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战争 下[作者/有川 浩](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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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图源:Evil.Windy
录入:狂奔
校对: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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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战争..............终于录完了...................

马上继续开工图书馆内乱...................这本书.......由于拍图的那位用破电脑+破网络传的图......共传了3天.....够脑残.............


三(2)、图书馆要为读者保密

这份调查问卷听说是被派发到了东京都内所有的图书馆。郁和柴崎是在宿舍里拿到的,男栋那边听说也发了。
  标题很直接地起为《关子向高中生连续过路杀人魔事件提供资料一事的调查问卷》。
Q1对于这个事件,你时怎么想的?
(不可原谅·可以原谅·没想法)
Q2你知道因为少年嫌疑犯的沉默,导致调查停滞不前吗?
(知道·不知道)
Q3你认为应该早点把事件啊决掉吗?
(是这么想的·不这么想·没想法)
Q4如果向书队提供的资料能使得调查取得进展的话——
(我认为可以提供资料·我认为不应该提供资料·没想法)
Q5对于固守图书馆法的图书馆的判断,你是怎么认为的?
(赞成·反对·没想法)
Q6如有承认特例的协议,你会支持特例吗?
(会·不会·没想法)
  
“这算什么啊,这种含有特定暗示的调查问卷。”
郁绷起了脸孔,泡茶的柴崎答道“是代理馆长发的”。
“他这次又想搞什么啊!”
虽然没有证据,但教育委员会到底是参与了审查,郁对上次的事还记忆犹新。
“这次似乎不是因为被哪里交待了什么。”
“他也算是讨厌违制的那一类人”,这样说着的柴崎一边帮郁倒茶一边耸了下肩膀。也就是说,这是他害怕舆论声讨图书馆才根据自己的判断采取的行动。
“听说和稻岭司令就提供资料一事大肆争论了一番呢,说是不能只凭司令一个人的意志就决定图书队的方针。”
“这都什么歪理啊。图书馆遵守图书馆法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呢。不过,各馆长也有权提出特例……”
这反映了当时各个图书馆独立运营的制度,但对图书队来说,囊括全体组织担当“长”这种职务的人是不存在的。包含人事及财务在内的事务一般会由各地区的图书基地统一处理,一旦有事,根据规定是由基地司令依据图书馆法做出判断,但对司令的判断提出异议则是各馆长都拥有的平等权利。
图书馆馆长与基地司令的职务是同级的,彼此支持的方针产生分歧的话,相关的图书馆之间会协议解决,根据情况,图书馆协会也会派出人员参与方针的调整工作。
“第四章扩大解释的余地过大,特例容易通过。三十二条也是,‘图书馆要为读者保密’,而不是‘必须保密’的。当然原则上的解释是定好了的,但图书馆可以自己斟酌改动的部分还有很多。”
真不愧是自称头脑派的柴崎。
“只不过,警方又没出具文件,如果自己主动扭曲原则的话,那就实在是太难看了。”
对警方来说,正因为这种书面申请无法通过,才会私下要求图书馆通融一下,若是这样就屈服了的话,图书馆的信用就会一落千丈。从长远来讲,或许还会成为危及图书馆法本身权威的事例。
但是,舆论却是一面倒地加以指责为何不愿意协助调查,这样的意见压倒性地占据了上风,所以事情很复杂。如果在警方的微小压力下就将读者的资料提供出来,就表示图书馆的守密机能太脆弱,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善良民众的心声也是有必要的。在基本已经确定不会是冤案的案件里,他们很难想象冤罪的可能性。而要他们考虑到这一次特例会有被当成前例广泛比照的可能性也很困难。
“这份问卷也太多取巧的地方了。”
“就是啊”,郁非常认同。
虽说图书馆遭到了抨击,但也只有关东图书基地与武藏野第一图书馆受到了影响日常工作的抗议电话及示威游行。
抗议者基于对事件纯粹的愤慨及正义感采取了行动,哀悼死者,惩罚犯人,希望早日解决案件,这一出发点本身其实是正当的,但是,图书馆若要守住图书馆的那条底线,必然无法满足这一正当要求。
然而图书馆的做法也同样是正当的,这一点却无法得到民众的理解,甚至还遭到指责。这一困境让图书队员们疲惫不堪。
从理性上可以理解庇护犯人和遵守图书馆法是两件不同的事情,但就算如此,持续承受正当的怒气实在很痛苦。调查问卷中所设置的问题正是巧妙地钻了这一疲惫人心的空子,扭曲成“达成民众所期盼的正义又有什么错”的主题。
采用无记名形式也是很取巧,收集统计之后,支持特例的意见恐怕会占相当大的比例吧。对代理馆长来说,还可以解释成这是代表了队员们的心声。
“哪能让那种家伙代表自己啊!”
在这种情绪下,郁所填下的调查问卷的答案是(不可原谅·知道·是这么想的·我认为不应该提供资料·赞成·不会)。最初的三个是不会有其他选择的答案,但把所有问题都回答完之后,最初三个答案与之后的答案对比起来就十分矛盾。这样看来这份问卷实在可疑,至少也该在中间加上“你能理解遵守图书馆法的意义吗?”之类的问题才对。
“形势都没看清就在那耍滑头。”
柴崎也是一边嘟囔一边填写调查问卷。
“话说回来!”
趁着改变话题的气氛,柴崎将话题引向了不得了的方向。
“之前和记者发生争执之后,听人说你抱着堂上教官哭?”
郁入口的茶顺着气管直下,狠狠地呛了一口。
“不、不是……!”
“不是你抱着他,而是被他抱吗!?”
“更不是了!”
虽然郁大力否认,但柴崎只回了个白眼。
“大家都在传哦?”
“都说不是啦,那是……”
虽然郁急切地想说明,但一想到那件事别人会怎么看,她的体温就直线上升。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也会顾忌别人的目光吧!而且啊,堂上教官他的话,不论换作是你还是手冢,大概都会那么做吧,在那种情况下。”
你还真是做了不得了的比方呢——带着这样的表情皱着眉头的柴崎似乎是想象一下对象换作手冢的画面。其实她只要想象成自己就可以了……
“罢了,也有一番道理。”
柴崎总算是摆出一副表示认同的样子,郁明明没打算问她的,却还是脱口而出了。
“柴崎……你喜欢堂上教官啊?”
“嗯?”
柴崎并没特别焦急或是害羞的样子,只是歪着头想了下。
“还挺微妙的?”
——这算什么啊。
“交往的话会有什么感觉呢,我对这挺有兴趣的。但堂上教官目前并没打算跟我交往,所以就走着看吧。”
这样的回答还真是让郁吓一跳。能够这样回答表明柴崎曾对堂上提出过交往,是何时提出的呢,堂上拒绝了吗,郁对这样在意的自己也吓了一跳。——不、不,只是单纯的好奇心而已!
“说起来,手冢都不介意哦?怎样也是自己告白了的女孩子,就这样被上级给占了便宜?’
“好像是有点在意……”
“噢噢!?那么,他对你是认真的嘛。”
“不,总觉得跟你所想象的感觉应该不同,大概。”
跟记者发生冲突之后在工作中遇到手冢时,郁突然被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是不是应该是我去?”。光是弄明白他要问的意思就花了郁不少时间,等他补充说完“毕竟我提出过那样的要求”后,郁才终于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问,在早上的那场骚动中是不是应该由他出来帮忙才更合乎情理。
“不,没什么。说真的,就算你跑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杀出重围”——郁就这么老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題,手冢似乎有些不情愿地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上级的话恐怕没法压制住自己,但要解释当时的状况实在太过麻烦,所以郁就放任他这样皱着眉头了。
“堂上二正当时是神色大变地飞奔出去。”
手冢用平静的声音这么说了。
“只要是你的事,他就会很拼命。”
听着这话的郁已经做好了要被泼冷水的准备,但手冢却只是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若是以前他至少会加上一句“别太得意”。
“因为你不会做出那种会让上级不得不拼命挽救的事嘛。哪像我,动不动就冲动得做蠢事……”
——喂,为什么到头来反而是我在安慰人啊!
“还是说你也想变成像我这样?要上级拼命善后。”
“不,这我绝对讨厌,我是不可能会下降到你那种水平的。”
竟然说得和柴崎一模一样——这次是郁不再说话了——再怎么说也提出过交往的请求了,这话又算什么啊。
“你何时回复?”
距离手冢提出交往请求以来已经过了将近十天。
“再不回复人家就不好了吧。”
郁抱着头呻吟着
很想干脆当作没这回事,但太过拖拉也不太好。
“结果,绝对要告诉我哦。”
很清楚柴崎的要求只是出于好奇心,郁用可怕的眼光睨着柴崎。



“我支持原则。”
因为知道对方要问什么,所以玄田率先提出来了。
“只不过,队员中支持特例的意见还是占了不小的比例吧。舆论更是一面倒地批判图书馆的意见,所以也有队员会因此动摇。”
将玄田叫到司令室的稻岭仿佛被人攻其不备般地眨了眨眼,然后笑了。
“你还是没变,这么直接。”
“迂回不合我的脾气。”
出现这样微妙的问题,稻峙所选择的商谈对象自然会是玄田。作为图书特种部队的队长,警备与图书馆两方面的工作他都直接参与了,应该能很好地把握基层的平衡。
此外,或许副司令是行政机关一派的人这点也多少有些影响。图书队分有重视图书馆法独立性的原则派,以及认为应当让图书馆置于行政体系之下的行政派,两个派系。原则派与行政务派中还存在着各种不同的意见,因此无法单纯地一概而论,但总的来说,原则派与行政派之间相处得并不好。
自从上任以来动作频频、十分可疑的代理馆长鸟羽也是行政派,副司令则是代表行政派在支持鸟羽,因此不可能成为原则派的稻岭的心腹。也有说法认为正因为两派之间互相牵制,才取得了组织上的平衡,但图书队在受到舆论等多重压力时,终究是无法一致对外,这一平衡其实非常脆弱。
“行政派是想将舆论和队员的想法当成主张特例处理的理由吧,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也有必要发表一下声明呢?”
虽然觉得有些多余。但玄田还是加上了一句“我想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发表有偏向性的声明”。原本行政派就不会像稻岭这般慎重行事,特别是这次主张特例的态度更是舆论压力下的反射行为,玄田个人认为因此而动摇才更丢脸,但站在他自身的立场这也是无法公开声明的。
稻岭并没直接点头,而是下达了“让图书馆协会和研究会也参与进来吧。将会议记录也散发给队员”的指示。
“这样好吗?队员们对原则的意识也在提升吧。”
即便玄田并不支持,这也已是十分妥当的方案了,但确认身为基层代表的玄田的意见,正体现了稻岭的高尚——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有自卑的因素。
“老实说……”
稻岭一边说着一边苦笑了。
“难道不是因为日野事件的遗恨才那么固执地拒绝警方吗——若被这么问,我没有自信能够断然否定。”
玄田对此无言以对。
正因为知道“日野的噩梦”令稻岭被迫背负了什么,他才无法说出轻松的话语。失去的腿也可说是稻岭所背负的一部分。
稻岭背负起一切是在二十年前,当时他才年过四旬。玄田再过几年也会是这个年纪了,但他没有自信自己能够在同样的年纪背负起那些。
而且,只要稻岭还继续身处图书队,他就要继续背负。
“扭曲原则是很简单。”
虽然玄田也认为自己说这些是多余,但却无法不说。
“遵守原则才应是精髓。”
稻岭望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久久才静静地点了点头。

是原则,还是特例,图书队还在摇摆不定,教育委员会就再度拜访了武藏野第一图书馆。
他们默不作声地和良化特务机关合作参与审查一事还没过多久,图书馆一下就动摇了。
少年嫌疑犯的藏书与教育委员会“不希望看到的书”,以及媒体良化委员会的审查对象在某一部分上是一致的,这在图书队里已经众所周知。
虽然不会两次都使用相同的手法,但防卫部的警戒程度还是提升了,馆内警戒及附近街道的巡逻也是增加了不少人手。
“笠原、笠原,去馆长室看看吧!”
好奇心旺盛的柴崎跑来找郁是在教育委员会进了馆长室不久之后。
“咦?但是我还有工作……”
随着警戒程度的提升,在阅览室工作的堂上班也要兼顾阅览室的警戒工作,在事有万一之时还要引导读者避难。
“馆内的情报收集也很重要哦。而且,真要发生什么骚动的话,反正也是从外面开始吧。在你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之前还是顶得住的,否则是为了什么才增加人手的啊。”
想要达成自己欲求时的柴崎在诡辩上是一流的,一下就被说服了的郁被半拉半扯地走出了阅览室。

“副馆长也在场吧?结束之后再跟副馆长问下不就好了。”
“你还真是不懂收集情报的乐趣所在呢,笠原。”
一边说着,柴崎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到馆长室门前,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馆长室所在的图书馆大楼四层还设置有接待室及董事会议室等,因此比较少有人来往,就算如此,这样露骨的偷听姿势也真是太难看了。然而,柴崎倒是毫不在意地专心偷听。
“听别人传和直接听现场之间的差别可是很微妙的。而且气氛啊这些如果不亲自看看又怎么会知道。再说了,对方到底是为何而来,你不会介意吗?”
教育委员会这次来访的理由并不明确,确实会令人介意。
“大家应该在担心吧,所以我们先取得情报可是大义。”
“虽然你说得挺像回事,但主要还是因为你的趣味吧。”
“不好吗?……可恶,听不清楚啊。”
喷着舌的柴崎握住门把轻轻转动。
“喂,你!”
再怎么样这种行为也太大胆了——郁虽然想阻止,但柴崎仅仅是转过头来“嘘”了一声就让她住嘴了。
在不发出声响的情况下将门打开了几毫米,柴崎凑耳上去,郁也照做了——反正都已经是共犯了,只有自己没听到也太吃亏了。
“前几日真是对不起,让你们遇险了。”
这是代理馆长在说话。
“哪里哪里,希望今天能好好地把话说完吧。”
这是来访者,双方都还在客套着。
“请问今天是为了何事前来?如果还是借阅管制一事,就如前几日所说。根据图书馆法第三十一条中的资料提供权,恕我们难以配合……”
先发制人的是副馆长。代理馆长一下就露出了“糟糕”的窘相,来访者回答着“我们没有纠缠于此的意思……”什么的把话题岔开,似乎没有穷追不舍的打算。
郁小声地嘀咕了句“真让人着急”,柴崎则回道“一般就是这样的哦”。
两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屋内,等注意到有人来时已经太迟了。
“在做什么啊,你们两人。”
被惊讶的声音问到时,郁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悲鸣,就连柴崎似乎也被吓得,心惊胆颤,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人回头一看,是小牧端着盘子站在身后,他将盘子递到了两人面前,盘子上放着四个茶碗,跟屋内的人数一致。
“你们啊,如果要偷听的话,至少也去端个水什么的。时机好的话,或许还可听到一些里面的谈话。”
“我,我去。”
柴崎一下就把盘子接了过去。——你根本就没打算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恰好这时里面的客人正在说“今天之所以前来拜访是因为……”。似乎是要进入正题了,柴崎一边用单手将短裙上的折痕轻轻抚平,一边计算着时间,等到开始进入正题时才静静地敲了几下门,然后走了进去。

柴崎那得体的举止似乎完全没有刺激到屋内的人。
“关于过路杀人魔一案的少年嫌疑犯,”
来访者以这样的开场白进入了正题,即便柴崎进去倒茶,谈话也没中断。因为柴崎不着痕迹地没把门关紧就进去了,在外面等着的郁他们也能很清楚地听到谈话内容。
“不,关于这件事……!”
代理馆长以近乎不像话的狼狈语调回答道,副馆长虽然想牵制其发言,却没能阻止。
“我们这边也在探讨各种对策。”
代理馆长就这样抢先开了口。
“教育委员对你们图书馆的应对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这一发言就连郁都觉得是在预料之外,对代理馆长来说似乎更是如此的,他发出了“哈?”一声怪叫。
“不管对方犯下了多么重大的罪,嫌疑毕竟还是未成年人,就算是从人道的角度来说,我们也不应该随意地将少年的隐私泄露给警方,为了少年能重新做人,图书馆也不应该受一时感情的影响。”
代理馆长发出了安心般地叹气,看来他是以为会被抗议图书馆拒绝协助警方一事。
这时,柴崎走出了房间。
“没办法了,到极限了。”
她皱着眉头说。
“你还真能坚持啊。”
小牧一脸哭笑不得,接下来只能接着从依然没有关紧的门缝偷听。
“我们很期待今后图书馆也能继续坚持尊重青少年人权的态度。”
这种似乎包含激励之意但又让人捉摸不定的微妙话语,让竖起了耳朵偷听的郁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教育委员会突然偏向我们这边啊。”
直到前几天还采取了与图书馆敌对的行动,这次却表示拥护图书馆的发言,郁对这样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惊讶。但是,小牧和柴崎却是不太觉得意外般地互相点了点头。
“也不能算是预料之外吧。”
“说的是啊。”
“什么啊,两个人在那一唱一和的”,郁生气了,柴崎于是回答道:
“主要是利害关系一致。少年的父亲曾是高中的校长吧,对教育委员会来说,自然是会想包庇自己人了。”
“虽然借阅资料顶多只能当成印象证据的参考资料而已,但毕竟还是有可能会影响到判决。”
小牧也补充说道。
在图书馆的不协助受到了攻击,以代理馆长为首的行政派正在策划特例措施这样的现况下,教育委员会支持原则的表示可以成为很好的牵制。但是,郁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感觉很不好……”
教育委员会策划了明显是以欺骗图书馆为目的的审查,还是为了掩饰教育界的丑事,而一旦警方向图书馆提出提供少年资料的要求时,又为了维护少年的利益保持沉默。这也太没节操了。
“也是呢。”
小牧也苦笑了。
“而且,我们并不是为了维护少年的利益才忍受攻击的,被那样说也会令人不快。”
图书馆是为了守住图书馆的气节才战斗的,郁是丝毫都没有要庇护少年嫌疑犯的意思。如果将队员们的心声概括来说的话,那就会是,为了遵守原则而对此事爱奠能助,不过,尽管他是未成年人,但若是被说成是为了无差别杀人犯才遵守原则,大家都很会生气。”
和教育委员会所说的“不管犯下了多大的罪行,毕竟是未成年人”这样的歪理完全相反,甚至可以说对少年的愤恨已经到了不问理由的地步。
“也是啦,什么对未成年人的关怀,把它当成歪理听听就好了,反正教育委员会庇护孩子这样的说法应该也不会引来舆论批判,若能支持我们的话,对图书队来说也是帮了大忙。”
虽然知道小牧这种以实际利益优先的发言是正确的,郁在感情上还是会拒绝接受。但刚一开口小牧好像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因此郁也沉默了。
像是为了印证小牧的言语一般,屋内的副馆长开口了:
“你们的支持我们倍感光荣,但目前我们图书馆内部就该不该遵守原则的意见也不一致。也有很多意见希望能关怀未成年人,但舆论又这么严厉,因此要继续坚守原则实在是很困难。”
副馆长本应是原则派的,但却突然发表了像是支持代理馆长他们行政派的发言,听了这话之后,来访者是这么回应的:
“当然我们也察觉到这个状况了。教育委员会这边也在考虑是不是以某种形式来对外表明支持图书馆的判断。”
哇啊,这都什么为了自身利益的伪善应答啊——郁眉宇间的皱折越来越深,她终究是无法像能够说出“干得好呢,副馆长”这种赞叹的柴崎那般成熟。
“很失望?”
就算不用去看突然这么问的小牧的脸色,也能知道他问的对象不是柴崎而是郁。郁被狠狠地说中了痛处,但一旦承认了,就等同于承认了自己的幼稚一样痛苦。
“我先回去了。”
有意地无视这问题,郁从馆长室的门前离开了。

在回到阅览室的途中,郁遇到了手冢。因为一直没能给出答复,一对一碰面时还是会很不自在,但现在是从小牧那里逃开的举动更令郁不自在。或许是因为这的缘故,相较之下她反而可以平静地和手冢打招呼了。
“怎么了吗?”
“正好要去叫你们。堂上二正说去三个人也太夸张了。”
完全被看透了。
“那边怎样了?”
被手冢这么问时,郁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这个问题非常直接,手冢应该在担心,但反而让郁更泪丧了——真讨厌太过好懂的自己。
“不,我没什么好沮丧的啊。”
“如果可以的话,说给我听吧……”
郁知道手冢之所以会提出这样微妙的问题,是因为他对于前几天没能帮上忙一事有所芥蒂。或许是对他这份认真有着几分期许,郁就试着将在馆长室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不是什么让人沮丧的事吧。”
对于这件于理而言郁也可以理解的事,手冢又加了一记打击。
“副馆长的应对是理所当然的。”
“果然你也这么说啊。”
独自沮丧的郁叹了口气。
郁本来是觉得有着洁癖般高傲感的手冢或许能理解自己沮丧的原因,但这果然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期许而已。
“我们又不是正义使者,要言行一致。还要充满正义感,这是不可能的吧。”
你不要搞错,笠原,我们可不是正义使者——没想到培训期间被玄田教训的话现在又被说了一次,郁再一次受到打击。
“结果怎样才是重要的吧,过程中会不尽人意也是没办法的事。”
郁无言以对,这种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但是,正义使者也存在啊。”
高三时遇到的“王子”以及——想起另一个对象时郁微妙地觉得后悔了,但不小心想起来也没办法。别人陷入困境时会伸手援助,郁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正义使者的形象。
“堂上二正大概也会做和副馆长同样的判断。”
手冢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这样说着堂上,果然他也是这么看堂上的吧。
“做出应做的选择时,犹豫不决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手冢应该没有讽刺郁的意思,但郁却觉得被狠狠讽刺了。
“你踩到我的雷了。”
郁颇有怨气地说道,手冢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
“你没资格那么说吧。”
郁说完便掉头先走了。
虽然郁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虽然堂上的确开口规定闭口守则的,但她就是觉得堂上并不只是他自己声称的那个样子,反倒是和“王子”的印象有些接近,这么一想,连原来无法接受的部分也慢慢变得愉快了起来


教育委员会的确如他们所承诺的,在各种媒体上表明了支持图书馆的原则论,这是在激烈的舆论及报道中投入了一颗引发起波澜的石子。问题转移到了保护青少年的对错之上。
同时这也牵制住了以代理馆长为首的行政派。警方与教育委员会从组织的联系上说是教育委员会一方更为重要,因此和公开表明支持原则论的教育委员会完全对立的特例处置方案也出现了变化。
而随着少年开始招供的新闻报道,对图书馆原则论的批判之声就宛如从没出现过一般地停歇了。
推行特例处置方案的动作也在同时突然停止了,代理馆长派发的调查问卷也在回收之后完全没有了要使用的意思。结果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做的调查问卷呢,这种批判之声只得到了“意识调查”这种理由不充分的说明。
另一方面,图书馆协会发起了“思考图书馆原则”这样的研究会,以这次事件作为教训,重新思考图书馆遵守原则的意义。会议记录不仅在关东区下发,还发到了全国的图书馆。
“总的来说,我们赢得很漂亮嘛。”
在房间里换着台看晚间新闻的柴崎说了这样的评论。不论哪间电视台都在激烈讨论着少年的招供,批判图书馆不协助的舆论完全不见踪影了。
“听说代理馆长很泪丧,不过倒是老实下来了。”
郁撅着嘴。
“总觉得不痛快。不就是对方主动停止攻击嘛。”
“话说在前头,要是真正发生剧烈冲突的话,这可会是大问题哦。”
柴崎看似无意地告诫道,随后又补上了一句“不过我想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真是让人难懂的温柔。
但就是不痛快——这次郁并没说出口,而是在心里这么想。并不仅仅是关于代理馆长的事情。
明明没有任何人撤回任何东西,图书馆被指责一事就被当成没发生过一般。对于这点郁实在无法接受。
不过,这也是因为自己是当事人才会这么想,对这世上发生的与此相同的事情,郁也不是每一件都这样关注并愤慨不已。似乎就只是因为自己觉得痛了,才会这么生气。
结果,如果不自己体验一次的话,就无法真实感受到这样的痛。对于这种说法,郁总算是充分感受到了,一想到这就又觉得沮丧起来。
不知柴崎究竟知不知道郁这种内心活动,她只以“结局好的话就好了嘛”这句话总结了整个谈话。
然后,就突然转移了话题。
“目前残留的问题就只有你和手冢的事情了。”
郁还以为她会说些诸如“差不多也该给他答复了,不然也太对不起他了吧”之类的比较像话的话。
“那么,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要交往吗?”
——结果还是为了看热闹。
正想回答的郁在中途把脸扭向了一边。
“我没理由先告诉你吧。”
“这倒也是啦”,柴崎出乎郁意外地痛快表示了赞同。

