车。你身体这样实在太勉强了。”
“可是……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敌人,我不能让小角一个人去!”
小祝因高烧而眼神迷蒙地盯着小角。
其实,小祝无法让小角一个人去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担心小角以去王子稻荷为借口去见那名美少女。
小角不知道小祝心中所想,他关心小祝地说道:
“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但是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小祝就在神社好好休息,否则会昏倒的。”
“不,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么有精神。”
小祝单手握拳置于腰际,让身体侧弯作体操,但因血气不足而头晕目眩,就这样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小角脸上冒出三条直线,对她吐槽说道:
“看来根本就不是没事嘛。”
“我真的没事……我死都要跟去,没事没事。”
“这样叫没事吗!”
小角担心地生硬低语着。石那拗不过小祝,对小角说道:
“她都这么说了,你就带她去吧。”
“好吧……其实我是想要小祝留着休息,不过她话一说出口就不听劝,这点我从小就知道了……”
小角叹道。小祝虽因发烧而头昏脑胀仍开心地微笑,但还是有点神智不清:
“那走吧,活力,活力!”
语毕,便打起精神往错误的方向走去。
“等、等一下,小祝,你要去哪啊!”
小角连忙把不知道要走到哪去的小祝抓住。
如此这般。四人便由葛西车站搭乘地下铁,在饭田桥车站换车,花了四十分钟到达王子车站。
小祝因长时间在电车-里摇来晃去而十分不舒服,小角便扶着小祝下车。车站西边有着宽敞的台地,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公园。往北走去,终于看到王子稻荷的大鸟居与阶梯。
“这阶梯似乎很长,你不要紧吗?”
把比弥当作包包背着的志摩从鸟居下仰望阶梯。小祝被小角扶着,勉强地露出虚弱的笑容:
“没、没问题,我好得不得了。”
“你的脸色跟好得不得了相比,应该是德斯拉总统等级吧。”
志摩吐槽,石那则冷硬地指责她:
“志摩,你从昨天开始就在讲一些语意不详的东西。话说回来,如果因幡能变成鹿,就能载小祝上去了说。”石那轻抚着侧背包中的因幡。
“啾呜……”因幡抱歉似地垂下翅膀耳朵。
这时,小角望着阶梯上方,低声说道:
“……这样应该上得去吧。”
“咦?”小角忽然把手伸进不解的小祝腋下,一把将她侧抱起来。小祝睁大双眼,面红耳赤地凝视着小角:
“小、小角……?”
“嗯,这样果然很轻松。”小角抱着小祝登上阶梯。
“小角,你好厉害。要抱到上面去耶,你还真有毅力!”石那惊讶地看着小角的背影。
“与其说是毅力,不如说是爱情吧?”
志摩使眼镜反射出锐利的闪光。石那有些心惊,焦急地说道:
“小、小祝跟小角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所以他们之间有爱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你还这么悠哉的置身事外行吗?”
“我说志摩,你以扰乱人心为乐的嗜好很糟糕耶。”
石那戳着志摩的胸口说道,志摩则若无其事地回答:
“是吗,可是如果你不去追榎同学,让心灵互相吸引的青梅竹马独处,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哦。”她爬起阶梯。
“就叫你不要说这种话了嘛!”石那生气地追着志摩。
被小角抱着的小祝很不好意思,在他怀里挣扎着:
“小、小角,我自己走就好了,放我下来!”
“别客气,你还在发烧,如果还爬楼梯一定会昏倒。还有,你不要挣扎啦,从石阶摔下去的话,轻则复杂性骨折哦。”
“可、可是小角会很累……”
“小祝很轻,所以我完全不累。你是不是只有三十五公斤左右啊?你要再多摄取一些营养才行。”
经小角这么一说,小祝面红耳赤,因过于难为情而安静下来。石那追着小角,轻言劝道:
“小角,对女生提到体重是禁忌哦。你还真没神经。”
“什么嘛,我是担心小祝才这么说的耶。”
“嗯,小、小角……”小角怀里的小祝忽然轻声问道:
“小角不喜欢太瘦吗……?我是不是胖一点比较好……?”
“不,胖了也要担心一些生活作息产生的疾病,小祝健康的话,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了。如果在非必要状态下控制饮食,对身体会更糟。”
“可是,小角你硬要选的话,一定是觉得胖一点比较好吧?这样的话,我会加油,像相扑力士一样每天吃相扑锅,努力增胖的!”
小祝坚定地下定决心,在小角怀里握拳说道。
“……还是不要吧,小祝 ”小角生硬地低语。
登上石阶后,终于看见王子稻荷豪华的社殿。狐狸的尸骸已经被处理完毕,表情严肃的亚弥伫立于神社庭院里。
“咦,亚弥?你在这里做什么?”
石那出声问道,亚弥惊觉有人,转头望向她:
“石那小姐……还有祝小姐也来了?因为大量狐狸遭到杀害,所以我来调查这次的事件……各位才是,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们也是一样啊。这么说来,东日流也嗅到这事件的可疑味道了吗?”
小角放下小祝,四处找寻着东日流的身影。亚弥摇头答道:
“不,我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你不是每天都黏着东日流吗?”
石那感到意外地问道,志摩却兴奋地低语:
“难不成因为谏早同学与榎同学外遇,造成你们分手?”
“……你再说我就烧死你!”小角眼神锐利地盯着志摩。不料亚弥的心情过于沉重,没将志摩的话听入耳里。
“东日流少爷对这事件没有兴趣……”
“东日流这混帐对这事件没有兴趣?一看见秽物就好像看见杀父仇人一样眼红杀光的他竟然没兴趣,天要下红雨了!”
“少爷为了准备今晚的法事忙得走不开。不过王子稻荷是关东狐狸的总部,身为狐狸,同类被杀我无法放任不管,所以才一个人前来。每年除夕都有好几百只狐狸成群结队,来到王子稻荷的大复树前……所以,我想,昨天应该是有特殊事件,狐狸聚集在这时遭到袭击吧。”
“特殊事件?狐狸的特殊事件是什么?”小角问道,亚弥则摇头答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这时,小祝猛然抬头,石那问道:
“小祝,你怎么了?”
“有血的味道随风飘过来……是善知鸟的血味。”小祝受风引导步去。她虽因高烧而脚步不稳,眼神中却深信不疑。
“这里有善知鸟?伽罗能得救了吗?”小角胸中满怀期待,追在小祝身后。
小祝来到庭院中的小祠,那里祭祀着“洞母”,“洞母”是个开在悬崖上的小洞窟,传说中是狐狸的巢穴。
小祝探头望了望洞窟。洞穴里一片黑暗,从中飘来冷冽的空气。
“血味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这是个捕捉善知鸟的好机会。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就来。”
小角进入洞窟,亚弥也追赶在后:
“我也去,您刚刚说的“善知鸟”是什么呢?”
“那是一种妖鸟,会流出腐蚀身体的体液,伽罗就中了这招。”小角答道。
“咦,伽罗小姐?她、她还好吗?”
“明天傍晚是最后期限。所以我非抓到善知鸟不可。”
“明天傍晚,这么急……那位杀了也不会死的伽罗小姐竟然……”
亚弥吃了一惊,脸色苍白地说道。
两人进入洞窟深处。身体不适的小祝、战斗能力低的石那与志摩都在洞口处等待,并不时窥探其中。
“……喂,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脚步声?”小角忽然狐疑地皱眉问到。
“有的,那是什么声音呢?”
“是洞窟墙壁反弹回音的时间太长造成的,看来这里空间应该很宽敞。”
说着,小角右手发出火火出见的火焰漩涡,并高举右手如火炬般照亮了洞窟。这时,他们发觉其中竟是个高一百公尺的宽阔空间。内部深度不明,火光无法照射到那里。
“好大,到底有多深呢?”亚弥惊讶地环顾着洞窟。
“查看看吧,神火火出见!”
小角朝洞窟深处放出火焰。火焰照亮墙壁,飞入深处后便不见踪影。小角右手又造出了新的火焰。
“我看这有一公里以上吧。洞窟深处还有这么宽大的空间,在物理上说不通吧?”
“会不会是我们中途经过了异界之门呢?”
亚弥回头望着来时路。虽看得见远处担心看着自己的石那等人,但其间却有空间的扭曲,导致三人的身影如海市蜃楼般摇晃着。
“好像是这样。高山、洞窟或湖底等处,也容易因重力异常而造成空间的扭曲,产生天然的异界之门。饭团滚啊滚的老鼠之国就是在地底,龙宫城在海底,中国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也是在洞窟深处。”
“我从来不知道王子稻荷的洞母深处也有异界之门,说不定关东八州的狐狸就是通过这个异界之门到这里集合约的……”
亚弥环顾四周。这时,洞窟深处飞来一道白光。小角一惊,连忙大叫:
“亚弥,快躲开!”
亚弥反射性地低下头。白光擦过亚弥头上,撞上他背后的岩壁。岩壁因此碎了一大块,这股冲击力使得整个洞窟激烈地震动。
“是、是谁发出攻击……?”亚弥惊魂未定,摒息说道。
“看来不是善知鸟。”小角低语,数道白光飞向他。亚弥集中精神结起手印,指尖如同手枪般朝向白光,发射出红色鬼火:
“狐狗狸狗!”
这咒语的威力虽比不上狐狗狸狐,却比狐狗狸狸强大,还能像猎犬般追踪敌人,达到歼灭敌人的成效。狐狗狸狗的火焰有如自动追踪飞弹般追赶白光将之粉碎后,又继续追赶别道光线将之粉碎,如此解决了敌人的全部招式。
“你还是一样能干,这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哩。”小角佩服地对亚弥说道。
“……如果这句话是由东日流少爷口中说出,我会更高兴。”
亚弥对于东日流不在自己身边而感到不安,小声地低语着。
察觉洞窟内的异变,石那等人也跑了进来。
“小角,刚刚有声巨响。发生什么事了?”
小祝之前因高烧而精神不济,见到事态非比寻常,也随之精神一振。小角监视着洞窟深处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似乎有难缠的敌人,你们到外面去等。”
“有难缠的敌人我更应该留下来帮忙。我是为了保护小角才回到这里的。”小祝神情凛然地盯着小角。小角与她分离太久,以致不习惯她直盯着他看的视线而犹豫起来:
“我、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不过……”
石那见到小祝如此认真,也慌忙地对小角说道:
“小角,我也来帮忙!我的灵力好不容易有上升的迹象耶!”
“你给我等一下。虽然你灵力上升,但是不知道对手有多强啊。”
小祝倒还好,石那竟然也想参战,这让小角心神不宁,极力劝退。说时迟那时快,洞窟深处再度飞来成群的白光。
“又来了!”亚弥叫道。
“交给我!”石那从她能使用的少数咒语中,选出成功数次的大法事咒语吟诵:
“恳请气吹户之神,吹下净气除秽气!”
咒语化为烈风。一鼓作气地粉碎了白光。小祝惊讶地望向石那:
“石那小姐,你能使用大法事的咒语,真是厉害,”
“嘿嘿。不过我的灵力不够,所以只能用一次而已。”石那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这时,粉碎的白光蒸散出淡绿色的烟雾。
“这是啥,有奇怪的味道。”小角一惊,连忙遮住口鼻。
“难道这是杀生气——!”亚弥皱起五官。
“杀生气?”石那问道。
“这是狐狸法术之一,会放出空气杀害接近的人。”亚弥答道。
“所以这是毒气啰?那不是完蛋了吗?”
石那脸色铁青地说道。这时,小祝拿起插在腰间的桑弓:
“让我来处理,”她以指弹弦,拨出清澈的鸣弦声,藉此集中精神后,小祝诵出风之神歌:
“风如拔山怒,岚除天地妖!”
神歌化为一阵清风,包围住淡绿色烟雾后吹入洞窟深处。这时,亚弥朝着风放出狸火之术:
“狐狗狸狸!”亚弥的指尖飞出暗红色的火球,狸火是低温火焰,在狐狗狸之术中威力最弱。
狸火一碰上受风包围的杀生气,杀生气便在瞬间燃起青绿火焰,燃烧殆尽。
“为什么你要烧掉杀生气呢,我本想反弹诅咒的。”
小祝惊讶地问道,亚弥道歉:
“对不起,因为对方也是狐狸,我想,说不定跟对方谈一谈就能了解事情真相……”
这时,洞窟深处缓慢步出一道白影。
“现在的法术,及方才的法术……没错,果然是狐狗狸之术……”
小角等人惊讶地望去。站在黑暗中的,是位肌肤雪白,半人半狐的美女。她头上长着一对毛色雪白且浓密的狐耳,拥有一头白色长发及长尾巴。神格虽不如亚弥高,看来应该是白狐的化身。
她脖子上戴着项链般的金色钥匙,丰满的身体上一丝不挂,全身上下沾满鲜红血液。她的身体发出白光,受到白光照亮,小角一行人才发觉地面上有堆积如山的善知鸟尸骸。亚弥对她问道:
“你果然是狐狸,你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她痛苦地挤出声音回答亚弥的问题:
“我叫使姬……是仕奉稻荷神的灵狐。狐神大人,很抱歉方才攻击了您,我以为这里全是敌人……”
“你说的敌人是它们吗?”小角指着使姬脚边成山高的善知鸟问道,使姬虚弱地点头:
“它们昨晚为了夺走将门的首级,而攻击了王子稻荷……”
“将门的首级?你是说从首冢消失的首级?”小角问道使姬点头回答:
“将门受到我等狐狸崇敬的北斗七星之佛—二妙见菩萨的加持。后世流传许多传说,譬如妙见菩萨化身的童子加入战阵为他带来胜利、他有七名分身、以及将门力量强大超越常人等。我等狐狸将人类的头盖骨戴在头上,对北斗七星祈祷,便能使用变化之术。人类的头盖骨会将咒力带给外法,如果那人类拥有强大的力量,就会更加……”
所谓外法,是指佛教以外的教法,尤指天狗……天上的狐狗操控的妖术。
使姬继续说道:
“将门的首级若是交到外法使者手上,不知道会被如何滥用。我等关东八州之狐于将门战死时,为了不让京都朝廷的阴阳师滥用首级、使之成为新的战斗道具,而将首级带回东国。”
“这么说来……将门首级化为白光飞走,那些白光就是搬运首级狐狸的狐火啰?”小角问道。
“没错,之后超过千年的时光,代代的使姬均保卫着将门的首级。最近听闻有人想得到将门的首级,所以我们才把首级挖出来,藏在此地。结果,还是被善知鸟发现了。吾等眷属灵狐虽彻底抗战,却中了善知鸟的毒,首级也遭夺取……我会无礼地攻击狐神大人,也是因为以为善知鸟又来了,真的非常对不起……”
使姬的视线落在脚边成群堆积的善知鸟尸体上,她受到善知鸟鲜血染红的趾尖开始缓慢地溶解。
亚弥大吃一惊地问道:
“你、你的脚溶化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善知鸟的毒造成的……不过,能在丧命前将此事传达给狐神大人真是太好了。请您务必取回将门的首级。”
“就算你要我们拿回首级,但是善知鸟都死光了,怎么会有线索呢……”
小角环顾洞窟中四散的善知鸟尸骨,叹气说着。
消失中的使姬说道:
“我看得到……将门的首级在江户之西,矗立于碧波万顷水上的大树旁……”
“大树?”小角想不起有什么大树而皱眉问道,使姬闭起双眼说道:
“没错。那是非常非常高的树木……我看见从大地吸水到达天际的大树。”
“东京的西边,不就是多摩或八王子山里的树木吗?”小角说道。
“你说的大树,是杉树或松树吗?”
亚弥问道,使姬却缓慢地摇头答道:
“不是的,是更高更大的树木……那是拥有两个树梢,高约八十丈的大树。”
“八十丈是多少?”小祝回答不解的石那:
“几乎接近两百五十公尺。”
“两百五十公尺?日本有这么高的树吗?”
“世上最高的红杉也只有一百二十公尺而已,不可能有树比它高两倍。”
熟知琐碎知识的志摩也难掩惊讶之情。
然而,使姬却只是摇着头:
“一直守护着将门首级的我看得见……我也看得见操纵善知鸟之人拥有邪恶的心。请在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之前,将首级封印起来……不能让关东八州重陷战乱之中……”
使姬拿下脖子上的金钥匙,伸出手来交出钥匙。亚弥就要收下时,她的手却崩毁般的消失,手臂及身体也随之化去。
失去支撑的钥匙铿锵落地。
亚弥亲眼见到自己的狐狸同类丧生,消逝无踪,似乎受到不小的冲击。
“使姬小姐,我明白了。你没能完成的使命,我一定会办到。”
亚弥拾起钥匙,紧紧握在手中。
他们离开洞窟,回头一看时,发现或许是因为使姬的死导致异界之门关闭,既不再有善知鸟的血味,也没有风向外流出。
“操控善知鸟的黑幕是外法使者吗……事情越来越难搞了。”
小角脸色凝重地说道。
亚弥听闻此言,神色紧张地接着说:
“……或许是‘暗剑杀’在搞鬼呢。”
“暗剑杀?”小祝问道,小角对她说明:
“嗯,最近无照魔法建筑师、风水师增加不少……目前虽然还不了解整个情形,不过他们背后好像有个咒杀风水师的组织。”
关于暗剑杀,魔法建筑师协会及管理魔法建筑师资格审查的魔法建设部都将之视为严重的问题。
小角等人也与之数度交过手,对它是个具一定规模的组织,吸收有能力的人类并给予式神使之成为咒杀风水师……等实情渐渐有了初步的了解,但它的谜团仍然很多。
“如果是他们,那就一石二鸟了。这次一定要揪住他们的脖子。让他们从实招来。关于操纵善知鸟的术者拿走将门首级一事,只要找到‘大树’,就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了。”小角说道。
“不过,竟然有这种组织发展起来……我终于明白了,就是因为这样风儿才会把我引导至东京,引导至将门首冢。一定要在可怕的事件发生前阻止才行……”小祝的神情略带紧张,叹气说道。
“可是,这世上不可能有两百五十公尺高的树木啊。将门北鼻的人头到底在哪呢?”志摩面露难色地陷入沉思。
“东京西边,竖立于碧波万顷的水上,有两个树梢,高达两百五十公尺的大树……这样吗,好像脑筋急转弯哦。”石那这么一说,小角恍然大悟地拾起头来:
“原来如此,这就像脑筋急转弯,或许不是在说真正的树。”
“不是真正的树,怎么回事?”石那不解地问道。
“不可能有两百五十公尺高的树吧。或许她是把其它东西叫做树。”
“接近两百五十公尺高……会不会是山啊?”
石那陷入沉思。小角也努力地想着,却怎么想也毫无头绪。
“只好先回家跟咲耶姐商量了……”
“那我找东日流少爷商量。虽然少爷因法事而忙得不可开交,但如果与暗剑杀有关,少爷一定会听我说的……因为这跟出云少爷也有关。
这么一说,亚弥寂寞地伏低视线。
不论自己如何侍奉,东日流总是在意着出云。
东日流也相同,为了搏得出云回头一眼而努力着,心里的情感总是只有单向付出……对此,亚弥十分难受。
这时,庭院内的大树上停着一只善知鸟。它隐藏在沙沙作响的叶片间,紧盯着小角等人。
小角—行人就在没发现善知鸟的存在下,离开了王子稻荷。
“鸟头——!”
善知鸟大张血般鲜红的嘴喙,呜叫了一声后,便飞得无影无踪。


