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很少 CONNECT 平坂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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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坂读
插画:ブリキ
图源:任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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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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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残念系青春恋爱喜剧短篇集登场!
三日月夜空,为了跟十年前分开的好朋友再次展开友谊而采取行动。
高山凯特,一方面为妹妹的幸福开心一方面又觉得寂寞。
天才少女志熊理科,怀抱着因自身能力产生的孤独。
孤高的高中生柏崎天马,对于缠着自己的同年级学生困惑不已。
柏崎家的新管家史黛拉,对大小姐怀着复杂的想法。
羽濑川小鹰成为主角时,其实内幕是……
万众瞩目的《我的朋友很少》短篇集!
由小鹰以外的角色们叙说故事,通往一个个奇迹——造就无数灿烂奇迹的轨迹!
☆CONTENTS☆
再次流动的时间
猜谜时间
两颗星星
超级新星
康佩内拉
布蕾斯
感质/另一段开始流动的时间
魔人诞生之日
凝望星星的人
让澄澈的心之月高悬天际
为了握住你的手
CONNECT/序章结束,羽濑川小鹰成为主角之时
再次流动的时间
五月中旬左右的某个早上。
在新学年、新班级的生活已经开始一个多月,圣克罗尼卡学园二年五班的人际关系也已经固定下来,学生们各自在新环境里歌颂自己的青春。
这一天,学生们很开心地和换班之前的朋友或在这个班上新交到的朋友聊天。
他们早上主要的话题,是今天要转到这个班上的转学生。
为什么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转学?是男生还是女生?要是帅哥就好了,是可爱的女孩子也行,如果是个幽默的家伙更好,不知道成绩好不好?擅长的运动是什么?如果会弹乐器就好了。
不过,有一名少女完全不把兴奋聊天的同学们放在眼里,默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板着一张脸看书。
艳泽的黑色长发让人印象深刻,那是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美少女。
她的名字叫三日月夜空。
班上同学爽朗的笑声和操场传来的社团晨练声,让她不愉快地皱起眉头,眼神则一直定在包着无趣朴素书衣的文库本上头。
升上二年级后——不,是打从考进这所学校后,夜空在教室里一直是这个样子。
因为长了一副引人注意的外表,四月时还有不少同学和她攀谈,但她总是用冷淡的声音、以最低限度的回答回应对方(有时连最低限度的回答都没有),所以现在已经没有半个人会跟她说话。
因为全身散发出难以亲近的感觉,加上学业成绩非常优秀,运动神经也相当发达,要是随随便便招惹她,好像会被她那种冷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眼光射穿一样,所以她并没有遭到霸凌。
她的上课态度不能说很好,尤其上英文课时,当老师说「跟自己喜欢的同学一起用英文练习会话」时,她总是不把老师的话放在眼里,一直看着窗外。但因为她的考试分数总是全班第一,所以大家也就默许这种行为。
——孤高的人。喜欢独自一人,讨厌其他人。
这是三日月夜空在二年五班的位置,是她一步一步打造出来的地位。
没有朋友,不跟任何人说话,过着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学校生活。
要说很开心,那是假的。
要说「对开心的学校生活没有兴趣」,倒也不是。
跟无聊比起来,能开心过日子当然比较好。这是一定的。
她并非喜欢独自一人,也不是讨厌其他人。
可是,如果会遇到那种事,她宁可不要开心的学校生活。
不要朋友也不要恋人。
自己一个人就好。
夜空这么想着——不,是如此深信。
钟声响起,开始举行早上的班会。
大约晚了三分钟进教室的导师一脸困惑地跟大家说:「应该在今天报到的转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没来。」这使班上稍稍掀起一阵骚动。
夜空心想,随便怎样都可以。
即使来了个转学生,跟自己的校园生活也没有任何关系。
班会在骚动之中结束,夜空从抽屉拿出第一堂课的世界史课本和资料集,继续看她的书。
她其实不讨厌看书,不过,她从来不曾觉得像这样在学校里看书是件很开心的事。
在学校时,她总是在看文字密密麻麻的冷门翻译小说或学术书籍,同年纪的人谁都不会对这种东西有兴趣。
其实夜空自己也不太喜欢那种书,同样觉得看那种书很麻烦,很多时候她根本看不懂书里到底在写什么,只能淡淡地继续阅读。
她在教室看的书,只有一个选择标准——当某人问道「你在看什么」时,回答的书名一定要让对方一边暧昧地笑着说「咦?嘿……」,一边摸摸鼻子离开。
对夜空来说,在学校看书只是一种用来逃避他人的防护罩而已。
托这些枯燥书籍的福,她因此学会不少杂学知识,不过因为没有对象可以让她露一手,所以也没有意义。
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单纯的娱乐作品。
推理小说、传奇故事、幻想故事或以旧时代为题材的小说,她都看得很开心,不过跟小说比起来,她更喜欢漫画,尤其喜欢给低年龄层读者看的少年漫画。
主角一定会获得胜利,努力一定会有成果。
而且,友情永远存在,绝对不会被破坏。
胜利、努力、友情——夜空喜欢那种被简单法则支配的故事。
因为,现实世界并不是这样。
夜空不至于天真地认真祈求「要是这世界能像少年漫画一样简单就好了」,不过,她的确常常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宣布第一堂课开始的钟声在此时响起。
教世界史的麻田老师——看起来是个弱小的年轻女性——开始上课。
她都是照本宣科地按照教科书授课,这种上课方式不能说有问题,不过实在很无聊。
尤其对于每天都一定会预习的夜空来说,一点新鲜感也没有。
因为麻田老师好歹算是个美女,所以有几个男学生上课时特别起劲,但除此之外,课堂气氛真的很无聊。
第一堂课的时间差不多经过一半时,许多学生开始打瞌睡。
夜空也是其中之一。她用手肘撑着脸,呆呆看着课本,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完全闭上眼睛。
这时,教室突然发生小小的骚动。
好像有人从前门进来。
反正怎样都无所谓……
夜空这么想着,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结果变得更想睡。
「啊,呃呃……你是……」
麻田老师确认似地问着,对方回答:
「我是转学生羽濑川小鹰。」
好恐怖!
异常毛骨悚然的声音,让人出自本能地感受到自身危险,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夜空也微微吃了一惊,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主人。
那一瞬间,夜空的睡意立刻飞到九霄云外。
他有一头混着焦褐色的暗沉金发,像是用市售染发剂染失败的结果。锐利的眼神看来总像是在瞪人。
眼神明明已那么恐怖,不知为何现在双眼还充满血丝,样子更显得凶神恶煞。
显然来了一个超级难搞的家伙——教室里弥漫着这样的气氛,连老师看来都很害怕。
可是,夜空心里想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知道这个少年的事。
——我记得,一直记得,从没忘记,也不可能忘记。
——是阿鹰!
十年前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的好朋友。
即使经过十年,那一头充满特征的头发和五官线条,仍旧清楚留有当时的感觉。
因为他的名字叫「小鹰」,所以昵称为「阿鹰」。
自己没有说出「夜空」这个本名,而是要他叫自己「小空」。
虽然隐藏真正的性别,小空和阿鹰之间的友情却越来越深厚。随着相处时间增加,夜空越来越难以忍受胸口隐隐的刺痛——那一定叫做罪恶感。当她终于决定要向对方坦白一切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了。
在那之后,夜空的人生悲惨得只能称为「黑历史」。
为了填补失去阿鹰之后的空虚,夜空做了很多事。
光是用想的就让人闷得喘不过气、痛苦到不断挣扎的那些事,她却一直去做一直去做一直去做一直去做一直去做……
然后,夜空最后选择的是——放弃。
她认为自已没有享受青春生活的命,所以把小空跟阿鹰之间的快乐时光当成宝物藏在心底,放弃了追求青春生活所必要的一切努力,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虚度光阴。这是她的选择。
「那、那么,那、那边有个空位……」
麻田老师催小鹰快点就坐。
小鹰走向自己的座位之前,环视教室一圈,接着露出让人联想到食人恶鬼、充满压迫感的凶恶笑容,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冻结。
看到那个笑容,反而放下心的恐怕只有夜空一个人而已。
那家伙从十年前到现在,真的完全没变。
笑脸迎人的能力差得要命,越是努力向别人示好越会造成反效果,那家伙就是这样。
……这一点跟自己很像,所以好喜欢他。
羽濑川小鹰朝这边走过来,准备走向自己的座位。
其他学生都悄悄把视线移开,只有夜空直直盯着小鹰。
小鹰顶着那一张凶恶的脸慢慢走过夜空身边。
他好像很紧张,似乎没有注意到一直盯着他的夜空。
对方没有马上发现自己,这一点虽然让夜空有点遗憾,但她的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兴奋。
阿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总觉得,十年前停止的时间,似乎从这一刻再度流动。
夜空下意识地露出笑容。
——我的青春现在才正要开始!
☆
——我的青春现在才正要开始!
夜空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想的时候。
「竟、然、没、有、发、现!」
傍晚,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夜空不自觉地拉开嗓门。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察看教室外面的动静。
幸好走廊上没有半个人,刚才的叫声应该没有被人听到。
夜空松一口气,朝着小鹰位于窗边的座位走去。她打开窗户坐在窗缘上,盯着眼前小鹰使用的桌子,深深叹一口气。
从小鹰转学以来已经过一个多月。
她刚开始还很兴奋地期待着,看小鹰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那几天的生活挺开心的。
可是,经过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三个礼拜,小鹰好像完全没发现夜空就是自己以前的好朋友「小空」。
不,话说回来,她连跟小鹰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给大家坏到极点的第一印象之后,小鹰完全被同学们当成凶神恶煞。他虽然试着挽回局面,很努力地主动向同学们攀谈,可是每次开口的时间点都糟到极点,结果通通造成反效果。
用老鹰般的眼神瞪着附近同学的模样,连夜空也觉得他好像是在寻找勒索的机会,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地心想:「其实这家伙真的是不良少年吧?」
面对一名没有同学敢跟他交谈的不良少年(其实是遭人误解),夜空也没有勇气跟他攀谈。
更何况,夜空在班上本来就不跟任何人说话,那样的她要是去跟小鹰说话,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该怎么说好呢……那样实在太丢脸。
更何况,因为她长久以来一直过着孤单的校园生活,所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主动跟人交谈。
这是很实际的问题。
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要说「那个」?还是「你好」?还是「嗨」?还是「喂」?还是「打扰一下」?一般人都怎么区分这些用词呢?夜空一点头绪都没有。
所以,夜空一直等着小鹰来跟自己说话。
可是,小鹰好像只把攀谈对象锁定在男生身上,不管夜空怎么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他附近,假装要去教室后面的置物柜拿课本和讲义、来来回回经过小鹰的座位旁边,他眼里就是没有夜空的存在。
回想起这一个月的事,总觉得胸口有一把火越烧越旺。
自己这么想念阿鹰,没想到那家伙竟然……
胸口的不满情绪无止尽扩大。
不能再这样下去,这种时候就要来做「那个」。
「小友,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夜空突然对着自己旁边——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开始说话。
空气朋友。
因为国中时代的「某个事件」,夜空制造出这个架空的朋友,总之就是空气吉他的朋友版,名字叫「小友」。
小友容貌秀丽,运动神经发达,而且拥有歌唱绘画之类的优秀艺术天分,是个完美无瑕的超人,而且个性温柔、心思细腻,总是为朋友着想,会把最要好的朋友夜空放在第一顺位。她能言善道、善于倾听,是全世界最棒的朋友……虽然是个空气朋友。
跟大部分幼儿期孩童想像出来的幻想朋友不一样,其实夜空看不见小友的模样,也不曾相信小友真的存在。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笨。
虽然笨得要死——却又让人如此心痛。
因为是朋友,所以名叫小友,这种命名实在太随便,而且冷静想想,如果小友是这么完美的超人,一定不会只有夜空一个朋友而已。
可是,即使如此……
如果认真弹奏空气吉他,会跟弹奏真实吉他一样心情跟着变好,同理,跟小友天南地北地闲聊,也会觉得很开心。
不,与其说是觉得开心,不如说她乐于扮演「跟朋友开心聊天的现实充高中女生」才正确。
以前跟小鹰一起玩英雄游戏时,她也曾经因为太过入戏,为了模仿人类根本做不到的必杀技而受伤。夜空只要一演起戏,就很容易浑然忘我。
由于她常常因为这样而失败,所以对这一点有很强的自觉,平常跟小友说话时都会注意地点和时间……但这次实在太大意。
「对了,那时候小友不是说——」
喀啦喀啦。
突然,教室的门被人气势十足地推开。
夜空的视线跟表情僵硬且直直盯着她的羽濑川小鹰对上了。
……真糟糕。
夜空绝望地心想,小鹰挑选时机的功力真是悲惨到极点,自己的运气也倒楣得跟他有得比。
被看到了吗?难道真的被他看到了吗?自己跟空气朋友一起……不……是自己一个人开心说话的样子……糟糕糟糕太糟了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中,小鹰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为、为什么?
那是因为小鹰的座位刚好在夜空此刻坐着的窗缘旁边,但心思紊乱的夜空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小鹰脸上浮现凶恶的笑容,简直像——
「那种笑容简直像老鹰发现猎物时,一边舔着舌头一边靠近的样子……」
她一不小心把脑中想的事情说出来,可是这也没办法。在夜空眼里看来,小鹰的笑容真的很恐怖。
听到夜空的话,小鹰像是有点受伤似地露出尴尬的表情。
小鹰那个表情,让夜空的心跳顿时加快。
然后,那一瞬间,夜空终于想到现在这个时刻,正是她这一个月以来日夜期盼、跟小鹰分开十年后再度面对面的一刻。
夜空用热情的眼神望着小鹰。
——想起来!快想起来啊,阿鹰。
——是我!我是小空。
——你的好朋友!小空。
「啊,那个……」
小鹰开口。
「……干嘛?」
为了掩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夜空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回答对方。
「呃……呃……」
小鹰好像也很紧张。
难道说,他已经发现了吗?
夜空吞一口口水,等着小鹰下一句话。
虽然只有几秒钟,可是感觉起来像是经过无限漫长的时间……
「难、难道你看得见幽灵之类的东西吗?」
……
「啥?」
情况跟自己的期待完全相反,夜空下意识地大叫一声。
然后,因为小鹰没认出自己而感到生气焦躁、因为无法克制心中的动摇和兴奋,夜空一口气把自己跟空气朋友聊天、小友是多么有魅力的少女等事情,一股脑儿地全说出来。
小鹰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某种可悲的生物一样。
做都做了……现在后悔已经太迟。
「如果想跟朋友聊天,只要去交一个真的朋友不就好了?不是空气朋友,而是实际存在的朋友……」
小鹰这一番感觉像是高高在上的言论让人不由得火大。
「哼,要是能那样做,我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总觉得很火大。
他还不是没有朋友。
为什么只有自己要忍受这种思念?为什么只有自己怀抱着这种心情,小鹰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又知道什么!
「嗯?仔细一看,你不是班上那个总是孤伶伶的转学生吗?你没有资格跟我谈交朋友的事情吧,转学生。」
夜空故意一脸厌恶地这么说。
小鹰闻言似乎有点不高兴。
「……我已经来这所学校一个月,不要再叫我『转学生』。」
是吗?他讨厌人家叫他「转学生」啊,那么……
「……叫什么?」
该怎么称呼你——夜空本来是这个意思。
「我叫羽濑川小鹰。」
结果对方报上姓名。
那种事自己早就知道了!
啊啊,真是够了,为什么没办法好好把讯息传达给对方?
如果是小友,便能用心电感应了解自己真正的意思——笨蛋,那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人,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啊啊,可是还是很生气。
虽然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是不管怎样就是很生气。
干脆突然叫他「阿鹰」,让他吓一大跳好了,这样他应该会知道自己是「小空」吧?
可是,如果他还是想不起来……
在阿鹰发现自己之前,要用最保险的称呼方式,叫他「羽濑川同学」吗?可是,她实在不想用「羽濑川同学」那种疏远的叫法称呼阿鹰。
所以——
在两人恢复成朋友关系之前,用「小鹰」称呼他吧。
「怎么突然直接叫我的名字……」
小鹰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要在意,不能在意。
然后,夜空试着询问小鹰之前的生活。
看样子,在这所学校里,小鹰因为不会看时机,现在还交不到朋友。不只是这样,他在以前的学校好像也没有朋友。
……稍微放下心了。
然后,他们两人一起讨论「该怎么交朋友」这件事。
已经好久没有跟同年龄的人闲聊,两人聊得很开心。
那是因为平常有在跟小友练习说话的关系吗?或者是因为,小鹰对自己而言是很特别的一个人?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朋友不可。」
——没错,只要有你就够了。
「咦?」
小鹰露出讶异的表情反问一声,夜空便随便说几句话蒙混过去。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不是表面做做样子,而是(像我们过往那样子)用真实友情维系起来的朋友关系,这世界上能找到几个?」
夜空嘲讽似地说道。
小鹰闻言露出寂寞的表情。
「就算这样,我还是想交到真正的朋友。」
——不就在你眼前吗?
——只要你发现我的身分,这个愿望便能实现。
夜空的胸口隐隐作痛。
后来,夜空和小鹰继续召开「如何才能交到朋友」的会议,小鹰提出「参加社团」的建议。
夜空也觉得加入社团是结交朋友的有效做法。
不过……她驳回这个提议。
小鹰好不容易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是他现在去参加社团活动,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必会变少。
如果自己跟小鹰一起加入社团的话……虽然这个想法曾在脑中一闪而过,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做法,两人独处的时间都会变少。
而且,要是小鹰在社团里交到新朋友……
夜空绞尽脑汁、用尽各种说词,设法打消小鹰参加社团活动的念头。
结果好像奏效了。
小鹰陷入沉默。
夜空松一口气,然而,「社团」这个念头实在让人难以割舍……她如此心想。
「可是……说到社团……社团啊……」
要是能跟小鹰参加同一个社团,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变多。
若是基于「因为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理由,即使在学校里跟小鹰交谈,也没有什么不自然之处。
可是,参加社团的风险和缺点实在太多。
要是有只属于两人的社团……
「——对了,就是社团活动!」
像是获得天启一样瞬间闪过的灵感,让夜空不由自主地开心大叫。
看到小鹰一脸困惑的表情,夜空露出会心的微笑。
☆
等着吧,阿鹰。
把还在发呆的小鹰丢在教室里,夜空朝职员室跑去。
她要拿创立社团用的申请书。
没错,如果没有社团,自己创一个即可——创立一个只有自己跟阿鹰的社团。
之前为了打发时间曾看过学生手册,并且把校规都背下来,所以夜空知道这所学校创立新社团的条件相当宽松。
她一边走一边思索创立「只有两人的社团」的权宜之计和社团名称,以及如何寻找社办场地和聘请顾问老师。
思绪不可思议地清晰,很棒的想法一一浮现。
这么一来就赢了!
她不小心笑出来,立刻紧紧闭上嘴巴,摆出平常的臭脸。
这时,她突然注意到一样东西。
走廊上的布告栏贴着去年一年级期末考试的成绩,考试的结果吸引她的视线。
从上面数来,三日月夜空的名字在第四个。
她在二年五班虽然是第一名,分数也是无可挑剔的高分,但毕竟人外有人。
对夜空来说,只要不必拜托别人、能靠自己解决功课的问题,这样就够了。她对这个名次和得分没有什么不满,反而觉得「名字排在全校前十名实在太显眼,好讨厌」。
她只是纯粹不喜欢那个放在最上面、用大大字体刊载的第一名而已。
柏崎星奈。
打从入学考试以来,不管是任何考试、任何科目,总是占住第一名的宝座、强得没天理的优等生。
圣克罗尼卡学园的入学考试向来困难,能在这种考试中得到满分,到底是什么样的书呆女?夜空有点在意,结果没想到竟然会是个金发碧眼、外型漂亮、闪闪发光的华丽美少女。
不只是书念得好,运动神经也很发达,还是这所学校理事长的独生女,班上男生都把她当成女神崇拜。就算夜空未跟班上任何一个同学说话,这些传闻仍会自动传进她耳中。
容貌秀丽、文武双全、超受欢迎的千金大小姐。
「现实充」这个词汇,简直像是为她存在。
只要在校内看到她,夜空都会心想:「去死吧!」
……不过,那种现实充女人已经不重要。
因为,与小鹰同行的校园生活正在眼前等着自己。
柏崎星奈……虽然两人不曾交谈过,不过,现在自己稍微愿意跟这家伙有一点共鸣。因为从今天开始,她也是现实充!
☆
在职员室拿到创社申请书之后,夜空把必要栏位填一填,接着离开校舍大楼,走向位于学校空地的教堂。
虽然是教会学校,不过包括夜空在内,学生们没有几个人是教徒,平常几乎没有学生会来教堂。
弥撒室和谈话室基本上每天都会开放,当教室或图书馆太吵、让人觉得待起来不舒服时,夜空偶尔会在这里静静地消磨时间。
现在夜空的目标是教堂里的「四号谈话室」。她心想,不知道能不能把那里当成自己跟小鹰的新社团社办。
负责管理那个谈话室的是修女高山玛丽亚,夜空常常看到她窝在沙发上睡觉。
虽然不曾跟她说过话,但那个看起来像西伯利亚哈士奇幼犬的可爱北欧系少女,既然是修女,一定是个坦率的好孩子。
拜托她担任社团顾问吧。
要创立新社团,必须有一名以上的社员(换句话说,只要有创社者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以及顾问老师。有资格担任顾问的人是学校教师、特别讲师、修女,以及其他学校认可的人。
高山玛丽亚看来不可能担任其他社团的顾问,所以应该是适当的人选。
还有……呃,那个……小孩子不算太讨人厌。
由于打工的二手书店里,有个很亲近自己的小孩子常客,所以她已习惯和小孩子相处。
既然在高中工作,玛丽亚应该没有同年龄的朋友,自己偶尔可以跟小鹰一起陪她玩,这样也不错。
夜空就这样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一边来到四号谈话室。
「打扰了。」
夜空敲敲门,走进这个房间。
「咦……」
在沙发上睡觉的玛丽亚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一边爬起来看向她。
像小动物一样,真的好可爱喔。
夜空一边这么想,一边走近玛丽亚。
「你、你要干嘛!这里是我白天时睡觉用的神圣房间,不是你这种垃圾可以来的地方!」
玛丽亚突然表现出激烈的反抗。
哎呀?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吵到她睡觉,所以她很不开心吧?
夜空困惑地拿出创社申请书。
「那个……我是二年五班三十一号的三日月夜空,有事想拜托高山玛丽亚老师。」
「不要!」
……这个臭小鬼。
夜空觉得自己的脸颊抽搐一下,但她努力忍耐,用平稳的语气说道:
「呃……可以请老师先听我说完吗?」
「不要!快点滚回去!笨蛋笨蛋!」
夜空很有毅力地继续说:
「……我想创立新的社团,可以让我使用这个房间吗?」
「谁理你啊!笨蛋!」
……还是痛扁她一顿吧?
这时,玛丽亚的肚子发出「咕噜噜噜噜」的可爱声响。
「呜呜……」
看到玛丽亚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夜空的怒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嘛,原来是因为肚子饿所以心情不好,玛丽亚果然还是个小孩,让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那么,我先为老师献上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玛丽亚的表情顿时亮起来,咚咚咚地跑到夜空身旁。
什么嘛,其实真的是个坦率的好孩子。
夜空在包包里翻找东西。
昨天剩下的巧克力应该是放在书包,但因为书包里塞满课本和笔记本,所以一时之间找不到巧克力(夜空向来不会抱课本留在学校抽屉里)。
玛丽亚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夜空的书包。
「啊,找到了。」
夜空用力掏出巧克力的盒子。
啪沙!
「噗哇啊!」
因为太过用力,夜空的右手手背准确命中玛丽亚的右脸颊,变成一记漂亮的反手拳。这样真的很痛。
「呜咦?啊……啊呜……呜……」
玛丽亚的眼眶泛出泪水。
「啊……」
夜空的道歉还未说出口——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你、你你你你为什么打我!明明说要给我好东西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打我啦!白痴白痴大便!」
玛丽亚恶狠狠地瞪着夜空,一边大哭。
她的敌对意识已经完全燃烧起来,现在不管夜空再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小鹰还在教室等着自己,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没办法,只好变更作战计划。
夜空切换想法的速度很快。
「哼!你这个笨蛋!所以我才要赏你一记反手拳,要好好感谢我。」
「咦咦?」
专制粗暴的话语让玛丽亚惊讶地睁大眼睛,夜空继续说:
「主说过,如果有人打你的右脸,就把左脸也伸出去让他打——所以,我要打你的左
脸。」
啪叽!