结果手冢差不多等了郁两周的时间。
当他被她叫住要一起回去时,觉得大概是能得到回复了。果然,才一走进图书馆附近的咖啡屋坐下,郁就提了起来。
“关于之前的那件事,我还是无法跟你交往。”
这一回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在手冢的预想之内,但郁接着的一句“与其这么说”就很令他意外了。
“应该说是不可能吧,我和你交往这种事。”
确实如果现在郁真说OK的话,或许手冢自己反而会觉得困扰,但郁竟然说了“不可能”这样失礼的话,手冢一下就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其实也没多不可能吧。”
“都说不可能了。”
郁毫不在意地再一次断言。
“毕竟,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啊。彼此之间都没恋爱感觉却要交往,这也太奇怪了。”
如果说互相不喜欢就是没有恋爱感觉的话,手冢的确是找不到否定这种说法的理由,但如果就此退出又会觉得生气,因此他回答道:
“不过,也有很多人会试着交往看看的吧。”
“这我也稍微考虑过,但还是太奇怪了。像那种情形的话,至少其中一方是有恋爱感觉吧。告白的对象对自己并不怎么喜欢但又没有交往对象的时候,才会说‘试试就好,和我交往看看吧’这一类台词吧。”
类似的台词手冢之前曾被人说过几次,因此并不会对试着交往觉得别扭,事实上,因此而交往的经验他也有过那么几次。
说出这点之后,郁立刻回了句“所以啊”,并且近似焦躁般地皱起眉头。
“那是那个女生喜欢你才成立的事吧。我都说了状况不同,现在我们两个不论是告白的那方还是被告白的那方,彼此都不喜欢对方,根本就成立不了啊。”
“既然如此,相亲之类的又是怎么成立的,那可都是在恋爱感觉发生之前就开始交往的吧。”
“不,等等,等等,不要因为不情愿在道理上输给我,就硬要狡辩。”
郁甚至用上了手势才压制住手冢。
“那是彼此都以结婚为前提才能成立的吧。你想要跟我结婚吗?一开始。”
“怎么可能!”
手冢下意识这么回答之后,郁也撅起了嘴。
“那也是我的台词呢,你就理解一点了吧?”
这个时候正好点的饮料送来了,因此暂时休战。
服务员离开之后,郁再度开口。
“但是,相亲在某个意味上来说是个好的比喻。恋爱也是一样的。彼此之间如果只是想要有个男友或女友,就算没有恋爱感觉还是有可能交往。但是,你现在想要女友吗?并不想要吧。”
虽然是郁擅自下了结论,但手冢又找不到否定的理由。
“只要其中一方有这种想法,事情就可成立,不是吗?”
手冢并没想太多就问出口,但马上被郁用“别看不起我”的眼神瞪了。
“我可还没有饥渴到想跟并不喜欢我的家伙交往。”
手冢的这个问题似乎还真是把对方当成了笨蛋一样。
“不好意思。”
他坦白地道了歉,郁虽然还在生气的样子,但也点头接受了。
正以为谈话可以结束时,手冢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喜欢你的话,你就会跟我交往?”
“在这一前提出现的那个时候。你现在对我完全没兴趣吧。”
郁用错愕的声调说道。
虽然并不是没有兴趣,但从恋爱的角度上来说确实是如此吧,因此手冢没有反驳。
“你到底是为什么想跟我交往啊。”
这说来就话长了,所以手冢不太想讲。
你到底希望笠原怎么做——被堂上严厉地这么问了,跟小牧商谈后,小牧说你能从郁身上学到自己没有的东西。对于郁身上竟然存在这种东西这点,手冢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但最后的一击却是来自郁。
你有恐高症吧——自己的弱点竟被人看穿了,手冢真的是大吃一惊。
被看穿一事至今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也更加激起了他输掉的情绪,手冢不由得觉得那样毫不留情地对郁比不上自己的部分严加指责的自己真是太过渺小了。
非要什么事情都第一才满意吗——听到这话的那一瞬间,手冢回想起了自己抗拒接受的小牧的话语。
确实笠原郁身上或许是有自己没有的东西,他第一次认同了。
然而,要手冢对此逐一进行说明的话,就宛如是做败北宣言般,他实在很讨厌。
“因为被堂上二正及小牧二正说我可以从你身上学到东西,因此有了兴趣,而且玄田队长似乎也希望我能和你打成一片。”
手冢的答案超出了郁能够理解的范畴,发出“哈啊——!?”的一声的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她现在根本顶不上女孩子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不是不好这种问题了。
“这算什么啊,这种蠢理由。”
手家似乎都想喷舌,但还是把脸扭向了一边。
“比起我,你更喜欢的是上级吧。就只有我还当真了,在那烦恼紧张,还真像个笨蛋似的。”
“你别说得好像我不是认真的一样。”
因为不是说着玩玩才提出的,所以手冢抗议了,但要论生气的程度还是郁火气要大得多。
“再说了,这样你就问我要不要交往,你也太短路了。”
“你是什么意思啊。”
“不论是何目的,一般的套路都是先从朋友做起吧。”
“……那是没错啦。”
郁嘀咕了句“真是笨蛋呢这家伙”,但那样的回答让她也没有再反驳的余地。
“不过,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就等于是在婉拒对方了。”
“唔哇,讨厌的家伙!你是在讽刺永远都只被说那种台词的我吗!?虽然发展到朋友以上的情况确实是一次也没有过!”
“现在你是甩人的一方,总能满足了吧。”
“这算哪门子的甩人啊!是告白的那人自己是个大笨蛋嘛!”
对着闹脾气的郁,手冢不禁笑了出来。
“什么啊?”
“不……我只是在想,你如果当朋友的话,应该会很有趣。”
“唔哇,真让人生气!要你来说啊!?”
咬牙切齿的郁大骂了起来,看来她的确是有被同样的台词拒绝过的经验。
“话说在前头,你和我可不是朋友!怎么可能跟你这种把我当笨蛋看的家伙当朋友啊!”
“也可以啦,就算是同事,你也相当有趣。”
“不要再说有趣了,真让人生气啊!”
手冢想说自己所说的有趣并不仅仅是指看着让人愉快这个意思而已,但又觉得对正在发怒的郁不论再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所以就没说了。
小牧说过郁和堂上很像,到底是怎么个像法,手冢越是观察就越是觉得有趣。
“这么说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手冢突然想到就问出口的。但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最为简单的拒绝话应该会是“我有喜欢的人了”,郁却没这么说,那就是没有了。
“没有。”
郁下意识地立即回答了,不久之后又在补上一句“大概吧”。
她不由自主地考虑了起来——不,并不是如此——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般地摆了撂手。
“我有崇拜的人了,还在追赶那人,所以现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喜欢别人。”
手冢很自然地就会想——是在指堂上吗?
“所以了,我也是同伴。”
一被手冢这么说,郁马上就以很强的气势怒视对方。
“不是!反正你指的就是堂上教官吧。我可是不一样的,我是要超越他。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别……别开玩笑了,就你!”
受到了太大惊吓的手冢语气也硬了。
“就凭你,还早一百年吧!你要超越得了他的话,那我早就超过去了。”
“吵死了,我都说能超越就会超越啦!”
郁用执拗的声音回了过去,虽然没再被反驳——
但这种不自量力到底是哪里跟堂上相似了啊,小牧若也在场的话,手冢还真想问下他。


四、图书馆反对一切不正当审查


“呀啊啊啊~~~~~~!!”
郁的悲鸣声让这个时候正好都在宿舍玄关处的人一同望了过来,甚至还有人特地从里面飞奔出来。
“……吓死人,不要突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啦!”
从旁边打了郁一掌的是一起回宿舍的柴崎。或许是看出没什么大事,看着这里的队员们一下都散去。
郁现在可是完全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注意周围的动向,而是一直站在自己的信箱前。
‘喂,是怎么了啦,煮熟了?”
“……来了。”
用嘶哑的声音,郁总算是回答了这两字的。柴崎挤到郁的身边窥视。
“什么,明信片?”
上面的字写得很漂亮,原来是入队七个月未见的母亲从老家寄来的。
前略
身体还好吗?
已经适应工作了吧,从你就职以来就沒什么联系,我挺担心的。
不要总是说“很忙”,偶尔也好好地跟我通下电话啊。
盂兰盆会你没回来,你父亲很失望哦,春节一定要回来。
十一月的连休因为法事要去你东京的叔父家,回来的路上会顺便去趟你工作的图书馆。
很期待看道你工作的身影。
母字
“啊啦……”
“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做才好啊,柴崎。”
“也是呢,总之……”
“咦,你想到什么了吗?”
因为自己想不到什么办,郁想都没想就要依赖柴崎,如果是擅长处世的柴崎,或许会有办法可以帮她蒙混过亲人的来袭吧。
“去食堂吃晚饭吧,不快点的话,澡堂会很挤的。”
“这都什么啊!”
“你个人的家庭问题,我哪能插什么嘴啊?比起摆在眼前的晚饭及洗澡,你想优先在那烦恼的话,我也不阻止你,但我不会奉陪哦。”
虽然柴崎的现实主义是家常便饭了,但这也未免太不友爱了吧。
“可恶啊,你这现实主义者!”
对撅着嘴的郁,柴崎一向都不在意。
“一边吃饭一边听你说吧。把话说清楚。”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走进食堂的柴崎却立刻背叛了郁,因为堂上和小牧也正在食堂里吃饭。
“辛苦了,能一起吃吗?”
柴崎立刻就坐在了堂上旁边的座位上,完全不跟郁商量下,她对自己的欲望已经率直到了薄情的程度。
这个啊,虽然我是没像以前那样讨厌堂上教官了,但不是说好了要听我发牢骚的吗——郁在内心闹着别扭,慢慢地坐到了小牧的旁边。
“怎么了吗?无精打采的。”
堂上之所以会发问是因为郁就坐在他对面,很容易注意到吧。小牧闻言也窥视了下郁的表情,并在内心做出了“还真是好懂的脸”这种奇妙的赞叹。
“不,没什么……”
郁刚想随便敷衍过去,却被板着的脸堂上说“如果是工作上有什么麻烦事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吧”,结果她立刻就瞪了回去。
“不是的啊!为何只要我一沮丧,谈话就要扯到那方面啊!”
“概率的问题。”
被这么痛快地断言,虽然郁很不甘愿,但也无话可说。
“就算从统计学上来说是如此,但这次并不是哦。”
柴崎的接话不知是要继续话题,还是要转移话题。
“她老家有人要来考察她的工作情况,所以才这么沮丧。”
“你別说些多余的话啦!”
“啊啦。父母要来了你还这样破口大骂好吗?这样印象会下降哦。”
——尽揭人短处,堂上却对着沉默下来的郁开口了。
“这么说来,你父母反对你做防卫员的工作吧。”
郁惊讶地皱起了肩头,她完全不记得曾跟堂上说过这件事。
“咦,难不成你利用上司的立场不正当地取得了我的个人资料。”
“笨蛋啊你!”
这次是堂上瞪过来了。
“当初入队的时候,把会泄露了个人资料的明信片随人处置的是谁啊!”
这么一说,郁倒是回想起早春时的那件事了,若是真把那张明信片给寄出去的话,可是会被父母拉回老家去的,她记得那张明信片的大意是报告自己当上了防卫员一事。
“咦。但是,为何要特别记住别人的弱点啊。性格真差……”
“……我才不至于去特别记住你的弱点,那根本是每天都在更新!我都已经厌烦了你那些相似的愚蠢!”
“啊,你骂人!”
“是你自己在那单方面找碴,少装什么被害者的脸孔!”
对着不知不觉就这样吵了起来的两人,小牧苦笑着插了嘴。
“堂上并不是因为那似乎会成为你的弱点才记住的哟,而是因为你的志愿受到父母反对才有些担心吧,一般来说。毕竟是战斗职种,因此而辞职的队员也不少见。”
“别说些多余的话!”
将矛头转向小牧的堂上拿着餐盘站了起来,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后也不等回答就离开了座位朝柜台走去。
哇啊,真好懂呢——目送他离开的柴崎突然把头转向似乎惊呆了的郁。
“笨蛋呢你。”
“什么啊。”
“真想蒙混过关家人视察的话,上司的协助是必要的吧。像是统一口径啊,轮班时间啊。”
“啊啊,不好!”
“再往下说,好不容易才可以跟堂上教官一起吃饭。你却让他一下就逃走了,你实在是太对不起我了。”
“这种事怎样都好啦。”
“家人要来这里啊?”
小牧突然插口问道,柴崎就擅自回答了。
“就是这样啊,她出人意外地是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呢。说是要特地来女儿的职场看下。”
“真希望他们别这样。”
父母的保护过度让郁脸上无光。
“又不是叫他们别来就会听的那型父母,一般企业的话还可以说无关人员不得入内,但图书馆就没法这么做了。”
“不过,就是来你的职场看看,有那么糟吗?”
小牧的疑问是因为不了解郁的父母才会这么问的。
“何止糟糕,听说可是相当不妙呢,一旦知道笠原从事的是战斗职种,估计会立马昏倒,还很有可能会强制把笠原拉回乡下。”
“所以了,为何你比我回答得还快啊?”
“……呃,被录取为防卫员一事该不会……”
面对问得小心翼翼的小牧,郁勉强地点了点头回答“还没说”。小牧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继续说:
“有没有可能在他们来之前好好解释让他们理解……”
“她还在想要怎么说的时候父母就杀来了。”
“……是。”
结果郁又缩了回去。
“罢了,轮班时间之类的应该还是可以变动下……但如果被正式核对分配的话,作为图书队来说是不可能说谎的,曝光之后就是笠原你和你父母之间的问题了。”
哇啊,正理——郁一下垂下了肩膀,这种时候的小牧虽然语气还是很温和,但是却没有能让她哭诉或是撒娇的余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这点上比堂上还死心眼。
到了最后,可以依赖的还是只有自己。
“而且啊,时机也真是不太好。”
柴崎的声音里多少带了些怜悯的味道。
“像是故意选在这样情势不稳定的时候。
“……也是呢。”
过路杀人魔的少年嫌疑犯被起诉之后,虽然对图书馆拒绝提供资料的责难之声渐渐消失了,但东京都内的所有图书馆全都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由都教育委员会带头发起的加强管制问题。探讨关于会对青少年产生不良影响的问题书籍的借阅管制及购入书籍的选定标准等问题的意见书,可以说是把歇斯底里的极端例子当成了样本,但毕竟是在未成年人犯下凶恶罪行之后就紧接着提出的,因此得到了社会的支持。
从罪行的异常性讨论到了少年的癖好,多数媒体也都声称各种娱乐作品的影响都是兴趣本位,这些言论也加剧了这一风潮。
此外,良化委员会与都议会也都对这一意见书表示了支持,因此东京都内的图书馆四周,各种团体的示威游行及抗议一直不停不断。特别是作为图书队根据地的关东图书基地与都内最大的公共图书馆武藏野第一图书馆更时成为了众矢之的。
其中也有不择手段使出暴力行为的过激团体,出现小冲突的情况并不少见。这些团体与良化委员会的关联以前就常被议论,因此也有流言说这一活动是得到了良化委员会的支持,但因为没有证据,终究就只停留在流言的阶段。
“丢石头还算客气了,竟然还有人扔火焰瓶进来呢,走错时代也要有个分寸吧!”
柴崎说着说着就冷笑了起来。对每日都在与良化特务机关抗争的图书馆来说,那虽然是无聊的手法,但依然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本来郁就对双亲隐瞒了自己被分配到战斗职种一事,再加上职场本身就变得极其危险的话,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反对呢,光是想象郁的心情就相当沉重了。

“哦,你家人要来啊?”
“是啊,虽然是下个月。”
跟手冢发牢骚是在警戒馆外示威游行的时候。图书馆工作的研修也告一段落了,最近轮班警戒再次复活。没有特殊任务时,特种部队的勤务就是在图书馆工作、警戒及训练三者之间进行转换。
警戒对象是市内的PTA(注)团体“思考孩子如何健全成长协会”,该团体在武藏野第一图书馆的前院召集了百余人举行集会。示威游行及集会一旦白热化就很容易引起争执,虽然图书馆方面没有停止监视,但如果毫不避讳地让穿着制服的防卫员排排站的话又会激起反感,因此配置了身穿便服的特种防卫员。距离郁和手冢两人远些的位置上是堂上和小牧,也可看到其他班级的成员。
“你,意外地……”
“竟是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这话我已经听腻了。”
手冢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看来他原本的确是打算那么说的。
“我爸妈对我真是保护过度了。我要加入图书队时也是,说什么太过危险,极力反对,更别说若是被发现分配到战斗职种的话……”
就是这么回事,郁抬头看着手冢。
“如果我爸妈跟你问了什么的话,你可要统一口径哦。”
  “行了,我是不会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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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家长教师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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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看起来似乎既惊讶又纳闷。
“女生就算成年了,父母还是会那么啰嗦啊?”
“嗯,我父母有时是非常啰嗦的……不过也是啦,我想父母大多不是啰嗦就是严厉,特别是对女孩子。我的朋友当中,如果是住在老家的话,许多父母对门禁及外宿都会要求得很严格。如果想要考摩托车驾照的话,就会被说什么太危险了而遭到反对,如果说要从事危险职业的话,我想比起男孩子,女孩子会遭到更多来自亲人的反对。”
“这样啊。”
“还有女孩子是‘易碎品’这一观念的缘故。‘脸上留下伤疤的话,可会嫁不出去哦’,这是女生家人常常会用到的句子。”
“如果有瑕疵,那跟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结婚也没关系?”
手冢似乎是越来越觉得惊讶。
“做父母的倒是没有想得那么深啦。只是说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要去做危险的事。这可以说是父母的固定台词吧。”
这么说着,郁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孩提时代。自己常被骂的那些台词,现在重新想想的话,更像是某种思想。
“手冢家是怎样的呢,父母的反应。”
“以我家的环境,你认为有可能被反对吗?”
“啊啊,是嘛。”
他父亲是图书馆协会会长,所以不应该会反对。
“似乎能平安地结束了。”
手冢注视着在台上讲话的演讲者小声说道。他们一边交谈一边还要注意环视四周的情况,相比之下郁的警戒就显得有些马虎,她在这种地方上就完全比不上手冢,不过话说回来,原本就没什么比得上的地方也是事。“说的是呢”,郁就只在口头上附和下,却被手家用可怕的眼光瞪了。“你分心了吧,别想骗我”,郁再次被手冢教训了,虽然不会像之前那样的互相仇视,但他的这种严厉还是没变。
真不愧是小型堂上——郁正在内心如此咒骂之的——
砰!耳里传来一阵破碎声,接着又连响了数发。随着“呀”的一阵尖叫声,人群开始四处乱串。
“枪声!?”
对郁的大叫,手冢反驳了声“不是”。
“是火箭烟花!”
手冢似乎是看到了东西被扔进去的那一瞬。
郁戴在耳朵上的无线耳机里传来了堂上的声音。
“笠原,逮捕犯人!在你后方!”
郁和手冢立刻回过头去,看到正在跑过图书馆前的车道向对面马路逃去的背影。有两人。
郁像是听到了起跑令般脚反射性地从地面跃起了。冲过车流的间隙,她一口气跑过了双行车道。
逃走的背影飞奔进了拐角。
对方拐进街角之后,或许是因为隐藏住了身影而觉得安心了些的缘故,奔跑的速度减慢了下来,但察觉到郁的脚步声而转过头来后,又“唔哇!”地发出悲鸣声再度加了速。但,曾一度停下来休息是致命伤。
——别想甩掉有着十年田径生涯又从事战斗职种的女人。
追得近了,郁才发现对方的背部很窄,个子也很小,跟堂上差不多高,或是更,不过还注意到了骨架都还没长成熟。还是小孩。
“给我站住!——再不站住就不客气了!”
警告是警告了,就对方如预想的一般并没停下,郁抓住背影迟疑的一瞬间全力冲刺。一口气迫上去后,郁施展了擒抱。逃掉的那人只要从被逮住的这人口中间出来就可以了,然而,跑在前方的那人却像很舍不得抛弃被逮住了的同伴似地频频回头张望,因此步伐越来越慢。
“站住!”
发出怒吼的是追来的手冢。
“你要抛下他跑掉吗!”
男人的声音就是有魅力,可恶,我如果也有这样低沉的声音就好了——郁渴望着不可能会有的东西。
手冢的追问似乎是说中了对方的痛处,那名少年完全停下了脚步,年纪大概是中学生吧。
“很好,过来。”
明明可以自己走过去抓住对方的,手冢却毫不姑息。被威慑的少年露出似乎后悔了的扭曲表情,但还是走了回来。
被郁按倒的也是名看起来像中学生的少年,现在垂头丧气地站着,双手还被拧到了背后,但郁还是不忍心给他戴上手铐。然后她用无线电联系了上级。
“笠原一士向堂上二正汇报。已经逮捕嫌疑犯了,有两名。”
“不错,做得很好。没受伤吧?”
“双方都没有。不过.那个……是小孩子,两名都是。”
郁的汇报似乎也出乎堂上的预料,一瞬间对话中止了。
“……总之,你们先从便门返回到警备室。不要被太多人看到。等骚动平患一点之后我们也会过去。”
“了解。”
将无线电挂掉之后,回头看向手冢的郁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在做什么啊!”
“还问做什么,当然是确保万一。”
手冢毫不客气地给走回来的少年铐上了手铐,少年脸色发青地垂着头。
“你做过头了啦!快给他打开!”
“为什么,他们可是向聚集百人的场所投放火药然后逃走。就算是恶作剧,性质也太过恶劣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置。”
“他们不是已经没有反击和逃走的意思了嘛。再怎么说对方就只是垂头丧气的孩子啊,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并不是这个问题吧,不论对象是谁,以防万一是理所当然的。”
“或许你的说法是正理,但这样也未免太死心眼了吧?!”
不知是被怒喝的郁刺中哪里,手冢有一瞬间退缩了。
“堂上教官可没说过就算是小孩也不要手下留情哦。”
下达不要太过引人注目的指示是因为关心孩子,郁是无条件这么相信的。当然,给小孩戴上手铐会引发第三者对图书馆的反感的情况应该也是因素之一,但应该还是出于没有必要继续伤害孩子这样的考虑。这样的堂上和郁的印象是吻合的。
——因为那个男人对我之外的人都很温柔。
“再说了,图书馆如果伤害了孩子,那就本倒置置了吧。教诲的事情交给上级就好了,我们没有必要现在就责问他们。”
现代公共图书馆的起源之一是母亲们为了给孩子提供书本而经营的共同文库。对继承了这—使命的现代图书馆来说,为孩子竭尽全力是本分之一。
手冢似乎很不情愿地露出了赌气的表情,但最终还是默默地为少年打开手铐,和郁一样将少年的手拧在背后。
郁斜眼看了看手冢抿紧的唇线——难不成并非不情愿,而是受到了伤害?这样的想法在郁的心里翻涌,但又想不出他受到伤害的理由,也就不再多想了。
“好了,回去吧。”
郁对孩子们发出了可怕的声音。虽然没有必要再继续伤害他们,但这跟放纵他们可不是同一个意思。
“我那可怕的上司可是会把你们念到死呢。话先说在前头,他比我俩还要恐怖上一百倍哦。你们两个,要是老实的话,就不给你们戴手铐了。”
“……我们是被警察逮捕了吗?”
郁所逮住的少年第一次以生硬的声音开口问道,大概是从手冢拿出来的手铐联想到的吧。
“算是吧。”
虽然大概也就是教育一下,然后联系监护人也就完了的,但郁却故意避开回答。如果真如手冢所说是性质恶劣的恶作剧的话,那就狠狠地吓吓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做。

回来时集会的骚动还没有停止,郁和手冢避开前院从便门将孩子们带入了馆内。一直沉默不语的手冢在进到馆内之后,以像是要推开对方的语调说“那可都是因为你们干的好事”。孩子们虽然咬着嘴唇低着头,但表情却很不甘愿似的,可以感觉到他们也想顶回些什么。
跟在警备室值班的队员说明了情况,让他们把房间空了出来,郁才让孩子们坐在椅子上。在堂上他们赶来之前先询问了住址和姓名等,原来两人都是在市内的中学就读的初二学生。郁抓到的叫做木村悠马,手冢抓到的则是叫做吉川大河,看起来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为了让他们冷静下来,郁端出了茶水。但两人一直维持着生硬的表情,也不打算接过茶杯。但是,他们看起来又不是闹闹脾气就会改变态度的样子,真要说的话,看起来是很认真、聪明的孩子。
既然如此,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情呢,郁的疑问更加深了。
对孩子们的调查及教诲不是新手人员解决得了的,所以两人都在沉重的气氛中等待着上级的到来。终于,外面传来了有人走过走廊的脚步声。
啊,这是——郁和手冢转头互看之时,门被粗鲁地打开了。
“做了坏事的小鬼在哪里!”
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是玄田,似乎是接到随后进来的堂上和小牧的汇报之后一起过来的。
“就是你们啊!在想什么啊,两个笨蛋!”
就算是正常说话听起来也像是在吼的玄田。一旦厉声喝斥就真的是魄力十足。如果他真要怒吼的话,可还远不止如此。但在如今这个时代,能以这种程度的迫力怒吼的大人也很少见了,更别说玄田还是个满脸青筋的硬汉,孩子们仅仅是看到他就吓得缩成一团。算是最起码的坚持吧,两人拼命装出并不害怕的样子,但遗憾的是,这样的努力只是白费力气。
该这么说吧……“生剥鬼神?”郁想都没想就嘟囔出口,站在旁边的小牧以非常夸张的手势捂住自己的嘴转向一边。
“……你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多余的话……”
堂上是打算斥责郁的吧,但声音却微妙地在颤动着,手冢也看似故意用沉痛的表情低下头去,不过看得出来他是想抑制住自己笑出来。看来三人都是被点到笑穴了,这比喻实在是太过合适。
终于还是忍耐不住的小牧悄悄地走出了房间,堂上则拍了下郁的头。
“好过分,反对上司暴力!”
“吵死了,在这种状况下还有像小牧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的笨蛋啊!”
小声的抗议被驳回了,郁绷起了脸——什么嘛,你自己还不是那样。
而孩子们则是脸色苍白地在聆听玄田的怒吼。——抱歉啊,堂上教官的话大概比我们恐怖上百倍,但玄田队长的话则是千倍。但事到如今郁也没机会向他们道歉了。

