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音启]冰结镜界的伊甸10 黄昏赞歌-圣乐·夏娃-[台/简]


本帖最后由 大瓜飞飞 于 2013-11-11 19:59 编辑


 冰结镜界的伊甸10 黄昏赞歌-圣乐·夏娃-
  ───────────────────────────
  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细音启
  插画:カスカベアキラ
图源:雪夜天籁
  扫图:浔箐
  修图:女装少年
  录入:大瓜飞飞
  校对:雪风·帕尼托捏
  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坠入秽歌之庭的榭尔提斯和优米,
  等待他们的命运又是——
  虚空中的小小裂痕是一扇将幽幻种送回秽歌之庭的门扉。因身上魔笛的作用而被吸入的榭尔提斯,连同伸手想要拉住他的天结宫巫女优米,两人一并坠入了秽歌之庭。在充斥着浓密的魔笛及数不清幽幻种的该处,出现的事物竟是——?坚强的决心升华为奇迹,层次世界的奇幻故事第十集隆重登场!




  Story【前情提要】
  这是一个被「幽幻种」入侵的世界。唯有在巫女的祈祷下受到保护的浮游大陆「奥比耶·克雷亚」,人类才得以生存。
  因坠入大陆之外——「秽歌之庭」(伊甸),而带有禁忌的咒力「魔笛」的榭尔提斯。他对外隐藏这个秘密,为了成为自己的青梅竹  马,巫女优米的专属护卫「千年狮」而不断努力中。
  突然出现的三只强大幽幻种「瑟拉的虚像」,使得浮游大陆陷入危急的状态。天结宫(索菲亚)、统政厅及异篇卿这三方势力,决定暂时联手以击退「瑟拉的虚像」。然而,在战斗的尾声,榭尔提斯和优米却一并坠入了秽歌之庭——

  Characters【登场人物介绍】

  榭尔提斯·玛格那·伊尔异端少年/护士候补生
  双剑使少年。
  因坠入秽歌之庭的缘故,身上带有禁忌的咒力「魔笛」。后来遭虚空中的裂缝吸入,再度坠入秽歌之庭。

  优米·爱尔·苏菲尼克特 巫女第五位
  擅长洗礼系沁力的善良少女。
  与榭尔提斯是青梅竹马,
  目前并未配置专属护卫。
  与榭尔提斯一同坠入秽歌之庭。

  莫妮卡·伊斯佩蓝 护士候补生
  过去曾为巫女候补生,
  是榭尔提斯的朋友及部队长。
  正在等待着前去对抗三只强大幽幻种的榭尔提斯归来。

  春蕾·碧亚·努克莱宁 巫女第四位
  擅长领域系沁力的娇弱少女。
  患有严重的对人恐惧症,
  只对担任专属护卫的雷奥敞开心房。遭异篇卿软禁后,如今获得释放。

  雷奥·尼斯托里·欧法 千年狮第四位
  榭尔提斯的旧识。
  身为春蕾的专属护卫,也是浮游大陆代表性的大剑使。在与异篇卿第一位「阿尔玛迪」的交手中败下阵来并身受重伤,最后仍顺利生还。

  空白(伊格尼德) 异篇卿的一员
  其身份、目的一切成谜的全黑色系打扮异篇卿。对秽歌之庭有极为丰富的知识,并将榭尔提斯的秘密公诸于整个天结宫。目睹榭尔提斯和优米坠入秽歌之庭后,表现出不寻常的举动来。

  目 录
  序 章 「浮游大陆Ⅰ—Leon—」
  第一章 「秽歌之庭(伊甸)Ⅰ—Ilis—」
  第二章 「浮游大陆Ⅱ—Igunid—」
  第三章 「秽歌之庭(伊甸)Ⅱ—Yumy—」
  第四章 「浮游大陆Ⅲ—Monica—」
  第五章 「秽歌之庭(伊甸)Ⅲ—Armariris—」
  尾 声 「连结天空之塔—Shelties—」
  后 记





本帖最后由 大瓜飞飞 于 2013-11-11 15:05 编辑


序 章 「浮游大陆I—Leon—」
  
  
  大剑刺入地面的同时,绷带下方一口气喷出鲜血来。
  
  「……唔!」
  「该不会是伤口裂开了?喂,雷奥,你这就叫已经康复了吗!」
  「……不要……紧。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以膝盖撑住地面的雷奥,紧咬住牙根勉强点头回答。
  纯白的长大衣内侧,缠绕了好几圈的绷带底下,鲜血正源源不断冒出。
  好痛。
  但仍比不上强烈的寒意。因为自己很清楚,当肉体失去循环的血液后,全身体温急遽下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这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反倒要佩服这副身体居然能撑到这种地步吧。
  三只瑟拉的虚像。
  面对潜伏于秽歌之庭(伊甸)里最为强大的幽幻种,雷奥在这场殊死战中一直奋战至今。而且还是处于远远称不上身体状况良好,与异篇卿第一位「白银」交手所受的伤还未痊愈的情况下。
  「烂,你那边呢?」
  「我吗?啊……右手的手腕以下都动弹不得,左脚膝盖也整个麻掉。那只大蛇的身体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就连金刚石也没这么硬吧。」
  顶着一脸错愕的表情,皮肤晒成褐色的男孩子气少女这么回答。
  对方和自己一样,都身穿天结宫(索菲亚)的仪礼服。但她的服装却是短袖上衣搭配短裤的轻便打扮,设计成便于活动的样式。
  烂。
  和雷奥相同,她是世界上仅有五名的巫女专属护卫之一。同为浮游大陆上最强的五人之一的她,如今也伤痕累累。
  「那只大蛇叫『米克维克斯』对吧?」
  「……在那种状况下突然消失,实在叫人无法接受。」
  「异篇卿不是说,已经打倒三只个体当中的一只吗?既然空中的魔笛结界也跟着消失,我想应该不会有错才对。」
  短期间一起联手抗敌的两名异篇卿,此时早已撤离。从这一点来看,想成是危机解除也不无道理……
  「怎么了,雷奥?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
  「这一次只是敌人撤退,把危机来临的时间延后罢了。一想到还有堆积如山的问题要处理,我就不禁要叹气。」
  「是天结宫(索菲亚)的问题吗?还是你自己私人的?」
  「都有。」
  剩下的两只幽幻种究竟何时会再度从秽歌之庭浮上?甚至已经打倒的其中一只也很有可能会再度复活。幸运的是,对方这一次逗留在浮游岛上,假如三只一起攻击天结宫(索菲亚),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还有阿尔玛迪。
  不仅带领其他异篇卿,同时还击退了一只瑟拉的虚像。
  ……是什么?
  ……要迎头赶上哥哥,我究竟还缺少什么东西?
  「哎呀,雷奥你还真是多愁善感呢。」
  嘻嘻——烂压低声音窃笑道。
  「少啰唆。倒是你这个共犯,这次和我偷偷跑来浮游岛上,还是想想之后要怎么面对梅玫儿的怒火吧。」
  「啊?谎称在厕所里待得久一点,这样不就好了吗?因为肚子痛,所以无法随传随到。不管她怎么怀疑,都找不到证据哦。只要我们守口如瓶,任何人也拿不出决定性的证据——」
  「找~到~了~~~~~~」
  「哇啊?」
  烂的全身猛然一抖,像小猫一样绷紧表情。
  「烂——————原来你在这种地方啊。塔内到处都见不到你的踪影,害我劳师动众地找了又找,最后抱着一丝的可能性过来看看,想不到居然——哎呀呀。」
  「……」
  「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呢。我都叮咛过好几次,千万不可以单独行动了。」
  「……这种乍听之下很轻柔,实际上却已经发飙的声音是——」
  千年狮少女冷汗直流,忐忑地回头望去。一名身穿礼服式法衣的修长女性赫然站在眼前。
  不,是正在守株待兔。
  「嗨——烂,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真好。」
  「梅玫……儿?」
  「终于找到你啰。不枉费我把塔内的事情都交给碧欧拉指挥,又因为荷恩受伤中,所以拜托炼护士首席一起同行,其他还有许多事前准备都以超特急处理,甚至连化妆的时间也没有,就急急忙忙飞了过来。」
  「啊……啊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
  千年狮发出不成声的哀号,整个人向后退去。
  「哎呀呀,干嘛这么害怕呢?」
  「对……对不……起……」
  「哎呀呀,为何要说对不起呢?真是的,没有必要像这样泪流满面地道歉啊?我现在整个人觉得非常放心。既然浮游岛的结界已经消失,就代表你们成功击败了瑟拉的虚像吧?更何况你本人也平安无事,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梅玫儿。」
  像害怕的小狗一样缩起身子的少女,此时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抬起脸来。
  「有没有受伤?魔笛造成的影响呢?」
  「……啊,嗯嗯。」
  「太好了。既然如此——」
  「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你实施体罚了。」
  「果然发飙了嘛——————雷……雷奥,救命……」
  「逮——到——你——啦——」
  「唔唔!唔……唔哦哦——!」
  眼见烂打算全速逃离,巫女从后方架住她的双臂。
  「好了,接下来是训话时间啰——独自一个人跑去挑战那么危险的幽幻种,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吗?唉,真是的,你的上一任千年狮明明就很听我的话呢。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会你的身体。哎呀,那里刚好有树丛。」
  「唔唔——————!」
  「安静点,乱动的话会被别人看见哦。接下来是成人的时间,小孩子看了可是会被吓哭的。不用担心——你马上就会变得很舒服。」
  抓住烂的脖子,梅玫儿将其拖进森林里,就仿佛肉食性动物把猎物带回巢穴享用的

一幕。
  「………………」
  烂就这样消失在树丛间,整片森林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幸亏我的巫女不是梅玫儿……」
  雷奥轻叹一口气,茫然地抬头往上看。尽管很对不起烂,但如今只能牺牲她一个人了。毕竟自己还有寻找巫女这项重要的工作。
  「春蕾在什么地方……唔!」
  双手施力的瞬间,剧痛使得意识几乎中断……不行,现在如果站起来,很有可能真的会昏厥在地。
  遭异篇卿囚禁的春蕾,据说已经被释放了。倘若可以的话,在自己动弹不得的此刻,真希望她能够主动找到这里。
  「……我真是没用啊。」
  雷奥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原本是前来迎接春蕾,现在却反而需要对方找到自己。原来如此。沦落成这副模样,也难怪迟迟无法追上阿尔玛迪的脚步了。
  「雷奥?」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一个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
  ——不可能听错的。
  「春蕾!」
  是黑头发黑眼睛的少女。那娇小瘦弱的人影穿着和服式法衣,尽管肩膀上下起伏地喘着气,却仍拼命地往这边跑来。
  「你没事吧!」
  「我好想念雷奥!」
  巫女全力跑向蹲在地上的雷奥。眼看要整个人扑上前去拥抱之际,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急忙停了下来。
  「……雷奥,这些血……」
  「这不算什么。只是我的身手还不到家罢了。」
  「…………没有……这回事。」
  气喘吁吁的巫女带着微笑,做出摇头的动作。
  「雷奥你能过来……我真的非常高兴。虽然有好几次害怕得几乎哭出来,但都是因为有雷奥在这里,我才能支撑下来。」
  她将白皙的手伸向雷奥的脸颊——
  「你的脸上沾了泥巴。」
  然后用纤细的手指拭去脸上的泥巴和尘土。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多亏了优米,还有雷奥你的朋友——」
  「是榭尔提斯吗!」
  会不顾性命赶来这种地方的,在自己的朋友当中仅有一人。
  原来如此……不过,正因为如此,像这种丝毫不考虑自我安危的性格,才更适合担任巫女的护卫工作。
  「他们在隔壁的浮游岛上。两人都平安无事。」
  「听到这样我就放心了……春蕾,有件事情想拜托你。那些先遣队的护士们应该都还在隔壁岛上等待救援。营救他们的工作就……」
  「这件事情,梅玫儿已经在处理了。」
  「她?」
  「嗯……巫女第一位刚才传来念话。她表示目前还无法抽身,所以梅玫儿才会从塔内赶过来这里。」
  不在塔内的第一位。
  巫女第一位和千年狮第一位,拥有这番荣誉称号的两人,几乎无人见过其踪影。甚至距离上一次碰面,都不知已经过去多久的时间。
  「雷奥,你走得动吗?」
  「还有点勉强。抱歉,你先行一步吧。」
  「嗯。我这就过去帮忙。」
  黑发巫女带着依依不舍的表情站起来,转过身去。在原地做了几次深呼吸,藉此抚平紊乱的呼吸之后,她再度开始奔跑——————
  「!」
  但步伐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怎么了?」
  「…………为什么……那是什么?」
  春蕾面色凝重地回头,其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碧绿色。换句话说,她正透过领域系的远视和念话观察远处的状况。
  「优米!」
  忽然间,春蕾对着虚空喊出自己同事的名字。
  「不……不行!优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啊……啊啊。」
  巫女露出无力空虚的眼神,整个人跌坐在地。
  「莫非瑟拉的虚像又出现了?」
  「不。相反。」
  「相反?」
  「……是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将瑟拉的虚像遣送回去的那扇门,把榭尔提斯也吸进去了……可能是感应到他身上的魔笛。」
  「然后呢?」
  「……优米为了阻止这个状况,也追了上去。」
  至此,春蕾便不再开口。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榭尔提斯究竟发生什么事,而优米见状之后所采取的行动,也只会导致一种结果。
  ——候补生,以及试图营救他的巫女,两人一起坠入秽歌之庭(伊甸)。
  「春蕾,现在立刻帮我联络梅玫儿。我要透过她直接和皇姬对话。」




本帖最后由 大瓜飞飞 于 2013-11-11 15:13 编辑


第一章 「秽歌之庭(伊甸)Ⅰ—Ilis—」
  
  1
  
  虚空中的小小裂痕。
  出现在优米正后方的那道虚空裂缝,榭尔提斯起初未能辨认出来。待终于理解那是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扉时,四周早已充斥混沌的深紫色光辉。
  笼罩于魔笛之光下的暗色门扉。
  『不好,你们两人快点离开那里!』
  「快逃,优米!」
  胸前的机械水晶和自己几乎同一时间这么大叫。优米还没有发现秽歌之庭(伊甸)的门扉已经浮现在她的身后。
  「……咦?」
  「唔!」
  榭尔提斯取出收起的双剑,往她的身边跑去。倘若幽幻种自那扇门当中出现,并且发动攻击的话……
  最坏的情况是,瑟拉的虚像或许会再次从门中现身。
  ——然而。
  异常强大的的风从背后吹来,榭尔提斯不禁踉跄。
  狂风?
  不,不对。这好像在将我拉往门的方向?
  「难道是……」
  打倒瑟拉的虚像后,笼罩浮游岛的魔笛结界也随之崩溃。逗留于其中的幽幻种则全数返回秽歌之庭(伊甸)。
  然而,这里还有一名身怀强大魔笛的人类。
  倘若秽歌之庭(伊甸)的门扉将其认定为幽幻种,也就不难想像此人会一并被送回秽歌之庭(伊甸)……
  「目标不是优米,而是我吗?」
  并非用来通向这里。
  而是将某人遣送至秽歌之庭(伊甸)的一扇门。
  「榭尔提斯!」
  察觉到这一点后,优米悲痛地呼喊,同时冲了过来。榭尔提斯伸出手来制止对方的下一刻,一股磁力般的劲风猛然吹动身体,双脚开始悬空。
  「榭尔提斯!」
  「不行,优米,不要过来……」
  视野变暗。当感受到这种日夜颠倒的错觉时,榭尔提斯已经被吸入虚空之门的内部。一瞬间,他瞥见追着自己跳入门扉的优米。
  两个人坠入了冻结千年的乐园。

  秽歌之庭(伊甸)—Oel sia Eden,Ole ele,Selah pheno sia-s Oribie Cley—

  「优米!」
  喊出的这句话在传至对方前便被暴风遮蔽。
  秽歌之庭(伊甸)。
  比深海更加黑暗冰冷的世界。透过皮肤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剧毒的魔笛化为暴风呼啸卷动着。
  ……完全一样。
  ……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伸手构不到可以抓牢的东西,也没有可供落脚的地方。除了在秽歌之庭(伊甸)内肆虐的暴风中一路下坠,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榭尔提斯还有伊莉斯,你们听得见吗?」
  脑后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感觉痛楚的瞬间,优米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
  『是优米的念话。榭尔提斯你也听到了吗?』
  「听到了,不过这种头痛的感觉是?」
  『优米的沁力太过强大,和你的魔笛产生相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未直接接触,仅仅透过念话的沟通就发生排斥现象的实例。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在未接触的情况下,也可能会发生艾尔贝特共鸣……』
  当初仅排斥双方实体接触的艾尔贝特共鸣,如今只是因为优米释放出的沁力,就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是优米的沁力变强了?
  还是坠入秽歌之庭(伊甸)后,自己身上的魔笛也跟着呼应了?
  「或是两者都有……」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去细想。既然暴风中无法透过声音交谈,如今也只能仰赖优米的念话来沟通。
  「对……对了!我们究竟会坠落在什么地方……咳……咳咳」
  眼前和自己一并坠落的优米,此时忽然弓起身体开始咳嗽。在其颈部位置,可见到浓黑的深紫色雾气紧紧附着——
  『不行。这些空气已经被魔笛污染了。榭尔提斯还不要紧,但优米若是持续呼吸,肺部就很有可能会灼伤!』
  「优米,你先净化四周的空气!」
  不知是听到了这句话,或是直觉反应过来,剧咳的优米全身开始笼罩淡色的光粒子。这种绯红的沁力,正是净化魔笛的洗礼系术式。
  『对……对不起。我已经不要紧了。』
  她按住自己的喉咙,这么握拳表示道。
  尽管不必再担心剧毒的空气会造成窒息,但巫女的脸庞依旧显得苍白。继续这么坠落的话,即便是优米,沁力也总有耗尽的时候。届时,将无法再净化这些魔笛……
  ——可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自己倒是无所谓。
  但优米不行。无论如何,都必须想办法让她回到浮游大陆。
  『……榭尔提斯我们究竟会变得怎么样呢?』
  笼罩着深紫色雾气的黑暗世界。
  下坠的速度愈来愈快,却仍见不到地面的踪影。莫非会就这样永远坠落下去?或者最终将撞上坚硬的岩石?
  不,一定有什么东西。
  既然三年前的自己能够从秽歌之庭(伊甸)生还,这下方就必定不是无尽的虚空或坚硬的岩地。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
  一定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还未说完,胸前的机械水晶忽然闪动鲜红的光芒。
  『侦测到复数的魔笛反应!榭尔提斯,请取出双剑。麻烦你应战了!』
  「来了吗……」
  人类闯入秽歌之庭(伊甸)这片幽幻种的乐土后,将面临何种后果?不仅如此,这里还有一位世界上拥有强大沁力的巫女。
  那些怪物不可能会放过这样的一个目标。
  『建构对抗幽幻种的刀身。将银单子固定为核心,外钢覆盖冰结镜界的苍冰。破坏极限设定在七倍。』
  「敌人的位置呢?」
  『在正下方。敌我大约相距两百公尺。个体数量为十……十五……四十五……反应持续增加中……目前为止有八十只个体。由于魔笛的浓度太高,统计非常困难,所以下方很可能还有更多的幽幻种。』
  「是斥候呼叫来的?」
  『主要是对优米的沁力产生了反应。在停止释放出沁力之前,敌人还会不断聚集而来!』
  「可恶!这样不就无计可施了吗!」
  要躲过幽幻种,条件是优米必须停止释放沁力。但这么一来的话,也就无法净化带有剧毒的空气。
  『复数个体快速接近中。来了!』
  「……只能动手了吗。」
  榭尔提斯在没有立足点的虚空中举起双剑。
  屏住呼吸,双眼眨也不眨凝视自己的正下方——————仿佛点着了火,黑夜中忽然闪现红色的光辉。
  『就是现在!』
  漆黑的视野中,他仅凭直觉挥出双剑。目标是幽幻种的眼睛。仅凭藉幽幻种散发出灿烂光芒的双眼,这一刀完全掌握了对方的位置和行动。
  锵!
  刀刃与利爪相互摩擦,火花四散。刹那间的闪光照亮四周,狮子模样的幽幻种身影随之浮现出来。
  「滚开!」
  榭尔提斯用剑尖弹开对方的爪子,反手一刀砍破怪物的核晶。狮子模样的幽幻种瞬间便化为雾气散去。但在这股雾气中,又接二连三出现了新的个体。
  ……简直没完没了。
  ……无论在这里打倒多少,都是毫无意义的。
  『要不断消灭敌人,否则会被包围的。』
  「我知道。」
  就在锁定浮上后,自正上方袭来的犬型幽幻种之际——————
  『榭尔提斯,先不要动!』
  刷刷
  多达数十道绯红的闪光这时从脸颊旁掠过。
  闪光贯穿位于正上方的幽幻种,然后沿着复杂的轨道将一旁的两只个体也一并推向远方,消失无踪。
  仅一道轨迹就净化了三只幽幻种,而且尚有余力同时发射将近数百道闪光。
  「……好厉害。」
  『洗礼系的术式已经完全可以媲美纱砂了呢。这还是小意思。和瑟拉的虚像战斗时输出的最大沁力,远远不只这点程度。』
  「对了,那三只虚像呢?」
  最古老的幽幻种,瑟拉的虚像。待下坠的过程结束之后,那三只个体很有可能就在终点以逸待劳。如此的恶梦很可能变成现实。
  『由于魔笛浓度的关系,侦测起来很困难。若不是相当接近的情况下,要透过观测机器捕捉瑟拉的虚像是难上加难。』
  「换句话说,只能靠肉眼辨认了吗……」
  榭尔提斯用冒汗的手握紧双剑。
  这时——
  ……哗啦。
  一种水花溅起的声响回荡在四周,空气中翻腾的波动性质猛然一变。
  「什么……好冷。」
  台风般的暴风,转变为隆冬的风雪。
  附着在衣服上固体物质,是冰?几近雪花的无数冰晶在大气中舞动,紧紧贴着自己的衣服和皮肤上。
  『榭尔提斯,我想这应该是冰结镜界的冰!以沁力创造出来的冰结晶!』
  秽歌之庭(伊甸)被划分为好几个阶层。周遭的空气之所以改变,莫非是从浅层进入深层的迹象?
  ……若真是如此。
  ……三年前我坠入秽歌之庭(伊甸)时,抵达的阶层究竟是?
  『下方!有强大的魔笛反应快速接近中』
  忽然间,胸前的机械水晶发出耀眼的鲜红光辉。
  「是瑟拉的虚像!」
  『不清楚……不,可是这——』
  机械水晶剧烈闪动着。
  『不一样。是拥有「黑唱」这类特殊魔笛的大型个体……不过……这般体积……实在是太庞大了!』
  下方一望无际的黑暗深处,浮现出一个暗色的影子。
  有着足以填满整个视野的巨大身躯。
  「是龙吗!」
  拥有一对单薄翅膀和短尾巴的黑龙。尽管腿部已经退化,仍旧是全长将近二十公尺的最大型个体。
  ——起初是这么认为的。
  「不,榭尔提斯。在更下方!」
  优米颤声说道。
  留意到对方声音中的怯意,榭尔提斯终于理解,下方是什么东西正在逼近当中。血色的目光。
  一个远比龙型幽幻种的身躯更为庞大的「眼睛」,正从下方观察着自己。
  「……莫非——」
  背上传来一股冷意。
  原先认为最庞大的个体,竟然只是在它背后操控的幽幻种手臂的一部分而已。
  ——足以吞下整座浮游岛的超大幽幻种!
  ——比起资料库当中所记载的最大个体,尺寸还要大好几十倍。
  『是「吞噬世界之王」!历经和萨莉的死战后,居然再次重生了。』
  「这家伙有弱点吗?」
  『不清楚。以前虽然有过将它击败的纪录,但不确定和当时消灭的是否为同一个体……假如真是如此,就是个相当危险的对手。』
  「…………」
  敌人的全貌无法掌握。就好比站在地面上的人,看不清整个浮游大陆的全貌一样。由于敌人的体积实在太大,仅「理解」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既然存在这样的个体,我们必定一口气飞越了浅层,已经来到接近最深层的地方。』
  「……瑟拉的虚像位于秽歌之庭(伊甸)的深处。而进入它们所开启的门扉后,我们当然也就一口气坠入深层部分了吗。」
  由此可以看出,冰结镜界的完成度有多么惊人。毕竟它一直封印着如此可怕的幻幽种,阻止它们浮现在浮游大陆上。
  ……但是,双剑对这家伙有用吗?
  在与幽幻种交手的数百次战斗当中,自己或许是第一次觉得双剑如此靠不住。毕竟大小实在相差太悬殊了。若用剑对付这只幽幻种,可能还不如用牙签对付一只鲸鱼来得有胜算。
  『优米,小心那边!』
  龙型的幽幻种——正确来说,是相当于超大幽幻种的手臂部分,如今正带着明显的敌意锁定优米本人。
  绯红的闪光涌现。
  暴露在优米的沁力术式之下,龙型的幽幻种随之消灭。但下一刻,仅剩的尾巴部分意即与超大幽幻种连结的部位却开始蠕动。
  『呜……』
  透过念话,可以察觉优米的惊慌。
  巫女睁大双眼,茫然看着龙型幽幻种从残留的尾巴逐渐重生。不,是复原了。
  『为……为什么?我明明一并消灭了核晶才对。』
  『优米,对方的本体是吞噬世界之王!那只龙型幽幻种没有核晶,倘若不击碎超大幽幻种的唯一核晶,敌人就会无限次复原!』
  龙型幽幻种的巨大手臂反过来抓住了优米。
  滋
  遭优米的沁力障壁烧灼,幽幻种的手臂开始冒出白烟。
  在沁力和魔笛的纯粹较量下,是优米占了上风?
  直接接触后,受伤的一方是幽幻种。但敌人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大力道,仿佛想以自己的消灭取而代之将巫女捏碎。
  『嗯呜啊嗯!』
  优米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浮现痛苦的表情。
  龙型幽幻种则恰好相反。尽管身体持续受沁力障壁的伤害,来自本体的复原力却让它逐渐恢复当中。
  『榭尔提斯!』
  「我知道!」
  榭尔提斯全力举起右手的剑,对准上空飞舞的其中一只幽幻种抛去。在没有地面可供使力的空中,这纯粹是仰赖背部和手臂力量的一记投掷。
  「伊莉斯!」
  『开始将银单子丝线与双剑剑柄连结……距离建构完成还剩两秒。』
  剑身深深剌入幽幻种的体内。在伊莉斯的帮助下,剑柄和榭尔提斯之间建构出一条银色的丝线。
  『全力抓紧!不要被甩下去了!』
  将银线的一端缠在右手上好几圈,榭尔提斯仅用臂力支撑整个身体。被剑刺中的幽幻种感到异状,急忙开始上升。
  『就是现在!』
  抓住这个机会,榭尔提斯跳向位于一旁的龙型幽幻种。
  「喝!」
  然后将左手的双剑换到右手,砍出一剑。
  包覆着厚实皮肤及鳞片的幽幻种手臂,连同强大的障壁一并被劈开。优米自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落,往下方的超大幽幻种本体掉落。
  「优米!」
  『不……行,不能过来……』
  优米抬起头来,整个人一边下坠。榭尔提斯见状,也踩着幽幻种的背部用力一瞪,往正下方飞去。
  ——下面是一片血色大地。
  可怕的地方在于这只不过是超大幽幻种的眼睛部分。那过于巨大的身躯,就连全貌也无法掌握。甚至分辨不出是野兽、巨龙,抑或是人类的形体。
  「我们会在哪里落地?」
  『从这个位置来看,应该相当于敌人的上臂部分。优米可能掉落在较上方的肩膀部位。毕竟这个身躯实在太庞大了。建议让她向全方位释放术式,以逐步造成伤害,破坏位于体内深处的核晶。』
  「了解。」
  优米负责专心施展沁力术式。在这段期间,自己只需保护好毫无防卫能力的她。反过来说,除了这个战术,实在想不出其他可以打倒这只怪物的方法了。
  「优米!」
  榭尔提斯抬起头,望向在数十尺外落地的优米。见对方转过头来,他大声喊道:
  「我到你那边去!总之先会合——————!」
  体积超越浮游岛的超大幽幻种,其身躯开始鸣动。
  咕噗!
  深紫色的地面——意即超大幽幻种的体表如沸腾般大幅蠕动,逐渐隆起。
  「这家伙……!」
  『它打算制造分身!赶快跟优米会合,否则会被成千成百的复制幽幻种所阻挠。』
  一条黑色的藤蔓这时忽然缠向脚踝。这种植物的外型,莫非也是吞噬世界之王所制造出来的幽幻种?
  「啧!」
  面对打算缠住自己的藤蔓,榭尔提斯扫出双剑。但砍断后,横切面却又立刻发芽,脚踝再度被缠绕好几圈。
  「没完没了……」
  『请用力将它们剥离!就像在地面拔草一样。只要脱离吞噬世界之王的本体,应该就会失去力量了!』
  榭尔提斯将鞋子上的藤蔓整个扯开。失去来自本体的复原命令后,藤蔓就这样在半空中逐渐消灭。
  然而——此刻眼前已经聚集了数十只幽幻种。它们无论是尾巴或腿部的一部分,都可以见到与超大幽幻种之间互相连结。
  「简直就像机器的母机和子机一样。」
  『是的。吞噬世界之王就如同电源。复制幽幻种的尾巴则是与本体连接。可想成是供应子机电力的一条电源线。』
  不具备核晶的复制幽幻种。
  既然它们与本体连结,就无法移动得太远。但反过来说,在与本体连结的情况下,它们都是不死之身。
  ……和瑟拉的虚像相比,这也是一种另类的棘手敌人。
  