话一出口,夜空立刻不由分说地轻轻拍一下玛丽亚的左脸。
「噗呀!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安静一点,不然……」
「哇呀呜!」
夜空用冰冷的声音下达命令,玛丽亚立刻乖乖闭嘴但仍全身发抖。
老实说这么做很有罪恶感,不过为了让这场交涉赶快结束,这么做也没办法。
虽然是意外,不过,既然已经打她一次以上——既然已经造成敌对状态,就要彻底打击对方,让她完全失去战意,这才是最安全确实的办法。
夜空的确是一直这样做。
而且,玛丽亚比想像中的还要没用,太好了,
毕竟她也不想继续殴打一个没做任何坏事的孩子。
趁现在这时候好好给她点心零食,应该能达成今天的目的。
「……喂,玛丽亚老师。」
「呜……」
玛丽亚泪眼汪汪、全身不断发抖,夜空故意露出邪恶魔女般的冷酷笑容说:
「主也曾经说过……」
就这样,夜空将社团顾问与社办弄到手。
☆
办好创社手续后,夜空回到教室时小鹰已经回家。
本来想在第一时间把创社的事情告诉小鹰,夜空于是怀着遗憾的心情回家。
第二天。
在教室里照例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跟小鹰说话,焦躁的夜空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趁午休时间走到小鹰面前。
「小鹰,你过来一下。」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也不管小鹰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走出教室。
幸好小鹰追了上来。
然后,在校舍角落、没什么人的楼梯转角平台,夜空对小鹰说,从今天开始他们要一起经营新社团。
社团名称叫「邻人社」。
申请书上写的活动内容是:「本着基督教的精神,跟同一所学校的学生成为友善邻人,加深彼此的友谊,诚心诚意、临机应变、互相切磋琢磨的社团。」
嗯……虽然由提案的当事人这么说可能有点那个,不过,实在不晓得这个社团是用来干什么。
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真正的活动目的是「结交朋友」。
真正活动目的背后更深层的意义是——让夜空和小鹰,亦即小空和阿鹰,再次成为朋友。
停止的时间,如今再度流动。
三日月夜空和羽濑川小鹰——两人全新的故事即将拉开序幕。
☆
然后,再隔天。
夜空和小鹰在邻人社社办「四号谈话室」消磨时间时,突然有人敲响社办的门。
「看样子新社员很快就会出现。」
夜空露出微笑对小鹰开玩笑,然后站起身来。
她是为了去跟那个莽撞的访客说:「这个房间正在举行社团活动,没有对外开放。」
喀嚓。
一打开门,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少女站在那里。
「这里是邻人社吧?我想要申请入社。」
……拉开序幕的故事,于是朝着夜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开始发展。
猜谜时间
「喂喂,夜空!我帮你写作业,来包薯条吧!」
某天放学后。
现在,邻人社社办里只有夜空和玛丽亚两个人。
因为今天被姐姐痛骂一顿,玛丽亚一边叽叽咕咕地抱怨姐姐,一边自暴自弃地啃光三包洋芋片。
「今天没有作业。」
看到玛丽亚死皮赖脸地讨着洋芋片,原本在看书的夜空一脸郁闷地回答。
夜空偶尔会指使玛丽亚去打杂或写作业,然后把洋芋片当报酬送给她。
为什么是洋芋片呢?因为夜空打工地方的店长打小钢珠时赢得很多洋芋片,时不时会给夜空几包。店长似乎以为夜空喜欢洋芋片。
既然是他人赠送的东西,其实直接给玛丽亚也无所谓,不过,反正刚好派得上用场,夜空就拿来当诱饵指使玛丽亚做事。
「是喔……所以今天没有洋芋片啰(ˊ˙ω˙ˋ)」
看到玛丽亚垂头丧气的样子,夜空叹一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不然这样吧,如果你能回答这个问题,我就给你洋芋片。」
玛丽亚的表情顿时亮起来。
「真的吗?什么问题?不管你有什么搞不懂的困难问题,像我这种天才,一定马上就能帮你解决!」
「是吗……那么,有哪一种春卷虽然是春卷,却是不能吃的春卷?」
为了让玛丽亚安静一点,夜空打算随便找个理由给她洋芋片,因此提出一个非常简单的谜语。
「不能吃的春卷?有那种东西吗?」
玛丽亚睁太眼睛。
「唔唔……这个问题好难……」
看到玛丽亚抱着双臂、神色复杂地陷入思考,夜空不由得在心里苦笑着想,这家伙还真是个笨蛋。
「不能吃的春卷……唔唔……坏、坏掉的春卷——」
实在太麻烦了,就把这个当作正确答案吧。
夜空自暴自弃地这么想,正准备开口:
「答对——」
「——应该不是。」
「咦?」
「就算春卷坏掉、发霉,有时候还是会有不得不吃下肚的情况……如果不吃的话会饿死……毕竟也是有这种现实情况……唔……真的好难回答……」
……怎么办,看现在这种气氛,好像不能说正确答案是春卷包。
玛丽亚继续抱着头喃喃自语。
「我知道了!」
她突然举手抢答。
「什、什么?」
「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努力,让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必冒着危险去吃坏掉或发霉的春卷,而能自由选择其他安全美味的食物。我们应该努力创造这样一个和平丰饶的世界,让大家不必为了活下去而冒着高度风险过日子!」
「啊、啊啊……是、是啊……」
这家伙有时候脑袋转得太快,让人很头痛啊……夜空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我答对了吗?」
玛丽亚的眼睛闪闪发光。
老实说,这实在不能算是答案,不过夜空沉吟一声,伸手摸索着自己包包里。
「喔喔!」
玛丽亚露出开心的表情。
夜空从包包里掏出来的——不是洋芋片的袋子,而是自己买来准备当点心的巧克力。
她折下一半巧克力给玛丽亚。
「这是特别赏给你的,感谢我吧。」
「喔喔!」
玛丽亚睁大眼睛,来回看着巧克力和夜空。
「夜空!你怎么了?终于良心发现吗?」
「少啰唆,快收下。」
「知道啦——哎呀呀!啊嗯嗯……」
玛丽亚笑容满面地准备接过巧克力时,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嗯?怎么回事?」
「……肚、肚子好痛……我、我先去便便……」
「都是因为你狂吃洋芋片才会这样,笨蛋。」
玛丽亚摇摇晃晃地走出社办,夜空用遗憾的眼神目送她离开。
十分钟之后,等玛丽亚回来,夜空递给她的不是洋芋片也不是巧克力,而是胃药。
起始之翼
私立莺山高中,本县排名第一的升学高中,以严苛的校规闻名。
在这所充满众多优秀学生的学校里,有一个少年更是深深吸引众人的目光。
他的名字叫柏崎天马(念成佩嘎萨斯)。
这是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门——柏崎家的长子兼继承人。
他就读二年四班,从入学以来几乎每一科都拿第一名,是状元中的状元。
不只是念书而已,他的运动成绩也非常优秀,国中时是田径项目的短跑选手,在全国比赛中拿过优秀成绩。他的跑步姿态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轻盈,凡是看过他跑步的人都会被他迷住,因此称之为「佩嘎萨斯幻想」;上高中之后,他虽然不再练田径,但有关他的事迹仍在众人之间流传。
他的长相也是上天赐予的奇迹,有一副精悍的五官和修长的身材,光是走在路上就足以吸引众人目光,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当然,他非常受女孩们欢迎,国中时代曾有十多个女生向他告白,不过因为他已有未婚妻,所以一概拒绝所有女生的告白。
天马之所以选择莺山高中,除了学校偏差值与升学率等因素之外,最主要还是因为「这是一间和尚学校」。
对他来说,听女孩们为自己尖叫只让他觉得更烦而已。
此刻,有一件事情困扰着柏崎天马。
卡蹦。
「前阵子在某本漫画里的澡堂场景出现『卡蹦』这个拟声词,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啊?」
身为他「烦恼来源」的那个人,突然开口问道,身上一丝不挂。
「我哪知道。」
天马板着一张脸,简短丢下这句话,身上同样一丝不挂。
「虽然不知道『卡蹦』是什么样的声音,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词很适合澡堂……一来到澡堂,就会有『卡蹦』的感觉。」
看对方一脸认真地喃喃自语,天马叹一口气。
天马几乎不看漫画,就算对方喃喃说什么拟声词之类的东西,他也完全不懂。
先不说这个。重点是,为什么自己此刻会像这样,跟这个男人来到公共澡堂,一起光溜溜地泡在热水池里?
跟「卡蹦」比起来,这应该是个更大的问题。
「呃……一丝不挂原来是件很平常的事吗?」
「嗯?你说什么?」
「不,没事。」
「喔。」
没想到自己不小心说出口,天马努力把话题蒙混过去,但那个人似乎不太在意,继续自顾自地思考关于「卡蹦」的事情。
让柏崎天马深觉困扰的这个少年,叫做羽濑川隼人。
他的长相虽然剽悍、眼神锐利,但大概是因为充满变化的表情和说话方式,总是让人不由得想要亲近他。
他是天马的同班同学,因为换位子的关系坐在他隔壁,两人才开始交谈。
说是交谈,其实多半是隼人自己讲个不停,天马只是「啊……」、「是吗……」应付似地回答几句。
面对冷漠的天马,隼人却没有因此不高兴,反而更爱缠着天马。
天马不觉得,隼人是个不会看场合的笨蛋。
和天马不一样,隼人不管在班上或班级之外,都有一大票朋友,而且非常受欢迎。
当同学之间的相处有摩擦时,隼人总是会在适当时机介入,成功化解问题。
本以为他是天生适合扮演照顾者的角色,不过,当班上想要把麻烦事情推给他时,他也会不着痕迹地闪避。如果遇到谁谁家的爸妈在闹离婚这类旁人不便插手的沉重问题,他从不会随便插嘴表示意见。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硬是要踏进自己的世界呢?天马又不是遭到霸凌或孤立,只是想要独自过日子罢了。
如果隼人是抱着「我就大发慈悲跟这个寂寞的优等生当朋友」的鸡婆心态,天马一定会立刻跟他断绝往来,不过,像今天这样在放学回家途中顺便去公共澡堂泡澡的时候,成员一定只有他们两人;吃午餐时,虽然偶尔会跟隼人的朋友一起吃饭,但隼人不会很积极帮天马打入他朋友的圈子里。
至于为什么要来公共澡堂,是因为他们学校禁止学生在放学后去游乐场所或餐厅鬼混。
「对了,我们去偷看一下女子澡堂吧?」
「噗!」
隼人突如其来的发言,让天马不由得呛咳一下。
「什、什么叫『我们去偷看一下女子澡堂』?话题跳得太远吧!你刚刚不是在思考『卡蹦』是什么意思吗?『卡蹦』想得怎么样!」
天马不由得火大,隼人却一副无所谓地回答,,
「哎呀,别管什么『卡蹦』啦,现在更重要的是女子澡堂。这道墙的后面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天堂呢?」
「……我想应该跟这边一样,都是一些老家伙吧。」
天马提出非常中肯的见解。
这种时间,男子澡堂除了天马和隼人以外,清一色都是老人家,澡堂入口处也看不到什么年轻女性。
「你不知道吗?说不定那些像『火鸡母』一样吱吱喳喳聊个不停、有如小羊一样可爱又性感的女孩们,就在墙的另一边呢。」
听完隼人的妄想,天马非常冷静地回答:
「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像小羊一样……不过那个年龄层的女生大概会去『那里』吧。」
「啊,说的也是,我们要不要也去那里看看?」
「那里」指的是最近新开幕的「超级澡堂」,因为稀奇,所以生意非常兴隆。
天马虽然没有去过,但曾听父亲说过,那样的澡堂在日本全国各地正迅速掀起一股风潮。
「我只去过一次而已,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设施,甚至连吃东西的地方都有,总觉得跟『澡堂』两个字很不搭,在里面没办法静下心。」
「是啊……因为像超级市场一样嘛……」
「没错没错,就像超市一样,像超市!」
天马原本只是随便敷衍两句,没想到隼人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猛点头。
「还有,那里的情侣超多,有一大堆情侣。有一区可以穿着泳衣混浴,那里就会有一堆情侣。很多都跟我们同年耶,真羡慕。」
「……是吗?」
「啊~好想交女朋友喔。」
隼人仰头看着澡堂天花板,深深叹一口气,天马下意识地发出鄙夷的笑声:「哼……」
想交男朋友、想交女朋友,这个男的也跟自己国中时代身边那群人一样,是个随处可见的凡夫俗子吗?
「要是想谈恋爱,去念男女合校的学校不就得了?为何特地选莺山这所男校?」
「因为我们学校有我想念的那所大学的推甄名额。」
天马原本是想挖苦一下,没有要质问对方的意思,没想到隼人很干脆地如此回答。
「咦!」
天马直直盯着隼人的侧脸。
隼人没有把天马惊讶的视线放在心上,还是像平常那样一派悠闲地说道:
「我以后想当一个考古学家,可是考古学这口饭不容易吃,以后万一要转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关系啦、人脉啦之类的东西很重要。这么一想,以后能选择的大学相当有限。所以我事先调查很多资料,也想了很久,结果发现如果要念我锁定的那间大学,高中要先念这所学校才不会绕远路。」
隼人一脸若无其事地说着自己未来的梦想,以及实现梦想的方法。看着这样的隼人,天马不由得愣住了。
「呃,当然不是说这个世界单纯到只要靠关系就好,那是推甄没成功时才要用的手段……喂,柏崎,你怎么啦?」
「不,没什么,没事。」
虽然口头上把话题蒙混过去,天马却没办法完全隐瞒自己动摇的神色。
老实说,一直到目前为止,天马多少都瞧不起包括隼人在内的同年龄学生。
他一直认为,不管是隼人或其他同学,大家对未来都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只是得过且过地升学,过着符合自己目前身分的生活。
进来念了一年后,天马发现即使是名列本县少数升学高中之一的莺山高中,也跟其他高中没什么差别。
而且,这里的学生光会念书,缺乏多样性的发展,就偏差值来说,甚至不如其他排名在后的学校。
然而,不能说这样是不好的。在这个景气良好的年代,只要乖乖升学、乖乖进入职场,不管是谁都能过着幸福富裕的生活。
因为喜欢而一头栽进考古学这种既不华丽也赚不了多少钱的行业,只能说是笨蛋一枚。
知道那是一个难以追求的梦想,却没有一味莽撞地盲目追求,而是把收入或未来生活之类的现实部分都纳入考量、努力前进,能这么做的人并不多;或者该说,没有必要豁出去做到这种地步。
更不要说在选择高中的时候——也就是从国中时代就已经考虑到这么多事,并且一步步实行。在这个时代里,能这么做的人到底有几个?
——这家伙绝对是个怪人。
天马开始对羽濑川隼人另眼相看。
不过年轻的天马,把输给同年级学生的败北感和焦虑感,直接矮化成「怪人」这个词汇。
隼人露出豪爽的笑容说道:
「我不是天才,也没办法钻各种捷径。对于那些只有在高中时才能做的事,我想尽可能去尝试,具体来说像是享受青春啦、尝试青春之类的。」
「……我个人认为你的说法一点都不具体。你的意思就是想谈恋爱吧?」
「喔!说到青春,果然会让人想到恋爱!没错,就是恋爱!」
和谈论未来时的表情不一样,隼人一讲到恋爱就变得很随便,令天马微微露出苦笑。
「提醒你一下,本校禁止不纯的异性交往。」
「我才不会做什么不纯的异性交往,我可是很纯情的。」
隼人像个顽皮的小孩一样咧嘴一笑。
这个人到底是老实还是大胆?到底是工于心计还是大笨蛋?天马真搞不懂。
「不过你说的对,如果想要谈恋爱,就应该念男女合校的高中。话说回来,纵使是像我们这种和尚学校,再怎么没机会也该有个限度吧,唉唉~」
隼人重重叹一口气。
「要不要跟国中时代的朋友们来场联谊呢?啊,柏崎,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可爱的女生?像是谁谁家的千金小姐之类的。」
「……有啊。」
「什么嘛,怎么那么没人气……咦咦!真的有啊!」
隼人自我吐槽。
因为脑中刚好想到,天马就老实回答对方,但仔细想想,其实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哪间学校的女生?」
「……圣克罗尼卡学园。」
「圣克罗尼卡!不就是那所国、高中一贯的女校吗?为什么你会认识那间学校的女生?」
太对他的胃口了,果然还是不应该说出来的,天马已经开始觉得后悔。
天马认识的女生,是就读圣克罗尼卡学园三年级的学生。
她是来自英国的留学生,文武双全,善于照顾他人,广受大家欢迎,虽是留学生却被选为学生会会长。
圣克罗尼卡学园的创校者是天马的曾祖父,理事长的位置则由柏崎家每一代的继承人担任,天马将来也会继承父亲,成为这所学校的理事长,因此,他常常跟父亲一起去这所学校,于是认识了那个女孩。
以就读女校的名门千金来说,这位大小姐有点太过活泼,不是天马想要接近的类型。
可是,隼人应该会喜欢这一型的吧,而且这个女生的胸部很大。
「她长得可爱吗?」
「嗯……客观来说应该算是个美人。」
「胸部呢?」
「……我不太记得,不过印象中应该是大于一般平均值。」
「Bravo~~~~~~」
「吵死了……我话先说在前头,她是英国人。」
「英国人!这么说来,是金丝猫吗?」
「……嗯。」
「这也太赞了吧,柏崎先生!」
「为什么你突然用敬语……」
「快介绍给我认识,柏崎!不,请您务必介绍我们认识,佩嘎萨斯先生!」
「不准用那个名字叫我!」
天马反射性地站起来大声怒吼,音量比刚才隼人喊「Bravo」的声音更大,而且全身光溜溜。
瞬间,其他客人的视线让他觉得有如芒刺在背。
……天马虽然很尊敬父亲,但只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很想回到过去痛扁自己老爸一顿。
曾经身为具备国家代表队水准的田径选手,天马之所以不再练田径的理由,就是因为在大会上一再被人直呼全名,连那一天的报纸都会刊登「柏崎天马(佩嘎萨斯)」之类的标题,因而造成他的心理创伤。
天马在心底坚定地发誓,要是自己有了小孩,绝对要帮他取个不会丢脸的名字。
「嗯、呃……总之,我先帮你问问看对方愿不愿意见面。」
天马慢慢坐下来,像是要把话题蒙混过去似地说道。
☆
那天晚上,天马遵照跟隼人之间的约定,替他打电话到圣克罗尼卡学园的学生宿舍,帮隼人约那个女生。
虽然是他校男学生打来的电话,但因为天马是理事长的儿子,同时是下一届的理事长,所以舍监很干脆地帮他转接电话。
打电话到别人家、请监护人转达这种事,对天马来说很伤脑筋。
要是那个女孩也有父亲最近开始使用的那种「行动电话」就好了,可是一般学生平常不可能带那么昂贵的东西,再说行动电话又很重。
天马猜测,行动电话以后会成为部分忙碌菁英身上的配件,象征他们的身分地位。行动电话的沉重分量,也就代表背负责任的重量。
正当他想着这些事情时,听到女生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那一口流利的日语,令人难以想像对方是留学生。
天马以认真的口气,把事先在脑中演练多遍的台词说出来:自己的朋友想要和她见面,因此想策划一场有意义的聚会,藉以增加彼此的见识。
『就是要联谊对吧?0K!』
「……」
天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女孩则接着询问要约哪一天、要约在什么地方。天马仍是无法应答,于是她迳自提出建议,天马只能不断点头说:「……好……好,啊、好……这样可以……没错,那就拜托你……」
『那就这样啰,期待见面的那一天!Goodnight!』
「啊,好的……Good、Goodnight。」
电话挂断。
天马放好话筒后,不禁深深叹一口气。
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打电话告诉隼人这件事,明天到学校再说吧。
☆
接着,三天后的星期日。
天马和隼人提早一小时来到双方约好见面的时尚咖啡馆。
一直到昨天为止都还闹烘烘地吵着「金发巨乳美少女、金发巨乳美少女~♪」的隼人,今天突然显得手足无措,喃喃念着「这、这样可以吗?我的打扮会不会很奇怪?我、我去厕所照一下镜子」,结果跑了好几趟厕所。
硬是用发胶梳整的短发,跟老爸借来的夹克上打着蝴蝶领结——这身神经质的打扮,使他完全像个怪人。
平常不管看到谁都天不怕地不怕、像个老大哥一样周旋在众人之间的隼人,没想到也有这么窝囊的一面。
记得他在澡堂里说过「我可是很纯情」,看来好像是真的。
「这、这样没问题吗?这个领结的角度……是不是有点歪歪的?」
「给我镇定一点,你这个白痴。」
天马有些错愕地说道。
因为对方太狼狈,反而显得自己比较沉着,但天马心中其实跟隼人一样紧张。
虽说是熟人,但像这样跟女孩约在外头的咖啡馆见面,对天马来说也是破天荒头一连。
他的未婚妻住在英国,事实上两人还没见过面。
在这家装潢得如此华丽的咖啡馆里,客人多半是女性或情侣,两个短发的土气高中男孩(碍于校规,大家的头发都只能剪短),实在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两个男生就这样手足无措地等了一个小时。
比约好的时间晚几分钟之后,女孩终于出现。
「让你们久等!抱歉迟到了!」
她用爽朗的声音打招呼,大大行一个礼向天马他们道歉。
「我、我们也才刚到而已!」
隼人用沙哑的声音说。
圣克罗尼卡学园学生会会长,诺薇尔·瑞德费尔得,十八岁。
一头剪短的金发配上细长的蓝眼,是个气质凛然的美人。
她今天穿的是一袭暴露的艳红色短洋装,身体线条一览无遗,大概是现在流行的紧身风格。
天马只看过她穿圣克罗尼卡学园制服的样子,现在看到打扮得如此时尚的她,一时太过震撼,不由得小鹿乱撞。
而且,那身衣服更加突显出雄伟的胸部,让人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才好。
「哎呀,都是这丫头一直到出发之前都还在说不想来,我们才会迟到。」
诺薇尔边说边坐在天马对面的座位上。
「这丫头?」
话说到这里,天马才发现另一个一直躲在诺薇尔身后的少女。
她跟诺薇尔一样是金发、蓝眼珠的白种人,是个看起来有点胆小、非常适合「楚楚可怜」这个词汇的美少女。
看不太出这个少女是跟自己同年,或者比自己小一点。因为外国人看起来都比较成熟,所以天马一时不太能判断。
少女穿着以黑色为基调的成熟长礼服,配上略显稚嫩的长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好像硬是挺直身体撑起那身衣服。
可是,跟那身服装相比,更教人在意的是她脸上——罩着左眼的那个眼罩。
是生病还是受伤呢?不管怎么样,天马心想自己都不应该一直盯着那里。
少女怯生生地紧紧挨着诺薇尔,坐在她隔壁的座位上。
诺薇尔开始介绍那名少女。
「她是艾莉·亚伦,小我一届,所以应该跟柏崎你们同届。我想说如果是联谊的话,男女生人数应该一样比较好,所以带她过来。」
「就说不是联……」
话说到一半,想到如今辩驳也无济于事,天马于是闭上嘴巴。
他看向隼人,准备把隼人介绍给对方。
只见隼人直直盯着那名叫做艾莉的少女,整个人僵在椅子上。
他微微张嘴,睁大眼睛死盯着对方,而且整张脸明显地红了起来。
天马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人一见钟情地坠入情网时,旁人是可以一眼便看出来。
「你、你叫艾、艾莉……」
隼人像是硬挤出声音似地说道。
「好、好棒的眼罩啊!」
「什么……」
这、这家伙是白痴吗?
听到隼人突然用嘶哑的声音说出这种白痴台词,天马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这世界上有哪个女孩会因为嗜好而戴着眼罩呢?
不管对方是生病还是受伤,他都尽可能地装作没注意到她的眼罩,这才是贴心的做法。
这下子该怎么办?天马不由得皱起眉头。
艾莉像是要躲避隼人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垂下视线说:
「……是、是吗……谢、谢谢你……」
她的双颊微微泛红,而且……好像很开心地笑了。
……哎呀?