就算如此,直到最后都没哭出来倒也是值得赞扬的骨气。虽然等到玄田的说教结束之时,两人都已经是眼泪汪汪了。
小牧也总算是回来了,轮到堂上坐到了孩子们面前的座位上。
“我就先不说教了,能不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呢?”
堂上一边说着一边用可怕的目光盯着孩子们。这是与玄田不同的可怕感,孩子们又再吓得缩成一团。
“我们做出了小孩子恶作剧的解释,骚动才总算平息下来了,原本还想把你们交给警察的。为何要做那种事?”
两人都保持沉默,没有回答。“别以为做了坏事之后小孩子的逃避方法都会管用”,堂上这毫不客气的斥责让吉川大河反弹似地抬起了头,但和堂上的目光对上那一瞬还是心生胆怯了。
“才不是恶作剧。”
吉川大河生气般地叫了出来,然后又低下头去,接着木村悠马抬起了头。
“这是对‘思考孩子如何健全成长协会’的抗议行动。”
很大人风的遣词用句出自这样的孩子之口,显得挺滑稽的,但大人这边没有人笑出来。“思考孩子如何健全成长协会”正是今天在这举行集会的团体。
木村悠马和吉川大河是在说他们就是瞄准这个团体投入烟火的。
“怎么一回事?”
小牧的疑问让木村悠马像是要摆架子般地挺直了脊。
“那个团体是想夺去我们自由的读书生活。”
哇,好难为情——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的。虽然她能明白小牧为了平等对话而特意降低的了语调这一点令木村悠马鼓足了干劲,但他使用的这种像年长者一样咬文爵字的说话方式,在郁听来只不过是装模作样,让她这个听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在购入书籍的选定上奉行自由原则,这得到了学生的支持,但在前几天的高中生过路杀人魔事件之后,由于‘思考孩子如何健全成长协会’的介入,娱乐性质的书大多都被处理了。处理的标准那么自以为是,我们怎样也无法认同。”
“《荒野的可奈》只因为主人公持枪就断定不能看……简直是乱来。”
吉川大河所列举的书是畅销轻小说系列的一本,以类似美国西部的世界观为舞台,立志成为一流神枪手的少女骑着摩托车一路旅行、逐渐成长的故事。武藏野第一图书馆也有购入,是在从儿童到青少年间借阅次数极多的人气小说。
“这可真是……”
小牧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思考孩子如何健全成长协会”赞同教育委员会的提倡,要求武藏野市内的图书馆排除掉会给青少年带来坏影响的书籍,但图书队还是第一次听说学校图书馆已经采取了类似的行动,他们对学校图书馆的形势并不了解。
学校图书馆是以学校图书馆法为法律依据,被划在以图书馆法为法律依据的公·私立圈书馆这一系统之外,即是说,并不是图书馆自由法的保护对象,因此本来就没有权利收集审查书籍。虽然也有以个人赠送的形式进入馆藏的书籍,但这种数量非常微小,因此基本上是被媒体良化委员会排除在审查范围之外的。图书队与学校图书馆之间的交流也要通过日本图书馆协会,只要没有必要,就不会直接交流。糊里糊涂地和图书队扯上关系的话,反而会被良化特务机关盯上。
而大学图书馆用自治权对抗公权,也在图书馆法的范围之外。
“那个系列并没遭到良化委员会的审查吧?”
面对小牧的疑问,手冢点了点头。
“至少不曾将其作为审查优先度高的书籍列举出来。”
他似乎将优先度高的作品全都记下来了。
对于手冢这一贯的优秀之处,郁又是嫉妒又是钦佩。
“图书室的书被管制,能够让我们享受读书自由的就只有公共图书馆了。‘思考协会’如果还想蹂躏图书馆的自由,我们就看不下去了。我们是从孩子的立场出发抗议‘思考协会’,为了维护图书馆的自由,我们认为我们必须得有所行动……”
“这样了不起的思考,结果就是火箭烟火啊。”
被堂上以这样毫不感动的口气回应,一直说个不停的木村悠马一时无言以对了。
“是要维护图书馆的自由啊,还真是多余。”
哇啊,真不客气——虽然是在说别人,但就连郁都觉得心情变得不好了。堂上的口气是这样的毫不客气、毫不体贴,而月腻烦,一想道如果要面对这个声音郁就会脊背发冷。
“我们是想当图书馆的同伴!对图书馆来说,‘思考协会’难道不是敌人吗?如果知道有人反对‘协会’话,那些家伙也就摆不出那副高傲的嘴脸了吧。”
出言顶撞的是吉川大河,被拷上手铐的时候虽然很害怕,现在倒是很刚强似的。
但是,要跟堂上对抗还早着呢。
“既不发表意见也不发表声明就突然袭击自己讨厌的对手,这可不是什么抗议行动,只不过会让人讨厌而已。”
堂上直截了当地选择了“让人讨厌”这样浅显的词汇,孩子们的脸上露出了后悔的神色。
“‘思考协会’是经过了正规手续才举办今天的集会的。和向履行了正当程序的对手扔烟火的你们相比,你认为是哪一方看起来更正经呢。”
堂上狠踩对手痛处的本事可是极其出色的,培训期间他就不知让多少新队员痛哭过。
“你是说‘思考协会’才是正当的吗!我们就只是想夺回我们想读的书而已!”
郁无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突然苏醒的记忆刺痛了她的心——将书藏在外套下,结果外套被强行拉开,书被夺走的那种愤恨及无力感。想读的书被夺走的痛苦滋味,这些孩子已经尝到了。
以小孩子的零花钱是沒法收集自己想看的书的,学校的图书室可以说是提供他们想看的书的珍贵书架。木村悠马说过他们学校的图书室的选书获得了学生们的支持,他们学校并没站在大人的立场制定多余的限制,只要学生想读的书就尽量多地购入。不去追究意义或是价值,而是购入那些对孩子來说只是有趣的书。这种胸怀对学校图书馆来说是很难得的,但对讲究小孩的阅读要有意义的大人来说却是难以接受。应该让孩子们阅读具备阅读意义及价值的书籍,孩子们应该从书籍中学到什么——“思考协会”的主张简单来说就是如此。
为什么大人不能允许我们只读自己觉得有趣的书籍呢?明明自己就只是为了有趣才读书的。
瞪视着堂上的吉川大河似乎是在胡乱发泄对想限制自己读书的大人的不满。
郁在这种目光下有些胆怯了,堂上则毫不动摇。
“至少在做法上‘思考协会’具有压倒的正当性,通过正当的程序主张自己意见的都是遵守规则的人。大人们之所以遵守正当的手续是为了给自己的思想寻求根据,而你们的做法又算什么。”
为了对限制自由读书的”思考协会”表示抗议而扔进烟火,这样一来自己的思想就能传达出去了?
若被这么问也只能回答没有,孩子们回答不了,就只是咬着嘴唇低下头去。耳朵变得通红,不知是觉得后悔,还是羞愧。
“说想自由读书,做的却是扔烟火,这就只是授人以柄而已。马上会被说什么如果给了孩子自由,就只会造成诸如此类的暴力行为。若不是如此,高中生连续杀人犯的读书倾向又怎么会受到非议呢。”
“但是……!”
还想要反驳的吉川大河被木村悠马给按住了。
“放弃吧。从结果上来讲,我们就只是扯了后腿。还是干脆地认输吧。”
赢了,还是输了,并不是这个问题,但大人们都很正经,并没泼冷水。郁移开了目光,手冢则是一脸吃惊,小牧则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真是非常抱歉。我们两个现在还能做些什么来挽回吗?”
面对木村悠马这样正经到不行的提议,堂上总算是露出了怪怪的表情。
“不用了……”
什么都不要做,老实一点就好——堂上本是想这么说下去的,但一个粗声将他的话给截断了。
“有这种气概就好!”
声音的主人当然是玄田,堂上大吃一惊地转头看向他。你到底是打算说些什么啊——明显带着这种责难意味的视线却被对方像没有察觉到般地无视了,玄田重新转向孩子们。
“我来告诉你们大人是怎么吵架的吧!”
“队长!”
堂上终于开口制止了,但玄田却不是这样就会停下的人。
“你们来参加‘思考协会’和图书馆的公开讨论会吧。”
“不用来!”
堂上对着孩子们发出怒吼,但孩子们已经是被玄田刺激得双眼发光了。
“就算摆出那种表情也没用!这里没有你们插足的余地。”
“决定权可不在你哟,堂上。”
“也不在队长你吧!”
“但是,我可以跟司令直接交涉。”
“这是滥用职权!你不要夸耀这种事!”
唔哇!为何看到这人跟队长争吵会让人这么心情愉快呢——郁拼命忍住笑声,在一旁的小牧则是以一副开朗的表情说“反正肯定赢不过队长”。

原定于两周后的十月中旬举办的“思考图书馆自主管制的公开讨论会”是“思考孩子如何健全成长协会”向武藏野第一图书馆申请并通过的。
教育委员会针对未成年人所推行的加强借阅管制,虽然是对东京都内的所有图书馆提出的,但因为“思考协会”是由武藏野市内的PTA组成的,因此要求也就限定在了武藏野市,似乎就是因此才向作为市立图书馆代表的笫一图书馆提出申请。
议题预定讨论“读书对未成年人的影响”、“对未成年人借阅书籍做出管制”、以及“图书馆对书籍筛选的自主管制”等。会议记录似乎是会敝发到市内的PTA去,作为图书馆来说,也是想借着这次讨论堵上“思考协会”的嘴。
会场就设置在武藏野第一图书馆的大讲堂里,参加人数预计会有一百二十人左右,是场规模不小的公开讨论会,图书馆原则派单是要和加强管制派的市民团体直接对决就忙得不可开交了,但还要一并进行压制馆内行政派的工作。
当然,图书特种部队特种防卫员也参加了公开讨论会的警备工作,队上正在埋头制定警备计划。
“这样的公开讨论会中竟然要让小孩进去,你的上司还是老做些离谱的行为哦。”
郁回到宿舍的时候,柴崎已经连细节都了解清楚了,这已是常有的事,事到如今郁也没又什么好吃惊的。
“真是不得了呢,堂上教官和玄田队长发生的冲哭啊。”
在房间里换衣服的郁一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会笑。
“送孩子回去之后还又在继续争吵。不过玄田队长完全不回应,可以算是堂上教官的独角戏吧。”
“啊,我看得见,他这种不求回报的傻瓜般的认真也很棒啊。”
“这不是在赞美吧,完全没有赞美的感觉。你真的是他的粉丝吗?”
“这先别管了。”
不要别管啊——但郁的插话被无视了。
“堂上教官的心情我能理解,原本准备时间就不多,要是再掺入预定以外的因素,从一开始就乱七八糟的计划只会更加地乱七八槽。而且,那个人是在这种状况下更会收拾烂摊子的类型。”
玄田决定大方向之后,就会全都交给堂上去做,这种时候没有其他队员会想代替堂上。
“这种时候,就是有多余之才的人吃亏了。”
“所以我说了,如果你真的时是的Fan,总该说点好听的吧。”
如果知道自己被入队一年的新人评为“有多余之才”的话,堂上也会很没面子吧。但是,柴崎不以为然地回了句“不要被他听到就好了嘛”。
“罢了,你也算是他的部下,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你可尽量不要拖他的后腿啊。”
就算是说谎也好,你先担心我又会如何啊——郁板起了面孔。

“那家伙好像狗。”
手冢的话非常地唐突,堂上听到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偶尔会和小牧在房间里喝啤酒,最近手冢也加了进来。
“什么啊,没头没脑的。”
手冢没讲出名字的家伙指的是谁,因为堂上刚喝下一口啤酒,就没特地问了。
“今天就很像猎犬,被堂上二正说‘追’之后就暴出了可怕的速度。”
“啊,我能理解。”
点头的是小牧。
“像是塞特猎犬或是长毛猎犬就是那种感觉呢。脚就是它的生命的感觉。”
“我还是第一次在冲刺上输给女生。”
手冢最近在堂上他们面前已经不再刻意使用敬语,和郁冲突的次数也有所减少,给人的感觉没有那么顽固了。这样的变化果然还是受了郁的影响吧。
“那是,就只有脚程是在女子标准之外。”
“就只有那吗?”
一边说着,手冢一边将啤酒瓶口塞进嘴里,然后皱起了眉。似乎是空了。
“‘只有那’是指什么。”
“下达逮捕命令的时候,你就只叫了笠原,当时我也和她在一起。”
手冢的声音似乎隐隐透露着不甘。瞬间下达的指示中说的话连堂上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既然听的人说是这样那应该就是吧。
“既然你们在一起,叫其中一个就足够了吧。”
“在瞬间作出指示,叫笠原的优先度高于叫我吗?”
手冢的声音似乎是越来越不甘,堂上无言以对。下达指令的时候喊了谁,感觉他像是为了追问这一理由而来的。
“因为是瞬间下达的,所以会叫比较好叫的吧。堂上他毕竟吼笠原吼成癖了。”
伸出援助之手的是小牧。
“并不是以信赖顺序叫的?”
堂上暧昧地点了点头,总之先抓住借口再说。手冢嘟囔着“是这样的吗”站了起来,他的脚步完全看不出有醉了的迹象,看来并不是喝醉在无理取闹。
“我再去买些酒回来。”
手冢走出了房间之后,小牧笑着说了句“你欠我一次”。
“手冢他啊,就是自我意识太强。”
“都跟笠原学出孩子气了。”
刚才的追问让堂上换成了不怎么愉快的口气。
“但是,不是也变得诚实了点嘛。之前明明不承认自己很在意笠原,最近却相处得挺好的嘛。”
这倒是呢,都提出交往了——但因为不知道手冢是否有跟小牧说过这事,所以堂上也不好开口。虽然看那之后的样子似乎是没在交往,但也有可能是瞒着众人,又或是还在“交涉”中,堂上觉得自己还是别多嘴的好。
“狗这个比喻说起来还真是奇妙呢。笠原听到的话,应该会很生气吧”。
小牧这么嘀咕道。
“只看尾巴就能知道在想什么。什么都是直球解决,该说是容易和人混熟呢,还是不和人混熟就会不安呢。”
而在小牧故意促狭地问“你觉得如何,记住了变化球的堂上先生”时,却被明白他在戏弄人的堂上无视了。
“明天加油吧,老师。毕竟要带三名孩子嘛。”
这家伙也是,只要话题中的人不在场就说得肆无忌惮——堂上一语不发地大口喝着啤酒。

“这就是用烟花恶作剧的那两个孩子。”
说完之后,堂上使眼色让坐在自己和郁之间的木村悠马和吉川大河低下头去。坐在对面的是“思考孩子如何健全成长协会”的会长,是位与其说是发福不如说是有些重量级的中年女性。
因为集会及示威游行的关系,对方来过图书馆好几次,因此就连郁都对她有印象,是热心于教育的妈妈型。
为“思考协会”的烟火事件前来道歉,这也是玄田传授的第一招。“就命名为大人吵架必杀技之一,首先要击溃自己的弱点”,笑着这么说的玄田自然还是把陪伴工作全权交给了堂上。
“我去的话,都会让人搞不懂是去道歉还是去吓人”,玄田的外表会给人这种感觉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堂上提议小牧的时候,“还是堂上这种严肃的类型比较能让那些人接受”,小牧就这样巧妙地逃掉了。
带上郁也是玄田的指示,理由是有女生在气氛会比较温和。发出“带上这种武斗派会有那种效果吗”这种质疑声的是手冢,不过郁觉得他完全是多管闲事。
在去拜访距离图书队一站远的位于三鹰的“思考协会”事务所之前,郁被堂上命令不准说话,在舌祸方面,比起孩子们,他似乎更为警戒郁。
“既然如此,带柴崎来就好了嘛。若是她的话,不论把她扔到哪里都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郁赌气的说道。
“你只要把嘴闭上乖乖跟来就行了,没必要给其他人员添加多余的负担。”
堂上冷淡地驳回了。
依照堂上“端正坐好”的指示,郁在进到事务所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坐着,谈话由堂上主导进行。
“他们也反省过了,无论如何都想来道歉……”
堂上一看向孩子们的方向,悠马和大河就如同被训练过的动物一般一同低下头去。
“对不起。”
两名孩子看起来也都是认真向上的类型,因此会长最初那不太高兴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了。
“也是呢……毕竟是孩子。既然没人受伤,就没必要小题大做。不过,是不是有必要给予一些指导呢?”
堂上立刻提议:
“之前也联系了他们的父母和学校来商谈过,我们也在考虑是不是让他们通过参加社会实践来反省。”
这是真的,昨天玄田就找来了孩子们的父母和校方负贵人并且达成了协议。
“让学生自己组织成立学习会,然后再参与这次的公开讨论,您看如何?让他们两人担任负责人,希望能通过对学习会的创立与运营,以及对图书馆问题的自主思考等,让他们学到社会活动的意义及责任,我们认为,这比写悔过书更能促进孩子们的自律和成长。”
由堂上这样耿直的人将这事描述出来自然是效果倍增。什么意义啊,责任啊,成长啊,全都是这个团体喜欢的词汇,气氛顿时就被炒热了。
“这的确是有意义的尝试呢。”
会长大方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悠马和大河。
“既然要背负起责任,那就不可以半途而废哦。”
两人再次一同给出肯定的回答,这似乎让会长的怒气完全平息了,回去的时候,她带着跟刚才截然不同的好心情目送堂上他们离开。

离开事务所回去的路上,在三鹰站前的咖啡店里,堂上用可怕的表情盯着孩子们。
“这下可不能退出了。事到如今才想退缩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因为玄田的计划已经开始启动,若是被孩子们逃掉,图书馆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
“我们才不会放弃呢。”
大河心情很好地喝着桔子汁。
“接下来就是大人的吵架必杀技之二。”
玄田所说的之二是“召集人手,提升战力”。
“只要能召集到人数,意见也会镀上金”,虽然这样的说法是有些直白得过头,不过将反对书籍管制的学生召集起来组织成学习会,这是玄田对二人的指示。总而言之,只要召集到人,再取个名字,就算只是个临时协会,也比原先像话多了。玄田越说就越露骨,但这样直白的说法对孩子们来说反而很新鲜。最初他们还有些畏惧,到了后来已经把玄田当成“队长”来仰慕了。
“我们相信赞同我们的学生还是有相当数量的。”
悠马以一副得意的表情开口说着,他面前那杯掺入大量糖浆和牛奶的冰咖啡颜色和味道都已经和冰牛奶没什么两样了。
“对书籍管制怀有不满的人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很多。只是因为没有方法可以表达自己对‘思考协会’的想法才保持沉默的,追求读书自由的人更是占了大多数。我们听说其他学校对此也是满肚子牢骚,学生会彼此联合起来的话,或许可成立联盟。”
或许是干劲十足的关系,孩子们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能说动学生会啊?”
内心有些退缩的郁一发问,大河就插口答道。
“这家伙是学生会的嘛。现在是二年级,所以还是书记,但明年的学生会选举后基本可以确定能选上会长。”
“咦咦?”
“咦什么啊?”
悠马似乎不太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不,没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礼,郁端起自己的红茶喝了起来。做出丢烟花那种冲动事的你竟然也能当选啊——郁是这个意思,但面对自尊心那么高的悠马,这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已经没有时间了,先和其他学校取得联名,协会的成员找自己学校的学生就好。”
“我知道了,时间并不富裕,若因活动范围过大导致半途而废的话,那就本利全丢了。”
一边说着时饮料也喝完了,悠马和大河立刻就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没有时间了,我们可以先告辞吗?想快点探讨下细节。”
堂上点了头,补上了一句“要遵从玄田队长的指示”,急着要站起离开的悠马立刻回道“我们知道的”。
“遵从指挥系统是战略的基础。”
所以了,这都什么啊,什么战略的!——夸张的措词真是让人心里怪痒痒的,郁微微地动了动身体。
“那么,告辞了。以后再联系。”
急急忙忙地点头行礼之后,悠马顺手拿起了账单。“把那放着”,堂上开口阻止了他,但他却露出了一个大人式的微笑。
“让我们请吧。毕竟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还让你们请客的话,家母会说我的。我事先已经收了餐饮费,不用担心。”
这是最后一击。孩子们离开之后,郁突然无力地垂下头去,偷窥了下一脸若无其事坐在对面的堂上。
“堂上教官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当然会。”
虽然立刻回答了,但堂上看起来并不像如他所说的受到了打击。
“我啊,每次听到悠马的措词都觉得好难为情,真是难受。那家伙也太夸张了。”
“多亏了你,我已经习惯这种夸张了。”
完全不懂对方在说多亏了自己什么,郁一脸惊讶的表情,堂上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说:
“你的王子殿下也很让人很难为情。”
“哇——————!”
郁像是要把堂上的声音完全盖掉似地大声尖叫了起来,还大力地拍了下桌子。
“你是笨蛋啊!”
堂上慌忙制止郁,还对着四周抛来的白眼不断地点头道歉,但郁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周遭人的反应。
“好过分,故意旧事重提!你这是性骚扰!”
“这种难听的话不要叫得那么大声!”
见堂上真的有些焦急,郁的理智才恢复了些,然后觉得自己赢了的她开始得寸进尺。
“难道不是性骚扰吗?故意提起别人觉得丢脸的事。”
“确实是故意的。”
要革命还太早了,失去了机会的郁喷了下舌,再度确认了自己的悔恨。
“请快点把那忘掉,那是我一生的失策。”
“不用担心,就算除去那件事,你全身上下丢脸的地方都还有得是。”
“唔哇,简直就像是柴崎的台词!可恶啊!”
说着说着,郁突然联想起了一个爆炸性的信息。
“这么说来,我听说柴崎跟你告白过。”
郁抛出这一记,堂上果然有一瞬间僵住了,看来挺有效的。
“为何要拒绝呢,那家伙虽然性格上有些难相处,但也算是个好女人。”
“跟你没有关系。”
堂上一副不予理睬的口气。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受打击啊——应该说郁是为自己受到打击这件事本身而动摇。
“……才不是没关系呢,柴崎怎么说也是我朋友。”
“那你就该去问柴崎,至于我要跟谁交往,我又拒绝了谁,这是你该知道的事吗?”
——哇啊,好苛刻。不对,我为何又觉得受伤啊!
“我也没对你们的恋爱行为有任何干涉吧。”
话题突然转向了郁意想不到的方向。——你们的恋爱行为是指什么啊,是说我和谁啊?
“虽然我不知道是没在交往,还是已经交往了——你和手冢。”
“不是啦!”
或许是慑于郁这股极力顶撞的气势,堂上似乎有些许被压制住。
“那只是手冢那笨蛋自己头脑短路才产生的完完全全的错觉!因为被教官你们说要跟我融洽相处,所以才明明没喜欢上我也想形式上交往看看!你知道我为此有多烦恼吗!”
“……难不成比我想象的还要笨啊,手冢他。”
“我才想向给那笨蛋那种轻率暗示的上司追究责任呢!对那种不知变通的笨蛋,还请你们不要给他多余的方向性指导啦!”
郁的气势让堂上都有些退缩,只是既然都说到这地步了,他就索性继续谈下去。
“真的交往起来之后,或许并不是那么槽糕的对象,大概。”
“不好意思啊,我的标准可高得很。手冢还差得远了。”
一听这话,堂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毕竟我在高三的时候就遇到王子殿下了嘛。”
郁半自虐地说出了“王子殿下”这个词。习惯了就赢了,她索性端起了一本正经的架子。
“手冢根本就没法比,人家可是非常地帅气呢。”
只要时提到那个时候的图书队员的事,郁的话就停不下来。
“正当我和良化队员推来推去互不相让之时,那人就像是正义使者一般地突然出现帮助了我。把要被没收的书都要了回来,还说总要送我几本,就把我被抢走的那本还给了我。”
“擅自通融斟酌书籍是违反规定的。”
堂上以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什么啊,规定规定的,就跟手冢一样——郁又再臭了脸。
“但这样不是更棒嘛!又帅,又温柔,是最棒的图书队员。跟完全不知变通的某人可是大大不同。”
这么说着时郁又回想起了警戒实习时的骚动,在斟酌权限上被良化队员更正这种丢脸的事就连自己都不太愿意去回想起来。
“而且,堂上教官你自己还不是说了把书还给那个孩子,在我和良化队员发生争执的时候。”
堂上露出了明显的厌恶表情,别去回想那种无聊的事情——他整张脸都是表达这个意思。揪住他不常露出的狐狸尾巴可是很快乐的,因此郁毫不顾忌地继续发动攻击。
“如果处于那种状况下,教官你意外地也是那种会那么做的类型吧?”
“那是因为对方是孩子才特别对待!再说,我也不会大肆宣扬自己的斟酌权限,还不是要收拾你这个贸然行事的一士搞出来的烂摊子。”
郁被踩中了痛处,但故意旧事重提的人又是自己,她只能嘟起嘴。
“我才不会像那个图书队员那样在研修的地方擅自宣扬自己的斟酌权。因此,我是不可能和他处在同一状况下的。”
堂上强硬地自我断言之后,用可怕的眼神盯着郁。
“只要笨蛋下属不要擅自制造出那种状况。”
也就是说,如果部下先制造出了那种状况的话也就能稍微通融下——郁在心中擅自做出了这样的解释,并且把这点好好记下准备当作王牌使用。
“那么,如果你出现在我高中时被抢书的现场,你也不会帮我吗?”
对于郁不肯罢休的追问,堂上立刻回答了“不会帮”,不过令人觉得带着些赌气的感觉。
“本来就是那家伙擅自让你这样的单细胞看到了那种处理方法,你这笨蛋才有样学样的吧。还将那种事情当成美谈一般四处宣传,本来不插手才是正确的,你这种说法才会令像是遭到谴责的其他正经队员备受困扰。”
确实是正理,但堂上却像是故意选用了辛辣的措词,郁自然是胡乱地反攻。那种做法或许是有错,但对那个人有着同感的队员应该也有不少。
毕竟大家都是因为想守护书才成为图书队员的,而且——
“但是,如果当时在那间书店的是堂上教官的话,就不会让我想当图书队员了!”
郁把自己能想到的最高级别的讽刺扔了过去,但说出口的瞬间心里还是胆怯了。因为堂上在那一瞬间露出了像是被打了一拳的表情。
——咦,为什么摆出那样一副受伤的表情啊。明明是你先挑起来的,残酷地否定了我的王子的是你啊。
郁只觉血冲上头,头脑混乱,但反而停不下来。
“我是因为跟那人相遇,才想要成为图书队员的。想和那人一样守护书。看到那人,只要是喜欢书的孩子大家一定都是这么想的。看到堂上教官和其他正经的图书队员,我不认为会有人想成为图书队员的。对书被抢走的孩子视而不见的图书队员逊死了,也不会让人崇拜,更不可能让人喜欢。”
说得过头了,这郁自己也知道。但就是停不下来。
偶然间脱口而出的喜欢这个词,更是加速了郁内心的复杂情感
“虽然就只在五年前遇到过一回,但我至今都还崇拜、尊敬着那人,我喜欢他。总想着会有相遇的那么一天,如果真能遇到他,我想跟他说‘我是追着你才来到这里的’。这样说可能难听点,但教官你能让别人这么追随你吗?”
——堂上教官明明也在帮助我、教导我、支持我,为什么就是不能和那人一样呢。明明也让我想超越,为什么就不能和那人站在同一边呢。
——若是不站在同一个方向的话,我就要同时朝着两个目标追赶了。
“请不要说那人的坏话。”
因为我也在追赶你啊——郁没能将这一句说出口。堂上将桌上的纸盒推过去,郁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是泪眼朦胧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说了。别哭了。”
郁一边听着分成三截的道歉,一边用纸巾痛快地擦着鼻涕。
“所以我才不把手帕借给你”,堂上这样发了牢骚,不过郁的心力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回答“那还真是抱歉啊”的地步。
有女子坐在对面,还哭成这个样子,周围投过来的视线比之前那一次的更强烈,因此堂上对于郁该道歉的那部分似乎是无言地谅解了。
——在这种事情上倒是很温柔。
郁因此而纵容自己擤了很久的鼻涕,等到冷静下来的时候,堂上开口了。
“给你一个忠告。”
因为声音还带着哽咽,所以郁只用眼神看向对方。堂上冷淡地继续说道:
“悠马的事情,你再觉得难为情也什么都不要说的好。要说让人觉得难为情,你还更甚于他。就像是刚才那样。”
一言不发地郁突然趴在了桌子上。