  孤挺花:汝为一切梦中人之守护者。尽一切我能实现的祈祷,将你自伊甸解放。【Armariris:En E wi nes towle leide.E nes elah feo vilis Selah pheno tes Selah solit】
  
  一片漆黑的世界开始被耀眼的绯红色所占据。
  「?」
  辉耀、灼目、明亮。
  一种已无法用「光」来形容的事物照耀着秽歌之庭(伊甸)。它令超大幽幻种所生出的复制幽幻种全数停下动作,其光源的尽头可以见到「她」的身影。
  「……优米?」
  少女步行在超巨大幽幻种的体表上。
  发夹脱落,头发被洗礼系的沁力染成绯红,在无风的情况下优雅地飘动起来。
  ……优米。
  ……她究竟在看什么地方?
  不是幽幻种,也不是自己。她注视着比脚下更深的位置。面对依旧深不见底的秽歌之庭(伊甸),她目不转睛直视着当中的深处。
  『已经超出沁力测量的上限。这和对抗瑟拉的虚像时一样,是不完全神性觉醒。她一定是和某种东西产生共鸣了。』
  「那是什么?」
  『不清楚。但这样下去不行。偏偏选在这么不巧的时机开始共鸣。现在的她几乎毫无意识,倘若遭到攻击的话』
  恢复黑暗的秽歌之庭(伊甸)内,伫立着一名全无防备的巫女。
  围绕在四周的数十只幽幻种慢慢逼近失去沁力光辉的优米。
  ——距离这边太远了。
  ——要是优米没能及时醒过来的话……
  「优米,快起来!醒一醒!」
  没有反应。
  俯视秽歌之庭(伊甸)深处的她毫无变化。看准那不设防的背影,复制幽幻种们一拥而上——————
  『对不起,凪。我或许无法遵守和你的约定了。』
  咦?
  光芒再度显现。
  而且是和优米刚才完全相同光度及性质的光辉?这道光之洪流的出处是……
  ——伊莉斯?
  为何机械水晶会发出和优米一样的沁力光辉?
  『我要释放我剩余的沁力残渣。这和优米一样,也是属于不完全神性机关的力量,所以能够吸引幽幻种的注意力。在这段期间,请赶快』
  来不及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胸前的机械水晶催促下,榭尔提斯跑过超大幽幻种的上臂。他穿越那些停止动作的幽幻种身边』向眼前的优米伸出手——
  大地猛然跳动。
  不知是普通的胎动,抑或是畏惧于伊莉斯的沁力,脚下的超大幽幻种忽然开始摇晃那庞大的身躯。
  「优米,危险!」
  「…………」
  地面大幅度倾斜,身体重心也随之剧烈晃动。失去意识的优米整个人就这样从超大幽幻种的肩上滑落。
  往下坠落的巫女。
  『赶快……追上她………』
  伊莉斯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道。
  「啊啊,可恶。你要等我过去,优米!」
  握住仅剩一把的双剑,榭尔提斯同样自「吞噬世界之王」的身躯跳下。
  然后坠落。
  坠入更深邃的深渊。
  
  2
  
  这里是——
  「好痛。」
  喉咙和嘴唇都彻底干燥,无法顺利发出声音。只感觉到后脑一带痛得仿佛就要裂开,全身的肌肉也酸疼无比。
  「……好痛!」
  想起身的瞬间,一阵晕眩袭来。他用手支撑着地面,勉强撑起无视于大脑命令往一旁倾倒的身体。
  保持四肢着地的姿势,做了个深呼吸后——
  「起来,我必须站起来。」
  榭尔提斯一并抓起地上的沙子,紧握着拳头站了起来。
  ……地上的沙子?
  ……沙子?
  「这里是?」
  向头顶上望去,眼前充斥着耀眼的洁白光辉。
  脚下则是细致的沙粒及坚硬的岩地。吹动黑色外套的微风十分舒畅,随风飘来的这个气味,莫非是野生植物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
  「学校?」
  白中略带一些灰色的校舍。
  四周架设黑色的铁栏杆,看似正门的门扉后方,甚至还有铺着地砖的道路及用来指引的校舍地图。
  和浮游大陆居住区的学校没有两样,是极为普通的学校。
  ……不。
  ……我在说什么啊。如今应该已经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内部才对。在秽歌之庭(伊甸)里,又怎么可能会存在学校呢。
  「对吧,伊莉斯?我们究竟来到什么地方…………伊莉斯?」
  失去光辉的机械水晶。
  对声音毫无反应,也没有闪烁的动作。一点也感觉不出正在倾听自己声音的迹象。
  「伊莉斯?喂,伊莉斯!」
  ……没有反应,就好像坏掉了。
  ……这种症状和对抗瑟拉的虚像时一样。
  对太强大的魔笛反应过度,使得机械水晶内的记忆体过载……不过,这一次并未遭遇瑟拉的虚像。在和吞噬世界之王战斗时,机械水晶也仍正常运作中。应该另有其他的原因。
  ……伊莉斯最后说了什么?
  
  『我要释放我剩余的沁力残渣。这和优米一样,也是属于不完全神性机关的力量,所以能够吸引幽幻种的注意力。在这段期间,请…………赶快…………』
  
  释放剩余的沁力残渣。
  一种听来似乎要掏空什么的感觉。而事实上,在这句话说完之前,机械水晶的语气便已急遽转弱。
  是为了救优米?伊莉斯牺牲了自己?
  「………………不。先别去想了。」
  榭尔提斯紧咬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冷静下来。就算要修复伊莉斯,也也是离开秽歌之庭(伊甸)的事了。现在甚至还未与优米会合。为此必须掌握当前的状况才行。
  「只有肌肉酸痛和头痛吗?」
  倒地的期间,仅剩一把的双剑仍紧紧握在手中。
  ……我追着优米,从幽幻种身上跳了下来。
  记忆中,自己遭到无数的幽幻种所包围。
  记得自己一路保护着失去意识的优米,使她不受幽幻种的伤害。但后来却被其中一只幽幻种偷袭,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清楚了。
  「总而言之,我和优米一起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底下……」
  但这间学校是?
  天上的那道光,还有风中的野生植物芳香又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里?」
  仿佛正在作梦,置身于幻觉当中。
  这里不是秽歌之庭(伊甸)?那么我究竟坠入了什么地方?
  「——」
  无人的校舍。
  或许是没有电力的缘故,装设于正门前附有认证系统的自动门,如今也是敞开的状态。
  「这么说,这里是——」
  叩!
  就在这时,正门后方传来鞋子踩在地面的声响。
  「是谁!」
  榭尔提斯下意识后退,举起双剑瞪视正门的阴影处。
  「真是个好问题。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从天上掉下来,我才想问你是谁呢?」
  一个人影自门后现身。
  「也罢,既然你看起来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特地从保健室弄来的绷带,派不上用场是再好不过了。」
  「……你是?」
  是一名少年。
  身穿迷彩图案制服的少年。黑头发,黑眼睛,体型纤瘦。有着锐利的眼神,悠闲的表情中带着些许顽皮的印象。
  「嗨,吓一跳了吧?虽然我也一样很吃惊。」
  「…………」
  榭尔提斯脑中一片空白,几乎说不出话来。原以为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结果居然倒在学校前。而本来空无一人的校舍又走出一名年纪相仿的少年?
  「呃——」
  「啊啊,等等,等一下,我们似乎都有很多事想询问对方。你应该有问题想问我,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
  「我也是。我对你相当好奇,除了你的事以外,还有一大堆事情想要问清楚。」
  少年双手抱着玻璃瓶苦笑道。
  「那个瓶子是?」
  「啊啊,这个啊?你刚才不是倒在地上吗?而且头上还流着血,于是我心想得赶快治疗一下才行。」
  「是为了要帮我疗伤吗?」
  「噢,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军事学校的学生。止血这种小事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用手指捏住玻璃瓶,灵活地转动着。
  不像是坏人?
  从话中听来的感觉,就类似里的普通人。
  「……太好了。」
  「嗯?」
  「不好意思,有得罪之处请多见谅。我还以为这个学校和你都是幽幻种变化出来的。」
  「啊——原来如此。不过我也一样哦?看到你倒在地上,差点以为是幽幻种的拟态呢。本来还想拿手枪射射看的。」
  「……那样一般都会死人吧。」
  「不不,所以我才说差一点啊。既然结果圆满,那就没问题了吧。」
  或许是放心下来,迷彩服少年的表情变得开朗许多。
  「对了,你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了解多少?」
  「咦?」
  「看样子,你好像完全不清楚自己身在何种状况呢。虽然我有很多疑问,但起码明白自己的处境为何。若不先解决这个疑惑,想必你大概无法冷静下来吧?」
  拿着装有消毒水的瓶子,少年往正门的方向靠来。
  「我只知道我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
  「啊,这点没错。」
  「……骗人」
  「什么骗人?」
  「因为秽歌之庭(伊甸)内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学校。没有幽幻种,也没有魔笛。像这样的一个地方,根本不会出现在秽歌之庭(伊甸)里。」
  这是最根本的疑问。
  倘若这个地方被魔笛笼罩,化为幽幻种的巢穴,自己还能够理解。但这个空间,空气却如同浮游大陆一样洁净清新。
  连幽幻种出没的迹象也见不到。
  然而,这里却是秽歌之庭(伊甸)?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和你在认知上的差距了。」
  迷彩服少年的表情略显黯淡。
  他抬头望向头顶,望向无边无际的遥远天空。仿佛在整理思绪,回忆过去一般,少年眯着眼遥望天上。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你……活在现代。我所知道的常识和你所知道的常识有所出入,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怎么讲?」
  「如你所言,这里不是秽歌之庭(伊甸),而是普通的学校。不过,以前曾经在幽幻种的大举进攻中遭到魔笛污染。包括这个学校还有操场,一切都是……所以,这个地方也就被隔离为秽歌之庭(伊甸)的一部分了。」
  「隔离是指?」
  「切割出受污染的地方,再利用『冰结镜界』这种特殊的术式加以冻结。也就是耗费千年的时间来净化幽幻种的魔笛,这么一个蠢得让人快要晕倒的计划。」
  用千年的时间净化秽歌之庭(伊甸)?
  
  『欢迎你。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然后回到浮游大陆的少年啊。千年来,冻结的乐园一直都在等着你。』
  
  ……和遇见那个名叫萨莉的女性时一样。
  身穿银色法衣的她,话中同样也出现了「千年」两字。
  「那么,莫非这里是——」
  「嗯嗯,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纱砂·恩蒂斯·凛·克尔这位圣女和禁忌水晶两者共同拟定出来的计划,其成果就在于此。」
  宝条军事学校。
  他指着校门口的牌子这么说道。
  「笼罩这个学园的魔笛早已净化完毕。冰结镜界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封印秽歌之庭(伊甸)哦。」
  伊甸计划。
  其真正目的,是将遭受魔笛污染并化为秽歌之庭(伊甸)的大陆加以净化,在千年后的遥远未来实现约定,还原真正的大陆。
  而一切都是为了让逃入浮游大陆的人类能再一次降临在约定的大地。
  他这么透露道。

  3

  『——起来,快起来。』
  ……是谁?
  『快点,起来吧,优米。作梦的时间结束啰。』
  是谁在抚摸我的头。
  好温柔的声音。
  可是却从来没听过。是谁?对我说话的人是谁?
  ……哗啦。
  「好冰——————!」
  带雪的水滴掉落在颈部,优米整个人当场跳了起来。
  「不要紧吧?这里刚好是建筑物的下方,融化的雪水会从屋檐滴下来。」
  「真……真是的,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咦?」
  回过神来,优米张望四周。
  一片银色世界。天上洒落着白夜色的光芒,下方大地则覆盖棉花般的新雪。
  ……这是哪里?
  另外,榭尔提斯呢?我应该和榭尔提斯一起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才对。为何到处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感觉如何?」
  「啊!」
  这么一句话,让优米终于注意到眼前的人物。
  「对……对不起!我一时之间觉得很混乱。那……那个,刚才是您在照顾我吧?谢……哈……哈啾!」
  「不客气。不过你也不必那么拘谨。」
  少年这么微笑道。
  他穿着一件漆黑的大衣,头发刚好到了及肩的长度。是一种外侧留长,内侧则逐渐整齐修短的造型……咦,奇怪?这是女孩子?还是——
  对方拥有亮丽的脸庞,同时带着十分清澈的微笑。然而,从脸上却完全看不出内心的感情。就是这么一个具备神秘气息的人。
  ……还有,头发的颜色也很神秘。
  不属于红色或黑色的光泽暗色。说是深紫色……会不禁联想到魔笛的颜色,但却又更为鲜艳而神秘的色调。就仿佛整片夜空附着在其上一样。
  「感觉如何,优米小姐。」
  咦?
  冷不防被叫到名字,优米错愕地眨了眨眼。
  「您认识我?」
  「是纱砂告诉我的。」
  纱砂?
  「不记得了吗?就是个子小小瘦瘦的,有着水镜色头发的一个女孩子。」
  
  『纱砂,您平安无事吧?』
  『我们不能输……就让那些侵略者,好好见识一下人类真正的实力吧。』
  
  「啊!」
  「想起来了吗?」
  那是在疑似体验冰结镜界完成前的世界当时的事……想起来了。自己在塔内遇见一名自称萨莉的女性,然后经历了一段不可思议的体验。
  在那个世界里遇见的,便是名叫纱砂的女孩子。一位连天结宫(索菲亚)的巫女也无法媲美的沁力术式高手。
  ……奇怪?
  ……为何说是那女孩透露的呢?
  她所生活的时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哎呀,莫非她本人还没告诉你?」
  「什么事?」
  「天结宫(索菲亚)这座塔内的皇姬,其实就是纱砂·恩蒂斯·凛·克尔本人。」
  「……咦?」
  「话说这件事——」
  「等……等等,请等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位叫纱砂的女孩,不是很久以前的人吗!莎拉殿下又怎么可能会是她……」
  「千真万确哦。莎拉这个名字,好像就是她当初所用的假名吧……真令人怀念。记得我认识那孩子的时候,也是在一个下雪的日子里呢。」
  说着,黑衣人仰望天空。
  仿佛在随翩翩起舞的雪花回忆过去,其双眸勾勒出一条细长的弧线。
  「……你究竟是谁?」
  优米向后退了一步。
  自己第一次感觉,眼前这名人物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对方竟然熟悉连巫女也未能知晓的皇姬真实身份,甚至还与她是旧识。
  「萧。」
  「?」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萧。在纱砂出身的那个地区,『编织声音』好像可以写成『纱音(萧)』(注:「纱音」日文念音シヤオ,同《黄昏色的咏使》当中的「萧」)两字,所以纱砂一直都称呼我为纱音(萧)。」
  这个人是纱音。
  ……而那位女孩叫做纱砂。好相似的名字。就像父女或姊弟一样。
  不过,两人的发色却截然相反。她的头发是流转七彩光泽的水镜色,而这边则是毫无变化的夜色。
  「纱砂和我就类似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比较像有深厚交情的老朋友。从立场上来说,我算是替她命名的人吧。」
  「……命名的人。是萧先生吗?」
  「嗯。尽管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黑色大衣下,萧耸了耸肩膀。
  「她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一出生就拥有强大的沁力,所以被当作圣女看待,而大家也都称她为圣女。由于这个缘故,她似乎也不需要什么名字……关于皇姬的力量,我想应该没有必要对你这位巫女重新解释了吧?」
  「我非常清楚。」
  浮游大陆上,拥有最强大沁力的皇姬莎拉。
  仅一人能维持冰结镜界长达一个月时间,本身就相当叹为观止了。从五位巫女才维持三天便疲惫不堪的事实来看,是相当惊人的力量。
  ……所以,至今也还未决定后继者。
  浮游大陆上纷纷谣传,由于当今的皇姬太过厉害,所以无人能够继承她的使命。
  「她所出生的时代也是一样。身为一名从沁力来源的禁忌水晶那里获得最强大沁力的人类,她似乎一直被视为拯救世界不受幽幻种侵害的圣女。」
  「我可以想像。真是一位很出色的人。」
  「不过对于纱砂而言,那只是一种痛苦。不但被迫从事艰苦的修行,还要独自待在实验空间里被全天候持续监视,这使得她的心灵逐渐变得干涸。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对于圣女这个身份也开始抱持怀疑态度………………最后,她终于逃离修行的教会。来到这座山。而她所抵达的,就是位于山麓的一个小炭矿镇。」
  萧指向一条积雪的山路。尽管被全白的树木所阻挡,看不见尽头。莫非是沿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会抵达城镇的意思?
  不,可是太奇怪了。这里不是秽歌之庭(伊甸)吗?
  「自暴自弃的她,赤裸着双脚在风雪中一路来到镇上。而当快要抵达城镇的边缘时,那孩子终于昏倒了。」
  「……照料她的人就是——」
  「嗯,我当时恰好经过那里,于是就带回下榻的旅馆,让她躺在床上休息。在她醒来后,又听她一直讲述自己的事情。我首先问她出了什么事,结果整个人便开始不停拘怨和发牢骚。例如自己的部下、大人,还有身边的众人如何如何的~简直就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能够目睹她这种激动表情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吧。可以想见她的精神被逼迫到何种地步。」
  然而——
  原本流畅叙述的萧,至此做出第一次的停顿。
  「连续抱怨了三天之后,夜里她忽然哭了出来。」
  「……应该不是因为心里难过的缘故吧。」
  「没错。她一边哭着,同时不断地鞠躬对我说『谢谢』。」
  
  『谢谢。
  你是第一个这么认真听我说话的人……
  ……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
  
  「她对我吐露出心里的所有烦恼。关于自己成为圣女的不安和疑问。圣女究竟是什么?应该如何去做?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值得自己这样奋斗,甚至不惜自我牺牲?而回答这些问题,好像又花了三天的时间吧。」
  「……您全都回答了吗?」
  「嗯。尽管有不少意见获得她的认同,但一样也有许多地方和她的想法相反。针对这些问题,我们又继续讨论。我想,我的答案并非全盘都能让她接受。不过,讨论结束之后,她对我这么说——」
  
  『我——会努力尝试当一名圣女的。
  尽管我不像萧你这么聪明,能够去思考困难的问题。不过可以和你一起聊到现在,我实在觉得非常开心。
  所以,倘若我再不努力的话,总觉得会辜负了这份快乐。』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当时的表情就已经是你所熟悉的皇姬莎拉了。」
  「……莎拉殿下居然有这样的过去。」
  啊啊,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未曾有过名字的皇姬殿下找到了纱砂这个名字。
  所谓「编织细砂」,便是将碎片重新串接在一起的意思。意即将被幽幻种逼入绝境的人类团结在一起。
  「难怪萧先生说自己是命名者呢。」
  「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名字。不过,她本人似乎觉得其中别有深意。」
  在冷风的吹动下,大衣呈现不规则的扭曲。眼前的人物对此毫不在意,依旧站在原地遥望着虚空。
  「话说回来,你从刚才就一直对这里感到好奇吧?方便的话,要不要在附近绕一绕呢?」
  「……我很想这么做,不过——」
  现在不是在这里慢慢探索的时候。尽管还想多了解一些皇姬莎拉殿下的事情,但白己必须先和一个人会合才行
  「对不起。我现在必须去找一个人。」
  下着白雪的冬季高山。秽歌之庭(伊甸)里存在着这样的空间,固然是个谜团,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榭尔提斯。
  ……究竟在什么地方?
  ……没有他陪伴在身边,竟是如此不安。
  「是他吗?那个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人。」
  「咦!是的,您知道榭尔提斯在什么地方吗?」
  「不。但我想应该平安无事才对。既然他也坠入这个空间的某处,起码就不会碰上和幽幻种死斗的状况。」
  没有幽幻种的雪山。
  明明身处秽歌之庭(伊甸),却感受不到一丝魔笛的波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跟我来吧。」
  毕竟这里一直在下雪——萧指着从天而降的白色结晶这么说道。
  「走得动吗?」
  「啊,是的……」
  既然对方搬出榭尔提斯的名字,自己也只有跟上去了。
  不过,这是要去哪里呢?
  萧在积雪厚达膝盖的丘陵上迈出脚步。原以为对方要走下山丘,方向却是往上,也就是朝雪山的方向前进。
  「如果我说这里就是皇姬莎拉诞生的故乡,你会感到惊讶吗?」
  「……与其说惊讶,我究竟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你真是坦白。」
  在前方带路的萧,仅转过侧脸微微一笑。
  「这座雪山从前是属于一个名叫『艾尔玛丽亚神教界』的国家领土。她就出生在这座连峰的山脚下。」
  「请问……那么这里究竟是——」
  「没有错,这里是人称秽歌之庭(伊甸)的地方。此处是第五镜界。在秽歌之庭(伊甸)当中,是位于从地表算起第五层的区域。以整体来说,算是很深层的位置了。」
  「——————」
  这里是接近秽歌之庭(伊甸)深处的场所?
  不会吧。可是……这里和浮游大陆的雪山完全没有两样。这些雪,还有挟带雪花的风都是那么洁净。之前的空气明明只吸一口,肺部就仿佛灼伤一样疼痛。
  「都被净化了。」
  萧的口中呼出白气。
  单薄的双肩上积了一层薄雪,黑法师头也不回继续说道:
  「千年以前,世界差点因幽幻种而毁灭。」
  「……是莎拉殿下所生活的时代吧。」
  「嗯。到最后,世界九成以上的面积都被魔笛化为死亡之地,人类只能够躲入仅剩的一成。但由于面积太小,居住空间有其极限。优米,如果你是会怎么做?」
  「……盖大楼或公寓之类的高大建筑物。」
  「没错。不过普通大楼也无法容纳前来避难的人类。这时需要的就是『塔』,而且是格外巨大的高塔。换句话说,倘若不能建造出一座足以连结大地与天空的庄严巨塔,人类就无法得救。」
  ……
  ……连结大地与天空的巨塔。
  「莫非——」
  「没错,那便是天结宫(索菲亚)。而仅剩的一成大地就是浮游大陆奥比耶·克雷亚。」
  千年前。
  人类抱着最后的希望建造,让仅存的洁净大地浮上天空。
  沙沙沙
  两人踏破积雪的鞋声回荡在四周,优米耳中此时却仅剩下萧的声音。
  「…………」
  ……心跳得好快。
  察觉前方的萧似乎能听见心跳声,优米不禁在法衣之上按住自己的胸口。
  并非紧张,也不是兴奋。
  仅仅得知「过去曾发生过这么一段事实」……为何我的身体会变得如此炙热呢?
  「这么说,从前存在过更为辽阔的大陆?」
  「嗯。其广大的程度,现今的浮游大陆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然而那片大陆也几乎被魔笛侵蚀殆尽。为了防止侵蚀蔓延,似乎只能利用冰结镜界来切割大陆了。」
  被切离的部分浮上天空,成为浮游大陆。剩余的大地便与秽歌之庭(伊甸)一起被冰结镜界的冰雪所封印。
  「这就是所谓的『伊甸计划』。不过反对者不在少数。毕竟这个计划会将大陆的绝大部分完全沉入机秽歌之庭(伊甸)。至于要让剩下的一部分大陆浮上天空,相信这种奇迹的仅有少部分人。」
  「……莎拉殿下最后办到了吧。」
  「嗯。伊甸计划的用意不仅仅在于冻结秽歌之庭(伊甸)。其真正的目的,就是将遭到魔笛侵蚀的世界连同秽歌之庭(伊甸)一并净化。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逃往天空的人类能够再度重返大地。」
  「…………」
  优米眺望一下自己的四周。
  轻飘飘降下的白雪,还有挟带雪花的冷风及空气都显得无比清新。对面的森林也是如此。在厚厚的白雪下方覆盖着茂密的绿叶。
  ……这就是净化之后的大地。
  ……巫女、千年狮,还有的人们,所有的努力竟然在这里开花结果。
  「——————」
  「怎么了?突然缩起身子。会冷吗?」
  「……我很高兴。」
  她举起不断颤抖的手,用力抱住自己的双肩。
  「我从来不知道,秽歌之庭(伊甸)的内部会有这么一个地方……还以为人类和幽幻种的战斗今后也会永远持续下去。」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吧?
  在遥远的未来,秽歌之庭(伊甸)净化完毕的那一天必定会到来。届时每个人都不用再恐惧了。我们将能够降临于真正的大陆,在比浮游大陆更为广大的大地上,赤裸着双脚尽情奔跑。
  ——和榭尔提斯一起。
  ——在将来的那一天。
  「可是,萧先生您为何会知道这种地方呢?」
  「其实我本来就和萨莉认识,这一次是我代替她来视察秽歌之庭(伊甸)的状况。也就是调查净化的范围到了何种程度。」
  「……萨莉。」
  「听起来有点耳熟吧?这也难怪,毕竟在净化秽歌之庭(伊甸)这个规模庞大的计划当中,她是寥寥数人所组成的实行团队其中一人。『圣女』纱砂、『叛逆者』萨莉,还有机械工程学的鬼才尤米及她所创造出来的『不完全神性机关』伊莉斯。这可说是一支汇聚了全世界代表性人物的团队。」
  「萨莉……伊莉斯」
  这两个名字都十分熟悉。不,应该说除了她们以外,就没有别人了。莫非这也不是巧合?
  「但人们并不知道在她们活跃的舞台背后,其实还存在着一个不断支持她们,让整个计划得以付诸实现的普通人。」
  带着意味深长的口吻,萧微笑地停顿一下。
  「普通人……吗?」
  「没错。鼓励肩负拯救世界的重担而喘不过气来的纱砂,向遭受自己宿命折磨的萨莉伸出援手,辅助病床上的尤米完成天结宫(索菲亚)的基础设计,同时更是不完全神性机关伊莉斯的主人,持续对抗幽幻种的军事学校少年——凪·一咲·吉尔。或许可以说,他才是伊甸计划的真正核心人物。不过,这些题外话你随便听听就好。刚好我们的目的地也快到了。」
  漆黑的长袍下,可见萧露出纤细的手臂。
  他的手指笔直指向一座覆盖积雪的古老教会。
  「那就是我想带你来的地方。」
  「是教会吗?」
  「没错。皇姬莎拉在千年前独自一人修行的教会。顺带一提,两百八十一层有个名叫大圣堂的祈祷厅,据说就是仿造这个教会设计的。」
  「……这里面会有什么呢?」
  莫非榭尔提斯在这里?
  「你很挂念他吗?」
  「咦?」
  「想法全都写在脸上了。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不过也别忘记,面对你自身决心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我的决心?
  「有人在里面等你。就是拜托我代替萨莉前来确认净化状况的那位当事人。还来不及拒绝,我就被强制传送到这里了。真是的,早知道就先提前准备一下。」
  「……请问,就是那个人将萧先生您移动到秽歌之庭(伊甸)的?」
  「没错。尽管有所限制,但『她』和我不同,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哦。而她说有事情想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先听听她怎么说。」
  「……是我认识的人吗?」
  「你应该听过她的名字才对。不过,正确来说她并不是人。刚才用『人』这个字眼,算是我疏忽了。」
  「咦咦!」
  「你果然很有趣,对于别人的每一句话都会表现出喜怒哀乐。虽然纱砂也是如此,但我所认识的其他人大多只是听完就算,根本毫无反应。相较之下,和你讲话实在很有成就感。」
  萧愉快地眯细双眼。
  那顽皮的表情仿佛在说:没办法,优米的一举一动实在是有趣极了。
  「不过,接下来你将听到的事情,或许绝对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有可能会让你得知不愿面对的现实,同时逼迫你做出痛苦的抉择。这一点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
  「准备好了吗?」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突然听到要去面对自己所不愿知道的现实,相信无论是谁都会感到紧张。再加上对于内容一无所知,就更不用说了。
  「您会等我做好准备吗?」
  「我已经很习惯等待了。不过等得愈久,你跟他碰面的时间就会拖得愈晚。倘若不介意这点的话——————」
  「我去!我立刻就去,请您带路!」
  「……你这个人果然有趣极了。」
  朝着走在前方的萧,优米全速跑了过去。
  