就算是旁人,也看得出那个可爱的笑容已经紧紧抓住隼人的心。
艾莉有些害羞,像是要掩饰笑容似的,用重重的语气说:
「哼……艾莉不过是吾之假名……吾真正的名字乃是夏侯煌……是历经两千年漫长岁月之后,于现代苏醒的古代豪杰……」
「夏、夏侯什么?」
天马满脸问号,一旁的诺薇尔苦笑着解释:
「啊,你别放在心上,这只是她自己随便设定的东西。」
「设定?」
「才、才不是设定呢!」
艾莉红着脸大叫。
那副生气的模样似乎更对隼人胃口,于是对她更加着迷。
「你们知道《三国志》吗?」
诺薇尔突然问。
「嗯?大概晓得。」
「艾莉最近很迷《三国志》,尤其喜欢夏侯惇那个独眼武将,所以才说自己是夏侯惇降生转世。之所以戴着那个眼罩,并不是因为生病,只是在模仿夏侯惇而已,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啊……嗯……」
天马暧昧地点点头。
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她是笨蛋吗?」
他喃喃说出自己真正的感想。
「喂、喂,柏崎!」
听到天马失礼的发言,隼人焦躁地大喊。
「啊,呃,那个……」
「啊哈哈~柏崎,你真是一针见血。」
看到天马慌了手脚的样子,诺薇尔很愉快地笑出来。
至于当事人艾莉——
「人、人家才不是笨蛋!说别人是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
艾莉含着眼泪,对天马露出充满敌意的表情,已经快哭出来了。
这家伙是小孩子吗……
天马一时愣住,隼人则轻轻戳着他的脑袋说:
「对、对不起,艾莉同学,就像你说的,这家伙真的是个笨蛋!你知道他有多笨吗?他前阵子一边大叫一边全身光溜溜地在一堆老阿公面前露鸡鸡耶!」
「什么!」
听到隼人拆自己的台,天马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做了那种事?」
诺薇尔露出惊讶的表情。
「并、并没有!呃……隼人这么说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可是,我只是在澡堂里说话稍微大声一点,而且没有要故意露给别人看!」
天马拚命解释,诺薇尔露出笑容。
「啊哈哈,没想到柏崎竟然这么顽皮呢。」
「就、就说不是那样子……」
天马红着脸,觉得真是丢脸丢到家。
艾莉露出胜利的表情说:
「……你果然才是笨蛋。笨蛋笨蛋!」
「啊?」
「呜哇!」
怒气冲冲的天马反射性地瞪了艾莉一眼,艾莉吓一跳,紧紧抓住诺薇尔的手臂。
隼人见状,又继续吐槽天马。
「不是告诉你不要那么凶吗?笨蛋萨斯!艾莉同学,抱歉,这家伙真的很笨。」
「竟、竟然叫我……笨蛋萨斯……」
天马被这个屈辱的称呼气到全身发抖。
「呼……哼……愚蠢至极的家伙……竟然被激怒了,呼呼……」
「笨蛋艾莉,你也不要得意忘形。」
看到艾莉嘲笑天马,诺薇尔头痛地吐槽她。
☆
四个人轮流自我介绍之后,他们点了蛋糕和红茶,开始诺薇尔所谓的「联谊」活动。
艾莉和诺薇尔不同,她不是留学生,而是在日本住了二十年以上的一对英国夫妇的掌上明珠。
她出生、成长于日本,也常常跟父母回英国探亲。
因为她跟诺薇尔都是英国人,两人的感情才会那么好。然而,和校园中的人气女王诺薇尔不同,艾莉非常怕生,所以一直交不到什么朋友。
诺薇尔今天之所以带艾莉过来,便是想看能不能藉着跟他校学生交流的机会,治好她怕生的毛病。
也难怪身为留学生的诺薇尔能被选为学生会会长,天马对她贴心的举动感到更加佩服。
隼人拚命讨艾莉欢心——不只是单纯说些表面的应酬话,看样子是真心肯定艾莉的一切——艾莉似乎也对隼人敞开心胸。
不过,天马和艾莉之间仍旧火药味十足。
由于谁都不肯让步,自然会演变成这样。
「哎呀~艾莉同学真的好可爱哟!」
两人离席一起去上厕所,在男厕里,隼人露出色眯眯的样子说道。
天马皱起眉头。
「羽濑川……你真的觉得那种的好吗?」
「怎么叫人家『那种的』,要叫『艾莉同学』!不然也要叫『煌小姐』才对。」
「谁理你……那个女的……该怎么说好呢……很那个,太那个了。」
「嗯!虽然有点怪,不过人很棒啊~」
看到完全被爱情冲昏头的隼人,天马更觉得火大。
「……你本来不是喜欢胸部大的女生吗?」
他费心安排,希望让隼人和他心中理想的女孩相遇,结果隼人对诺薇尔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样对她实在太失礼。
「柏崎……用胸部大小来判断女生是不好的哟。」
「……我杀了你。」
听到隼人一脸认真地如此劝谏,天马差点抓狂。
「哎呀,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很意外,原来『理想的类型』和『真正喜欢的人』不一定会一样呢。」
隼人一脸感叹地说道,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说什么『不一定会一样』,你是笨蛋吗?羽濑川,不要说这种傻话。如果要交往,你应该选诺薇尔吧,这样我也能开开心心地在背后支援你。」
「说、说什么交往,你、你是笨蛋吗?柏崎大笨蛋,这、这样太心急了!」
隼人红着脸,砰砰拍着天马的背。
……不行,这小子完全听不懂人话。
天马深深叹一口气,说声「不管怎么样都随便你」,带着自暴自弃的心情走出厕所。
☆
在那之后,四个人一起聊了大约一小时,然后约好下次再一起出来,就这样结束这一天的联谊。
跟艾莉和诺薇尔道别之后,隼人仍旧处于全身飘飘然的状态。
从此以后,天马和隼人、艾莉和诺薇尔,四个人维持每两周一次的出游活动。
在第十次「旁人眼中的双对约会」,终于,隼人和艾莉好不容易开始正式交往。
要说是谁先告白,其实难以判断。
在第十次出游的时候,夏侯煌已经完全消失(不过艾莉还是一样热爱《三国志》),出门不再戴眼罩。她虽然还是一样内向,但已经比以前开朗,也能跟天马好好地聊天说话。
当他们像平常一样要跟彼此道别时……
隼人和艾莉显然都很喜欢彼此,可是似乎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天马心中期待似地产生一种预感:「说不定我们四个人会这样一直下去吧。」
当他们像平常一样要跟彼此道别时……
跟平常相比似乎没什么精神的艾莉,突然怒气冲冲地向隼人大吼:「好歹说一句你喜欢我吧!」隼人也反射性地吼回去:「好、好的!我喜欢你!」
然后,艾莉继续大喊:「快说『请跟我交往』!」隼人跟着吼回去:「啊,是!请、请跟我交往!」
听到那句话,艾莉红着脸,用蚊鸣般的声音回答:
「……嗯。」
因为实在太突然也太滑稽,看到这场毫不浪漫的告白,当时在一旁亲眼目暗的天马和诺薇尔笑到直不起腰。
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四人在一起的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隼人和艾莉正式交往之后,因为怕打扰他们两人,天马和诺薇尔不再参加他们的约会。由于「帮好友的恋情加油」的名义消失,天马和诺薇尔也不再有机会见面。
在学校的时候,天马和隼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不过放学后,两人变得很少一起去澡堂。
☆
就这样经过两个月之后的某一天。
因为有事情找父亲,所以天马去一趟圣克罗尼卡学园。
当他准备回家时……
「好久不见,柏崎!」
他无意间在校门口附近遇见诺薇尔。
两人随意交谈几句,问候彼此近况,然后诺薇尔说:「天气有点冷,要不要去我房间喝杯热的再走?」
圣克罗尼卡学园和莺山高中一样,放学途中不准出入餐厅之类的场所,当然也不可能去咖啡馆坐坐——她搬出了他们那两个共同好友早已偷偷违反的校规。
毫无关系的人员禁止出入学生宿舍,不过「下一届理事长」的身分跟这所学校并非毫无关系,天马利用这一点,堂而皇之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诺薇尔的房间。
基于学生会会长的特权而分配到的这个房间,在这栋古老的学生宿舍里,算是很宽敞气派的房间,桌子、椅子、床铺等家具的材质都非常好。
诺薇尔在地上铺了垫子,两人并肩而坐,一边喝着诺薇尔泡的红茶,一边胡乱聊些不着边际的话。
主要的话题当然是关于隼人和艾莉,彼此抱怨一下在学校里得一直听他们两人的恩爱故事。
然后也聊聊学校里的生活,聊聊未来的事。
天马在大学毕业之后,就要继承父亲的工作,成为圣克罗尼卡学园的理事长。到时候,应该会跟未曾谋面的未婚妻结婚。
诺薇尔则要回英国读大学,希望以后能成为一位外交官。
「我还没跟艾莉说这件事。」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
「对了,天马想让圣克罗尼卡学园成为什么样的学校呢?」
面对诺薇尔提出的问题,天马还未想到答案。
打从一出生,他就已经被决定未来要继承父亲的事业,没有他能介入或发表意见的余地。
他从来没想过,要让圣克罗尼卡学园成为怎样的学校。
「……你觉得让它成为什么样的学校比较好?」
听到天马反问,诺薇尔稍稍想一下。
「我想让它成为一个……有趣的学校。啊,我当然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有趣。这里有艾莉,我也认识了你和隼人,学生会会长的工作又满好玩的。可是,如果……能让它成为一个让所有学生都能享受美好青春的学校就更好了。」
「有趣的学校啊……」
她这一番话,后来成为天马重要的办学方针。
不知道是谁先亲吻对方。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自然,他们挨近彼此,叠上对方的唇。
就这样,一切发生得那么自然,彼此身体交缠。
话说回来,听说隼人和艾莉最近才终于牵手而已。
天马一边用全身感受诺薇尔的体温,一边想起这件事。
在那之后,天马和诺薇尔只要一抓到机会,就会私下偷偷约会。
就连他们的好朋友都被蒙在鼓里,这段关系持续了三个月左右,一直到诺薇尔结束留学生活、返回英国才结束。
一直到最后一刻,两人都没有明确对彼此表示「我喜欢你」之类的爱意。
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天马第一次准许别人用「佩嘎萨斯」称呼自己——他只让这位少女如此称呼自己。
他和诺薇尔·瑞德费尔得的爱情,就这样画上句点。
☆
和诺薇尔分开之后,柏崎天马的生活仍旧波涛汹涌。
对于一出生便一直走在别人安排好的道路上的天马来说,这是非常意外的事。
例如说,当隼人和艾莉吵得天翻地覆时,他要负责主持公道。
例如说,当隼人和艾莉交往的事情被学校发现时,他用远远不像高中生的政治手腕,解决了这件足以动摇整间学校的严重骚动。
要是没有天马,隼人应该无法从高中毕业吧。隼人和天马真正成为知心好友,或许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整件事解决之后,隼人一脸不好意思地向天马坦白一切。
「去年,我之所以接近刚好编在同一班的你……是因为我想,跟有钱人家的独生子同时是本校优等生的你往来,应该可以捞到什么好处。」
听到隼人这番话,天马露出苦笑。
「那么,当时你的判断是对的。要是没有我,你不可能继续待在这所学校。」
「嗯,没错……可是,我现在对当初的想法十分后悔。我想把那样的算计抛开,跟你成为真正的朋友。」
天马想,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羽濑川隼人隐藏在活泼个性底下的狡猾,纯情的本性,偶尔表现出的胆小模样;基本上死皮赖脸,有时却又莫名纤细的样子——全都好喜欢。
「不管我们当初认识的契机是什么,都已无所谓了。还是说,你以后也要一直怀着算计的心态跟我来往?」
「才、才不会!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啊,怎么那么随便?」
「随、随便?你应该说我心胸宽大吧!」
「知道啦,你是大人物,大人物的佩嘎萨斯先生。」
「不准用那个名字叫我!」
热热闹闹地度过这段青春岁月之后,他们从高中毕业。
和未婚妻初次见面时,天马心想,绝不能让对方知道诺薇尔的事情。要是曝光的话,自己绝对是死路一条。
隼人和艾莉在学生时代便步入礼堂,天马同样被卷进这场大骚动当中。因为这个缘故,连他也比原本预定的时间还早结婚。
像是在和隼人比赛似的,两人先后生下孩子。
隼人的长男名叫小鹰。
天马的长女名叫星奈——天马认为,不管在哪里报出这个名字都不会觉得丢脸,这是个很棒的名字,也因此跟父亲大吵一架。
他们两家替小鹰和星奈订下婚约。
婚约只会成为青春岁月的枷锁,天马自己最清楚这一点。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悄悄希望,自己能跟隼人、艾莉他们成为比好友更亲密的关系——成为一家人。
而且小鹰和星奈,不像当初自己和妻子那样相隔两地,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天马和隼人各自忙着工作,见面的机会跟着减少,但好歹住在同一条街上,而且他想,他们两家的小孩一定能相处融洽。
当然,双方父母不会完全无视当事人的意愿、硬逼他们结婚。如果他们没有那个意思,取消婚约也无所谓。
这真的只是个小小的约定……小到就像孩子们打勾勾所做的约定一样。
天马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约定,后来会深深伤害另一个少女。
天马继承了圣克罗尼卡学园理事长的位置。
他一上任不久,立刻进行种种重大改革,例如把女校改为男女合校。
目的只有一个。
他想让就读这所学校的所有学生都能享受美好的青春岁月。
他把素来以严格闻名的校规大幅松绑,并且大幅增加高中部的一般入学名额。
不过,这些即使称为「暴政」也不为过的大胆改革,在短期内并没有引起立竿见影的巨大变化。
拥有百年历史的教会学校,本县屈指可数的明星学校——建立在这种稳固基础上的校风,没有那么容易动摇。
可是,就因为这样,十四年后,一名少年和青梅竹马的少女重逢,展开另一段以他们为中心的故事。
然后,是人生最大的不幸发生。
羽濑川隼人最爱的妻子,天马一起欢度青春的重要朋友——羽濑川艾莉死亡。
艾莉美丽的样子完全不像遭遇事故身亡,在花朵的包围下,仿佛只是陷入沉睡而已。
在她的遗体前,天马不顾他人的眼光边哭边叫。
站在他旁边的隼人,倒是一滴泪也没流,只是咬着嘴唇站在那里。
「……不要那么大声,阿崎,会把小鸠吵醒的。」
隼人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你不哭吗?」
天马反射性地问道。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必须……守护她留下的东西。」
隼人眼里有着坚定的觉悟。
在隼人身旁,他年幼的孩子——小鹰,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直盯着天马。
「……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告诉我。」
听到天马的话,隼人微微一笑。
「真抱歉,阿崎。」
「……客气什么。」
天马那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上硬是挤出笑容。
「我们三个不是朋友吗?」
☆
那之后又发生许多事。
跟诺薇尔分开之后,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十五年。
某天晚上,当天马在书房工作时,担任家令的老人一脸困惑地告诉天马,有一名少女想要和他见面。
「少女?这种时间会是谁?」
「这个……她一直说『向别人说出名字,会给先生添麻烦』……」
「嗯?什么意思?」
是学校里的学生吗?天马一边猜想,一边来到玄关见那名少女。
那是个穿着大衣的金发碧眼美少女,身上背着一个似乎只放最必需物品的小型旅行袋,年纪大约十四岁左右。
她的五官仍略显稚气,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十分冰冷。
发色、眼睛、肤色都很像「她」。
凛然的容貌——天马尤其觉得少女的眼睛很像「她」和自己。少女的声音其实很像「她」,却用从来不曾自「她」口中听过的冰冷声音说:
「我叫史黛拉·瑞德费尔得。初次见面,您好,父亲大人。」
两颗星星
九月上旬,接近期末考的一个星期五下课后。
在邻人社社办里,柏崎星奈独自埋头玩着色情电玩。
楠幸村也在社办里,不过她们两人之间向来没有什么对话。
星奈很顺利地攻下游戏女主角的芳心,画面像一般色情电玩该有的那样,出现了那种场面。
这时,星奈突然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在看自己,转头一看,幸村就站在她身后。
「干、干嘛,幸村?」
「没事,请不要介意。」
幸村一如往常地端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直直盯着电脑荧幕。
画面中,有着长长黑发的高傲女主角半裸着身体说:「……用你的……随便把我怎么样……都可以……」
「是、是吗?」
星奈转身回去看着电脑,按下滑鼠。随着剧情进展,美少女从半裸变成全裸。
剧情持续发展,主角压倒女主角。
「……啊。」
身后传来炽热的气息。
星奈停下手上的动作,再次转头看幸村。
「呃,那个……别人这么近看我打电动,我没办法专心。」
即使是星奈,也觉得在别人的视线底下打色情电玩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哎呀,真抱歉。」
幸村往后退两步,对星奈说:「请您继续。」
「我不是在说这个……」
星奈叹一口气。
「对了,那家伙今天怎么这么慢?到底在做什么啊?」
「不知道耶。」
幸村微微歪着头,两人的对话就此打住。
「……呜呜。」
因为气氛实在太尴尬,星奈便传简讯给小鹰:「你为什么没来社办?」
能让这个总是旁若无人的任性千金小姐柏崎星奈觉得手足无措的唯一人类,就是这个比她更任性千百倍的人——楠幸村。
不一会儿,小鹰回传讯息:「我正在准备期末考。」
「什么嘛!」
星奈反射性地小小抱怨一下。
这时候……
「对了。」幸村很难得地主动开口说话。
「什、什么?」
「星奈大姐头没有在玩携带式电玩吗?」
幸村说的不是PSP之类的掌上型游戏机,而是手机游戏。
星奈知道,最近市面上推出很多不亚于专门游戏机上游戏的高品质手机游戏。她并非完全没兴趣,不过——
「我的手机是很旧的机型,而且性能不太好,大概没办法玩最近上市的那些游戏。」
因为听说小鹰是用这一款手机,所以星奈特地拜托史黛拉帮自己找到这款已经下市的手机。
「我现在只要玩电脑游戏和游戏机的游戏就好,反正想玩的游戏还有一大堆。」
「……是吗?」
幸村不知为何露出开心的表情。
「嗯?」
星奈觉得有些讶异,继续发简讯给小鹰:「管你要不要准备期末考,快点来社办!」
「这样不好。」「社办发生什么事吗?」小鹰连续传来两封简讯。
星奈稍稍犹豫一下,写道:「社办里只有幸村(>_<)。」
「……嘿嘿。」
星奈大概没发现自己是笑着跟小鹰互传简讯,幸村有些羡慕地直直盯着这样的星奈。
超级新星
史黛拉·瑞德费尔得是诺薇尔·瑞德费尔得在日本留学期间,和当时相遇的日本学生柏崎天马所生的女儿。
话虽如此,关于史黛拉的父亲是谁,诺薇尔对家人、朋友,甚至连对史黛拉本人都是绝对保密。
所以,史黛拉决定自己调查。
从自己出生的时间倒推回去,诺薇尔当时应该在日本留学。
为了厘清母亲在日本的人际关系,史黛拉去询问当时和母亲一同在日本留学的人,也写信给和母亲同届的私立圣克罗尼卡学园的毕业生。
这种行动力令人难以想像她只不过是个即将要上小学的孩子。
不过,史黛拉的行动终究被母亲发现了。
因为怕史黛拉继续调查下去会对「他」造成困扰,最后母亲把一切都告诉她。
柏崎天马——那就是史黛拉父亲的名字。
对于身为上流社会女性的诺薇尔来说,生下一个父不详的小孩,成为她最大的绊脚石。
她因此遭到亲生父母蔑视,和家族断绝往来,甚至舍弃成为外交官的梦想。
可是,诺薇尔并没有被那些逆境打倒。她独自一人养育史黛拉,而且和友人开设新兴产业公司,在商场上大获全胜。
从懂事开始到现在,至少在现实生活方面,史黛拉从未感受到任何不自由。
似乎继承了优秀父亲和母亲才能的史黛拉,从小就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仅仅十四岁便自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母亲诺薇尔告诉史黛拉她要结婚的事。
对方是在商场上与母亲的公司处于竞争地位的另一家公司的年轻董事长。
因为同样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在往来交锋的过程中,两人逐渐产生感情。诺薇尔常常邀请他来家里玩,史黛拉也认识他。
史黛拉觉得,这个人不管是长相、能力、人格都非常杰出,很适合成为母亲的伴侣。
「他跟明明有未婚妻却还对其他女性出手的某人不同,他能坚守节操,直到获得自己真正心爱的人为止。」
听史黛拉用冰冷的声音这么说,柏崎天马喃喃低语着「呜……」,表情非常尴尬。
(……不过,这个人看起来其实不像那么轻浮的人。)
他很适合那身和服打扮,看起来是个认真诚实的好男人。
刚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时,史黛拉这么想着。
远夜市,柏崎家。
十四岁的少女史黛拉只留下一封信给母亲,就这样前往日本寻找自己的父亲。
她没想过和父亲见面之后要怎么做。
她深深爱着在自己大学毕业前一直以开明方式养育她的母亲,也尊敬如此能干的母亲。她对母亲的结婚对象没有不满,而且觉得自己也能跟他相处融洽。
所以……
——如果就这样和母亲及未来的新父亲一起建立幸福的家庭,那么,自己跟真正的父亲之间又会怎么样呢?
史黛拉想到这一点。
而且年纪轻轻从大学毕业后,她也犹豫着未来人生道路的方向。
于是,史黛拉在一时冲动之下,发挥毫不逊色于母亲的行动力,连行李也没带多少,就这样来到日本。
「……该怎么说好呢?那个……啊,很开心见到你……史黛拉。」
天马非常认真地听史黛拉叙述她的故事。
他虽然没有掩饰困惑之情,但仍打从心底露出开心的微笑。
好乐天的人——史黛拉心想。
史黛拉听说,柏崎家是这个地方的名门世家;天马的妻子和诺薇尔一样,同样是英国贵族的千金。
对这样的男人来说,突然冒出一个完全不知道的私生子,应该觉得很麻烦吧。
「……我突然冒出来说了这些话,难道你就这样照单全收,一点都不怀疑吗?你难道不想叫我拿出身为你女儿的证据?」
听史黛拉这么问,天马回答:
「你的确长得很像诺薇尔……」
「说不定母亲说的是谎话呀?说不定我是她跟别人生的。」
「她不是会说那种谎话的人。」
天马肯定地说道,一脸理所当然。
诺薇尔的确不是会开那种无聊玩笑的人。
可是,天马这种似乎很了解诺薇尔的说话方式,让史黛拉莫名火大。
(明明连生了我都不知道。)
史黛拉知道自己这种抱怨是在无理取闹。
诺薇尔在日本的时候,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即使如此,母亲因为这个男人的缘故和家族断绝往来,甚至放弃原本的梦想;自己则因为没有父亲的关系吃了不少苦头,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说不定是我在说谎呀?说不定我只是刚好长得像诺薇尔,又从她那里听到她跟你之间的罗曼史之后加以利用而已。」
「她应该不是会到处吹嘘这种事的人。」
「你还不明白吗?你看,跟她比起来,我的胸部很小耶。」
「咦……」
史黛拉淡淡说着,天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视线移向史黛拉的胸部。
史黛拉胸部的尺寸小于十四岁少女的平均值,跟诺薇尔的波霸尺寸完全没得比。
见状,天马的脸上出现动摇的神色。
「……果、果然……胸……胸部……难、难道你真的在骗我?」
拜托。
史黛拉翻翻白眼。
「开玩笑的,父亲……以后我也会像母亲一样成为超级波霸,请放心吧。」
「是、是喔。」
天马放心地喘一口气,然后像是要扯开话题似地说:
「那么,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要是我说,我想以女儿的身分待在这个家,你要怎么办?」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就这么做吧。」
史黛拉原本只是想试试天马的反应,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
「这样真的可以吗?」
「这是我该负的责任啊……嗯,可能要费一番功夫向我太太争取……万一弄不好的话,我这条老命恐怕……」
天马冒着冷汗喃喃自语,却丝毫没有要收回前言的意思。
一点都不好玩——史黛拉心想。
面对一个自己根本不知情、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却毫不犹豫地接纳她成为家人,并以自己女儿的身分把她带进自己的家族,这种度量实在让人佩服。史黛拉想,真不愧是自己所尊敬的母亲诺薇尔·瑞德费尔得以前喜欢的男人。
(如果是个没用的男人,我就能直接跟他一刀两断……)
如果他打死都不肯承认史黛拉是自己的女儿,是个因此慌了手脚的没用家伙,史黛拉决定把他以前年少轻狂的行为全部告诉他现在的家人,然后回到英国,将有关天马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和母亲、新父亲一起生活。
「……我开玩笑的。」
听到史黛拉的话,天马露出讶异的表情。
「现在我并不想以你女儿的身分生活。我的父母,只要有诺薇尔·瑞德费尔得一个人就够了。」
而且,基于想要负责的心态,接纳自己成为家族的一分子,这样没有什么意义。
「是吗……」
天马露出交织着安心和寂寞的复杂表情。
「我想交换条伴。我有一个愿望。」
「愿望?」
「可以暂时让我待在这个家工作一段时间吗?我没有地方可去,也想了解一下母亲当年度过青春岁月的这个国家。」
☆
就这样,史黛拉在柏崎家住下来。
她打电话告诉母亲这件事后,母亲苦笑说着「我早就想到或许会有这么一天」的声音透过越洋电话传来。
然后,她将电话递给天马。
两人短短问候了彼此几句话,天马说「希望你幸福」,然后挂断电话。
这或许是父亲和母亲最后一次说话吧——史黛拉总有这样的预感。
从天马父亲那一代起就一直伺候柏崎家的家令——初濑,刚好打算要退休,于是把史黛拉「设定」成初濑的远房亲戚,以家令实习生的身分留在柏崎家工作。
在这栋房子里,知道史黛拉真正身分的,只有天马和身为家令的初濑老先生而已。
因为史黛拉到访的那一天已经很晚,所以暂时先睡在客房。幸亏柏崎家常有亲朋好友来访,平常客房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由于长途旅行的疲累,等她睁开眼睛时已经过中午,和其他佣人打过招呼之后,现任家令开始教她有关工作的事。
然后到了傍晚。
柏崎家的独生女从小学放学回家。
史黛拉和天马一起到门口接她。
「我回来了。」
玄关响起开朗的声音。
史黛拉心想,那个少女像在发光一样。
并不只是因为那一头闪耀的金发,她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简直像是处处闪烁着金色光芒。
肢体像是洋溢着生命力的小树。
大大的蓝色眼珠。
此刻已经完美无瑕,将来必定会出落得更加美丽的脸蛋充满生气。
柏崎星奈,八岁。
像是为了接受整个世界的祝福而诞生的可爱少女。
(这就是……我妹妹吗?)