四章爱恋三部曲ABC
傍晚时分的天空红似鲜血。橘色及黑色混杂交织的厚重云层彷佛威吓大地似地绕着旋涡。
西新宿的高楼大厦间,耸立着谏早魔法建筑公司本部的黄金镜大楼。四十八楼的大厅里,创业者谏早八云的七年忌法事正开始进行。
大厅天花板上吊着水晶玻璃的水晶吊灯,它正绽放着华丽的光芒。铺有红地毯的会场中放置着陈设着白桌巾的桌子,银制餐盘上盛装着豪华的餐点。餐盘后方,一流饭店的厨师们正不断供应料理,身穿合身服装的侍女们手持盛有饮料的银制托盘,穿梭在会场里。
出云一如往昔地穿着和服,东日流则身着合身的西装,迎接访客。生意上有往来的宾客及财政界名人纷到沓来,为谏早魔法建筑宣传代言的女演员及歌手也来锦上添花。
“会长,好久不见。社长,先前承蒙您热情款待,十分感激。”
出云脸上挂着微笑,优雅地穿梭于访客间,细心招呼各位主顾。在他身边担当保镖,身穿套装,如影随行的迦楼罗,也尽到美丽优秀的秘书之责,恭敬地点头致意。
然而,东日流因十分紧张且原本就不擅与人交际,虽跟在兄长身后却也只是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站着而已。
“呼……”东日流感到十分疲累,便站在窗边。他虽想成为出云这样的人物,虽想成为出云的助力,却因个性问题而无法随心所欲。大厅已众集了近千人,人多造成的压迫感使他喘不过气。
令人厌恶的气闷使身体热了起来,东日流感到口渴。
自己还无法代替兄长办事……重新体会到这一点,东日流感到无力又自我厌恶。他原本就不适合人多的地方。
这时,东日流身边站着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女性。剪裁良好的套装胸口装饰着珍珠项链,烫卷的短发及带点颜色的眼镜更添优雅,令人想见她年轻时必定是名美女,但她不光有美貌,还带有凛然的庄严气质。
“你是谏早社长的弟弟吧,你已经成长为如此英挺的青年了呢。”
女性以沉稳的声音对东日流出声说道。东日流认得她,这是几乎每天都会在电视上看到的脸孔……东京都知事,江户川兰子。
“江户川都知事……您好。”
东日流不知如何进行对话,于是简短地打了招呼,低头致意。这时侍女正好经过,江户川都知事从盘中拿了装有矿泉水的杯子,望向西边窗外。鲜红暮霭的彼端,以染上焦黑的富士山之影为背景,并排耸立的新宿副都心高楼大厦中,都厅大楼格外与众不同。主都厅大楼拥有北与南两个嘹望台,据说这是模仿巴黎圣母院大教堂的设计。
“我先前受前社长多方照顾,在我还担任官僚时,常因都内再开发事业来找他商量。前社长对都厅的建设也大有帮助,像是由于建筑物规模过于巨大,无法在所有风水方位上巩固防壁,所以在正面玄关处大致上挑了个没有灵障的方位等等。”
“不好意思……我还不太了解工作上的事……”
东日流吞吞吐吐地说道。他对自己只能这么回答感到十分无力。
“那么,你之后就会明白啰。请好好加油。”
江户川都知事温柔地笑道。她与鬼冢不同,是个循规蹈矩又很有礼貌的人。然而,她的安慰对东日流来说,却只是更让他体会自己力量不足。
(兄长在我这个年纪时,就已经一肩扛下整间公司了……)
东日流感到自我厌恶,深深叹了口气。
这时,与其它客人谈笑风生的鬼冢看见两人而走了过来。
“都知事,您在这里啊。”
“鬼冢议员,好久不见。”
江户川都知事对鬼冢露出了有些警戒的笑容。看来,她对鬼冢并不抱好感。鬼冢的视线停在江户川都知事与东日流身上转了转,并讪笑道: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的对谈。您如此费心掌握未来的票源,这点就是我不管竞选几次都知事都输给您的原因吧。”
鬼冢话中带刺,江户川都知事脸上则露出僵硬的笑容。东日流对他们之间的敌对气氛感到不舒服,便慢慢往后退去,离开现场。
(……兄长就是在这种地方工作的,我还得加把劲才行……不过,就算工作方面还没办法累积心得,我还有密咒。依我的做法,应该也有能帮助兄长之处……)
东日流望向窗外。天空加速度地染上彩霞,成群高楼大厦的夜景如同地上的星晨般开始闪烁。这种毫无生活感,过于美丽的夜景,更加深了东日流的疲惫。自己也跟亚弥相同,是个不适应都会的人类了,东日流深刻地感觉到这点。闪耀的水晶吊灯与热闹的会场为何如此难受,令人无法适应。
同时,小角一行人在王子稻荷与亚弥道别,回到葛饰浅间神社。不同于新宿副都心的无机质夜景,住宅区的黄昏笼罩着温暖家庭窗户流泄出来的灯光,还有香喷喷晚餐的炊烟香味。
然而,在如此和平的向晚景色背后,命运的时刻无情地逼近。
“只剩下整整一天,就是明天的这个时候了……吗。”小角凝视着黄昏的天空,叹气说道。
“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叫善知鸟夺走将门的首级呢……事件越调查,谜团就越多。”走过鸟居底下,登上前往本殿的阶梯,小祝脸色凝重地皱眉说道。石那望向小祝,微微一笑:
“不过小祝能恢复精神,真是太好了呢。”
“对啊,脸色也好很多了。”志摩也跟着附和,小祝猛然惊觉。
或许因为自己整天都跟小角在一起,所以放下心来吧,也或许是因为与使姬之战导致精神紧绷,一留心才察觉自己的烧已经退了,精神也已恢复不少。
“这么一说,我好像痊愈了呢,都是小角的功劳!”
“咦?我做了什么?”小角满脸疑惑。
就像维他命C能治疗感冒一样,对思春期的少年少女而言,只要喜欢的人在身边,就是最有用的特效药。原本在山里奔驰,受到风之姬巫女使命压迫的小祝,无法像一般少女般生活。她并不了解现在自己心中澎湃汹涌,无法言喻的焦躁感与心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角是她的青梅竹马,所以她反而没发觉那份感情不同于友情……也就是恋爱。
小角亦同,他还很孩子气,对恋爱十分迟钝,再加上与小祝认识已久,也没察觉小祝对自己的体贴及恋慕之情是因为恋爱。正因为他对小祝有好感,认为她很重要,所以才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虽然彼此怀抱着不同的心情,但小祝还是满怀幸福地登上阶梯,她的脚步如风般轻盈,未料她登上阶梯时,心头一震地停下脚步。
石阶上的鸟居后紧接着手水亭,身穿制服的泷川百合正伫立于其前。她发觉小角等人回来后便望向他,以不透露出感情的声音说道:
“你回来啦,榎同学今天没去学校,所以我就来了……”
见了百合,方才还活力充沛的小祝再度结冻。
“你来了,有什么事吗?”小角不解地问道。
“我希望你现在能跟我去约会。”百合平淡地说道。
“约……约会?而且现在!你、你开玩笑吗?”
小角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大吃一惊,不由得怪声叫道。石那等人也目瞪口呆,小祝瞬间失去意识,缓缓昏倒在地。
“小、小祝,振作点!”石那连忙抱起小祝。
“为了融人班上,我想练习一般女生交往的ABC,你能帮我吗?”
百合说道,她一说要帮忙,担心百合孤立的小角便毫无抵抗力。听闻百合此言,抱着小祝的石那尖声叫道:
“交、交往的ABC是怎样?”
“你不知道吗?C有四十八招……还是我从雄蕊跟雌蕊开始说明比较好呢?”
“不用了,不要说最好!”石那双手按住志摩的嘴巴封印她。
小角愕然地看着百合,傍晚的昏暗光线中,她成熟的脸庞看起来十分有女人味。小角困扰地望向神社:
“抱歉,我没办法。而且我也没钱。”
“费用由我来出,因为是我约你的;”百合相当坚持。
“可是……其实,我的式神正面临生死关头,我一定要在剩下的一天里找到善知鸟才行,所以实在没空。”
“善知鸟……是那些黑色的鸟吗?”
百合忽然若无其事地问道。小角则眼睛一亮,旋即问道:
“泷川,你知道善知鸟吗?”
“我刚刚看见它们飞过去。”
“你、你记得是在哪边看到的吗?”
小角逼近百合问道。百合以平静的视线看着小角:
“……如果你跟我约会,我就告诉你。我们的交往已经进行到B,约个会也稀松平常吧?”
石那不知道小角对百合说过,“A是打招呼,B是聊天,C是一起玩耍”,惊慌失措地睁大双眼:
“B……B,难道!小角和百合你们?”
“嗯。”百合理所当然地答道。小角也无法置信地补上一句:
“干嘛那么惊讶,对高中生来讲,这不是一定要的吗。”
“一、一定要的?可是,你们还是学生吧?”
“ABC而已,幼儿园的小朋友也是啊,感情好一点的马上就全垒打了吧?”
“在我不知不觉中,日本的幼儿园小朋友竟然变得这么大胆?”
“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吧,石那你还真是老古板呢。”
“应该说,小角会这么开放才吓死人!”石那大声吼道。
“总之,如果不找到善知鸟,伽罗就会死!我去陪陪泷川就回来。”
说完,小角便走到百合身边。百合仍是一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嘴唇却微微扬起了微笑的角度,说了“那我们走吧”后,便和小角一同离去。被丢下的石那则冰冻三尺般动弹不得。
小祝喜欢小角这件事,石那也多少感觉得到,如果情敌是小祝,石那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然而,小角被百合盯上这事却在意料之外,见了百合成熟的面容及举止,她却感到万分焦虑。
(不过,小角不是为了让她更早融人班上才那么努力的吗?对转学生温柔,对孤立无助的同学伸出援手都是应该的事,我心里却这么烦闷,难道我其实是个醋坛子?难道我的个性其实很差?)
陷入自我厌恶的石那自我反省似地按着胸口。即便如此,不知所以的不安感与焦躁感却怎么也消除不了。
“……去瀑布底下浇水以求顿悟好了。”
石那半开玩笑地低语。这时,志摩难得愤慨地说道:
“石那,你在说什么啊!现在不是去瀑布的时候啦,就这样让他们两个走掉可以吗?追吧,跟踪他们,在他们还没犯下滔天大错之前阻止他们!”
“志、志摩……不管怎样,你果然还是我的好朋友。”石那胸中热情满溢。
“当然了!能夺走榎同学第一次ABC的一定得是谏早同学才行,我绝对不会让其它人得逞!”
“……那我们的友情算什么?”
石那遥望远方。这时,石那怀中的小祝睁开双眼: <
“啊……小角呢?”
“我们现在要展开跟踪,小祝也一起来,要阻止万一的人数越多越好!”
志摩说完,便拉着还头重脚轻的小祝一同前往。石那连忙追赶在后:
“等、等一下啦,要先把今天的事跟姐姐报告,为了伽罗,要找出‘大树’才行吧?”
“不过是一只式神的死活,比起追求我的美学,根本无足轻重!”
“……真亏你说得出口啊,志摩。”
怀疑自己选错朋友的石那扪心自问,但还是别无他法地追上志摩与小祝。
小角与百合来到葛西车站前,现在正是晚上七点。天空更添上青蓝,最早出现的星星正开始闪烁。小角静不下心地问道:
“那你是在哪里看到善知鸟的?”
“不必这么急吧,不是到明天傍晚吗?”
“是、是没错啦……”
“那就先陪我。”
百合出乎意料地坚持。小角虽十分困惑,但除了顺着她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同学常会一边吃汉堡一边聊天吧。那种店我从来没去过,一次也好,真想进去看看。”
“一次也好……你没吃过快餐吗?”
百合的话让小角吃惊地眨着双眼。
“因为没有人带我去啊,偶尔有人会带我去高级餐馆或日本料理餐厅就是了。”
听闻高级餐馆及日本料理餐厅的瞬间,小角脑中浮现了鬼冢的脸。百合一直没有可以点一个汉堡和一杯饮料就聊一下午的朋友吧,她是不是只跟鬼冢这种有钱的大人去吃过饭呢?难道这真的是援助交际吗……这些问不出口的话,小角终于说了出来:
“泷川,你是不是在援助交际?”
“援助交际?”百合惊讶地圆睁双眼。小角难以启齿似地吞吞吐吐:
“我是指鬼冢议员啦,因为你们不像父女。会援助交际的老头都是表面上和善,私底下却意图不轨的人,一定不会真正关心你,所以,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同年龄层的朋友。”
“……你觉得我跟鬼冢议员在交往吗?怎么可能呢,你搞错了。”
“搞错?”小角怀疑地问道。百合仍以她没有表情的表情清楚明白地点头:
“嗯,我们单纯只是认识的人。”
“是、是吗……”小角松了口气,抚着胸口继续说道。
“抱歉,问你这么奇怪的问题,我误会了。我不是以有色眼光来看待你,而是因为你虽然才高中,看起来却很成熟,所以我担了多余的心。”
“担心?”百合忽然盯着小角看。
“榎同学,你担心我吗?”
“没、没有,应该说……你忘了吧,别在意。”小角不好差道。
“总之,就是同年龄层的朋友比较重要,我们学校有石那这种像小强一样打不死的大鸡婆,还有秋津这种恶毒的家伙,不过如果话题投机,她也会与你深交。另外春山她们那群人虽然个性不太好,不过外表上跟你还挺符合的,男生也都很注意你,只要你有心,要交几个朋友就有几个。”