  *
  
  秽歌之庭(伊甸)·第五镜界。
  穿过写有「宝条军事学校」字样的正门,两人往校舍走去。
  「伊甸计划」
  榭尔提斯下意识念出这个名称。
  千年前启动的计划,目的是冻结秽歌之庭(伊甸),净化魔笛所污染的大陆全土。这便是冰结镜界的起源。
  「那么,这间学校之所以出现在秽歌之庭(伊甸)的深处——」
  「对对,也是很理所当然的。计划付诸实行的决定性瞬间,是纱砂这个小不点圣女发动冰结镜界的前一刻。由于全世界同时遭到数不清的幽幻种大举进攻,结果结界发动时,整个大陆似乎都被魔笛所污染了。尽管像我这样的普通平民无从得知最终的损害规模有多大。」
  走在前方的少年并未回头,只是紧紧握起双拳。
  「除了这间学校,还有其他地方也被净化了吗?」
  「我想应该有吧。学校附近一带已经净化完毕,但其他尚未净化成功的地区则无法前往。虽然并非绝对过不去,不过那里毕竟充斥着许多幽幻种。根据我的理解,可能就像浮岛一样,整个世界零星散布着已经被净化完毕的局部区域。而你所要找的那个优、优……」
  「优米。」
  「对对。既然你说她也一起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那么就算不是在这间学校,也很有可能掉落在附近不远处吧?」
  剩下两种可能。
  是坠落在已经净化完毕的安全地区,还是有幽幻种出没的地方?
  ……如果伊莉斯还能动,就可以使用探索机能了。
  挂在胸前项链上的机械水晶依旧黯淡无光。刚才一直试着呼唤她,却一样毫无反应。
  「这么说对你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啊——我总觉得松了一口气呢。」,
  叩!
  鞋声响起,迷彩服少年停下脚步。
  「刚才听你提到皇姬莎拉和五位巫女。是她们在保护浮游大陆不受幽幻种的侵害对吧?而你似乎就是她们的护卫。」
  「嗯,但不只我一个人。有千人以上的护卫都在保护着她们。」
  「皇姬莎拉吗……那个小不点圣女居然用了这么一个夸张的名字。」
  少年倚靠着走道的墙壁,仿佛想起什么般抬起脸来,看似怀念地望向窗外的明亮天空。过了一会——
  「我叫凪·一咲·吉尔。」
  「咦?啊……那是——」
  「是我的名字。我们还没彼此自我介绍吧。你呢?」
  「榭尔提斯。」
  「这样啊。另外,还有你那位叫优米的同伴。坠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对你们来说或许是场灾难,可是我……长久以来终于能再次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心里实在是松了一口气哦。毕竟我一直都待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
  凪自言自语般念道,然后呼出一口气来。
  「独自一人待在秽歌之庭(伊甸)?」
  「是啊。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人。只是找不到像现在这样可以聊天说话的对象罢了。」
  些许自嘲地这么说完后,凪再度动身向前走去。
  两人走上巨大校舍的中央楼梯。
  「……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一个心里觉得十分好奇,但迟迟开不了口的问题。
  这个少年是从什么时候——
  又为何会待在秽歌之庭(伊甸)的这种地方?
  不了解浮游大陆的现状,却对遥远的过去知之甚详。加上刚才的那句「你活在现代」,感觉不像是对同年龄的人会使用的词汇。这么说……
  「凪,你——」
  「我们到啰。」
  想说的话就被这句话给打断了。
  少年在校舍二楼最深处的一扇门前停下。门的外观就和一路上那些教室并无二致。门后方也未出现任何亮光。
  「老实说,发现你倒在地上的人并不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凪发现自己的。
  这么说来,这间学校里还有其他人了。但他刚才不是提到没有能够说话的对象吗?
  「先跟你说清楚,这扇门后面的并不是人类。」
  听到这句话,榭尔提斯直觉联想到机械水晶这一类的人工智慧机器。
  「是机械?」
  「不是机械。如果你还要继续问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是幽幻种,只有挨骂的份。那么说是一只大蜥蜴,又会被骂得更惨。就是这么一个家伙。」
  「……不好意思,我完全听不懂。」
  「抱歉,其实我也一样。」
  他轻轻敲门,同时这么苦笑道。
  「话说,那家伙为什么会跑来待在我们学校里,连我也觉得非常好奇。不过,却也是那家伙告诉我,不久后就会掉下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年轻人。」
  「在我坠落之前?而不是坠落后才发现的?」
  「是啊。那家伙总是出奇地关心你,一直唠叨着要我带你过来这里。至于见不见面,就要看你本人的意愿如何了。」
  ……对方认识我。
  ……既然不是人类,难道是像华宫那样的亚种人?
  浮游大陆周边的浮游岛上,居住着许多被称为亚种人的种族。例如身为尼尔之民的华宫,她就有着动物般的耳朵——
  「对方认识我?」
  「应该是吧。不过,其实我对那家伙也不是很了解。先说好,我完全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倘若觉得那家伙有任何可疑之处,只要断然拒绝就行了……不过,门后面的家伙似乎知道那位叫优米的女孩人在何处。」
  「……原来如此。谢谢你。」
  「要道谢的人应该是我。」
  「咦?」
  「啊啊,不……还是算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自己进去吧。」
  「知道了。总之我去见见对方。」
  走过少年的身旁,榭尔提斯就要触碰房门。这时,原先沉默的凪忽然从背后出声叫住他:
  「啊,还是等一下!榭尔提斯,你先等等!」
  「怎么了?」
  「啊,呃,这个——」
  对方默默凝视自己不,是望着在胸前摆荡的项链。
  「那条项链上挂着的水晶,莫非就是配备AI的机械水晶?」
  「你认得出来?」
  「别看我这样,以前也曾经努力想成为一名机械技师呢。对了,那东西坏掉了吗?从刚才就完全没有动静。」
  「这个——」
  为了救优米,机械水晶内部的某种剩余能量被释放出来。榭尔提斯只能理解到这种程度。
  「你对机械很熟悉吗?」
  「岂止熟悉……唔,说得也是。事到如今,没有必要用巧合两字来自我解释了。」
  喀。
  少年将手伸向项链的接合处。转眼间,机械水晶已经从项链上被取下。
  「啊!」
  「这东西借我一下。别担心,马上就会修好还给你的。」
  紧握着灰色的机械水晶,凪这么表示。
  「修理?可是……你还不知道故障的原因——」
  「尽管放心吧。你现在只要去担心那个叫优米的女孩就行了。好了,门后面的家伙要等得不耐烦啰。」
  「……知道了。伊莉斯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被充满自信笑容的少年推了一把,榭尔提斯打开眼前的门。
  
  ——身穿黑色外套的少年消失在教室内。
  确认对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后,自称凪的少年缓缓望向机械水晶。
  「……嗨。」
  『————』
  机械水晶毫无反应。
  见到它挂在榭尔提斯的胸前时,自己就猜想得到,很有可能发生了基本的系统错误。
  「我就知道,你一定又逞强了吧……我们家的无能女管家(女仆)还是一点也没变呢。」
  凪微微咧开嘴角,轻叹了一口气。
  ……说得也是。大家都还在奋战啊。
  ……包括你、纱砂、萨莉,还有……我也一样。
  「喂,还在睡啊。快起来,你这无能的女管家(女仆)。」
  『—————』
  「就差一点点了,不要在这个时候偷懒睡觉啊。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用不着担心。当你无能为力的时候,我这个主人随时随地都会赶到你身边,替你想办法的。」
  『——————』
  「别怕。你一定办得到。因为你可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管家(女仆)机器人,对吧?」
  『——————————————————————————————————————————————————————————————————————————————————————————————————————————————————————………………………………………………………………………………………………………………………………………………………………凪……………………………………?』
  灰色的机械水晶。
  在极为深处的内部,闪动着微弱的蓝光。
  「什么啊,果然还是办得到嘛。」
  真是个现实的家伙。
  反正你一定又会说「这是爱情的力量」吧?
  『我在……作梦吗?』
  「是啊,或许吧。」
  『……』
  「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没有实现不了的梦想。即便是泡影一般的梦想,只要你不放弃希望,就有成真的无限可能性。千万别忘记啰。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
  『Ilis(伊莉斯)【希望】……』
  「那就加油吧。我会在这里努力,所以你在那边也要加油。」
  『是的,主人。』

  4
  
  经指引后来到的教会,比优米站在远处眺望时更加古老破旧。
  「真的是……非常古老的建筑物呢。」

  布满蜘蛛丝状裂痕的墙壁,上面紧紧附着青苔。屋檐的石瓦有半数以上塌馅,使得外面的雪也飘进室内。
  ……唯一完整的只剩下窗户吧?
  唯独褪色的彩色玻璃至今仍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尽量不要走在边缘,否则老旧的地板可能会踩空。」
  在一条细长的走道上。
  前方的萧指着脚下这么叮咛道。确实如此。原本经得起长时间使用的走道,表面也因风化而充满了细微的小孔。
  「萧先生,您常来这间教会吗?」
  「这是第二次吧。几天前才刚过来和人碰面,仅此而已。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内部的构造。」
  「真令人意外。」'
  「怎么说?」
  萧晃动头发,愉快地回头问道。尽管用了疑问语气,但从表情上来看,无论什么样的回答都会令他十分欣喜。
  「那个,我看您走在这里似乎非常熟悉的样子。明明不清楚构造,在这么大的教会里却不会迷路。」
  「算是凭直觉吧。我喜欢去逛一些遗迹或古城,可能就这样习惯了。」
  「是工作吗?」
  「一种类似在处理杂务的工作。我们现在要去见的那个人经常找我帮忙,叫我前往世界上的各个地方,然后将所见所闻转述给她。我原本就过着流浪者般的生活,所以这种工作可谓是如鱼得水。」
  流浪者。
  意思是不断在各种地方旅行的人吗?
  「刚才也说了,皇姬莎拉似乎曾在这间古老的教会里独自修行过。尽管在当年被称为圣都的地方有着规模庞大的训练设施,但她却对这里情有独钟——这些都是萨莉告诉我的。」
  「我有点能够体会。像这种训练,还是独自一个人比较能静下心来。」
  「说得也是。那么,你身为巫女,自然对也对这个地方不陌生吧?」
  萧用手触碰一扇对开的门。
  叽……
  宛如自动门。明明看不出用力的迹象,积了厚厚灰尘的金属门却伴随沉重的声响缓慢打开。
  「这里是——」
  「礼拜堂。据说就是天结宫(索菲亚)两百八十一层大圣堂的原型。」
  宽广的空间里摆满了散发黄铜色光泽的祭祀用道具。
  耸立的银色圆柱。天花板则以深蓝色涂料彩绘,给人一种仿佛从大草原眺望天空错觉。
  「……太像了。」
  「毕竟那是少数由皇姬莎拉亲自设计的楼层。现在虽然成了巫女的训练场,但以前似乎是她在使用的。而接下来——————」
  萧指向礼拜堂内部。
  沿着他的手指望去,可以见到一道灰色的小门。
  「你首先必须决定好,自己今后想怎么做。是这样全力履行自己身为巫女的职责?还是踏上一条新的道路?在这扇门的后面,你将会如道自己的来历。」
  以黄铜色及天空色为主体的庄严礼拜堂。相较之下,在这当中竟有一道色调如此不起眼的入口。
  「有人在那里等着你。」
  「……莫非是莎拉殿下?」
  「猜错了。不过,『她』想必知道另一个人的下落哦。和她谈完后,你可以试着问问看。」
  她?是谁?
  这个人想让我见的某位人物……换成平时,自己并不会这么犹豫。但同时也不能忘记,这里是秽歌之庭(伊甸)的深处,无论里面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
  ……必须随时随地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嗯,不要忘记先深呼吸。一开始你可能会吓到。」
  窃笑的萧做出挥手的动作。这么看来,果然是要让我一个人过去吧。
  ——知道榭尔提斯在哪里的人。
  ——那究竟是谁呢?
  优米屏住呼吸走到门前。
  手指感受着门上冰冷的金属触感,她推开了这扇对开的门。
  「好暗?」
  房间内就和黑夜一样昏暗。
  没有窗户,天花板也全无灯光。不,这种黑暗太诡异了。能见度仅有数公尺。就仿佛浓缩了整片夜空,将浓密的夜色在眼前铺展开来一样。
  叽……
  「门竟然——!」
  怎么会?居然自己关起来了?
  「等等!我还在里面」
  她急忙跑到门边,伸手拉动生锈的门把。然而,无论怎么用力,门依然文风不动。明明已经压上全部的体重了。
  房门完全闭合。
  接着,房间被完全的黑暗所笼罩。
  「有人在吗?那……那个,是萧先生叫我进来这里」
  
  是的。看样子,萧顺利地将你带过来了。
  
  空间振动。
  不是声波,也不是空气、光或热的波动。
  鼓膜、眼睛和皮肤。一种未触动上述感觉器官的声音,直接在内心深处响起。就是这么令人难以形容的波动。
  「——是谁?」
  置身漆黑的房间内,优米拼命环视四周。
  前后和左右……为保险起见,还定睛凝视自己的头顶上,仍不见类似的人影。
  然而——
  声音却自正下方传来。
  
  初次见面,时间所选中的小女孩。
  
  喀叽!
  空间发出挤压声响的瞬间,脚下的地板开始大幅度抖动。
  「!」
  优米整个人蹲下,努力不让自己被甩落。
  飘浮的地板如同要翻覆一般上下晃动。幽幻种攻击塔内时,也曾经出现过剧烈的地鸣,但仍远远不及现在的程度。
  「……整个空间都在扭曲?」
  若将眼前的空间比喻成大海,这股扭曲就是海浪,漂浮于海面上的木板就是地板。至于自己则是一名勉强抓住木板的人类。
  而这股晃动——
  就好像有个无比巨大的事物即将从海底浮上来一样——
  「我不是站在地板上!」
  遥远的下方。仅仅俯视,意识就仿佛会被吸进去的下方深处。在那看似罩上一层白雾的黑色光景里,朦胧地浮现出一样白色的东西。这个瞬间——
  冷意
  一种近似痛楚的冷意游走全身。
  不是心里发毛的感觉,也和恐惧不一样。是与那些既有概念明显区隔,位于更高次元且无从形容的寒意。
  就好比眺望着一座自陡峭溪谷源源不绝倾泄的瀑布——某种也可称之为敬畏的感情。
  接着,下方辽阔的黑色世界被涂抹成全白。
  ……来了!
  一个超凡,超乎想像的事物。
  「那个」自优米站立的地板下方,一口气浮现至遥远的头顶上。
  
  感受着脖子上的冷意,优米直直注视着眼前的存在。
  「——巨蛇(米克维克斯)!」
  自秽歌之庭(伊甸)浮现的三只瑟拉的虚像其中之一。尽管未曾亲自交手过,但透过先遣队拍摄的影片,自然能够掌握其外型。
  竟然会是当时的幽幻种。
  ……可是,颜色好像不一样?
  瑟拉的虚像笼罩着深紫色的魔笛,但这条蛇不同,看上去仿佛会自行发光一般耀眼无比。
  
  吓到你了吗?
  
  闪耀着白夜色的蛇。
  表皮的鳞片几乎全部竖起,脑后长出两根突起物。有着蛇类的大口,当中却无獠牙。头部也缺少了相当于眼睛的部分。
  最重要的是,它实在太巨大了。
  这么仰望过去,也只能见到头部。
  仅头部便占据了整个视野的蛇。其头部以下,则是从另一端的空间无限延伸出来。这个身躯恐怕是没有尽头。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
  优米仰望眼前的对象,甚至忘了要呼吸。尽管不认为自己在紧张,仍清楚地感觉到嘴唇逐渐变得干燥。
  
  我应该拜托过萧,事先将我的事情告诉你才对。
  
  萧也真是的,还是一样这么喜欢恶作剧。

  ……说话了。
  包括巫女修行时代在内,自己从未听闻过幽幻种会讲话。而且这是什么感觉?完全察觉不到丝毫的敌意。不仅如此,还能感受到一种近似母性慈爱般的感情。
  森严、高贵、厚重却又美丽。
  仿佛这个存在本身,便是难以侵犯的绝对圣域。
  「…………」
  不是瑟拉的虚像?
  丝毫没有当时那种近乎疯狂的哀伤和敌意。
  「您是——」
  优米吞了吞口水,湿润干渴的喉咙。
  「您究竟是谁呢?」
  『我是米克维克斯,你所交手过的虚像,它的实像。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蛇将自己的声音,和本身散发出的白夜色光辉交叠在一起。
  形成一种犹如白光的说话声。
  『我今天来到这里,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拜……拜托我!」
  『是的。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一件事。』
  巨蛇(米克维克斯)缓缓垂下头。
  就和人类在拜托他人时的低头动作一模一样。
  『希望你能将世界的守护者——将禁忌水晶从这个世界解放出来。』
  
  *
  
  没有言语。
  屏住呼吸,紧紧握住唯一的一把剑。脚尖积蓄着足以随时跳跃的力道,一边观察着对方的举动。
  「…………」
  然而——
  「为何你不攻击我?」
  感受着脸颊上滑落的数道汗水,榭尔提斯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么质问眼前的对手。
  夜色之龙。
  相当于头部的部分显得尖锐,全身是细长的流线造型。背上长出的一对翅膀向外展开,尾巴在虚空中盘蜷起来。
  阿玛迪斯
  黑龙。
  自秽歌之庭(伊甸)浮现的三只虚像。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离浮游岛上的死斗还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但问题是它这副模样。我明明已经成功砍断力量来源的獠牙,为何又能以这种姿态出现?
  
  你不认识我吗?
  
  说话了?
  其威严的气势,令敌对的自己也不禁要屏息的幽幻种,它居然说话了?
  
  再问一次,你觉得我是谁?
  
  迎面涌来的低沉音波。
  这或许还是刻意压低音量的结果,但每一次出声,狂风般的音波仍会撼动整个教室。
  ……不对,这里究竟是哪里?
  依照凪的指示,自己进入了军事学校的教室里,却赫然发觉自己站在一处放眼望去净是夜空的小山丘上。
  然后,塞拉的虚像就静静伫立在眼前。
  「…………」
  『…………』
  怎么回事?
  即便双眼眨也不眨瞪着对方,幽幻种仍然没有丝毫要发动攻击的迹象。不仅如此,还开口说话了。
  龙陷入沉默。
  ……莫非在等我回答吗?
  「是幽幻种。」
  『不。别将我和那种虚像混为一谈。』
  不对吗?
  虚像之一不是幽幻种?这么说来,是新物种的疾龙或其他生物?但自己以前从来就没见过会说话的龙。
  『我乃黄昏龙(阿玛迪斯)。相当于你所交手过的虚像,它的实像。』
  闪耀着深邃夜色的龙。
  其发出的声音也同样雄壮,直达遥远黑夜的每个角落。
  「……实像!」
  『我问你,为何要来到这里?』
  「为何……」
  这和凪的说法有出入。据他所言,是龙要求他将自己找来这里的。除此以外的问题,就没有再回答。
  「是一个叫凪的人要我过来。」
  『没错。然而,倘若没有任何好处,你应该也不会照着那个男人的话去做吧?既然你来了,就代表内心一定有所求。你是为了追求什么而坠入秽歌之庭(伊甸),又是为了追求什么而来到我的面前?』
  「………………」
  『难道不是只有在秽歌之庭(伊甸),才能够寻得你所想要的东西吗?比方说……你身怀秽歌之庭(伊甸)的魔笛,这其中的缘由。你猜得没错。唯有再次坠入秽歌之庭(伊甸),才可获知这个秘密。』
  ……这头龙认识我吗?
  倘若在费伦的棘林时,伊格尼德所告知的都是事实,那么这头黄昏龙(阿玛迪斯)也是和禁忌水晶一样的神性存在。深深扎根于世界的伟大意志。
  若是这头龙或许会知道吧。
  知道三年前的秽歌之庭(伊甸)发生了什么。
  为何我会带有秽歌之庭(伊甸)的魔笛?当时究竟出了什么事?
  「……如果你愿意透露,我很想知道三年前的一切。」
  『这表情很不错。』
  龙用生涩的动作扬起嘴角。
  『秽歌之庭(伊甸)所选中之人啊。你有资格去了解秽歌之庭(伊甸)的一切。同时也必须记住,秽歌之庭(伊甸)的意志,将会以你为依归——但在此之前,我要提出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给我的?还是需要我转达给别人?」
  『这是给你的忠告。唯有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你才有知晓的权利。』
  黄昏色的龙缓缓抬起头。
  就仿佛要将自己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忘掉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吧。它将给你带来悲剧。』



本帖最后由 大瓜飞飞 于 2013-11-11 15:10 编辑


  第二章 「浮游大陆Ⅱ—Igunid—」
  
  1
  
  ……最初只是源自一股小小的不安。
  一种连预感也称不上的念头。但若说是心理作用,又未免太强烈了。
  所以,自己受不了只是默默等待下去。
  「华宫,榭尔提斯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收到哦。更何况,有任何报告的话,他应该会先联络莫妮卡你吧。建议你先确认一下自己的员章有没有讯息纪录。」
  「就因为没有,我才会问你啊。」
  坐在椅子上,手放在桌上撑住脸颊。
  对于五分钟前做出同样回答的部队成员,莫妮卡——这位有着一头鲜艳樱花色头发的少女,也以五分钟前的同样一句话回应,然后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以一名十几岁的少女来说,其恬静的气息和锐利的眼神使人印象深刻。然而她的目光如今却在虚空中游移不定。
  「……那个人说这是个危险的任务。」
  「异篇卿伊格尼德吗?倘若他的发言可信的话。」
  整个人坐进沙发里的华宫这么回答。
  这位套上一件厚质研究服的娇小少女,同时也是人称尼尔之民的亚种人。其特征是尖锐上翘的双耳覆盖有温暖的兽毛。
  「多等一段时间吧。莫妮卡你也真是的,从刚才就一直问我相同的问题。」
  她在腿上抱着一颗巨大的机械球。
  莫妮卡只知道这个名叫机械珠的东西是华宫的机械设备,至于对方正在做些什么,对机械方面一知半解的她完全猜不出来。
  「这个吗?这只是电子邮件哦。我和天结宫(索菲亚)里的朋友联络,请对方在塔内出现什么大动作时知会一声。毕竟我们位于遥远的生态保育区,而且是在这种风雪交加的地带巡逻当中,消息难免会不太灵通。」
  「……是有关榭尔提斯的情报吗。」
  再怎么说,榭尔提斯还是自己队上的一员。和他一起创立的这个部队,如今在华宫以及威尔这些同伴的帮助下,已经被认定为正式的候补生部队。不久后还能参加正护士测验。
  ……可是,异篇卿——
  ……如果不是伊格尼德的出现,事情也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
  『我想说的就是,三只危险的幽幻种如今已从秽歌之庭(伊甸)浮上来了。』
  靠近浮游大陆的浮游岛上,浮现了三只幽幻种。
  由于异篇卿表示必须藉助榭尔提斯的力量才能讨伐成功,所以榭尔提斯便搭乘异篇卿所准备的飞空艇前往了浮游岛。
  「那家伙说过很快就会回来的。」
  「是的。不过这里和浮游岛有一大段距离,况且他是昨天出发的吧。今天——也就是隔天上午未接获消息,实在没有必要这么担心哦。榭尔提斯的实力,你不也是最清楚的吗?」
  「说……说得也有道理。」
  尽管想确认他的安危,但这里是距离塔内十分遥远的生态保育区,同时也是浮游大陆上屈指可数的酷寒地带。即便想要返回塔内确认状况,也会遇上猛烈的风雪阻碍。
  ……榭尔提斯。
  ……你不是说过很快就会回来了吗?
  「莫妮卡,你不要这么沮丧。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挨骂的小狗一样。」
  「才……才没有这回事!我随时随地都谨记着自己身为部队长的职责和觉悟。」
  「嘴巴上这么说,昨天不是还寂寞得泪湿枕头吗?」
  「怎么可能。我岂会是那么软弱的部队长——」
  
  『榭尔提斯………………提斯……!榭尔提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回来……呢…………』
  
  「声音关闭。」
  「哔」地一声,华宫关上机械珠的播音钮。
  「……刚才那是——」
  「是机械珠在昨天夜里录到的声音。」
  「呃……那个……我好像听到了我自己的声音。」
  「就是昨晚的录音。你忘了我们的房间就在隔壁吗?而且还是用那么寂寞的哭声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唔,可是昨晚的风雪很大,你应该听不见我的声音才对。」
  「我的故乡同样位于严寒地带。尼尔之民的耳朵之所以覆盖兽毛,就是为了御寒,而尖耳朵则是为了在风雪当中能够听清楚同伴的声音。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
  「莫妮卡,爱情是自由的,但理智同样也很重要哦?趁着年轻失控一下是无妨,不过起码要注意有没有旁人————」
  「赶快删掉————————现在,立刻就把档案删除!不,干脆直接破坏机械珠!」
  「哇!等……等一下,莫妮卡,不要这样。这是在抢劫吗?请把机械珠还给我!」
  莫妮卡拿起厨房的菜刀,锁定机械珠正准备砍下去之际——
  「吵死了,你们两个小鬼。要闹就外面去吹雪。搞得我第三次睡回笼觉都不得安宁。」
  一个听来很不高兴的男人吼声。
  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壮硕的金发男性出现在客厅里。他整个人睡眼惺忪的样子,脑后的头发因为才刚睡醒而呈现一副爆炸模样。
  「什么啊,已经要吃午饭了啊。我还没睡够呢。」
  「早安,威尔。吃完早餐后就立刻回房睡觉,醒来再接着吃午餐,简直已经完全堕落了呢。小心脂肪堆积在肚子上,整个人动弹不得哦。」
  「吃最多的人是你才对吧。好了,快点过来帮忙做饭。」
  「等……等等,不要拉我的衣服啊!」
  被威尔拖着,华宫就这样往客厅的另一端移动。
  这时。
  被丢在一旁的机械珠忽然闪动耀眼的萤光绿。
  「华宫,这个闪烁是?」
  「啊,应该是收到电子邮件了。威尔,你先等我一下。」
  华宫捡起机械珠操作了一番——
  「莫妮卡,是我刚才提到那位塔内的朋友回信了。前往浮游岛的塔内护士们已经归来。他们似乎顺利击退敌人了。」
  「真的吗!」
  「是的。六十五层不是有个塔内机场吗?就是在那里担任维修员的朋友传来的消