星奈看到站在爸爸旁边的史黛拉,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还没准备好家令或佣人穿的工作服,所以史黛拉现在穿着便服。
「啊,她是——」
天马正打算介绍史黛拉,但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嗨,我是姐姐哟。」
心里突然有股想要恶作剧的念头,一时冲动就顺口说出来了,史黛拉语气平板地说出这句话。
「噗哇!咳咳、咳咳!」
史黛拉突如其来的举动害天马呛到,星奈也吓一跳。
「爸比,你怎么啦?」
「没、没事。呃呃……她是……」
天马仍旧无法压抑心中的动摇,史黛拉抢着回答:
「开玩笑的,大小姐,我是初濑的亲戚,名叫史黛拉。从今天开始在这个家工作,担任家令实习生。」
史黛拉淡淡说道,笑着向星奈行一个礼。星奈回答:
「哦,是吗?以后就拜托你。」
她露出令人不由得看到着迷的可爱笑容说道。
而且,她对史黛拉的出现似乎没有任何疑惑。
担任家令的初濑是不折不扣的日本人,大多数佣人们都觉得这个金发碧眼、自称是初濑亲戚的史黛拉有些奇怪。不过,大概是因为星奈自己也有一副完全不像日本人的容貌,所以比较容易接受她吧。
史黛拉或许长得比较成熟,但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女。让这样一个少女担任家中的家令实习生,星奈却不觉得吃惊。
虽然还不至于怪到明显异常的地步,但史黛拉的确觉得,这个名叫柏崎星奈的少女非常奇妙。
这就是史黛拉和星奈——这一对姐妹邂逅的情况。
讶异着自己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心中有开心、有新鲜感,也有困惑,甚至嫉妒妹妹竟然能跟父亲一起在这个有这么多人服侍的豪华宅邸过着衣食无虞的生活……史黛拉心中五味杂陈。
绝不能让星奈发现自己是她的亲生姐姐,尽可能跟她培养良好感情就好了。
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也很想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恶意深深伤害这个仿佛受到全世界肯定的漂亮妹妹——史黛拉如此心想。
☆
不过,史黛拉的计划很快就瓦解。
她跟在准备回房间的星奈身后,跟她一起走进房间。
照顾大小姐的一切,也是史黛拉的工作之一。
「嗯~」
拿下蝴蝶发饰之后,星奈很自然地举高双手。
「?」
史黛拉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歪着头。
「发什么呆啊?快点帮我脱衣服。」
「啊。是,遵命。」
她慌慌张张地帮星奈脱下衣服。
史黛拉半是惊讶半是赞叹地想,连换个衣服都能这么自然地指使人,真不愧是天生的大小姐。
「那个……连内裤也要吗?」
史黛拉疑惑地问。
「嗯,今天上体育课,我流了一身汗。」
星奈若无其事地说。
虽然对方跟自己同性,而且是小自己五岁的女孩,不过史黛拉还是觉得很紧张,战战兢兢地帮星奈脱下内裤。
有如艺术品般的裸体,让史黛拉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全裸的星奈很舒服似地仰躺在床上。
「替换的衣服在那边的抽屉。」
星奈在床上踢着脚,史黛拉(很难得地)慌忙帮她准备替换衣服,递给她换上。
「喂喂,史黛拉。」
星奈慢吞吞地边穿内裤边说。
虽说自己现在是佣人的身分,不过,竟然对才刚见面而且比较年长的她直呼名字,那种天生的大小姐模样让史黛拉顿时怒火中烧。
「史黛拉是我的姐姐吗?」
像是随口闲聊似的,星奈突然如此问道。
「噗!」
反应虽然不像刚才父亲天马那么强烈,不过史黛拉也呛到了。
「大、大小姐?」
星奈用宝石般的蓝色眼睛直直看着自己,让史黛拉有些畏怯。
那是天生王者的视线,能看穿一切谎言,不允许他人违逆自己。
「……是的。」
回过神时,史黛拉发现自己已经老实地回答。
「唔。」
星奈稍稍思考一下,又继续穿她的衣服。
「那么,以后我该怎么叫你?『姐姐』吗?」
见星奈的反应还是一样平静,史黛拉心中有些疑惑。
「……请叫我史黛拉吧。还有,我们是姐妹的事请对周围的人保密,尤其是对你的母亲。」
「啊,因为妈咪很恐怖嘛。」
星奈很开心地笑着。
(到底是谁比较恐怖啊……)
史黛拉冷汗直流。
「史黛拉,这个。」
穿好衣服之后,星奈把刚刚拿下来的发饰交给史黛拉。
这是要叫自己帮她戴上吧?
——才刚刚知道我是她姐姐,就听我的话直呼我的名字,还毫不在乎地把我当佣人使唤……
这种情况果然很异常。
史黛拉更加确定这一点。
虽然是八岁小孩,但如果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切割得这么干净俐落。
这是天生的公主。
这女孩身上一定没有黑暗,只有光明。
随心所欲地活着,用二次元论区分这个世界,而且他人也允许她这么做。
那种太过耀眼的光芒,让心中怀着黑暗想法的史黛拉觉得刺眼。
「大小姐。」
「嗯?」
「大小姐有朋友吗?」
一听到这种闲聊的话题,星奈「嗯~」了一声,嘴巴噘成「ヘ」字形,露出困扰的表情。
「那个啊,美香、沙理奈、亚希子跟我玩的时候,好像都觉得很无聊。还有啊,百合香说我抢走雅人,所以讨厌我了,但本小姐根本不知道谁是雅人啊。所以,我不想要那些人了。」
并不是逞强,她就这样笑着,很自然地说自己「不想要」那些或许是朋友的人。
听到星奈这么斩钉截铁地断言,史黛拉觉得毛骨悚然。
这样根本没办法交到朋友吧……
怎么会有这种无可救药的女孩呢,她甚至开始可怜起星奈。
跟星奈同年龄的小女孩,不可能受得了这种恐惧。
不管是什么人,都一定怀着黑暗而活。如果不是这样,就会活不下去。
可是,在这种充满暴力的光明面前,不管是什么样的黑暗都会在一瞬间燃烧殆尽。
若要跟她并肩站在一起——需要像没有半点星子的夜空一样,得是一片辽阔深邃的黑暗才行。
必须是自己这种被亲人疼爱、被友人呵护的普通人不可能拥抱的阴郁黑暗才行。
史黛拉——跟星奈一样以星星为名的少女,心中产生这样的预感(注1 史黛拉的英文原名为「Stella」,拉丁文中「星星」的意思。)。
总有一天,一定会有「某人」怀着足以与她的光芒匹敌的黑暗,出现在她面前。
那时,星奈才会真正散发灿烂的光芒。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获得拯救——同时拯救「某人」。
康佩内拉
那家伙大概是在五月中旬转到我们班上。
我就读圣克罗尼卡学园,国中部二年二班。
啊,还有,我的名字叫若木光太。
「今天为各位同学介绍新朋友。羽濑川同学,请进。」
老师朝走廊说道,那家伙就走进教室。
她一走进来,全班都发出「喔喔~」的叫声。
也难怪大家会「喔喔」地叫着,因为那家伙的外表实在太酷了。
她是外国人,头发是金色的;一只眼睛是蓝的,一只眼睛是红的。
我也跟大家一样,觉得「喔喔,超酷」。
我听到旁边的女孩说:「她长得好小、好可爱喔。」
她的确比普通女生还小,看起来就像小学生一样。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转学生的名字。
羽濑川小鸠。
名字的用字看起来好难,超酷的!
「羽濑川同学,那么请你做个自我介绍。」
「……」
老师虽然这么说,但那家伙仍然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那个……羽濑川同学?」
这时,那家伙才深深吸一口气,开口说:
「咯咯咯……吾乃雷熙丝·傅·费利希娣·煌……高贵的夜之王者……」
大家都呆住了。
老师呆住了,我也呆住了。
老师轻咳几声,似乎有点生气。
老师生气时虽然不会大声吼人,但那种生气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有魄力,所以我们都很害怕。
「那个……羽濑川同学,请你好好做个自我介绍。」
「呜……」
转学生整张脸僵住。
「……我、我叫羽濑川……小鸠……」
她小小声地说着,看起来好像快哭了,总觉得好可怜。
☆
「来了一个怪人耶。」
午休时慎也这么说。
转学生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午餐,女生们则聚在她旁边吃饭。
美纪跟转学生说:「一起吃午餐吧。」转学生露出困扰的表情,喃喃说着「啊呜」或「呃呃」之类的。我想她应该没有说「好」,可是美纪她们擅自聚在转学生的座位旁边,开始吃起午餐。
美纪就是这么强硬。
像慎也说的,转学生是个怪人。午休时间,大家围在一起问她是从哪里来的、是哪一国人,她都说出很难懂的答案。
「咯咯咯……吾乃自深沉深渊之底降临现世,是为伟大的夜之王者……」
说话时会用那些很难懂的词汇,我觉得她好厉害喔。
根据老师刚才的说法,转学生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曾经搬过很多次家,现在她爸爸去美国工作,她跟哥哥两个人住在一起。
只有两个小孩子住在一起,真的好厉害。
还有,住过很多地方也好厉害。
我一直跟爸爸妈妈住在同一个地方,很向往那种生活。
以后,我一定要找那种能走遍很多地方的工作。
我也想跟转学生聊一聊。
美纪她们边吃饭边询问转学生很多问题,转学生还是一样说了很难懂的回答。
转学生的午餐是便利商店的三明治。既然她跟哥哥两个人住在一起,会吃这种东西也是没办法的,我觉得她有点可怜。
「你爸爸在美国工作对吧,那你妈妈呢?」
听美纪这么问,转学生显得有点生气。
「……哼……漆黑的黑暗乃吾之母亲……」
听到她这么说,美纪也有点生气。
「羽濑川同学!请你认真回答好吗?」
「死了。」
转学生喃喃自语似地说道。
「……很久以前就死了。」
「咦、啊、呜……」
美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晴子很开朗地说:
「你、你有哥哥对吧?他很帅吗?」
「没错没错,你哥哥也是混血儿吧?你哥哥帅吗?」
加藤很八卦地追问。
加藤总是说,她想要一个很帅的男朋友。
我觉得,转学生的哥哥应该长得很帅才对。
聊到哥哥的话题,转学生才露出比较开心的样子。
「……还好。」
她扭扭捏捏地喃喃说着,脸有点红。
「糟糕,这也太可爱了吧……」
在旁边吃午餐的武雄,脸跟着红起来。
「喔,真的耶。」慎也一脸陶醉地说。
「没错吧。」武雄说。
难怪武雄和慎也会那么觉得。
在我眼里看来,刚才的转学生真的可爱到爆炸。
「呀!」
女生们兴奋地大叫,加藤尤其兴奋到极点。
「让我们看一下、看一下嘛!」
听加藤这么说,转学生紧紧闭上嘴巴。
「下次可以去羽濑川同学家玩吗?」
「……不行。」
转学生小声回答。
「咦?拜托啦。」
「……不行。」
加藤有点死缠烂打,转学生露出更厌恶的表情。
美纪见状,露出有些为难的样子。
美纪虽然很强硬,但是不会惹对方讨厌。
可是,她也不会凶巴巴地开口纠正朋友。
「好嘛好嘛,拜托啦,羽濑川同学!」
「……」
转学生看起来真的生气了。
我心想「真没办法」,同时站起来。
「你们够啦!她已经很可怜耶!」
听我这么说,加藤看向我说:
「啊?这件事跟若木你没关系吧?」
「转学生没有爸妈在身边,你们还这样逼她,她不是很可怜吗?」
听我这么说,加藤叫一声「啊……」,这才想到转学生真的有点可怜。
「啊、嗯……对不起,羽濑川同学。」
加藤向转学生道歉。其实,加藤也不是坏人。
正当我心想「这真是太好了」,转头看向转学生时,却见转学生红着脸低下头。
「转学生?」
听到我的声音,转学生猛然抬起头狠狠瞪我。
「哼呜呜……」
「干嘛?」
「我才不可怜,大白痴!」
转学生朝我大叫。
她现在看起来比刚才被加藤死缠烂打时还要生气。
「喂!为什么说我是白痴啊?你这个白痴!」
「要你管,白痴!」
然后,转学生的眼眶泛出几滴眼泪。
「喂,若木!」
晴子的语气像在责备我。
美纪来回看着转学生和我,露出为难的表情。
「喂,光太,你害转学生哭出来了。」
慎也用女生们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着。
我不禁火大了起来。
「我又没说什么!」
「……哼。」
转学生气呼呼地开始吃午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晴子、美纪、慎也以及附近的同学都转过头来看我,我很不爽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我不知道转学生为什么要哭,刚才过去帮她真是亏大了。
今天的便当一点也不好吃。
☆
之后,经过一个礼拜。
转学生从那天之后,一直保持那样子,不跟任何人讲话。
刚开始美纪或其他女生还会跟她说话,可是因为转学生几乎不说话,后来美纪她们也就不找她聊天。
美纪她们仍旧会跟转学生一起吃便当,不过几乎没有交谈。
转学生就算开口说话,也都是说一些盟约、眷属之类很难懂的东西,美纪她们好像觉得很困扰。
转学生开始变得像空气一样。
因为第一天发生那种事,我很难开口说些什么,但我真的觉得这样下去不太好。
所以到了星期天,我去找夜空姐商量这件事。
夜空姐在距离我家骑脚踏车五分钟路程的一家二手书店打工,只有星期六、日和休假日才上班。
在我念小学的时候她就在那里打工,所以她应该是从国中起便开始打工。
见她虽然是国中生却出来打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夜空姐很像成熟的大人。
夜空姐打工的二手书店是某个有钱欧吉桑因为兴趣开来玩的,平常完全没有客人。
尤其是小孩子的客人,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明明没生意,为什么要雇用工读生呢?因为星期六、日欧吉桑要去赌马。
欧吉桑总是说,赌马跟打小钢珠才是人生的意义。
夜空姐没上班的时候,书店就不营业。如果是平常日,在中午之前,欧吉桑要去打小钢珠,所以不会开店;如果那天打小钢珠的手气很顺,就算过了中午,他还是不会来开店。
我来到书店,看见夜空姐像平常一样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看书。
她看的不是店里卖的那些好像很难懂的旧书,而是叫做《航行王》的漫画。
夜空姐现在念高二,是我们那间学校的高中部学生。
她有一头超长的头发,穿着店里的黑色围裙,整身都是黑的,看起来像魔女一样,超酷的。
「嗨,夜空姐!」
我走进店里打招呼,夜空姐抬起头来看我。
「嗯。」她应一声后,又低下头看漫画。
夜空姐一直是这样子,冷冷的,感觉好酷。
「喂喂,夜空姐。」
我趴在柜台上跟她说话,她再次抬起头看我,问一声:「干嘛?」
我把班上新来一个转学生、我莫名其妙让转学生哭出来,以及转学生跟班上那些家伙处得不太好的事,通通告诉夜空姐。
「……真巧,我们班上最近也转来一个转学生。」
「真的假的?超酷的,我要不要也来转个学呢?」
「这又不是什么赶流行的事。」
「还不错啊,偶而转个学还不错。」
「嗯。」
夜空姐说话的方式总是这样,不知道该说很酷,还是有点懒洋洋,不像我们班上的那些女生会呀呀尖叫,或者莫名其妙地突然抓狂。
夜空姐总是很认真地听我说话,并且一针见血地回答我的问题,和那些女生很不一样。跟充满成熟女性魅力的夜空姐说话,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说真的,为什么转学生会突然抓狂呢?我是看到她可能有麻烦,所以才好心帮忙她啊。」
「是光太不好。」
夜空姐斩钉截铁地这么说。斩钉截铁的夜空姐也好酷喔。
「咦?为什么?」
「不要随便说别人很可怜。」
「为什么?她妈妈死掉了,爸爸又去国外工作,家里只剩下她跟哥哥两个人,那样不是很可怜吗?」
我满腹疑问地说。
结果,夜空姐用非常冰冷的眼光看我,我都快吓死了。
「能够可怜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咦……」
「被自己以外的人随便说很可怜,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侮辱。」
「是喔?」
「……光太,你家开的小餐馆,礼拜六、日都没有休息对吧?」
夜空姐突然这么说。
「嗯?对啊。」
「爸妈礼拜六、日都不能带你出去玩,好可怜喔,你真不幸。」
「什么!」
「……如果不认识的人突然这么说你,你会怎么想?」
「……很火大。」
我家每逢星期六、日是最忙的时候,虽然爸妈周末几乎不能带我出去玩,可是我念小学的时候,只要店里休息,他们一定会带我出去走走。等我念了国中,他们两人每天都会分工帮我做便当;我的便当很好吃,武雄和慎也每次都会来偷吃我的便当。
我既不可怜,也不是什么不幸的人。
「原来如此,难怪转学生会生气。」
我终于懂了。
之前就算跟美纪和慎也讨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转学生会生气。
这么说来,夜空姐的父母离婚了,她爸爸没有跟她们住在一起。可是,夜空姐还是这么棒,一点都不可怜。
要是我失去爸爸或妈妈,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忍受别人说我可怜。
「……我要去跟转学生道歉。」
「嗯,就这么做吧。」
夜空姐微微一笑。
夜空姐很偶尔才会笑一下,可是她只要一笑,我就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道歉以后,我跟转学生可以变成朋友吗?」
「很难说。」
夜空姐冷冷说道。
「除了光太以外,她也不跟其他同学说话吧?或许那家伙并不想要朋友。」
「咦?为什么?有朋友应该比较好啊。」
「虽然大部分人都这么想,不过这世界上也有人不这么想。」
「真的假的!」
「没错。就跟可不可怜只有自己知道一样,对每个人来说,什么才是好的,定义会因人而异。」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原来有这种事啊。」
「嗯。」夜空姐说着,表情看起来好像有点寂寞。
夜空姐有时候会露出这种寂寞的样子,我觉得这种表情很有大人的味道,看起来好酷。
「不过……」
夜空姐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
「……如果你想跟转学生成为朋友的话,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勇敢采取行动,这也是一种做法。」
夜空姐说出跟刚才完全相反的话,害我听得一头雾水。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不一定,因为我不知道那个转学生到底是怎么想。」
夜空姐不会像老师或爸爸一样,直接告诉我「这个答案才是对的」。
我对此觉得很高兴,这好像证明她没有把我当成小鬼,而是把我当作一个成熟的大人看待。
☆
「我要去跟那个转学生道歉。」
第二天早上上学时,我跟美纪这么说。
美纪惊讶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突然?」
听美纪这么问,我把昨天和夜空姐讨论的事情通通告诉她。
结果,美绝不知道为什么就生气了。
「为什么光太每次都要乖乖听那个人说的话!」
「你、你在气什么啊?」
我吓一跳。
话说回来,每次只要讲到夜空姐的事,美纪都会生气。
「……我又没有生气。」
美纪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道:
「那个人说的话都是对的吗?说不定她只是随口说说呀。」
「不可能,夜空姐是个很聪明的大人。」
听我这么说,美纪很不高兴地嘟起嘴。
「哼,真的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吗?说不定是因为漫画台词这么写,她才这么说。我以前好像在哪一本漫画里看过『随便说别人可怜就是一种侮辱』之类的台词。」
「既然连漫画都有写,那应该是对的吧?」
「可是,她抄袭漫画的台词啊!」
「夜空姐才没有抄袭!」
美纪的说法实在太失礼,令我有点火大,但美纪比我更生气。
「那种事谁知道!说不定她只是有模有样地把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台词告诉你而已!」
「美纪,我警告你,要是再说夜空姐的坏话,我绝对不饶你!」
听我生气地这么说,美纪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看到她那种快哭的样子,这次反而换我感到头大。
「不、不过,为了把对方弄哭的事去道歉,这样应该没错吧?」
「……嗯……」
看到美纪点头,我才松一口气。
我到学校时,转学生还没有来。她每天早上都很晚进教室。
等第一节课的上课钟声快响的时候,转学生才走进教室,我立刻去跟她道歉。
「喂!」
「!」
我一开口,转学生便吓一跳,立刻露出像猫一样的威吓表情。
「前几天害你哭了,对不起.」
听我这么说,转学生露出惊讶的样子,低叫一声「啊」。
「……吾、吾并无流泪……」
她这么说。
「喔!光太去道歉了耶!」
慎也故意在旁边起哄。
「少、少啰唆!因为我是成熟的男人!反正,前几天对不起!」
我又说一次。转学生则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说:
「……吾、吾不会因愚蠢人类的言语而动摇……然而,汝总算明白自身轻重,吾就姑且认同……」
「你可以原谅我吗?」
「……嗯。」
转学生紧紧闭着嘴巴点头。
☆
在那之后,转学生还是不跟任何人说话。
虽然她都跟美纪她们一起吃饭,可是感情好像没有变得比较好。
就在这时候,一只蟑螂跑出来。
在六月中旬,一个天气湿热的午休时间,当我们在吃午餐时,小薰突然发出惊人的惨叫声。
「发生杀人事件吗?」
喜欢侦探漫画的笨蛋阿隆很开心地问,不过并没有什么杀人事件。
跟小薰一起吃饭的彩香也发出跟小薰一样大的惨叫声,惊呼:「有蟑螂!」
于是,阿隆跟着尖叫:「呀!」其他同学们纷纷惨叫。
蟑螂往阿隆的方向跑过去之后,又在教室里到处乱窜,大家陷入一片恐慌。
「喂,你们这些男生!还不快点解决它!」
某个女生叫着,不过男生们也都怕得要死。
真没办法,我只好亲自出马。
我虽然也讨厌蟑螂,不过我们家开餐馆,常有蟑螂出现。
「有没有杀虫剂?」
问归问,不过教室里好像没有杀虫剂。
要是打扁它会变成一团蟑螂泥,我不喜欢这样,不过,现在没有其他办法。
我从扫除用具的柜子里拿出扫把,往蟑螂的方向走过去。
「喝啊!」
我用扫把奋力朝蟑螂拍下去。
啪沙!
打中啦!
「好!
正当我这么想,蟑螂却好像只是被扫把前端的软毛打到而已。它从扫把底下跑出来,沙沙沙地在教室内四处乱窜。
「呀呀呀呀呀呀!」
同学不停惨叫,教室陷入一片慌乱。
然后,蟑螂往转学生那边爬过去。
「羽、羽濑川同学!有蟑螂!蟑螂蟑螂啦!」
在我旁边避难的美纪朝转学生大叫。
「唔……」
转学生像是一脸不耐烦地站起来,脱下脚上的拖鞋拿在手上。
「喝啊!」
啪叽!
转学生发出中气十足的呐喊,用拖鞋朝蟑螂拍下去。
蟑螂立刻被打死了。
转学生厌恶地看着打过蟑螂的拖鞋,然后拎着拖鞋,在大家的注视下,光着一只脚走出教室,来到洗手台清洗拖鞋。
我用卫生纸把转学生杀掉的蟑螂尸体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等转学生回来,大家都用尊敬的眼神看她。
「好、好厉害喔!羽濑川好强!」
慎也露出非常尊敬的样子说。
和哉用更尊敬的样子大叫:
「已经不能叫她羽濑川同学啦!要叫羽濑川大小姐!」
女生们也都跑去转学生身边问她:
「羽濑川同学不怕蟑螂吗?」
转学生用有些困扰的表情说:
「……哼……那种魔界的低等妖魔,在高贵的夜之王者雷熙丝·傅·费利希娣·煌面前,不过是小虫而已……」
「太强了!对羽濑川同学来说,蟑螂竟然只是小虫而已!」
和哉一说,其他男生们跟着大嚷:
「太强了,好酷!」
我也觉得她很强。
我一直以为,敢杀蟑螂的女性只有我妈妈一个人。
美纪又继续追问,我们才知道,原来转学生以前住在九州时,家里每天都会有比刚才那只更大的蟑螂跑出来。
听到这种事,大家都觉得好恐怖。
「不、不愧是魔界……羽濑川大小姐果然是徒魔界来的!」和哉说。
的确,那么恐怖的地方,即使叫做魔界也没错。
从那一天起,大家对转学生……不,不是转学生,大家对羽濑川小鸠的态度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田径队的山田知道羽濑川跑得很快,一直劝她入队,可是羽濑川都拒绝。
七月游泳池开放,羽濑川也游得好快。
她跑步的速度已经很快,没想到游泳更快。
我们学校的游泳池去年才盖好,所以还没有成立游泳社。之前,一直有在游泳的铃本大力邀请羽濑川跟他一同成立游泳社,可是铃本看羽濑川的眼神实在太猥亵,所以我们班女生死命保护着羽濑川。
大家对羽濑川的称呼方式,不知何时从「羽濑川大小姐」变成「小鸠大小姐」,羽濑川好像在不知不觉当中变成我们班的公主。
羽濑川似乎习惯了这种情况。吃午餐时,就算其他女生围在她旁边,她也不再露出一脸厌恶的样子。
……可是,羽濑川的心似乎没有完全打开,不管是谁来找她,她都没有要加入任何团体的意思。
而且,有时候美纪约她放学后一起去玩,她总是说有事,一下课就马上回家。
准备回家的羽濑川看起来好像特别开心,这让我、美纪以及其他同学都觉得心情很复杂。
我把这件事告诉夜空姐。
「我想,跟学校比起来,那家伙心中一定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地方。」
「喔喔,原来如此!」
我立刻懂了。听夜空姐这么说,感觉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不愧是夜空姐,洞察力如此敏锐。
「可是,我们这么努力想跟她变成好朋友,她却一直想去别的地方,我不喜欢这样。」
听我这么说,夜空姐酷酷地笑着。
酷酷地笑着的夜空姐真的超帅气!
「好像小鬼头的独占欲。」
「才没有……」
「如果你们真的喜欢那家伙,看到她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应该要为她高兴才对吧?」
「原来如此。」
虽然有点寂寞,可是所谓的朋友,应该要这样才对。
「不过,你也不一定要死命忍耐。」
「什么意思?」
一头雾水的我开口问道。
「如果觉得很寂寞,努力变成那家伙心中最重要的人不就好了吗?」
听夜空姐这么说,我顿时恍然大悟。
没错,不要只是羡慕羽濑川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我们只要努力跟羽濑川培养感情不就好了吗?
真不愧是夜空姐,超赞的。
我真是越来越尊敬夜空姐。
然后,我跟美纪说了这些事。
「想不到那个人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美纪的表情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认同夜空姐所说的话。
「我们努力跟小鸠成为好朋友吧,光太。」
「嗯!」
就这样,我们发誓要跟羽濑川成为好朋友。
☆
然后暑假来临、结束,我去二手书店找夜空姐,想跟她商量一件和羽濑川无关的事,结果发现夜空姐漂亮的长头发变得好短,害我吓一大跳。
「呜喔!夜空姐,你的头发怎么了?」
我顿时忘记自己本来要问的问题,劈头就问夜空姐的头发。
夜空姐露出有点寂寞的笑容。
用寂寞表情笑着的夜空姐很有成熟女性的味道,超赞的。
还有,就算头发变短,夜空姐还是很漂亮。
「……嗯……只是想换换心情而已……」
夜空姐虽然这么说,不过我知道一定还有其他更深入的理由。
「别管头发的事,你今天怎么来了?又要跟我讨论转学生的事情吗?」
「不是,我今天想找夜空姐商量别的事。」
「嗯。」
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鼓起所有勇气对夜空姐说:
「我、我想找夜空姐商量恋爱方面的事。」
听我这么说,夜空姐微微一笑。
「哈哈,没想到会从光太口中听到恋爱这两个字,你有喜欢的人吗?」
「真是的,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啦!」
听到夜空姐的挖苦,我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但还是老实招认:
「就是我女朋友啊,最近老缠着我说要爱爱、来爱爱一下,我该怎么办才好?」
「咳咳!呃咳咳!喀啊咳!」
夜空姐突然呛咳得好厉害,
「呜哇!夜空姐,你不要紧吧?感冒了吗?」
我吓一大跳。
「不,没、没事……」
「可是你的脸好红喔。」
「没事,别放在心上。话说回来,光太,你……你有女朋友啊?」
「咦?我没有说过吗?」
「……我第一次听说。」
夜空姐的脸还是好红,真担心她。
「……是吗……国二就交女朋友了……」
「咦?这种情况很普通吧?」
在我的朋友里,慎也和香宫在交往、雅史和真耶佳在交往。还有武雄前阵子明明跟别班女生在一起,却还是写情书给小鸠大小姐,结果遭到全班围殴,最后还被女朋友甩掉。
啊,我的女朋友是美纪,我们是在国一过了半学年之后开始交往的,直到现在刚好交往整整一年。
「没、没错,这、这当然很普通,是、是常态。」
夜空姐微微点头说道。
「对嘛,很普通啊。夜空姐也有交男朋友吧?」
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呢?