等到郁哭得红肿的眼睛恢复之后,两人回了图书基地。因为还要向玄田汇报情况,所以去特种部队办公室看了下,玄田正在接待来客,是位跟玄田年龄相仿的女性。既然没有使用接待室,那就应该是比较有交情的客人吧,还是不进去打扰了,这么想着的两人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暂时就做着些记录每日的报告之类的事。
“笠原小姐?”
被不熟悉的声音叫了名字,郁回头的时候闪光灯突然闪起。突如其来的刺眼灯光让郁想都没想就把脸背了过去,突然站起的动作令椅子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堂上,是我的熟人。不用担心。”
等到眼睛能睁开之后,郁看到堂上以一副危险的表情站起了身,而刚才的那位女性来客正拿着一架单反相机在对自己微笑,明明她身上穿着的是没品味的摄影茄克,人看起来却很干练,而且是个不错的美女,郁觉得柴崎到了中年的话,或许也会给人这种感觉。
“图书队的首位女性特种防卫员,我还以为会是像熊一般健壮又严肃的类型呢,结果竟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真是吓了一跳。”
“呃,为何要拍照呢?”
一脸警戒的郁这么问道,女子从背心上众多口袋中的一个里拿出了名片夹,递给郁一张名片。
“周刊新世态编辑部主任折口真纪”,被印在右侧的杂志名称是两大周刊杂志之一。
折口在相机的液晶屏上看了看刚才拍的照片,侥幸地拍到了人影。
“要不要再拍一张看看呢?”
看着又想要架起相机的折口,郁不由得想逃时,堂上介入了。堂上虽然比郁矮,但从坐姿可以看出非常可靠。
“这家伙因为私人的原因不能曝光。请把刚才的也删掉。”
郁不由自主地望向堂上。因为私人的原因不能曝光——看来堂上是在担心郁的父母。
“喂,我可不记得你对这提出过取材申请。”
玄田也是悠哉地一边制止一边走近,折口喷着舌在相机上操作着。
“难得的好画面。”
被这么说的郁虽然对被拍并无所谓,但她很怕万一父母会看两大周刊。乡间的情报网在传播上可不寻常。只要是熟人的熟人的熟人看到了,就一定会被传到郁的老家。
“队长,这位是?”
堂上对玄田提出了疑问,折口也给他递上了一张名片,但堂上就算收下了名片还是挂着一副危险的表情。对部下的强烈责任感令他在这种时候特别可靠。
“是我大学时代的朋友,来历可以保证。头衔就是《新世态》的记者。说是想要站在反对加强管制的立场来写篇报道,所以她也会参加这次的公开讨论会。”
“是玄田你硬要我参加的吧?”
折口看似不满地撅起了嘴唇。
“‘孩子们通过参加公开讨论会增加了社会经验’这种温情的材料跟我们杂志的风格可不搭。”
“明明是自己积极配合的,不要事到如今才抱怨。反正你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吧。”
从这种诙谐的对话看来,这两人之间的交情应该挺铁的。
“就我个人来说,我更想采访女性是如何进入特种部队的……”
一边说着,折口一边看着堂上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啦。看门狗太可怕,这次我就先静观吧。”
被叫做看门狗的堂上表情变得难看起来,虽然话不是自己说的,但郁还是觉得胆颤心惊。就算是开玩笑,但将堂上比成看门狗,换作郁是万万不敢。
“那么,问题孩子在哪里?”
堂上板着脸没有回答,在一旁观察他脸色的郁只好代为回答。
“今天已经回去了,似乎要去召集学习会的成员。”
“哦,干劲十足嘛。”
玄田听后大悦,折口则似乎因为取材的期待落空而皱起了眉头的,然后灵活调整了一下计划。
“算了,我就先采访下周边情况好了。”
郁和堂上在向玄田报告完整个道歉的过程之后。就去和警戒游行队伍的警备队汇合了。


从隔天星期日起,公共楼的会议室之一作为孩子们学习会的集会场所对外开放。
郁在馆内警戒的闲暇去看了下放学后过来的孩子们,包含悠马和大河在内聚集了十名以上的孩子。仅用了一天的时间,这确实算是了不起的动员力。
身为会长的悠马提出的议题似乎是针对将要发送给市内各中学的调查问卷进行商谈、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白板上一条一条地写着什么,不愧是书记,字很漂亮,也很好看懂。
房间的角落里也可看到前来取材的折口,她所在的死角可以看到室内的所有位置。
“这就是我所想出来的调查问卷的草案,我认为提问内容最低限度必须有这些内容。大家怎么看呢?”
“咦,但是,不会太多了吗?二十个问题呢。”
发出了反对声音的是一名女生,悠马的表情似乎是怒上心头。
“过于简略的话,问题的本质会被削弱。”
“相反吧,无意义的多问会模糊焦点,而且统计起来也很麻烦。至少也该缩减到十个左右吧?”
以此为导火线,一场战斗开始了。
“‘喜欢的书是什么’,这个问题没什么必要吧。”
“为了向‘思考协会’说明学生们的读书倾向,是有必要的。”
“但是这很难进行统计,距离公开讨论会只有两周的时间了。”
“但是,我们应该将孩子们想看的书以资料的形式表示出来吧。”
“反正就算说了书名大人们还是不会懂吧,如果不是名作的话。”
“只要对榜上有名的书附上简单的说明就可以了。”
“所以了,我都说了这没意义的。还十分费事,看的人只会说声‘哦’就过去了。”
看起来是悠马这边的形势比较不妙。
“考虑到统计所需要的时间和人力,绝对是减少问题比较好。”
“而且,木村,你论述形式用得太多了,这要怎样进行总结啊。”
“哪有调查问卷的设计方都想省事的啊!”
“但是,现在问题是没有时间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是现实吧!?”
现实论与理想论的大冲突,还真像是中学生日记呢,郁微笑地看着。突然台上的悠马将坐在会议室后方的折口给卷了进来。
“记者小姐觉得哪边对?”
哇啊,真孩子气——郁不由自主地苦笑了起来。会议已经偏离了主题,变成争论起彼此论点孰对孰错了。
“咦,我这种外部人可以插嘴吗?”
用玩笑般的口气回答的折口看起来没有拒绝加入的意思。
“我认为你们双方都各有各的理,不能将双方好的地方整合一下吗?”
折口的提案让悠马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意识局限住在胜负之分中,才对于对方不明确的裁定觉得不满。
“我稍微提醒一下吧,这份调查问卷对你们来说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东西,但回答的那方却没有义务要同你们一样把它看得很重要。”
折口提到的本质似乎让悠马很想点头赞同。
“但是,这是守护自身权利的战斗,虽然由我们代理,但并不是说就和其他学生没有关系了。大家对于自己的问题应该要理解,应该要协助。”
“嗯,是这么个理。但是,这个道理太麻烦了。”
对小孩子说得这么直白好吗——在走廊上侧耳倾听的郁有些担心,台上的悠马像是受到了伤害般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折口的理论好也罢坏也罢,在单纯的孩子们听来,就像是被猛推了一把的感觉。跟悠马对立的那些女生也都露出了有些不安的神色。
“被觉得麻烦的人说‘真是麻烦’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一定会有觉得麻烦的人在。与其在那唠叨什么‘应该协助我们’之类的话,还不如想出能让那些不情愿协助的人转而协助的方法,这才更实际不是吗?对没有协助义务的陌生人要求协助时,抱持着‘他应该协助我们’或是‘他会协助我们的’这种天真想法的家伙是绝对会失败的。协肋不是期待或要求便能得到的,而是被巧妙地引导出来的。”
折口的声音虽然很温和,但道理还是一贯的严厉,不仅是悠马,就连其他孩子似乎也都垂头丧气了,她指出的“未必能得到其他学校的协助”这点,就像是给孩子们泼了冷水一般。
但是,再好好想想,悠马——郁在外面焦急不安地窥视着。
仔细想想她的话,玄田队长所谓的“大人的吵架”跟这人的道理是相同的。这么一想郁才突然发觉到,虽然那两人站在一起时外表上是美女与野兽,但玄田和折口十分相似,特别是不拘小节有什么就说什么这点简直是一模一样。
虽然玄田说折口是学生时代起的朋友,但真的就只有如此吗?郁的八卦本性让自己的脑海里浮想连篇。如果是柴崎的话,或许会很积极地四处打探,但郁的热情还没达到那一地步。
虽然很在意孩子们讨论的结果,但也不可能离开工作岗位一直站在这听,郁还是离开了那个地方。
下楼时遇到了提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塑料袋的大河。“下午好”,大河精神满满地打了招呼。
“你怎么了吗?大家都在讨论中啊。”
“啊,我不太会说话,无法很好地说出自己的意见,那样实在太麻烦。所以想就做回打杂的,去买了果汁回来。我也只能做这种事了。”
“哦……”
无意义地点了点头后,郁突然灵光一闪。
“……不,你很用啊,现在大家需要的正是你。”
她不容分说地拉着大河的手跑回了孩子们所在的会议室。

悠马已经完全走投无路了。
折口在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之后立刻就离去,主张要简化调查问卷的女生们更是说出了要放弃到其他学校做调查的话。
理由是“如果会被人觉得麻烦,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做的好”。折口的指摘似乎使其偏向了慎重论。
“调查问卷如果没有覆盖到一定范围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吧。仅仅只在我们学校调查,作为意见的根据来说会很薄弱,收集一定数量的意见才有意义。”
悠马引用了从玄田那里听来的话,但已经反对过一次的女生们非常顽固。
“但是我们不想给人添麻烦。”
“也不想让人觉得啰嗦。”
讨论完全陷入了胶着状态的这个时候,郁和去买果汁的大河一起闯了进来,两人突然闯进来的气势让悠马眨了眨眼。
“大家听着!”
郁这样大声嚷嚷自会让人好奇她想说什么,等到全员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之后,她才转向大河。
“大河,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一头雾水的大河被郁强推到了前面。大河个性活泼,虽然很有行动力,却不擅长表述自己意见的,因此——与其说他是觉得困扰,不如说是露出了一副觉得麻烦的表情。
但郁根本不在意地催促着他。
“你是为什么要去打杂?”
“呃,都说了,是因为我只会做这方面的事啊。”
“不是吧,还说过其他的吧?”
“咦……?”
大河眨着眼睛努力回想。
“我不太会说话。”
”为什么不太会说话?”
面对着如此深究的郁,大河一副苦闷的表情皱看眉头说:
“什么嘛,真是的,刚才不是说了吗?因为说出自己的意见实在太麻烦。”
麻烦,这是折口留下来的关键词。悠马好像想到了什么,脸变得通红。
“折口小姐可没有说过因为麻烦就不要做。”
郁在外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孩子们大概会觉得她奇怪吧,明明是大人却做这种事。
“其实人们在很多情况下是‘原来协助你们也可以,就是太麻烦’。例如在振灾捐献上,不是有一种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捐献的系统吗?为了捐个献而要专程跑去银行的话就会嫌麻烦不想去,但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话就会乐意捐,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的人,折口小姐所说的就是这种‘麻烦’。”
悠马喜欢论述性的语言,但大河对论述就很痛苦,要是问卷中太多用论述作答的问题,就会让像大诃这种虽然赞同却不擅长表达的人却步。
女孩子所说的“麻烦”也是,“觉得统计结果麻烦”,这是只考虑了自己的情况,只是“麻烦”的一个方面。
拜托人家做调查问卷的人竟然嫌麻烦,这怎么可以呢。但,以为只要不怕麻烦就可以,这也是错的。花时间去想一些别人容易回答的调查问题,这是应该的,但是,“我们花了时间去想问题,麻烦你们不要怕花时间回答吧”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原来如此。我们一开始的出发点就很荒谬。”
“还有。”
郁用一副有点生气的表情再插口。
“即使是大人,在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轻易就用‘荒谬’这种生僻词。在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里,有几个是完全明白它意思的?不要再像卖弄学问一样胡乱使用一些深奥的词语了,这样一点也不亲切。”
真正聪明的人不管对谁都会用那些对方能听明白的词语——虽然郁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不亲切”这个词却刺中了对方的心。同时被刺中的好像还有好几个人。
“加上大河,重新做那个调查问卷吧。”
被点到名字的大河大吃一惊,但是悠马继续说:
“我会配合你的角度来想什么样的调查问卷才会容易回答。”
然后他回头望着已经很消极的女生。
“我们就想一下如何让可以协助我们的人乐意地协助我们吧。还有,要想一下怎么样才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大家都互相望了一下后,终于都发出了同意的声音。
“我觉得谦虚一点比较好。不要一种‘请一定协助我们!’的态度,而要用‘麻烦你们协助我们’的态度。”
“没错,是我们希望对方能协助。”
“就去问老师或者大人吧,到底怎么样做才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就因为“问大人”这句话,大家都回头望向郁,但是郁突然对着衣领大叫着。
“我忘记了!笠原一士,现在立刻去跟警戒游行的警备队汇合!”
看来她的衣领里藏着迷你对话机。虽然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但是她使对方很生气这点倒是很明显。
通信结束后的郁一边说着“对不起,我先走了”一边慌忙地冲出会议室,看来她被骂得很厉害,对方应该是堂上吧。
留在会议室里的孩子们一起笑了。
“明明是大人啊。”
昨天去“思考协会”道歉的时候郁被堂上提醒了很多东西,从这一点看得出来,郁是一个很粗心的人。但是,悠马并沒有像大家一样觉得好笑。
“虽然是那样的人,但是却是大人啊,那个人。比我们都要成熟得多。”
一这么说,女生都说“看不出来啊”说完后又大笑。悠马内心想,你们尽管笑吧。
  因为笑的人才是孩子。
  
  《关于图书馆加强未成年人借阅管制问题的调查问卷》
  
  1.关于限制未成年人借阅图书馆的书过点.你的意见是?
  a赞成
b反对
c没所谓
2.请在回答问题1的时候选择反对的人回答。为什么你会反对呢?(可多选)
  a因为想看的书看不到
  b尊重看书的自由
  c无法理解管制的理由
  d好像被束缚,所以要反抗
  其他( )
  3.你觉得看书会助长犯罪吗?
  a是的
  b不觉得
  c不清楚
  4.看书曾经给过你不好的影响吗?
  a有 
b没有 
c不清楚
  5.看书因为助长了犯罪这个理由而受到管制,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可多选)
  a是正确决定
  b应该限制得更严格
  c没有意义
  d因为得不到信任,感到很失望
  e对不信任孩子的大人同样也无法信任
  i希望大人能更加相信孩子
  其他( )
  6.要是你喜欢的书被管制了,你会看其他得到大人推荐的书吗?
  a看
  b不看
  c如果是自己感兴趣的书就看
  7.如果你对读书管制和“高中生连续过路杀人魔事件”有什么看法的话,请写下来。
  ( )
  
“这样子,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没被要求向上呈递,但悠马还是把调查问卷的草稿拿给玄田看了。
能自己领悟到必须要借助其他人的经验这一点是很厉害的,而且被他人指出错误后能听得下对方的意见,这一点也很厉害。
调查问卷的问题基本上都是选择题,这种想法非常好。问题数量也不多,对于回答的人来说很方便。可以看得出,孩子们在这方面花了很多心思。
“非常不错。”
被玄田称赞后,悠马就现出一副得意的表情。看来的确是花了同伴们不少智慧啊。
硬要说不足的话,就是回答的选项有点偏见。但这是孩子们站在反对管制这一立场上想出来的,这一点点的偏见也可以接受。在前一段的情报提供事件中,图书队被要求填写的代理馆长的调查问卷才真的是很偏见。
不过还少了一点。
“对赞成管制的人也设个问题吧。为什么会赞成管制。”
悠马立刻皱起眉头。
“需要吗?”
他问的声音很明显带着不高兴的色彩。
“是平衡的问题。这是给赞成管制派的人看的调查问卷。即使只是形式,也要在设问上弄得平衡一点。”
悠马突然露出一副淘气的表情。
“那是大人的吵架方法吗?”
“没错,就把它当作其三吧。是要做表面工夫。”
“我知道了,我就加多那一问,完成这个调查问卷。”
“七点图书馆就关门了,如果比较花时间的话,就明天再做吧。”
“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悠马就飞奔出特种殊部队办公室。玄田目送他离开后,回头望向待客用的桌子,折口正坐在那检查照相机,今天她好像被孩子们占去了不少时间,应该给了他们什么提示吧,其实玄田确信她这样做了,但也不好专程问她之后再道谢,所以还是没有问。
“能写出好的新闻来?”
“是呢。收集了很多题材,之后就看公开讨论的结果了。”
折口一边笑一边说。
“请努力让我写出我想写的东西哦。”
“没问题,既然这样的话,你现在写出来也行,肯定会是图书馆的全面胜利。”
折口又取笑他“你怎么得出结果的啊”,随便又小声地加了句“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在公开讨论会上,“思考协会”以教育问题为挡箭牌,强烈要求要对图书馆作出自主管制,图书馆就要为此辩护。图书馆方面的代表是以稻岭为首的原则派。
讨论会上的两边坐着“思考协会”和图书馆的代表,双方面对面地坐着讨论。而旁听者则坐在观众席上。
图书特种部队担任大讲堂会场的警戒,堂上班的郁则混在傍听者当中负责讲堂里的警戒。本以为旁听者只有“思考协会”的成员和被动员过来的图书馆员而已,但实际上,普通的旁听者比想像中要多。只能坐五百人的大讲堂已经被坐满了一半,人比想像中要多的原因,是悠马他们在学校里动员了监护人,让他们也来出席。
悠马笑着说“这是大人的吵架方法之四——要是没有和敌人同样的捧场人数,对自己会很不利”,看来那是玄田教育的成果。
说起真的要打胜仗的玄田,他现在正窝在警备总部里。要是让他出去的话,只会给客人增加无谓的压迫感。
“对了,为什么柴崎会在那里的?”
给在工作岗位上好奇地望着台上的郁作回答的是和她一组的小牧。
“好像被叫来做主持的。她很有胆识,也是美人,所以很被看重呢。”
在台上的柴崎随着讨论进展派发资料或是为代表添水,工作得勤勤恳愚。另外,有时会拍照片的折口也在场内。
讨论会的前半部分,两阵营打成平手,然后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来。
“那么,现在请市内有志中学生发表他们的研究成果。”
中立旁听席上响起了热烈掌声,以悠马为首的几名学生一起登场。
没问题吧——郁一边望着台上一边担着心。即使从远处看也可以看出悠马很紧张,他用僵硬的表情说出僵硬的话,一点也没有平常灵牙利齿的样子。
“我们,为了从中学生的立场上思考图书馆的自主管制,以武藏野市内的中学生为对象作了一次问卷调查,回收到的有效问卷是三千二百八十一份。请各位看手上的统计结果。”调查问卷的结果已经放在了进入会场时派发的资枓中,场内响起了翻纸张的声音。
1.关于限制未成年人借阅图书馆的书这点,你的意见是?
“赞成3%,反对82%.没所谓的是15%。相信看问题4就可以知道,选择‘没所谓’的人是因为本身对看书没兴趣,而看书的中学生基本都反对书籍管制。另外,在不看书的人当中,因为认为孩子看书的权利被大人限制是有问题的而持反对意见的人也占了多数。我认为,即使是不看书的人当中,也有很多人会因尊重孩子的自主权而对此表示关心。”
2.请在回答问题1的伤害选择赞成的人回答。为什么你会赞成呢?(可多选)
“赞成管制的人,是因为觉得不应该出借十八禁的东西,但是却反对思考协会的管制标准。而赞成思考协会的管制标准的人数是0。”
3.请在回答问题1的伤害选择反对的人回答。为什么你会反对呢?(可多选)
“所有反对的人都选了‘因为想看的书看不到’和‘尊重看书的自由’这两项。大多数人选了‘无法理解管制的理由’,还有很多人在后面补充了相关意见、我们总结一下,最多的意见是‘连媒体良化委员会都不审查的书也要管制,这很奇怪’,‘觉得思考协会的管制标准太自以为是’和‘思考协会以外的监护者会支持这个标准吗’等。
“另外,‘束缚只会造成反抗’这个意见也被提了出来,相对的有‘保护过度’和‘培养不了孩子们的自主性’等。”
“还有其他的意见,例如‘思考协会的干涉反而会破坏孩子和大人之间的关系’等。”