息。哦哦,雷奥师队长和巫女春蕾大人好像走下飞空艇了。」
  巫女春蕾。
  史上最年轻便成为巫女,拥有过人资质的少女。同时也是莫妮卡身为巫女见习生时,一起修行过的朋友。
  「是吗。雷奥师队长和春蕾大人……」
  「是的。我朋友正用手持摄影机即时传送画面过来……受伤的先遣队也下来了。待命的医师和护理师慌张地大叫,好像正准备将他们紧急送到塔内医院。」
  「……看得到榭尔提斯吗?」
  「人来人往的,场面太过于混乱了。不过就我所见,尚未发现他的踪影。哦,是巫女梅玫儿大人。她笑着挥挥手,一边走下飞空艇的楼梯。」
  「梅玫儿大人?」
  在皇姬莎拉专心维持结界的期间,她便是负责领导塔内的人物。
  正因如此,她很少会亲自出马行动。换作是知情的人,就不难从中看出本次的事件究竟有多么严重了。
  「这么说,千年狮烂师队长也一起吗?」
  「这倒是没看见真奇怪,梅玫儿大人似乎自己抓着一个大塑胶袋在地上拖行。该不会人就在里面吧?」
  「有哪个巫女会把自己的专属护卫塞进塑胶袋里?」
  「说得也是。可能巫女和千年狮是分开行动的吧……奇怪?驾驶员也下来了。看样子,这些就是全体成员了呢。」
  「这怎么可能?」
  莫妮卡站在华宫正后方一起观看机械珠所呈现的画面。
  巫女、千年狮和被送回的护士们,然后是一路跟着的医师和看护师。在他们后方,维修员和驾驶员等人也逐一走向了电梯。
  正如华宫所言。
  到处都不见他的身影。那么,究竟会在哪里?
  「他回不来了哦。」
  声音来自正后方。
  一名全黑打扮的人物。
  亮黑色的爵士帽将眼睛盖住,再搭配漆黑西装和黑靴子的全黑色系造型。唯一不是黑色的,或许只有西装上的金钮扣和一双白色的手套。
  「伊格尼德!」
  将瑟拉的虚像一事告诉众人,并提出前往讨伐的人物。不,归根究柢,榭尔提斯会陷入差点被逐出的状况,全都是这个家伙害的。
  ……这个男人为何会独自前来?
  ……他不是应该和榭尔提斯在一起吗?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妮卡举起双手的十字棍,用前端对准异篇卿的咽喉处。
  「榭尔提斯他……回不来了?开什么玩笑!」
  「哦哦,真可怕。好了,请先冷静下来。」
  丝毫不在意近身的十字棍,伊格尼德帽子下的嘴角持续泛着轻松的微笑。
  「我并没有说他死了。只不过,倘若继续这样放任下去,他永远都无法回来罢了。反倒是对你们来说,我今天可是带来了营救他所需要的情报。」
  「知道了。总之先听你怎么说吧。」
  华宫拿着电气枪,向前走出一步。
  「首先,请解释一下他目前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是本次讨伐幽幻种的经过。至于最后……你说有办法营救榭尔提斯对吧?最后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说着,飘浮在她身旁的机械珠上同时亮起绿色的光——
  「另外,我们之间的对话都会被纪录下来。」
  「无妨。啊,不过可别覆盖到莫妮卡前辈的声音档哦。那个实在是太有趣了。」
  「这个当然。」
  「华宫————————!」
  这家伙刚才居然叫我「莫妮卡前辈」?开什么玩笑,你完全没有资格用这种亲昵的称呼。能够这么叫的只有优米,我从来就没有同意你使用。
  「咳,那么玩笑就开到这里,直接进入正题吧——他坠入秽歌之庭(伊甸)了。连同她身旁的巫女也一起。事情就发生在昨天。」
  「唔!」
  「接下来,我就简单说明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相较于哑然失声的众人,异篇卿毫不停顿地继续开口:
  「正如前天夜里所述,我和榭尔提斯一同前往浮游岛,准备打倒名为瑟拉的虚像的幽幻种。」
  「……这些我们都知道。」
  「关于这场战斗,从结论来说,第一战已经结束了。我们成功重创其中一只虚像并将其送回秽歌之庭(伊甸),但事实上并没有完全打倒。至于往后即将到来的第二场战斗,则又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你的意思是,榭尔提斯在战斗中受伤了吗?」
  「不,他反倒是此战的最大功臣哦。他和巫女优米、还有我们异篇卿的成员最终合力击退了一只虚像,但决定性的一击却是出自他的手笔……只不过,不妙的是在于击退之后。」
  伊格尼德用戏剧化的夸张动作耸耸肩膀。
  「还记得瑟拉虚像的目的是什么吗?那三只个体的目标不是塔内,而是要建立一道穿越冰结镜界,直达浮游大陆的门扉。但由于受创的缘故,门扉无法继续维持,三只个体就这样透过这道门返回秽歌之庭(伊甸)了。」
  「……这和榭尔提斯毫无关系吧?」
  「关系非常大。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扉对他身上的魔笛产生了反应。而门扉也将带有强烈魔笛反应的榭尔提斯一并送回了秽歌之庭(伊甸)。」
  换而言之,秽歌之庭(伊甸)将他视为幽幻种,然后送回曾经坠落过一次的秽歌之庭(伊甸)。而这一次,就连优米也一起坠入……
  「看你的表情似乎已经理解了?」
  「坠入秽歌之庭(伊甸)……优米也一起……」
  仅吸入一口就会令人窒息的高浓度魔笛。即便能抵御,还必须面对成千上万的幽幻种。
  过去曾有巫女见习生试图利用远视来观看秽歌之庭(伊甸)的深处,其结果是持续昏睡了一周以上。对于人类来说,那里便是一个水火不容的异界。
  除了榭尔提斯这个另类的奇迹,过去从来没有人坠入秽歌之庭(伊甸)后还能生还。而如今就连榭尔提斯本人,恐怕也无法再度引发同样的奇迹…………
  「是的,完全没有。他自行返回浮游大陆的可能性是零。」
  异篇卿平静地抛出这句话来。
  「同样地,巫女优米归来的可能性也是零。身怀如此强大沁力的巫女,幽幻种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的。短期内或许可以仰赖禁忌水晶的恩宠抵抗一阵子,但终究会耗尽力量。这点就连小孩子也想像得到。」
  「这种事——」
  紧握的拳头不停颤抖。
  「你告诉我们这些究竟有什么用意?难道想说他们两人回不来,叫我们死心吗?」
  「端看你怎么决定了。毕竟再这么下去,那两人将永远不可能返回浮游大陆。特别是优米,必定会丧命于幽幻种之手吧……不过,其实我也很想避免这种局面发生。」
  「什么?」
  「八成的原因是榭尔提斯,优米只有两成。不用说,榭尔提斯若是死了,我会非常困扰,而我本身也有不能失去优米的理由。所以,我才来告诉你们一个营救他们的特别办法。」
  「……真的有方法吗?」
  「办法非常简单。只要你们坠入秽歌之庭(伊甸)就行了。待救出那两人后,再度回到浮游大陆。」
  「——开什么玩笑!」
  「哎呀,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岂止不满意……你说坠入秽歌之庭(伊甸)?我们几个?要是这么做的话……」
  「是的。你们或许也会丧命吧。但除此以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门扉已经关闭。既然那两人无力自行开启门扉,就只有派人前往秽歌之庭(伊甸)一途了。」
  「……意思是,叫我们从浮游大陆跳下一万公尺高度的秽歌之庭(伊甸)?」
  「那也无妨,但这么做也只能抵达秽歌之庭(伊甸)的表层。根本救不了位于秽歌之庭(伊甸)深处的那两人。」
  其实还有个进入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
  并非透过瑟拉的虚像所开启的门扉,也不是从浮游大陆直接跳下去,而是第三个方法——那扭曲的微笑仿佛这么暗示着。
  「这又是为什么?既然已经知道方法,又不愿意让他们丧命,你大可自己去——」
  「我无法打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不过你们的话就打得开。仅此而已。」
  「……!」
  「听懂我所说的办法了吗?那么,午茶的时间也到了,我这就先告辞。」
  「等等,站住!」
  伊格尼德转过漆黑的背影。
  莫妮卡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的肩膀之际,异篇卿已经融入走道的黑暗之中了。
  「……消失了?」
  「或许应该说,幸好他就这么消失了。」
  华宫重重呼出一口气,开始操作机械珠。
  「对方的目的依旧不明。究竟是真的想营救两人,或者只是为了让我们陷入绝望的一种余兴手段……」
  「——」
  ……让人陷入绝望的余兴手段吗?
  ……完全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才是最不甘心的地方。
  要救出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两人,就只有派人进入秽歌之庭(伊甸)一途。这就好像小孩子无意中想出来的儿戏一样。
  「华宫,你想得到其他进入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吗?除了叫我们直接从浮游大陆跳下去——」
  「蠢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仿佛一把锋利的柴刀斩断了犹豫。
  站在门旁的威尔,他的低语令现场顿时陷入寂静。
  「掉进秽歌之庭(伊甸)的那两人,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就算情况不像那个黑衣人说的,也很有可能早就已经没命了。即便如此,难道要赌上他们还活着的可能性,连我们几个也一起去秽歌之庭(伊甸)吗?我们根本连正护士都算不上。」
  「这……」
  「先说清楚,天结宫(索菲亚)绝对不会帮忙的。要是能打进秽歌之庭(伊甸),他们以前早就这么做了。结果事实上又是怎样?不但从来没有成功,就连尝试一下也不愿意。原因很简单,秽歌之庭(伊甸)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去的地方。像那种恶心的怪物,数量成千上万不断涌出,还有只吸一口就会让人窒息的高浓度魔笛。就因为他们动不了那里,才会用冰结镜界勉强封印住吧。」
  「……这个是这样没错。」
  撇开榭尔提斯不谈,即便只为了营救巫女,其结果还是一样。无论塔内的哪个人,都是想帮忙却帮不了忙。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进入秽歌之庭(伊甸)就代表着死亡。
  「我说了,问题根本不在于有没有其他到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要不要只凭我们几个人就闯入秽歌之庭(伊甸),这才是重点。」
  「————」
  「要在不知道有多大的死亡世界里,寻找生还可能性不怎么乐观的两个人。更何况,现在连怎么过去秽歌之庭(伊甸)都不清楚。」
  「意思是……就这样放弃了?」
  「威尔是叫我们谋定而后动。」
  华宫接续威尔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抉择非常单纯。就如同威尔所言,是否要前往秽歌之庭(伊甸)营救他们。只不过,撇开不知道如何前往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这点,在选择『要去』之前我们至少还需要突破四个难题才能够成行。」
  「四个难题?」
  「就是进入秽歌之庭(伊甸)后会遇到的问题。『如何抵御秽歌之庭(伊甸)内涌动的魔笛?』『如何应付多达数十万幽幻种的攻击?』『假使那两人还活着,又要怎么与他们会合?』至于最后——」
  「就是怎么从秽歌之庭(伊甸)返回吧。」
  「是的。怎么样,我们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吗?」
  ……如果办得到……早就这么做了。
  ……就因为办不到,才会变得这么束手无策。
  「秽歌之庭(伊甸)的魔笛,我可以架起沁力结界持续净化。」
  「这个答案我已经料到了。那么其他三个呢?」
  「……凭我的知识和经验,无法回答。」
  「是吗。」
  华宫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她只是对于这些问题也无从回答,才会征求部队长的意见。
  ……可是,难道就要这样轻言放弃吗?
  榭尔提斯让我决心成为一名护士。
  优米则是我最重要的后辈。
  ……若保护不了他们,我又算得上什么护士?
  「剩下的三个问题,虽然我答不出来,但我知道有人能够回答。」
  「……咦?」
  「就是榭尔提斯。关于秽歌之庭(伊甸)内的无数幽幻种,还有从秽歌之庭(伊甸)返回的方法,三年前的他应该也面临和我们相同的问题。可是那家伙不是回来了吗?就算进入了秽歌之庭(伊甸),只要与他会合,就一定能知道返回浮游大陆的办法。不是吗?」
  「————」
  沉默。
  历经不到十秒钟的沉思后,华宫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点点头:
  「原来如此。包括如何应付袭来的幽幻种,还有离开秽歌之庭(伊甸)的办法,都能在找到榭尔提斯之后解决。不过很可惜,目前毫无证据显示他和巫女大人依然活着——」
  「他们还活着。」
  莫妮卡驳回华宫的质疑,坚定地这么说道。
  「……我相信他们还活着。」
  「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不过,为了慎重起见——」
  「他们一定还活着,否则异篇卿不可能会特地过来这种地方。就因为还活着,那个异篇卿也知道如何营救的办法,才会出现在这里。」
  「就为了通知这件事?不是为了引开或者戏弄我们?」
  「我起初也这么想。但若要支开我们,大可提出更明确的指示。例如『在几小时赶往指定的浮游岛』或『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若不这么做,就无法成为任他摆布的棋子吧?」
  这一次不存在这些举动。
  另外,还有异篇卿对榭尔提斯所表现出来的固执。尽管不知目的为何,但榭尔提斯留在秽歌之庭(伊甸)一事,对于异篇卿来说无疑是一次失算。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看来目前已经具备了最起码的成功率。」
  「是……是吗?」
  「因为,莫妮卡你无论说什么都要去救榭尔提斯嘛。啊,当然,巫女大人也是附带的。」
  「………………」
  「所以,你觉得如何呢?威尔。我们的部队长都这么说了。」
  「啊?」
  背靠墙壁一动也不动的青年,此时微微睁开了双眼。
  「干嘛问我。既然主将要去,我们这些手下只有跟着啦。」
  「那么,我们准备怎么去天结宫(索菲亚)?」
  「笨蛋,这种小事根本无关紧要。要怎么到塔内的最上层,才是比这更麻烦一亿倍的事。」
  「等……等等,你们两个!」
  从刚才就在说些什么?似乎完全抛下自己这个部队长,由他们两人在主导整个话题。明明是前往秽歌之庭(伊甸)……却为何又冒出了天结宫(索菲亚)?
  「回到塔里就是为了前往秽歌之庭(伊甸)哦。」
  华宫一派轻松地这么回答。
  「莫妮卡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榭尔提斯当时和异篇卿的对话。」
  
  『你和优米,就是从那座塔的最上层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
  『就是镜子。天结宫(索菲亚)和秽歌之庭(伊甸)。更进一步来说,浮游大陆和秽歌之庭(伊甸)就是冰结镜界这面镜子所映照出来,上下颠倒的世界。』
  
  「……是那个时候吗?」
  统政厅与天结宫(索菲亚)的联合选拔部队进攻异篇卿所在的浮游岛一事。
  仿佛在嘲笑我们这些期盼大家平安归来的人,榭尔提斯和伊格尼德的对话毫无预警在塔内响起。
  
  『天结宫(索菲亚)的最上层才是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塔内两百九十一层,被称为『乐园』的那个楼层深处,有一道看不见,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
  『这样你应该知道,祈祷冰结镜界时为何要前往最上层了吧?皇姬和巫女,总是在最靠近秽歌之庭(伊甸)的地方展开结界。因为在最近的地点展开结界,自然就能获得最大的效果。』
  
  「……原来如此。难怪异篇卿会离开得这么干脆。」
  「是的。他大概认为,已经给了我们很清楚的提示。又或者,他当时已经猜到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了。果然不容小觑呢。」
  华宫点点头,露出一脸钦佩的表情。
  「嗯?不过等等,你们两人刚才不是还说不晓得怎么去秽歌之庭(伊甸)吗?先是华宫这么说,威尔好像也不否认的样子……」
  「那是因为部队长还没有替整个部队决定好方针。」
  她指着靠在墙上的青年。
  「正如威尔所言,我们该讨论的并非能否找到办法前往秽歌之庭(伊甸),而是有没有99.9%必死的觉悟到那里去。就是这么回事。会被幽幻种的大军所包围?找不到榭尔提斯,回去的计划也失败,只能迷失在秽歌之庭(伊甸)?莫妮卡你的沁力是否真能抵挡秽歌之庭(伊甸)的魔笛?无论哪一点,我们都没有把握。」
  「这种状态下,要是冒出一句『知道怎么去秽歌之庭(伊甸)了』,你一定会就这么糊里糊涂,连个心理准备也没有就跑过去。这样只会给我们部队制造麻烦啊。」
  「没错。所以,我们希望先听听你这位部队长真正的想法,才会稍做等待的。」
  ……大家都在等我鼓起勇气下定决心。
  「是吗……我…………」
  我竟然拥有这么一支优秀的部队。
  谢谢这句话想说出口,泪水却似乎会一并决堤,到头来仅能闭上嘴巴拼命忍住。
  「哭什么啊。」
  「我……我才没有哭!」
  莫妮卡大声逞强道。原以为会被进一步揶揄一番,但靠着墙的青年只是不发一语。
  「等风雪停了,我们就回天结宫(索菲亚)。」
  「包括回去的方法在内,如何抵达最上层才是最大的难题哦。毕竟以权限来说,除皇姬本人之外,就只有巫女和千年狮才能进入那个究极的圣域。」
  「而且没人知道那扇去秽歌之庭(伊甸)的门,是不是真的就在那里。」
  「问题不在于那扇门存不存在,而是我们有没有找到为止的决心。」
  莫妮卡用手指轻轻拭去眼中的泪水,紧握住拳头这么说道。
  「是这样没错吧?」
  「……随便你啦。」

  
  2
  
  第二居住区。
  在人们以天结宫(索菲亚)为中心的生活圏当中,这里是商店和餐饮店林立的商业区。相较于宁静的第三居住区和建有许多相关设施的第一居住区,这里有着压倒性的人潮。
  咖啡馆「两只天鹅」。
  在这样的第二居住区里,它是众多常客所聚集的热闹店家之一。
  「那么,料理长,我要出发啰。」
  背着沉重的背包,艾莉亚伸手推开厨房的门。
  一头杂乱的橘发,没上妆的素颜。其身穿一件沾满机油的工作服,与「可爱」两字无缘的打扮,与那开朗活泼的表情十分搭调。就是这样的一名少女。
  「好好,记得傍晚之前要回来帮忙哦。」
  望着炉火上的锅子,料理长这么回答道。
  了不起的是,在此同时,她那握着菜刀的手还一边高速摆动着。连看都不用看一眼,究竟是如何将食物切得那么漂亮的?
  「真是对不起。要是我再多打听一些榭尔提斯的消息就好了。」
  「不,没关系没关系。知道他不在天结宫(索菲亚)里已经很够了。」
  「……这样啊。不过真是稀奇。原本以为只要问一下梅玫儿就行,结果那个向来足不出户的巫女居然离开了塔内,难不成是天上要下雪了?」
  哎呀呀——料理长手贴脸颊,做出倾头不解的动作。
  微卷金发和分明五官的美女系相貌,再配上足以从事模特儿业的高瘦窈窕身材,在在使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是那位巫女梅玫儿大人吗?」
  「是啊——我们以前就类似工作上的搭档。虽然当我存够两只天鹅的开店资金后就辞职了,不过现在的交情还是很好,只要一通电话就能过去那里玩。」
  「哦——」
  ……不过,问到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想必不可能会告诉我的吧。
  这个人就是如此。在了解她的交友关系有多么广泛之后,无论认识什么样的朋友似乎都不会太惊讶了。
  「对了,你要去塔内无妨,不过榭尔提斯不在那里哦?这个消息应该千真万确。」
  「嗯,说得也是。」
  一切就发生在榭尔提斯和自己前往天结宫(索菲亚)的那个时候。
  由于曾经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事实曝光,使得他遭到逮捕,就连自己也被冠上感染魔笛的嫌疑,被迫接受调查。
  ……我和优特被放出来了。
  ……可是问了优米,她竟然说榭尔提斯还在监狱里面。
  但到了今天早上,料理长突然接获「榭尔提斯不在塔内」的消息。在此同时,优米和梅玫儿等巫女也离开了塔内。这同样是来自料理长的情报。
  「你有什么头绪吗?」
  「嗯,既然是塔内的事情,当然是去问在塔内工作的人最适合了。」
  纱砂·恩蒂斯·凛·克尔。
  如果是她这位的事务员,应该能够利用自己的权限找出榭尔提斯去了哪里才对。
  「榭尔提斯现在一定很不好受吧。所以你看,我在包包里塞了这么多点心和果汁!就用这些来举办一场甜食派对,好好替他加油打气。」
  「……真像你的作风呢。」
  并未回头的店长,她的侧脸泛出笑意。
  「那就快去吧。现在似乎加强了警备等级,小心不要被当成可疑人物抓起来哦。」
  「我也不想再被抓一次了。那么,我这就出发啰!」
  向料理长挥挥手道别后,艾莉亚从两只天鹅的后门跑了出去。




本帖最后由 大瓜飞飞 于 2013-11-11 15:16 编辑


 第三章「秽歌之庭(伊甸)Ⅱ—Yumy—」
  
  1
  
  『我记录这个世界的一切。也是你们称为「米克瓦的绯眼」之物的原型。』
  『残酷又纯粹的知性。因此,对这世界而言,我是禁忌水晶。』
  
  至今仍清楚记得,那位自称是禁忌水晶的少女。
  消灭掉称之为「S向量第八类」的强大幽幻种后,对方在净化魔笛之际现身并给予帮助。
  一位拥有绯红色头发的女孩子。真的是个非常小的女孩。
  「希望我将禁忌水晶解放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那孩子的力量快要枯竭了。』
  巨蛇(米克维克斯)的回答无比简洁。
  『禁忌水晶是处于成长过程的一种神性存在。她本应在这个世界里成长下去,但却闯入了幽幻种这个外部因素,使得她那未成长完全的身体承受了过重的负担。倘若继续这样下去,不久的将来,那孩子就会消灭了。』
  「……这么一来——」
  『禁忌水晶的消灭,代表这个世界的守护神就此消失。用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冻结秽歌之庭(伊甸)的冰结镜界也随之消灭。』
  保护浮游大陆的结界若是消失,会发生什么事?
  数以万计的幽幻种将会浮现。包括潜伏于秽歌之庭(伊甸)深处的吞噬世界之王,还有瑟拉的虚像,它们都会一口气来到浮游大陆。
  『你知道浮游大陆为何会浮上天空吗?』
  「……不。」
  『那是利用了你们称之为「艾尔贝特共鸣」的力量。』
  「咦!」
  一边是象征秽歌之庭(伊甸)的魔笛。
  另一边,则是禁忌水晶赋予整个浮游大陆的沁力。
  这两者正面碰撞,产生出艾尔贝特共鸣,浮游大陆便藉由这股相斥力浮上天空……这的确是非常合理的解释。
  『可是,当禁忌水晶消灭后,两股力量就会失去平衡。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
  「……浮游大陆会坠入秽歌之庭(伊甸)。」
  冰冷的汗水滑过脸颊,抚过颈部。
  这已经不是拜不拜托的问题了。既然禁忌水晶消灭后,世界也会跟着毁灭,那么无论如何都必须帮助禁忌水晶才行,不是吗?
  「…………」
  『怎么了吗?』
  「您为何会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禁忌水晶处于危险状态。这点已经理解了。
  但反过来说,我却一点也不了解眼前的巨蛇(米克维克斯),仅知道它是瑟拉虚像的实像。
  『因为我看好你成为纱砂的后继者。』
  「……我?」
  『刚才提到的解放禁忌水晶一事,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在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咏唱将其解放出来的解放序词。只要这么做,她就能获得自由。』
  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
  潜入比目前所在位置还要深的场所,前往成千上万强大幽幻种所把守,还有三只瑟拉的虚像以逸待劳的深处。
  然而,要解放禁忌水晶,也就只有这个方法才可办到。一旦成功解放禁忌水晶之后。
  ——之后————
  「咦,不对。请等一下!」
  『…………』
  但愿我是我误会了。
  首先,未能解放禁忌水晶时,会有什么后果呢?很简单,禁忌水晶的力量会枯竭,浮游大陆将因此坠落。就连冰结镜界也跟着消灭。
  那么,若是解放禁忌水晶呢?
  所谓解放,就代表不用再消耗禁忌水晶的力量。而消耗力量的主因是冰结镜界,也就是结界一样会消失……?
  『正是如此。解放禁忌水晶,就等于解除冰结镜界。封锁秽歌之庭(伊甸)的结界会就此消灭。』
  「怎么会这样!」
  无论救不救禁忌水晶,结界都将消失不是吗?结界消失的瞬间,幽幻种大举进攻的场面仿佛就呈现在眼前。
  ……怎么也救不了浮游大陆?
  除非能在解放禁忌水晶的时候,一并消灭秽歌之庭(伊甸)本身。
  『你现在心里所想的,就是正确答案。』
  「——那么!」
  『没错。在不久的将来,冰结镜界的消灭一样是无可避免的。无论你是否解放禁忌水晶。若要让人类得以生存下去,只有消灭秽歌之庭(伊甸)一途。』
  「可是!我又该怎么做呢!」
  优米情绪失控地这么大叫。
  用洗礼系术式来净化整个秽歌之庭(伊甸)吗?这已经不能叫难题,而是天方夜谭了。尤其是在这种不知何处才是尽头的世界里,其内部还潜伏着巨大幽幻种及瑟拉的虚像这类怪物。
  『你想知道消灭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
  「……是的。」
  『老实说,包括你在内的人类,你们所拥有的可能性让我十分难以判断。尽管无力、脆弱,却又能激发出至高无上的奇迹。因此,我很难告诉你该怎么做。』
  「没关系。无论什么方法都好,请全都告诉我吧!告诉我能净化秽歌之庭(伊甸)的所有办法!」
  『有两条路。』
  ……两条路?
  优米在意外之余感到有些讶异。原以为只存在唯一的一种手段,但目前看来似乎还有选择的余地。
  『第一条路,和刚才的方法有所矛盾。也就是仰赖于禁忌水晶的冰结镜界。尽管需要漫长的时间,但却是最保险的方式。』
  「可是,您刚才说必须解放禁忌水晶……」
  『那并不急于一时。毕竟千年前,禁忌水晶就已经开始疲惫了。在这种消耗过度的状态下,以人类的光阴来说,依然维持了结界千年之久。』
  这就是人类与神性存在的差别。
  包括寿命和力量的大小,在规模上都相差太多。
  『所以,今后想必也能继续维持数百年的冰结镜界。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秽歌之庭(伊甸)应该净化得相当完全了。目前的进度,大概来到你所身处的第五镜面。剩下的是第六、第七、第八以及第九。』
  「……这四个阶层究竟有多大呢?」
  『以面积而言,剩下的四层加起来还不如第一阶层哦。秽歌之庭(伊甸)是呈倒三角形的构造,所以愈浅层就愈是广大。更进一步来说,第七阶层的构造也有点特殊,应该可以略过不提。问题在于第六、第八和第九。』
  理论上要到第九阶层,实际上只剩三个阶层。
  只要再忍耐数百年,秽歌之庭(伊甸)的净化就能到达那里……可是,这个时间对我们人类来说,几乎等于永远了。
  「……我听说皇姬莎拉殿下,千年前是一位名叫纱砂的女孩。」
  『是的。她是个非常坚强的少女,所以禁忌水晶才会将冰结镜界托付予她。千年前能够担当此重任的,除她以外再也没有别人了。』
  这么说来,皇姬殿下今后也要一直维持结界下去吗?
  即便我,或者我的下一任巫女都不在了……她或许一样要和未来几任的巫女持续维持结界,待秽歌之庭(伊甸)完全净化后,才能将禁忌水晶解放吧。
  「也就是说,我只要竭尽自己所能去协助皇姬殿下,这样就行了吗?」
  『是你,优米·爱尔·苏菲尼克特。你要成为下一任的皇姬,从纱砂手里继承冰结镜界。』
  话中的含义。
  巨蛇(米克维克斯)说出的这句话,优米一时之间未能理解。
  『纱砂的结界,一开始就加诸了千年的期限。她无法再次继承同样的术式。所以,需要一个新的纺纱人。』
  「咦……那……那个……请等一下…………」
  『纱砂应该知道继承的方法。你可以去询问那孩子。在你成为皇姬之后,她也会是一名很好的顾问。』
  「我……要我做这种事…………」
  数百年?
  或许是一百年,也有可能是九百年。这么漫长的岁月里,要独自一个人在塔内的最上层持续封印秽歌之庭(伊甸)。
  ……那么榭尔提斯呢?
  ……雷奥、春蕾还有梅玫儿呢?
  大家自塔内离去,换上新的巫女和千年狮。而这些人有朝一日也将离开塔内,就这样子重复几十次、几百次
  「————」
  ……不行。
  光是想像,泪水就要夺眶而出。这是多么艰辛的一条道路啊。势必要历经无数的别离,持续和秽歌之庭(伊甸)奋战下去。
  『纱砂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
  我能办得到吗?
  莎拉殿下最初怀着这样的决心发动了结界。
  但我只是一个毫无这方面觉悟,单纯成为巫女的普通女孩。在担任巫女的期间努力做出贡献,希望退休后离开塔内与榭尔提斯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生活下去。
  「为什么会选上我呢……」
  优米甚至无力拭去脸颊上的泪滴,整个人当场跪了下来。
  听来只是藉口的一句话。
  心里明明很清楚这点,却仍不知不觉开口了。
  『你想必从萧那里得知纱砂的事情了吧。那个少女似乎对于自己被敬为圣女一事感到相当苦恼。她心想,为何偏偏是我。』
  「…………」
  『那个时候,萧并没有给她答案,而是这么反问——』
  