我如此断定,没想到夜空姐却摇摇头说:
「现、现在没有……不、不过,我小学一年级就已经有恋人!」
「喔喔!真不愧是夜空姐!进度超快的!」
我想夜空姐一定跟很多男生交往过,最后又分手。不像我,只有跟美纪谈过恋爱。
「其实是有关我女朋友的事。」
我跟夜空姐商量有关美纪的事。
暑假时我跟美纪一起去很多垃方玩,也很开心,可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美纪变得越来越不高兴。
这是因为美纪好几个朋友在暑假时都跟男朋友爱爱了,我跟美纪却还没有做过。
我觉得那种事没必要跟人相比,应该等我们都变成大人之后再说,可是,美纪的作风一直都很强硬,当初告白的时候也是,不由分说地硬黏过来。
前阵子去美纪家玩,她光着身体让我摸她的胸部,那时候真是太尴尬了。
美纪的胸部已经长得好大,或许她早已不是小孩子。
不过,我的鸡鸡毛长得很慢。慎也和武雄的鸡鸡毛都已经很茂密,我的却仍旧只有几根。
鸡鸡毛还没长出来,表示我还是个小鬼吧?我觉得,爱爱这种事情应该要等到变成大人以后再做。
我把这些事情告诉夜空姐。
鸡鸡毛的事情我也有跟美纪说,不过,跟夜空姐讨论时总觉得比较自然。
夜空姐应该真的感冒了,整张脸还是好红。
「如果是亲亲的话,我们一天到晚都在亲,所以光是亲亲已经不能满足她……」
「亲、亲亲!」
「啊,夜空姐有什么看法吗?」
「呃,这个……」
夜空姐闭上眼睛,表情相当认真。
愿意为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鬼头问题认真思考,我觉得她真是很棒的大人。
「……光太,你说的没错,这种事情没必要跟人相比。就算着急也没用,最重要的应该是……为彼此着想的体贴心意。」
夜空姐继续闭着眼睛,静静地说道。
「原来如此!」
「……可是,面对她的逼迫,你不能一味逃避。光是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那、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首先要好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你要让她知道,你有多么重视她。不要觉得害羞,拿出勇气吧,光太。」
「夜空姐!」
我觉得好感动,夜空姐果然很值得信赖。
因为夜空姐看起来不太舒服,所以我没有待很久,跟夜空姐道谢之后就回家。
第二天,我跟美纪说了这些事,美纪立刻翻脸。
「又是夜空姐、夜空姐!光太为什么都只听夜空姐的话!」
「啊?才没有那种事。」
「那个人说的话,一定是从哪里抄来的!我记得『金巴老师』也说过几乎一样的话!」
「如果连『金巴老师』都这么说,那就一定不会错啦,真不愧是夜空姐。」
我越是佩服夜空姐,美纪就越火大,而且好像快哭出来了。
「我跟夜空姐比起来,你觉得谁比较重要!」
「当然是美纪啊,这还用问?」
美纪怒气冲冲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则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这种事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听我这么说,美纪露出非常高兴的样子。
「光太!人家最喜欢光太了!」
「喔,我也很喜欢美纪。」
说着,我跟美纪又亲一下。
然后,我们一起谈论很多事。
关于爱爱这件事,我们决定等到我的鸡鸡毛长出来以后再说。
我觉得,能跟夜空姐讨论真是太好了。
☆
然后,又经过两个月。
今天是圣克罗尼卡学园国中部的校庆,我们二年二班以小鸠大小姐为主角,制作一出名叫「小鸠公主」的电影。
夜空姐建议我们说,如果要培养感情,可以一起筹办这种大型活动,所以我就提出这个企画。
小鸠大小姐一开始一脸厌恶地逃走,可是电影开拍之后,她又默默回来,我们都觉得超级感动。
所以我们很努力很努力,拍出一部超棒的电影。
现在,我们的电影刚播映完第一个场次。
二年级有很多小鸠大小姐的粉丝,所以观众席几乎全部坐满,我们从视听准备室的小窗户偷看观众的反应,看样子大家都被小鸠大小姐迷住了。
「小鸠大小姐!您辛苦了!」
武雄说道,小鸠大小姐有点害羞地点头说:「……嗯。」
不只是武雄而已,负责放映第一场次的工作小组成员,通通围在小鸠大小姐身边。小鸠大小姐似乎觉得有点喘不过气,站起来走出准备室。
我们也跟小鸠大小姐一起走出去。
就在这时候——
「小鸠鸠啊~~~~~~~~」
一个胸部超大的金发姐姐突然冲过来。
我们都被她的胸部吓到,反射性地让出一条路。
波霸姐姐紧紧抱住小鸠大小姐,并用脸颊磨蹭小鸠大小姐,然后「呼呼、哈哈」地用力喘气。
「呜呜呜……放开我!你这个大白痴!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鸠大小姐奋力挣扎,想要挣脱那个波霸姐姐的魔掌,然后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那个波霸姐姐跑来的方向,朝站在那边的高中生说:
「老哥!我不是叫你不可以来吗?」
小鸠大小姐既然叫那个人「老哥」,代表那是小鸠大小姐的哥哥吧?
我听说小鸠大小姐每天放学后,都立刻冲去找她哥哥。
所以,大家一直在讨论她哥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的外表看起来跟小鸠大小姐不像,长相好凶恶。
可是小鸠大小姐那么相信他,而且她的便当看起来都好好吃。我相信,能够每天做出美味便当的厉害哥哥绝对不是坏人。
美纪兴奋地跑过去跟小鸠大小姐的哥哥说话,那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小鸠大小姐的哥哥身边有一个穿着修女服的银发小孩子,一个穿着管家服的超可爱姐姐,以及一个穿着我们学校高中部制服的可爱姐姐。另外还有一个人,像是故意躲在大哥哥后面一样——是穿着制服的夜空姐,让我超级惊讶。
难道夜空姐是跟小鸠大小姐的哥哥一起来的吗?
我第一次看到夜空姐穿制服,好适合。
我朝夜空姐挥手,夜空姐不知为何突然慌张起来,自顾自地朝别的地方走去。
以前我曾拜托夜空姐穿制服给我看,却遭到她拒绝,或许她不想被我看见她穿制服的样子吧。
「小鸠!你哥哥也说小鸠的电影超棒呢!」
跟大哥哥说完话,美纪朝我们这边大喊,小鸠大小姐立刻红着脸低下头。
看到小鸠大小姐这副模样,武雄、和彦、拓也都感动得哭出来。
「呜喔喔喔喔喔喔~~~~活着真是太好了啊啊啊啊啊~~~~」
然后,大哥哥阻止了那个波霸姐姐(好像叫星奈)。终于逃出魔掌的小鸠大小姐对那个波霸姐姐骂一声「大白痴」,便跑回视听准备室。
后来美纪又跟大哥哥说了好一会儿,大哥哥他们才离开。
穿着修女服的小孩一直紧紧抓着大哥哥的衣摆。
小鸠大小姐从准备室探出头,一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在那之后,小鸠大小姐似乎坐立难安。
小鸠大小姐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直到今天最后一场电影放映完毕。
「咯咯咯……伟大的宿命正在召唤吾……」
说完,小鸠大小姐完全不顾我们的阻止就跑走了,我想她应该是去找大哥哥吧。
我们的电影非常成功,在后夜祭上得到本次园游会最优秀活动奖,可是那时候小鸠大小姐不在场。后夜祭虽然是自由参加的活动,但我们班唯一没来参加的,只有小鸠大小姐而已。
班上同学虽然都很开心地互道恭喜,可是大家都没有很起劲。
跟最优秀活动奖比起来,我们宁可要小鸠大小姐选择留在我们身边。
我想,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
这次,为了让水鸠大小姐打开心房,我们已经尽力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但最后还是有大哥哥和波霸姐姐的那个地方获胜。
我想,如果是夜空姐的话,就算输了,还是会继续奋战。
全力跟强到没有天理的对手战斗,失败以后克服那些懊悔悲伤的心情,不断不断战斗,这样我们就会渐渐成为大人吧。
「哎呀?光太看起来比平常帅气耶,虽然平常也是很帅……」
美纪对我说道。
「那一定是因为我已经成为大人吧……」
我说道。
「啊,对了,美纪。」
「什么?」
「我的鸡鸡毛长齐了。」
布蕾斯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月中旬的某个晚上。
靠近私立圣克罗尼卡学园的修女宿舍浴场,一如往常传出小女孩吵闹的笑声。
「吵死了,玛丽亚,这样会吵到附近的人!」
听到这阵笑声,我无奈地打开浴场的门斥责她。
「少啰唆,臭老太婆!啊哈哈哈哈!」
正在玩闹的小女孩——高山玛丽亚,完全不肯乖乖听话,每次都像这样顶嘴。
今天玛丽亚似乎同样沉迷于泳圈游戏。她把泳圈压进热水池里,让它藉着浮力弹出水面,就这样玩(?)得相当开心。
她穿着白色的学校泳装,像被银白色光芒围绕的天使或精灵,可爱的玛丽亚真的好可爱。
「真是的……怎么可以把泳圈拿进浴场呢?」
明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我还是叹一口气说道。
玛丽亚最近洗澡时总是这副打扮,穿着学校泳装玩泳圈。
这个周末,她担任顾问的那个社团好像要去海边集训,这件事决定之后,她一直很亢奋。
或许不该买新泳圈给她吧,我现在对此有些后悔。
自从成为「邻人社」的顾问,玛丽亚似乎每天都很开心。
为什么会让玛丽亚当顾问?为什么会选这种小孩子当顾问?还有,就组织运作来说,校外人士也可以当顾问吗?
我虽然满腹疑问,不过那都不重要。
玛丽亚吃晚餐时也一直在说社团的事,今天夜空怎么了、哥哥怎么了、大便吸血鬼怎么了之类的,很开心地说着这些话题……没想到竟然还有大便吸血鬼。
从玛丽亚的话里,实在听不出他们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样的社团活动,因此身为保护者的我应该去那个社团看看,只是我直到现在都还没行动。
突然出现的外人,竟然那么轻易地唤回玛丽亚的笑容——要亲眼看见那样的现实,实在有些恐怖。
可是,我知道自己没有嫉妒的权利,所以就继续扮演惹人厌的角色吧。
「喂,玛丽亚,快点把泳圈给我。」
「不要!臭老太婆,快点滚!」
话还没说完,玛丽亚就把莲蓬头的水流量开到最大,朝我这边猛喷。
「好冷!你这个笨蛋!我衣服都湿了,你这个死小孩!」
看到我大声怒吼的样子,玛丽亚很愉快地笑着说:
「啊哈哈,如果不想弄湿衣服的话,就快点滚啊,大便老太婆!」
……她似乎很天真地以为穿着衣服的我绝对无法靠近她,这个死小鬼!
「快走吧~♪大便老太婆快走吧~♪」
少瞧不起人,你这个死小鬼!
玛丽亚用奇怪的节奏唱着歌,模样很可爱。
我直挺挺地站着任她用莲蓬头的水花攻击我,然后一口气脱掉身上的修女服,连内衣裤也全部脱掉,光溜溜地冲进浴场。
「呀!」
玛丽亚发出可爱的惨叫声想要逃跑,但已经无路可逃。
「觉悟吧,玛丽亚!机会难得,我今天要从你一根一根头发洗到脚趾甲内侧,把你全身上下通通洗得干干净净!首先来脱下你那一身泳装!」
「呀~~~~~~」
☆
玛丽亚一边呀呀乱叫一边抵抗,我也一边哇哇大喊一边帮她洗澡,导致老太婆(年过六十的老婆婆,是派遣到学园工作的修女当中最伟大的人物,是个非常可怕的老太婆)怒吼着冲进浴场。
后来,我跟玛丽亚脖子上挂着「我刚刚大吵大闹」的牌子,并肩跪在一起。
「对不起……」
因为太久没有跟玛丽亚光溜溜地「坦诚相见」,所以一时玩疯了,看来我还很不成熟。
玛丽亚跪在我旁边,开始打起瞌睡。她露出一脸幸福的样子说着梦话:「唔嘿嘿嘿……哥哥……」
她的梦话让我感到一阵心痛。
被尊称为「修女凯特」、经常为学生们解答人生问题的我,其实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我沉痛地感受到这一点。
我连恋爱都没谈过。
哥哥——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做羽濑川小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话说回来,双脚跪到麻了,好痛。
我偷偷移动一下双脚……噗……哎呀,不小心放屁了。
我身边的玛丽亚「呜呜……」地叫着,很痛苦地皱起眉头。
感质/另一段开始流动的时间
根据发明大王汤玛斯·爱迪生,和与他并称天才科学家的尼古拉·特斯拉这两人说过的话,出现以下这句名言:「要让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有意义,必须靠百分之一的灵感。反过来说,要是没有那百分之一的灵感,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意义。」
真不愧是爱迪生,他看透了一切。
在小学低年级的公民道德课中(仔细想想,为什么是在道德课上这种东西?两位天才科学家辛辛苦苦悟出的伟大道理,竟然被当成国小低年级的道德课教材,这个国家的教育未免太进步了,日本的教育实在太神啦。话说回来,所谓的道德,到底是什么呢?),当老师在教授这句伟人的名言时(我确实地回想当时国文老师说的话,应该是「发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上百分之一的才能」,但是不同的听众,对这句话的理解和感受或许会有微妙的差异。不过算了,偶然同处于这个空间的人们就算要误解、误读、曲解,那关我屁事。这句话的真正意义,只要能传达给该传达的人——只要能正确传达给我就好),我这么想着。
回家以后,我查一下资料,发现爱迪生本来的说法不是「才能」而是「灵感」。不过就本质而言,「灵感」和「才能」可说是一样的。
灵感是理论的跳跃,才能是理论的跳跃,而天才是让理论跳跃的人。
「由于■■是●●,加上▲▲,因此■■是**。」大部分人们在叙述时,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往往会省略论证的过程,直接跳到结论。没有「由于」和「因此」,一开始就说「■■是**」(不只是贪图方便而已,因为要特别向人说明实在太麻烦,而且,其实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不懂别人为什么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要有条不紊地把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的理论化为语言,这未免太麻烦。我觉得,要是没有这些麻烦的语言化作业,这个世界一定可以藉由天才们的双手,获得数百倍的进步)。
让理论跳跃、说出常人无法说出的答案,这种能力就是「才能」。人类或多或少都拥有某些才能,不过我觉得,只拥有才能、只依靠灵感做事的人——这种人就叫做「天才」。
虽然是题外话,不过能以趋近极限的速度展开理论、跳跃到一个几乎不受限制的境界,这种人也很少见(后来认识的柏崎星奈就属于这种类型的人,能以压倒性的优秀性能集中火力攻击,所以只要出手,不管到哪里都能长驱直入、直捣目标,就算是走错路也一样,不过因为每次都是硬闯,所以很难修正轨道)。像那种人,我擅自将他们称之为「超人」。
超人与天才的差别,如果不是天才的话恐怕无法分辨,即使是超人也无法分别两音的差异。通往理解的那条道路处于断绝状态,只有透过跳跃才能到达。天才与超人并没有优劣之分,但两者在本质上是不同的。有些境地只有天才才能到达,而只会瞬间跳跃,无法在地面直直行驶的车子就只是瑕疵品而已。虽然是瑕疵品,但因为有其便利之处,所以也不能说它不好。只不过就车子来说,它的确属于瑕疵品。每次思考关于天才和超人的事情时,我总像是咬着自己尾巴团团转的蛇。
啊啊~太色情了。
还有,关于「×」,乘法当中表示「乘以」的符号。×和英文字母X(仅限于大写)也非常美丽,我十分喜欢,然而,这里我要说的是「乘」这个符号。
「1×100和「+1」重复一百次,两者并不相等。虽然「+1」重复一百次,会得到和「1×100」同样的数字,但两者就本质而言是不同的。就算在大家眼中,那种差别细微到让人几乎无法区分,它们还是不一样的。如果是一百的话,还可以用演算速度蒙混过去,那么,如果是一千、一万、一亿、一兆,如果是不可思议的话呢?能让不可思议跳跃的FxJ让我产生共鸣。「×」就是灵感。所以我喜欢「×」。跳跃记号的读法和「惩罚」的「惩」、「承担」的「承」、「成败」的「成」一样,我也喜欢那种讽刺的感觉。语言真的很有趣。每次想起「×」,我的意识就会不知不觉地乘风翱翔。乘风翱翔、优游于空中,可是这不是「跳跃」。我喜欢的机器人动画曾经提过这个概念:「人类藉着进出宇宙,就能让不可思议的能力觉醒。」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从重力当中解放,既不是飞行,也不是飞翔,而是浮游。从浮游开始跳跃。啊啊~真是宇宙和平啊。宇宙和平!宇宙和平也是一句好话。依照市场机制的决定,对抗月光和蝴蝶的人(注2 此处借用∀钢弹「月光蝶」的梗。),其呐喊的口号必须是「宇宙和平」。宇宙和平是一个我想要大声念念看的词汇。
我一边看着心爱的「第二次超激机器人大战α(通称为超激战α)」同人志(注3 原为「第二次超级机器人大战α」。),欣赏ZZ钢木弹跟旧世纪福音战士二号机交缠的场景,脑中一边想着那样的事情。
我喜欢机器人,因为简洁易懂。
我在理论思考方面要命地无能。常人的理论复杂且奇怪,个人差异又大,我实在难以理解。无法写成算式的理论,为什么人们可以若无其事地运用、依此轻松地活下去呢?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吗?如果是机器人的话就没问题,它们会用我懂得的理论来运行。
人类啊,怎么不快点进入宇宙?
如果所有人类的理论都能从重力中获得解放,我也能变得普通,也就可以把这种孤独抛在脑后。
☆
我——志熊理科,出生成长于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有着平庸的母亲、平庸的父亲。
年幼时的我,淋漓尽致地发挥自己天才的一面,整个家族都觉得我很可怕,说我是「不可爱的小孩」,我被所有家人厌恶。
为了不被家人讨厌,我一直露出笑咪咪的样子,积极帮忙做家事。例如,在爸爸说想洗澡的十五分钟前,我会把浴室清理干净、帮他放好热水,努力当一个完美的「好孩子」。结果这么做却被说是「像机器人一样,让人觉得不舒服」、「总觉得她好像可以看透我们心里的想法,好恶心」、「这个小孩实在很不可爱」,仍旧被大家讨厌。
我不可能看透别人心里的想法,只是对那些从我出生以来就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人们,我可以推测出他们的行为模式。
就在那时候,我了解到身为一个天才,必须要有「常人所能理解」的古怪性格才行,如果完全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是不行的。
「这孩子是个天才,会这么怪也是没办法」,像这种能被一般人理解的「适度怪人性格」很重要。可是,对我这种不折不扣的天才来说,要找到其中的平衡点实在很难。我缺少平衡的概念。
虽然不太有信心,不过我想,「因为莫丘波林的普秋拉比斯已经德流裘贾北一雷飙,所以我不想去学校」的说法应该行不通。
「因为0110100010000111001101100100101010010101010,所以我不想去举校」的说法应该也行不通。
「因为太阳变成蓝色,所以我不想去学校」的说法大概行得通,不过在某些时间、某些地点、面对某些人时,这种说法行不通。
「因为我四十个小时没睡、一直埋头研究,所以不想去学校」,这种说法大概是行不通的吧……虽然我不太确定。
我觉得,这四种说法就本质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实在难以判别。
国小就像动物园一样,我勉勉强强还待得下,可是升上国中之后,其他小孩显得特别奇怪又复杂,于是我放弃理解他们。
因为没有朋友,放学后我通常很闲,于是把所有时间都拿来进行发明研究。
念国小时,我修理好不小心掉到地上摔坏的掌上型游戏机,从此以后着迷于拆组机械,不知不觉中,发明东西成为我的兴趣。
「♀国中生」这个记号也帮我不少忙,我的发明开始为我赚钱。我用赚来的钱扩增研究设备,发明更庞大的东西,赚进更多的钱。当我制造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受欢迎之后,「♀国中生」这个记号很快就失去意义。
我开始不太去上学,爸妈也不再说什么,我们之间的交谈越来越少。现在回想起来,因为摔坏爸妈送我当圣诞节礼物的掌上型游戏机而感到伤心,所以自己想办法修理好,这件事或许是个开端,注定我跟家人之间的决裂。
等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偷偷哭了一下。爸妈想要的,一定是努力收集可爱口袋怪兽的普通天真小孩,一个小孩不该对于建构口袋怪兽世界的程式产生兴趣。
在大人的社会里获得认同虽然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但我后来习惯了这一点,发明研究不再是自我实现的过程,只是一件工作而已。
因为不再上学,也不再把那么多时间耗在发明研究上头,我想自己应该培养一点其他嗜好,所以开始看漫画、动画、小说。从这个时候起,我模仿漫画中出现的疯狂科学家,开始穿起白袍。如果想要标示出「科学家」这个角色,这个记号最好用,不过,我其实只是觉得这么穿很好看,尤其穿上白袍之后,别人就看不出我特别扁平的身材。
小说中登场人物的理论,比现实世界中人类的理论简单多了。不管在作品里出现多少人物,都是一个作者制造出来的角色,所以实际上只要了解作者一个人的思想即可。不管是♂和♀的恋爱、男男恋、女女恋,就本质而言只不过是独角戏。所以,我后来喜欢看充满帅气机器人或俊俏美少年的作品,这类作品很适合用来保养眼睛。我特别喜欢BL作品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当柏崎天马(念成佩嘎萨斯)听到天才发明♀志熊理科的事情而来我家拜访,是我国中三年级的时候。
他真是个帅气的大叔,在BL世界里应该是受吧,呼呼……我个人强烈希望看到他被同年纪的坏坏大叔强行压倒!
「咻噜哩~」
「你怎么了?」
许久没看到这种活生生的极品,让我下意识地舔舔舌头,那个大叔因此露出讶异的表情。糟糕。
「没事,」
我淡淡地掩饰过去。
「那就好。」
柏崎开始说明来意。
他今天拜访的目的,是希望我进入他任职理事长的那所学校就读。
因为我压根儿没想过要上高中,所以对附近的高中几乎没有半点认识,只记得那是一所可以从我家徒步到达的学校,也只记得校名而已。
私立圣克罗尼卡学园,拥有百年以上历史的基督教教会学校。
它看起来是硬邦邦的名门贵族学校,我连半点入学的意愿都没有,不过,就这样冷淡地把专程来访的帅气大叔赶回去也有点可惜,因此我兴起一股想要戏弄他的念头。
「我只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去上课,还有,如果能在校内设一间我专用的教室,我就考虑去你们学校就读。」
前一项要求也就算了,特地为某个学生设置专用教室的无理要求是不可能被接受的。我故意找碴,只是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专用教室?」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以专家身分接案的发明家,要是没有一个随时能让我工作的环境,我会很困扰。」
「唔……」
他很认真地思考好一阵子。
「好,本校会为你设置一间专用教室。」
「咦?」
我不禁露出吃惊的模样,让他有些愉快地笑着。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不只是说说场面话。
「可是……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我想要用理论来导出结果,但此刻论证资料明显不足,所以我开门见山地直接询问对方。
令人意外的是,他那张精悍的脸上竟然露出顽皮的微笑。搞什么!这位大叔让人超萌的啦!
「我想让这所学校变得有趣一点。」
「变得……有趣?」
「是的。」
「……唔。」
有趣的确很重要。很重要——但是很难。
「我去你们学校念书,学校就会变得有趣吗?我也会过着有趣的生活吗?」
「那得看你自己。」
听到我愚蠢无知的问题——虽然不想承认,但当时的确是情势所迫才问出这种问题——柏崎淡淡地、很有诚意地回答我。
得看我自己。
说的也是。我想大概办不到吧,不可能的,总觉得不可能那么顺利。可是,我觉得这个叫柏崎天马的人很有趣。
反正我现在闲得要命。
反正我本来就不抱任何期待,答应他的邀约也不错。
多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也好。
虽然绪果显而易见,但看在这个有趣的大叔如此干脆地答应我无理的要求,就为他尽一点力吧。
就这样,我决定进入私立圣克罗尼卡学园就读。
☆
好无聊。
七月上旬。
在柏崎天马的邀约下,我进入圣克罗尼卡学园就读。开学以来大约三个月后,我已完全成为理科教室的居民。
我在班上虽然同样有位子,但一次都没去过。
不,严格说来,开学第一天早上,我曾经踏进自己班上,可是走进那个热闹教室的瞬间,我顿时觉得很不舒服,所以装作「啊,走错教室了」的模样,立刻掉头离开。人群聚集的地方有太多资讯在流动,让我非常头痛。开学第一天的一年级教室里有各式各样的情感漩涡,我根本无法承受。
那一天,我本来想要尽可能让班上同学留下好印象,所以没有戴眼镜,但这样反而导致失败。在日常生活中,眼镜果然是不可或缺的配件。
如果不戴眼镜,实在看得太清楚。
我从包包拿出运用偏光镜片让视力变差的眼镜戴上,冷静下来。
然后,我冲到柏崎按照约定为我准备的专用教室——名称就叫「理科教室」。
后来,我每次都算好时间,等早上学生通勤的时间过了、人们不在外头走动的时候才来上学,并且在理科教室里独自度过每一天。
我原本很享受在学校里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的新鲜感,可是,马上就厌倦了。
我把电脑、水槽、游戏机,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设备带过来。为这个教室打点一切很好玩,可是,也马上就厌倦了。
现在我来学校的理由,只剩下「反正都有自己的教室」这种消极的理由。
就像之前一样,在我完全不想来学校之前,暂时勉勉强强地去一下学校吧。我想,以后我应该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活下去吧。啊啊,好无聊。天气快要变热了。我不再上学的日子应该快到了。如果世界灭亡的话就好了。
思考越来越消极,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好想去死。
……啊啊,不行不行。说什么世界毁灭、想要去死,我是罹患中二病吗?