在受到葛饰浅间神社收养前,浪迹天涯、无处可去的小角在到达陌生的地方后,如果错过时机,便无法与其中的人交谈并融入其中,只能每天孤单痛苦地过日子。这点,他有过好几次的经验,而且他比任何人都对孤独的难受感到心痛。
(所以我才无法放任泷川不管吧……)
夜晚的镇上,绘有黄色M字的红色招牌明亮地发着光,入口处旁贴着许多汉堡的图片。
“那里刚好有一间麦当劳,走吧。”
小角指着红色招牌说道,百合则点了点头。
两人进入麦当劳后,身穿制服的女店员便笑容满面地问道:
“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些什么呢?”
“嗯……”百合被她的气势压倒而犹豫不决。
“我帮你点吧?”小角对百合说道。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啦,总是有人不擅长在快餐店点东西啦。我在星巴克点咖啡时也一样,店员说咖啡不是分大中小杯。是美制单位什么十二盎司的,我完全听不懂,还蛮紧张的。”
“那,我要最右边的……”百合指着店员身后的广告牌。
“青蔬汉堡套餐对吧,你要喝什么饮料?”
“我不清楚有什么,不会胖的好了……”
“那就可乐啦!套餐是附小杯的,这样可以吗?”
“嗯……”
“也对啦,如果叫大杯可乐,心态上就已经输了。”
小角不经意地说道。这时,百合不禁噗嗤地笑了出来。小角吃了一惊,因而望向百合,她则因这突然发生的插曲而不好意思了起来,连忙岔开视线。
(哦……泷川也会笑啊。)
小角意外地看着百合,但她露出尴尬的表情,如果吐槽可能会造成她的反感,所以他还是若无其事地继续点餐:
“那我要原味汉堡三个,就这样。”因为是百合请客,所以小角点餐时顾虑许多。
于是店员微笑地向小角问道:
“我们有汉堡超值全餐,要不要来杯饮料呢?”
“不了,我没钱。”
“要不要来份薯条呢?”
“我就说我没钱了。”
“我们有冰淇淋、苹果派、鲜奶布丁、饼干等点心。”
“没钱啦。” ‘
“现在再加三百日圆可以加购大马克。”
“原味汉堡三个才两百多日圆,你叫我加三百日圆?你们到底想让我吃多少汉堡啊,我只要三个原味汉堡就好了!”
小角不耐烦地答道,店员仍笑盈盈地说着:
“您真的不需要加点薯条及饮料吗?”
“你别再说了,快让我吃汉堡……”小角深深叹道。
经过一番苦战,终于拿到汉堡了。小角端着托盘在空位上坐下。百合也跟着入坐,但她犹豫地看着托盘。
“泷川,你怎么了?”
“嗯,榎同学……店员小姐忘了附上刀叉……”
“这又不是超高级汉堡,不用刀叉啦。用手拿起来,张开大嘴,一口啃下去就对了。”
小角已经两口解决没啥料的原味汉堡。
“啃、啃下去?”百合拿着厚实的青蔬汉堡,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她看见小角正吃得津津有味,也将顾忌抛在脑后,试着咬下。
“……好吃。”百合感到意外地说道,她优雅地小口咬着汉堡,小角则两口吃下一个汉堡。
“哦,那个好吃是吗,麦当劳的新产品好像也不错嘛。”
边说话边吃东西,导致含水量少的汉堡噎在小角的喉咙。
“呜。”小角呻吟干呕,他以拳头敲着胸膛,汉堡却不肯在食道中做些微的移动,小角的脸色马上变为黑中带红。百合连忙拿起可乐:
“榎同学,快点喝,”
小角拿掉纸杯上的盖子,一口气喝光可乐。碳酸从肚子里上升,小角不禁遮住嘴巴:
“咳咳咳!”
“你、你还好吗……?”状况更加恶化,百合怯生生地拍着小角背后。过了不久,胃里的翻腾总算平息下来,小角呼地长叹口气,全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呼……我差点就见到牛头马面了。”
“榎同学,你还好吗?我好像让你更难过,真对不起。”
小角咳嗽的样子看来十分严重,百合非常担心。她没有表情的表情终于消失,满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凝视着小角,眼中甚至充满了泪水。
小角对于百合这个表情感到惊讶,目瞪口呆。他的视线一直盯着百合,因此让她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小角也察觉到自己无礼地盯着她看,连忙别过脸去,生硬地说道:
“啊、那个……呃,抱歉,我全喝光了,我再去买一杯。”
小角仓皇地站起身来。百合连忙拉住小角阻止他:
“不用了,没关系,你别介意!”
她紧紧拉住小角的手腕,察觉自己的举动后讶然缩回手:
“啊……对不起。”
“不、那个、没关系……”小角犹豫一会儿后说:
“我、我还是去买好了!”
说完小角便焦虑地跑走,百合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她摸着自己方才抓住小角的那只手,手上传来一阵热感。百合把手放在胸前,像是抱着重要宝物般。
不久,小角回到百合身边,把纸杯交给她:
“我这次买的是雪碧,可以吗?”
“嗯……谢谢你。”
百合开始一点一滴地敞开心房,她那带点羞赧的生涩笑容,使得小角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角少年般开朗的笑容,对百合来说却十分眩目,她压抑胸中澎湃的鼓动,就着吸管喝了口饮料。
“咦……雪碧的味道是这样的吗?”百合讶异地停止啜饮,仔细看着纸杯。小角也疑惑地皱眉说道:
“有怪味吗?那店员该不会因为我都不点套餐,为了报复而下毒吧。”
“不是,我觉得有点淡……”
“淡?”小角若无其事地拿起百合的吸管就喝,百合于是小声地:
“啊!”地叫了一声,惊讶地以双手遮口。
“不淡啊,雪碧就是这种味道。这比我在家弄的雪碧还浓咧。”小角不明就里地说道,百合则吞吞吐吐:
“不,不是这样,榎同学……”
“啊,原来如此。第一次喝杯装雪碧时,有钱人会说‘很淡’,穷人则会说‘很浓’。因为有钱人是按照说明书稀释五倍,穷人只能喝淡的,才会觉得雪碧很浓吧。”
“不是这样的,榎同学……你刚刚嘴巴碰到吸管了吧……?”
百合拐弯抹角地问道,小角才惊觉地看着手中的饮料杯:
“呜哇,抱歉!我特地买给你的,结果一不小心就……我只跟男生来过麦当劳。”
“是吗?不会来这里约会吗?”
“说到约会……我还没跟女生交往过,这还是第一次跟女生来。”
“可是,你不是在跟浅间同学交往吗?”
“天大的误会,我跟石那单纯只是借住者跟房东的关系!另外,我也不知道要跟女生聊什么……所以对你也是一样,我什么都搞不清楚,也没办法好好带你去玩,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小角带有歉意的表情看在百合眼里,她忽然开心地微笑着:
“不会的,我很高兴……可以当榎同学初次约会的对象,我真的很高兴。”语毕,百合继续喝着酸酸甜甜的雪碧。
“喂、喂,泷川!那个我不小心喝过了耶!”
小角慌张了起来,百合则微笑说道:
“嗯,如果是榎同学的口水,是没关系的。”
“就算你说没关系……那是间接……”小角脸红了起来,搔着头继续说道:
“好吧……既然泷川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
小角不好意思地苦笑着,百合也以幸福的笑容回应他。
这时,店里播放了《晚安曲》,两人间的气氛骤然而变,百合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好像要打烊了,那我送你回家?”
小角对百合说道,他虽出口成脏,却十分有绅士风度。百合犹豫地看了他一下,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似地摆出严肃的表情说道:
“……我还有想跟榎同学去的地方,你能陪我吗?”
“是可以啦,不过学生晚上在外游荡不太好。我们还穿着制服,可能会被抓去辅导哦。”
听见小角体贴的话语,百合露出了有些难过的表情。随即,她用力摇着头,像要把那份心情挥之而去:
“只要一下子就好,拜托你。”小角认为没有朋友的百合好不容易开始敞开心房,自己可不能毁了这个好开头,于是认真地说道:
“好吧,不过你之后一定要跟我说善知鸟的事哦。”
小角好不容易答应,百合这时却好像不希望得到这答案而别过脸去,露出难受悲哀的表情。
两人走出麦当劳,石那等人正在暗处偷看。
“他们出来了!”
把比弥放在头上的志摩小声地低语。石那肩上的因幡也心神不宁地拍着翅膀。
“他们好像不是要去车站,难道接着还要去其它地方吗?”
石那怀疑地皱起眉头。只有尚不明白状况的少女小祝问道:
“其它地方?他们才刚吃过饭,等一下还要去吃别的东西吗?”
“说不定是要去能两人独处的安静场所哦。”志摩的眼镜闪出诡异的光芒,讪笑地说道。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煽动人心了啊?”
石那恨恨地瞪着她。走了不久,小角与百合到达的地方是保龄球馆。见此,石那垂下肩松了口气地叹道:
“啊啊,是保龄球馆,太好了,这真是适合学生的健全约会场所呢。”
“真可惜。如果知道要来保龄球馆,我就带自己的鞋子和保龄球来……”
志摩是真的失望,她叹道。石那惊讶地猛眨眼睛:
“志摩,除了文字烧的专用铲子以外,你还有自己的专用物品啊?难道你这么迷保龄球,迷到会自己准备球和鞋子的地步?”
“我的个性就是不管对什么事都会彻底研究透彻。我还有自用溜冰鞋和自用球棒呢。”
“去棒球打击场还带自用球棒的人是稀有动物吧?还有,你明明是女生,都跟谁去棒球打击场啊?”
“当然是跟职棒同人社团的同好们啊。”
“职棒同人社团是什么?大家一起交换职棒球员卡、一起看比赛的社团吗?”
“是做选手配对的同人志,现在古X高是全盛期呢。”
志摩脸上露出邪恶的微笑。另一名仍不明白状况的少女小祝则不解地问道:
“秋津小姐,您知道好多外来语呢。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是很尊敬您,古X高是哪国语言呢?”
“是酸奶麻雀队的古泽选手和高原选手。具知性的眼镜男子与淘气小子这对绝妙组合带来美味角色的平衡。虽然高原去了美国大联盟,今年不知道会怎样,但大联盟里有许多美形的外国选手,所以目前的方向性是出高原总受……”
“方向性是什么?”石那生硬地低语。小祝敬佩地凝视着志摩:
“我学艺不精。秋津小姐所说的我都不了解,不过您知道许多困难的词汇,真是厉害,我也会好好努力学习的。”
“那个不用学啦!我会被小角骂死的!”
石那连忙阻止小祝。小祝不明白石那为何如此惊慌,只是张大双眼。志摩则“啐”了一声低语道:
“运动系社团比历史系更非主流,我想多增加一点同好啊……”
“可是你们把实际人物拿来任意配对,还随便编故事,难道不会被告损害名誉吗?”
石那担心地问道,志摩则若无其事地答道:
“如果会,最先提告的一定是主流的政治家系,而不会是运动系,主流没动作的话暂时是没问题的。”
“政治家系?连这种东西都有?”
“有最大在野党党主席X总理的本哦。东京都知事如果不是女性,就能做知事本了,可是没办法。”
“……每次看到投票率低你就会对着电视叹气,原来你是因为这方面才对政治那么热衷,但这也令人困扰呀。”
石那深深叹了口气。小祝无法融入两人的对话,她不好意思地犹豫着插嘴:
“嗯、呃……可以让我说句话吗?我们不是要去追小角他们吗?”
“啊!”石那回过神来,小声地叫道。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是在跟踪耶,都是志摩害我忘光了!”
“从自用球鞋开始扯开话题的是石那吧。”
“因为现在还有人自备球鞋跟球,我实在是吓了一跳嘛!”
“呃,我们要不要先进去?”
担心两人的对话又会滔滔不绝地进行下去,小祝顾虑地插嘴说道。
小角与百合进入了保龄球馆。保龄球馆与小型游乐场及撞球场在同一层楼,这是常有的模式。
小角将钱币投入自动贩卖机,也借了百合要用的球鞋。保龄球馆充满了一群群的朋友、情侣及家庭,击倒球瓶的声音不绝于耳。
石那等人在保龄球馆旁的游乐场里,躲在抓娃娃机后透过玻璃监视着小角与百合的一举一动。
“目前为止都是很健全的交往……”
“嗯,石那小姐,秋津小姐不见了。”小祝踌躇地对石那说道。
“不见了?”石那惊讶地东张西望。
这时,远处传来欢呼声:
“好厉害,那眼镜少女只投币一次就全破了!”
“……看来她还在。”石那无奈地低语。
保龄球馆里,小角与百合换了保龄球鞋,往置球架走去。
“保龄球馆好大哦。”百合新奇地环顾四周。小角拿起十四磅的球检查,并对百合问道:
“泷川,你要用几磅的球?”
“我对这些不是很清楚,跟榎同学用一样的就行了吧……”
百合说完,拿起十四磅的保龄球。她纤细的手腕瞬间承受不住十四磅的重量,几乎拿不住球。
“呀!”
“哎呀!”小角在千钧一发之际接过球,顺势向前倒下。百合吃惊地对小角说道:
“榎、榎同学,你有没有怎样?”
“嗯,没什么大不了……”小角说着,正想站起来时,却露出扭曲的表情:
“痛!”
“榎同学,你怎么了?”
百合一看,发觉小角右手腕红肿了起来,看来是跌倒时牛刀得,百合不知所措地道歉:
“对、对不起。”
“这不是泷川的错,我应该为女孩子着想,带你去拿适合女生用的九磅球才对。痛痛痛……”
小角虽想露出平常的表情,却因手腕的疼痛十分严重,忍不住露出痛苦的样子。
“你还好吗?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看到小角的表情如此难受,百合忍不住从裙子口袋取出手帕,包扎小角的右手腕。那是条优雅又符合少女兴趣,边缘绣着蕾丝,布面刺着白色小花刺绣的可爱手帕,包扎时散发出肥皂的香味。小角于是踌躇地说道:
“这条手帕很高级吧,这样好吗?我的手只要放个几天就会好了。”
“不可以,一定要好好固定,这样才能减轻疼痛……”
百合担心地盯着小角的手腕,他见了百合的表情,感到胸中涌上些许热情。
“泷川,谢谢你为我担心,谢谢。”
小角温柔地微笑着。这时,百合总是平淡的面容突然升起血气,就好像结冻的冰雪中开出淡红色的春之花,使得原本就是美人的百合更美上数百倍。
然而,在如此酸甜动人的气氛下,小角手腕的红肿却越来越严重,还变成紫红色。发觉这点的百合对小角说道:
“越来越肿了,我看还是去药局买个贴布比较好。”
“可是,我们都还没打到保龄球啊!”
“现在不是打保龄球的时候,我记得这附近好像有药局。”
百合殷勤地对小角说道。看来百合对小角的手伤抱有责任感,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十分担心小角。他心想不能让百合感到困扰,于是说道:
“球鞋的租金都付了,有点浪费……好吧,走吧。”便站起身来。
小角与百合归还球鞋,出了保龄球馆。见此,小祝不解地歪着头问道:
“石那小姐,为什么他们球都没打就出去了呢?”
“真是超级可疑的,我们继续跟踪吧,志摩?”
石那找寻志摩的踪迹。未料,到处不见她的人影。
“秋津小姐,您在哪儿呢?”
小祝也在游乐场中寻找,但还是找不到志摩。这时,游乐场旁的撞球场传来一阵欢呼声。
“不会吧?”石那走到撞球场一探究竟。志摩正手持撞球杆,在那儿展露高超的技巧。举凡只打一球就使九颗球都入袋的超级名人级特技,以及坐在撞球台上,手伸到背后拿着球杆打球这种重视帅气度但其实没什么用的技巧等,她陆续展现了许多技巧,让群众叹为观止。
小祝十分佩服,不禁深深赞叹:
“好厉害哔……秋津小姐不管哪方面都很擅长呢。”
“其实志摩对所有领域已经超过只是擅长的程度了。”
石那生硬地低语着接近志摩。
“玩什么玩啊,小角他们走了啦,还不快追。”
“石那,再等一下,只要打进这颗球,我就赢了!”志摩手持撞球杆,在球台周围绕行。石那十分担心小角与百合,于是心焦难耐地对志摩说道:
“志摩,再这样下去会跟丢的啦。”
“再一下,只要再等一下就好,我现在正在计算。”
“计算什么鬼啊?”
“要进球时,撞击球台边缘的状况及次数可以用来算分数,决定打到哪个方向反弹,击中哪颗球。我现在正在算这个,请你不要跟我说话。”
志摩严肃地盯着撞球台。石那不耐烦地大声叫道:
“我说我们要赶快去追小角啦!”
“啊!烦死了,你这样我不知道算到哪里了啦!你不要跟我说话啦!”志摩反而生起气来,再度认真地望着球台。
“……不管你了,随你便吧……”石那累得叹气说道。小祝则百年难得一见似地,兴奋地等着志摩出招。
这时,撞球场窗外飞过一只来势汹汹的金黄九尾狐。
“刚刚有东西在飞吗?”石那吓了一跳,随之望去。
狐狸回转回来,飞到撞球场窗边后,化为身穿和服装束的少年。
“亚弥!”石那目瞪口呆。就算这附近的人已对式神司空见惯,但还是可能有人没看过式神。
总是过于在意这点的亚弥现在竟然会以如此惊人的方式登场,石那大吃一惊。
撞球场的群众也因很少见到亚弥这般高神格的式神,纷纷注视着他。亚弥上气不接下气地凝视着石那说道:
“石、石那小姐,我去神社,咲耶小姐说您还没回家,所以我出来找您……”
“找我?怎么了吗?亚弥,你不是回东日流身边了吗?”
“我是回到西新宿了,不过,我发觉使姬小姐口中的‘大树’是指什么,心想一定要通知您们……”
“你解出脑筋急转弯了吗?亚弥真聪明呢!”
石那眼睛一亮,亚弥则不安地环顾四周:
“我没有信心能问到东日流少爷的答案,心想小角先生应该能说明……小角先生不在吗?”
“如果想找他,只要问风就知道了,你可以先告诉我们,‘大树’是指什么吗?”面对小祝的疑问,亚弥答道:
“是指都厅。”
“都厅?东京都厅?”
石那不可置信地问道,亚弥点了点头:
“我回到西新宿时看到都厅,终于发觉这件事。都厅的高度有两百四十三公尺,也就是八十丈。而两个树梢,正是指都厅南北两端的嘹望台。”
“都厅为什么是树呢?看起来不像木造建筑啊……”
“并不是这样,都厅在风水方面的属性是木没错。”
“风水方面的属性……什么意思?”
石那不解地问道,她肩上的因幡也“啾呜”地叫着。小祝确认似地询问亚弥:
“也就是说,从地面直挺挺地向天建造的建筑物,在风水学上跟树木有相同功能……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没错。”亚弥答道。石那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皱眉说道:
“可是,使姬小姐不是说,大树在碧波万顷的水上吗?都厅附近又没有河流,也没有池子啊。”
“是的,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去了都厅一趟……问出西新宿周围曾是淀桥净水场,净水场歇业后,便建了许多高楼大厦,变成现今的新宿副都心。所以,都厅拥有木的属性,由之前曾是净水场的大地吸取水气,归还于天。”亚弥如此说明。
“咦,这些话好像在哪听过。”志摩这么一说,石那也跟着点头:
“倒持的扫帚看来就像树叶掉光的树木,所以才有木的属性,能净化秽气归还于天吧,那你找到将门首级了吗?”
“不,还没有……没有东日流少爷的力量,就……”
亚弥摇头说道,石那则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首级在都厅附近,所以如果没有周围大楼拥有者的允许,就不能进入搜查吧。
“为什么善知鸟要把将门首级带到那附近藏匿呢?”
“所以,首级就是从大手町的商业大街移动到新宿副都心的商业大街啰,将门北鼻这么喜欢商业大街吗?”志摩不解,亚弥对她说道:
“虽然不知道敌人有什么目的,但应该与富土山气流变弱有关。东京原本就因富士山吹来的气流而繁荣……以在江户城东方建造将门首冢的方式,让其强大的吸引力将富士山的气流引导过来。使江户城汇集许多气流。”
“那首冢的灵祟,是因为首冢连附近的邪恶气流都强力吸人造成的吗?”石那这么一问,亚弥肯定地点头:
“恐怕是。不过都厅建造完成后,富士山的气流就顺着都厅卷入从大地朝天行进的水之气流里,接连不断地归还于天了。”
“所以。都厅害得流入东京的气流减少啰?那不就跟巫蛊做的一样,变成毁灭东京的咒杀风水了吗?”
“是的,不过都厅位于东京的中心地带,而都厅设计成吸收了富士山的气流而繁荣之后,东京也会跟着繁荣。而且,就算富士山的气流被都厅吸走一些,大部分的气流也会因为首冢的强大吸引力而充满了江户城……也就是现今以皇殿为中心的东京。”
“这么说来,姐姐想治疗伽罗时,富士山的气流不足,是因为王子稻荷的使姬从首冢挖出首级带走的关系啰?”
“我想是的。接着,只要把将门首级置于西新宿,富士山的气流便会百分之百受到都厅阻拦,而全部归还于天。”
“因此,东京的气流就消失了……这跟巫蛊所做的相同,等于完成了咒杀风水。如果是这样,东京又会跟之前一样,气流紊乱,魔物横行了。”小祝紧张地摒息说道。
“所以必需尽早向东日流少爷说明,找到将门首级才行。”亚弥脸色凝重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去找小角。”石那也因事态重大而露出严肃的表情。
“风儿会告诉我们小角的所在地,我去找他。”
小祝从亚弥进入的窗子出去后,以清澈的声音诵出风之咒语:
“诃刹!”之后风包围住她全身,带她飞离。
“请等一下,我也要去!”亚弥再度化为狐狸的样子飞出窗外。
“……我们要怎么办?”被丢下的志摩与石那面面相觎。
“不管怎样,都要一起去找小角吧。”
“可是,我们只能徒步,实在没什么用……”
志摩说到。
“啾呜!”石那肩上的因幡仿佛强调自己的存在般弹跳个不停。石那望向它:
“因幡,你怎么了啊?想上厕所吗?”
“啾呜,啾呜!”因幡否定似地拼命抖动身体,拍动翅膀,在石那肩上跳个不停。志摩将眼镜扶正,凝视着因幡:
“它该不会是在说,它要载我们吧?”
“载我们?这个大小怎么可能啊!”
“如果它变成公鹿模式就行了。”
“可是要怎么做啊?之前只有变成鹿一次,而且我没看到。也不记得,之后我的精神脱离也是一次都没成功过……”
“只要术者的灵力上升,式神也会升级的,你把灵力输送给它看看,就像榎同学对伽罗做的一样。那个咒语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提婆达多的吗?”
石那低语的瞬间,肩上的因幡便抖动着身体,白光包围住它全身。
“因、因幡?”
石那大吃一惊,不禁向后退去,因幡便顺势掉落。但在撞上地面前,白光越来越强,强到无法看见它的轮廓。强光爆炸似地剧烈膨胀为直径三公尺,其中出现了一头散发白色光辉的大鹿。应该长角的部分长着一对大翅膀,好比麋鹿的角。
“呦——!”
因幡对久违的进化模式感到十分高兴,抬起前腿鸣叫。外观虽是匹非常俊美的鹿,体型却如马般大。
“好棒哦……这就是公鹿模式的因幡吗?”石那惊愕地抬头看着因幡。
“呦——!”因幡骄傲地发出叫声,将鼻尖伸到石那脚下,轻巧地把她高抛到自己背上。石那紧抓着因幡的脖子,惊魂未定:
“等、等一下,太高了啦!因幡,放我下来!”
“石那,请你想想小学时去牧场远足时的事,骑马时,要用大腿夹住马背才不会掉下来哦。”
志摩一边给石那忠告,一边爬上因幡背上,坐在石那后面。石那则因恐惧而拼命摇头:
“道、道理我都知道,但是这就像是坐在跳箱上一样,要怎么用大腿夹住啦?”
“用精神力和毅力夹住。”
“这算什么建议啊!”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嘛。因幡,飞吧!”
志摩一声令下,因幡便飞出窗外,而这是五楼高的高空。
“呀啊啊!”
石那发出惨叫,紧紧抓住因幡的脖子。因幡拍动翅膀,飞得更高。它全身发光,飞行时拖着一条长长的光之尾,在地面上看来就像流星。
脚下是一片美丽的夜景,石那却吓得快要晕倒。反观背后抱着比弥的志摩却神色自若。石那发抖问道:
“志、志摩,你怎么这么轻松?你都不怕高吗?”
“石那你太爱担心了,从这种高度摔下去不会怎样的啦!”
明明距离地面百来公尺,志摩竟微笑以答。
“是、是吗?那我就稍微放心了,没想到人类这么坚固结:
“不,我并不是说人类结实。我的意思是,就算摔下去,比弥的一网打尽也可以当作降落伞用哦。”
“……这么说来,我并不是不会怎样啰!救命啊,快放我下去!”
石那表情痉挛地发出惨叫。
“石那,你要好好地找榎同学才行啊!”
志摩事不关己,不负责任地对石那说道。
这时,离开保龄球馆的小角及百合在街上走着。此刻已近九点,人潮减少,店家也打烊休息,城镇开始进入安眠。
其中一角,百合带着小角离开大马路,走进大楼林立问的阴暗小路。夜色昏暗,几乎看不见脚下的路,于是小角担心了起来:
“大楼里是很亮,但是光线照不到外面来,这里还蛮暗的咧。”
跟着百合走着走着,已经来到不可能会有店铺的地方,小角不禁开始怀疑,右手腕的红肿也越来越痛,几乎令他无法忍受。
“这种地方会有药局吗,你有没有记错路?”
“我没记错。”百合环顾四周。那里是块小空地,周围受到控管严密的自动化高楼大厦围住。
根据建蔽率,大楼四周若有空着的土地,便会建造出简单的公园,其中种植着树木,置有椅凳,还有小花圃与沙地。公园里只有一盏路灯,因此十分昏暗。
风吹过漆黑的天空,一起风,心里的不安感便随之而生。围绕住公园的四栋高楼大厦宛如拒绝与外界交流般,沉静地耸立着。杳无人迹的公园里,百合缓慢地将视线移向小角:
“榎同学,今天谢谢你陪我。”
“不、不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百合慎重的态度,小角感到不解。百合静静地凝视着小角:
“榎同学真的很温柔呢。我可以再做最后一个要求吗?”
“嗯,可以啊。”小角答道,之前既然去了快餐店及保龄球馆,接着应该是去卡拉OK之类的吧……小角随意想着。
这时,风飒然吹来,在小角身边绕圈,令他吓了一跳。乘着暗夜,数万只色泽比幽暗更深沉的黑鸟成群结队地在小角四周飞舞打转。
“糟了,是善知鸟!泷川,快逃!”