  『那么,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呢?』
  
  『纱砂答不出来。因为,她只不过对于圣女这个概念感到茫然和厌恶,心中并没有真正想去做些什么的念头。』
  「…………」
  『可是优米,你不一样。你不是有个很明确的目的吗?』
  我的目的。
  『自觉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吐露出心中的想法,将会为你带来无比的力量。』
  「……我一直梦想着……一个不用再惧怕幽幻种的世界。」
  唯独这句话。
  顶着泪眼汪汪的表情,自己仍能毫不迟疑回答。
  「我不想看到护士为了巫女而受伤……所以,一直盼望着这样的未来。」
  至今为止,我的目的也随时间产生过些许变化
  榭尔提斯成为千年狮并负责保护我,而我则成为巫女以守护浮游大陆。自己一直向往这样的关系。
  ……可是如今——
  ……我开始发现自己真正的理想,和这样的关系背道而驰。
  我不想看到榭尔提斯受伤。
  他成为千年狮固然让我很高兴。可是,若能打造一个和平,用不着保护我的安稳世界,或许才是最好的答案。
  「莎拉殿下的结界……」
  『已经撑不住了。正如预定,千年的约定似乎即将结束。』
  约定?
  『在从前的计划里,千年的结界应该就能完全净化秽歌之庭(伊甸)。然而,实际净化的却只有秽歌之庭(伊甸)的一部分。充斥于秽歌之庭(伊甸)深处的恶意,已经远远超出了禁忌水晶的估计。』
  「所以才必须用千年以上的时间来净化……」
  『纱砂当时约定好,倘若自己无法净化秽歌之庭(伊甸),一定会找到其他的适任者来替代自己维持结界。因为她认为这是身为圣女的最后职责。』
  「最后的职责。」
  『在大圣堂里,萨莉应该告诉过你,冻结的时间即将转动。』
  
  『世界不断运转。你身处在漩涡的中心,却仍未自觉。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没错,是时候让冻结的时间转动了。』
  
  世界不断运转,就意味着皇姬的地位将会被后人继承。
  而冻结的时间转动,指的则是从冰结镜界当中解放禁忌水晶。
  『所有的意志都以你为依归。这些话,原本应该由纱砂亲口告诉你。但她如今正在塔内的最上层履行自己的职责。刚才你问我「为何会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对吗?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如今都在各自奋战当中。而我,身为催生出瑟拉虚像的实像,就以她们的代言人之姿出现在这里了。』
  包括莎拉殿下,还有禁忌水晶。
  她们并未舍弃对未来的希望,而是打算将漫长岁月里累积起来的一切,全部托付予我……
  『我所告知的这些事,和你所期望的目的并不一致。然而,在方向上不都是一样的吗?』
  「……请……让我考虑一下………我脑中现在觉得非常混乱。」
  『当然。做出最终判断的人毕竟还是你自己。』
  其实最为混乱的,还是自己的内心。因为得知了太多的事情,对于它们的感情也一综复杂地缠绕在一起。
  自己为何会哭泣?
  就连这个理由也变得愈来愈不清楚了。
  『接下来让我告诉你,另一个不必仰赖冰结镜界的净化,就能够消灭稳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
  「……啊,说得也是。」
  巨蛇(米克维克斯)的语气显得有些卖关子,但对方毕竟一开始就表示有两种方法了。
  『这个方法非常快速。若决定实行的话,明天一个人就能够办到。』
  「明……明天?」
  『是的。其条件是在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唱出魔笛的解放序词,使秽歌之庭(伊甸)崩溃。这样一来,秽歌之庭(伊甸)和所有的魔笛就会统统消灭。』
  这个方法——
  竟然和刚才解放禁忌水晶的条件如此相似。
  第一条路——耗费数百年的时间,利用冰结镜界来净化秽歌之庭(伊甸),最后透过解放序词将禁忌水晶解放出来。
  第二条路——有一种可以立刻使秽歌之庭(伊甸)崩溃的魔笛解放序词。将其唱出之后,魔笛消灭,禁忌水晶也能自冰结镜界当中解放。
  「……第二条路好像比较轻松。」
  甚至让人觉得,自己内心的那番挣扎以及皇姬殿下千年来的努力都等于白费了。若是能让秽歌之庭(伊甸)本身崩溃,一开始就应该先尝试这个方法才对。
  『就好比纱砂用千年的岁月找到了你这位后继者。对于禁忌水晶而言,这同样是意料之外的事态。在漫长的千年当中,所发生的另类奇迹。不过,唯独有一件事情无可避免。』
  「存在什么问题吗?」
  『是的。那边想必也正在说明这件事吧。刚才的那些话,立场上都是以你为主,但接下来的方法,就必须托付予他了。』
  「所谓的『他』是指?」

  『榭尔提斯·玛格那·伊尔。这是身怀秽歌之庭(伊甸)魔笛的他所要展开的故事。』

  2

  冷冽的夜风抚过颈部内侧。
  苍蓝的山丘。
  不知是草,或者是土壤内的矿物所致,在星光照耀下呈现一片苍蓝光辉的大地上,放眼望去只有自己和黄昏色的龙。
  「消灭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
  『第一种就如刚才所言,藉由重新继承冰结镜界,继续净化秽歌之庭(伊甸)。尽管费时长久,却是最保险的方法。』
  龙直直俯视着自己。
  透过皮肤感受着对方的视线,榭尔提斯迳自蹲坐在地上。
  ——被净化的大地。
  如今虽然沉于秽歌之庭(伊甸),但人类能够再度居住的大陆,也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了。
  「所谓的保险,是因为净化了秽歌之庭(伊甸)全域的缘故吗?」
  『没错。端看术者的力量,但只要不是极端强大的个体,幽幻种都能被净化。剩下来的顶多只有寥寥数只,同时也免去了潜入秽歌之庭(伊甸)最深处的危险性。』
  数只强大的个体。
  以三只瑟拉的虚像为首,或许还存在吞噬世界之王那样的特殊个体吧。虽然仅它们数只,就已经十分具有危险性了……
  「另一个方法就是直接潜入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吧。」
  『没错。在最深处唱出魔笛的解放序词,让秽歌之庭(伊甸)崩溃即可。但你也明白,那里必须穿越目前的秽歌之庭(伊甸)才能够抵达。』
  多达数万、数十万只幽幻种所等待的黑色世界。
  既然仅数千个体的攻击就曾让天结宫(索菲亚)陷入危机,不难想像这个数字有多么令人绝望。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第一个方法既安全又保险,也少了幽幻种的阻碍。」
  『没错。不过看你的表情,似乎想说些什么吧?』
  榭尔提斯并未回答,只是默默抬起头来望着天空。
  『你或许想说等不了数百年那么久?』
  「……你会读心术?」
  『神性存在各有其使命。负责守护世界的若是禁忌水晶,我便是专司俯瞰。所以我比世上的任何人都更了解你,从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龙将鼻子凑上前来。
  『在你坠入秽歌之庭(伊甸),重回护士为止的三年期间。』
  「那实在是太漫长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且看不见未来的时间。不过,我更加不愿让她尝到同样的痛苦。」
  优米曾说过巫女的修行很辛苦。
  例如感冒或受伤时,优米总是装出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样。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这样的她,却唯独对巫女的修行很清楚地表达出「辛苦」两字。想必其严酷的程度让她根本无从掩饰起吧。
  「优米她不太常透露自己的修行内容。她总是说巫女有义务要保密。」
  『哦?』
  仔细想想,这必定是她所能做的最大掩饰。毕竟如果真的说出修行的内容,一定会害得自己为她操心。
  而最终透露其中内幕的,则是莫妮卡。
  
  『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封入冰中,保持假死状态。』
  『这就是为了忍受冰结镜界而进行的初期训练。但不管怎么说,这还算是最轻松的。之后的训练……我根本不想去回忆。』
  
  「我还是不想这么做。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我终究无法忍受优米要持续痛苦长达数百年的时间。」
  『所以你要选择第二个方法?』
  「由我前往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毕竟长时间待在充满魔笛的世界里……嗯,对于普通人来说终究不太妥当。」
  『即便被数十万只幽幻种所包围?』
  「当然。」
  『不过,光凭这份决心还是不够。』
  怎么回事?
  抵达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莫非还不是最大的难关?
  『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
  「……刚才你叫我不要咏唱。莫非和这有关?」
  『解放魔笛,让秽歌之庭(伊甸)崩溃的解放序词,正是你身上的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那个旋律本身就是一把沟通所有魔笛的钥匙。』
  「这样不是没有问题吗?」
  自己究竟是如何获得让秽歌之庭(伊甸)崩溃的解放序词,仍旧是个谜团。
  倘若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有如此的效果,那自然求之不得。这样一来,只要做好前往秽歌之庭(伊甸)深处的觉悟就行了吧?
  『消灭秽歌之庭(伊甸)的过程,第一和第二种方法明显有所差异对吧?一种是利用结界来净化秽歌之庭(伊甸),另一种则是促使魔笛这整个系统的自我毁灭。更进一步来说,两者作用的范围也各不相同。前者只限定于秽歌之庭(伊甸),若是已浮上浮游大陆的幽幻种,则无法加以净化。』
  换言之,在遭受幽幻种大举进攻之后,第一种方法就毫无意义了。
  但后者不同。
  魔笛的消灭将会引发秽歌之庭(伊甸)的崩溃,得以净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魔笛。无论幽幻种们身在何处。这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
  「只要我抵达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这样就可以了吧?」
  『届时你将使得让秽歌之庭(伊甸)崩溃。包括所有的魔笛、幽幻种——』
  
  『以及你自己本身,都会就此消灭吧?』
  
  咦?
  『三年前,原本不存在的第七真音诞生了。你还记得当初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
  但是,听完伊格尼德的叙述后,自己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我为了救优米而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然后记得在坠落当中一边和幽幻种交战。」
  『没错。你一路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这是连禁忌水晶也无法到预料的状况,对于幽幻种来说也同样所料不及。毕竟你是从塔内的最上层坠落的。而那里的「门扉」,又与秽歌之庭(伊甸)的深处直接相通。于是你省略了中间的所有过程,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一带。』
  坠入的人并非优米,想必幽幻种和禁忌水晶都为之惊讶吧。
  因为,一个人类少年竟以「突然出现在秽歌之庭(伊甸)深处」的方式坠落了。
  『坠入秽歌之庭(伊甸)深处的你,幽幻种怎样也无法追上。而被封印的禁忌水晶一样只能默默看着这一切。于是,你就这样抵达了。』
  「抵达最深处……」
  『没错。瑟拉的悲哀所沉睡的最深处。真正的秽歌之庭(伊甸)。』
  ——瑟拉?
  最古老的幽幻种被称之为瑟拉的虚像。
  而沉睡于秽歌之庭(伊甸)最深处的,则是瑟拉的悲哀。
  「……所谓的瑟拉是——」
  『一切的初始。所有世界之母。包括我和禁忌水晶,所有的神性存在都是以瑟拉的代言人身份显现于世界上。』
  位于神性存在之上……还有更高阶的存在。
  那便是名为瑟拉的「事物」。
  『你们称之为幽幻种的怪物,从前也曾是赞美瑟拉的福音之兽。』
  「那些怪物吗!」
  『但瑟拉太过庞大了。无论是对世界或人类来说,终究无法理解其全貌。所有诞生自瑟拉的孩子们,全都忘记瑟拉的名字,于是「她」在哀伤中陷入了长眠。从这时候起,世界失去了瑟拉的慈爱,催生出悲哀的秽歌之庭(伊甸)。而失去主人的福音之兽,也饱受哀伤和叹息的打击,终于变化成你们口中的幽幻种。』
  「…………」
  『然后,即便模样彻底改变,幽幻种们依然持续歌颂瑟拉的名号。歌声中带着扭曲的爱、悲伤以及愤怒。』
  「那便是魔笛。」
  没有言语。
  龙只是安静地点了一下头。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无法解释我身上的魔笛。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瑟拉,也和福音之兽毫无关连才对。」
  『是的。但你抵达了那里。在幽幻种也到不了的秽歌之庭(伊甸)最深处,你触及了瑟拉的悲哀。』
  「……我完全没有印象。」
  『那是因为你已经丧失意识,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人类暴露在秽歌之庭(伊甸)的魔笛中会有什么后果,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次解释了吧。』
  「…………」
  一种呼吸逆流至喉咙的感觉。
  榭尔提斯默默望着自己的两只手掌。和周遭人们没有两样的肉体,却仅仅因为寄宿了魔笛,从而能够抵御秽歌之庭(伊甸)的剧毒。
  『若侵蚀你生命的是魔笛,勉强保住你一命的同样也是魔笛。是瑟拉的意志救了你。因为你是幽幻种也无法抵达的秽歌之庭(伊甸)最深处唯一的造访者。瑟拉在长眠当中,得知了你这位访客的存在。』
  伟大的意志便将自己的旋律寄托于来到自己身边的少年。
  
  ……没有错。
  那一天,在世界终结的场所——
  我确实听见了流泄于「秽歌之庭(伊甸)」的歌声。
  
  净化所有幽幻种,将一切魔笛转化为福音的解放之语。那便是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
  『当你在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咏唱出来后,便能够成就一切。』
  ……其代价便是——
  ……三年前维系我生命的魔笛也将随之消灭。
  啊啊,是这么回事啊。
  所以阿玛迪斯一开始才会告诉我,它将带来悲剧。
  『看来你终于理解了呢。』
  「————」
  不知不觉中,榭尔提斯弯下双膝,跪倒在苍蓝的山丘上。
  他清楚感觉到自己体内某样重要的事物正伴随着声响逐渐崩溃。此刻就连静静点头回应对方的力气都没有。
  「……优米曾经这么对我说。」
  身体崩落在大地上,他茫然仰望着头顶上的龙。
  「她说总有一天会净化我身上的魔笛。」
  『但每一次,都被艾尔贝特共鸣所阻挡了吧?』
  「嗯,她很疑惑为何会引发这种现象,整个人懊悔得无法成眠。我想最难过的人,应该就是优米了。可是………………呜……」
  干燥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居然会有这么残酷的事情。
  倘若没有艾尔贝特共鸣,任凭优米将我身上的魔笛净化的话——
  『你就会死亡。这么说你明白了吗?艾尔贝特共鸣并不是拒绝你,而是在保护你哦。』
  「…………」
  脸部的肌肉抽搐,完全无法得知自己现在是何种表情。
  「对了,优米呢?你们也对她说了这些事吧!」
  『我们只告诉她消灭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但关于你的实际状况,则还未告知。』
  「……这是在等我做决定?」
  『神性存在只是观望。一切由你自己作主。正如她是天结宫(索菲亚)的意志,秽歌之庭(伊甸)的意志也同样以你为依归。』
  没有时间犹豫了。
  再这么拖下去,等待实像告知方法的优米将会起疑心的。
  「……我决定了。」
  『?』
  「关于这件事,希望你们能对她保密……我想亲口告诉她。能不能等到我准备好,将一切都告诉她之后?」
  消灭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
  其代价是什么,自己必须亲口告诉她才行。不,不仅仅只有她,还必须向莫妮卡、威尔以及华宫他们说清楚。
  ——可是……可是!
  真的只有两种方法吗?为解放禁忌水晶而以消灭秽歌之庭(伊甸)为前提,这两个方法所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我会转告米克维克斯。只要你不主动提起,她将不会得知刚才的内容。』
  「……嗯。」
  『事情谈完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
  「只有两件事。」
  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榭尔提斯仰望着龙。
  「不管使用什么方法,只要不前往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也就无法解放禁忌水晶了。我这么说对吗?」
  『正确。』
  「那么另一个问题。在那里等着我的,是瑟拉的虚像吗?」
  『没有错。不过,那三只个体并非最后。最终阻挡在你面前的将会是——————』
  「谢谢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带着浅浅的微笑,榭尔提斯站了起来。
  「想不到你会这么仔细地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我本身也很感兴趣。这算是对身怀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的坎坷之人所应有的礼貌。不过,真是不简单。我本来以为你听完后会怨天尤人的。』
  「我必须去接优米,伊莉斯也还寄放在别人那边。要是这时候沮丧个没完,一定会被看出有什么古怪的。」
  『……果真不简单。』
  黄昏龙似乎笑了。
  『你走下这个山丘。待抵达积雪高山的山脚下之后,沿着山路直直前进,你所要找的女孩就在那里。』
  「我觉得附近好像没有下雪吧。」
  『走过去就知道了。在秽歌之庭(伊甸)里,并非只有眼前所见的一条路。』
  ……说得也是。
  得知秽歌之庭(伊甸)内存在学校之际,本来就应该朝这个方向去思考了。原来走着走着,景色可能就会突然转变。
  「那么我该走了。谢谢你,阿玛迪斯。」
  『叫我阿玛就行。』
  「?」
  『阿玛迪斯。这个和瑟拉的虚像一样的名字,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混淆吧。』
  「……挺可爱的名字呢。」
  『很适合我对吧?』
  龙扬起嘴角,露出漆黑的獠牙。
  那笨拙的表情看起来令人有种不可思议的舒适感。
  『回头望去,在那遥远一端的事物。』
  「……咦?」
  『不是现在。』
  黄昏龙将尖锐的头部高高举向天空。
  『不是现在,但也不远了。你必定会碰见通向乐园幻想的道路。请务必留心。一旦中途错过那条路,就再也找不到它了。但倘若你能够找到真正的乐园,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
  『你将会抵达来访者们所盼望的乐园。仅仅如此而已。』
  这句话究竟有何意图呢?不过,就算在这里想破了头,势必也找不出答案的吧。所以——
  「那么,后会有期了。」
  『我拭目以待。』
  按照黄昏龙的指示,榭尔提斯在山丘上迈开脚步。

  3
  
  在另一个无尽黑暗的世界——
  『优米,看来我只能透露到这里了。』
  散发白夜色光辉的蛇忽然这么说道。
  「……咦?可……可是,刚才不是说有第二条路……」
  『去问榭尔提斯吧。不用担心,他会告诉你的。至于他目前所在的位置——』
  没错,就是这个。自己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便是想询问失散的榭尔提斯人在何处。
  『你离开这座教会,走下雪地。大致的路线,萧会教你怎么走。』
  「……这样就行了吗?」
  原本以为必须穿越崎岖的道路或幽幻种盘据的场所。毕竟这里是秽歌之庭(伊甸),愈简单的路径,就愈会担心是陷阱。
  『禁忌水晶就拜托你了。那女孩……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面对垂下头的大蛇,优米默默点了个头,然后将手放在门上。
  真不可思议。刚才无论多么用力都无法推开的门,如今只是用手指轻触门把就自动打开了。
  「好亮!」
  下一刻,眼睛受到射入的光线剌激,优米不禁叫出声音来。
  ……是啊。这个房间里面一片漆黑。一旦习惯后,面对一点点的亮光就会感到如此刺眼。
  「欢迎回来。」
  身穿漆黑大衣的萧,带着不变的微笑在门外等着。
  「那么,我们这就前往会合地点吧。我带你到半路上。从雪地另一端的道路下去后,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就行了。」
  「咦?啊……那个——」
  我什么都还没说吧?
  一看到我的脸就自信满满地走出去,这究竟怎么回事?
  「我刚才站在门边就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了。偷听你们的谈话真是不好意思。」
  「啊,不,不要紧的……就是这条路直直前进吧?」
  「没错。积雪很深,要多留意脚下。」
  萧在刚堆积不久的新雪中前进。由白雪构成的地毯,深度大约只到脚踝左右。在更靠内的位置,似乎还有深及膝盖的地方。
  「这些雪是构成冰结镜界的苍冰吗?」
  「不,大概是因为这里当时是冬天的缘故吧。冰结镜界连同冬季也一并冻结了。」
  封锁秽歌之庭(伊甸)的结界将时间也一并冻结。既然如此,这些就是千年前所累积的雪吧。
  「……这么说,待在秽歌之庭(伊甸)的期间——」
  「冰结镜界内部的时间是一直静止的。无论对幽幻种或人类来说都一样。皇姬莎拉也是如此哦。她之所以能维持千年前的姿态,都是因为时间在她体内静止的缘故。」
  冰冷的呼吸。
  白雾状的热气呼出后,缓缓融入空气中消失无踪。
  「……萧先生,您是因为巨蛇(米克维克斯)的力量而进入秽歌之庭(伊甸)的吗?」
  「嗯。不过,那虽然是神性存在,但和禁忌水晶不同,只是俯瞰者。除此以外,什么事情也不能做。而我也一样,不具备你这种净化世界的力量,也没有肩负像纱砂那样的使命。」
  ……真的吗?
  既然被那么巨大的神性存在所信赖和依靠,萧先生应该具备惊人的才华或力量才是。
  「我没有那种力量哦。」
  「骗人。您现在不是看出了我的想法——」
  「这一切都是凭经验。别看我这样,其实年纪已经不小了。」
  走在前方的萧此时投来一个顽皮的视线。
  「只不过,在我的内心的某处,或许也存在着想要助禁忌水晶一臂之力的念头吧。尽管我们那个时候大吵了一架。」
  「吵架!咦……和禁忌水晶吗?」
  「嗯。都是以前的事了。对禁忌水晶来说,我当时也是也是一名适任者,但最后却拒绝了。详细的原因不便多谈,算是彼此的想法有所出入吧。」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
  ……在我之前,这个人是本来应该被选中的人选。
  但他主动放弃,选择了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所以,他才说自己没有沁力或其他力量吧。
  「就因为那时候闹得不欢而散,如今才更想帮她的忙————我们就快到啰。」
  黑法师在前方这么低语的瞬间,世界忽然一变。
  从早晨变成傍晚。
  从冬季转为盛夏。
  抬头望去,天空如燃烧一般变得通红。空气也从刚才的冷风,换成让人出汗的潮湿气候。
  「……咦?咦?」
  「秽歌之庭(伊甸)并不像你所看到的,只存在于一个地方。我们现在正从纱砂的故乡跨越到其他的境界面。」
  「这个,意思是……我们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吗?」
  「还是在秽歌之庭(伊甸)没错,不过这里有无数个空间扭曲的场所。你一开始可能会对此感到不知所措吧。」
  距离萧上一次停下脚步回过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面对附着在喉咙上的潮湿空气以及酷热气温,优米的法衣里里外外满是汗水。
  ……我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吧?
  走下的山丘,此时远在后方形成了模糊的小影子。那座山丘一带是白雪纷飞的酷寒地带,而这里却是令人不停冒汗的酷暑地区,当然会感到困惑了。
  「要休息吗?」
  「我……还撑得住。」
  优米点点头,一边用手背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榭……榭尔提斯他一定走在也在这么热的环境中吧。既然如此,我也必须加油。不能让他等我太久。」
  「哦?」
  萧扬起单边眉毛,抬高了声调。这种动作看在优米的眼中,觉得非常稀奇。
  「请问……这是在——」
  「这纯粹只是我个人觉得很好奇。你喜欢上了那个叫榭尔提斯的人吗?」
  「~~~~~~~~呜!」
  声音卡在喉咙深处,叫不出来。
  「这……这这这这!怎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呢?」
  「唔,我自己对于恋爱这档事似乎颇为生疏,所以最近开始留意别人的反应。看来?这一次是猜对了吧。」
  「……意思是,我的反应很明显吗?」
  「嗯,所以看着看着,我也觉得挺愉快的。我真的非常希望纱砂她也能够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毕竟那孩子满脑子只想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稍微喘口气休息一下也是很重要的。」
  的确,莎拉殿下从未和自己交谈过工作之外的事情。但和其他的巫女,例如梅玫儿或春蕾,她们明明就聊过吃饭以及嗜好之类的话题……
  「正因为如此,你或许有着不同于纱砂的未来。巨蛇(米克维克斯)是这么说的。」
  「……是指我从莎拉殿下那里继承冰结镜界一事吗?」
  「倘若你这么希望的话。」
  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萧有些不自然道。
  「那么,我也该离开了。你们两人继续加油吧。」
  「啊,啊……等一下!」