随着悠马的发表,“思考协会”的旁听席开始骚动起来。比起在先前一直以攻击姿态强烈要求图书馆进行管制的“思考协会”,以平静的态度公布调查结果的悠马他们,即使是因为紧张而没有抑扬顿挫,却也比“思考协会”理性得多。中立的傍听者也听得入神。
“住口!”
在台上发出粗暴声音的,是悠马和大河去道过歉的“思考协会”会长。她趁着把孩子们吓得不敢作声时斥责图书馆的代表。
“让孩子参加讨论会是为了批评‘思考协会’!这样的做法不是公正的,我要求孩子们退场!”
“批准孩子们参加的条件是独立思考,虽然也有职员回应孩子们的希望提供了帮助,但孩子们的思考结果并不是图书馆的诱导。”
作出回答的是稻岭,就算没和提议的玄田沟通过,他也做出了非常有力的回答。
“我没有听说过是这种参加方式。”
“那么您的意思是,不站在赞同‘思考协会’的立场就不能参加吗?这样太不公正了吧。孩子们就管制问题作出自主思考,这点才是重要的,我认为这样才是达到了参加社会活动与认识责任的意义和效果。”
在稻岭和会长交流意见的过程中,中立旁听座上有人举起了手。柴崎从其中一位图书馆代表的手中拿过麦克风。
“让我们也来听一下旁听者的意见吧。”
激烈的讨论停了下来,柴崎从台上走向举手的旁听者。这个转机她抓得非常漂亮。
接过麦克风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好像是PTA的成员。
“我认为,作为监护人应该把孩子们的意见从头听到尾。我对图书馆加强管制这件事一直都不是太在意,但是看到孩子这么认真在思考,作为监护人我觉得自己也要认真对待。”
陆续响起的掌声表示旁听席的意见是一致赞成。
“我们‘思考协会’是在讨论推进教育委员会推荐的管制制度,判断力还未成熟的孩子们的意见能和教育委员会的方针能相提并论吗?你这是在批判教育委员会的方针吗?”
会长用严厉的声音提出了反论,刚才发言的男子也对此作出回应。
“但从刚才的发言听来,问卷的内容和分析都很有见地,我认为这并不是没有判断力的人所提出的幼稚意见。”
“这些孩子的负责人可是在前些日子给我们的集会中扔火箭烟花的孩子啊!这种孩子所说的话能相信吗?”
“我有异议!”
郁反射性在大声反驳,她的声音在会场中非常响亮,结果在旁听席的目光一致看向自己的瞬间反而有点胆怯了。
“图书队女队员,你有什么意见?”
含笑指名的柴崎让郁的紧张感消失了,隔壁的小牧轻轻地推了她后背一下,郁朝柴崎的方向走去,柴崎也从男子那里拿回麦克风后向她的方向走去。
“的确,孩子们曾经恶作剧,但是他们去‘思考协会’好好道歉了!而且会长你不也接受了吗?”
郁拿过柴崎手中的麦克风一口气把话说完后,台上的会长明显地有些胆怯了,而中立旁听席上开始议论纷纷。
“‘好好道歉的话就能得到原谅’,父母不都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吗?接受道歉之后竟然还拿这作为攻击材料,这不是在教他们‘道歉也没有意义’吗!”
中立旁听者为郁的这句话鼓了掌。柴崎又把麦克风拿回给先前的男子,他再继续追击。
“您没有说明孩子们道歉一事,这似乎有些不公平吧。”
之后,男子看向台上的孩子们。
“继续吧,你们的意见我们会听到最后。”
悠马点点头,再次举起了麦克风。
“对第四问不关心管制的问题刚才已经说过就省略了,接下来……”
“妙招呢。”
虽然得到了小牧的称赞,不过郁本来就只是条件反射地插了嘴,并没有思考战术什么的。这时她也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5.你觉得看书会助长犯罪吗?
“选会的人有12%,选不觉得的则有62%,选不清楚的人有25%,选会的人当中,包含了‘也许会有人受到影响吧’这类意见。”
6.看书曾经给过你不好的影响吗?
“选有的人为0%,选没有的人有92%,选不清楚的人有8%。选没有的人作出的补充意见有‘读令人感动的书不会受到不好的影响’、‘虽然读过激的书有时会很痛快,但在现实中不会像书里写到的那样去做’、‘把现实和幻想分得很清楚’等。不清楚的人则是认为“还没受到不好的影响所以不太清楚。”
7.看书因为助长了犯罪这个理由而受到管制,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可多选)
“在众多的选项中排在前面的依次是‘希望大人能更加相信孩子’、‘因为得不到信任,感到很失望’、‘没有意义’、‘对不信任孩子的大人同样也无法信任’。大部份人都选了这四个选项。
“有少数是在附加了‘小孩子不应该看的书应该管制’这一前提下选了‘是正确决定’。但是,这并不表示认同了‘思考协会’的管制标准。
“沒有人选‘应该管制得更加严格’。”
8.要是你喜欢的书被管制了,你会看其他得到大人推荐的书吗?
“会的人有0%,不会的人有42%,如果是自己感兴趣的书就会的人有58%。从这个结果中可以看得出来,学生们都会喜欢读自己想读的书。不是为了有利于自己而读,而是因为读感兴趣的书时能享受到快乐才读。我认为读书就是为了让人在快乐阅读中学到知识。对孩子们想读的书进行管制,只能读大人认为可以读的书的话,读书就会变成强制的事情,毫无乐趣可言。”
9.如果你对读书管制和“高中生连续过路杀人魔事件”有什么看法的话,请写下来。
“我们得到了很多意见,但是‘希望不要因为一部分喜欢过激书籍和电影而成为犯罪者的未成年人,就把所有的孩子都视为犯罪者’这一意见占大多数。另外‘希望能更加相信孩子们的判断力和良心’这类意见也有不少。”

“我们学校的图书室一直都以重视学生们的希望为前提来购入书籍,托这的福我们能读到不少让人感动的书。但是‘思考协会’提出的管制夺走了让我们感动的部分,如果连图书馆的书都要受到管制的话,我们这些零花钱不多、买不起书的孩子就会失去读书的乐趣。我们希望市立图书馆能守护读书的自由。”
听完了悠马收集的调查分析,中立旁听者给了热烈的掌声。
之后再度开始讨论,‘思考协会’以比先前更加强烈的论调来主张管制的正当性,但最终稻岭的发言还是压过了他们。
“图书馆不是学校的延长机构,也不是家庭教育的代理机构。当然,不能否定其具有一定的教育辅助作用,但它主要是提供一个开放各种书籍让孩子们自由选择的环境。而且更重要的是,如何看待娱乐作品应该由监护人来指导。把这个责任归咎到学校和图书馆,不就让监护人放弃了他们本应承担的责任吗?”
始终用着平和沉稳的声音的稻岭所说的话更加具有说服力。
“‘思考协会’的各位以及到场的各位监护人,我认为监护人是否尽到自己责任这一点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如果大家需要协助的话,图书馆可以提供丰富的资料,儿童室也有指导读书的相关书籍,我们会用尽一切能力协助。”
讨论会结束后,悠马和大河过来打招呼,郁他们正在准备撤回警备总部。
“真的很感谢你们。”
看着低下头的两人,玄田笑了。
“我们也利用了你们,这是利益交换。”
听到玄田说出这么随便的话,堂上绷起了脸提醒他“对方可是孩子”,不过玄田很轻易便给出了反驳。
“他们刚才做的可是‘大人的吵架’。现在已经不能把他们当孩子看了吧。”
玄田的话让悠马和大河面带骄傲在对望了下,之后又向郁低下了头。
“谢谢你维护我们,笠原小姐。你能站在我们这边,我们真的很高兴。”
“我是因为讨厌那种事才反射性地把不满说出来”,喃喃地这么说的郁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受了他们的道谢。
两人回去后,堂上立刻踩了郁的痛处。
“你啊,是自己不爽‘思考协会’吧。”
郁缩着肩膀说了“对不起”,堂上一脸认真继续说:
“看来去道歉时找你陪同是正确的。”
随后又小声补充的“如果是我的话,在那个时候可能说不出口吧”一句,听起来像在自嘲一样。

在讨论会最后发给旁听者的调查问卷中,有过半数认为对于加强管制应该慎重考虑,武藏野第一图书馆随后将这份问卷的结果作为论据的一部分拒绝了‘思考协会’提出加强管制的要求。
武藏野市的这一结果也成了东京都中其他图书馆随后的范例。
讨论会后的次周,刊有折口撰写的报道的《新世态》发售了。她在报道中记载了孩子们在讨论会上的表现,还批判了要求图书馆加强管制的这一过热风潮,一定程度上对教育委员会起到了牵制效果。
作为图书馆定期购买的杂志。《新世态》发售那天第一图书馆也有入货。不过在前一天图书特种部队就已经从折口那里得到了样刊。
因为工作而到特种部队办公室的柴崎叫着“让我看让我看”,玄田把书给了兴趣满满的郁和柴崎。
“你们最出风头了,写得很不错哟。”
两人翻到贴着便签的页面。
“啊,登了柴崎的照片。”
开始的页面用了柴崎的照片,一张照片就使得版面变得华丽起来,柴崎却没有多少惊讶的样子,反而有点不满。
“我明明说了从右边照会比较好看的。”
折口的报道保持公正的视点,但是读下去就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图书馆这一边,的确是写得非常巧妙。
翻到最后一页的柴崎把头倾向前方。
“这是你吧?”
“什么?!”
柴崎指着一张小照片,里面是从背后照到了侧脸的站立姿势。
介绍语是“为图书馆主办的讨论会做警备的队员,她的心多么正直”。虽然焦点没对在脸上而显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认出是郁。
“虽然照片很小,但照得很威风啊。真是了不起。”
“不对不对,问题不在这里吧!糟糕了,让我爸妈看到他们可能就会知道……”
郁禁不住用责备的口吻对玄田喊了声“队长”,玄田也来看了杂志,看到照片时眉头皱了一下,念着“折口那家伙”。
“又要被堂上念了,这下我可成了众矢之的。”
“你担心的就是那个吗!不对吧,受害者明显就是我啊!”
“又没有清楚地照出样子,父母问起来的话敷衍过去就行啦,再不行的话就叫写报道的家伙澄清一下。说因为太高大了所以误认为是警备员。”
“‘太高大了’是什么意思!”
郁磨着牙看着玄田。
“对了,小鬼们来了电话。”
话题在这时改变了,看来想要求玄田反省根本是不可能的,郁无力地垂下双肩。
“他们发起了让学校图书室解除管制的运动。”
郁和柴崎对望了一眼,柴崎笑着说“挺行嘛”,郁也一脸愉快。
“好了,很开心吧,既然听到了好消息,那么刚才的不快就抵消吧。’
“不,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吧!”
郁正要发飙时,堂上推门而入了,玄田马上一脸害怕的模样逃出了房间。
目送他以这副奇怪模样离开的堂上从柴崎那里接过杂志,看着看着堂上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队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目送追了出去的堂上,柴崎带取笑的口吻对郁开了口。
“还是那么保护过度呢,那个人。”
“因为他责任感很强。”
郁简单回应一下,再度把目光放在杂志上。
报道写得很好,所以照片的事郁就当作没看见了,对于玄田那句多余的“太高大”,郁也当成了耳边风。
……不过,真的是张好照片啊。
脊粱笔挺的姿态,连郁自己都觉得很威风。
——让人看到这样的我感觉也不错嘛。


五、当图书馆的自由被侵犯时,我们要团结一致,死守自由

袭击是迅速且带着压倒性的力量到来的。
去年才转移到扩建了的新馆,馆员还未习惯馆内的配置是此次事件中最大的不幸。在还有图书馆员滞留的闭馆状态下,为了避难,馆员们一边躲至地下书库一边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枪击战。
“我们为将反社会的书籍与优良书籍相并排,扰乱社会秩序与优良习俗的图书馆担忧,将对其施以正义之重锤——!”
在如雨般的枪声中,通过扩声器的宣言在里外响起。虽然日野图书馆在几年前已经将枪支视为警备员的标准装备,但是由于袭击者的武装包含了冲锋枪和散弹枪,在火力上处于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对于非战斗员的一般馆员来讲,现在的局势连自保都很难做到。
身为馆长的稻岭一边指挥着馆员们,一边观察起地下室仿佛牢笼般的处境来。饶幸的是,现在还未有重伤和死亡者。
“警察还没有到吗?!”
在书库入口处应战的警备员的问话接近悲鸣。在被袭击初期就已经报警,到现在还没见到了赶来镇压的警察。
“再报一次警!”
稻岭对一名用书库电话接通外线的女性馆员命令道。但是现在即使催促再三也没有用,关键是警察并无意介入此次事件。稻岭从奔逃的分馆馆员处得知巡警早己到达图书馆附近,并封锁了周边地区,但是除此以外再无任何行动。
“接下来不要再用图书馆的线路向警方求救!开始用个人的手机进行求救,装作是图书馆周围的住户发出抗议请求镇压!尽可能的不要暴露枪声?”
为躲避枪声而手持手机的馆员们向书库深处走去。在可以清晰听到枪声的区域,就算说谎对方也能立即明白这是来自馆内的求救电话吧。
虽然警方从来都不是站在图书馆这边的朋友,但是这回的袭击实在太过残酷了。虽然不介入与良化特务机关有关的武力事件是警方一向的惯例,但是这回进行袭击的明显是无关团体。虽然分馆馆员也向巡警述说了这点,但警方总是会抬出什么没得及时确认之类的理由。
原本警方封锁周边地区就是为了确认袭击者是否为良化特务机关。在图书馆的审查抗争之中,如果有民众被害,那么责任可以全部推卸到良化特务机关身上。如果袭击者是良化特务机关,那么警方采取的封锁周边地区的行为,也只是为了尽一尽不引起二次被害的责任,勉强能在法律上说得过去而已。这样的对策是基于袭击者是良化特务机关,以保护周边地区安全为主目的的安全措施,若不是为了周边地区的安全,警方可能会认为连出动的必要都没有。
所以对现场的巡警提出任何增援图书馆的要求都是无用的行为。
“给你。”
稻岭把手机递给眼前的妻子说道。妻子同为图书馆馆员,因为知道妻子并没有带手机在身上,稻岭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她。他的妻子接过电话,便马上一边拨着号码,一边向书库的深处走去。
“立川还没到吗?!”
在日野市周边的立川市图书馆拥有大口径火力的武器装备,或许能够有对抗袭击者的火力。但是在混乱中发出的救援请求,无论是哪里的图书馆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反应。单在日野市内看来,日野分馆的装备比较弱,只有从其他区域的大规模图书馆调动武力增援才有可能挽救局面。
报上稻岭完全没印象的名字的这个组织,当然也没和图书馆协商过。若是换作良化特务机关,至少还要履行身为代理执行者的先行通知的义务,而且也有不攻击非战斗人员的规定。但是现在这班袭击者一定也会毫不留情地朝往出口处逃的一般馆员射击,不出现死者那才是奇迹。
“已经与立川的支援部队取得了联络。大概在二十分钟后到达!”
“八王子市的情况也相同!”
虽然救援马上就到,但看这样子阅览室是保不住了。
“继续发出救援请求急救中心说不定会要求警方镇压。”
出现了中枪负伤的人,也叫了救护车,但是不先镇压袭击者也就不能救治受伤的人。
负责向外界求救的人员在回来报告了情况之后继续跑回书库深处进行手机求救。
“空调排气口那有烟冒出来!”
在入口处的馆员发出喊叫。
“好像是他们在阅览室放火了!远方有火!”
报告的是在外部等待救援的分馆部队。
“为什么火警铃没有响?!还有灭火装置也没有启动!”
按烟从空调排气口排出这一点判断连排气装置也被完全破坏了,大概是因为袭击者们占据了警备室,一举破坏了保全系统才点火的缘故吧。
太过突然的事让全员一下哑口无言,稻岭也处在同样震惊的状态。
虽然已经有了藏书会有大量破损或被抢走的觉悟,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做到了破坏保全系统再点火的程度,这种明目张胆的暴行让人简直不能相信。
“焚书坑儒”这样古老的词语一时浮现在稻岭脑中。
“……分馆人员报火警和指挥逃脱!本馆馆员从紧急出口撤离!”
在救援还未到达的情况下做出这种抉择让人非常的不安,但是越来越浓的烟雾已经迫使书库内的人不能再等待了。
“书该怎么办?!”
面对叫喊着的馆员,稻岭的心情也同样沉痛。新馆不仅扩建了,藏书量也大大增加了,单这间书库就保存着大量贵重的乡土史记资料。
“放弃吧!”
稻岭做出了壮士断腕的决断。
从书库出来时枪击已经停止,不知火势是否在继续蔓延,但是暂时地下室还未被浓烟充满,只是不断从排气口涌入的浓烟让人越来越难呼吸。
“一本也好!”
稻岭的妻子说着返回了书库。
“快回来!”
稻岭急忙阻止,他对妻子的话有一点没一点听的情况也只出现在家中,在此时的情况下就要比任何时候都果断。
“快!”
随着稻岭的怒吼,他的妻子抱起一本书咳嗽着走了出去,警备员在前面带路,以压低身子的姿势领着大家走上阶梯。
走上楼梯之后烟雾明显更加浓烈了。
“不要站着呼吸!爬着走!”
一边发出指示,稻岭一边在地板上爬着前行。不知是否还泼洒了汽油,阅览室已经完全被烟雾充满,玄关更因为激烈的火势而几乎不能靠近。
雨云一般浓厚的烟雾在离地板一米以上的高处不断流动。如果吸进一口那样的浓烟就会马上窒息。原本有着腰痛老毛病的稻岭此时更压低了身体继续前行。
在被烟火逼迫,不能站立起来逃脱的状况下,众人的心情可说是格外焦急,被火焰扬起的热风炙烤着。平时很容易就可以到达的出口现在看来却有着让人绝望的距离。
不知是否是电线也被烧断了的缘故,一切照明都被切断。只有来自火光的照明,在浓烟下呼吸,有馆员几乎失去意识,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好不容易到达了紧急出口,在前面的馆员一将门打开,烟雾马上以猛烈之势向外涌去——馆员几乎是滚落着从图书馆内逃了出去。
跑出去的馆员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最后还留在馆内的稻岭像是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呆立在门前,没有倒下的馆员又一次逃进了刚刚才离开的紧急出口,倒下的人或是不动了或是也在往回爬,能动的馆员赶忙扶着爬行的人员又逃回来。
“馆长快趴下!”
年轻的馆员伏下的同时,在火焰燃烧的爆破声中,响起了雨点般的枪声。
事态发展成如何,现在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了。
刚从大火中逃生的人被一个个击倒。
稻岭的妻子也已经出去了。在外边倒在地上不动的人中,有一个可以看出是抱着书的人影。
“馆长!!”
并不理会制止的呼喊,摊开手站直的稻岭就这样向外面走了出去。
“请马上停止攻击!”
怒吼之声盖过了火焰的燃烧咆哮声。
“你们——要杀死讴歌秩序的人吗!”
如果这是正义的话,那么这种正义将是世界上最丑恶的观念,而成为这丑恶根源的媒体良化法到底是什么?
仿佛是为他的气势所迫,稻岭在并没有被射杀的状态下摇摇晃晃地继续走了十几步。但是,就在差不多走到妻子身边时,稻岭突然右腿失力一下失去平衡跌倒了。
在倒下的稻岭身下,可以听到一个急迫的浅浅呼吸声——仿佛数年前爱猫临死前的气喘声一般。
“对不起,一定很重吧。很快就好”——这么说着,稻岭吐出了一口鲜血。好像他中弹的部位并不止右腿,连身上也负了伤。
身下的妻子仿佛要说些什么般咳出了一股鲜血,稻岭的意识就在此时中断了。

等恢复意识之时,稻岭发现自己的右腿在大腿中半部被截肢。
因为失血过量与胸部中弹,稻岭在生死间徘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混沌的状态中他得知了妻子的葬礼已经举行的消息。因为他们并没有孩子,所以葬礼主要是妻子的父亲操办的。
并不是本馆馆员,只是想伸手救援的分馆支持者中被害者也很多,死者总共有十二名。
馆内藏书也因为火灾还有后来的消防行动而全毁,只剩稻岭的妻子抱出的唯一一本。这本书直到事件二十年后的现在还在稻岭的手上,因为沾了血不能再出借。便作为遗物让渡给了稻岭。
妻子带出的这本是关于乡土史的书,原先该书被收藏于市政府的资料室内,是稻岭经过长年的交涉才转交至图书馆的。
被称作“日野的噩梦”的那次暴力事件,有很多关于它的传闻在世间广为流传。
警方介入太迟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受到了来自媒体良化委员会的压力。
虽然袭击者全部被判刑,但是对于疑是他们的指使者的媒体良化委员会的调查,却半途就不了了之。
在那之后,稻岭辞去了日野图书馆馆长的职位,而开始在现代图书队制度的整备上倾注心血。
不惜流血也要守护书籍的图书队制度曾引起世间的强烈反弹,即使是现在,稻岭也作为使图书馆的审查抗争激化的中心人物被世间所批判。
但是,提出批判的那些人能够守护那些被蹂躏的书籍吗?能够代替装备不足的馆员流血牺牲吗?为了守护书籍和图书馆员,武装的强化是必须的!——稻岭一言打压了一切批判之声。
你们要杀死讴歌秩序的人吗——稻岭被自己曾弹劫袭击日野之狂徒的话弹劾了。要杀死讴歌守护书籍的人吗?
虽然无法毫不犹豫地承认“即使是如此”,稻岭还是选择了抵抗到底。
图书馆反对一切不正当审查——得到图书馆自由法保障的这一权利,若不进行抗争就无法贯彻到底,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明。
并且,图书馆自由法在最后以“当图书馆的自由被侵犯之时,我们要团结一致,死守自由”作结,除了战斗以外,稻岭再找不到守护被侵害的己方的方法。
“是否在以此报‘日野的噩梦’时的私仇”、“你死去的妻子难道会希望看到图书馆武装化吗”,诸如此类的责难不绝于耳。
关于前者,稻峙心中并不是没有私怨,但撇开这个不谈,武装化仍然是不得不做出的唯一选择。
关于后者,亡妻的感想连稻岭都不知道,责难者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对于此种架空的问题,稻岭也就不必做出回应。
之后——
“我们为反抗媒体良化法、轻视公共秩序优良习俗的图书馆担忧,现以人质的性命为交换,要求你们焚毁‘情报历史资料馆’的所有资料!”
只要还存在妄图以此种手段焚书的人,图书馆就无法放弃图书队这个武装防卫力。

作为财团法人的“情报历史资料馆”是个在这三十年间风无浪静的地带。
理事长是住在小田原的资产家野边山宗八。
“情报历史资枓馆”是野边山家族私有的以书籍与影像记录为主要收藏品的私立图书馆,所在地也位于小田原。
该馆完全采取预约制,只接待经相关人员介绍来的读者,馆藏品包括了各种杂志、报纸和电视节目的录影带。
更加具体一点的说,就是“关于媒体良化法的各种报道记录”。作为在法案成立以前就保管着媒体良化法相关报道记录的图书馆,无论在图书馆界还是报道界它都声名显赫。更进一步的说,它也是媒体良化委员会的关系机关——甚至可称其为后台的法务省都不能无视的地方。
身为发行《新世态》并拥有世态社等系列企业的集团董事长,也是媒体良化法反对派的野边山,在良化法设立之后马上将“情报历史资料馆”转变为财团法人,他预测到随着良化法的批判世态社的运营会日渐困难,因此从那时起便开始无差别地收集关于良化法的报道并一直延续至今。
以不掺杂个人想法为原则进行的收集,其目的是将对良化法不利的报道记录也一并保留下来,其中对立法前的系列报道进行的系统收集更是具有历史价值的宝贵资料。
如果换作公立图书馆,肯定会成为良化特务机关及良化法支援团体的攻击对象,但“情报历史资料馆”作为私立图书馆则立场非常微妙。
将野边山的收集品财团法人化后的“情报历史资料馆”,其性质与公立图书馆有了很大不同。良化委员会若是对“情报历史资料馆”加以审查,便是侵占财团的固有资产,且“情报历史资料馆”作为私立图书馆同时也拥有基于图书馆自由法的图书防卫权,依审查程度财团有权提起对良委员会的诉讼。
顺带一提,公立图书馆的资产属于公有财产,因此无法对针对公有财产的审查权及良化委员会的审查行为提起诉讼,图书馆才将图书防卫权化为直接战斗的形式加以对抗。
因有被提起诉讼的可能,加上考虑到其运营模式并不对一般民众开放,媒体良化委员会对“情报历史资枓馆”采取了半无视的态度。
以结果论,“情报历史资料馆”得以在收藏了大量媒体良化委员会警戒的资料的状态下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三十年,对于世人而言这是个令人吃惊的情况。
但这种均衡状态崩塌于十月下旬的某一天。
野边山集团前董事长 野边山宗八氏去世。
以综合商社为中心展开多方经营的野边山集团前董事长,即最高领导野边山宗八在10月22日凌晨5点32分于小田原市医院去世,享年八十四岁。告别式及葬礼将于26日中午12点在东京都港巴野边山葬祭麻布会馆中举行。葬礼委员会会长由野边山集团广告理事——寺泽泰藏担当。
丧主是野边山集团现任董事长,即野边山宗八的长男野边山正富氏。
野边山宗八从董事长一职上退位之后,就专心打理起在小田原市中运营豹私立图书馆。因为野边山氏的去世,该图书馆已经决定关闭。
被各大报纸转载的这篇讣告引起了图书馆界、报道界和媒体良化委员会三方阵营的关注。