小角对百合叫道,但百合身处数万只善知鸟群面前却毫不惊慌,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不需要逃,因为善知鸟是我的式神……”
善知鸟打转而产生的强风吹动了百合的黑色长发。小角呆若木鸡,愕然地问着百合:
“式神?可是你不是还没有式神吗?”
“其实我有。我是为了这次的任务,请鬼冢议员协助我转学的……”
“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的任务是破坏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不过你们是强敌,我得先各别击败棘手的学生……所以,我才会在刚转进去时就接近你。因为你是去年度的全校模范生,而且之前又曾多次阻挠组织……刚好,那名叫伽罗的式神不在,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为了不让伽罗复活,我用计破坏保健室的ASDAS。为了不让你去气象局,我诱骗你到我房间……如果鬼冢没有闯入,那时侯我早就杀了你,真是可惜。”
百合的声音十分平淡,不带一点感情。善知鸟在小角身旁来势汹汹地打转,并发出裂帛般的叫声:
“鸟头——!”
小角还搞不清楚百合话中的意思,他皱眉问道:
“泷川,你说的组织是什么?”
“组织叫做暗剑杀,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百合低声说道。从百合口中清楚听到这个词汇,小角像是头上挨了—记闷棍:
“……你是成员?”
“没错,我是夜叉……孔雀失败后,组织便派我来对付你们。”
“那鬼冢议员也是暗剑杀的成员?”
“不,我们只是利用他向魔法建设部等机构施加压力,让我能顺利转学。用为了实现他的愿望,我们需要将门首级为借口……但他并不知道我们的真正目的是草薙魔法建专门学校,更不晓得组织的企图。”
“你们组织的企图是什么?是像巫蛊想做的一样,彻底破坏学校,完成咒杀风水阵,毁灭东京吗?”
“不,太白大人的目的更崇高伟大……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的,那是凡人无法想象,崇高伟大的理想。”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太白那家伙的目的啰。你连那家伙的目的都不知道,就听从命令?”
“不论太白大人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是不想失去这份力量。我为了实现鬼冢愿望而设下的咒杀风水阵即将发动……接着只剩下杀了你。再来则是杀了她……浅间石那。”
“石那?按照顺序来看,不是应该是东日流吗?石那又没多厉害?”
“不,我们不杀东日流,这是太白大人的命令。而浅间石那拥有潜藏的力量……或许她会比你更难对付。”
“比我更难对付……?”
小角皱起眉头。这时,与孔雀之战中出现的“另一个石那”的身影浮现于脑海中,那是远远超越小角与东日流,可说到达神之境界的力量。
“不过,她比你更好解决,她是原石,力量尚未觉醒……而且人又鸡婆、温柔。只要杀了你之后说你失踪,邀她一起去找你,她一定会跟过来的……”
百合瞬时睁开双眼,盯着小角。她美丽的容颜在黑暗中格外白净地浮于其中。昏暗中,她的嘴唇也红得十分醒目,宛如鲜血。
“……接着就杀了她!”
她话一出口,善知鸟便一齐改变方向,发出尖锐的叫声朝小角袭来。
“鸟头——!”善知鸟大开鲜红嘴喙,像是要马上啄光小角身上的肉一样。他的脸因痛苦悔恨而扭曲:
“可恶……怎么会有这种事,混帐王八蛋,”
小角举起右手,将手掌朝向袭来的善知鸟。若是平时,他右手掌中应该会燃起火焰漩涡,袭击敌人。无奈“神火火出……”咒语说到一半,他右手腕感到激烈疼痛,让他不得不皱着脸放下手。小角的右手完全变为红黑色,胀大得像个手套。
“可恶……”剧痛使小角不禁低吟。
要使出法术,除了口头诵出咒语之外,还需要发动法术的物品,就像东日流需要五钴杵,魔法师要发动魔法也需要魔杖或扫帚,而火火出见则需要造出火焰的右手。小角必须先将灵力集中在右手,变换为魔法的形式,再由右手产生火焰。而且,发动法术的右手每次使出火火出见时会受到强大的负荷。
“你没在学校学过,肉体残缺无法支持灵力时,便无法使出法术吗?你在保龄球馆时太不小心了,没有资格当一名术者。”
“……这么说来,那是你的诡计?”
“那是为了让你以为是约会,放松戒心的计谋。榎同学,温柔正代表弱小,而天真总有一天会让你毁了自己。……难得你是名优秀的术者,真是太可惜了。”
百合说出东日流的口头禅,令小角大吃一惊。
“这种话东日流也常说。可是,人生并不只是这样而已,还有比获胜更重要的事,不是吗?”
“是吗?至少对现在的你来说,不赢过我就会被杀。我是夜叉……没有任何同情或怜悯。”
在风中,百合冷淡地丢下这句话。小角按住右手瞪着百合,因痛楚而汗流满面。一旦不能用手,便无法使出火火出见与九字之术,就算想飞上天际逃跑,也无法结起好不容易学会的孔雀明王飞天术手印。
“鸟头——!”成群的善知鸟袭向小角,他马上深吸一口气:
“神志那津!”
他诵出风神咒语。咒语化为含有真空风刀的旋风,包围小角成为防壁,切碎了飞来的善知鸟,黑色羽毛四处飞散。
“唧啊!”善知鸟发出惨叫,暂时离开小角身旁。然而,它们还是在小角周围打转飞着,以便趁隙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防御成功,小角总算能喘口气。百合却冷冷地维持那游刀有余的表情。
“对了,你还能用志那津的法术嘛。不过,风是会流动消逝的……这法术无法维持长时间。在法术减弱的同时,善知鸟就会把你撕裂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反正没有人会来到这大楼间的空地,我就慢慢等吧。 ”
百合凝视着小角说道,她眼里毫无情感,仿佛是机械般,眼中流露出彻底执行命令的专注神情。
“你们打算把将门首级拿来干嘛?鬼冢的愿望是什么?”
经小角这么一问,百合沉静地将视线西移:
“为了颠覆东京都。”
“颠覆?”
“嗯,鬼冢想让东京都变成人间炼狱之后,自己再出面救助,以便当选下任都知事。”
“你说这种事还不是真正的目的?暗剑杀的企图更大?破坏我们学校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不清楚,也不需要明白。太白大人的想法非常深远壮阔,我是无法得知的,我只要有力量就够了。”
百合带着忧虑的神情望向小角,他则严肃地瞪着她。
“既然你能操纵善知鸟,应该也能解善知鸟的毒吧?”
“当然了,不过,并没有解毒的必要。而且……”
百合倏地望向小角。包围住他的风之防壁正徐徐减弱。
“看来,分离的时刻就要来临。再见了……”
小角露出愕然的表情,围住他的风逐渐衰竭,气若游丝地消失。
“鸟头——!”
张开鲜红嘴喙,善知鸟的叫声划破黑暗。小角觉悟似地紧咬下唇。
说时迟那时快。
“风如拔山怒,岚除天地妖!”
随着澄澈的声音,清净之风吹来,吹散了袭向小角的善知鸟。总是没有表情的百合初次露出狰狞的表情回过头去。
手持桑弓的小祝受风包围,正由空中缓缓地降落。她身后跟着闪耀着金黄光芒的九尾狐,及骑着散发白光俊挺大鹿的石那与志摩。
“不敢相信,百合竟然是暗剑杀的一员……”
石那惊讶万分。百合却对石那的表情毫无反应,宛如能剧面具般毫无表情地对石那说道:
“我原本打算之后再杀你,现在倒是替我省下了麻烦。”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石那因气愤与悲伤而全身发抖地对百合问道。她却维持一贯的平淡表情回答:
“因为你们不过是虫子,而我有能力杀死你们。”
百合高举起手,善知鸟以此为信号,一齐袭向石那。金黄色的狐狸变回人形亚弥,朝善知鸟放出红色的鬼火:
“狐狗狸狗!”
狐火追着善知鸟群,由外围开始燃烧起来。它们成为火球落下,在到达地面之前便燃烧殆尽。
志摩对石那说道:
“石那,现在又是赚取经验值的好时机啰,快点念大法事的咒语!”
“好、我知道了。恳请气吹户之神,吹下净气除秽气!”
石那诵出咒语。未料,任何风吹草动也没有,此外,竟还发生这样的事。
“啾呜!”因幡忽然痛苦地叫着,接着迅速缩小。
“呀!”
石那与志摩被摔到地面,屁股重重跌到地上的石那皱着脸呻吟:
“到、到底怎么了?”
“看来因为灵力不足,导致因幡的灵力也用完了。石那,你的基础灵力要再增加一点才有用啦!”
“你以为我有办法啊……”
志摩不考虑石那的状况就说了这么一大堆,令石那不满地鼓起双颊。因幡则因好不容易化为鹿,却又变回原本的样子而感到失望透顶。
善知鸟瞄准了失去战力的石那袭去,志摩迅速站到石那面前掩护她,把比弥夹在腋下喊道:
“双网打尽,发射!”比弥口中吐出渔网般的白丝,缠绕住善知鸟。
“得、得救了……”
石那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道。小角则疑惑地皱起眉头对志摩问道:
“招式的名字是不是换了?”
“这是一网打尽的强化技,吐出的丝线量还有黏稠度是之前的两倍哦。”
“这种增量大放送还真令人厌恶……”小角生硬地低语。为数众多的善知鸟受到丝网缠住摔落地面,虽奋力挣扎,却更无法重获自由。
空中飞翔的善知鸟数目锐减,百合以沉静的眼神抬头仰望。小角对她说道:
“看来情势逆转了,别再打了。暗剑杀不是什么正派组织,成员都被利用了,一旦苗头不对马上就会被牺牲,总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这样。”
“没、没错!暗剑杀的式神与术者,绝不像我们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的式神与学生一样,是以爱情及信赖关系结合在一起的!”
亚弥紧握拳头,努力诉说。志摩的眼镜反光一闪,对亚弥问道:
“亚弥,你和谏早同学之间是以什么样的爱情关系结合在一起的,可不可以详细说给我听呢?以ABC来说,目前到哪个阶段……”
“现在不是问这种事的时候吧,你给我搞清楚状况!”
小角指责志摩。
石那凝视着百合,担心地对她说道:
“就像小角他们说的一样。暗剑杀里的太白什么的,只要一见情况不对。就会轻易杀害又抛弃式神……在那种人手下工作,只会被利用、被舍弃而已。真正会关心你的,只有家人和朋友,对不对?”
然而,石那关心百合的心情却无法传递给她。
“无所谓,我是夜叉,我也是因为想要力量而利用了暗剑杀。而且,家人和朋友这种东西,我根本就不相信。我是自己舍弃这些东西的,所以我总是一个人……之后也一直是一个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百合说完便靠拢双手,慢慢合起手掌。
她双手掌上浮起鸟骨头形状的红痕。
等她合掌后,双手的痕迹合二为一,成为善知鸟雏鸟的骨骼。
“鸟头——!”
善知鸟见了骨头十分亢奋。
发出裂帛般的叫声骚动了起来。受到叫声引导,另外一群善知鸟又从空间的裂缝中接二连三地飞出。
百合抬头望着善知鸟,以美妙的声音响应似地咏。昌:
“安方!”
听见这叫声,善知鸟忽然骚动不安,静不下来地大肆嘈杂:
“鸟头——!鸟头——!鸟头——!”
这是遭到撕裂般的悲惨叫声。善知鸟眼中流出血般鲜红的泪水,如雨般降在小角等人身上。
泪雨一碰到肌肤,便瞬间产生水肿似地红肿溃烂,引起激烈疼痛。
“呀啊啊!”石那等人发出惨叫,激烈疼痛使她们站都站不住。就连小祝及亚弥也无计可施,只能承受这份痛苦。百合以冷淡的眼神盯着痛苦的他们:
“善知鸟一看到雏鸟被杀害,就会哀伤地降下血雨。我由暗剑杀所得到的,是暗剑杀绑走并杀害的雏鸟遗骨及雏鸟的叫声……要操纵下等的秽物当作式神,只要这样便绰绰有余。”
“式神与术者的关系并不是这样的吧。竟然利用它们的亲子之情,你们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小角想起伽罗而说道。百合却以嘲讽的目光望向他:
“你真是太天真了。不过,我的心是夜叉……不可能有亲子之情,爱根本就是无聊的东西,就像你的命运一样,只有灭亡一途。”
善知鸟狂乱地飞旋打转,就像在找寻雏鸟的踪迹。
它们的叫声无比悲恸,血泪也十分灼热。沾满全身的血,宛如盐酸般冒出丝丝白烟,腐蚀了肌肤。
“……怎么会这样……”
小角痛苦地呻吟,蹲跪在地。
他受打在身上的血雨侵蚀,遭到严重的创伤,而灵力低弱的石那与志摩已失去意识,连小祝与亚弥也几乎动弹不得。
然而,百合凝视着他们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怜悯。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伫立着,看着他们死去。