  「你瞧,目的地不就在那里吗。」
  染上夕阳色的花田。
  以花坛来说太大,称为野地又太狭小。这么一片……普通的花田,竟会是此行的目的地。
  「看上去是很普通的花田。」
  「以一个花朵盛开的地方来说,或许是这样没错。不同的是,那里沉睡着冰结镜界的核心,禁忌水晶。」
  「在那个地方……」
  「巨蛇(米克维克斯)所提到的解放,也就是将她从长眠中解放出来的意思。透过解放,禁忌水晶将会返回自身诞生的世界。」
  返回。
  优米一时无法消化其中的含义,整个人呆呆地站着好一会。
  「……难道禁忌水晶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守护者?」
  「禁忌水晶只是其一。她一开始也是诞生于其他世界的神性存在。在诞生后不久,她就应该巡回于不同的世界,一边成长下去。然而巧合的是,同时间也有一支粗暴的群体搬迁到这个世界来。」
  「那便是幽幻种吧。」
  「没错。为了克制幽幻种,禁忌水晶消耗了力量。拯救她的方法,就是将其从秽歌之庭(伊甸)解放出来。这里所说的解放,是唤醒沉睡的她,并将她送回原先生长的世界。」
  但是,其代价实在太大了。
  禁忌水晶从这个世界消失,也就等于过去一直守护浮游大陆的神性存在消失。
  「试着和禁忌水晶对话吧。透过对话,你或许会有所收获也不一定。」
  「……我会努力的。」
  优米点点头,仿佛在这么说服自己。
  萧驻足,整个人只是面露微笑。或许是无意再继续同行。那看不出内心想法的微笑,传达出了这个意思。
  「最后给你一个警告。进入那片花田之后千万小心。那是禁忌水晶为了自我防卫而施展的特殊结界。」
  「那片花田是结界?」
  「嗯。心存怀疑的人,无论怎么样也到不了花田的中心处。倘若强行进入,就会被强制驱逐。」
  「……咦?那么我究竟该——」
  「带着笑容和勇气走过去,这样就不用担心了。那么优米,我们有缘再见了」
  不待回答,萧便转身离去。
  大衣的漆黑与夕阳的暗红交融而成的黄昏色照遍全身,皇姬莎拉所崇拜的人就这样消失了。
  ……在我和莎拉殿下之前,被禁忌水晶选中之人。
  ……所以他才会时而露出寂寞的表情吗?
  看不见对方后,优米继续往山丘上望去,打算继续追逐他的背影——
  「优米?」
  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时忽然从身后传来。
  茶红色的头发及双眸。
  纤瘦的身体穿着白色上衣及黑色外套,一手拿着剑的少年。
  「榭尔提斯!」
  「优米!果然是你,太好了!」
  距离自己所在的下坡仅有数公尺之远。榭尔提斯出现在萧所告知的花田边缘处。他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
  「我一直都很担心……幸亏你平安无事。」
  「我……我也一样很担心你!而且榭尔提斯你不在的时候,我真的遇到好多事情。先是坠落在雪山,然后得救,结果突然又出现一条全白的大蛇——」
  「是不是一个自称『瑟拉虚像的实像』的家伙?」
  「是……是的!然后还告诉我很多事。根据巨蛇(米克维克斯)的说法,好像有一个办法可以立刻消灭秽歌之庭(伊甸)。她叫我直接来问你……」
  「…………」
  原本注视着这边的他,不知不觉中垂下视线,俯视着地面。嘴唇紧闭,眼中充满了一种寂寞的空虚感。
  榭尔提斯?
  那种看似悲伤的表情,究竟是怎么了?
  「啊啊,这样啊。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先照顺序一个个来吧。毕竟我也还没有完全理解。」
  榭尔提斯缓缓摇头,这么笑道。和萧带忧郁的微笑不同,是看来十分虚弱,同时夹杂了自嘲的一种笑容。
  「话说回来,秽歌之庭(伊甸)里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他眯细双眼,望着烧灼眼皮的夕阳。
  「……这就是冰结镜界真正的——」
  「嗯,据说是皇姬莎拉殿下一直盼望的光景。魔笛自一切大地上消失的那天,这里好像就是提早一步实现的地方。我一开始也不太能够理解因为心里觉得太高兴,脑中都变得一片空白了。」
  秽歌之庭(伊甸)的深处,存在着空气如此洁净的地方。
  凉爽的风吹过,植物生气蓬勃地扎根于大地。
  还有能欣赏到这般美丽夕阳的山丘。
  「这样的景色,我想将来一定随处都可以见到。包括榭尔提斯你身上的魔笛,我也一定能够净化成功的。」
  「我的魔笛……」
  「是啊。因为,这么壮观的景色确实是存在的。所以我也要加倍努力才行!对吧?」
  「……说得也是。」
  半阖起眼皮的榭尔提斯微微笑道。
  「我们先找到禁忌水晶吧。得要弄清楚返回浮游大陆的方法。」
  优米自始至终都未能够察觉,那是混入了自嘲和自责……无可奈何的感情在又悲又喜之后的一种笑容。
  
  ——待她了解这一点,已经是稍后的事情了。
  



本帖最后由 大瓜飞飞 于 2013-11-11 15:22 编辑


 第四章 「浮游大陆Ⅲ—Monica—」  
  
  1
  
  大地。
  浓密生长的油亮青草上,小蝴蝶轻快地飞舞着。
  内陆的高大树林往天空延伸,缠绕树干的朝颜藤蔓上盛开着小小的花朵。
  「嗯,扎根于大地果真是一件好事。沐浴阳光、享受微风、脚踩实地。凡是人类就应该这么做。」
  独自一人站立在草原上的「第一」泽道尔这么心满意足地点头道。
  威风凛凛的魁梧男子。
  有着令成年男性也必须仰望的高大身躯及壮硕的肌肉。单薄的黑色上衣之外套着一件灰色的长大衣,却仍可窥见男子那掩不住的发达肌肉组织。
  俐落的焦土色短发根根竖起,灰色的眼阵中充满了英勇气势。
  然而——
  「……第九(修伊克)还没到吗。」
  抱起双手的他,此刻脸上却带着些许的疲惫。
  代表统政厅的执行机关与的精锐会合,双方联手和瑟拉的虚像展开殊死战,并成功击退了对方。
  但在这场决战中,泽道尔本人中了敌人的魔笛。
  尽管在巫女的帮助下得到净化,遍及全身的痉挛和剧痛依旧未消退。若换成平时,应该尽快返回统政厅休息才是……
  「声称一个小时就会赶到浮游岛,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不过,预计前来的同伴却迟迟未现身。
  顺带一提,天结宫(索菲亚)的成员早已搭乘飞空艇回到浮游大陆。唯独自己和部下黑猫两人,依然在这里继续等待返回统政厅。说到黑猫本人的状况,她如今正在对面的树荫底下,用包包充作枕头熟睡当中。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帮忙守在一旁了。
  「该不会完全忘记了吧。」
  重重地叹完气后,泽道尔在草原上坐了下来。
  尽管幽幻种已经离去,仍然不可掉以轻心。既然如此,自己也必须控制好体力的消耗,最好和黑猫一样抓紧时间回复。
  ……可以的话,真想喝一杯水。
  将苦笑深藏在心中,泽道尔保持盘腿而坐的姿势,大大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时——
  传来鞋子踩在地面的声响。
  「是第九(修伊克)吗?」
  下意识开口的瞬间,这种想法立刻被推翻。那个聒噪的男人,不可能会静悄悄地靠近。那么是第七?不,那个女人,很难想像她会离开统政厅。
  既然如此,在背后的人是谁?
  「会是……」
  转过头去,一件纯白的连衣裙首先映入眼帘。
  「好久不见。」
  纯白发色的女性这么微笑道。
  仿佛一经触碰就会折断的纤弱四肢,以及病态的白皙肌肤。给人如此孱弱印象的她,泽道尔十分熟悉。他不可能会忘记。对方正是在统政厅的领土上偶遇时突然昏倒,由自己帮忙送到医院的那位女性。
  「你是……」
  「是的。我们在统政厅见过面。当时还劳烦您找医生过来。」
  「嗯,看来我们的立场完全颠倒了。」
  望了一眼对方手中的毛巾,泽道尔这么低声正色道。
  「失礼了。」
  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或许是浸泡过冷水,可以感觉到毛巾正在抚平滚烫的身体。
  「感谢。」
  「这并不算什么。」
  她轻轻一笑。
  「真是出色的一战。身中瑟拉虚像的魔笛,却能坚持意识的强悍精神力。而当全身遭腐蚀之际,仍然有余力对龙投掷出一记杀招。倘若没有那一击,谁胜谁负或许未能知晓吧。此战最大的功臣当属泽道尔先生。」
  沐浴了黑龙的魔笛后仍能保持清醒,并且掷出巨大的锤矛,助榭尔提斯上演一出逆转剧。
  如她所言,或许只有凭藉这名男子的惊人力气才能办到吧。
  「我只是尽了自己最起码的使命。」
  「您的这份谦虚也同样很难得。真想让我的同伴们也多多向您学习一番。」
  「嗯,话说回来——」
  泽道尔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对方。,
  「……啊……请……请不要一直这么看我。」
  「可以容我问一个问题吗?」
  「好……好的。是什么呢?」
  面对不知为何脸红的女性,泽道尔的态度始终冷静。
  「我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是泽道尔,你叫什么名字?」
  「…………」
  仿佛受到惊吓,女性缩了一下身子。
  「我不喜欢光凭名字去猜测一个人的身份。这只是我和你之间的互动罢了。」
  「…………请叫我真叶(玛哈)。(注:「真叶」日文念マハ,同「玛哈」。原书写作マハ时,翻译维持「玛哈」不变)」
  「玛哈?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话说「玛哈」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可惜的是,如今却迟迟想不起来。
  「对了,玛哈。」
  「是……是的。」
  红着双颊的女性抬起那充满紧张之色的脸庞。
  「你为何会在如此偏僻的浮游岛上?」
  劈啪!
  伴随声响,眼前的女性忽然僵住了。
  「我吗?」
  「若我记得没错,这座岛应该被指定为危险区域了才对。」
  「……这座岛?我在这里的原因?」
  「嗯。」
  「…………」
  「…………」
  「……对了!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先……先失陪了!」
  女性一转身,立刻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急忙逃走。
  「等等,这条毛巾——」
  「这……这个是给您的!没什么,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个路过的普通病人……啊啊,跑得太急,头好晕…………」
  她以小跑步离开现场。跑了又停,休息一下后又继续跑开。
  「原来如此,是路过的病人啊。话说能在浮游岛上相遇,巧合有时还真是奇妙。」
  「……唔,您说这话是认真的吗?泽道尔大人。」
  在对方离去之后,从相反方向走来的则是一身黑色套装打扮的黑猫。她已经能够勉强自己行走,但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
  「多少恢复一些了吗?」
  「是的。差点作了一个和去世的祖母共进午餐的梦。不过似乎经历九死一生活过来了……虽然头还是很痛。」
  她整个人摇摇晃晃地走来,在一旁坐下。
  「修伊克大人刚才传来讯息。似乎再过五分钟就会抵达。」
  「那么就该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我想先预估两个小时比较好。只不过,修伊克大人着急的模样似乎不是装出来的。他说接获了很令人在意的情报。」
  「嗯?」
  「他只表示紧张的气氛还要持续好一阵子。」
  拭去嘴角的鲜血后,黑猫轻轻闭上双眼。

  2
  
  天结宫(索菲亚)二十二层,塔内医院。
  「久等了。」
  脱下机械帽后露出原貌的华宫,此时拿着药品的处方笺往这里走来。
  「都安排好了?」
  「没问题。不明原因罹患肚子痛和发高烧的患者,吃了医生开的药之后完全康复。这样的剧本虽然多少会引人怀疑,但应该猜想不到我们的目的吧。」
  「嘘!先到没人的地方再说吧……跟我来。」
  莫妮卡将手指贴在嘴唇上,制止了华宫。见对方默默点头后,她沿着医院的出口来到走道上。
  「哟,住院患者。已经出院啦?」
  背靠着墙壁的威尔这时缓缓撑起身子。
  「应该没被看出是装病吧?」
  「我被救护车送回来时的演技有多么逼真,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一边戴上机械帽,华宫这么回答道。
  「总算回到天结宫(索菲亚)了。第一道难关就此突破。对吧,莫妮卡?」
  「是啊,虽然真正辛苦的才要开始。」
  第一道难关,就如华宫所言,是如何从费伦的棘林返回。
  在巡逻任务结束前,塔内不会派出车辆前来接人。就算以徒步的方式赶回去,也会被视为违反任务,遭到严厉的警告。
  「既然如此,就宣称有同伴在费伦的棘林受寒而导致身体不适,呼叫紧急的救援部队前来。一旦住院的话,就能在不违反任务的前提下光明正大地返回天结宫(索菲亚)了。好坏的一个主意呢,真不愧是莫妮卡。」
  「这叫好点子。」
  负责扮演病人的华宫就这样被送上救护车,身为部队长的自己和威尔则陪伴在一旁。在这之后,便一直等待对方从医院里出来。
  「对了,巫女大人怎么样了?」
  「结论是不行。我找护理师问过,他们好像都不知道巫女大人住院和接受治疗的事情。」
  「……这样啊。」
  从生态保育区千里适适赶回天结宫(索菲亚)。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前往最上层了。
  「……毕竟两百九十层以上,对护士来说是传说中的楼层。」
  两百九十层「梦幻的天幕」。是专门用来让皇姬休息,塔内最为宁静的地方。
  两百九十一层「乐园」,则是皇姬和巫女用于祈祷结界,塔内最为庄严的场所。有权限进入这两处的,仅有巫女和千年狮。就连炼护士也不允许进入的圣域,候补生身份的几人当然不可能进得去。
  ……千年狮或巫女。
  ……我能交涉的对象只有优米。但优米如今掉入了秽歌之庭(伊甸),情势实在是糟透了。
  「好啦,现在怎么办?我们不是只有拜托巫女这个方法了吗?」
  威尔会这么喃咕也可以理解。
  之所以在医院里寻找巫女,自然也是道个用意。和瑟拉的虚像战斗结束后,巫女若是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原本打算乘这个机会直接请求对方的。
  「或许是我们回来得太晚了。」
  「……倘若如此,可能已经治疗完毕返回楼层了。」
  紧握的拳头中,可以感觉到手心正在出汗。
  如果只是待在房间里休息还好。最坏的状况是巫女处于自我修行的状态,导致几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之内都无法会客。如此一来,榭尔提斯和优米就会——————
  「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在塔内的第八、第九层预约会客,不过……」
  华宫的语气显得无比沉重。巫女的预约会客名额一天只有一人,最多则以两人为极限。即便现在预约,也不知要几个月后才能轮到自己。
  「看样子,只能直接前往巫女大人的楼层拜托对方了……虽然刚从浮游岛回来的巫女大人很难有时间接见我们。」
  「到这个地步,干脆把门打坏,直接跑上去不就好啦?」
  「蠢蛋,要是被警卫抓住就得不偿失了。」
  「啊啊?是谁叫本大爷蠢蛋的————」
  「是我,有意见吗?」
  两根手指夹着细线般的香烟。
  威尔回头一望,身后赫然站着一名携带兽皮鞭子的黑头发女性教官。
  「尤美黛教官!」
  「刚才发现有候补生在楼层角落窃窃私语,所以过来瞧瞧。华宫,你之前不是还躺在担架上抱着肚子打滚吗?」
  「咦…………那……那个……这是因为——」
  华宫不自觉按住肚子,整个人往后退去。
  「应该说……药很有效吧?」
  「那么,你可以马上回费伦的棘林?」
  「啊……不,为了慎重起见……我打算在塔内休息一天」
  「嗯?」
  将眼前不知所措的候补生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后,抱起双手的教官傻眼地叹了一口气。
  「给你们一个忠告。要到上面去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讨论的时候好歹也先看看地方吧。像我这种路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听着哦。特别是你们队上的双剑使。要是被人知道和他有关,那就麻烦了。」
  「……咦?」
  被对方看穿心中的想法,莫妮卡下意识猛然吸气。
  尤美黛教官的发言实在太过唐突。为何她一下子就能道破这些人的目的和榭尔提斯有关?
  「是出现在浮游岛的三只幽幻种吧?为了击退它们,甚至出动了三位巫女大人。这么重大的事件,当然也会传到教官耳里——不过,回来的只有梅玫儿大人和春蕾大人。关于不见人影的优米大人,梅玫儿大人那里并没有做出任何报告。这样一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例如身受重伤,在二十二层这里接受治疗之类的。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女性教官从胸前口袋取出针一般的细烟。
  「不过稍早之前,梅玫儿大人曾私底下向我这个负责的教官透露,当时有个候补生『碰巧』也在同一座浮游岛上。她说,那个候补生很有可能坠入秽歌之庭(伊甸)了。听到这里,我再不情愿也能想像得到,不见踪影的优米大人究竟是怎么了。」
  「…………」
  「这里就衍生出一个问题。假使真的发生优米大人和候补生一起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最坏情况,是否有办法将他们营救回来?但据说就连巫女大人也束手无策。自称异篇卿当中的一个人,之前在浮游大陆上散播塔内的某处存在着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一事,但其真伪也只有皇姬殿下一人知晓。如今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谣言罢了。」
  塔内的最上层存在着连接秽歌之庭(伊甸)门扉。天结宫(索菲亚)一边等待皇姬发表正式的声明,同时也下达了封口令。
  ……可是,既然异篇卿专程来到我们的面前说出同样的话——
  ……那就不应该是假的才对。
  先不提进入秽歌之庭(伊甸)后能否平安归来,从最上层的门扉前往秽歌之庭(伊甸),是相当有可能实现的一件事。
  「可是,若巫女大人真的坠落秽歌之庭(伊甸),对塔内来说将是很大的损失。」
  原本沉默的华宫,此时向前走出一步。
  「如果异篇卿所言属实,就可以经由塔内的最上层前往秽歌之庭(伊甸)。换而言之,营救巫女大人也并非全无可能。塔内难道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声音吗?」
  「你是说派遣救援部队到秽歌之庭(伊甸)?那只会白白牺牲更多人罢了。听说雷奥师队长自告奋勇想要前去救援,但春蕾大人坚决不同意。」
  哭求着抱住雷奥,坚持不让他前往的春蕾。用不着闭上眼睛,这样的光景就仿佛呈现在眼前。
  ……换句话说。
  ……就连巫女或千年狮前往秽歌之庭(伊甸)后,也意味着死亡吗?
  「所以——」
  「梅玫儿大人将一切都交给莎拉殿下决定了。」
  「皇姬殿下吗!可是现在的最上层——」
  「据说是皇姬殿下从两百九十一层传送念话给巫女大人的。既然由莎拉殿下来定夺,这件事基本上就算告一段落,结果你们居然挑在这种时候回来——————莫妮卡。」
  细线般的香烟。
  其前端正笔直对着自己的额头。
  「我不想询问你们不惜装病也要返回塔内的原因,不过身为教官,我无法坐视让候补生白白去送死的行为。知道了吗?」
  「…………」
  白白送死……我们的决心就叫白白送死吗?
  这句话,经过无数次的反射后剌入内心深处。
  「……去营救队上的重要同伴,算是白白送死吗?」
  「结果都是一样的。连千年狮雷奥师队长都遭到春蕾大人的反对,候补生去了又能做什么?假使真的掌握几乎为零的可能性,从秽歌之庭(伊甸)平安归来,像这种危险的单独行动还是违背了莎拉殿下的命令。违背皇姬殿下旨意的护士会有什么后果,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
  最轻的惩罚是冻结阶级。
  倘若前往秽歌之庭(伊甸)后有任何一个人牺牲,部队长将被追究违反命令的重大过失,护士身份无疑会遭到剥夺,并且逐出塔内。
  ……可是。
  「那又如何呢!」
  「嗯?」
  教官微微眯细双眼。
  莫妮卡正面对上这位上司的眼神,同时紧紧握起拳头:
  「优米和榭尔提斯都是我相当重要的同伴……因为,再这样拖下去,救出他们两人的可能性就等于零不是吗?可是……如果我们可以闯入秽歌之庭(伊甸),就还有一丝的希望将他们救出来。违反命令?非常好。为了营救他们而被逐出塔内,实在是太划算了。既然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就在最上层,我就必须到那里去!」
  「身为教官,我不同意让你们前往秽歌之庭(伊甸)。这是命令。」
  「唔!」
  双方的视线交会。
  两人彼此互瞪。无声的愤怒和紧张气氛中的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时间。
  「——不过。」
  突然间,尤美黛教官缓缓移开了视线。
  「如果只是想和莎拉殿下交谈,那就另当别论了。」
  咦?
  「还听不懂吗?」
  香烟前端这一次指向了正上方。
  「打着前往秽歌之庭(伊甸)这个理由,教官是不可能同意的。不过,如果你们只是有话想告诉莎拉殿下,要去最上层都是你们的自由。身为教官,我也不会逐一去调查你们的个人行为。就是这么回事。」
  ……这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以为这个人绝对不可能会让我们前往上层的。
  「刚才也说了,这件事情全看莎拉殿下本人的决定。但你是那个双剑使所属部队的部队长。那么,部队长个人觉得有必要去营救部队同伴的性命,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吧?于是你们为了将这样的一己之见提供给莎拉殿下作为参考,而打算前往最上层……接下来的事情,当然不用我说了吧?」
  并非为了往秽歌之庭(伊甸)而到最上层。
  而是为了见莎拉殿下一面前往最上层。
  有了这样的名目,就算不顾候补生的权限贸然前去最上层,也不会被视为违反命令,处分自然相当轻微。
  「在所有的教官当中,或许也会有像我现在这样子,因为心情不错和酌情考量的缘故而当作没看见的懒人吧。」
  ……原来如此。
  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打算阻止我们。反而是为了推我们一把,故意透露这些…………
  「教官您相信最上层有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吗?」
  「没有证据显示它不存在。既然这样,你们就照自己的方式去做吧。」
  将香烟刁在嘴角,她本人这么耸耸肩膀。
  「我言尽于此。听好,你们没有意思前往秽歌之庭(伊甸),只是想到上面去见一见莎拉殿下罢了。千万不要搞错你们的目的哦。」
  「……谢谢您。」
  「有时间道谢,不如多动动脑子吧。就连我也不知道怎么以候补生的权限前往塔内最上层。接下来就是你们自己去伤脑筋了。」
  踩着响亮的鞋声,套装打扮的女性教官转过身去。目送对方快步离开医院走道的背影——
  「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鸡婆的教官。」
  始终保持沉默的威尔此时终于开口:
  「所以,我们到最上层就是为了去找皇姬?就算这样,靠这种候补生的身份也休想上去吧……不过光是被抓的时候惩罚比较轻这点我倒是赞成。」
  「是的。可是我最初就是这么打算的哦。」
  「啊啊?」
  面对低头望来的威尔,一旁的华宫抬起头看着他:
  「位于最上层的门扉,有人知道在最上层的什么地方吗?就连巫女大人也不晓得,所以只有皇姬殿下才会知道正确的位置。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清楚开启的方法。既然怎么想都不可能用蛮力打开,那么一定存在某种特殊的钥匙或开启方法才对。」
  
  『我无法打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不过你们的话就打得开。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
  既然需要莎拉殿下的协助,异篇卿当时的发言也就可以理解了。
  「无论如何,要是没有莎拉殿下的协助,就等于寸步难行。」
  「这样我懂啦。不过没必要担心这种事,怎么到最上层才是主要问题吧?」
  「……嗯嗯。」
  威尔迈出步伐,独自一人走向中央电梯的方向。
  莫妮卡也紧跟在后。
  「总之先寻找上去的方法吧,每种可能都尝试看看。」
  
  *
  
  『警告。此认证号码的权限,无法选择更高的楼层。』
  
  塔内两百五十层·用品购买部——
  「……怎么回事?」
  莫妮卡这么颤声道,目光几乎将自己的银色员章看穿出洞来。
  这是以天结宫(索菲亚)的护士候补生身份所登记的职员卡片。将卡片背面的电子认证钥匙贴在电梯的读取机上,整部电梯应该就会做出反应,显示两百八十九层以下的楼层供选择。
  然而——
  「不行啊,逃生门也打不开。两百五十层的明明就开得起来,从逃生梯进去两百五十一层的门居然设定了权限。」
  逃生梯的门后,威尔很不高兴地探出头来。
  「我们的权限统统都被拒绝。看来没错,候补生的权限只能抵达两百五十层。再上去就必须晋阶啦。」
  「怎么会?可是在我们前往费伦的棘林之前……」
  护士候补生不也是天结宫(索菲亚)的一分子吗?
  我们不仅在任务中与幽幻种交战过,还曾在特别的情况下被选为巫女的护卫。正因为如此,之前才能以候补生的身份造访巫女的楼层。
  「那就是这几天的管理开始变严啦。」
  「……是因为巫女绑架事件吗。」
  巫女春蕾遭异篇卿掳走的事件。
  即便春蕾本人如今已获得释放,这个消息毕竟震撼了天结宫(索菲亚),绝不可能因为巫女平安归来,就当作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再上去的两百五十一层开始,是炼护士的会议室对吧?那就没错啦。非法闯进塔内的不肖之徒人人都有嫌疑,干脆就把正护士以下的部下全都挡在门外。」
  威尔一拳砸在厚厚的电梯门上。
  语气乍听十分冷静,但内容却充满了讽剌。
  「不过这么做也有道理。华宫曾说过,正护士和炼护士的员章,由于两者的权限相差悬殊,所以炼护士员章的防伪措施也制作得格外严密。更进一步来说,炼护士的数量少,一旦出现可疑人物在附近徘徊,就能马上认出来。」
  「不过啊,主将,像现在这种走投无路的状况要怎么办?」
  「……难道真的被教官说中了。」
  无法前往两百九十一层的他们,唯一的方法只有前去拜托巫女。可是,偏偏因为这一次安全措施的更动,使得巫女的楼层也去不了。
  「……束手无策了吗。电梯只承认巫女或千年狮的权限,才是前往最上层的最大难关。」
  「华宫那边怎么样?」
  「我让她去申请谒见梅玫儿大人。如果梅玖儿大人没空,就换成春蕾大人,再不行则是确认碧欧拉大人是否能够申请。」
  拥有最上层通行权限的巫女,前往她们楼层的选项已经消失。接下来,只能寄望于人在塔内第九层的华宫了。
  「都已经去了两小时吧。这么看来——」
  很难期待有好消息。
  就连威尔也含糊其词,代表状况实在很不乐观。
  「还真慢啊。喂喂,我从来没听过申请谒见三个巫女需要花上两个小时啊。」
  「……我联络看看。」
  莫妮卡正准备利用员章传送讯息给华宫时——
  「让你们久等了。」
  规律的脚步声在走道上响起,头戴机械帽的少女从十字路口的另一端快步跑来。
  「慢死啦——」
  「到处都要排队,我只能乖乖照做了。」
  华宫垂下嘴角,举起手来做出无可奈何的姿势。
  「每位巫女大人都有十多人在等待申请谒见。光申请就这么多人,到了要决定谒见日期时,能预约到半年后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说——」
  「是的。今天的预约是不可能了。听说本周、下周以及下下周的所有行程,在一个月前早就已经排满。」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你,华宫。」
  对于气喘吁吁跑来告知这个消息的华宫,莫妮卡感谢道。但她此时的心境,就犹如一只被关在铁笼里的小鸟。
  完全动弹不得。即便想要飞上天空,也没有能力办到。
  「莫妮卡你们这里怎么样?」
  「……看这边就知道了。」
  莫妮卡指着抱起双手,满脸不悦的威尔。至于对方则是毫无反应,仅仅将目光挪过来些许。平时会冒出一句「看什么看」的他,似乎也伤透了脑筋,根本没有心情这么做。
  这时——
  「我懂了。那么,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呢。」
  在凝重的气氛当中,华宫悠哉的语气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嗯?」
  「虽然很不情愿,但如今看来也只能找她帮忙。艾莉亚,过来这边一下。」
  她对着十字路口的转角处这么招招手。
  「啊,莫非是在叫我?」
  「好了,快点。用跑的。」
  ……艾莉亚。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呀呼——好久不见——!」
  咚——伴随一种难以形容的轻快步伐,一位身穿老旧工作服的女孩来到华宫身旁。
  凌乱的橘发以及活泼的表情,是个与这两者十分合衬的少女。
  「哎——呀——莫妮卡小姐也好久不见!看到你平安无事太好了。榭尔提斯被抓起来以后,我一直担心同部队的人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呢。」
  「……让你操心了。」
  面对那无邪的笑容,莫妮卡的全身也跟着放松下来。
  ——我们一起行动,好像是在部队成立之前吧。
  与雷奥师队长和榭尔提斯前往浮游岛执行派遣任务。当时担任飞空艇驾驶员一并同行的,便是艾莉亚。相较于华宫这个机械工程的专家,这位非凡的少女则是无师自通,却拥有不逊于对方的知识。
  「对了,呃……当时还有个黑头发的——」
  「优特也在!优特在这里哦——!」
  黑发小女孩从艾莉亚的身后跳了出来。
  「啧,是你这小鬼。」
  「威尔哥哥!是威尔哥哥。快点快点,我还想要骑马!」
  「喂,笨蛋,住手,别过来喂!」
  优特追上往后退去的威尔,转眼间就爬上他的背部。
  「真受欢迎呢。」
  「……少啰唆。」
  肩上扛着优特,威尔很不情愿地竖起眉毛来。
  「对了华宫,这是?艾莉亚的确和我们一起出过任务,不过她……那个,并不是塔内的正式职员…………」
  「是我刚才在第一层大厅遇到的。我是申请巫女,艾莉亚则是想申请榭尔提斯的会客。」
  「这个我知道。可是现在…………唔,所以说——」
  尽管对艾莉亚本人很难启齿,但现在并不是欢聚的时刻。如今必须尽快抵达塔内的最上层,直接向皇姬说明一切才行。
  「榭尔提斯被塔内高层逮捕的时候,艾莉亚好像也在现场。」
  「……是这样吗?」
  第一次耳闻。
  自己还以为榭尔提斯是独自返回塔内后,在那里被逮捕的。
  「没错没错!所以我们也一起被抓走,确认有没有感染魔笛之后就放人了。不过榭尔提斯是被一个说话很酸的大姊抓走,之后也一直没回来,我都快担心得受不了了。对吧,优特?」
  「对啊——」
  这应该是发生在我们几人被派往费伦的棘林执行巡逻任务之前吧。
  ……啊啊,那么她应该还不知道——
  ……榭尔提斯在那之后坠入秽歌之庭(伊甸)一事。
  「所以刚才听华宫提起,我才知道榭尔提斯居然掉进秽歌之庭(伊甸)了。而且,这一次还是跟优米一起,我当然会大吃一惊。」
  「华宫——————!」