想想愉快的事情吧。
对了,最近在学校公布栏看到很奇怪的海报唔喝!
那是一个从没听过的社团,名叫「邻人社」;画海报的人明明有不错的绘图功力,却故意让人觉得画得很差呀呼唔唔唔唔!明明是社团招生海报,却画得这么奇怪,就连我也看不出理由哇喔!
若是斜线阅读,会发现里面藏着「友人募集」这句话YOOOOO!
要是能用这种奇怪的海报交到朋友,谁还会那么辛苦啊,笨蛋,至少贴张自己的大头照嘛。
结果越来越焦躁。
这种时候就一边看同人志一边做实验吧。
我现在在理科教室做的是瞬效型安眠药。
没有人跟我订制这种产品,这只是我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不是为了谁的要求而做,没有任何意义、价值、目的,只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去创造,这就是所谓的疯狂科学家。虽然我并不是什么疯狂科学家。
做出安眠药之后要做什么呢?以后应该可以卖给什么企业吧?不过目前是做给自己用的,像现在这样心情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很好用。反正人生也只不过是在打发时间,就算睡着过日子也一样。哎呀,那么干脆死一死不就好吗?
我同时阅读四本喜欢的同人志,并用电脑开了三款BL游戏,然后一边调制药品。因为嫌麻烦,所以眼镜没有拿下来。
怀着随随便便的心情,我像是自暴自弃地把药品丢进烧杯。明明是自己的事,用「像是」来叙述似乎有点怪,不过我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烧杯中的液体产生难以形容的混浊颜色;正义钢木弹和受神莱卡正在做爱;声音跟著名配音员绿河光一样的帅哥,在电脑荧幕里轻声说着甜言蜜语。
不过,这样好像混杂太多了。
数件事情并行、进行多重思考对我来说虽然不是问题,但肉体能不能跟上脑袋的速度,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种事虽然没什么好骄傲的,不过,我的肉体就像旁人所见的那样性能很差,所以当然追不上脑袋的处理速度。我的手指滑一下,手也滑一下,接着手腕抽筋、脚抽筋。
肉体不听我的脑袋使唤(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
我用第一代钢木弹主角的台词想着自虐的笑话,同时心中涌起一股纯粹的焦虑,不过已经太迟了。
啊,如果死掉的话就好了(我还是不想死掉,好可怕)。
就算弄错剂量应该也没有生命危险,那么就没关系吧。不,有关系。要是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跑进来怎么办?要是像色情漫画那样,趁我毫无抵抗力的时候脱掉我的小裤裤强暴我怎么办?但不会有这种事吧,因为我不够可爱。由于偏食的缘故,我的身体发育不良;而且因为几乎不出门,脸色也很差。像我这种毫无姿色的身体,才不会有人冒着犯强暴罪的危险来强暴我。明明应该只是漏出一小滴药水,产生化学反应的物质却以排山倒海的气势从烧杯灌进烧瓶。啊哈哈,活该。我残暴地想着,希望在我睡着的时候这个世界可以顺便毁灭。
砰!
爆炸。鲜艳美丽的化学烟雾漫天扬起,进入我的呼吸器官。我竟然犯下这么无聊的错误,真是自作孽。友人募集啊?摊在桌上的同人志台词「我是为了和你相见而生」,闯进我模模糊糊的视野中。好希望遇到那种命中注定的邂逅。命运啊……我虽然不相信命运,但是我喜欢神秘学。
爱迪生和尼古拉·特斯拉晚年据说也沉迷于神秘学。我喜欢神秘学并不是因为我跟他们一样同属天才,而是因为我是个少女。
真不愧是身为天才的我所制造出来的药物,在只够让我阅读七行小说文字的短短时间里,我的意识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
等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保健室的床上。
我看一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喔呜呼……咳咳……」
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某人刚好经过,而且亲切地把我送来保健室。「那个人是在发生爆炸之后立刻进入理科教室」这个答案首先浮现,「因为没有人会来理科教室找我」这个理由随后出现。对方应该是刚好经过走廊、听到爆炸声,便走进理科教室发现我倒在地上,所以把我送来保健室。学生们当时都在上课,所以应该是没课的老师、修女或学校职员吧。
既然特地把我送来保健室,那应该没有强暴我。
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检查一下处女膜比较好。
「醒了吗……呃,你为什么要脱内裤?」
突然拉开帘子走过来的保健室早老师一脸惊讶。
「我想说反正这里有床,就来自慰一下。」
我隐藏自己动摇的情绪,一边把内裤和裙子穿好一边回答。
「自……唉,你还是这么奇怪……」
「因为理科是个天才。」
我意兴阑珊地回答皱起眉头叹气的她。
会随着谈话对象改变自己个性的我,在她面前常常露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种低潮的样子是最轻松的。我觉得,既然都被送进保健室,还是让自己轻松一点比较好。可是,这样虽然轻松,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我之前常向她要0K绷和营养食品,所以才会认识。我想她大概从理事长那里听说过我的事,因此在她面前,我可以自然地跟她说话,不必硬撑。在这所学校里,我唯一会交谈的对象大概只有她。不过,她对「奇怪」的我似乎没有什么好感,所以我们也只是交谈而已,并没有特别要好。
「对了,是谁把理科送到保健室?」
「是一个二年级男生。」
「……咦?」
推测错误。我果然很不会推论事情。
「他没留下自己的名字便离开了。」
「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有啊。」
她露出不太愉快的表情回答。
「?」
「身材中等……眼神很凶恶,头发染成金色,大概是自己染的吧?颜色看起来很暗沉……」
「是不良少年吗?没想到这所学校也有小混混。」
我很意外,不过这样便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在上课时间经过理科教室。没课的老师、修女、学校职员,以及小混混。资讯就是可能性,增加新的可能性可以让人感到单纯的快乐。
「我也是第一次在这所学校里看到那种不良少年。你没被怎么样吧?」
……很明显的厌恶感。虽然不是针对我,但即使是针对另一个我根本不知道长相的学生,还是让人觉得很不愉快。
可是,这个保健室老师是真的在担心我,这一点也是事实。
她基本上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的主观意见当成普遍的观念,戴着有色眼镜打量「不普通」的东西——总之,她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类。
「应该没有被怎么样,但为求谨慎起见,理科还是在这里当场检查一下处女膜比较好。」
「……别这样,你可是个女孩子啊。」
她一脸厌恶地说道。
为什么说「你可是个女孩子啊」?我无法理解,常人的理论对我来说还是一样难懂。如果我是♂,说不定可以一边叫着「那么我把YAOI穴撑开,你帮我确认一下」,一边用自己的性器磨蹭她的脸。「你可是女孩子啊」后面会接什么句子?我等待一秒以上,却什么都没有。看样子,在她脑中,「别这样(这样是哪样?)」和「你可是女孩子啊(所以呢?)」是毫无疑问的真理。去死吧,俗物。
「那么,理科先告辞。」
我拿起放在床边椅子上、大概是刚才人家好心帮我摘下来的眼镜。
「已经没关系了吗?」
我戴上眼镜,穿上原本折好放在椅子上的白袍。
「是的,已经不要紧了。理科刚才只是因为一个愚蠢的错误才昏过去,」
「哪一种愚蠢的错误会让人昏过去?」
「天才的错误。」
我笑着说道。
只要戴上眼镜,就能把资讯流通管道切断,这样一来,即使跟无趣的对象交谈,我也能露出笑容。
「理科回去了。」
走出保健室的瞬间,走廊上的人潮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多,让我顿时陷入忧郁。
对了,现在是午休时间。我第一次在午休时间走在校内。
如果是有常识的社会人士,就算是受到不良学生帮助,还是会跟对方道谢一下吧。好想吐,超想去死的。昏倒的时候受到/帮助,这种少女漫画般的情节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让我兴奋到想吐。话说回来,我没有问对方是用什么方式把我送去保健室。如果是公主抱的话,我大概会开心到吐出来。
☆
我马上就找到那个看起来像不良少年的♂。不折不扣的小混混一边看着不折不扣的流氓漫画,一边吃饭团。咦?原来小混混真的会看流氓漫画啊。在没实际看到这种情况之前,我根本不敢相信。
幸好在我犹豫着该从一班还是八班找起时,索性从五班开始找。要是从一班开始找的话,我绝对会死掉。另外,幸好他是在教室吃午餐的人,要是他习惯去学生餐厅用餐,那我也会死掉。
我们的眼神交会。
得到「他的确就是那个人」的结论之后,论证理由随之而来。我知道自己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过一会儿,他的眼神当中出现「注意到门口那个女孩」的神色。
我深呼吸一下,把想吐的感觉压下去。为了减少从视觉获得的资讯量,我眯细眼睛,然后下定决心走进二年五班的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一阵骚动,陌生的一年级学生如此稀奇吗?不对,应该是这一身白袍的关系。糟糕,要是刚才先脱掉白袍就好了。可是,如果没有这身白袍当记号,我还真怀疑他能不能注意到长相平庸的我。被十几个人同时打量,让我几乎快吐了。人类的视线蕴藏太多讯息,要是没戴眼镜的话我一定会死掉。
我全力切断强行灌入的讯息洪流,硬撑着走到他身边。
确认无误。
「……没有光泽的金发,眼神凶恶,身材中等的二年级男生。嗯,跟老师说的特征一模一样。」
这就是我跟后来成为好朋友的羽濑川小鹰之间的第一次接触。
因为我尽可能让自己的感觉变迟钝,所以说话方式听起来格外冷淡,总觉得这样会让初次见面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是,从他的表情看来,似乎没有对我产生坏印象。
我做了一点自我介绍,谢谢他帮忙我,结果他脸上露出非常感动的神色。好困惑,我实在不懂,只不过是听人说「谢谢」而已,为什么会感动成这样子?
应该继续用这种像是透过网路和工作对象联络的冰冷礼貌态度说话吗?或者轻松一点,采用跟保健室老师交谈时的低潮路线?还是选择攻击路线,免得被小混混瞧不起?我一时之间有些犹豫。随着谈话对象的不同而改变自己的个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管是谁都会这么做。
我完全无法掌握自己个性变动的平衡点。国小和国中的时候,因为变动幅度太大,常常被当成人格变异,但我并没有什么多重人格。六岁时爸妈押着我去看过精神科,所以应该没错吧(笑)。
就像漫画家或小说家笔下不管创造出多少个性十足的角色,基本上都是同一个人创造出来的,我也一样,无论是消极的、积极的、喧闹的、低潮的、热情的、冷酷的个性,全都在误差范围内,只是我这个人而已。
很久没跟同年龄的♂说话了。
我继续表现出天才特有的古怪个性,因为对方是小混混,我就让自己表现得像个贱贱的♀。
……结果,我觉得自己失败了。
纯洁♀要演贱人,负担似乎太沉重,总觉得我好像做得太过火,大概是太久没跟活生生的人面对面说话,一时太过亢奋。还有,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受到周遭注意,当他像鹦鹉一样不断重复「凌辱」这个词汇时,引起周围学生激烈的反应,这种情况也让人一时之间招架不住。
班上同学好像认为他是一个把凌辱当成茶余饭后娱乐的极恶混混,于是,他抓住我的手腕,把我从教室拖到没什么人会经过的楼梯间。
要是被拖来这种地方,应该会被强暴吧。
但同时,我知道这个♂并不是不良少年,自己没有被强暴的危险,所以就继续采取有点变态的贱人路线和他应对。
「所以,为了感谢学长拯救理科的贞操,理科就把自己的贞操献给学长。这样可以吗?」
「我才不要那种东西!」
「……对少女来说,自己的贞操被人说成『那种东西』是很伤人的。」
我虽然知道自己缺乏性魅力,然而像这样被异性当面否定,还是觉得相当难受。明明是已知的事实,只不过被人当面指出来而已,自己竟然会因此受到打击,这种情况实在令我震惊。这个♂,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到底要带给这个不可爱的我多少新鲜的震惊才甘心呢?这不是很有趣吗?我一点都不可爱。
后来,话题转移到不可爱的我在这所学校的遭遇。
「不是有人在保健室上课吗?我是理科教室版的上课方式。」
理科教室是理事长为了这个不可爱的我特别准备的。明明受到VIP等级的待遇,结果却变成「不可爱的我在理科教室上课」的怪现象。无法融入学校生活、无法在教室听课,于是一个人窝在理科教室。如此自虐的情况,这个不可爱的我却把它形容成「在理科教室上课」。
听到这件事,他的反应很激烈。
无法顺心如意的焦躁,不被周围理解的寂寞,面对无理现实的愤慨,明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温柔却还不愿放弃那一丝希望——他眼中交织的各种情感化为不规则的碎片,贯穿我的脑髓。一般来说,太过复稚的讯息总是让我觉得不舒服,然而此刻,很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有半点不快的感觉。
「是吗?这么说……你也有很多难言之隐啰?」
他不是用高高在上的视线打量一个无法融入班级的可怜女孩,也没有对一个无法理所当然以班级成员的身分和其他学生往来的人产生轻蔑。这是什么……共鸣吗?
喂……你这家伙该不会……以为自己这种分不清青红皂白的耻垢,跟我这个天才是对等的吧?
是屈辱感?还是羞耻心?我只知道自己的脸顿时热起来。
「学长,请不要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理科,理科会不好意思的。」
真想把他拿来做照烧料理。
我忍住想要宰掉他的冲动,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他对话。
他之所以会在那种时间经过理科教室前,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不知道今天没换教室。原来如此,如果没朋友的话会遇到那种事啊,真是太不方便了,我果然不适合学校生活。
正如我所猜想的,他不是不良少年,只是因为那一头金发和凶恶的眼神遭到周遭误解。他的金发也不是染出来的,而是天生的发色。因为漫画和小说里的混血儿都是美人,所以我对此吓一跳。我老实告诉他这一点,结果他忿忿地说「要你管」,那样子还满可爱的。看来他很讨厌人家提到他的外表。其实只要别在意就好,像我已经很习惯别人说我不可爱。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发色。因为想分析看看,所以我采了三根毛发。等我拔走头发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不由分说地拔了别人的头发。人类跟昆虫植物是不一样的,即使是我也了解这种事。
「请不要毫不留情地拔取别人生命的神秘好吗?」
他果然抱怨了,我还真是得意忘形。
然后,我们闲聊些有的没的事。对于我的玩笑话,他的吐槽都句句命中红心,总觉得我们的波长相当吻合。好奇怪,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发色稍微跟常人不同的凡人而已。
这时,上课钟声响起,他慌张地说:「糟糕,我得快点回去教室。」
……可是,我还想跟他多聊一会儿呢。
「是吗?那回礼的事过几天再说吧。」
「就说不用了嘛!我走了,拜拜。」
对我来说这是必要的好吗?你这个愚蠢的凡人。要是没有藉口的话,我就没办法再去找你。
「啊,学长。」
「嗯?」
「我还没请教学长的名字。」
「啊,对喔。」
看样子他真的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应该不习惯「认识别人」,幸好我在网路上认识别人的经验很多。
呼呼~赢了。
「我叫羽濑川小鹰。」
「羽濑川小鹰学长吗……」
「嗯。」
很好,问到名字了。
我竟然因此放下心,对于这种反应自己也觉得惊讶。
「小鹰学长。」
我搓着从他头上拔下来的头发,很自然地笑着说:
「理科还是第一次对哺乳类产生兴趣。」
☆
回到理科教室之后,我用校内的资料库调查了羽濑川小鹰这个人。
把出生日期、血型、住址、家庭成员等基本资料扫到一旁,猛然闯进我意识的是「社团」这个项目。
邻人社。
就是贴出那张愚蠢海报的社团吗?
这一点引起我的兴趣,我浏览一下这个社团的活动资料。
邻人社,创立于今年六月中旬,和我看见那张海报的时间一样。
活动内容:「本着基督教的精神,跟同一所学校的学生成为友善邻人,加深彼此的友谊,诚心诚意、临机应变、互相切磋琢磨的社团。」
这什么啊……这种模糊不清的活动内容,让人不由得露出苦笑。
想不到这种内容还能通过创社申请。创社规范之所以漏洞百出,大概也是因为理事长说过「我想让这所学校变得有趣一点」吧。
顾问老师,高山玛丽亚。社长,三日月夜空。社员,羽濑川小鹰、柏崎星奈、楠幸村。
除了羽濑川小鹰以外,还有一个名字令我在意——柏崎星奈,她是理事长的独生女。去年理事长招待我参观校庆时,我对她有点印象。
不只是那一头金发而已,全身也都闪闪发光,是我完全比不上的可爱♀。光是看着她,就不由分说地刺激到我的自卑感;我甚至很认真地想过,还是不要来这所学校。不过因为我们不同年级,入学之后不会有什么机会接触,我才改变自己的决定。
羽濑川水鹰和柏崎星奈两个人参加的邻人社,让我产生兴趣。
啊……目的是结交朋友吗?
这个灵光一闪的想法稍后得到验证,就是海报上那句「友人募集」,而且羽濑川小鹰似乎很烦恼自己交不到朋友。但如果这是社团的目标,柏崎星奈的存在就是个谜。那个似乎已经获得全世界肯定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社团里呢?嗯嗯,无法获得漂亮的推论。算了,这种时候就相信自己的直觉吧。
☆
放学后,我鼓起勇气,朝海报上所写的邻人社社办——教堂四号谈话室走去。
喀锵。
因为太紧张,我竟然忘记敲门就把门推开。
看到羽濑川小鹰的身影,我松一口气。
「啊,小鹰学长真的在耶。」
我边说边走进社办。
那一瞬间,我整个脑袋充满压倒性的绝望。
这是什么情况?
社办里除了羽濑川小鹰以外,还有另外三个像是社员的♀。
一个是柏崎星奈。她拥有压倒性的可爱容貌,我完全比不上人家。
因为早已对她的存在有所觉悟,所以我没有那么震惊,可是,另外两个♀也太可怕了。我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好想去死。
一个♀留着令人印象深刻的长长黑发,拥有不逊于柏崎星奈的美貌。她可爱的容貌是我完全比不上的。
另一个可爱的♀,简直像是把「可爱」这个词汇拟人化一样,我完全没得比。
这个社团是怎么回事……我的脑中一团混乱。怎么会有爽成这样的地方?
我好想逃。
我拚命克制自己想逃的欲望。
我知道,要是从这里逃走,我就再也无法在这所学校里过着「有趣」的生活。
此时,柏崎天马说过的话突然闪过我脑海。
——那得看你自己。
那句话让我踏出第一步。
面对那三个拥有压倒性美貌的♀,一点也不可爱的我完全没得比。在她们三人面前,我该怎么让羽濑川小鹰看着我呢?
半吊子的个性与装扮是绝对赢不了她们的。
只能硬碰硬吗?
我表示想要参加这个社团,黑发的美丽♀顿时表现出露骨的敌意,啊啊,好紧张,真希望她不要用那么漂亮的脸盯着我,我会因为自卑感而想去死。
「这个社团是为了崇高的目的而活动,入社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
「所谓的目的,是指『交朋友』这件事吗?」
我反射性地喃喃说道,下一秒立刻感到后侮。应该多想一下的,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那种答案。
然而,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我灵光一闪的想法竟然是正确的。真的假的?我果然很不擅长推论。
那个♀一脸不甘愿地接受我的入社申请。
「耶!这样一来,放学后理科就能随时见到小鹰学长。我们一起做很多很多事吧,小鹰学长。」
我硬挤出异常大胆的台词(本来想用叽叽喳喳吵死人的声音说话,然而语气听起来却非常平淡,要想扮演贱人果然有难度),紧紧挽着羽濑川小鹰的手,心里觉得快要丢脸死「了。
被瘦巴巴、一点也不可爱的我紧紧挽住,不可能觉得开心吧,但我还是得有所表现才行。要说是为了谁,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既然做到这种地步,我已经无法回头。
羽濑川小鹰果然对我胸部的触感没什么感觉,露出困惑的表情僵在那里。意外的是,那三个超级美♀却露出动摇的样子,这一点让我觉得很高兴。这么漂亮的♀们,竟然会因为我而产生动摇。这个世界上,果然充满许多如果不去试试看就不会知道的惊奇。
总觉得如果是在这里,我好像可以过得很开心。
这只是「我觉得」而已,并非天才的想法。
这只是一个希望。
理论的跳跃是上天偶然赋予的才能,至于眼前这道光,单凭天赋才能是得不到的,只能靠我一步步努力才能抓住。
我像是要发疯一样,心脏扑通跳个不停。
为了掩饰身体的颤抖,我更用力地抓着羽濑川小鹰。
☆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刚遇到羽濑川小鹰、刚遇到邻人社众人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心中唯一的倚靠只有「天才」这个身分。回想起那时的自己,总觉得丢脸得好想死。
讨厌不是天才的普通人类、哀叹着自己的孤独,却又用「凡人」、「不良少年」、「美少女」等刻板印象来分类其他人,在不了解他们的情况下迳自看轻他们……其实我不过是个普通到极点的思春期少女。
遇见羽濑川小鹰的那一天,对那种孤独感产生共鸣的不是他,而是我——我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啊呜呜……」
我的脸庞发红,难受地扭动身体。
从窗外和走廊上传来学生们热闹的喧哗声。
十一月。
今天是校庆的第一天。
我从昨天起一直熬夜做电影的后制工作,结果意识越来越模糊,后来就昏倒了。
被羽濑川小鹰发现、用公主抱抱来保健室的路上,我的意识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看来好像就这样被送到保健室床上睡到现在。
「……对了,电影!」
我猛然坐起来,头痛和晕眩的感觉随之袭来,令我哀号一声。
「啊呜……」
好像在发烧……大概是感冒了吧?
昨天将近一个小时都穿着薄薄的衣服待在顶楼,大概是这样中镖的。虽然我穿上久违的白袍御寒,但看来一点用也没有。
「哎呀,醒啦?」
大概是听到病床这边有声音,保健室老师像以前那样拉开帘子,探看我的情况。
「……今天没脱内裤吗?」
她恶作剧似地说道。
「今天没有自慰的心情。」
我不高兴地回答。
「……理科得走了。」
我再次想要跳下床,却被保健室老师一把压住。
其实她没有很用力,我却「咚」一声倒回床上。
「脸色那么难看还想去哪里?」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摸摸我的额头。
「你还在发烧,乖乖在这里休息一阵子。要不要请爸妈来接你?」
「没有必要,身体会发热表示活力过剩。再见。」
「开什么玩笑,快点乖乖睡觉。」
她好像真的生气了,不过我一点也不怕。
「理科真的没关系。」
「不行。」
「……真顽固,这样会长皱纹喔。」
「不管几次我都会这么说,因为这是老师的工作。」
工作啊……
既然是工作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我也是个专家,所以贝能接受她这种理由。
假装乖乖睡觉,等一下再偷跑出去吧。
「……假装乖乖睡觉,等一下再偷跑出去也不行。」
「你、你为什么知道理科在想什么?」
难道这个人跟我有相同的能力?
我显得很焦躁,她一脸受不了地叹气说:
「我不知道看过多少个像你这样乱来的小孩啦。」
「……」
我尴尬地嘟起嘴。
像我这种天才,竟然会冒出那种典型的思考模式。
「还有,送你过来的那个同学,一直叮咛我要看住你、别让你乱来。他好像很担心你的样子。」
「小鹰学长他……」
「为了不要让男朋友担心,你就乖一点吧。」
「他、他才不是理科的男朋友!」
我的脸颊一阵滚烫。
「是吗?我觉得你们很适合啊。」
「……你明明觉得他是不良少年。」
「你在说什么啊?那个同学的发色是天生的吧?」
她说出令人意外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
「很久之前那个同学不是也曾送你来保健室吗?后来我调查一下,也从理事长那里听说一些有关他的事。」
这个人……在明显地表现出「他根本是个不良少年」的厌恶之后,为了确定自己的主观认知到底正不正确,竟然特地去搜集资料吗?
我跟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主观认知当成普遍观念的,到底是谁呢?