五章 双塔
西新宿中成群高楼大厦的夜景,似乎要与渐深的夜晚互相抗衡般增加了光亮。
小角等人正陷入绝命危机时,谏早魔法建筑公司的本社大楼里,前社长七年忌的法事正进入高潮。豪华水晶吊灯的照明下,来宾致词已结束,细数前社长还业的影片正要开始放映。
大厅的灯火熄灭,屏幕上出现了画面。然而在这种时侯,影片中总是只有八云与其妻妙子,及自幼便帮忙公事的天才风水师——少年时代的出云出现。片中总是不见东日流及他的亲生母亲。
自己的存在刻意被忽视,对不喜欢在人前出风头的东日流来说反而正合他的心意,同时,他也不希望因此事对自己尊敬的兄长出云造成阻碍。
然而听了鬼冢所言后,东日流胸中一直萦绕着朦胧不安的情绪。
(原来我的母亲……叫做美香……)
东日流凝视着窗外可见的西侧夜景。看似地上星辰的无数灯火,明亮远胜天空中的真实星光。仿佛诉说着人类的所做所为,必会拼死抵抗上天注定的命运,也宛如人子对神举刀以对。
这时,东日流看到奇异的景象,他皱起俊美的眉毛。
以夜空为背景的东京都厅发出奇妙的光芒。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灯光造景。矗立于都厅之上的双塔,离地面两百零二公尺,相当于四十五楼之处,有一道淡淡白光由南北嘹望室上方笔直地朝向天空延伸。
(那是什么……?)
东日流想看得更清楚点,于是凝神以视。白光缓慢地朝天空蜿蜒而上,就好像朝天空流泻的瀑布。他每天虽由顶楼庭园看着夜景,却未曾见过这般景象。
就在这一刻,地板激烈地晃动。东日流差点跌倒,他靠向墙壁。室内瞬间停电,陷入混乱的人们发出惨叫:
“地震!”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也剧烈晃动,玻璃珠如雨般打在访客身上。掉落在地上的玻璃珠碎裂一地,化为尖锐的碎片,桌上的豪华料理也打翻到地上。使料理维持温热的酒精灯倒了下来,白色桌巾因而燃烧起来。
“请各位冷静,马上就会开启紧急电源,请各位冷静!”
黑暗中可听见迦楼罗的声音,但马上就被人们的叫声掩盖过去。受到窗外射入的夜景之光与起火桌巾的火光照射,室内并非漆黑一片。可清楚看见不知何处可逃的人们,那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
“门框歪了,打不开!出不去了!”
出口处传来人们混乱的惨叫声,这些叫声更让大厅的人陷入惊慌。大约过了一分钟,紧急电源仍未启动,震动也没有平息下来。持续这么久的地震,已经是大震灾的等级。谏早魔法建筑的本社大楼虽是百分之百耐震设计,但这么久的地震却是意料之外的灾害,天花板开始发出摩擦的声响并出现龟裂。
“天花板要掉下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远处传来鬼冢议员的声音。东日流望了过去,出云正在回答他:
“鬼冢议员,请您冷静,其它访客会不安的。”
“这样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这时东日流见了夜景,忽然惊觉激烈晃动的只有这栋建筑物,窗外的建筑物皆不动如山,而停电的也只有这栋大楼。
(这并不是地震,难道这栋大楼要塌了吗……?)
东日流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出云,他在剧烈摇动中穿过左来右往的人群前进,不料却遭到推挤而撞到还照前的台座。
台上摇来晃去的大花瓶因此受力倒向他。
“呜哇,”千钧一发之际,东日流闪过花瓶,免于被压在花瓶下的命运。高一公尺的巨大花瓶摔落至地,应声而碎。插在花瓶里的花散落于地板,水也洒落一地。
在微微亮光中,东日流看见花瓶里滚出一个奇怪的盒子。盒子是木制的,约三十公分见方。相当老旧。盒子撞到地上,碎裂开来,隐隐约约看得见内容物。
“……这是什么?”
黑暗之中,东日流凝神以视,想看清楚内容物。近来世界各地恐怖事件层出不穷,连日来的媒体也报导,日本首都东京亦陷入恐怖攻击危机。难道这会是狙击谏早魔法建筑的炸弹吗?东日流马上联想到这个可能性。若果真如此,这场谜样地震或许也是恐怖份子所为,他心想。
(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帮助兄长。即使牺牲我这条性命——!
东日流摒息想着,他下定决心,面色凝重地伸出手,确认木盒中的内容物。
东日流的手碰触到木盒的瞬间,盒中忽然进出一道白光。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
放出白光飞出盒外的,是一颗木乃伊化的头颅。皮肤已彻底干枯,化为灰褐色,头上还残留着长发。人头上干瘪的皮肤摩擦着发出声响,以地狱底层回响似的极大音量吼道:
“吾之躯体何在!”
听见这声音,大厅中的所有人都结冻似地停下动作。首级甩动乱发,在黑暗中拖着白色的光之残影,宛如鬼火般飞来飞去。
“躯体在何处,吾欲接上首级再战!”
出云恍然大悟地看着头颅:
“这句话……我听说过,古代平将门的首级在京都示众时,曾这样叫着飞离京都。”
“吾必为新皇,将门,吾之躯体何在!”
人们看见木乃伊首级飞着打转,陷入更严重的恐慌,使局面更加混乱。出云在风水方面的本领虽出类拔萃,却几乎没使用过攻击性的法术,因此他动也不动,独自伫立于宛若人间地狱的惨叫声中。东日流拔出藏在西装下的五钴杵。飞奔至出云面前,诵出五钴杵之剑的密咒:
“南无遍照金刚!”
他手上的五钴杵发出银色光芒,伸出光剑。出云以沉静的眼神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轻抚上他的肩头,低声对他说道:
“……东日流,就让为兄见识你修行的成果。”
东日流猛一回头,出云脸上露出些许微笑,悄然点着头。东日流再度望向前方,紧张地摒息以待。
(兄长想试炼我的能力——!)
绝不可让兄长失望,只有作战,才能让出云认同自己,也只有作战,才能报答出云的养育之恩,东日流强烈地想着,视线紧张地追寻着将门的首级。
将门首级在大厅里飞着打转,之后忽然停止不动,倏地降了下来。鬼冢正站在那里。 .
“吾寻见矣,遵从吾之人……与吾同心主人……与吾同愿之人啊。”
将门首级以沙哑的声音说道。鬼冢惧怕到脸孔扭曲:
“别、别过来!怎么会这样……百合到底在干嘛!”
“百合?”出云想起鬼冢白天带来的少女,不禁皱起眉头。
“原来如此,就是那名少女把将门首级带来的,虽说忙中有隙,我也太大意了……”
将门首级在鬼冢面前发出白光,威吓似地磨响牙齿:
“欲以吾之魔力成为此都之皇者,为汝欤。如获吾之力,所有权力便非南柯一梦。汝欲得权力乎,男子?”
“权力?那……那当然,”
鬼冢眼睛一亮,往前踏出一步。这时。将门首级的干枯嘴角邪恶地扭曲,仿佛露出了笑容:
“若是如此,则切莫蹉跎。”
语毕,将门首级张开大口袭向鬼冢,咬住他的脖子。在鬼冢发出惨叫前,他的项上人头早巳发出骨头被咬碎的声音,被啃噬得面目全非。
鬼冢那不可置信般睁大眼睛的人头滚落于地。
“……太愚蠢了……”
出云沉痛地皱起眉头,头颅落地的鬼冢身体就这样直立着,脖子处宛如喷泉般喷出鲜血,见此,四周的群众更加惊慌地发出惨叫。
将门首级接上失去头颅的身体,木乃伊化的首级下连接穿着西装的身体,呈现的光景十分怪异。
“吾取回躯体,吾必再战,成为新皇!”
将门拾起从桌上掉落的长菜刀,那是厨师用来将大块烤牛肉切成薄片以供客人食用的菜刀。
将门拿起菜刀后,如同短刀般空挥着它。
“此为缺乏锻炼的驽钝躯体,然,别无他法。”
他有点不满地低语后,往江户川都知事面前走去。混乱中,都知事保持冷静,并呼吁周围的群众切勿惊慌,但当将门来到面前时,她却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动弹不得。
“汝即为此都之皇欤,然而此刻起,吾将取代之!”
将门挥起长菜刀。
“呀啊啊!”
都知事发出惨叫,不禁掩住颜面。这时,迦楼罗飞奔至将门面前。她趁着一片黑暗脱下套装,变回原本鸟天狗的模样。精通居合拔刀术——鞍马八流的迦楼罗,将手伸向腰间的日本刀。
将门敏捷地转而攻击迦楼罗,然而迦楼罗却比将门的攻击更快,她把将门……正确来说是鬼冢的身体横砍一刀。将门腹部喷出鲜血,俯倒在地。东日流吃惊地眨着双眼:
“快到看不见攻击,刚刚那是什么招式?”
“是孤刀影里流……并不是摆好刀后才斩,而是拔刀出鞘时趁势挥斩的极速杀人剑术。”
出云理所当然地说道,看来他对迦楼罗的实力百分之百信任。
“不过,迦楼罗,你太早解决他了。这样要怎么从他口中间出事情呢。”
出云低头看着倒下的将门说道,迦楼罗则慌忙地低头致歉:
“对、对不起,出云少爷。情急之下就……”
“这也没办法,都知事的性命无可取代。”
出云冷静地说道。听闻此言,迦楼罗于是松了口气地轻抚胸口。
这时,倒下的将门动了一下。他遭砍杀的腹部伤口翻卷过来,就像缝制布娃娃时,从塞棉花的洞把布翻面一样,整个人内外互翻。
出现在那里的,是个面目全非的妖怪。大小如象,皮肤则像内脏黏膜般红中带黑,拥有黏腻湿答的质感。怪物身体表面黏着内脏,翻转过来的肌肉剥落突出,长出无数人类的手脚,看来就像缩成一团的鼠妇虫。而一颗颗肌肉外露、血肉模糊的人类头颅,则密密麻麻地遍布整个背后。
迦楼罗因怪物的诡谲而皱眉说道:
“这是什么?你不是平将门吗?”
“吾为将门……亦非将门……”
宛如岩地上密密麻麻长满的藤壶般,里外相反的每颗头颅说着。其中,男女老幼的声音都有。大厅里的其它人似乎看得见这恶心至极的怪物,混乱与尖叫声此起彼落。出云冷静地看着怪物:
“一般人也看得见你,看来,你不是异界之物,而是这个世界……人间界之物。”
“人间界之物?这种奇形异状的怪物?”
东日流无法置信地问道,出云沉静地拉低视线,微微点头:
“我看过好几次了。你没看过吗?”
他反问东日流,东日流皱眉说道:
“看过这种怪物好几次……?”
“没错。人类扭曲的丑恶情感,聚集成这泥泞漩涡般的惨状……在东京,只要人类有欲求,这种怪物便会到处出现。”
出云以平淡的口吻说道。他所越过的修罗地狱,自己甚至无法想象……东日流重新认知了这一点。
迦楼罗拔出刀来,斩向怪物。
“不管你是什么怪物,只要是会危害出云少爷的东西,我必歼灭!”
亮晃澄透的白银刀光划向怪物。未料,卷绕在怪物身上的大肠舒展开来,蛇般蜿蜒蠕动着伸出,袭向迦楼罗。
“没用的!”迦楼罗斩断大肠。然而,大肠却像蛞蝓爬上剃刀般吸住并缠上迦楼罗的刀。她一惊,连忙把刀抽回,但大肠顺势缠绕住迦楼罗,使她无法动弹。
“呜呜——!”
迦楼罗呻吟着,大肠卷上她的脖子,勒紧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恢复自由,迦楼罗的嘴边流出白色的涎沫。
东日流马上将右手食指及中指并拢,对准怪物,放出九字之术: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银色的格子飞出,将大肠寸断。迦楼罗随之掉落地面,剧烈地咳嗽。被切断的大肠喷出淡黄色的液体,拼命挣扎跳动。东日流趁隙发出连续攻击,他挥起五钴杵之剑,一鼓作气地斩向怪物。不料,怪物背后生长的
无数个里外相反的人头由背后分离飞出,从四面八方袭向东日流。
“可恶!”
东日流左右挥舞五钴杵之剑,砍落飞来的头颅。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一颗人头咬上东日流的右腕。这股疼痛使他的手瞬间失去力量,另一颗人头趁隙咬住五钴杵之剑,将剑夺走。
“啊!”东日流想马上取回五钴杵之剑,然而所有人头却一齐袭向他,咬住他的喉头及侧腹加以阻挠。
“呜……”东日流发出呻吟,当场蹲跪在地。他虽想把人头拉开而挣扎,却寡不敌众,逐渐模糊的视界中,他看见出云以冷静的眼光看着自己。
(我一定要守护兄长……我绝不能倒在这里……)
东日流拼命想站起来,却双腿无力而又倒了下去。这时,出云放弃似地微微叹了口气,祈祷似地将双手交叉于胸前:
“月破!”
他以沉静且庄严的声音吟出咒语,同时,他双手往外挥去,彷佛丢了东西出去。于是,弦月形的十二片银色薄光刀从他手中飞出。光刀长约二十公分,如回力镖般旋转,朝袭击东日流的人头飞去,轻而易举地将之砍成两半。
“唧啊啊!”
人头发出最后的惨叫,溶化崩毁消失。光刀返回出云手中后,更像被吸入般消失无踪。
对于出云至今未曾展露的法术,东日流愕然地凝视着他,大厅的众人也不禁为之目瞪口呆。察觉到这些视线,出云微啐。
“毛头小子,竟敢如此狂妄!”
怪物暴怒发狂,奋力踩着脚步冲向出云。
“月破!”
出云再次放出十二片光刀,然而,怪物的身体却将之弹回。
“喝哈哈哈哈,没用的!汝不过是人类,岂能赢过受妙见菩萨加持的将门,赢过新皇吾!”
怪物背后的众多头颅发出恐怖的笑声,想踩死出云般地猛冲。东日流脸色铁青地叫道:
“兄长!”
就算他想救出云也已来不及了。然而出云的表情依然沉静,他轻蔑地看着怪物低语:
“……看来连心也化为怪物了,真可悲……”
出云并拢双手,做出开花的形状向前推出,并诵出咒语:
“岁破!”
出云双手掌中发出淡青色光芒,蜿蜒着向怪物延伸而去。光芒贯穿了怪物的身体,下一秒,怪物的身体产生激烈的波纹起伏而剧烈扭曲。
“呜嘎啊啊啊!”
怪物的身体遭到扭转切割,扭曲着四散。无数人头发出惨叫,燃起青蓝火焰粉碎。燃烧时,人头对出云发出诅咒般的声音:
“将门绝不灭亡,吾等绝不灭亡……吾必不断接上躯体再战,对此世界复仇!”
这一瞬间,燃烧的怪物身体发出碰隆巨响爆炸。从飞散的肉片中,飞出受白光包围的将门首级。众人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变化,木乃伊化的首级虽然已快要碎散崩毁,仍撞破玻璃窗往东飞去。
“让他逃了……”出云端正的容颜上起了些微的扭曲。
“属下马上去追!”
迦楼罗势不可挡地奔向破碎的玻璃窗旁,但与气势相比,身体所受的创伤比想象中严重,使她双腿发软而失足摔倒。眼看破裂的尖锐玻璃就要插过她那丰满的胸部……这时,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受到强大的力量拉回。
得救了……她明白情况之惊险时,全身流出冷汗。她的身体正被出云紧紧抱在怀里,出云端正的面容仍维持一贯的冷静,迦楼罗却因与他十分接近而面红耳赤。出云沉稳地说道:
“追了也没用,以你现在的状态是追不上的。”
“对、对不起。属下身为保镖,却让敌人逃走,还让出云少爷使出法术。”
迦楼罗连忙离开出云怀里,当场伏跪在地。出云环顾四周,大厅里的访客正如同看待将门首级般,以惧怕、厌恶的眼神看着出云。他轻轻叹了口气,对迦楼罗说道: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挽回,之后大概会少掉一些主顾吧。人类总是会畏惧异形之物及异能之物……今后须多注意,别再让我亲自出手。”
“是,属下铭记在心!”
迦楼罗把头压得更低说道。见此,东日流犹豫地开口说道:
“兄长,请原谅我的无礼……”
“无礼?什么意思?”
出云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东日流痛苦地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兄长的力量,从来没想到兄长隐藏着实力,自满地想以渺小的一己之力守护兄长。我完全帮不上兄长的忙……如果我早点学会飞天术,现在就能追赶将门首级了!”
说出此话的东日流心中浮现出小角的身影。那是他怎么追赶也只能望其项背的人物……不论东日流如何耗尽心血努力修习飞天术都无法如愿,小角却理所当然似的,只试了一次就成功,这就是才能的差距吗?见了兄长与自己的实力之差,东日流心想,努力是否无法赢过与生俱来的才能呢?严酷的现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东日流紧咬着下唇,出云凝视着他良久,似乎想说些什么,随即却又打消念头,转身背向他。东日流猛然抬头,出云不让他察觉自己的表情,压抑住自己的情感说道:
“东日流,你指的是榎小角吗?飞天术是连我都无法学会的术法……但就算他再怎么优秀,你一定要赢过他,夺回全校模范生的宝座。因为软弱就是罪过。”
“是的,兄长,我一定会做到……”
东日流深深低下头,出云则看也不看他一眼:
“走了,迦楼罗。起了这场骚动,我们要好好对客人道歉才行。”
他挥开斗篷迈出脚步。迦楼罗则慌忙地双手结起手印,朝向北边诵出北斗七星之名:
“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
旋风包围住她,下一秒,她便变回身穿套装的人类姿态。
“请等一下,出云少爷!”迦楼罗追上出云。法术消失,五钴杵之剑变回五钴杵,滚落在地,东日流拾起它。
“我一定要变强,一定要胜过小角,为了让兄长认同我,我一定要做到——!”
总是游刃有余,赶在自己之前一步的少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在东日流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再怎么追赶也赢不了他,难道努力真的无法凌驾才能吗?但我非赢不可,如果他的才能是我的十倍,我只要努力一百倍,一定能赢过他——!)
胸中下定悲壮的决心,东日流紧握着五钴杵。
另一方面,由西新宿往东飞去的将门木乃伊首级如彗星般拖着光之残影,来到葛西上空。
将门首级一出现,便发出宛若能够打破夜空般的巨大爆音,飞舞打转的善知鸟群则惧怕地停下动作。
百合猛然抬头,沐浴在善知鸟血泪下动弹不得的小角也张开模糊不清的双眼。划破黑暗,受到白光包围的首级飞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的瞬间,百合脸色变的凝重铁青:
“……咒杀风水被破坏了——!”
“躯体何在,送还吾之躯体!”
将门首级发出可怕的声音吠喊,冲进百合胸口。
“呀啊啊!!”
百合发出裂帛般的惨叫声,她身体上的首级膨胀加大,最后变为高十公尺的巨人木乃伊首级,百合则仰卧着贴于其上。首级以恐怖的声音朝着天空叫喊:
“来此,遵从吾之人。与吾同心之人,与吾同愿之人啊,吾为平将门,新皇是也!”
“将门?”
小角忘却身体受善知鸟血泪腐蚀的痛楚,盯着巨大的首级。夜空中,随着轰然巨响卷起强风,橘色的火球由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被将门首级吸附。接着将门首级长出无数个男女老幼的头颅,有如肿块痘包,他们嘴里呻吟怨叹着: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为什么只有我遇到这种倒霉事?”
“每个家伙都给我去死!”