  「……怎么了吗,莫妮卡?突然叫得这么大声。」
  华宫透过机械帽捂住耳朵。
  「还问怎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像这种连天结宫(索菲亚)的相关人士都不能随便透露的超重大情报,你怎么告诉和塔内无关的人!」
  「因为这是突破现状的唯一办法。」
  「……?」
  「没有错吧,艾莉亚?我再确认一次,那位叫纱砂的女孩给你的员章,真的可以启动电梯前往两百六十一层以上的楼层吗?」
  「对对。因为纱砂的房间就在两百九十层嘛。她说『用这个的话,就可以直接来到我的房间了』。」
  「嗯嗯,优特也听到了——」
  艾莉亚随手取出一张银色的员章。
  卡片背面的电子认证钥匙也是真的。一般而言,普通人没有管道能够取得员章。若不是塔内相关人士直接转让,就完全不可能获得。
  「不用担心。我之前就已经去过纱砂的房间,就连电梯也是正常运作。」
  ……不是这样。不对,艾莉亚。
  ……我们之所以不敢全盘相信,是因为两百九十一层为塔内的最上层,而位于其下方的两百九十层则是…………
  「艾莉亚,你知道有个房间叫『梦幻的天幕』吗?」
  「嗯?啊,没错没错,那就是纱砂的房间嘛。纱砂的房间前就挂着这么一个牌子哦。」
  「这个满脑子机械的笨蛋。」
  华宫这么喃喃念道,甚至忘了要叹气。
  「我们走吧,莫妮卡。虽然不太清楚详情,但我们这一次或许走了大运。」
  「知道了。」
  莫妮卡拼命按捺着激动,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显得么飘渺。
  艾莉亚的朋友,那个叫纱砂的女孩。
  莫非是——————
  
  *
  
  满溢的光。
  唯独明亮的光线在绵延无尽的寂静走道上舞动着。
  「这不是在作梦吧……」
  眼前的光景令莫妮卡整个人愣在原地。
  天结宫(索菲亚)两百九十层。
  鲜艳的彩色玻璃透入阳光。日光映照出玻璃本身的色彩,数不清的缤纷颜色妆点着纯白的走道。
  总楼层数两百九十一层的超高巨塔中,存在于最上层「乐园」的下方楼层。仅装设在某些楼层的电梯才会与本楼层相通。
  「……好安静呢。」
  华宫脱下机械帽,仰望着天花板。
  无比静谧,绝对的无声。仿佛空气般透明无色,静悄悄的回廊。在这个庄严的空间里,似乎就连声音本身也感到了敬畏。
  「整个楼层就像一个安眠装置。应该是为了不妨碍到皇姬殿下的睡眠吧。」
  「太安静反而会睡不着啊。」
  包括这么低语的威尔,语气上也变得收敛许多。
  「怎么样,我们顺利上来了吧?」
  「啊啊……」
  对于走在一旁蹦蹦跳跳的艾莉亚,莫妮卡仅能含糊地这么附和道。
  ……心脏跳得好快。
  ……我居然不是在作梦。
  「啊,看到啰。那个就是纱砂的房间!」
  回廊的尽头。
  看到大得必须仰望的巨大金属门扉,艾莉亚顿时发出欢呼声。门上除了水镜般的耀眼银色,各处都点缀着金色以及天蓝色。
  ……没有错了。
  这么一来,她所谓的朋友,那位少女的真正身份就是——————
  「艾莉亚,那个叫纱砂的女孩,你还记得是在哪里认识的吗?」
  「当然!嗯——就是之前在的饭店里过夜时。因为榭尔提斯拜托我帮伊莉斯做检查。这件事华宫也还记得对吧?你不是说和榭尔提斯两人联手击退了黄色的玛哈吗?就是那个时候哦。」
  「订正一下,是黄金的玛哈才对。莫妮卡,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要确认,不过……我们不妨先进去拜访看看吧?」
  她抬起下巴,指向高大的门扉。
  皇姬莎拉的「梦幻的天幕」。
  身为绝对阶级的皇姬莎拉,她的休息室。巫女也鲜少造访的这个房间,或许是第一次有候补生前来吧。
  「好,那要开门啰。嗯……好像是这样吧?」
  语气满不在乎的艾莉亚,在门前伸出自己的手。
  『确认……与沁理局连线正常……核对……沁力波形一致认证中……
  确认为特别指定登记者。解除门锁。』
  喀……伴随庄严的声响,门往两旁开启。
  「这里就是……」
  门的另一端,是一片令人仿佛快晕眩的蓝天。
  玻璃制的墙壁环绕三面,玻璃之外便是高度两千公尺的天空。
  房间内铺着纯白的地毯。
  日常用品仅房间角落的小桌子及橱柜各一件,仅此而已。和皇姬庄严华丽的形象相比,未免显得过于冷清了些。
  「……好像不在呢。」
  「皇姬应该人在最上层吧。要是出现在这里,就没人负责结界啦。」
  华宫和威尔环视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停留在房间中央一张带有天篷的巨大床铺。
  天篷垂下的蕾丝质地布帘为淡红色。另一面是介于透明与不透明之间的布料,边缘处可见到荷叶边。
  然而,薄布后方不见人影。如威尔所言,皇姬应该正在最上层祈祷结界才对。她不在这个房间里,也是理所当然的。
  「纱砂——纱砂你在吗——果然不在呢……该怎么办才好。」
  艾莉亚抱起双手,一脸烦恼地说道。
  「纱砂说过,她知道塔内的所有事情。我想应该也会知道怎么到皇姬所在的最上层去才对。可惜人不在。」
  
  「不,她在这里。」
  
  一个人影出现在天篷垂下的蕾丝布帘后方。
  「不好意思,纱砂不在这个房间。不过我受命带你们到那孩子所在的地方。」
  布响后方被掀起。
  「我来负责为你们带路。」
  一头带有光泽的乌黑长发,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
  将妖艳的身体曲线展露无遗的黑色法衣,以及银色的外套。年龄约在二十几岁左右。但嘴角所浮现的深邃笑容……就仿佛一座矗立千年漫长岁月的灵峰一样庄严。
  「主天萨莉。担任皇姬莎拉的专属护卫一职。有任何问题吗?」
  用手梳理着根根分明的秀发,有着琥珀色双眸的女性这么笑道。
  藏不住的丰满双丘、紧致的腰身,以及自其下再度隆起的妖艳曲线,都显得那么诱人。
  「喂,威尔,你在乱看什么地方?真是下流。」
  「我只是觉得怎么跑出一个跟你这种小鬼完全相反的家伙来……喂,主将,我看你才是一副流口水的样子吧。」
  「我……我才没有羡慕……再过两、三年,我也可以变成那样。」
  「「「办不到吧?/办不到呢。/有点困难吧?」」」
  「啊吵死了。我正在紧张,不要搞笑好吗!真是的,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咳咳。
  莫妮卡清清喉咙,藉此掩饰尴尬。真是伤脑筋。被威尔和华宫这么一闹,气氛严肃不起来,完全想不到该怎么样开口才好。
  ——主天萨莉。
  皇姬的护卫,同时也是超越绝对阶级千年狮的唯一例外。就连身为巫女见习生经验丰富的莫妮卡,也只能在一些谣传当中听到这个梦幻阶级。
  而如今,对方就出现在眼前……
  「哦,这不是萨莉小姐吗!你好。」
  「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呢。」
  「对了对了,纱砂呢?平时看她脸色总是不太好,实在让人担心……」
  「那孩子就跟往常一样,用不着操心。话说回来——」
  …………
  ……是我的眼睛花了吗?
  身为普通人的艾莉亚,居然和塔内护士也不曾见过的主天这么热络地交谈。而且萨莉本人的态度也相当和气。
  「奇怪,话说优特呢?喂——优特?」
  「刚才说想去楼层探险,就从我肩膀上跳下去了。」
  「哎呀。」
  听到威尔的回答,艾莉亚耸了耸肩膀。望着这一切互动的萨莉,这时将手贴在她的背上:
  「优特我会帮忙找的。你们现在应该很赶时间吧,这位候补生小姐?」
  「是……是的!抱歉冒昧前来,我是——」
  「莫妮卡·伊斯佩蓝。皇姬莎拉向我提过你了。」
  「咦?」
  「有这份觉悟的话就跟我来吧。塔内最上层的『乐园』绝对不像这个名字一样轻松哦?」

  3
  
  没有名字的浮游岛。
  在这座被登记为无人的岛上,其地下深处——
  「玛哈刚才联络过了。她已经分别在三座浮游岛上调查完毕,正准备返回。途中好像会去一趟统政厅的医生那边。」
  「是去拿药吧。这个病还是一直折磨着她呢。」
  伊格尼德将背部靠在一张被满满的书架所围绕的沙发上。他一手拿着冒出白色热气的茶杯,嘴边浮现性感的微笑。
  「不过,反过来说,也幸好控制在这种程度。要是和圣者(赫凯特·拉斯帕)交手的时候突然发病,我们就很有可能全灭了。」
  「确实有这种感觉呢。话说回来——」
  用手指抚摸著书背快要破烂的古书,娜塔拉夏低头望向坐在自己眼前的异篇卿。
  「你还是那副打扮吗?」
  「您指的是什么呢?」
  仿佛听到有趣的事情,伊格尼德加深了微笑。
  真会装傻。
  就在前些日子,伊格尼德自己暴露了那顶黑色帽子下的脸庞。那就酷似的巫女优米·爱尔·苏菲尼克特。
  而且据本人所言,就连肉体上也和优米完全相同。
  ……这未必是骗人的。
  ……因为我亲眼看见,伊格尼特的裸体根本就是女性。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的身材居然还挺不错的。
  「对了,找我有事吗?」
  「算是跟你说声辛苦了吧。你不是专程去了一趟费伦的棘林那么冷的地方吗?总之,嗯……就是关于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榭尔提斯,和他同部队的那些护士候补生。」
  「是莫妮卡吧。」
  「是的。你跟他们说了那件事吗?」
  「当然。而且,他们的反应也相当不错……很有成就感。接下来,就等他们前往塔内了。」
  「塔内的最上层不是戒备森严吗?」
  「应该说,没有任何物理性的方法可以到达那里。既不存在通往最上层的逃生梯,凭藉候补生的通行权限,也无法搭乘电梯前往最上层。」
  「那可真要节哀顺变了呢。」
  对此感到怜悯的娜塔拉夏毫不顾忌地笑了出来,同时坐在伊格尼德对面的沙发上。
  「光靠他们那副模样,真的能抵达最上层吗?万一真的顺利抵达,皇姬莎拉会同意打开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吗?」
  「他们会抵达的哦。然后,皇姬莎拉无疑也会开启门扉。」
  「你好像很有把握呢?」
  「因为直到三年前,我一直都跟莫妮卡前辈以及莎拉殿下在一起。特别是莫妮卡前辈,她的个性我最清楚了。」
  「这么听起来,你就好像是真正的巫女呢。」
  「您能这么认为,是我的荣幸。三年前,失去那天之外所有记忆的我成为空白(伊格尼德),而身为虚像的她反而获得临时的记忆,浮上大陆。就和我之前说过的一样。」
  伊格尼德嘴边的笑容消失。
  无论何时总是一副淡然姿态的这名异篇卿,表情变化如此之大实在极为罕见。
  「不过,娜塔拉夏小姐您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呢。」
  「我对别人的过去根本没有兴趣。我在意的只有结界的力量。皇姬莎拉一旦打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冰结镜界的寿命就必定会缩短。是这样没错吧?」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顶着寒冷的天气前往费伦的棘林呢?」
  他耸了耸肩膀。在此同时,原先消失的微笑又再度回到嘴边。
  「冰结镜界就快要迎接千年的期限了。皇姬莎拉在的最上层打开门扉后,结界的崩溃将会加速。这样一来,皇姬就无可避免地要将结界让渡优米。」
  「而这正是我们异篇卿的目的。占领的最上层,让双子的重结界『乐园幻想』来封闭秽歌之庭(伊甸)。」
  「……就快了。话说回来,诺耶和诺艾西斯呢?」
  『伊格尼德,找到你了。』
  『嗯,找到了呢。快点过来快点过来!那本书已经成功解读出来了哦。』
  伊格尼德的书房里,忽然响起两个可爱的声音。
  「嗨,诺艾西斯。你似乎已经好多了吧。感觉如何呢?」
  『完全没问题!今天的训练也很努力,没有哭哦。对了,圣女艾尔玛丽亚的《尼克萨斯写典》,密文解读成功了。这样一来,就知道去秽歌之庭(伊甸)的「那个」,哪一条才是最短路线!』
  「那真是厉害。为了奖励你们,我就烤一只特制火鸡吧。」
  『太棒了!诺耶,是火鸡哦。』
  『是火鸡呢。伊格尼德快点快点,快到这边来!』
  「好好。」
  从沙发上起身的伊格尼德,脸上没有一丝的厌恶和不耐烦,就仿佛一直在期待着来

自双子的呼唤。
  「真是搞不懂呢。」
  翘起那充满艺术感曲线的双腿,娜塔拉夏这么开口道:
  「陪伴那对任性的双子,真有那么愉快吗?」
  「应该说,比较像『高兴』吧。类似一种母亲看着自己孩子成长的心境。」
  异篇卿将帽缘微微上抬。
  在天花板的灯光照耀下,一名脸庞酷似巫女优米的少女就站在那里。
  「我比塔内的自己走在更领先一些的未来。或许就因为这个样子,母性也显得比较强烈,对那样的孩子实在疼爱得不得了。」
  「母性?我说你啊……」
  「难道我不适合吗?」
  这么反问的她,转过的侧脸上带着无法言喻的疯狂。
  「我从没想过适不适合这个问题。」
  「我也一样。适不适合在其次,我只是……想要报复塔内的自己,取回被夺走的一切。仅此而已。」
  病态的微笑。
  如歌唱般哼出这句病态的回答后,她(伊格尼德)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榭尔提斯……我不会再让他前往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了。绝对不会。」
  在其手中,则拿着细针般的双剑。

  4
  
  天结宫(索菲亚)两百九十一层。
  电梯门一打开,眼前便是苍蓝冰壁所构成的回廊。
  「……什……什什什什么……这……这个是!」
  「这……这种温度……简……简直冷爆了吧……」
  一接触到楼层内的空气,艾莉亚和威尔的嘴唇瞬间为紫色。
  「比……比传闻中更冷呢。这实在……有点撑不住……」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替全身剧烈颤抖的华宫在背上按摩,莫妮卡自己也感觉身上的汗毛完全竖立起来。
  ……很冷?
  ……不对。这已经不是那种简单的字眼所能形容的了。
  甚至是超越寒冷的极限,连皮肤也察觉不到疼痛的境界。
  没有天花板或墙壁,只有无尽绵延的冰之世界。
  被称为「乐园」的最上层。这里与下方的楼层完全不同,充斥着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的异样感。
  「可……可可可……可是…………」
  止不住牙齿打颤的艾莉亚呼出白气,仰望着自己的头顶。
  「好漂亮。」
  全无遮蔽的头顶上,是宛如白夜的亮光。
  在光辉底下,是耸立的苍蓝冰壁壁无限延伸的光景。冰壁的表面晶莹剔透,比任何的宝石都要美丽耀眼,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世界。
  呼吸。
  身体的热量。
  包括记忆和意识在内,一切都在这个世界里结冰了。
  任何的防寒衣都没有意义。所有的生物、所有的物质,以及幽幻种。让一切事物全部冻结,封印它们的心灵与时间的沁力术式——冰结镜界。
  「早说了吧。这个叫乐园的房间,不像它的名字一样轻松。」
  仅萨莉一人若无其事继续前进。
  任凭冰风吹动银色的法衣,她脸上浮现微笑,就仿佛在欢迎连时间也一并冻结的冷空气。
  「……那……那个,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
  「艾莉姊姊你以后就会懂的。小心脚下的冰,不要滑倒了。要是跌倒,头撞上冰块的话就会非常惨哦?」
  「好……好的……」
  「对对,就是这样。」
  几人战战兢兢往冰之回廊的深处走去。
  在无数的镜面反射和岔路的作用下,感觉就犹如徘徊在一个复杂的迷宫当中,但萨莉的步伐却一点也看不出迷路的样子。
  最后——
  「莎拉,人我带来啰。」
  抵达「乐园」的中心处。
  看似一片湖泊的广大泉水中央,有一块极其巨大的苍冰结晶。晶莹通透的结晶中心处,隐约可见纯白色的法衣。
  皇姬莎拉。
  委身于冻结一切事物的苍冰,独自持续祈祷冰结镜界的女性。
  ……皇姬殿下。
  ……我真的来到了这里吗?
  全身受冻。然而,紧握的拳头中,手心处却不断渗出滚烫的汗水来。
  『几位从费伦的棘林能够平安来到这里,真是不容易。』
  犹如亲口说话一般清晰的念话。
  若是由不熟练的术者来操作就会充满杂音,成为难以辨认的念话,仅仅透过皇姬过滤之后,就蜕变成如此纯净的音质吗?
  ——不过。
  ……皇姬殿下的声音,居然这么年轻?
  听起来就像同年龄,或是更为年幼的少女声音。
  「在您行使重要使命之际前来打扰,实在非常抱歉。护士候补生莫妮卡本日冒昧前来,有要事想禀告皇姬殿下。」
  『不用那么拘谨。』
  念话中,可以感觉皇姬微微笑了一下。
  『时间所剩不多,我就直接先发问了。你……不,你们此行,是来请我开启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那道门扉吗?』
  「您为何会——」
  『因为,要营救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那两人,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事先已经猜测到,大概是谁会来到我这边。』
  「原来是这样——」
  这么一来,自然会锁定和榭尔提斯关系较为亲近的人了。在得知他所属的部队也是其中之一后……不知为何,莫妮卡的心里居然有一点高兴。
  『你们在费伦的棘林与异篇卿接触一事,我也透过萨莉知道了。尽管这种行为就像偷窥你们一样。』
  「……实在很对不起。明知道是敌人,我们还是听信了对方能够救出同伴的甜言蜜语。无论要接受何种惩罚,我们都————」
  『不要紧的。身为部队长,担心巫女及队上的候补生是很理所当然的行为。所以,我也要藉此问你一些问题。想必你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吧?』
  「是的。」
  ……我早知道,莎拉殿下必定会这么询问。
  若要营救优米和榭尔提斯,就只有从浮游大陆开启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扉。然而,假使这么做的话——
  『一旦打开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门,幽幻种便会从中出现。开门是一种比喻,实际上就是在结界打开一个洞。倘若在玻璃瓶上挖洞,整个瓶子将产生裂痕,一旦用力就会导致瓶子破碎吧?结界也是一样哦。』
  门一打开,冰结镜界本身就会受到损伤,或许有可能会再次引发像之前那样的幽幻种大规模进攻。
  『打开门的瞬间,也许就会有大批的幽幻种在那里等着。即便不是如此,进入秽歌之庭(伊甸)后,必定将会遭遇和幽幻种的战斗。面对无数的幽幻种,你自身的性命将暴露在危险当中。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去?』
  「我的命有好几次都是他救回来的。」
  在华宫、威尔、艾莉亚以及主天等人的注视下,莫妮卡坚定地点头。
  救人,以及被救。
  弱小的我们就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因为,我们只知道这么一个生存的办法。
  『不光是你。你的队友,他们的性命也得不到保障。』
  「在这里的其他两人,都是了解这点才跟我过来的。」
  『那么』
  「我说——已经很够了吧?」
  身穿老旧工作服的少女,这时走到巨大的冰结晶前。
  「事到如今,我觉得这种问答根本毫无意义。皇姬殿下你自己也说时间不多吧?也就是说,想要营救榭尔提斯他们就得动作快的意思对吗?」
  『是的。』
  「你不想让榭尔提斯和优米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死去吧?」
  『当然。他对塔内有解救危机之恩。而优米也是,绝对不能够失去她。』
  「既然如此——」
  『老实说,无论你们是否前来,我从一开始就打算营救他们两人。』
  「是这样吗?」
  艾莉亚错愕地半张开嘴。
  『是的。』
  皇姬的声音似乎有些愉悦。
  「那么,为何还要一直问莫妮卡吗?已经没有时间了吧?」
  『这是因为——』
  「原谅她吧,艾莉姊姊。这孩子从以前就是这种个性。总是一脸正经地说与其有人受伤,还不如自己代为死去。脑袋里满是这类自我牺牲的念头。」
  触碰的手指。
  将手放在正要继续追问的少女肩上,萨莉转过侧脸面对其他人。
  「一旦打开这个楼层的门,幽幻种就会出来。如果你们待在现场,岂不是会很危险吗?所以她打算藉口赶走你们,让你们到安全的地方避难,自己则是独自前去救人哦。」
  ……是这样吗?
  ……难怪皇姬殿下会不断发问。
  只要我们被问倒,就以拒绝开门为理由赶走我们,接着自己一个人赶赴秽歌之庭(伊甸)。
  『萨莉,你从以前总是这么喜欢提起我的事情。』
  皇姬的声音中夹杂着叹息。
  『不过,莫妮卡。』
  「是……是的!」
  『从刚才的表情看来,我知道你们已经不会退缩了。正如艾莉亚所说,应该没有必要再确认你们几人的觉悟了。』
  劈啪!
  艾莉亚的脚边,全白的冰雪大地上出现裂痕。裂纹逐渐扩大,并从生出的深沟当中隆起一具真人大小的冰像。
  少女造型的冰像。
  仅看了一眼,身后的华宫立刻叫了出来。
  「玛哈的黄金术式!」
  透明的冰像上,逐渐开始浮现色彩。在此同时,原先粗糙的冰像表面,也慢慢修整为优美的造型。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虽然有点粗糙,不过这样子应该没问题吧。」
  刚才还只是冰像的少女,这时将手贴在胸前这么微笑道。
  翡翠色的柔弱双眸宛如宝石。随着光的角度而变幻出七彩光泽的发色,就如同水镜一般带着梦幻的气息。
  ——这不是只有十五岁左右吗?
  ——这孩子……就是位于塔内顶端的皇姬莎拉殿下?
  毕竟包括巫女在内,据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目睹过其容颜。在莫妮卡自己的想像中,皇姬再怎么年轻,也应该是三十几岁左右的年龄。
  「再次自我介绍,我是莎拉。请原谅我用冰做的人偶代为现身。但基本上,外表和声音就与冰里的我一模一样」
  「纱砂!哇啊,果然是纱砂!咦?什么?莫非皇姬殿下就是纱砂吗!不会吧!我居然完全都不知道!」
  「等……等一下,艾莉亚!这……这样突然扑过来,冰做的身体会失去平衡……」
  被艾莉亚忽然抱住的皇姬,整个人差点站不稳。
  「——咳。那么,重来一次。护士候补生莫妮卡。」
  「是。」
  被叫到名字,莫妮卡的全身顿时充满了紧张感。
  「我现在指定你和你的部队担任我的护卫工作。请跟我来吧。」
  「…………」
  「我们要去秽歌之庭(伊甸)了,没有问题吧。」
  「喂,主将,不要发呆啦。」
  「噫……哇啊!」
  被后方的威尔戳了一下脑袋,莫妮卡才终于从恍惚状态中回过神来。
  ……我?
  ……居然要负责皇姬殿下的护卫工作?
  「可……可是,皇姬殿下您不是有——」
  「萨莉要负责守门。在我们前往秽歌之庭(伊甸)后,这个无人的楼层需要有人清除自门扉闯入的幽幻种。」
  「……原……原来如此。」
  听见这么和蔼的解释,反而令自己觉得羞愧。
  ……这就是我和皇姬殿下的差别吗。
  皇姬并非只考虑到进入秽歌之庭(伊甸)一事。她将自己的专属护卫留在塔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年轻,凡事却都看得比任何人要远。
  「求之不得。威尔和华宫,你们也同意吧!」
  「真是的。」
  「可恶,那个小子。回来一定要叫他请吃饭。」
  华宫将机械珠完全启动。威尔的双手也同样戴上战斗用的拳铁甲。
  「另外,艾莉亚。」
  「嗯嗯,我呢?我呢?」
  「你在这里留守。」
  「……咦——」
  「反应和我想的一样呢。」
  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红,皇姬不禁就这么笑了出来。
  「不过,其实是我另有要事想拜托你。你知道的地下有什么东西吗?」
  「嗯,就仓库和演算设施吧。我听说大母真数的容量和废热都相当惊人,所以需要一个地方摆放冷却器材。」
  艾莉亚不假思索回答。
  这原本是非公开的情报,但考虑到她的交友关系甚广,即便从某些人那里听来也不足为奇。
  至于皇姬莎拉也是一副早已经知道的表情。
  「其实,那里存在有电梯里不会显示出来的机密区域。知道的人只有我、萨莉、千年狮和巫女第一位。其余就是少数的技术人员了。萨莉知道地点,所以我想请你前往那边。」
  「哦哦哦哦哦哦!机密区域不错——我最喜欢这类东西了!」
  「那里沉睡着一具人型机械体,想要麻烦你修复。过去所有技术人员勇于挑战,却仍无法修复的极限难易度技术结晶。不过艾莉亚,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
  「人型机械体?嗯,我知道了!对了,那要怎么到地下去呢?我知道往上的电梯,不过通到地下仓库的电梯就不晓得了。」
  「请问,既然如此——」
  站在艾莉亚身旁的护士少女,这时有些拘谨地举起手来。
  「莎拉殿下,我可以和她一起行动吗?」
  「华宫?」
  「只要告诉我机密区的地点,前往地下一事就不用担心。而且毕竟是在的内部,如果艾莉亚一个人前往被发现的话,解释起来也会非常麻烦。还是有个塔内相关人员陪同较好。当然,前提是您允许的话。」
  「去吧去吧。这边只不过要去找两个迷路的小孩子,有我跟主将两个人就太绰绰有余了——对吧?」
  「这个嘛——」
  感觉到威尔的视线往这边投来,莫妮卡也附和地点头。
  「我们的任务和艾莉亚的委托都是来自皇姬殿下的旨意。『不能轻忽任何一边,但也不可以偏袒任何一方。既然如此,就两边同时行动看看吧。』这样如何呢?」
  「没有问题。那么就分成三队。前往秽歌之庭(伊甸)的部队是我、莫妮卡和戴着拳铁甲的他。留在这里的是萨莉。最后,前往天结宫(索菲亚)地下机密区域一事,则是交给华宫小姐和艾莉亚。」
  我们出发吧——用略带忧郁的双眸这么告知后,皇姬便迳自走向泉水畔。
  「这个方向应该是泉水。」
  「是的。我们要潜下去,所以会觉得更冷哦。相较之下,浮游大陆北端的冰湖就仿佛是温泉一样了。小心温度太过剌激,导致心脏麻痹。」
  「……我忽然想起一点急事了。」
  「别跑。」
  抓住想要后退的威尔,莫妮卡拉着他的仪礼服追上皇姬。
  「莫妮卡,要多保重。」
  「只是去抓两只迷路的猫咪,很快就回来啰。」
  全力挤出的笑容。
  ——哗啦。
  脚尖浸入泉水的瞬间,一种电流般的冷意猛然传遍全身。
  「……唔!」
  怎么会……明明穿着铁制的鞋子,居然这么快就渗透了?
  这并非自然的冷,而是皇姬和巫女这数百年来的祈祷,所凝炼出来的沁力冷空气。这就是让秽歌之庭(伊甸)冻结的寒冰吗?
  「这个……实在是……要命啊。」
  泡至膝盖处的威尔,额头上冒出大量的汗水。目睹这些汗水也瞬间冻结的一幕,莫妮卡这次真的哑口无言了。
  「需要折返吗?」
  已经将脖子浸入泉水之中的皇姬,这时回过头来。
  