“‘情报历史资料馆’闭馆后,该馆中收藏的全部资料将由关东图书队接手。”
玄田的话在会议室中引起了骚动。此时图书特种部队正在召开全体会议。
但是现在还有一人陷于一头雾水的情况中。
“就是收集媒体良化委员会相关报道作为历史资料的小田原私立图书馆。”
坐在郁身后的堂上不耐烦的加以说明,之所以抓的时机这么好正是因为他非常了解郁的知识程度。
“难道你不知道?!”
邻座的手冢一脸愕然地问道。
“我对地方上的私立图书馆又不了解,而且也没去过小田原啊。”
“你还真敢说,不知道‘情报历史资料馆’的图书队员就相当于不知道日野图书馆一样!你可真叫人不敢相信啊!”
“课上又没讲过我怎么会知道啊!”
郁顶回去之后,手冢却无视了她转过身去看向堂上和小牧。
“请给我加薪。我无法接受与这家伙同一级别同样薪水。”
“只要当作是队内的个别现象不就好了。”
说完之后小牧又笑着补充了句“无知也有无知的价值”。
但之后郁还是听到了对先前那个名词的说明。
“‘情报历史资料馆’网罗了媒体良化法相关的报道资料,无论对赞成派还是反对派而言都具有重大意义。特别是对反对派而言,那里能够审查到难得一见的批判良化法的资料。”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设施,为什么又闭馆了呢?”
“虽然‘资料馆’作为野边山集团的财团法人运营,但理事长野边山去世之后,野边山集团好像失去了维持‘情报历史资料馆’的意志。因为现任董事长是个对媒体良化问题不怎么什么关心的人。下面也有很多反对继续运营的声音,闭馆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吧。”
不知野边山是否在临死前就预测到情势会发展成这样,他留下了关于“情报历史资料馆”闭馆前必须做的一些准备措施的遗言。遗言的内容大概是,以适当的管理馆藏和延续资料收集为条件。与财团全资产一起赠与关东图书队。野边山的一部分个人资产也同时以附赠的形式交托图书队,因此图书队在资金方面也得到了相当大的援助。
“资料将转由图书基地保管。考虑到良化特务机关及其支援组织会在资料转移的过程中加以妨碍,图书特种部队将出动全部力量。‘情报历史资料馆’的闭馆日,也就是告别式当天,要完成全部资料的转移。”
虽然图书队转移资料的日期没有对外公布,但野边山集团对有关闭馆问题的预定计划却是早已发表了的。
“转移要迅速,‘情报历史资料馆’所处的神奈川县也会派出防卫员与我方汇合共建警备体系。另外,输送资枓将使用UH60JA,经两次往返后结束行动。”
听完玄田的说明之后,郁惊讶得瞪大了眼,这还是她入队以来第一次听说要在特种部队训练之外的行动上使用UH60JA。
“唔哇,这行动可有够认真”,郁下意识地喃咕了这么一句后,马上招来了堂上“这是当然的!”的喝骂。
“啊,但是两次往返就可以了吗?就算只是小图书馆。但藏书量也不是泛用直升机只跑两次就能搬得完的吧。”
“UH60JA的机外吊臂装卸能力是在3500kg以上。而且‘情报历史资料馆’的资料有一半以上是压缩在胶片中,那部分资料只要复制数据就可以了,所以两次共计7t的搭载量用来搬运剩下的非数据资料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走陆运的话使用大量运输车辆和人手可以一次完成,但采用空运时,一旦直升机升空,良化特务机关会因不能将其击落于住宅区中而无法狙击,因此从警备方面来说还是空运保险些。
作为接收方的图书基地也从附近各县的防卫部调派了的大量增援人手。
玄田随后发表了警备计划的编制,图书队将分成与当地警备队汇合进行馆内防御的一队,和与运送队汇合的另一队。
堂上班被编入防御队的一边。
“此外,笠原在告别式当日担任稻岭司令的支援警卫。”
玄田的补充让郁完全哑然,但因为会议突然进入了激烈的讨论阶段,郁也失去了向玄田提问的机会。

“那是怎么一回事?”
堂上起身要离席的时候,郁用带着责备的语气这么问了。
“为什么只把我排除在外?”
这种编制绝对会是出自堂上的意思。作为图书特种部队总动员的行动,却只有郁被排除在外,这让她有一种被从前线撤了下来的感觉。
“这是考虑过适用人选之后的结果。”
堂上的回答如预想中般冷静。
“我不能理解!哪有整支特种部队就只派出一人去支援的道理!防卫部又不缺人!”
“图书特种部队本来就有保护要人的责任,这次是因为和‘情报历史资枓馆’那边的作战计划相撞,才委任给了防卫部,但我们这边也不能完全不派人手。”
“但为什么只派我一个?”
郁虽然在继续追问,但她其实已经看穿了内幕。所谓的把保护司令的责任委托给防卫部,也就是说图书队的判断是转移资料那边任务具有很大难度和危险性,若是因为部署平衡的问题而不得不派出人员的话,这边自然只会指派最低限度的战力。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司令要在告别式上致悼词,他和过世的野边山氏交情很不错,因为警卫员对外发表的身份是护理人员,所以还是由女性出任更为合适,在事有万一之时也能及时保护好司令,笠原的任务相当巨大,你能够理解吗?”
小牧的说明虽然很好理解。却更加刺激到了郁的倔脾气——从个人印象来看,我的价值就只有这样吗?
“对没有保护要人经验的人来说,一旦遇到紧急事态会无法及时做出适当处理,因此不该指派菜鸟。为了警备工作的万全,更应该选择老手才对吧。”
郁列举着自己不适合出任的理由。只要对警卫员的要求还不是外表在能力之上.那郁就没有被指派的理由。而且说到底,参加野边山集团的告别式到底能有多大的危险,护卫要员也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吧。
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单独指派一名没什么用的新人。
“没什么用”——郁被自己脑海里浮现的词语伤到了。
“就是因为你没有经验,才想让你在这次行动中积累一些,对于腿脚不便的司令来说,会出席的外部活动可不多。”
“那为什么手冢不一起参加了呢?要说保护要员的经验,他也一样没有啊,还是说他不需要积累这种经验!”
突然被扯上的手冢看向了这边。
“请不要糊弄我。”
一时语塞的小牧好像很头疼般的笑了笑。此时,堂上小声的插了一句“够了吧”。
他压低的声音让郁一时胆怯了。堂上从下方射上来的锐利视线.那压力就让郁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既然你说不要糊弄你,那我就直说吧。的确就像你想的那样。”
郁已经知道堂上接下去要说什么了。
“因为你的战斗能力不能和手冢相提并论。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用的话就直说没用好了——虽然郁倔强地这么认为,但实际听到时果然还是非常难受。
想找出并不是这样的理由,不想承认是因为能力不足才被排除在外,郁并不是因为小牧的解释不合意才反驳,但结果却是由最不希望听到的对象口中说出了最刺痛自己的话。
“是因为堂上教官你不信任我吧?”
虽然知道堂上会怎么回答,但郁还是不肯罢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追问下去,还要特意把自己放在难堪的处境中。
——再纠缠下去这个人也不给出我想要的答案,到底为什么我还要特意去听最终一击啊。
“你有过什么值得人信赖的行动吗?”
啊,果然——虽然早己料到是如此,但郁的心口还是一痛。
“你被编入告别式的警卫队,记得去向防卫部长请示任务。”
留下最后的话语,堂上走出了会议室,手冢稍微客气了一下就跟着出去了,最后留下来的小牧稍稍补充了一些话。
“怎么说呢,或许在你听来只是狡辩吧,不过我们对笠原你在保护要员这方向的成长真的是很期待,你就把这次的任务当成一次难得的经验好了,毕竟能参加大企业的告别式这种特别活动的机会少之又少,我认为这会是一次宝贵的经验哟。”
小牧暂时等待了一会郁的回应,之后又因为郁的沉默不语而小小苦笑了一下。
“——有话要我帮你传吗?”
他这么说时,郁才第一次抬起了头。

“……你真的是认为她能力不足吗?”
在走廊里,手冢毫不客气地提出了疑问。堂上虽然看了一眼手冢,但是目光很快又看回前方。
手冢以微妙的客气口吻表达自己的想法。
“的确她是没脑的笨蛋,但我也不认为她能力不足。她的瞬间爆发力和反射神经都在我之上,说她的能力不能和我相提并论这种话并不妥当吧,如果说笠原不足以成为战力的话,那和她同期的我也是差不多的水平。虽然身为女性的她有体能无法持久这种先天缺陷,但从总的训练结果来看,她还是有竞争力的。”
“真不像是以前那么苛责过笠原的家伙会说的话。”
这句话回得很不恰当,而且堂上自己也知道,只得苦笑了一下,手冢露出有点生气的表情。
“选择笠原当然有其理由,这话可是堂上二正你自己说的。”
手冢带刺的话责备着堂上,不知是否是因这种与内疚无缘的正当而胆怯,堂上一时没能说出道歉的话,手冢却毫不留情的继续逼问沉默的堂上:
“身为上司却要使用双重标准吗?”
他正确使用的正理刺痛了堂上。“说的是啊”,堂上回了这么一句之后,手冢也缓合了气息回了声“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这时有脚步声追了上来,是小牧跑过来了。
“给我走着瞧吧矮冬瓜!我最讨厌你了!——她说的。”
手冢立刻“哇”了一声。
“那家伙……真是搞不清情况。”
“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呢。”
小牧的语调里含着满满的兴趣,堂上轻轻“唔”了一声。
“没搞清情况的是你。”
手冢一脸的不明所以,堂上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生气,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的手冢最终只得保持沉默,不过小牧笑着解答了他的疑惑。
“她才刚入队的时候就说过堂上是个子矮又性格差劲的魔鬼教官。”
之后小牧突然停下了脚步,吐出“但是”这个转折词。
“这次你可真是活该被说了。”
堂上只是装作没听到一样,仅仅是哼了一下,反倒是一旁的手冢似乎心情有点低落。觉得自己似乎走开会好的手冢于是说了句“我去做出发的准备”,便留下两人走了。
手冢离开之后,小牧很难得地换上了责备的语气。
“你不反击就要逃掉吗。”
用正理的人果然很会刺痛人。
“不让笠原参加完全你的独断独行吧,不要推到笠原身上,也不该由我来掩饰吧。”
堂上的沉默既是因为无言以对也是因为正被捅到自己的内疚之处。喜欢正理的人可不会温柔——就如小牧常说的话,这种时候的小牧虽然亲切却令人无法逃走,小牧不管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是一样严厉。
“笠原的事情也只有笠原自己能处理,那孩子已经是成人了,你没理由插手她的事吧。”
——既然无法冷静处理关于她的事就不如放手吧,外班的班长说不定还更能让她发挥所长。
小牧的这番非难虽然不是讽刺,却让堂上一阵刺痛。

“唔哇——今天的你看起来连我都能突破哦。”
柴崎对站在玄关处警戒的郁这么说道。
因为约好在休息时间一起去吃饭,柴崎才来找郁,警备员的休息时间不好变更,所以是柴崎配合郁的方便。
连纤细的柴崎都说能突破自己的警戒,这种关乎特种防卫员面子的话让郁生气了。
“别小看我!凡是可疑者都别想在我面前通过。”
“咦,就凭你现在这副沮丧的样子啊。”
柴崎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和郁同一组的警备员野村征求着“对吧”的意见,被同期的柴崎用这么平常的口气一问,野村也点了下头。
“啊,嗯,我也觉得她没什么精神。”
你们明明是同期,说话干嘛这么恭敬啊——虽然郁这么想,却没心思纠缠于此,即使毒舌这点让柴崎显得美玉微瑕,但她毕竟是美人,在男队员中人气很高,野村也是她的粉丝之一吧。
交班之后郁和柴崎走出了馆外,因为是发薪前,所以今天去的是不需要花钱的队员食堂。
“野村他是想约你吧?”
在等待交班队员来时他那种心神不定的答话,应该在寻找邀约的时机吧,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分别了。
“不行不行,我对小鬼可没有兴趣。”
“什么小鬼,你和他不是同年吗?”
“不不,我只承认大我五岁以上的是男人,我可是叔控哦。”
“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他大概会心情很复杂吧,那家伙。”
郁一边说一边微妙的躲过了堂上的名字,果然如同柴崎所言,她也知道自己还没有消气。
“说起来,堂上班去了小田原吧?”
郁回答柴崎的“嗯”泪丧得连郁都觉得自我厌恶。

一边吃着套餐,柴崎一边毫不留情地发表了“你好像被抛弃的狗狗哦”的言论。
“我可不想要那种主人。”
郁反驳之后。柴崎回了句“你还挺有主人是谁的自觉嘛”,令郁不由得无言以对。
“……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上司。狗不能选主人就算了,连人都不能选上司还真是悲哀。”
“世事就是这样啦”,柴崎这样漫不经心地应付了郁一句,更令郁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
“小田原那边好像情势很紧急哦,一直处在备战状态。”
柴崎还是一如既往的消息灵通,到底要把消息网伸张至何处才能得到这样的消息,郁一点都猜不着。因为被排除在任务之外,郁对现场的情况是一点都不了解。
“有可能发展成‘日野的噩梦’以来最严重的事件哦,上头非常重视。”
“……为什么。”
郁不禁停下了筷子。
关于二十年前的那次日野图书馆遭袭事件郁也进行过调查,其悲惨程度在图书馆史上是空前的,图书队制度可以说是为了不让这样的事件再次出现才确立了。
“情况有那么槽糕吗?”
说着“你真是太不知世事了”的柴崎露出一副“服了你”的表情。
“‘情报历史资料馆’可是良化法设立以来的一个软肋。对良化委员会而言是一个保存着不想被公开的资料的宝库。如果换作公立图书馆的话,不仅早就被消灭掉,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从历史上抹去。就算是私立图书馆,如果换作一般运营商,肯定也会被不择手段地抹杀掉,要不是有野边山集团这一后盾,根本无法与巨大的压力抗衡。正是因为有野边山董事长的政治力量,‘资料馆’才能得以存续,而现在野边山董事长已经去世了。”
柴崎停顿了下,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因此正是一个攻下的好机会哦。”
并不是“审查的好机会”,柴崎直接用了“攻下”一词,简直就像在说战争。
“……会发展成有人牺牲吗?”
郁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就是为了让情势不至于发展到那个地步才备战的吧,防卫员的装备也升级到SMG了。说到底,图书特种部队全体总动员这种极端事例,目前我还没听说过。”
全体总动员却不包括郁,她被排除在外了。
——为什么我现在不在那边,在警戒等级达到了和死去十二人的事件同一程度的事件中,在或许会有人回不来的战斗中。为什么却没有我。
——我想和他们并肩战斗。为了守护书,想和为了守护书而努力的人们一起战斗。
“我说,你不要摆出这副表情嘛。”
“这副表情”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郁不是很明白,大概就是很难看的一张脸吧。
“不要紧的啦,现在的情况已和二十年前不同了。”
柴崎好像是以为郁在担心,才继续补充道:
“现在装备也先进了训练也充足了,普通队员的实战率不是据说还在警察和自卫队之上嘛。因为弱装备而处于单方被打压状态的日野图书馆事件不会再上演了。”
“是吗。”
郁的回答中带着一丝不安。
“都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吧,大家。玄田队长、小牧教官、手冢……还有堂上教官,大家都。”
“不要乌鸦嘴!”
柴崎仿佛真的生气了般大声喝道。
“就因为除掉了你这种没自觉的天真家伙才一定能拿到胜利吧!”
很少有的喝骂出声之后,柴崎静了一下才再开口:
“对不起,刚才说的太过分了。”
但是柴崎所说的却是正确的,被说成是“没自觉的天真家伙”也是活该。就像手冢不用说明也知道从“情报历史资料馆”引渡资料是怎么回事,当然他也是托父亲是日本图书馆协会会长的福,才对这些事情比较有了解。但也不能以为作为郁没有自觉的理由。
比起如果不说明事情有多重大就无法明白的家伙,当然是一敲就响的人比较值得信赖。
“……实际上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
柴崎好像很有趣一般继续说:
“玄田队长已经把你算到了战力之内,本来是打算带你一起去的。虽然你是笨了点,但这和战力没有关系。只要智力达到理解指挥官命令的程度,就算是笨蛋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柴崎一点都不饶人的连续说“笨蛋笨蛋”,但她至少承认了“就算是笨蛋也无所谓”。
“把你挑出来是堂上教官的任性之举。就是因为你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处理,他才要帮你善后。可你却觉得这是对你不公。”
郁皱起眉头露出“怎么回事”的表情,柴崎半放弃地回答了,不过她的放弃似乎不是针对郁的。
“照我的意思,连编入战斗职种都不敢跟父母说的笨蛋女儿,万一受伤或是阵亡,那也是笨蛋女儿的不孝。为什么那个人连被笨蛋女儿瞒着的父母可能会有的心痛都要去担心啊。”
“……他还真够多事的。”
“所以我才说他任性,还偏爱,一点都不冷静。”
“这种偏爱我才不要!”
你知道那翻抛弃人的话伤我有多深吗——郁对不在场的堂上的愤怒又沸腾了起来。
——但的确是我自己不对。
“……是因为我没能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对吧。”
对于被看透自己没能处理好家务事这点,郁没有理由可以抱怨。而堂上插手这件事虽然也有不当之处,但是是自己造成令他觉得有必要插手的情况,对于这点郁也无法辩解。
“你这不是很明白吗?”
柴崎露出一个伟大的笑容,郁也被她带着笑了,心情一下子放了开来。
“不过还好。”
微微偏偏头的柴崎,接着带些恶作剧地说道:
“并不是你派不上用场才把你排除在外,虽然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太宠你就是了。”
“……我就是赢不了你这一点。”
柴崎耸耸肩,毫不客气地补充了句“我就是说你这点天真”。
“我会好好做自己的工作。”
郁像是向柴崎发誓般小小声地说了这句。比起这件工作来那件工作比较好比较吸引人——这只是小孩子的任性而已。做不好自身工作的人就没有主张自己值得信赖的权利。
要对堂上吼回“用不着你操多余的心”也是在做好自己工作之后。

“笠原还没有来吗?”
声称来取材的折口在闭馆日的前一天进了“情报历史资料馆”,将馆内的情况大概了解了一番。警备总部设于馆内大厅里。
“那家伙担任要在告别式上登场的司令的警卫员,这是她直属上司的要求。”
堂上的表情因玄田调侃的话而变得难看,折口则发出“咦”地一声。
“看不出来你这么宠她啊……不,也不能这么说哦。”
突然改变了自己感想的折口笑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原本就是宠着的,看门狗嘛。”
她应该是暗指堂上对前一次取材后刊登了郁的照片一事提出过抗议吧。
“这是考虑了个人所长后做的部署,我们没有理由受到无关之人的批评。”
“讨厌啦,我又没批评什么。”
折口有点不甘愿地扁了嘴,对玄田抱怨“你也说说这个顽固的家伙吧”。
“可不要太欺负那家伙了,折口,他一不爽就会持续很长时间。”
说着“这种话我宁愿没有听到过”的堂上板起面孔。折口一来,要堂上和她及玄田一同相处还真是有些难于应付,这两人常常会毫不客气地说些没神经的话。
“不过,女性特种防卫员现在在全国来说也是绝无仅有,如何才能培训好也是个课题,要是让她在经验尚浅的时候接受过于严苛的任务,也有造成她脱队的可能。”
终于说回正题了,总是不在一开始就说正题,这点是堂上对玄田最大的意见。
“但是笠原小姐会生气吧?”
折口这句直指堂上,让他无处可逃,而且说得完全正中红心。
“被她骂了‘走着瞧吧矮冬瓜’。”
折口和玄田同时吹了声口哨。折口还继续说了句“堂上的确是稍嫌矮了点”这种没神经的话。
“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吧,如果不骂的话她一定会哭出来。”
折口毫不客气地踩着不敢和她目光相接的堂上的痛处,令他生起一丝胆怯。的确,因一时气急而哭出来的郁,堂上至今也碰过很多回,想着自己也该习惯了吧,但心里还是会不舒服,这一回因为堂上本来就心中有愧,便更是如此了。
“说实话,我很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追着你跑。”
“不是这样。”
堂上干脆的做了否定。
“那家伙想追赶的另有其人,并不是我。”
关于郁追赶的方向玄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压在了肚中,只是苦笑了一下。

告别式的日子——同时也是“情报历史资料馆”的闭馆日。
在秋高气爽这一天,郁在宿舍的早餐中吃了三碗饭。
“唔哇——光看你吃我都要消化不良了。”
皱着眉头这么说着的柴崎因为低血压而吃得很少。
“我说,是你自己吃得太少了而已。啊,煎蛋不要就给我吧。”
“好,全部都给你,看到你的吃相我就什么食欲都没了。”
柴崎一边把装煎蛋的碟子递过去一边说,你今天吃的可比平常还要多啊”。
“不吃饱点的话,战斗时肚子要是饿了那可不得了。”
“你是去战斗吗?”
“从心情上来说,我要带着这种气势!”
特种部队今天去参加“情报历史资料馆”的攻防战,虽然郁被独自留下,但她要求自己至少带着同样的心情来做好今天的工作。
没有经验的郁与其说是去当警卫,不如说真的是去当护理人员。因此她将“不令稻岭司令感到不自在”当成了自己的任务。
“那,你好好加油吧!”
难得的柴崎会这样普通地鼓舞人,郁脸上的表情不觉复杂了起来——有一些害羞。
在告别式到之前,郁接受了曾在公开场合出任稻岭护理人员的防卫员的特训,昨晚还专程借来了稻岭的备用轮椅,让柴崎帮忙一块做了最后的训练。
“谢谢你哦,陪我特训。”
“就是说啊,我都专程陪你特训了,要是再干不好我可不饶你。”
这种说话方式就是柴崎隐藏害羞的高明手法,郁老实地点了点头回了句“我知道”。
前往告别式的出发时间一如预定计划是上午十点。
车子到了司令部迎接稻岭,在稻岭上车前,全员行了礼。因为是站着的队员向坐着的司令低头,看起来有点像俯视一样的感觉。
“在回来之前就拜托你们了!”
打完招呼之后稻岭开始上车,帮他坐上车的工作由一名有力的男队员来完成。郁则是快手快脚地把轮椅叠好(特训的成果),塞进车后的行李箱中。
看着坐到身边来的郁,稻岭微微笑了一下。
“今天就麻烦你了。”
郁因沉稳的笑容而愣了一下,才慌忙应声“是”,并用力的点了点头。
啊,我是在这样的人手下工作啊——郁再一次感到荣耀。在小心翼翼驶出的车中,她若有所思地望向小田原的方向。
攻防战应该已经开始了,郁在心底为队友的武运祈祷着。

“情报历史资料馆”被良化特务机关的部队包围是在上午九点——这是平常的开馆时间,也是野边山集团向关东图书队转移资料的时间,选择这个时间开战,从良化特务机关事先向周边地区调派人手进行交通管制这点上可以预测出来。
另一方面,图书队的UH60JA预订在十点于图书基地起飞,十点三十分到达“情报历史资料馆”。这份提交给航空交通管制局的飞行计划,良化特务机关大概也掌握了吧。
首先,在UH60JA到达之前是攻防战的第一道卡。
“现在开始执行送达关东图书基地的良化第7726号书面通知,我们将代表媒体良化委员会及小野寺滋委员长,根据良化法第三条实行审查权!令关东图书队即刻解除武装并投降!”
良化机关的队长用扩音器宣读了代理执行宣言。就算要审查的是“情报历史资料馆”,通知却送往了图书基地,这种出奇不意的手法和口吻还是一点都没变。等在正面玄关处的玄田毫不畏惧地笑着拿起广播的麦克风。
“关东图书队基于图书馆法第四章·图书馆的自由第三十四条,将在此行使图书防卫权!——想来审查的话就全力攻过来吧!”
在没有必要的挑衅回应下,“情报历史资料馆”的攻防战就此拉开帷幕。