「……对不起。」
我向她道歉,结果她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说「咦?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你变了。」
突然,她感触良多地这么说。
「你确定你不是要说理科是个『怪人』吗?」我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该怎么说好呢?你现在变得很可爱。」
「噗!」
因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害我不小心呛咳一下。
「怎、怎么突然说那种话?呃……理科最近开始比较注意发型跟服装,说不定是这些打扮奏效吧?」
我一边用手指卷着浏海,一边劈里啪啦地快速说道。
这两个月以来,我开始学着梳理自己的发型,也不再戴眼镜。
在社办帮柏崎星奈弄「蓬蓬发」的时候,她夸奖过我的头发,所以我不再绑马尾,而是学以前的三日月夜空把头发放下来。
可是,光是模仿发型,还是比不上三日月夜空。
为了多少除去一点土气的感觉,我鼓起勇气摘下眼镜。
结果,我摘下眼镜、放下头发去参加社团活动时,获得羽濑川小鹰的夸奖。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开在深山里的花朵那般可爱。这算不算是我喜欢的类型呢?老实说,应该是会让我一见钟情的类型吧……
不小心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让我飘飘然地开心了起来,从那之后,我一直很认真整理头发。
不戴眼镜的生活一开始非常痛苦,但令人意外的是,我不久之后便习惯,尤其是面对邻人社的社员时完全没问题。我在学校走廊上也可以不戴眼镜走路,不过在永夜车站那种人潮汹涌的地方还是不行。
说到永夜市……
跟邻人社社员们一起去买羽濑川小鸠的礼物时,像平常一样在制服上罩着白袍的我,服装品味遭到全体社员唾弃,于是我第一次不是透过网路,而是在实体店面一边听店员的意见一边选购服饰。
第一次穿着时髦服装出现在邻人社社员面前的时候,被羽濑川小鹰夸奖说:「你只要肯努力,一样办得到嘛!」我姑且把那种微妙的说法当成夸奖,心里想着以后也要努力打扮自己。
嗯,其实努不努力对我来说好像没差。事实上,跟看到我的反应相比,看到穿着三日月夜空二手衣的楠幸村时,羽濑川小鹰根本兴奋到极点。
「你……变可爱了。」
努力打扮自己跟从事发明工作的难度完全不一样,做起来很累,可是在镜子前变换各种发型或饰品,不断尝试错误是很开心的。跟刚开始从事发明工作的时候一样,让我觉得很兴奋。
要是能确实获得成果,想必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
……话说回来,我现在是熬夜之后被送进保健室,头发跟服装应该都比上一次凄惨才对。
保健室老师不知为何噗哧一笑。
「……连同这种反应在内,你真的变可爱了。是遇到什么好事吗?」
我现在还是搞不懂「遇到好事」跟「变可爱」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她的理论还是一样难懂。
可是,那个难解的推论过程,不再像以前那样让我那么不愉快。
「好事吗……」
有,的确有。
听到她的问题,我笑着回答。
现在就算不戴眼镜,我也能正视她的脸露出笑容。
「理科交到朋友了。」
魔人诞生之日
邻人社社员们一起去游泳池后的隔天下午。
三日月夜空发一封简讯给大家,要大家「带泳装过来」,志熊理科回传问道:「怎么回事?」夜空回覆说,因为昨天在游泳池发生的事太令人遗憾,所以今天要穿着泳装进行社团活动。
为什么要一直记着那些糟糕的事情呢?志熊理科这么想,但仍带着泳装来到社办。理科是第一个到达社办的人,接着幸村也来了。
「我依照夜空大姐头的指示把泳装带来……可是,带泳装来做什么呢?」
「啊,听夜空学姐说,今天要穿泳装进行社团活动。」
「原来如此,夜空大姐头的巧思还是一样令人钦佩。」
幸村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佩服,当场开始脱衣服。
这让理科慌了起来。
「等、等一下!幸、幸村君,拜托去那边的窗帘后面换衣服好吗?还有,等一下女生们换衣服的时候不可以跑出来看喔!」
「知道了。」
慌慌张张地把幸村赶到窗帘后,接着理科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泳装。
而且是……两套。
一套是连身泳装,另一套是比基尼。
来回看着那两套泳装,理科很认真地烦恼着。
无法选择。以自己设定的个性来说,应该穿比基尼比较好,可是这样太丢脸了。不只是丢脸而已,她确定自己就算穿上性感的比基尼,也没有办法对小鹰产生什么效果。
为什么这世界上的女孩子们,可以若无其事地穿上比基尼呢?为了昨天的游泳池行程,她特地上网买一套比基尼,可是不管怎么想,这种东西的暴露程度不是跟内衣裤一样吗?为什么穿着内衣裤在人前走动就是不知羞耻,但穿着比基尼就没关系呢?对于这种理论,理科不管怎么想都无法理解。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夜空走进社办。
「理科,你在嘀咕些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在犹豫该穿哪一件才好……」
理科拿出那两套泳装,询问夜空的意见。
「真要选的话,我选这个。」夜空指着连身泳装。
「我也这么觉得,那就穿这一套吧。」
理科说完,夜空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不管哪一套都太不知羞耻。不要说脚,连大腿都一览无遗,而且肩膀也完全露出来……」
「这么说是没错……那么,夜空学姐,你要穿什么样的泳装?」
「我穿这个。」
夜空一脸得意地拿出像犯人装一样的黑白条纹连身泳装。
「原、原来如此,这样的确能完美地把肌肤全部隐藏起来……还有这一招啊。」
「没错。」
看到理科佩服的样子,夜空很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换衣服。
像是为了挽回昨天的丑态,夜空很大胆地脱起衣服,这副干脆的样子令人意外。
理科微微脸红,跟着换起衣服。她用浴巾包住身体,很慎重地换泳装。穿上泳装之后,理科仍旧在外头披上白袍。
差不多同一个时候,夜空也已换好衣服。
理科看向夜空。包裹整个身体的连身泳装虽然保守,但是身体曲线根本一览无遗,跟普通泳装相比反而更显色情……虽然理科如此心想,不过没有把话说出来。夜空的身材曲线实在太美,让她有些不甘心。
然后,夜空又从包包里拿出某个东西——看起来像动物的脑袋。
「这、这是什么?」
理科吓一跳。
「马头面具。」夜空回答。
「……咦?马头面具……咦……可、可是,为什么要拿这个出来?」
「当然是拿来戴的啊。这样就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所有的肌肤,在不暴露身体的情况下享受游泳的乐趣。」
「是、是喔……噗哈……呵。」
看到夜空一脸得意的样子,理科拚命忍住笑意。
明明是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为什么会糟糕成这样呢……
夜空戴上马头面具。
就这样,魔人明日太郎出现在邻人社社办。
凝望星星的人
自史黛拉·瑞德费尔得来到柏崎家已经过八年。
她原本只是把见习家令当成临时的工作,但是担任家令的初濑老先生认为,除了史黛拉之外没有人能继承他,于是拜托史黛拉接下这份工作。因此,在迎接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史黛拉正式继承初濑的位置,成为柏崎家的家令。
因为没有打算一直待在柏崎家,她也在寻找自己的继任者,然而,想找到像史黛拉如此优秀的人才并不容易。就这样一天拖过一天,不管在她自己心中或他人眼中,她都已经成为柏崎家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史黛拉原本打算,最慢等星奈能够独立之后,就来找继任的人选。然而,她现在深深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一直在柏崎家工作吧。
还有,那种事并没有那么讨厌。
获得亲生父亲器重,似乎不坏。
星奈已经升上高二。
在初次相遇的那一天,史黛拉心想,不知道这个女孩会长成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看来,本质上似乎一点也没变。
随着时间流逝,无人能及的美貌和能力淬炼得越发极致,旁若无人的女王气质也变得更加严重。
小学毕业的时候,星奈因为「离家比较近」而选择念附近的公立国中,但她国中时好像也没交到朋友。
高中时,不是因为爸爸是学园理事长,只是为了「家门口就有公车站牌,一班车就到了」这个理由,而选择圣克罗尼卡学园就读。并且,在众所皆知的艰难入学考试中获得满分,轻轻松松上榜。
当然曾有人怀疑,她该不会事前就已知道考试的题目,不过这种疑惑的声音不到半年便烟消云散。不管是谁,都能明显看出她优秀的能力。
在高中里,星奈也完全交不到朋友。
跟以前相比,唯一改变的是,星奈对于没有朋友这件事觉得很不满,为此向史黛拉抱怨的次数增加。
可是,虽然星奈嘴里一直说想要朋友,却完全没有改变自己言行和个性的打算。
有一次,实在看不下去的史黛拉建议星奈:「至少稍微配合一下别人吧。」结果星奈好像真的听不懂这句话,睁大眼睛反问:「咦?为什么我要配合那些俗物?」
星奈想要的朋友,要资质聪慧,能感受她的魅力;要能接受她既有的样子,要有天使般的个性,能好好对待她。
的确,如果能毫不勉强地跟星奈往来当然很好,可是,那种朋友关系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而且,像星奈这么难搞的步女,要找到完美的朋友实在太难。
有人度量很大,有人很温柔,有人喜欢星奈的个性,有人跟星奈一样可爱。这世界上应该还有很多像星奈一样会念书,跟星奈一样擅长运动的人吧?
可是,同时拥有上面每一项特质的完美超人非常稀少,更不要说那种人幸运跟星奈相遇的可能性,大概跟天文学上的机率一样微乎其微。
柏崎星奈绝不会跟现实妥协。
如果不完美的话,她宁可不要。
错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世界。
史黛拉想,真是个难搞的小妹啊。
所以,那样的星奈在高中二年级的六月中旬,突然说自己参加了社团时,让史黛拉大吃一惊。
星奈上一次参加社团,是在国中一年级。她跟坐在隔壁的女生一起加入排球社,结果两天就成为正式球员,于是隔天就退社。
总共三天,她让全县都知道有这么一名强力选手,使得排球社原本的人际关系崩毁。这件事让相关人员心中都留下严重的心理创伤,但对于身为始作俑者的星奈来说,这件事只让她产生「社团一点都不好玩」的模糊印象。
星奈这次参加的社团,是她申请入社前两天才刚成立的新社团,名叫「邻人社」。
社团的活动目的听说是结交朋友。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想些奇怪的事情呢……史黛拉对于创立邻人社的学生产生一点兴趣。
最让她惊讶的是,星奈竟然会跟那个创立邻人社的学生——三日月夜空吵架。
在这之前,对于其他女生故意说给她听的坏话或嘲讽,或是其他女生表现出来的厌恶,星奈都没放在心上。就史黛拉所知,这世界上没有半个人能跟星奈正面冲突,并且毫不退让地跟星奈对骂。
「那个邪恶的洗衣板狐狸精烂死了!到底是怎么养出那么恶劣的性格啊?明天我绝对要让她跪在我面前求饶!」
星奈在浴室里一边让史黛拉别背,一边生气地骂人。
看样子她明天也会去参加社团活动。
星奈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毫不关心,甚至连名字都不会记得;对于让她不愉快的人,她完全不会接近,只用一句「那是我不要的」就跟对方切割得一干二净,要是仍觉得碍眼,她会不择手段地除去对方。
这种毫不关心的态度不只是用来对付敌对者,对于那些崇拜自己的人也一样。像那些整天围在她身边的男生们,星奈恐怕完全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这是史黛拉第一次看到星奈坚定地锁定某人,下定决心说:「我绝对要让她跪在我面前求饶。」
这场邂逅到底会让星奈产生什么改变呢?不管是身为姐姐或身为照顾者,她都兴趣十足地打算继续看下去。
「呵呵……」
不小心笑出来了。
「嗯?史黛拉?怎么了?」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喔。」
星奈一如往常地没有放在心上。
对星奈来说,史黛拉不是她感兴趣的对象。这一点让史黛拉觉得有些落寞。
☆
星奈加入邻人社不久之后,就变成电玩废人。
怎么会这样呢……史黛拉非常困惑。
在这之前,星奈对电玩完全没有兴趣。因为社团活动要打电动,所以她叫班上那些仆人进贡了PSP和「魔物猎人」这款游戏,由此踏进电动的世界。
星奈很快就玩腻了「魔猎」,随手把这套游戏给史黛拉。史黛拉觉得收集可爱的装备还满开心的。
让星奈一口气变成电玩废人的犯人,是偶然在电玩店找到的「心跳回忆七」。
第一次自己买电玩,就选到一款让人从此踏上不归路的游戏软体,这样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那个软体的分类是「美少女游戏」,也就是跟女孩们培养感情的游戏。
星奈梦寐以求的「资质聪慧,能感受她的魅力;要能接受她既有的样子,要有天使般的个性,能好好对待她」的人类——那种完美超人就在电玩游戏当中。
只差没说出「这就是命中注定的邂逅」,星奈整夜没睡,一口气把「心跳回忆七」破关。从那一天起,星奈连睡觉也舍不得,一头栽进美少女游戏的世界里。
跟「心跳回忆」相遇不到一个礼拜,星奈已经玩过无数款美少女游戏,于是更上一层楼(?),开始玩起「色情电玩」,也就是未满十八岁不能玩的那种游戏。美少女游戏和色情电玩的分别,简单来说,就在于有没有性行为的场景。
第一次看到星奈在房间里玩到那种场景时,史黛拉一时愣住,反射性地问:
「那个……大小姐,看到那种场景,您什么都没想吗?」
星奈闻言,露出非常有魅力的笑容说: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想!我超感动的好不好!可爱的女孩子愿意对我献出身体和心灵耶!之前一起努力克服困难果然是有价值的!」
「是、是这样吗?」
星奈泛着感动的泪水移动着滑鼠。
画面中的全裸女子娇喘着喊道:「卢卡斯的鸡鸡好热哟!在人家的腹部一直抽动耶!」
「那、那么,我先告退!」
史黛拉红着脸,慌慌张张地离开星奈的房间。
呼……她重重呼出一口气。
怎么能平心静气地看着那种让人脸红的场景呢?
星奈有问题吗?或者,对十七岁的女生来说,那种场景根本很普通,是自己太过纯洁呢?
自己的父母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这样那样。对二十二岁的处女——史黛拉·瑞德费尔得来说,她实在搞不懂世间对这种事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话说回来,星奈待在社办的时候,除非跟社员们一起从事社团活动,不然也都沉浸在美少女游戏或色情电玩的世界里。
……到底哪里在交朋友啊?
☆
那样的星奈,突然说这个星期日同社团的男同学要教自己游泳,所以他们要一起去游泳池。
「去游泳池……跟男生单独去吗?」
史黛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抽动。
「嗯,所以帮我准备泳装。」
星奈若无其事地点头。
「……是……呃,是跟羽濑川小鹰少爷一起去吗?」
「嗯。」
「他是什么样的人?」
「头发像小混混一样的男生。」
「……请大小姐说得详细一点。」
「我还不太认识他耶。」
「……跟一个不太熟的男生一起去游泳池,这样好吗?」
不过,星奈完全没有察觉到史黛拉话中微妙的责备语气。
「因为他说他可以教我游泳嘛,我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
看到她毫无戒心的样子,史黛拉呆住了。
羽濑川小鹰——关于这个人的名字和基本资料,史黛拉多少知道一些。
他是柏崎天马学生时期好友羽濑川隼人的儿子,五月时转入圣克罗尼卡学园。
小鹰和他妹妹小鸠转学进来时,天马叫史黛拉私下运作了很多事,给他们兄妹俩不少方便。
天马是个很强硬的经营者,唯独在这件事上头因为私情而做了不少小动作,让史黛拉觉得自己有点看错他。
她知道的仅有名字和基本资料,以及大头照上的模样。那一头充满特征的发色和凶恶的眼神,以及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的凶恶笑容,都让人印象深刻。
可是也仅止于这样,她不知遭羽濑川小鹰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人物。
星奈提到邻人社时,多半都在抱怨三日月夜空,对小鹰没有特别说些什么。
「如果是游泳的话,我……」
话说到一半,史黛拉突然想起自己也不曾游泳。
「……为什么大小姐会突然想要学游泳呢?」
「因为夏美是个超喜欢游泳的女孩呀,要是我不能像她一样擅长游泳的话,没办法让她转过头来看我。」
「……啊?」
史黛拉一时愣住。夏美是谁啊?
「夏美就是这个女孩!很可爱吧!」
星奈很高兴地——翻开电玩软体说明书上的角色介绍。
「……是游戏里的角色吗?」
(虽然一直知道她是个令人遗憾的美少女……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虽然星奈从以前就有不顾一切卯起来往前冲的倾向,不过,这次史黛拉真的吓到了。但麻烦的是,这家伙是自己的妹妹。
总之,还是应该把星奈要跟羽濑川小鹰一起去游泳池的事情向天马报告。
倒也不是感情不好,但天马跟星奈很少交谈。
原因之一是天马很忙,还有,他跟星奈都相信史黛拉所说的:「这个年纪的女孩不会一天到晚黏着爸爸。」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因为看到星奈一人独占父亲,会让史黛拉很火大。
第一次跟星奈见面时脱口而出的「姐姐宣言」也是,史黛拉实在很不喜欢自己这种偶尔冒出来的孩子气举动。
「星奈要跟隼人的儿子去游泳池?」
听完史黛拉的报告,天马……露出非常开心的表情。
在史黛拉的认知里,一般而言,如果家里有就读高中的女儿,父亲应该不会喜欢自己女儿跟男生走得太近。
「是吗……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似乎是偶然加入同一个社团之后认识的。」
「这样啊……」
「是的,那是一个名为『邻人社』,活动内容模糊不清的社团。」
「只要星奈玩得开心就好。既然隼人的儿子也在,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就算再怎么乐天也该有个限度吧?
天马的态度让史黛拉有点焦躁。
「小鹰长这么大啦……真希望早点见到他。」
天马看起来兴奋得坐立不安,也不管史黛拉有没有问,自顾自地开心说起小鹰和星奈小时候订下婚约的事。
……这个欧吉桑没救了。
但麻烦的是,这家伙是自己的爸爸。
史黛拉想,她得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才行。
☆
然后到了星期天。
史黛拉提早开车来到星奈和小鹰约会的地点,市民游泳池龙宫乐园。
她穿着比基尼,肩上披一件外套,戴上太阳眼镜,做好伪装,在离入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等待星奈他们。
以前远夜市市长曾跟天马说过,这个游泳池的经营情况不太好,现在看来客人的确很少,想趁乱混在人群当中似乎有困难,史黛拉判断自己只能躲在人造岩石或戏水设施后面。
为了避免被当成可疑人物,她事先跟泳池工作人员宣称「自己是秘密保护某位要人的SP,绝不是什么可疑人物」,这样一来准备就十分周全。
这里的主要客层是亲子团,此外有不少年轻人。
史黛拉来回打量其他女生和自己,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难道……我的……胸部真的很小吗……)
她知道,每天都能在浴室看到的星奈胸部和妈妈诺薇尔的胸部都属于波霸尺寸,跟她
们相比一点意义也没有。
但她本来以为,就平均数据而言,自己的胸部应该不算太小。
可是放眼望去,眼前能看到的十几岁或二十几岁女生,没有人的胸部比自己小。
第一次跟天马见面时,她曾经说过「以后我也会像母亲一样成为超级波霸」,不过现在年龄已超过二十岁,看来是没有变大的希望,那个「以后」永远不会到来。
其实胸部小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母亲和妹妹都那么丰满,为什么只有自己这样……总觉得很不公平。
(现、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史黛拉重新振作起来,继续监视。
过十点半左右,一个有着暗沉金发的少年出现在入口附近的淋浴间前面。
因为没有露出奇怪的笑容,所以看起来不像照片上那么凶,可是那副外表怎么看都是不良少年。
那就是羽濑川小鹰——父亲好友的儿子,同时是妹妹的未婚夫。
史黛拉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过一会儿柏崎星奈也来了。
日本人远远无法比拟的灿烂美貌,很适合那一身花色比基尼。星奈毫无疑问是这个龙宫乐园中最美丽的人。
星奈的服装全都由史黛拉打理,今天的泳装也是她选的。
真是完美的打扮啊,虽然太过大胆一点。
要是羽濑川小鹰色心大发的话……身为家令,万一遇到状况必须使出几招功夫应对,到时候,或许要第一次使用初濑老先生传授给自己的日本古代武术。
为了能随时挺身保护星奈,史黛拉很仔细地盯着他们。
可是,他们两人就像刚开始交往的情侣,小鹰说了几句,星奈红着脸回他几句,然后小鹰慌了起来。
为什么自己得在这里看这种景象啊?史黛拉边想边守在一旁。
后来像星奈昨天说的那样,小鹰开始教星奈游泳。
星奈的学习速度很快,史黛拉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游泳教室的快转影片一样,感觉怪怪的。
自己的妹妹果然不简单。
不一会儿连仰式都已经学会的星奈,开始跟小鹰比赛游泳,她只比小鹰稍稍慢一点才到达终点。
不喜欢输的星奈虽然有点不甘愿,但还是露出非常开心的爽朗笑容。
然后,两人离开游泳池,吃起午餐。
他们两人相处的气氛非常融洽,小鹰似乎说了什么,星奈红着脸,用史黛拉从没看过的害羞表情低头说话。
听不到谈话内容让人非常着急,不过总觉得他们的对话内容应该跟那边那一对现实充(这是她最近从星奈口中听来的词汇,好像是用来形容在现实生活中过着充实日子的人)小情侣差不多。
「喂,光太,你说十次『欢喜』。」
「嗯,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
「那么,『欢喜』倒过来是什么?」
「喜欢。」
「光太好讨厌哟!人家也最喜欢你了!」
「嗯,我也喜欢你啊。」
讨厌,那些现实充们要是都能去死一死就好了。
如果星奈真的跟某人在一起,那也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可是,史黛拉想试试看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资格。
「嗨,打扰一下。」
趁小鹰去上厕所时,史黛拉朝站在附近的三个少年搭话。这三个人看起来大概是高中生,像混混一样。
「啊,是!有、有什么事情吗?」
大概因为突然被金发美女叫住,这三个人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史黛拉请他们去搭讪站在那边的波霸美少女。
「哇!那个妹正到翻过去啦!」
「可是,那么可爱的女生怎么可能理我们……」
「不、不要啦,那样太冲动了。」
没想到他们跟外表看起来的不一样,是群外强中干的家伙,而且已经准备打退堂鼓。
于是,史黛拉对他们说:
「要是成功的话,想想会有多幸运啊;如果失败,我也会给你们安慰奖。」
「真、真的假的?」
「真有这么好的事吗?」
「……那就快点行动吧,不过请不要太过粗鲁。」
「「「好!」」」
那三人依照史黛拉的指示去跟星奈搭讪。
星奈一开始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但那些男生说得越多,她脸上露骨的厌恶表情越明显。
这时可以看到小鹰从厕所那边走过来。虽然发现星奈被人搭讪,不过他似乎一点也不慌张。
这时,星奈和那三个男生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火爆,大概是因为星奈恶言相向。史黛拉看得出来,只要星奈一开口,那三个男生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史黛拉觉得,从以前就不把他人当人看的星奈,进入邻人社之后,口出恶言的功力更上一层楼。大概是因为每天跟三日月夜空吵架练出来的。
双方似乎擦枪走火,三人组出言恐吓星奈。
遭到三个男生恐吓,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星奈也露出些微恐惧的神色。男生们好像注意到这一点,大概说了「搞什么!原来吓得一直发抖」之类的挑衅台词,三人嘿嘿笑着。星奈虽然眼中含泪,却仍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这孩子好强的个性也是个问题……)
史黛拉愣一下,心想是不是该出面阻止。虽然是自己教唆的,可是她并没有因此觉得除决。
这时,小鹰终于朝那三个男生开口。
看到同伴惹上麻烦时没有退却,反而勇敢上前帮助,看来小鹰满有男子气概的。
见到突然出现的凶恶少年,三名男生纷纷萌生退意。
因为史黛拉吩咐他们不能太过粗鲁,所以那三个男生似乎决定撤退。
虽然还不太够,不过他出手帮助惹上麻烦的星奈是事实,第一次考验姑且就算他及格吧。
正当史黛拉做出这个评价时,星奈突然朝正要离开的男生们大叫。
史黛拉吓一跳。
虽然不知道星奈说什么,但可以看出其中一名另生怒气冲冲地大叫,想要一把抓住星奈。
史黛拉慌慌张张地想要冲出去,可是已经来不及。
(哼!要是伤到星奈的身体,我就宰了你们这些家伙!)
可是那个男生的手被小鹰一把抓住。
(喔?)