“混帐,只要没有那王八——!”
诅咒与愤怒、憎恨、哀伤、嫉妒、厌恶……所有负面情厌涌现满溢,小角愕然地仰望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原来如此,在将门的时代,东国的农民被课以重税……将门之所以会强大超越常人,就是因为他有众人负面情感所产生的能量吧。”
“然也,只要人心有负面情感,吾便能不断复活。只要有寻求吾之人,吾便能不断战斗。”巨大木乃伊首级吐出墓地般的气息,将散乱的头发如蛇般朝着石那伸出。
“有股味道,有股强大灵力的味道……”
“灵、灵力?你是不是鼻塞啊,我的灵力早就用完了耶?”
石那害怕地向后退去,将门的头发袭向她。
“休想隐瞒吾!汝有无尽灵力的味道,只要有这股灵力,此都必可轻易成为吾之囊中物,速献上汝之灵力!”
将门的头发缠住石那的身体,将之高高举起。石那惨叫:
“呀啊!”
“石那!”小角马上伸出右手,想诵出炎神咒语,却因扭伤的疼痛而皱起脸来,只好改为诵出风神咒语。
“神志那津!”绕着漩涡的真空风刀切断了将门缠住石那的头发。失去支撑的石那便头下脚上地坠落下来。
“呀啊啊!”
“危险!”
已经没有时间咏唱咒语,小角滑到石那身下,想接住她,无奈将门的头发被切断后,竟马上又伸长,这次换成袭向小角。
“呜哇……”
小角喊到一半,便发不出声来。将门的头发不但缠上他的手脚,更绕上他的脖子及嘴巴,宛如绑嘴布般使他无法出声,这下子就无法使用咒语了。
“小角!”石那落至地面前,又再次被将门的头发卷起。将门首级低声笑着,紧紧勒住小角全身:
“哼哼哼……以此程度竟想胜过吾,愚蠢的修验者。竟想胜过受到妙见菩萨加持的将门!”
“唔——!”
小角双手拉住缠在脖子上的头发,想把头发拉开,痛苦地呻吟着。就快窒息的他口吐白沫,束手无策,眼见颈椎就要骨折。小祝与亚弥虽因想救小角,拼命挣扎着起身,却因善知鸟的毒所侵蚀的伤口疼痛万分而无法动弹。
“不要!我随便你怎么样,拜托救救小角!”
泪水充满石那的双眼,她对将门首级叫道。这时,埋入将门首级的百合忽然睁开双眼。
“救……榎同学?”
百合的眼瞳里,映着小角缺氧而变成紫红色的脸。这一瞬间,她脑海中与小角相遇以来两天内的各种回忆有如跑马灯般高速闪过,他虽出口成脏,态度自大,却很温柔且为他人着想,而他的笑容更没有其它物品能取代……
百合的嘴唇低语似地微微动了动。善知鸟便随之一齐袭向将门首级。
“鸟头——!”
善知鸟以嘴喙啄着将门首级,然而将门首级却低声笑着,对善知鸟伸出头发。
“没用的,此等杂碎!”
善知鸟受到蛇般延伸的散发缠绕。便被吸走灵力化为木乃伊,变为尘土四散。百合愕然,美丽的容颜上带有绝望。但善知鸟引开将门注意时,小祝趁隙拼命忍住痛楚,以伏倒在地上的姿势将桑弓对准将门首级,拨动弓弦:
“我绝不让你的野心成真。群众不想受到控制,也不期待战争,千年前是,现在也是——!”
于是,拨弦的手中出现闪耀的光箭。将门首级察觉到这股光芒后,便朝小祝伸出头发。头发如尖针般笔直伸长,想要贯穿小祝的身体。然而小祝不急不徐,慎重瞄准太阳般眩目的光箭后,才将之射出。
“桑弧蓬矢!”
离弦的光箭拖着燃烧的光之残影,宛如彗星飞去,射人将门首级眉间。
“嘎!”
将门首级中箭后发出龟裂声裂开。将门首级停下动作时,亚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高举金钥匙:
“将门公,我要完成与使姬小姐约定的任务!”
亚弥将金钥匙丢向将门,金钥匙闪闪发光的同时,地面也开了个大洞,把将门的首级吞入。
“呜嘎啊啊——!”
落入黑暗洞穴,将门首级与其上长出的无数头颅发出惨叫。这时,小角迅速飞奔过去,朝洞穴中伸出右手。
“泷川,抓住我!”
百合抓住小角的手,她背后仍连着将门首级,亚弥叫道:
“小角先生,请您放手!若不封印将门首级,东京将会变得混乱不堪!”
“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对泷川见死不救!”
小角吼道。这时,百合猛然抬头,她所抓住的,是小角惯用而迅速伸出的右手腕。包着白色手帕的手腕红肿发热,小角五官扭曲,看来十分疼痛。受到将门首级拉扯,他也快落入洞中。
百合忽然眯起眼睛,这是她首次展现,天真纯粹的开朗笑容。
“谢谢你,真想早点遇见你……”
“你说什么早点啊,现在一点都不迟啊!”
小角忍住疼痛叫道。听闻此言,百合美丽的眼眸中充满着泪水,她微笑着:
“因为你想救我,我也会守护你的。我绝不让将门复活……看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所以,再见了……若有来生,我不要再当夜叉,我想再次与你这样的男孩相遇,像普通女孩一样谈恋爱……”
百合决然地放开小角的手,与将门首级一起落入黑暗的地狱深渊。
“泷川——!”
小角大喊,地面却无情地在他面前紧闭,小角愕然呆坐在原地。
“小角,你还好吗……?”
小祝担心着小角,轻抚着他的背后。察觉闭合的地面上有个物体微微发光,亚弥拾起它,那是骨头碎片。
“难道,这是善知鸟的……?”
所剩不多的善知鸟看见骨头碎片,拍动翅膀喧闹着。
“鸟头——!”
善知鸟包围住亚弥。心想将遭受攻击,亚弥马上摆好攻击的架势,但他手中的骨头碎片却慢慢发光浮起。
“亚弥先生,请你不要攻击!”小祝对亚弥叫道。想对善知鸟放出狐火的亚弥于是猛然解开结好的手印。
骨头碎片发着光,变成小小雏鸟的样貌。
“安方……安方……”雏鸟撒娇似地发出惹人怜爱的叫声。善知鸟也回应般地发出温柔的叫声。
“鸟头,鸟头。”
善知鸟眼中落下欣喜之泪。那不是腐蚀人体的血泪,而是清澈无色透明的泪水。如雨般降下的泪水相当温暖,似乎能治愈一切。
不,实际上那真的是治愈之泪。中了善知鸟毒而腐蚀的身体正逐渐康复,石那与志摩也睁开双眼。
“太好了!只要有这些眼泪,就能救伽罗小姐了!”
亚弥眼睛一亮地说着。石那连忙东张西望。
“呃……可是,要怎么收集眼泪呢?”
“交给我们家比弥吧!”
志摩按着比弥,它像制作陶器般吐出一圈一圈的白丝,做出了壶形的茧。石那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地说道:
“比弥虽然是毛虫,却很有用呢。”
“不只石那你们,我们的灵力也是踏实地增加中呢。”
志摩得意地说着,将善知鸟的泪水装进壶里。 .
善知鸟发出因重逢而喜悦的叫声,鸟群包围住雏鸟后,合体为一只成鸟,以羽翼抱紧雏鸟,就这样通过开于天空的虹色异界之门,消失在异界。
“装了这么多呢。我们赶快回去救伽罗吧!”
志摩看着壶底约五公分高的善知鸟眼泪说道。然而,小角却难以离开现场般的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角,你怎么了?”石那担心地出声叫唤,小角则低声答道:
“我救不了泷川。”
“啊……这么一说,百合到哪去了?”
石那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小角悔恨不已,敲着自己的头:
“我救不了她……她一直希望有人能救她,我却没发觉——!”
“小角……”
石那担心地凝视着小角,却因他心里的创伤过深,想叫他却又叫不出口。
紧闭的地面受到一片寂静包围,再也听不见百合的声音与善知鸟的叫声。
夜深时分,小角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葛饰浅间神社,咲耶担心地等着去王子稻荷却迟迟未归的他们。
小角等人回来后,咲耶小跑步地飞奔过去,严厉地问道:
“都这么晚了,也不联络一声,你们到底去做了什么?”
“姐姐,对不起。发生了太多事,无法一一说明。”
石那对咲耶说道,志摩把壶拿给咲耶看:
“简单来说,我们守护了东京,还有找到救伽罗的特效药了。”
“特效药?真的能救她吗?”
咲耶抱着期待,却又半分怀疑地问道。
“嗯,应该没问题。”
小角回答咲耶后,往神社本殿走去,石那等人也跟在后面。小角解开置于本殿的凭坐珠封印,放伽罗出来后,便把志摩壶里的善知鸟眼泪倒在她身上。
“伽罗,振作点,这样应该就能治好了。”
小角对缩成一团睡在地上的伽罗说道。石那等人也祈祷地看着这一切。然而,伽罗的眼睛却没有睁开的迹象。所有入之间飘散着不安的气氛。
“难道说,眼泪没有用?”
亚弥泫然欲泣地对小角问道。如果眼泪没用,只剩下半天,根本就来不及……小角衷心祈祷着凝视着伽罗。
这时,伽罗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呼啊!”
传来慵懒的声音。小角等人眼睛为之一亮,仔细盯着伽罗的脸瞧。
“伽罗,你还好吗?”
“唔喵?”伽罗很困地揉了揉眼睛,仰望着小角等人的脸。
“咦,伽罗为什么在神社喵?为什么大家都在看伽罗喵,这是整人大爆笑的起床突击采访单元吗喵?”
“才不是呢,你吃了善知鸟中了毒,不记得了吗?”
小角无奈地问道。伽罗则感到不可思议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不记得喵,所以说是食物中毒啰喵?”
“食物中毒……你都一脚踏进鬼门关了,还这么轻松。”
小角十分无奈,但见到一如往昔的伽罗,总算松了门气,笑了出来。他因百合的事而胸中苦闷难过,现在总算因天真无邪的伽罗而走出哀伤。伽罗做梦也没想到小角经历了这么难过的事,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滚向小角,闭上双眼:
“人家不知道啦,总之要睡回笼觉了喵。”
“你神经太大条了啦,都差点死了你还要睡?”
小角不经意笑了出来。伽罗猛然张开眼睛,恶作剧似地看着小角说道:
“没问题喵,就算快死了还是怎样,小角一定会救伽罗的喵。”
在与小角近到几乎黏在一起的近距离下,伽罗以信赖的眼神凝视着小角,他连忙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什、什么一定。我是人类,当然有办不到的事。”
“可是小角一定会救伽罗的喵,因为小角是伽罗的王子喵。”
伽罗紧紧抱住小角的脖子,天真无邪地笑着,那是十分信任小角的澄澈眼眸……也是百合绝不具备之物。想到这里,小角又心痛了起来。
“伽罗小姐,那我呢?我对伽罗小姐来说又算什么呢?”
亚弥不知为何焦急地对伽罗问道,她却已经睡起回笼觉,抱着小角打呼。见了伽罗的睡脸,小角温柔地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发。
“你还真幸福。”小角打从心底说着,抱起伽罗。
“我抱你去床上吧,真是麻烦的猫,你这样会感冒啦。”
小祝与石那也十分明了小角的心情,充满温情地在一旁看着。
翌日,天气晴朗。早晨的草薙魔法建筑专门学校里人影稀少,只有进行晨练的社团使操场充满喧闹声。
小角来到教官室,向导师天野探女报告这一连串的事件。他右手腕的红肿已好了许多,但仍留下一些刺痛感。刺着小花图案绣纹的蕾丝手帕虽沾上泥土,依然绑在他手上。
“关于首冢引导富士山的气流一事,魔法建设部会进行新的风水阵工程来修补。另外,泷川的事才是问题所在……”
天野深深叹了口气,拿出一张报纸复印件给他。小角疑惑地看了一眼:
“这是?”
“由于她转学进来的过程中,鬼冢议员施加了许多压力,因此我偷偷调查了她的过去。既然要给她式神,我必须确认她是不会滥用式神的人物才行。”
“泷川的过去……?”
小角读起报导,上面是一项小学朝会时半数以上的学生与教师猝死的事件。师生死因不明,但遗体的皮肤溃烂腐蚀,报导写着,有关单位推测大战时期埋在校园里的毒气武器漏气,导致这次事件发生。
旁边刊登着同一时间泷川夫女]于自宅死于同样不明原因的新闻,有关当局正在调查该事件与小学事件的关联性。小角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份报导:
“这难道是泷川的父母?”
“应该是。与你的报告统合后导出的结论是,她滥用善知鸟,杀了父母,毁了学校。”
听闻天野此言,小角心痛不已。天野继续说道:
“不过,就算她的灵力再怎么强,我也不认为小学生能如此熟练地操纵善知鸟,至少我在她身上感觉不到这么强大的灵力。”
“这是什么意思?”
“从泷川对你说的话中推测……暗剑杀里应该有强力的术者,把遵从那名人类的式神让给泷川这样的术者使用。如此一来,就算只有魔法建筑学生这种程度的人材,也能进行一级魔法建筑师等级的工作。”
“可是老师,你不是常说,如果跟术者等级不合的式神订下契约,会发生不得了的事吗。”
“没错。因此,对暗剑杀而言,术者就像用完就丢的电池一样……他们榨干术者的灵力之后,会再回收式神,给下一名术者使用。”
“那,难道泷川体弱多病是因为……”
小角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天野点了点头:
“虽然也有天生体质的问题,不过,就像瑠璃子说的一样,她的血液十分稀薄。就算你能救起她,以她全身的生命力都被善知鸟吸取殆尽的状态下,应该也活不久,恐怕正因如此,暗剑杀才把她送来我们学校。”
“反正是最后的工作……就算死也不足惜,是不是!”
小角愤怒激昂,紧握住报纸的复印件。
“此外,没想到连政治家都跟暗剑杀暗通款曲,他们将会比想象中更难对付。魔法建设部及魔法建筑协会里说不定也有间谍……还有,为什么他们要以本校为目的?比颠覆东京都更重要的企图又是什么?全国有多所魔法建筑学校,比本校有名的比比皆是,到底是为什么……?”
天野深深叹了口气。这时,小角以坚定的目光对天野说道:
“不管暗剑杀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他们难不难对付,这种利用人心弱 点,使人类堕落且加以利用的组织,绝对不能放任不管。对泷川来说必要的,还有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咒力。只要她有一个朋友,就不会发生这一切……这么一来,她不必憎恨任何人,也不会变成夜叉。比起强大的力量,她需要的是更重要的东西——!”
小角的视线落在右手腕上的白蕾丝手帕上。百合为了封住小角的法术,邀他去约会还故意把保龄球弄掉……但这蕾丝手帕卷上小角手腕时,那一瞬间的百合,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小角心想。
她在麦当劳初次展现的笑容,以及那时她为了封住小角右手而邀他去保龄球馆时的犹豫神情……这些都是百合的真心,小角如此确信。夜叉面具下的容颜,是她最后流下泪水的样子,理所当然是个温柔少女的面容,这些只有小角明白。
正因如此,对全貌未明的“暗剑杀”的怒火与愤慨,明确地蕴酿于小角胸中。察觉此事,天野望向小角:
“榎同学,你在生气吗?”
“当然了,我一定要让那些邪魔歪道受死!”
小角的愤怒有如熊熊燃起的火焰,再怎么阻挡、禁止、劝告,也无法压抑住这份情感,天野对这点一目了然:
“……你别太乱来啊。”
天野轻拍小角肩头,劝导似地说道。
小角离开教官室时,东日流与亚弥正站在门外。小角疑惑地问道:
“哟,东日流,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你在这里干嘛?”
“昨天本社发生了与暗剑杀有关的事件,所以来向老师报告。”
东日流态度冷淡地回答,他身后的亚弥接着说道:
“我们在等小角先生谈完,伽罗小姐还在休息吗?”
“她已经恢复了,根本就是装病。因为今天有超人气爱情连续剧《冬季炼乳》的全集大重播。”
小角答道。东日流则严厉地望着小角说道:
“小角,你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无法管理式神,总有一天会造成术者丧命的危机。”
东日流平时也是用这种惹人讨厌的口吻说话,今天却带有平时没有的敌意。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强,绝对要超越小角……胸中下定近乎悲壮决心的东白流,就连只是看着小角也十分痛苦。
“懂了吗,小角。软弱本身就是罪恶,别忘了这一点。”
东日流丢下这句话,就要进入教官室、小角气愤不已:
“喂,东日流,”他从后面用力抓住东日流的肩膀。
“我可不这么想。比起变强,还有更重要的事才对!”
小角狠狠地盯着东日流断言。亚弥明白小角所指的是百合,东日流却不明了。他冷冷拨开小角抓住自己的手:
“你的天真总有一天会毁了你自己。”
“无所谓,为了帮助朋友,要我死几次都行!”
对于小角过于纯真的言语,东日流郁闷地别过头去,小声地低语:
“为什么上天赐予你这种心肠软弱的人类力量,而我却……”
“什么?”
小角皱眉问道。东日流却彷佛甩开自己心中灰暗的情感般摇头说道:
“……没什么。”他丢下这句话,便进入教官室。亚弥对小角轻轻点头致意,之后连忙赶上东日流。
东日流心中下定了决心。
继承同一个父亲血缘的出云与自己之间若有差异,便在于母亲的血缘。据说出云之母——妙子,在带东日流去多摩山中欲杀害他后,就为了休养心灵而长时间静养。但东日流并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就连东日流的亲生母亲之名,也是昨天才知道。
(我一定要找到两位母亲。只要明白两位母亲的差异,就一定能知道兄长拥有,但我所没有的资质——!)
这股情绪中,有因一出生便与母亲分别而对母亲产生的思慕之情,但东日流却没有察觉。对于越来越沉默寡言,只是陷入沉思的主人,亚弥不安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东日流少爷,您在烦恼什么呢,为什么不对我诉说呢?只要是为了东日流少爷,我一定会甘心地将全身全能奉献给您,难道是我的能力不够吗?我无法帮助东日流少爷吗……?)
背对亚弥的东日流却没察觉他心痛的情绪,就连亚弥眼中流下一滴哀伤的泪水也没发觉……。
留在原地的小角因东日流的奇怪反应而感到在意,但下课前的预备铃声已响,只好离开教官室,往教室走去。
独自一人走在早晨的定廊,小角想起了百合。今天跟与她相遇的早晨相同,是个沉静的早晨,小角心想。
有没有来生,小角并不清楚。但若诚如百合最后所言,真的有下辈子的话,
“这次我一定要做你的朋友,从让你痛苦的家伙手中守护你。我也会为你亲手打倒让你痛苦的暗剑杀,泷川……”
小角说道,他将左手放在绑着蕾丝手帕的右手上,抱在胸前,小声但心意已决地呼唤。
小角再也不惧怕自己体内蕴藏的能力,也不再害怕过壬
(我是谁并不重要,如果因为这份力量而能拯救他人的话——!)
小角望向窗外,阳光普照的早晨与嫩绿的校园树木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对小角而言,前所未有的全新早晨正要开始。