……晴朗明媚的当日,野边山宗八氏(野边山集团前董事长)的告别式当天——其经营半生“情报历史资料馆”也在一阵骚动中迎来了终结。
良化特务机关对野边山氏赠与关东图书队的资料实了强行审查,现场“情报历史资料馆”并未接到书面通知,因此以代理执行宣言代替。
比做警戒中的图书队抢先出手,一向是良化特务机关的看家本领。
无视故去之人的遗愿而强行进行的审查,这究竟是为谁着想?
By Maki-Orikchi
“对方也集合起来了吧。”
在屋顶的低栏杆内伏下身,手冢有些吃惊地说道。
因为有着交战范围不能扩大至审查设施之外的规定,图书队常常抢先确保最高位置,也就是该建筑物的楼顶。
往地面看下去时,“资料馆”周围被良化特务机关的部队包围几乎得水泄不通,加上在周边地区交通管制的后方支援部,大概总共投入了两百人左右吧,动员了接近良化特务机关一个支部的人力。因此图书基地那边完全没有部署人员,看来他们把全部战力都放在了容易攻下的这边。
以往关东图书队迎击时的最大规模也不过是双方各五、六十人,此次这般规模的审查对关东队而言也是立队以来第一次。良化特务机关所用的车辆也不是平常审查时所使用的车型,而是野战用的吉普,里边的装备在质与量上想必都相当充足吧。
当然图书队的情况也一样,考虑到“资料馆”占地宽广,此战将有可能成为最大规模的市内冲突。
“势均力敌啊。”
回答了手冢的是与手冢同为狙击手的别班的近藤——他是图书特种部队的狙击名手,是在图书特种部队创设初期就已加入的老手。
“尽量不要开杀戒,死了人的话战斗就要激化了。”
“你觉得对方也会这么考虑吗?”
“不管对方是否会这么想,不能装配大杀伤力武器也是规定。你不需要考虑对方。若是占据制高点的我们造成死亡激怒敌人的话,承受反扑的可是下方的战友。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
若非长年担任狙击手的人,就不会考虑到这一面。
“就让对方来担心会不会激怒我们好了,到那时我们就能充分地利用制高点这一优势。”
近藤最后以“对方明白这一点的话也不会有轻率之举”作结。
在审查抗争中狙击手的存在也可以说是对战况的一种抑制力量。现在,楼顶配置了五名这种抑制力。任务基本以接受地面各班的请求进行掩护射击为主,虽然老手也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要否需要射击,但以手冢现在的水平光是跟上指挥官做出的判断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
“不要求你射中,甚至是应该射偏才对高处的射击只要给敌方增加压力就行了。”
“了解。”
被判定为适合担任狙击手之后,手冢定期会接受来复枪的射击训练,但他当然也不会认为才人队一年的新人在射击精度上能和十年的老将相提并论。
这里两人耳时的通讯器传来了狙击班频道上的命令。
“由我和手冢掩护,再跟来一人吧!剩下的两人警戒后门!”
一边说着的近藤一边采取不被敌方看到人数的弯腰姿势向正门的狙击位置移动,手冢也学着他的样子移动过去。在正门处,双方都设了路障垒起工事,开始了激烈的枪战。
抢占制高点当然是队图书队一方有利,但射击上的顾虑则是良化队这边要少得多。如果审查设之外的公有物或个人资产被破坏的话,补偿多是由必然是“从里向外”射击的图书队负担。虽然也有特殊损害保险,但实际的赔偿金额是依据投保费的金额来结算的,所以近年来,在投保上增加的开销也令图书队在资金上感到压力很大。
相对地,“由外向里”射击的良化队就不必担心破坏范围,而且其隶属于国家行政组织,资金的保障自然是图书队无法相比的。毫不犹豫的射击,不用考虑腰包,在这一点上一直都令图书队极其羡慕。
依风向、风力调整好瞄准镜,手冢开始瞄准良化部队。为了显示这是从高处来的狙击,他瞄准了门上装饰的铜像。
屏息扣下扳机后,铜像被击碎了,随后近藤等人也在敌方部署的空隙间进行了数次威慑射击,敌方部队就像被赶着似地后退了。瞄准屋顶发射的枪弹也远飞在狙击手的上方。
不管最终会不会被攻入馆内形成馆内攻防战,但如果连直升机首次抵达前都维持不住目前的势态,就不用提完成全两次的运输任务了。

枪弹像雨点般砸向“情报历史资料馆”。
这里面完全没有包含对三十年历史与已故董事长志向的敬意,良化部队为了击破这段历史与那种志向而开了枪。
再看图书队的反击。他们的玫击总是以反击的形式出现,即是防卫,他们总是会承受力打响战斗的第一颗子弹。常人都知道先发制人,但他们却放弃了这有利的一点。
不管面对什么人,图书防卫都没有先发制人的理由。这是草创图书队体制的稻岭和市(现任关东图书基地司令)提倡的理念。即使知道自己处于不利的条件下,他们始终贯彻的都是防守?
By Maki-Orikichi

十三名,这时在直升机预定到达时刻前十五分钟的累计负伤人数。
“我方重伤的有多少个!”
面对玄田的怒吼,整理情报的副队长绪形立刻回答:
“十三名。只需要医务班进行紧急治疗的人没有算在内。”
“差不多是这个数吧。”
玄田喃了这么一句,随即做出了下一步指示:
“让重伤者优先到屋顶待机。直升机的机舱是空的,可以用来运伤者。”
反馈的结果是机舱一次可容纳十名伤者。
“剩下就乘第二趟,还不能保证的话就向中部图书队提出支援直升机。”
“我们可以提供直升机。”
此时插话的,是来取材的折口。
“我准备了取材用的直升机。从我们的待机地出发比从东京来要快得多吧。”
“那么拜托了。”
玄田很干脆的接受了,折口便用手机与总社联系。在这期间,玄田继续向队员做出指示,战况时刻都在改变,能把握住全部情况的只有总部。
玄田对挂断电话的折口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不用在意。我们的战斗就是记录你们的战斗,只要你们全力作战,我们是不会吝惜做出支援的。”
这么说完的折口还展现出不符合此刻状态的艳丽笑容。
世态社既然与野边山集团有关系,那么与前董事长野边山宗八所投资的“情报历史资枓馆”当然也关系匪浅。对“情报历史资料馆”有报道执着的人不少,但对于世态社来说应该是全员都抱持着高度的关心吧。
你走你的路,我也循着那条道路追寻你——玄田突然想了起来以前说过的这么一句,这话换到现在的话,双方都会因为害羞而说不出口也不太敢听了。

图书队的负伤者只能从空中送医。“情报历史资料馆”已经被完全包围,良化特务机关连让图书队运出伤者也不允许。虽然图书队叫了救护车,也因良化特务机关的交通管制而无法到达。
在审查抗争中无论哪一方阵营出现死者都不会被问罪。就像在战场上杀死敌兵并不会被问罪一样。但是,良化特务机关处于从外部进攻的位置,若是出现伤者就可自由地脱离战场。
抗争的形势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对良化特务机关有利。
By Maki-Orikuchi

上午十时二十五分。
UH60JA比计划提早五分钟到达了“情报历史资料馆”。
“射击!狠狠地打!”
近藤以难得一见的激昂精神指挥着狙击班。地面部队也被下达了激烈射击的命令,图书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顾不上损坏设施地进行了猛烈攻击。
“可恶!”
手冢瞄准良化部队垒起的工事叩下了扳击。因受直升机降落的影响而无法确保命中目标,所以他只能挑物体来瞄准。
拜托不要伸头出来——手冢在心中半带祈祷地执行着“狠狠地打”的命令,在以威慑为目的的射击下要是还被打中的话,应该就是被打中的那一方的责任了吧——死了的话可不关我事。
需要运送的集装箱昨晚已经抬上了屋顶,只要将直升机吊下的器具装上就可以了——将伤员收容进机舱之后,UH60JA连螺旋桨都没停就升空了。
在直升机升空期间,图书队激烈的威慑射击令良化部队几乎无法对UH60JA进行狙击,但在直升机成功升空离去之后,图书队也遭受到了敌方仿佛泄愤似的激烈反击。

第一趟的直升机终于到了。图书队展开了第一次的猛烈攻势,射击的猛烈程度令对方人员从工事里探一下头都不能,即使是良化特务机关也没有任何对策。
号称关东图书队虎之子的泛用直升机收容了伤员,吊起超过3t的集装箱升空了。集装箱中装满了三十年份以上的良化法相关报道,图书队保住了不容被抹去的历史。
另,因此事与对图书队的支援关系甚大,特记录于下:随后敝社派住运送图书歇伤员的直升机也遭道了良化特务机关的枪击。
By Maki-Orikuchi

“全员向馆内退避!”
第一趟直升机飞走三十分钟后,目前的战线也维持到了极限。
被部署在后门的堂上和小牧在现场指挥官的指示下,掩护着由外面退避进来的队员。基本上采取少人数分班制的特种部队在总体作战之时,综合作战经验和指挥能力,从班长班中挑出各区域的指挥官,其他班的班长也要听从指挥,今年刚拥有部下的堂上当然归入到了被指挥的一边。就像手冢要支援狙击班一样,就算是一个班也会因队员所长及任务需要而被打散。
图书队的人员调配特色,往好听的说是灵活多变,往不好听的说是随意调整。
即使是在撤退的时候,良化部队的攻击也毫不留情,中弹者增加确实是大大削减了这边的战力。相对的,彻底防守的图书队就有不能妨碍敌人撤退的原则,但作战现场曾不止一次地向上提出在实战中这条原则的制约实在太过不合理。
维护图书防卫权不是扩大战斗的手段——稻岭的这个训戒放在平时堂上是能理解,但在此时此刻他真的很痛恨这样的制约。
堂上看到一名防卫员从工事里跑出来时时机抓晚了,相对地敌人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虽然要说“预料中”这样的话并不好,但那名防卫员的确在跑进馆内前被击中了。
跌倒的瞬间堂上还判断不出他的中弹部位,不过从爬不起来这点来看应该是腿部。就算是良化部队也不至于对着负伤者继续射击,但是在跌倒的队员头上还是不断有毫不留情的子弹呼啸而过。
“小牧,拜托了。”
看见堂上放下步枪重新调整好钢盔,小牧迅速问了句“要出去?”
“矮冬瓜的中弹面积小小。”
大概是想起了骂出这个词的人,小牧小小声的笑了一下,然后对看无线电报告:
“堂上二正要救助伤员!准备掩护射击!”
发出号令的同时小牧开始了射击,紧接着图书队这边的枪声密度一口气提高了,在密集枪声之下,堂上从出入口飞奔了出去。
分不清掠过耳边的枪声是攻击还是掩护,一旦胆怯腿软就会被射中。
堂上几是滑到了倒下的队员身边,连寻问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将他架起来,一口气背到了背上。
脚步因为这增加的重量而迟缓了不少,此时也只能相信战友的掩护了。堂上尽可能地保持着猫低的姿势,在背上背着一个大男人的情况下,这样猫着腰很容易就会腿软摔倒,而且需要帮助的队员在体格比堂上还要健壮。
走最后一段时膝盖还是抬高了一些,然后几乎是跌进了出入口,连把背着的伤员放下来的余力都不剩,堂上自己也倒到了地上。
“堂上!”
听着小牧那种若不是在这种时候就极少能听到的怒喝,堂上只是挥了挥手表示没事,不过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员?”
堂上勉强撑起身子,含糊地问了一句,很快得到了小牧的回答。
“队员都没事,也没再中弹,已经送去应急处理了。”
很好,责任都已经尽到了——堂上再一次瘫在地上。
那家伙还真好命,不用受这种苦——堂上擅自比较起了自己特意排除在行动之外的那个人。

图书卧全员都转移至了馆内,在图书队向馆内退避时,良化部队还是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击,而相对地图书队从来没有妨碍过良化部队撒退。
“我们的任务是守护图书,不是给良化特务机关造成伤害。”这是当日图书队总指挥所说的话。
那么良化特务机关的任务到底是审查,还是“攻击图书队”?不依场合来选择方法更是令人对审查的正当性产生怀疑。
By Maki-Orikuchi

警备总部转移到了“情报历史资料馆”的最顶楼第四层。会被攻进馆内也只是早晚的问题,接下来就要一层层撤退来争取时间,只是这样一来位于楼顶的狙击班将会威力减半。
在放弃一楼之后,第二趟直升机抵达了,和前一次一样,收容了伤员后带着集装箱离去。
良化特务机关的攻击变得异常猛烈,仅仅在第二趟机升空前的二十分钟内,图书队就不得不放弃了二楼。
“好,差不多是时候了。”
接到了直升机的升空报告,玄田在总部内发出了怒吼声。
“任务结束!现在开始清理战场!”

第二趟直升机离去了,但是馆内的资料还没能全部搬走,良化部队已经侵入馆内,图书队已经放弃了四楼中的二层。
等待再一次的搬运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图书队终于不得不下达了苦涩的决断。
By Maki-Orikichi

“关东图书队通知良化特务机关!关东图书队于一二四〇时放弃本馆所余资料的权限!再重复一次,关东图书队于一二四〇时放弃本馆所余资料的权限!回答请用内线〇三号!”
玄田透过馆内广播发表完通知之后,原本充斥馆内的枪声慢慢地停止了。
终于,迁至会议室的总部的电话鸣叫了起来,玄田迅速拿起听筒——
“良化特务机关通知关东图书队,给你们三十分钟的时间,至一三一〇时止要全部撤出,撤出后禁止再次入馆。此外,携带箱袋等物品离开时一律要接受我方检查。完毕。”
对方通知完后单方面地挂断了电话。玄田对副队长下达了将此通知在馆内放送并指挥队员撤离的指示。折口一脸惊讶的问道:
“放弃资料?”
“是放弃用的资料。”
玄田一边回答一边开始帮忙收拾器械。
“提交飞行计划时是提出了飞三趟,屋顶上也准备了三个集装箱,第三个里装的是图书队藏书中有复本的过期刊物和书籍。对方也这么大动作地拉了部队出来,当然不能空手而归。那些就是留给他们的。”
听过之后的折口小声地说了句“服了”。
“一开始就做过放弃一部分的谈判?”
“怎么可能谈判,敌人的目的当然是全部没收。抵抗到这一步却不得不放弃的东西,特务机关才会作为战果接收过去。而且,不能留下图书队丝毫不抵抗就向审查低头的事例,这是原则问题。”
玄田随后又叮嘱了句“不要记这个啊”,折口耸耸肩歪了下头。不过两人是自学生时代开始的交情,玄田当然知道她会写成是‘很可惜没能保护下全部资料,有部分遭到了没收”的内容。
“正义使者的原则还真多,够呛吧。”
对这嘲讽的话,玄田笑着回说“哦,你看出来了啊”。只要不是堂上,一般人都不会板起面孔否定,而是笑笑就过去了吧。
玄田将手边的无线器材收进盒子,指示部下继续收拾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情报历史资枓馆”后,在神奈川和联合部队解散的图书特种部队回图书基地时已经过了下午三点。
基地已经开始了整理资枓的工作,图书特种部队解除装备后返回了办公室。
“等笠原回来之后就是全员归队了吧。”
玄田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时钟,告别式现在应该也结束了。
就在他想着稻岭返回的报告也差不多该到了的时候,内线电话叫了。
拿起话筒回应的期间,玄田的脸色暗了下去,室内的气氛也一下紧张起来。在这里没有迟钝到解读不到危险信号的人在。
——硬要说那种人的话应该只有……
放下电话的玄田转向部下。
“稻岭司令在告别式会场被身份不明者挟持了——笠原也包括在内。”
响起了“咔哒”地大大一声,所有人回过头看时,发现是堂上把椅子摔在了地上。
“……啊。”
像是想说什么地张开嘴,但堂上最终还是没说一句就又闭上了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
在一旁的小牧站了起来,把倒下的椅子扶起来后按了按堂上的肩膀,把他强力的按坐回椅子上。
——冷静下来了。
“抱歉,请继续。”
堂上直直地望着玄田道歉,玄田用目光示意之后开始说明情况。

这人到底是哪里的家伙,对郁而言这点并无所谓。
报上的名字好像是叫麦秋会,反正也不过是一月有问题就会解体改名另组团体的家伙们准备用过就丢的名字吧,有没有正式申报为社会团体还是个问题。
稻岭的警卫包含郁在内一共有四名,而对手有六名。对方好像是在稻岭致悼词时盯上这边的,之后一直尾随到了宾仪馆的停车场。在名士云集的会场里,他们甚至毫不掩示地散出会让郁等人高度警戒的粗暴气息。
虽然谁也没有料到对方会找上来,但是经验老道的防卫员还是快速地做出了反应。
郁被指示将稻岭的轮椅带到车影里躲避,这是对虽是特殊防卫员却经验最浅的人最适当的部署。
抵达车子后,敌人就像遵循着定式般掏出了应该是非法购入的枪。防卫员在图书馆设施外不能携带枪支,因此他们的装备只有折叠警棒。
但是这样的装备就已经足够了。
掏出枪的两人全是外行,多余的动作太多,因此连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防卫员把枪击落了。会来残疾人专用停车场的人并不多,防卫员的手法俐落得不会让远处的人察觉。
郁也趁机将稻岭推到车影里躲避。
正当防卫员们想一鼓作气地击垮对方时,看起来是首领的人突然叫嚣道:
“我们会爆破会场!”
“我们有伙伴在监视,你们要是反抗就会将设置在会场内的炸弹引爆”——对方喋喋不休地嚷出的内容让防卫员一时都停止了动作。
巨大的会场内人群要散去还需要一段时间,此时会场内还非常杂乱。
“我们要的人质只是稻岭和市一个。”
“我答应”。立刻这么回答的是稻岭本人,这是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回答的局面,但推着轮椅的郁没办法就这样听从稻岭的回答。
对方中的一人走近了郁和稻岭,就在他粗鲁地将手伸向自动轮椅的推手时,郁想也不想地将这只手打掉了。
郁无视发了怒的男人,而是转向领导模样的男人开口:
“我也一起去。”
看到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郁又重复了一次。
“我是一般队员,也稻岭司令的护理员腿脚不方便的稻岭司令需要我,我不认为你们能给稻岭司令适当的护理。”
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郁还是拼命地争取机会。
你有过什么值得人信赖的行动吗——堂上曾经说过的这句话突然在郁脑内苏醒了。虽然这是将她排除在全队行动之外的借口,但会被这么说也是因为她的确给了人这种口实。
郁的确没有做出过值得人信赖的事,在此时更是无法下稻岭不管。在同样是没有对策的状态下,即使是一起跟着去也要好些。
“你们也要考虑一下人质的需要吧。”
反图书队团体挟持稻岭的理由,除了图书队去引渡的资料不作他想。对方的首领露出一副算计的样子。
郁没有参加战斗,他们也看过之前稻岭致悼词时是郁在一旁帮忙,应该不会怀疑她护理员的身份,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多一名女性人质应该更符合他们的算盘。
“好,那么你就跟来吧。”
郁在男人们的包围下推着轮椅。平常只需要指出道路既可的轮椅现在不推就不会走了,是稻岭关掉了轮椅的自由模式,应该是默认了郁的随行,如果不多表现出一些需要郁帮忙的地方,那她的护理员身份就无法成立。
被信任的感觉让郁心头一热。
“要是追过来,我们就爆破会场,也无法保证这两人的性命,明白了吗!”
撤退的同时领导模样的男人对剩下的防卫员这么威吓。就算想跟踪,但图书队的车无论车型、颜色、号码都已经曝光,自然是不可能,而且防卫员也没有接受过搜查行动的训练。
“一士!”
郁明白指挥官只叫自己阶级的顾虑。
“司令就拜托你了!”
听着满带苦涩的声音,郁轻轻地点了点头。
麦秋会在一般停车场准备好的车是一部脏污的面包车。拉开后车门郁紧皱了一下眉头。虽然坐席已经取掉了,但堆放了很多杂乱的东西,甚至到了让郁生气地质问“这样要怎么放轮椅”的地步。
一个人对着堆放物蹋了几脚,勉强腾出一点空间,另有两人便左右抬起轮椅。此时郁又怒吼了。
“不要向前倾!”
此时郁更是上前护住了要滑出轮椅的稻岭。
在一瞬间重量完全压上来的稻岭出乎郁意料地轻,且重量感左右不均,因为这是失去了一条腿的身躯。
“放下轮椅时要打横放,先后轮着地,还有两边要保持一样高度。”
一个男人一脸生气地啐了句“真麻烦”,那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就这样被一句“麻烦,敷衍过去,这一点反而让人觉得恐怖——竟然连轮椅前倾了坐着的人就会滑下来的事都不知道,这些人都什么脑子啊!
总之轮椅算是搬到了车厢里,但下面连一张毛毯也没有垫上,车行走时的震动令轮椅非常颠簸,若是稻岭常用的那架特制轮椅的话还加装有防震装置,但今天坐的是外出用的便携型轮椅,因此吸收冲击的功能并不强。正当郁在后厢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充当垫子的东西时——
“不要随便乱动!”
坐在后座的男人把手枪指了过来.郁只有停了手。
“没有垫子之类的东西吗?”
要求之后只得到对方“忍着点”的回复,郁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意。对这些男人而言,稻岭就像是“图书基地司令’这么一个符号,根本不会因为他是残疾人就多加关怀。
“对不起,司令,还不知道要开多久。”
郁将双脚横在轮椅前坐在了车厢里,用两手压住轮椅的车轮。虽然有刹车装置,但被胡乱放在车厢里的轮椅还是动不动就会弹跳起来。而且郁也不指望这群人开车时会顾虑到这一点。
“谢谢你,真是抱歉了。”
“哪里。只是,回去之后还请您帮我对堂上教官说,笠原的确在用心工作哦。”
郁说完笑笑,稻岭也笑着点了点头,回了句“那我们约好了”。
车开得很快,郁用力地按住不断被弹起的轮椅。
“虽然勉强了些,但还是应该坐平常用的轮椅来的啊”,稻岭小声地这么说。
大概走了一小时的车程,车子停在了一幢干净却似乎没在用的五层大楼前。周围是人工规划出的空地。看起来像是出售前的住宅规划地,虽然建好的要卖的房子和公寓有不少,却基本没什么人。
经过刚才路过的交叉路口时,郁看到已经进入了立川市内,但详细地点却不清楚。
稻岭的轮椅在郁的不断要求中被放了下来,随后,在被枪指着的状态下,郁推着轮椅走进了大楼内。虽然郁也考虑过趁隙把枪抢过来,但在一对六的情况下就算枪到枪也很难继续抵抗,对方拿着枪的人不止一个,而且最重要的是,郁的身边还有稻岭。
反正他们会和图书队交涉,交涉之后图书队必然会有所行动,在救援到达前不让情况再恶化下去,这就是陪在稻岭身边的郁的责任。