史黛拉停下脚步,暂且在旁边观望。
另一个男生朝小鹰挥拳,小鹰就把被自己抓住手腕的男生推向挥拳的男生,导致两人撞在一起。剩下的那个人同样朝小鹰挥拳,但被他闪开,一把扭住手腕扣在身后。
那个男生被压在铁丝网上,小鹰露出凶恶的笑容说了几句话,结果那三人马上失去战意,神色仓皇地逃走。
史黛拉呆呆地看着一切。
他的体格看来明明不是很壮硕,没想到竟然能够轻松打退一拥而上的三个对手,只能说他还满擅长打架的。
星奈开口称赞了小鹰。
可是,小鹰……好像在生气。
大概是因为星奈故意挑衅对方、让自己陷身危险当中,小鹰才开口骂人。
看来这个男生不简单。
除了星奈的父母之外,史黛拉想不出有其他人敢骂星奈。
其实,如果真的关心星奈,该骂的时候还是要骂,可是,那不是身为受雇者的自己能做的事。
(羽濑川小鹰……虽然不甘愿,可是也只能认同他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正当史黛拉想着这些事时,被小鹰赶走的三人组回到史黛拉身边。
「辛苦你们了。可是……我应该说过不能太粗鲁吧?」
听史黛拉这么说,男生们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们忍不住就火大起来……」
史黛拉叹一口气。
「算了。因为你们没有遵守约定,所以谢礼要打折……就、就让你们摸一下我的『波』吧,嗯哼。」
史黛拉鼓起勇气说出大胆的台词,但像在念课文一样语气平板。
听到她的话,男生们互看一眼——不知为何露出尴尬的笑容,而且眼神中带着怜悯和安慰的味道。
「啊……不用了。那个……该怎么说呢?不用了,我们不收报酬。」
「没、没错!没办法遵守约定是我们不好。」
「那么,大姐拜拜,我们去那边……你、你要好好活下去喔!」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三人转身离开。
然后,他们的对话隐隐约约传进史黛拉耳中。
「那个大姐的确长得满漂亮,可是刚才近距离看过波霸之后,就变得完全不想摸她耶。」
「嗯……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不过跟那个波霸比起来,大姐那个根本不能叫『波』,最多只能算是『胸部』而已。」
「啊啊,我也好想交个ㄋㄟㄋㄟ超大的女朋友喔。」
……其实自己并没有真的想要让他们摸胸部,只是开玩笑而已。
难以言喻的败北感,让史黛拉彻底感到挫败。
☆
那天傍晚。
等星奈回到家,史黛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询问星奈今天在游泳池的事。
星奈很开心地向史黛拉报告说她已经学会游泳,以及遭人搭讪的时候小鹰出手相助、后来惹小鹰生气的事。
她用开心的表情说着:
「……总觉得那家伙,说不定跟其他男生不一样……」
星奈像个跟朋友分享恋情的普通少女一样,双颊泛红。
现实充的胸部通通给我扁掉吧——史黛拉心想。
从那一天之后,星奈跟史黛拉说到邻人社的事情时,不只是说三日月夜空的坏话,还会掺杂小鹰如何如何的话题。
过不久,小鹰的话题被他妹妹羽濑川小鸠有多可爱、她有多爱小鸠之类的恶心话题取代,有时突然想起来,也会顺便讲讲小鹰的事。
说到小鹰的事情时,星奈的表情总是充满魅力。
自己也好想谈场恋爱呀……史黛拉有些羡慕地想。
让澄澈的心之月高悬天际
这世界上如果有所谓的「奇迹」,楠幸村的存在,应该最适合称之为奇迹吧。
☆
电玩程式设计师楠姬子生下女儿,是距今十五年前的事。
现在的她,是设计过无数热门作品的知名制作人,在电玩粉丝中享有高人气,被称为「美得太过火的电玩程式设计师」、「日本第一的四十岁可爱女性」、「楠公主」。然而,十五年前的姬子,光是为了活下来就已十分辛苦。
不顾双亲的反对,她按照儿时的梦想进入电玩业界,然而,在这个连男性都会唉唉惨叫的残酷工作环境中,她只是被呼束唤去地四处打杂而已。更由于她有一张端整美丽的面孔,每天都遭到上司或前辈性骚扰——那些性骚扰的程度,如果是现在,姬子想必可以轻松打赢官司。
身心俱疲的时候,姬子被一个以她容貌和身体为目标的烂男人缠上了。
其实,姬子当时隐约知道那个人是只有帅脸和三寸不烂之舌的烂男人,然而,每天有人等待自己回家仍成为她心中的慰藉。
可是,知道姬子怀孕后,那个男人就消失无踪。
留下的只有腹中的孩子,和一本几乎已经被男子赌光的凄惨存摺。
姬子心想,如果自己不是生为女儿身就好了。
所以她帮刚出生的女儿取名为「幸村」——这是姬子以前最喜欢的战国武将「真田信繁」广为世间所知的另一个名字。毕竟如果直接取名为「信繁」的话,以女孩的名字来说实在太不可爱。
真田信繁——年少时曾经当过人质、过着潦倒的每一天,后来却成为日本第一兵士,为人们津津乐道,是真正的男子汉。
虽然身为女人,但她不想输给不幸,想要像真田信繁那样雄纠纠气昂昂地活着。
姬子怀着这样的希望为孩子命名。
生下幸村的姬子,仿佛被真田信繁附身一样,重新振作起来。除了一手抚养幸村之外,她还不断提出新企画。
可是,高层认为姬子只是个打杂的,根本没有正眼瞧过她的企画。
于是姬子决定离开公司,跟有志一同的伙伴们独立开设工作室。
她离开东京,回到物价和租金比较便宜的故乡开设工作室,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背水一战,开始设计游戏软体。
那套电玩名叫「战国RANSE」。
这款格斗游戏大胆采用日本战国时代为背景,重新安排设计,故事的核心人物就是真田幸村。
主角的敌人,则是与其同一世伐的战国武将伊达政宗。
金发碧眼的美青年利用名为「独眼龙」的枪施展剑术,这个政宗也是前所未见的崭新人物设定。
这个政宗的形象,是姬子大学时代在街上看到一个戴眼罩的金发碧眼美少女时所萌生的想法。这个想法多年来一直在脑中酝酿,现在终于让它成形。
其他角色也颠覆市面上以战国时代为题材的电玩设定,清一色是崭新的人物形象。
不过,在距今十年前,终于辛苦完成的PS2专用软体「战国RANSE」在发售前,因为登场人物造型太过抢眼,被电玩迷当成华而不实的游戏,冷眼以对。
可是,即使是初次接触的玩家也能迅速上手的简单系统、连格斗电玩老手都深深着迷的游戏深度,让这套游戏接二连三地获得好评。此外,以真田幸村和伊达政宗为首的美型武将们,吸引广大女性客层的心,这套游戏成为新人设计师的出道代表作,大爆冷门。
因为当时没有钱雇用代言人,姬子虽然不太甘愿,但为了宣传自家游戏,还是让自己的容貌和名字在杂志和网路上曝光。她的美貌使她一跃成为业界的名人。
对于因美貌而遇到不少烂事的姬子而言,用自己的美貌炒出人气实在让她心中五味杂陈,可是,为了多少冲高商品的销售量,她仍乖乖接受宛如包装偶像一般的行销方式。
「恭喜母亲大人。」
从「战国RANSE」庆功派对回到家里,迎接她的是露出柔和笑容的幸村。姬子紧紧抱住幸村,不断说「谢谢、谢谢」,哭花了整张脸。
那是姬子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流泪。
因为太忙,她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好好陪伴女儿;在公司熬夜加班时,总是让年幼的幸村独自一人在家。对于这样的母亲,幸村却从未说过半句抱怨的话,一直陪在母亲身旁。
很难想像每天拚死拚活的自己会生出这种个性的孩子,这孩子总是按照自己的步调、一派闲适。姬子虽然有点担心,不过能养出这种个性温厚、心地温柔的女儿,她真的觉得很开心。
借用来当作女儿名字的武将——历史上的真田信繁,在战场上勇猛活跃,然而平常是一个十分稳重、绝不轻易发怒的人。
姬子认为,把孩子取名为「幸村」是正确的。
至于有关孩子父亲的事,她骗幸村说,在幸村出生之前,她爸爸就已经死掉,也没有留下半张照片。
爸爸像真田幸村一样有男子气概,是个很棒的人,是能够济弱扶倾的真正日本男儿——姬子扯了漫天大谎。
与其让幸村知道「你爸爸是个跟虫子没两样的烂人」这样讨厌的事实,说谎反而是为了她好。
从懂事以来,就不断听到父亲伟大的(虚构)故事,让幸村说:「我要努力像真田幸村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日本男儿。」姬子觉得女儿的话很有志气,于是回答:「嗯,好好加油。」
虽然早了一点,不过姬子让幸村试玩发售前的「战国RANSE」,结果幸村一下子就栽进这个游戏里。
幸村似乎很喜欢真田幸村和伊达政宗这几个角色,很高兴地跟妈妈说:「我也想要成为真正的武士。」
出道作品大卖,再加上孩子也喜欢自己设计的游戏,还想要把自己设计出来的人物当作学习目标,这让姬子对工作燃起更多热情,更努力地投入工作当中。
☆
女儿幸村所说的「我要努力像真田幸村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日本男儿」,并不是「我想用那样的态度生活」之类的比喻方式,而是百分之百字面上的意思——等姬子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幸村进入小学一段时间之后。
「……幸村同学,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男生呢?」
当小学老师私下拜访姬子,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时,姬子当场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村理所当然地使用男生厕所;体育课时,如果男女生分开上课,她总是理所当然地加入男生那边,体育老师一开始也没发现。
「啊,呃呃……这个……」
姬子脑中一团混乱,支支吾吾地说着。
在工作场合担任优秀主管、带领一整个团队的她,以母亲的角色面对女儿的导师时,态度仍很不成熟。
看到姬子不知所措的样子,女导师突然用力点头说:「没关系……我懂了!」
现今教育界对这种身心方面的问题比较了解,而且,不知该说幸或不幸,那位女导师对这方面的看法尤其开明。
她跟完全不知所措、脑子一团混乱的姬子约好,她会全力支持幸村,让她在学校里能好好以男性的身分生活。
「咦?啊、呃呃、是……麻、麻烦老师……」
脑袋仍旧一团混乱的姬子向导师行一个礼。
「交给我吧!」
在那之后,女老师完美地遵守约定,幸村完全没发现自己是女生,六年中过着顺遂的小学生活。
而且,不知道是幸或不幸,第二性征开始发育之后,幸村的胸部并没有什么长进(姬子几乎是平胸,所以这大概是遗传吧),周围的同学也没有因为外表的问题指出幸村是女生。毕业旅行时,那位女老师则处处帮幸村打点妥当。
因为妈妈在社会上的成功,让原本贫困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富裕,学校生活则受到导师和其他人的照顾;加上性格温和又擅长打电动,使幸村拥有许多朋友(幸村会把开发中的试玩片拿去给朋友们玩)。
楠幸村的小学时代,就表面看来,算是过着无可挑剔的幸福生活吧。
☆
国小毕业之后,幸村决定进入私立圣克罗尼卡学园就读。
理由是,那是姬子以前念的学校。
这是一所国、高中一贯的教会学校,以极高的升学率和认真的校风闻名。
十一年前,这所学校由女校改制为男女合校,不过由于女校时期留下来的名声,在男女比例上女生仍旧占多数。
想让幸村去念一所自己能放心的学校——这么想着的姬子,最后选择圣克罗尼卡学园。这所学校的入学考试难度之高众所周知,最近也相当重视小学的推荐函和面试。
幸村的考试成绩,除了社会科的日本史以外,其他分数都很难看。可是,小学推荐函中给她很高的评价;面试时,让人觉得柔和中带着坚强的幸村,其言行举止和那句「我想像真田幸村一样成为很棒的日本男儿」的幽默发言,则让面试老师留下很好的印象,于是幸村平安无事地通过入学考试。
幸村通过考试之后,姬子直接去找学园理事长,想跟他商量幸村的事。
既然已经是国中生,不能再让她以为自己是男生。
「您好,我是理事长柏崎。」
迎接姬子的,是一位容貌精悍、身材高大的帅气男性。
他比姬子年轻几岁,年纪轻轻就已继承理事长的位置,听说是个经营手段明快果决的厉害人物。
姬子很赞叹地想,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棒的男性。如果是他这种人,一定不会像幸村的父亲一样抛弃妻女,一定会好好负起身为父亲的责任。
「……您要找我商量的,是有关那孩子的事情吗?」
天马直截了当地问道。
「啊、是!是的。呃呃……」
姬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明才好,天马一脸认真地说:
「……小学那边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
「咦?」
像是为了要让困惑的姬子安心,天马大方地点点头,跟姬子约好会全力支援幸村,让她像小学时期一样,好好以男生的身分过日子。
……或者该说,姬子是糊里糊涂地被迫接受这种约定。
「那、那就拜托您……」
被天马那种值得信赖的气质牵着鼻子走,结果姬子最后还是无法说出两件事的不同:幸村只是长年以来自认是男生,而非像天马所想的那样有性别认同障碍。
☆
进入国中之后,就算胸部再怎么平,还是有同学注意到幸村的性别问题。
可是,受到理事长指示的教职员们全力掩饰,幸村那种凡事依照自己步调、什么都不在乎的个性,再加上发现问题的男女同学们对幸村仍旧非常温柔,所以幸村在学校里没有遇到任何霸凌问题。
因为周遭人的贴心支持,幸村悠闲地度过三年国中生活,平安无事地升上高中。
进入高中之后,两性的差异更加明显,周遭学生面对幸村时,都把尴尬默默闷在心里。
面对这种情况,幸村导出的答案是:「不管经过多久,我仍旧像个娘娘腔,无法培养出男子气概,所以才会被大家欺负。」思考方向极为偏差。
到了六月,幸村为了培养出男子气概,自愿成为体现她心中「真正男子汉」形象的羽濑川小鹰的小弟,并且加入小鹰所属的邻人社。
「小、小弟?」
「是的,我想在大哥身边学习培养男子气概。」
听幸村这么说,姬子担心地想:「到底要不要紧啊?」不过因为幸村说起小鹰时,看起来总是幸福洋溢,所以姬子也没办法说什么。
然后,那一天终于来临。
高中一年级的九月底。
跟社团伙伴们一起去横缟乐园的幸村,无意间得知自己是女孩子。
不过,不晓得同一个社团的少女志熊理科,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幸村接受这个事实。
「母亲,我……不是男生。」
听到这句话的姬子,边哭边向幸村道歉。
小学时代,发现幸村有所误会时,身为母亲的自己应该立刻纠正她才对,结果却放着不管,让幸村长久以来都以如此不自然的方式生活。
身为母亲的自己竟然如此不成熟,姬子打从心底感到后悔,哭着向幸村道歉。
「请抬起头来,母亲大人。」
幸村露出温柔的笑容,对着哭花整张脸的妈妈说:
「在这之前,我一直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过着幸福的生活。在这之后,我也会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继续幸福地生活。」
姬子眼中继续涌出泪水。
在这么失职的母亲身边,竟然能养出这么温柔坚强的女儿。
没有愧对那个日本第一兵士的名字,幸村已经成为日本第一的女孩。
幸村和羽濑川小鹰邂逅之后学到了某种感情——在姬子眼里看来,那是不折不扣的爱恋心意——她很自然地接受这种情感,从此变得更加可爱,而且更加坚强、更加温柔。
幸村本人与生俱来的个性、思想、强韧。
母亲楠姬子的不成熟、独善其身、强韧、脆弱;以及身为母亲虽然失职,但另一方面以社会人士的身分来说,却又足以称为女中豪杰;还有她那种不中用却又坚强的爱情。
国小导师、柏崎天马、周遭同学、羽濑川小鹰、三日月夜空,以及其他人们的温柔、担心、亲切、用心、误会、错误认知、一厢情愿、因武断而造成的错。
因为这种种奇迹,才有现在的幸村。
虽然在无数奇特的境遇中成长、置身于狂暴的奇迹洪流当中,然而毫不扭曲、持续琢磨发光的楠幸村,她的光辉总有一天应该可以凌驾与生俱来的恒星——柏崎星奈吧。
那道光芒绽放出迷人的花朵,在幸村思慕的羽濑川小鹰心中深深刻下记号,是大约两个月以后的事情。
为了握住你的手
校庆结束后过了将近一个月。
就像羽濑川小鹰希望的那样,邻人社在园游会结束之后,看起来仍旧像以前一样,社员们都过得一派闲适。
可是,那样的日子,在克服废社危机、柏崎星奈情绪高亢地做出爆炸性告白之后画上句点。
我一直觉得,这种时刻总有一天会来临。
虽然,这种唐突的发展就连本人——志熊理科也没预料到。
听到柏崎星奈的告白,羽濑川小鹰逃走了。
把邻人社这个社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自己还重要——考虑到他这种心情,在当时的情况下,也难怪他会采取这种行动。
他忘记自己同样是邻人社不可或缺的存在,当时的行动虽然不能算是正确,但那时候他应该怎么反应才是最好的,就连我也不知道。
如果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看到他因为被女生告白就落荒而逃,我或许会骂他是没用的家伙。
不用管志熊理科或三日月夜空、楠幸村、高山玛丽亚、羽濑川小鸠,不用理会大家这段时间以来在邻人社构筑出来的羁绊,你就快点跟柏崎星奈甜甜蜜蜜地谈恋爱吧——要是有人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我或许会动手宰了他。
我不能允许除了我们以外的人责备羽濑川小鹰。
能够弹劾羽濑川小鹰、能够痛扁他一顿的,只有「在暴走情况下一股脑儿说出自己心意,结果却遭到对方蔑视」的柏崎星奈本人,和「害最喜欢的他露出那种丑态」的邻人社社员而已。
从邻人社逃走的羽濑川小鹰,依附在另一个叫做学生会的团体之下。
多么难看、多么滑稽、多么糟糕的家伙啊。
连我也开始火大了。我心想,事到如今只能痛扁他一顿然后修正路径……我不要他就这样被学生会抢走。
然后我担下这个角色,不让给任何人,就算是邻人社的社员我也不让。
跟你相遇之后有所改变的我,这次换我来改变你。再说,我好歹算是个科学家。
一直平稳顺遂持续下去的日常生活,只不过是幻想而已。
把幻想解体、将一切导入现实,这就是科学家的工作。
「……完成了。」
看着自己不眠不休完成的发明作品,我微微露出笑容。
这是从他妹妹心爱的动画「钢铁死灵术师」中的必杀技得到灵感而开发出来的作品,是半自动式的全方位攻击装置「救世九星」,名称也是直接借用自动画中的名称。
因为太丢脸,所以我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其实我也很喜欢那部动画。
如果说,把幻想拉到现实世界的是科学家;那么,在现实世界中让只能是幻想的东西具体化,那也是科学家的工作。所以,现在人类可以在空中翱翔,可以跟身在不同地方的人交谈。我想,爱迪生和尼古拉·特斯拉之所以沉迷于神秘学,或许是为了不让幻想终究只是幻想吧。
就让我用这个罹患中二病的心全力以赴制造出来的浪漫武器,狠狠破坏你的幻想。
这样到底对不对呢?我不知道。
虽然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说着正义凛然的话,但我其实不聪明,也不是拥有丰富人际往来经验的大人,原本只是个茧居族而已。
不是凭着灵光一闪的想法,而是要顺从自己的感情痛扁你一顿。
我知道赤裸裸地把感情摊开、认真跟对方打一架,不能保证得到最好的结果。
可是,有些东西如果不认真打一架是挖不出来的。我只相信这一点。而且,教会我这一点的不是别人,正是你。
这时,书架上那本写着「照片资料 邻人社社员」的档案夹突然闯进我的视线。
这本档案夹的照片,是我为了制作「ROMANCING佐贺」这款电玩游戏的角色原型时偷偷收集的。
邻人社社员们一起玩的,只是连杂碎怪物的攻击模式都还没写进去的α测试版,不过当时大家还是玩得很开心。
——是吗?理科玩得很开心呀。
——这是理科第一次跟大家一起打电动,觉得非常好玩。
那时的那些话,是我不折不扣的真正心声。
听到我这句话的你,跟我产生了共鸣,我注意到啰。
藉着大家的照片做出众人的角色原型,对于不是CG专家的我来说实在很吃力,可是幸好我努力做出成果。
从那次之后,我没有再参与「ROMANCING佐贺」的开发工作,不过最近接到联络,说游戏已经修正并设计完成。
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跟大家一起玩那个游戏的话,多少得要修正一下资料数据。
园游会第一天——被送去保健室的那一天,回家前我量了身高体重。我的身高比四个月前高一点五公分,胸部也大了两公分。
一个「希望」在就物理意义而言已经变大的胸口继续膨胀。
我要去找给予我很多第一次的朋友,进行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吵架。
CONNECT/序章结束,羽濑川小鹰成为主角之时
十二月初。
私立圣克罗尼卡学园教室顶楼,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正在打架。
少年的名字叫羽濑川小鹰。
少女的名字叫志熊理科。
两人对彼此用力吼出原本深藏在心里的话,就物理层面而言也用力痛扁对方,然后彼此认同、相互了解。
战斗之后,两人精疲力尽,小鹰呈大字形仰躺在地上,理科则背靠着栏杆跌坐在地。
不知是谁先笑出来,两人放声大笑。
呼吸虽然急促,但两人豁出一切的开朗笑声回荡在冬日的晴空中。
然后,小鹰冷不防地说:
「当我的朋友吧?」
没有意义的台词——「她」心里想着。
因为,就算没有透过言语来肯定,这两人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因强力羁绊而紧紧结合在一起的朋友。
「咦?什么?」
「……搞什么,现在不应该说『什么』吧?笨蛋……」
幼稚的话语反而更能突显彼此的亲密程度,小鹰和理科就这样一来一往地说着。
「因为,理科等人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吗?」
在十二月的澄澈空气中,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也能清楚听见那个轻细的声音。
「!」
不想再看下去了,她放弃偷窥。
这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在那家伙身边的人,已经不是自己。
开始流动的时间已经画上句点吗?
——多么……可怜的我啊。
小心不被他们两人发现,悄声关起通往顶楼的那扇门,静静走下楼梯。
在夏末剪短的头发如今已长长到一定程度,当她低头走路时,头发刚好可以盖住所有表情。
因此,经过身边的人们不会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我去旅行了,不要找我。』
在这一天之后不久,三日月夜空把这封简讯寄给邻人社所有社员。
(CONNECTED)
后记
首先要告诉大家重大消息!电视动画第二季「我的朋友很少NEXT」从二〇一三年一月开始播映!这一次从系列制作到其他各个层面,作者都全力参与。就内容来说,相当于小说第四集以后的剧情,没看过第一季的读者,也请记得一定要去看看喔。我觉得第二季的剧情比第一季更精彩。如果喜欢的话,以后请支持「NEXT」的BD或DVD。
就因为这样,从宣布出版消息到现在,让大家等待好长一段时间,「友少」系列第九本作品《我的朋友很少CONNECT》终于跟大家见面,也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一集的内容。
虽然没有集数编号,可是这一集不折不扣是本传的一部分,请大家接在第八集之后来看。下一集应该是第九集,请接在本书之后来看。
为了不让人误会成是「即使不看也没关系」的番外篇,我曾经犹豫要不要打上9或8·5之类的数字,可是这一集的剧情并不是第八集的后续,而且之前有编号的集数都是以小鹰的第一人称来写,所以仍用一开始发表的标题,把这一集取名为「CONNECT」。这一集是为了描写以小鹰观点无论如何都无法写出的重要插曲,内容比平常还要丰富。看过这一集之后,再回头去看之前的小说,或许会发现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觉。
以下稍微解说一下各段插曲,没有兴越的读者可以直接跳过。
〈再次流动的时间〉
花很多时间才让它开始流动,但一流动又马上打住的女生,三日月夜空。
〈猜谜时间〉
中场休息故事1,当小鹰不在的时候,这两人相处的气氛大概像这样。
〈起始之翼〉
老实说,连作者自己也没料到天马会变成这么重要的角色。艾莉在这里第一次登场。因为有这样的父母,所以才会有小鹰和小鸠这一对兄妹。顺带一提,这次的封面是高中时代的艾莉,和沉迷于用屁股掰开卫生筷的小鸠,是一对事实上不可能出现的组合,真让人伤心。
〈两颗星星〉
中场休息故事2,这是「友少」第四集九十四页的内幕,请大家好好欣赏这对难得的组合。幸村很讨厌手机游戏。在之前的故事里,小鹰也说过,幸村对喜欢或讨厌的事物,态度其实很明确。
〈超级新星〉
一开始本来觉得会变成像午间剧场那种充满爱恨纠葛的剧情,但幸好就算没有父亲,童年时期的史黛拉仍旧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所以她的内心并没有那么黑暗。第四集一〇五页采取行动的理由,是基于「避孕很重要」的姐姐爱心。
〈康佩内拉〉
日本啊,这就是现实充呀……在这个故事里也提到,天马所采取的学校改革,其影响有好有坏。故事的舞台背景是作者老家,这里的方言就是老家那边的口音。感觉起来或许有关西腔的味道,但抑扬顿挫比较接近关东,不过光从文字上似乎难以看出这一点。本传中负责叙述故事的小鹰不太有机会跟同学说话,而且升上高中之后就不太想使用方言,因此目前本传里只有玛丽亚偶尔会用,除此之外并不常出现方言口音。这一篇故事的标题是从《银河铁道之夜》借用而来,要用来譬喻故事中的什么呢?其实要譬喻的东西很多。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小鹰和小鸠两人的地雷区是一样的。
〈布蕾斯〉
笨蛋姐姐的爱妹日记。标题指的是Breath(呼吸)和Bless(保佑)两个意思。
〈感质〉
故事初期最重要的场景,小鹰最根本的一面曾清楚出现在第二集五十二页中,这一篇故事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补充这一段,这也是作者写这篇故事的目的。不过,因为选用理科的第一人称来叙述,所以写得很辛苦。由于花费很多功夫,因此作者自己也很喜欢这一篇。
〈魔人诞生之日〉
中场休息故事3,夜空和理科两人特别合得来。大概是因为她们都有中性的部分和中二病之类的毛病,彼此能产生共鸣。
〈凝望星星的人〉
笨蛋姐姐的爱妹日记2,希望各位能联想到,在〈两颗星星〉里曾经提过:「即使是星奈,也觉得在别人的视线底下打色情电玩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让澄澈的心之月高悬天际〉
这一篇描写的是幸村的家庭故事。登场人物出身于单亲家庭的比例真是惊人……这种设定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有共同的遭遇,所以产生了共同点,因此后来才会凑在一起。幸村之所以能轻松打电动、操作手机的那一项伏笔,现在终于能解释清楚。
〈为了握住你的手〉
理科已经具有主角的气势。标题借用自动画「NEXT」主题曲的歌词。
〈CONNECT〉
这是直接接在第八集最后结尾的故事。我之前一直犹豫要不要把这一篇放在第八集。现在放在这里,总算能让故事有个漂亮的结局,所以收录在本书当中。
有关短篇故事的部分就为大家解说到此,另外还有小友诞生的内幕、几段尚未写出来的插曲。这次的内容几乎都被重要的插曲填满,不过我还想写一些轻松愉快的日常小故事,因此说不定还会再出「CONNECT2」。
往后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我的朋友很少》这部作品。
除了动画之外,和本书差不多时间上市的还有いたち与老师执笔的漫画版第七集,bomi老师执笔的外传漫画《友少日和》(暂译),由超豪华作者阵容合著的《我的朋友很少Universe 2》,以及ブリキ老师的画册《我的朋友很少 ブリキ Art Works》等等,「友少」相关书籍将陆续上市(注4 后记提到的都是日本的上市日期。)。不管哪一本的品质都很优,如果太大意的话,搞不好本传还会被它们吞掉呢。请大家好好期待!
还有,もずや紫老师执笔的漫画版《轻小说社》也超棒的,请大家务必找来看看。
最后是本传的预告,下一本是本系列第十册《我的朋友很少9》,宣传标语是「三日月夜空,复活!」……大概啦。
作者会努力让这本书早日跟大家见面。
二〇一二年十一月下旬 平坂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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