因故延误发布,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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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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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suya 子爵
= =
想看插画啊。。。。。。。LZ。。
有TXT版本的么?

15 年前 0 回復

lj1989390 子爵
没有插图比较遗憾,自己脑内补完、 、

15 年前 0 回復

魔雷冰晶 伯爵
謝謝樓主的分享
這是一本很好看的小說
我會繼續看下去的

15 年前 0 回復

yunriri 勳爵
感觉这一系列的都没有插图啊~~
不过还算有爱~~
明明是后宫却总能嗅出一点腐味>.<

15 年前 0 回復

meganova 公爵
谢谢楼主了,希望早日见到TXT版

16 年前 0 回復

3k3m 勳爵
这个还没有看过...现在翻出来看看吧

16 年前 0 回復

xyzchwn 子爵
总共8本么?我要好好看看了,不过为什么不出动画版呢,难道没什么意思么?

16 年前 0 回復

ssjay210 子爵
又是新作吗,恩,支持一下,再接再厉

16 年前 0 回復

5219205 平民
这么多内容,辛苦了!
期待下载版本中

16 年前 0 回復

snake2323 侯爵
不错终于看完第5卷了 刚才看到第6卷开始了~~期待中

16 年前 0 回復

tq00vtx 伯爵
现在的新书怎么都刚看到就是成品录入完结了的..你们是神吗..?录入辛苦

16 年前 0 回復

天堂草 公爵
后记呢..........
后记怎么没有了..
难道素作者偷懒了?

16 年前 0 回復

zhzhzh 伯爵
前几卷都看过了,感觉还不错,楼主加油啊

16 年前 0 回復

lostheart 皇帝
录入组太有爱了,居然连发,可以好好看下了。。

16 年前 0 回復

humingqi 子爵
加油啊,似乎还有2卷九完结了!还有2卷!录入加速!

16 年前 0 回復

youyinganliu 王爵
……五六连发么……真是有爱的事情。去看看有没下载。

16 年前 0 回復

江南月 王爵
期待已久了,等着之后的下载版  

16 年前 0 回復

jalapu 伯爵
刚才还看见六了,lz好勤劳呀

16 年前 0 回復

zhangqino2 侯爵
差点都忘了还有这部了,感谢楼主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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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cuslight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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