将稻岭带走的麦秋会与图书队联络是在下年五点过后。
图书队早巳报了警,警方在大讲堂装了追踪电话的装置。除了警察,还有特种部队的玄田及其下班长、副班长十几名,和防卫部的防卫部长及身处绑架现场的几名防卫员在场。
作为警部总责任人的玄田拿起了电话。
“我们是麦秋会,稻岭司令在我们手上。”
“我是关东图书基地警备总负责人,玄田龙助三监。我想先确认稻岭司令与女护理员的安全,能让他们说电话骂?”
“稻岭不行,那女的可以。”
对方能如此迅速地回复应该是一开始就划下了让步的底线吧。堂上克制不住地将身体探出了电话那端,因为郁被卷入了其中的关系,堂上班全员都得到了与会许可。
“喂喂。”
从声音听来状况还好,听到堂上松了一口气的玄田继续问道:
“不要紧吧。”
“是,不要紧。啊,请帮我转告柴取消今天晚上在‘Transll’的预约吧,本来我们约好去喝酒……干嘛啦,说这个没关系吧!那可是高级餐厅,不取消预约的话损失可就惨了,还是你要给我报销呀!”
在这种场合还说这种事,一边的警察听了苦笑了一下,但特种队员们的神情却很认真。在留下郁“啊”一声后,电话突然被切断了。还没有提要求,应该是为了防止追踪而暂时切断的吧。
等电话的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玄田赶快拿起话筒,果然还是刚才的那个犯人。
“我们为反抗媒体良化法、轻视公共秩序优良习俗的图书馆担忧,现以人质的性命为交换,要求你们焚毁“情报历史资料馆”的所有资料!”
对方连让玄田报名的时间都不给就脱口说了这么一长串,大概是刚才被郁破坏了通话气氛的一种迁怒。
接下来对方提出了具体条件。
一、向麦秋会开示本日从“情报历史资料馆”引渡的所有资料。
二、在麦秋会的监视下,核对资料是否与野边山集团在前日拟定的赠送目录及媒体良化委员会发表的本日押收目录相符,之后要全部焚毁。
开示准备时间为两小时,告知两小时之后会再做联络,对方便挂掉了电话。
小牧小声地说“似乎很精神嘛”,堂上无言地点点头。手冢则不带毒气地回了句“那家伙的心脏到底是怎么长的”,他的吃惊已经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电话追踪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第一次和第二次是不同的号码,使用的都是手机,两次都在追查到发信元之前切断了。
“看起来信号在多次传送中受到了干扰,手机大概也是脏物或是预存话费的类型……”
一脸难看地说出分析结果的是名叫平贺的警视厅刑事,在之前的高中生连续过路杀人魔事件中曾与稻岭会过面。想到那之后的图书馆逆风,他可以说是留下了微妙遗憾的对手。不过在他的帮忙下很快查明了麦秋会这一政治团体并没有正式申报,而且平贺也没有因为这是图书队的事件就吝于出力的模样。
麦秋会在绑架时宜称的在告别式会场安置了炸弹这点,之后查出了只是骗局而已,犯人只涉媒拐骗。
“请继续调查。”
向平贺回礼后,玄田转向堂上几人。
“把柴崎叫来。”
手冢回应了一声,很快走出了房间。
“玄田。”
走近玄田的是一度解散后又被召回的折口。
“我要写下来哦,叫我来就是为了记录这一切的吧。”
“就交由你判断了。不过不要提到笠原,她只是一般队员,司令倒没问题。”
说完玄田的表情暗了下来。
“我授权你全面报道这次事件。要写的话就写彻底一些,好好展示一下被这种暴行祭为理由的良化法的丑态。”
在稻岭陷入危机的时刻,良化法就触到了图书队的逆鳞。稻岭是在二十年前“日野的噩梦”中的幸存者,也是那次惨剧的象征。良化法的支持者动了稻岭,就是触到了图书队的噩梦,而图书队是绝对不会允许量梦再次上演。
“也差不多该闹一次大点的禁售骚动了,要不然周刊杂志界可会颜面扫地的。我会联系其他杂志社,把能煽动的都拉出来。”
折口说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话,脸上却浮现出了完全不像是那样的淑女笑容。
听了郁在电话中说讲的话后,柴崎呵呵地笑出了声。
“对那单细胞生物来说,这回还算是动了脑子嘛。”
“你明白她讲什么吗?”
面对堂上的追问,柴崎点了点头。
“和笠原一起去过几次,是在立川的快餐店。既不是什么需要预约的高级场所,今天也没有约好要去。”
“很好!警察先生们,在立川!稻岭司令在立川市内!”
玄田的大声喊话让警方的人员马上活跃了起来。但说到立川,面积还是很广,在犯人所给的两小时时限内要揽到也是不可能的吧。下一个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争取到时间,虽然已经动员一切可动员的人手开始复制缩微胶卷了,但依然不太可能赶得上目前给出的时限。
突然眉间被触碰到,堂上反射性地避开了身子。伸手触碰他的是柴崎。
“你眉头皱得很厉害哦,说不定笠原回来时痕迹都还消不去呢。”
无言以对的堂上绷着脸沉默着,可柴崎还在继续说更加让他无法回答的话。
“后悔了吗?”
被直直刺中身后的阴影就是指这么回事吧。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话——这么想的话就是在逃避了,原本的部署就是因为堂上的不公正造成的,这时的他完全没有反击或是不安的资格。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堂上冷冷地回答后,柴崎反倒笑了,用还是让人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的语气说了句“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郁想拖延时间的企图随着电话被切断而告终,不过总算是传出了话,这令她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一点点。玄田他们绝对会把柴崎叫去问的,而柴崎也绝对能够明白。
不过除了留下有关立川的线索之外,那之后该怎么办郁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轮椅上的稻岭突然弯下腰来,伸手往自己的裤边摸去。
在郁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之前,在旁监视的男人已怒喝出声了。
“你想干什么?!”
男人用枪指着稻岭的后脑,郁立刻站起身挡在枪口前。
“我只是想把义肢取下来,因为先前车子的震动,接口处磨的太痛了。”
男人啧了下舌,向郁努努嘴。
“让这女的来。”
“能麻烦你吗?”
稻峙寻问了下,郁赶紧点点头,原本在表面上她就是为了护理才跟来的。
“我以前没有取过义肢,还请您指示。”
郁一边说着一边把稻岭右脚的鞋取下,肉色的树脂制义肢呈现了出来,在旁边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令人不舒服的声音,郁的脸无法自制地抽搐了一下。
——可恶!真想杀了这个混蛋!
把裤管向上卷之后,不锈钢制的支柱和膝关节便呈现了出来。卷到大腿时,不知是否是因为原本的腿比较细,能够看到腿上缠着布。
裤管一直快卷到腿根时才看到了整支义肢。这当然是郁第一次看到稻岭的腿,在大腿部接近膝盖的地方,创口呈现出愈合后的收缩状态,大面积凹陷的部分让人看见了就会本能的害怕。
“抱歉,让你看见这样的情景。”
面对稻岭的抱歉,郁很快的回过神来。
这是在二十年前“日野的噩梦”中战斗过的腿,而且也是为了不令图书馆受苦而奔波的腿。
郁保持着跪姿向上看着稻岭笑了笑。
“请您指示。”
按照稻岭的指示,郁慢慢地一步一步取下了义肢。
把取下的义肢安放好之后,郁再把裤管放好。看见那在断部之后空荡荡的裤管,犯人的脸色更是难看,好像现在才终于明白了人质是残疾人一般。
“好点没?需要为您按摩吗?”
连稻岭这样的人都说很痛,那应该就是非常痛吧,郁是这么想,但稻岭只是笑了笑表示不要紧。
“把义肢取下来就不要紧了。”

“稻岭司令的义肢被取下了!”
一直观测着终端的班长发出了欢呼声。
“什么!”
玄田以下全体队员都活跃起来。
柴崎为一脸疑惑的警察们说明了状况。
“司令的义肢只要按照某种顺序取下来,就能启动装在上面的发信器。”
在警察们还处在惊呆的状态时,图书队一边已经渐渐把握了情况。
“坐标显示出来了!在立川市郊外!”
“立刻和最新的住宅地图比对!”
“出来了,是分开销售的新区!坐标地点在建筑预定地上!”
“地图是半年前的,现在应该已经完工了,很好。让立川市防卫部队先派出探子。图书特种部队准备出动!在下一次接触前抓住犯人!”
在还是处于震惊状态的警察阵营中,平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跑到下达了出动准备命令的玄田面前。
“等等,既然知道地点了,就该交给警察来做!”
“这之后就按我们的作法来!”
玄田用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回答,平贺也没退步。
“在搜查中不能擅自行动!”
“搜查你们可以继续。我们只是要把司令救出来!”
“救出人质也是我们的职责,请交给警方!”
“抱歉了。”
玄田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慌乱,只是陈述着事实。
“我们的历史还没有幸福到能让我们相信你们就是一片青天,我说错了吗?”
平贺露出副像是被打到脸的表情,终于痛苦地垂下了眼帘,以轻得不知道能不能让玄田听到的音量说了句“依然无法挽回吗”。平贺似乎有着某种想要使出自己全力的理由,但这与玄田并没有关系。
“图书队会记得你们这次的努力,总之这一次我们为这点鼓掌了。”
平贺没有回答,只是自嘲地歪着嘴角笑了笑,然后换回了工作上的表情。
“但是,图书队的射击权限在没有通过一定手续之前是被限定在图书馆设施内的。我们作为司法机关可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申请设施外射击权的手续非常繁琐,不事先准备是不可能立刻通过的。
但玄田只是笑了笑说“我不是说要按我们的作法来嘛”,然后当机立断做出指示:
“联系该楼盘的开发商,就说图书队要买下那里。即使动用关东区全部的预备预算也无所谓,让副司令以下的行政派和会计监察统统都给我闭上嘴!”
平贺被这个可以说是胡来的命令惊得嘴都合不上,但图书队员却没有半点疑惑,人人都动起了手。
“价随便对方开,但合同要在三十分钟内订好!”
只要该建筑划入图书队名下就能名正言顺地使用武器,但这样的指示还真是胡闹得让人感到无力。
“真是乱来!”
面对禁不住叫出来的平贺,玄田用严肃的表情笑了一下。
“用乱来击溃无法无天,这就是图书队的作法。”
“但是,你准备为了这一次救援行动吐出多少个亿啊?”
“那片新区规模挺大的,将来也可以考虑在那建分馆或是儿童图书馆,只要想成是‘先确保后备用地’也就不是太没道理嘛。真用不上的时候还可以卖掉,或是委托后勤部拿来出租,只要将收入归入图书队运营费用,在作法上就是合法的,最坏的打算就是无法通过预算审议,那样的话只要向对方付违约金就好了。”
最后玄田用一句“当然这是只有图书队这种特殊的组织才能用的招”作结,乎贺则已经没有力气再反驳。
“堂上!”
被玄田叫到名字的堂上立刻挺直了背。
“营救任务的指挥就交给你。人员和装备都随你挑,立刻编好队准备出动。”
以敬礼作为回答的堂上转向了一旁的特种防卫员。
“空闲的人立刻回到特种部队办公室,等待编队名单发表。”
说完后堂上便率先离开了大讲堂。

放手!还是你想被当成现场抓获的小偷送去警察局!?

相对于想从良化特务机关的审查中救下一本书的少女,这实在是卑鄙的侮辱行为。
光是看到少女颤抖的身影就可以明白,肩膀受惊般地瑟缩着,四下环顾时的脸庞就像走投无路一样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无论是谁都能明显地看出来,她在无言地述说着自己是无罪的。
谁也不会认为少女是为了偷窃而藏起书穿着那一身汗湿了的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处于敏感年纪的少女而言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但是,在和附近站着的看起来像是店长的男人目光相遇之后,少女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消失了。店长虽然做出了“不要反抗”的暗示,但少女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行啊,我去!店长,麻烦你叫警察,因为我偷了东西!我会和偷的书一起去警察局的!”
一个凛然的声音进射出来,这是何等高尚又舍身的宣言。少女还是高中生,没有任何力量,即使如此,还是想保护那本要被没收的书。
明明她拥有的只是一点点勇气而已。
——相比之下我又在做什么?明明是这里唯一拥有对抗审查权限的人,却只像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厌烦了的良化队员怒吼着将少女甩飞了出去。
——已经忍无可忍了。
这间书店位于非武装街地带。虽然斟酌权不是一名队员能够独自决断的,但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些规则了。
在少女倒下的瞬间扶住了她。惊魂未定的少女回过头来,虽然在逞强,但带着天真之气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可以想象得到她现在有多恐惧。
是在害怕之后的事吧。
青年从上衣口袋拿出了图书队手册。
“我是关东图书队员!根据图书馆法第三十条,以资枓收集权和三等图书正的执行权限,我在这里宣布,那些书是图书馆法实施细则所规定的需要斟酌的书籍!”

接受店长夸张的道谢时青年的心情徊不好,最初并不想插手的自己实在没有接受道谢的理由,而且他也不是为了帮助店里。
“情愿冒着小偷的罪名来保护这本书的是你。”
将这名少女被抢走的书还给她,青年行动的理由只是这一个。
像要安慰哭泣的少女一样,青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虽然刚才她面对良化队员时一脸刚强,但现在低着头哭泣的脸庞却令人吃惊地无助。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孩。
明明这么的弱小无力,因此面对审查时的那份勇气又愈发显得耀眼。

之后经过了五年。
堂上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我是一五三号,笠原郁。”
报上考试号码与名字的高个姑娘是个身为女性却以防卫员为第一志愿的怪胎。
她正是五年前堂上在那次审查中帮过的少女。
坐在面试官末席上的堂上内心一阵动摇,目光相对时郁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应该是已经记不得了。
在堂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郁被问及志愿的原因,于是在面试官面前——除了玄田和小牧主外,还有其他知道当时情况的队员也在场,郁以极其热情的语调诉说起了五年前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图书队员”。
而且那位队员的形象在郁的记忆中已经凝固在被完全美化的阶段,就连当事人堂上听了也会不禁在心里产生,那个完美的超人到底是谁啊”的疑问。“他”既高尚又勇敢,简直就是图书队员的典范,让堂上听着听着就渐渐地抬不起头来了。
——谁能帮我逃离这个窘境,就算付一百万也好,谁来,谁来阻止一下。
最先到达临界点笑出来的是小牧。随后还引起了连锁反应,其他队员都跟着笑了起来。
完全不明白情况的郁当时就愣住了。她用如此热情的语言来描述,却完全不记得当事人堂上的样子,这一点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在面试结束之后玄田说“那样子也只能让她合格了吧”,但堂上明白上司完全是因为觉得有趣而已。
而且在那之后郁还被编入了堂上指导的那一班,这也是玄田一手操作的。

郁当然不知道的是,五年前堂上帮了她的那件事其实还有后续。
未经研修地的图书馆允许就擅自行使斟酌权限,这种史无前例的事使得问题变大了,堂上为此不知写了几十张检讨书,还被查问会叫了好几次。
虽然预想到了,但那段日子对堂上而言真的是郁闷至极,而且问题还拖了半年之久。打破规则就要有相应的觉悟。
当时关东图书队中行政派和原则派的摩擦相当激烈,堂上所引起的问题成为了行政派攻击的材料,这也实在很不幸,那一次也让堂上几乎看尽了队内的黑暗面。
堂上并没有后悔,但也不会再做一次同样的事。在微妙的时期因自己的感情用事而让原则派处于危险的立场,这件事情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原谅自己。不顾前后的轻率行动和感情用事,从那时候起,这些就成了堂上最忌讳的自身缺点。
就在他以为自己克服了这些之时,郁出现了。说实话,堂上被狠狠地打击到了——为什么事到如今她竟然会出现。
而且——
堂上视为缺点拼命舍去的东西,郁却视为珍宝地重视着。
明明忍着痛割舍了那些之后,堂上才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点改变,但这时出现的郁却说带着那些东西的自己才好。
——那是我为了改变才扔掉的东西,你不要再捡起来!我满意的是现在的自己,你不要再擅自承认以前那个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的我!
——你不要在我的面前变成那个我不承认的自己!
但是郁不顾双亲的反对加入了图书队,选择了危险的战斗职种,这都是为了追寻过去的堂上。
这又让堂上更加责备过去的自己。
——就是你轻率地让她看了那个满是错误的背影,她才追着你来的。就是你让她看了那种背影,她才特意选择了这么危险的职业,还对图书队抱有美妙的幻想。
图书队并不是她梦想中那样高洁的组织,离她心目中正义使者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样说的话,好像是你很不想让她当防卫员一样哟,堂上。”
说着正理的好友的声音让堂上不得不正色以待。
而堂上也知道自己对郁在某种意义上很不公平,但他又怎么可能公平得起来。
可以的话,堂上恨不得立刻让她离开图书队,在她在知道图书队的实情,不可能是正义使的堂上的面前受到伤害之前。
在无法挽回的事发生之前。
但完全没有察觉堂上心情的郁丝毫不羞怯地在他面前崇拜着五年前的他,甚至让现在的堂上陷入混乱。
郁擅自行使斟酌权限时,堂上本应不予理会的。
将郁带回来,斥责她妨碍良化特务机关的审查,堂上的义务是让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明明是这么想才追出去的——
在郁被良化队员甩开的瞬间,堂上的金箍断了。
仿佛五年前的光景重现,为了守护书而奋力抵抗的郁——
“就像是回到了过去一样哟,堂上”,小牧这有点怀念的话却让堂上无比自责,这一次没有酿成大祸是因为有了前例,如此而已。
但就算是这样——
斥责追着那个满是错误的背影的郁,这么做的堂上也是错的。追赶五年前的他并不是谁对郁下的命令,而是郁自己的决定,也是她的希望。要那么做是郁的自由,也是她自己选择了去背负的责任。
这么一来,即使被伤害、被击溃也是郁自己的决定,并不是堂上的责任。堂上会觉得自己有责任也只不过是多管闲事而已。
现在的自己因为感到混乱和恐惧而特意想远离郁,这也只不过是堂上在逃避,会如此动摇是堂上自己的问题,将责任归之为郁也是错误的。
这些堂上都明白,都知道,所以——

拜托一定要平安无事!

堂上为一身错误的无谋部下祈祷着。

犯罪团体嫌把轮椅搬上楼麻烦而滞留在第一层,从结果来看这一点反而对事态有不少帮助。
救援一定会来,如此坚信的郁很快便注意到了。
不出所料地,位于犯人们视野死角的一扇窗外有了情况。
窗的一角在一瞬间掠过了一只手,郁对仅仅这样就能够明白的自己也感到吃惊。虽然距离并没有近到只看手就知道是谁的程度,但郁知道那既不是玄田或小牧也不是其他人,一定是堂上。
因为郁深信那个可恨的坏心跟教官在自己陷入危险时一定会出现,虽然他一直抨击郁把她的王子殿下当成正义使者这一点,但堂上自己却一直做得像个正义使者一样。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知道,郁若无其事地颔了颉首,从堂上那边应该能够看到她才对的。
手再次地在窗前闪了一下,倒着拇指向下示意之后挥了两次拳,再竖起三根手指,便消失了。
明白了——大概吧。
“司令,恕我无礼了。”
留心着不让犯人发现,郁没有看向稻岭便小小声地这么说了。稻岭将手轻轻搭在郁的肩上,郁知道他已经明白,便又像弯身似地颔了颔首。
窗外的堂上立起食指轻轻晃了一下。——一。
二、三!
郁一口气将稻岭从轮椅里拉起来,抱着他伏在了地板上。只想着守护好人的郁擦伤了自己的额头,正想着“好痛”的时候,战友们已经冲进来了。
要不是威胁说要炸掉会场,这些人原本就是防卫员只用警棒就能打倒的外行人,反应远不如训练有素的图书队员。
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有,犯人就已经全都被特种防卫种抓住了。

图书队将犯人交给了同行的警察搜查员。
还为稻岭叫了救护车。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毕竟有点年纪了,而且也考虑到拘禁对精神上的影响,还是将他送医检查为好。
稻岭苦笑着说了句“太夸张了”之后还是坐上了救护车,郁当然就没有必要了,日常所受的训练应该不至于让她才被拘禁区区几小时就会筋疲力尽。
小牧用很有他个人风格的口气犒劳了郁几句。手冢虽然没有称赞若无其事的郁,不过却带着“服了你”的表情小声地说了句“你的神经还真够粗的”。
然后是堂上。
在情况还没稳定下来之前,他都没和郁对上目光。等一切处理妥当之后,也只是说了句很适合当前情形的“没事吧”。
郁也老实地回了句“还好”。
然后堂上出其不意地补上了一句:
“做得很好,我收回之前说你不能成为战力的那句话。”
啊,好不甘——郁没能选择表情就低下了头。
她为自己得到承认后竟会如此高兴而感到不甘,为自己竟然这么渴望得到堂上的承认而感到不甘。
“……谢谢。”
郁小小声地道谢之后,堂上似乎不高兴般地移开了视线。
“我之前的安排的确不公平,请原谅。”
“那不是我原不原谅的问题,堂上教官也有你自己的判断。”
“别人道歉的时候你就不能乖乖接受吗!”
“你才是,就看不出我已经让步了吗!”
说着“好了,别吵了”的小牧插进了两人中间调停。
“你们两人还真是像呐,不管是固执这点还是不坦率这点。”
“我现在也有一点明白了。”
手冢有点悟到似地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熊杀手间的默契”。这件忘得差不多的事又被提出来,郁和堂上同时露出一副愤恨的表情。
“回去吧”,这么说的小牧大步向车走去,手冢也眼在他后面。
“——脸,伤得很明显。”
迈开步子的堂上抛下了这么一句,被他这么一说,郁现在才感觉到额上还在痛,虽然没有镜子照,不过一定是伤得很显眼吧。
“你的父母就快来了吧,带着这么新的伤,你是战斗职种的事一下子就会穿帮了。”
堂上似乎是想说“自己也稍微注意一下”这种提醒的话。
如果……
“如果我辞职了你会困扰吗”,郁对问了这种问题的自己感到焦燥——我就这么想听到他的承认,这么想向他撒娇吗!
“你辞职我并不觉得困扰,不管谁辞了对我来说都是这样。虽然人员替换会在短时间内降低工作效率,但只要出现空缺就一定会有人填上。”
停顿了一会后,堂上又加上了“只是我会觉得可惜”这么一句。
——可恶,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啊。
“我不会辞的,就算被父母发现也好引起大骚动也好,我绝对不会辞职。我喜欢这份工作。”
郁对那肩膀比自己低,身影却显得非常高大的脊背大声宣言:
“我一定要超越你,所以绝对不会辞职!”
“你想到了退休年纪还继续干吗”,堂上头也没回地送来了这句最有力的挑衅。

麦秋会在与“情报历史资料馆”攻防战同一时间犯下罪行,只能有媒体良化委员会提供了情报并加以暗示这一个解释,但良化委员会借口“情报历史资枓馆”的审查计划只要问一问支持成团体就能知道,否认了与其有特殊来往。
“就算他们没有事前疏通,各支持团体也会在暗中统一口径吧。”
柴崎的“无限接近黑暗的灰色”这一评论多半是正确的,与良化委员会有关的疑问在这三十年间一直是这么个颜色。
“总之,昨天辛苦你了。”
郁回来时柴崎只是拍着手恨干脆地说了句“欢迎回来”,而今天工作结束之后却买了蛋糕回来,应该还算是有心慰劳郁的。
把速溶咖啡倒进杯子的柴崎偷眼看了看郁手边的明信片。
“我想还是要给家里回复一下吧……”
之前家里寄来明信片后郁一直没有回复,离父母要来的日子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因为不知该怎么回复才好就一直磨磨蹭蹭到现在,但还是要在他们来之前做出一些反应才行。
又不是因为难以对付就能逃避一辈子的对象,现在也只能面对了——虽然郁是这么想的,但实际动笔时还是无从写起,才起了个头就又停住了。
“喂,咖啡好了哦,先停手来喝吧,一会要冷了。”
柴崎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蛋糕,因为觉得洗碟子麻烦就准备直接放在纸巾上吃。
“我买了当季水果蛋糕和巨峰奶油蛋糕,你要哪种?”
“唔唔,等等等等,我很快就要写完了。”
“不快点的话我就先挑了哦。”
在柴崎的催促下,郁发出“不要啊”的声音赶紧把明信片写完,最后签上落款之后把明信片和笔收拾好。
“哇啊,也不用这么赶吧,之后再好好写不就行了。”
“心里有事惦记着的话,连吃都会吃不香啊。”
“蛋糕比父母优先吗”,这样取笑了郁一句后,柴崎又笑着加上句“算了,也是食欲之秋嘛”。
“就是这样。哇,两种都好想要,怎么办!”
“吃一口之后再交换就好了。”
  郁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还是决定选水果蛋糕。
  

前略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
我很好。
虽然每天的工作都很辛苦,但我已经慢慢习惯了。
与室友也很合得来,虽然称不上朋友,不过同事也都是些不错的家伙。
上司也是从豪爽到稳重的人都有,不会让人腻烦。
直属上司虽然是个严肃又可怕的人,性格也不是很好,但还是有一点值得人尊敬的地方。虽然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很好懂,但其实还挺温柔的。当然我是觉得他要能表现得再明白点就好了。
来图书馆工作很值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继续努力,决不退缩。
很快你们就要来京参加法事了吧,叔叔那边就拜托你们替我问候一声吧。
期待你们早日来到我工作的图书馆。
                 女儿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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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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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tang0050 子爵
好作品啊!謝謝大大分享

11 年前 0 回復

kelvin12354 伯爵
題目雖不起眼 

劇情還不錯

11 年前 0 回復

patchouli1 平民
LZ辛苦了,这个小说前些日子就想看了。

13 年前 0 回復

小王子 子爵

看到王子其实是以前的堂上我都为郁抓狂啊
虽然是很明显的……
还是感谢录入

13 年前 0 回復

frank_ireno 騎士
感謝分享 期待波濤洶湧的劇情

15 年前 0 回復

hou7 子爵
和动画不同就有看的价值。。。

15 年前 0 回復

991598 平民
完结了,等好久了,非常期待啊。感谢感谢

15 年前 0 回復

lingz 騎士
隨然小說和動畫都完結了,
但是也別忘了漫畫版的啊!XD

但是看久了還是覺得最根源的小說最棒了![s:01]

15 年前 0 回復

magicwww 騎士
话说图书馆战争的动画我看了  而小说却没有看。。。。

觉得这本小说蛮不错的说~~~感谢LZ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sososa 伯爵
辛苦了
動畫也做完一陣子了..不過好像不怎麼好
收下小說先

15 年前 0 回復

arthurian 王爵
到这为止跟动画版的剧情差不多  但还是小说更加精彩一点

15 年前 0 回復

lp4946004280501 勳爵
该说跟动画是一样的,不过动画把"图书馆战争"和"图书馆革命"的内容都做进来了,在改篇上算挺成功的,感謝樓主

15 年前 0 回復

ever 勳爵
堂上的完全差别待遇还真是彻底啊

手冢同学到了这一步看来已经不会有意见了

但是两个人在全队关注下的感情变化还真是……他们不会汗颜的么?

16 年前 0 回復

qhz 平民
楼主很有速度嘛,不知道和动画是否一样。

16 年前 0 回復

ada100859 平民
谢谢
love the novel version
support add oil
it is more deatail than the animation

16 年前 0 回復

sois0079 平民
好书!好书!!好书!!!好书!!!!好书!!!!!
谢!!

16 年前 0 回復

godjim 平民
太好了
看过动画感觉不是很过瘾
还是来看看原着
可以自行脑内想像= =a
这一套总共几本阿?
4本吗?

16 年前 0 回復

jillbio2 騎士
刚刚看完动画,现在看小说,看看有什么不同

16 年前 0 回復

baal988 平民
这一部作品好像是角川出的吧?
原作还没看过到底如何,
不过动画倒是早已看过啰

16 年前 0 回復

winds_hawk 勳爵
這個不錯~只不過不短了長一點好些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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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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