  顶着面无血色的苍白表情。

  「——————」
  「怎么了吗?」
  「莎……莎拉殿下。」
  「我的脸色很差吗?是的,非常难受哦。冰像的身体和本体感觉是共通的……皇姬莎拉也觉得很冷。若是可以的话,还真想立刻回头取暖。如今只是在强压着这个念头忍耐罢了。」
  悲哀的笑容。
  这一刻,皇姬展露出那数不尽的痛苦其中的小小片段。亲眼见到这一幕后——
  「抱歉啦。是我的觉悟不够。」
  威尔这么嘀咕道。
  「我以后不会在你面前示弱啦。所以不好意思,再多忍受一下我们的任性吧。」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威尔。」
  「我会记住的。他真是拥有这么一群优秀的同伴呢……看到你,就不禁让我想起了凪。因为那只笨狗的口头禅一样也是『抱歉』两个字。」
  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这么喃喃自语后,皇姬的身影消失在水中。
  …………必须向威尔学习。
  ……这是我最后一次表现出的软弱了。
  无论今后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惊讶,不会动摇,也不会屈服。
  「走啰。」
  胸腔内吸满空气后,莫妮卡跳入了水中。
  ——苍蓝。
  没有鱼类、海藻或岩石。
  放眼望去净是苍蓝泉水的世界。
  『就快要到了。』
  皇姬的念话在脑中响起。
  如她所言,还游不到一分钟,眼前便出现一道洁白耀眼的门扉。
  『那个就是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
  『没有错。通往秽歌之庭(伊甸)的连结点。与无数世界相连,扭曲的世界之门——禁忌水晶是这么说的。原本是神性存在用来巡回各世界之间的门扉。据说是连时间也能跨越的次元夹缝。』
  『时间……!』
  『是的。所以从秽歌之庭(伊甸)回来后,会发现时间只过去一秒。反过来说,也有可能过去了长达数十年的岁月。而极力控制这种扭曲就是我的任务。至于你们——』
  『负责护卫。保护您不受一切幽幻种的伤害。』
  『———』
  莎拉殿下?
  『……不,失礼了。像这种和他人一起合作的感觉我已经忘记很久了,不自觉沉浸在回忆里。居然偏偏在这种时候分心呢。』
  皇姬正对着门扉。
  那侧脸看起来仿佛在怀念着什么,目光直直注视着远处。
  『谢谢你们,莫妮卡和威尔。如果没有你们两人,我早已经独自前往秽歌之庭(伊甸)了。同时也就不会回忆起这种感觉。』
  『不……不客气……我……我们并没有做出那么大的贡献……那个,实在是言重了。』
  『不用拘谨。我们如今不是皇姬和候补生的关系,而是同一个部队的伙伴。』
  留下刹那间的微笑后,水镜色头发的少女换上严肃的表情。
  『门扉敞开的时间愈长,冰结镜界的崩溃就愈是加速……无法维持太久的时间。倘若赶不上的话,就连我们也回不去了。』
  『我谨记在心。』
  『——闯入秽歌之庭(伊甸)的同时,我会利用远视追踪你们两人的位置。同时一间,必须展开净化魔笛的结界,就拜托莫妮卡帮忙了。至于威尔,请你击退接近的幽幻种。』
  皇姬伸手触碰光之门。
  『走吧……前往秽歌之庭(伊甸)。前往约束之地沉睡的场所。』
  
  *
  
  「现在只能祈祷他们平安无事了。我们这边也还有自己的任务。」
  「……嗯。」
  三人消失在其中的泉水。
  起伏的水面再度归于宁静。艾莉亚注视这一切,直到周遭拉下寂静的布幕。
  「萨莉小姐。」
  「什么事?」
  「你原本就知道纱砂是皇姬殿下吗?」
  「我们认识很久了。有关那孩子的事情,我是最清楚的哦。」
  用手指梳理着浏海,萨莉一边这么回答。
  「什么嘛——那就早点说啊。要是知道纱砂就是皇姬殿下的话——」
  「就可以向身边的人炫耀?」
  「既然她待在这么冷的地方,我可以顺便带一条暖和的围巾过来啊。因为真的很冷嘛。一直这么忍耐着,不会很难受?」
  「…………原来如此。」
  主天面露苦笑回答。
  「嗯?」
  「不,我只是觉得自己真傻。明明和她相处了那么漫长的时间,包括我在内,却没有一个人冒出过这种念头来。」
  「咦。可是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啊。不过我和历代的巫女都知道面对冰结镜界的寒冷时,衣服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所以当然也就认为围巾毫无用处,从没想过要送一条给那孩子。」
  「…………」
  「等那孩子回来后,你就帮我拿给她吧。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不,有可能不知道怎么表达开心的感情,反而会手忙脚乱吧。」
  「知道了!那么,就赶快到居住区挑选——」
  「先·等·一·下,艾莉亚。」
  华宫抓住拔腿就要动身的少女。
  「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工作要做吧。」
  「啊,都忘记了。哎呀——太感谢了。果然有华宫在就安心多了。」
  「真是一对好拍档呢。」
  萨莉从法衣内取出一张纸,整齐地折成四折后,亲手交给艾莉亚。
  「这是前往目的地的简单路线。途中必须通过好几个闸门,不过我会让优特稍后跟上去的。毕竟她对塔内的熟悉程度就和皇姬不相上下。」
  「是这样吗?」
  「因为那孩子很喜欢探险。一找到机会就在塔内逛来逛去。」
  「好,了解。那我们就出发啰!」
  「等……等等,艾莉亚!自己一个人先跑掉太犯规了。把我丢在这么冷的地方真是狡猾!」
  全速跑开的工作服少女,以及在后方匆忙追赶的护士候补生。她们的任何一方都相当年轻,同时也是皇姬莎拉从以前就亲自看中的机械技术人员。
  「好了。」
  确认两人的背影消失后,萨莉整个人转向后方。
  三人消失的泉水。
  原本呈现深蓝色的水面,竟如同深紫色的蒸气沸腾一般冒出泡泡来。而更位于深处——————是无数血色的眼睛。
  「已经察觉到门扉的敞开了吗?真是一群贪心的野兽啊。」
  她自信地舔舔嘴唇,一路走到了泉水畔。
  步伐中看不出任何一丝的恐惧。
  「从前用福音充实整个乐园的欢愉之兽。比任何人要更忠于瑟拉的你们,为何没有察觉到就是那股叹息和悲哀一直在折磨着瑟拉呢?」
  缓缓地。
  主天做出将右手臂举至前方的动作。笔直的手指所指示的方向,则是从极冷的水中浮上来的幽幻种身影。
  「有本事就尽管过来吧。让我以叛逆者(尼克萨斯)的力量回敬你们。」
  
  



本帖最后由 大瓜飞飞 于 2013-11-11 15:28 编辑


  第五章「秽歌之庭(伊甸)Ⅲ—Armariris—」

  1
  
  挟带些许花香的风。
  刚走下的雪山吹来一阵风,将无数的花瓣带至遥远的天上。
  绯红色的花。
  从初夏盛开至整个夏季,颜色鲜艳的多年生草本植物。
  「孤挺花……」
  优米蹲在这么一个花朵的乐园里。
  「嗯?」
  「这些花,我想全都是一种叫孤挺花的花朵。」
  脚下广大的花田。
  尽管几乎都是绯红色的花朵,但其中也有白色、粉红甚至是绿色。这些花瓣被风带走,仿佛无数的细雪那样舞动,形成一种梦幻般的光景。
  「好漂亮……」
  捞起一片在空中飞舞的花瓣,优米自言自语般这么念道。
  「这样的一个地方,居然存在于秽歌之庭(伊甸)。」
  「……是啊。」
  榭尔提斯凝视着落在自己肩上的花瓣。鲜红的花瓣。它和净化魔笛的洗礼系沁力,是相同的绯红色……这会是巧合吗?
  ……这些花本身是用沁力创造的?
  ……不,若是如此,我的魔笛应该会有反应。这些全都是真正的花?
  这么一来,就有上千乃至上万朵花吧。
  「对了,榭尔提斯。」
  优米缓缓站起,环视四周。
  「这片花田原本有这么大吗?」
  「这点我也很在意。」
  截至刚才为止,只觉得是一片较大的花田,但踏进其中的瞬间,景色便猛然一变。延伸至地平线的孤挺花乐园。
  原先位于正后方的雪山,则变得必须定睛凝视才能在地平线的更远一端隐约看见。唯一的解释只有可能是以某个地点为界,花田的空间一口气扩展开来了。
  ……这样子就不知道回去的路。
  ……即便直线前进,也不能确定会通向何处。
  令自己惦记的还有禁忌水晶。
  尽管经由黄昏龙(阿玛迪斯)的催促,走下山丘后顺利遇见了优米,但也就这样把机械水晶继续寄放在那位名叫凪的少年手中。如今防身的武器只有右手中的一把剑。没有了机械水晶,待这把剑折断或损伤之际就无法再复原了。
  「禁忌水晶就在这里的某处。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广大……」
  优米不安地张望四周。
  绯红色的乐园完全走不到终点,甚至给人一种持续通往世界尽头的印象。
  ——禁忌水晶沉睡在某个地方。
  ——只要将其唤醒并解放,就可避免其消灭。然而,这也等于世界的守护者就此消失,人类将完全暴露在幽幻种的威胁下。
  为此,就必须在解放禁忌水晶之前先净化秽歌之庭(伊甸)。
  第一种——用数百年的时间,透过冰结镜界来净化秽歌之庭(伊甸)
  第二种——在秽歌之庭(伊甸)的最深处,用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使得魔笛崩溃。
  眼前只摆着这两种选择。
  但倘若选择第二种,直接消灭魔笛本身,仰赖魔笛维持生命的自己也会…………
  优米并不知道这件事。即便知道有两种方法,应该对其具体手段涉及了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一事完全不知情才对。
  若黄昏龙(阿玛迪斯)的话可信,巨蛇(米克维克斯)当时便已经停止对优米透露接下来的讯息。因为,我已经答应了要亲口告诉她。
  「对了,榭尔提斯。说到这个——」
  回过神来,只见走在一旁的优米正盯着自己的脸。
  「就是接续之前的话题。我掉落雪山,在那里的教会遇见了自称是瑟拉虚像的实像的巨蛇(米克维克斯)。」
  「……嗯。」
  「照对方所说,似乎有办法消灭秽歌之庭(伊甸)。不过,我只被告知两个方法的其中之一,剩下的那个方法——————」
  优米的双唇忽然停住。
  「榭尔提斯。」
  「……你先退下。」
  有人过来了。
  用眼神这么暗示优米,让她退至身后,榭尔提斯则拿着剑来到前方。
  ……这个脚步声——
  有人在夕阳下的花园里往这里跑来。
  尽管感觉得到,却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在视野如此良好的地方,看不见却能听到脚步声,这种现象究竟是?
  他举着剑,直直瞪着前方。
  甚至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感官集中在脚步声音传来的方位——
  「啊——果然有人在!」
  就在这时,乐园里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
  眼前的空间,仿佛热空气一般大幅度扭曲。不久,扭曲的空间中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并且随着空间的扩展而逐渐变大。
  「嗨!你们好!」
  「……哇啊!」
  「喂喂,你怎么了?来这片花田做什么呢?」
  她用苔绿色的眼眸注视着这边。
  是个将一头膨松的金发剪短的娃娃脸女孩子。年纪……大约十五或十六岁。外表看起来十分年幼,那双眸却充满着智慧和无穷的好奇心。
  「咦,啊,这……」
  她刚才是怎么出现的?
  而且这里是秽歌之庭(伊甸)。在这种地方,跑出一个单薄的上衣和迷你裙的轻装打扮女孩,本身就极为不自然了。
  「我叫蜜欧。你叫什么名字?」
  「…………」
  「你的名字呢?」
  「……榭尔提斯。这边的这位是优米。」
  「嗯嗯。是榭尔提斯和优米啊。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呢?啊,莫非是来参观花田的吗?这些花很漂亮吧?我也很喜欢,所以就种在阳台上的花盆里,不过却老是长不出芽来呢。库露露说『浇太多水了』,可是奈特却说『水浇得不够』。真是的——我到底该听哪一边才好呢!对吧!你们也有这种感觉吧?」
  「……请问,究竟是什么事情——」
  「啊,我知道了。莫非你们没有种过花吗?那就太可惜了。这么漂亮,味道又好香,绝对要强烈推荐哦!那位可爱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吗?对了对了,既然这样,就来介绍一下我推荐的种子————」
  「不,那个——」
  如今他只知道一件事。若继续让对方这么说下去,自己势必永远到不了禁忌水晶那里。
  「其实我们正在找人。」
  「找人?什么嘛,早点说啊!我对花田最熟悉了。尽管问我吧!」
  「禁忌水晶。」
  「禁忌水晶?」
  张着圆形的嘴巴,名叫蜜欧的少女倾头思考。
  「嗯——是谁呢。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女孩子。」
  原本躲在后方观察状况的优米,这时忐忑地向前一步,探出脸来。
  「大概是……红色头发,身材非常小的一个女孩子?」
  「我知道了!是孤挺花对吧。她就在这边睡觉哦!」
  「孤挺花……」
  是巧合吗?
  这位自称蜜欧的少女,她所透露的名字就和这片花田所盛开的绯红色花朵同名。
  「对对,那孩子就叫孤挺花。什么嘛,原来你们两人是来找她的?」
  「嗯。」
  「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首先,自己必须询问对方,如何才能离开这个秽歌之庭(伊甸)。关于封锁秽歌之庭(伊甸)的冰结镜界,也希望问个清楚。净化秽歌之庭(伊甸)的方法是否真的只有两种?
  ……倘若用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让魔笛崩溃,我也一并会消灭。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优米就必须取代皇姬莎拉,继续维持数百年的结界。
  真的吗?我们真的只剩下这两种选择了……?
  「说嘛说嘛,你为什么想要见孤挺花呢?」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她。」
  榭尔提斯正面迎上那深绿色的眼神。
  「想问问我们该怎么做,才得以选择一个最能让彼此接受的未来。」
  「这些孤挺花都知道吗?」
  「她可能会叫我自己去想吧。」
  面漏苦笑的榭尔提斯,用夸张的动作耸耸肩膀。
  「当然,我的事情由我自己来考虑。」
  「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来找孤挺花呢?」
  「我想先问问她真正的心意。见到她,请她告诉我所有真正的想法。这样子,我才能够找到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
  「……孤挺花正在睡觉哦。可能什么想法都问不出来的。」
  「就算只能听到梦话,也十分足很够了。若要从头问到尾,不如就像刚才那样自己去想了。」
  交会的目光。
  双方不知就这样注视了多久。
  「嗯,我知道了!我相信榭尔提斯你!」
  少女伸出那小巧可爱的手指。
  她所指示的方向,是两人刚刚走来的方位。
  「咦?那边?」
  「是啊——你们两个人都没发现就这样走过去了。所以我才会追到这边来。好了,现在马上回头吧。回去回去!」
  ……要原路折返?
  ……我和优米,怎么可能完全都没察觉到禁忌水晶呢?
  「我们走吧,榭尔提斯。」
  「……优米?」
  「我想这大概是真的。蜜欧妹妹,谢谢你了。」
  「不客气——那么再见啰。」
  她笑容满面挥着手。
  那娇小的身影仿佛融入鲜红色的夕阳光辉之中,就这样逐渐消失了。
  「幻影?」
  「有人告诉我,这片花田是禁忌水晶用来保护自己的结界。所以刚才那位女孩说不定就是结界的领路人吧。」
  「这么说,刚才的问题也是?」
  「嗯。大概是为了考验我们对于禁忌水晶而言是不是坏人。不过看来似乎不要紧,所以才会告诉我们地点吧。」
  望着少女消失的虚空,优米这么说道。
  「榭尔提斯,就在对面了。我们加油吧。」
  「优米你小心一点,这么跑是很危险的。」
  榭尔提斯追上踩着轻快脚步奔跑的优米。
  无论怎么前进,依旧是一片绯红色的乐园。就在这么思考之际——
  「……是树?」
  「榭尔提斯,那棵树刚才好像不存在吧?」
  位于地平线的一端,盛开着孤挺花的花田角落处,可以见到一棵参天的大树矗立在那里。
  ——好雄伟的大树。
  不仅令人无法想像它究竟有多高,其粗大的树干绕行一圈的长度,几乎也可用来赛跑。
  「……奇怪?这是为什么呢?明明不像,却会让我联想起天结宫(索菲亚)来。」
  「真巧,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两人面面相顾,然后不约而同点头。
  那棵大树底下,禁忌水晶就沉睡在那里。尽管没有人这么说过,但随着与大树的距离愈来愈接近,加速的心跳就仿佛这么暗示着。
  大树的模样逐渐变得清晰。待能够分辨出一片片翠绿茂密的树叶时,这一瞬间。
  ——冷意袭来。
  忽然间,那东西出现在绯红色的乐园里。
  「榭尔提斯?」
  「不行,优米。你快退下。」
  用左手制止想要上前的优米,榭尔提斯同时举起右手仅剩的剑。
  劈啪……劈……劈啪…………
  充满夕阳之色的天空迅速变暗。燃烧般的火红、天空的蔚蓝及日落的黑色,三者彼此混合在一起。
  ——黄昏色的天空?
  ——不过,除了天色急遽变化,这个碎裂声又是?
  天空开始破裂。
  虚空中生出透明的裂痕。裂痕扩散之后,「那个」就出现在眼前。
  「是幽幻种……不……不对?」
  一名少年。
  黄昏色的天空碎裂,从中出现一样少年外型的事物。
  圣者(赫凯特·拉斯帕
)?
  目睹了阻挡在前的闯入者,榭尔提斯脑中顿时联想到瑟拉的虚像之一。两者的脸部都藏于兜帽下方,全身也同样罩着一件长袍。
  然而——
  吹来的狂风将兜帽微微掀起,从中暴露出来的面孔无疑是个人类。而且还是自己一样年纪的少年脸庞。
  不是幽幻种。那么这家伙究竟是?
  『——————』
  破烂不堪的黄昏色法衣。
  肩膀以下的布料严重破损,仅靠绯红色的纤维勉强维持住原形。与其说是衣服,称为一块布或许较为恰当。
  ——表情依旧藏在兜帽底下。
  但全身渗出的压力,在在充满了明确的敌意。
  
  Sem girisi qhaon denca sm mihbya lef hid, ravience branous(将你那高傲的翅膀舞动至头顶的遥远处吧,最英勇之人啊。)
  
  什么?
  这名术者唱出的是诅咒?还是其他东西?
  「……不是魔笛?那么是巫女的——」
  「不,也不是巫女语言。我在天结宫(索菲亚)从未听过这种声音!」
  
  A小调禁音名咏·一切受伤的孩子们。
  A小调忘音名咏·一切被遗忘的孩子们。
  
  ——滋……滋滋……滋噜!
  少年模样的术者,脚边的影子里浮现出形状怪异的双剑。
  右手是仅有头发般粗的黑色刀身。

  左手是如同树根弯弯曲曲的深红刀身。
  「从影子里取出双剑!」
  『————』
  术者静悄悄架起双剑。
  对方略微弯腰,降低重心。当榭尔提斯理解这一点后,黄昏的术者的身影瞬间消失了。
  「……唔!」
  他凭藉直觉和气息往一旁跳去,同时朝着虚空挥出右手的剑。
  ——锵!
  伴随沉闷的声响,两把剑相互交锋。面对黄昏色术者抡起的黑色刀身,榭尔提斯的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其接住了。
  ……转眼间就来到我身边!
  ……是什么时候接近的!
  无法预测。待回过神来,对方已站在身旁……怎么可能。对上千年狮、炼护士首席,甚至是空白本人时,都未曾发生过这种情况。
  『————』
  上捞般地挥出黑色的刀身后。
  同一时间,术者又扭动全身继续逼近。肩膀至手臂的部分犹如陀螺旋转,劈下深红的刀身,紧接着再以猛烈的速度刺出黑色刀身。
  当榭尔提斯准备将对方的剑向上拨开的刹那。
  少年消失了。
  「又来了……吗!」
  乐园内响起优米的尖叫。
  察觉到身后令整个背部发毛的杀意,榭尔提斯不顾一切踹地,使自己在花田中翻滚。绯红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感受着口腔里的泥土味道,他在旋转的视野中持续瞪着黄昏色的术者。
  ——攻击的瞬间就移动到其他地方!
  「可恶。像这种时候,机械水晶居然不在!」
  至少有件事弄清楚了。
  这种异常的移动速度。自己之所以完全反应不过来,并非纯粹是速度的关系,而是由于对方采取了某种特殊的接近方式,以及特殊的闪避行动。
  『————』
  术者将畸形的双剑刺入地面。
  他对旁人视若无睹,迳自跪在地上,用手指爱怜地抚摸着大地。
  
  quo xeoi xaln,glim getie clar lef teo【解放的小锁】
  
  术者那身形瘦小的影子自大地浮现。
  而且不只一个。
  『————』
  是从术者的影子里生出的夜色猎犬。其表皮颜色比幽幻种的深紫色还要浓郁,就仿佛和黑色同化了一般。
  『…………排……除。』
  术者手指这边的瞬间,两只猎犬同时奔出。
  「榭尔提斯!」
  「别过来,它们的目标是我!」
  榭尔提斯往优米接近的反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
  ……从刚才就不理会优米,只针对我一个人。
  和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时候恰好相反。幽幻种当时一味攻击优米,而这一次却紧咬住自己不放,原因实在令人想不透。
  「喝!」
  看准呲牙裂嘴直冲而来的第一只,榭尔提斯用拳头击中其下颚,然后整个人从紧接扑来的第二只下方穿过。猎犬准备再次跃起。看准这一瞬间的空档,他贴着地面用力往前一踢。
  『!』
  沙尘飞扬。趁着猎犬被眼前扬起的烟雾所吸引,榭尔提斯用剑柄击中它们的鼻子前端。
  「这下解决掉两只了!」
  不过——
  在猎犬倒地之际,黄昏色的术者第三度消失了。
  「可恶!」
  凭藉术者的双剑奏出的风切声,他猛然回头,接住就要砍下的刀身。
  喀……喀锵……
  刺耳的刀剑交鸣声。刀身与刀身之间正面碰撞,金属耗损的尖锐声响回荡在四周,
  「……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以确定不是幽幻种。
  对方当然不可能回答。就在榭尔提斯这么认为的瞬间,少年模样的术者简短地开口了:
  『…………魔…………笛………………』
  魔笛?
  这家伙刚才说了「魔笛」两个字?
  「莫非你——」
  对我身上的魔笛产生了反应?的确,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对身怀魔笛的自己显露敌意,至于一旁的优米则是毫不理睬。
  倘若如此,这家伙就是——
  「等等,我不是敌人!我的魔笛的确是————」
  将魔笛的反应视为幽幻种,所以才发动攻击?
  这么一来,这名术者不攻击优米的原因也就可以理解了。
  「你……」
  现身于禁忌水晶所沉睡的大树前方,又将带有魔笛的对象视为敌人。
  「等一下!难道您是禁忌水晶的护卫吗?」
  这时候,原本无法理解状况的优米忽然出声了。
  ——果然,我们都想到同一个方向去了。
  对方是一名护卫,专门排除任何接近禁忌水晶的幽幻种。就像巫女有千年狮这个护卫一样,这名术者同样也是禁忌水晶的专属护卫。
  「榭尔提斯,快住手,那个人并不是敌人!」
  「我知道,可是……」
  自己的解释,对方根本就听不进去。
  简直就是守护者。将一切外敌排除于沉睡的禁忌水晶之外,绝对的防卫者。无论怎么解释,对方或许都充耳不闻吧。
  『————』
  原本和自己较量力气的结界守护者这时挟带着残影迅速蹲下。他对准脚踝扫出了一剑。榭尔提斯抬起脚躲过,并且跳向后方以拉开距离。
  同一时间,守护者忽然消失了。
  「——这家伙!」
  目击消失的过程,榭尔提斯终于理解对方消失和出现的秘密为何。
  ……这么说,下一次会出现在——
  他盯着自己的脚下。
  就在仿佛要将鞋尖看穿一个洞的时候,紧邻的地面开始起伏。
  「在那里!」
  面对浮上来的守护者,榭尔提斯一击弹开对方袭来的右剑。
  以影子为媒介的转移手法。
  ——这名守护者可以透过影子将空间连在一起。
  畸形的双剑来自他自身的影子,漆黑的猎犬也同样是透过自己的影子作为媒介。因为是从脚下的影子里出现,才会让敌对的自己产生「对方在转眼间来到身边」的错觉。双方互相砍出一刀。
  「——!」
  『————』
  无声的喘息之后,畸形的深红之剑与冰结晶之剑相互撞击————
  「不行!」
  眼前出现了一片淡金色。
  「你们两人都住手,不要再打了!」
  在守护者挥下的利刃前,少女闯了进来。
  以一种双手摊开,毫无防备的姿势。
  「优米!」
  「拜托!请听我说,我们并不是您的敌人!」
  守护者的剑并未停下。
  榭尔提斯亲眼看见那树根般怪异扭曲的刀身,无情地刺入了眼前的少女胸膛处。
  『————』
  「————」
  『————』
  历经令人昏厥的漫长沉默后——
  
  「谢谢您。」
  
  声音来自于本应被剑贯穿胸膛的优米。
  『————』
  「谢谢您……能够了解我们。」
  巫女转过身来。
  原本被深深刺入的胸膛处,榭尔提斯完全看不出一丝想像中的伤痕。
  「榭尔提斯,你看。」
  「剑居然——」
  少年手中的剑仅剩下剑柄。整个刀身仿佛接触阳光的残雪那样逐渐消融了。
  『————』
  「那……那个……我们只是来找禁忌水晶,并不是要在这里做什么坏事……所……所以……」
  『————』
  守护者身份的少年伸手指出一个方向。
  是大树的根部。
  「啊你……你看,榭尔提斯!」
  「我知道。」
  去吧——守护者这么开口。
  ……是优米赢了。
  ……想不到结界的守护者也被她说服。
  榭尔提斯连苦笑也提不起劲,只能放下手中的剑。
  不过,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
  想要去帮助痛苦的人,不愿再看到他人受伤。仅仅怀着这么一个念头,她便决心成为巫女,而如今也真的办到了。
  刚才的战斗也只是在实践她一贯的做法而已。
  那么,在得知利用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使秽歌之庭(伊甸)崩溃的代价后,优米又会如何呢?她应该不可能做出让他人牺牲的选择。
  所以,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为皇姬的后继者,花费数百年的岁月去净化秽歌之庭(伊甸)。
  「怎么了,榭尔提斯?快走吧。我们就快到了。」
  「……嗯。」
  轻松点头的榭尔提斯,语气却显得无精打采。
  「对了,优米。刚才那位少年,所指的方向是这边没错吧?」
  「嗯,不过这里的花朵生长得好密集……」
  这就是未曾有人踏足的证据。
  大树的树干下方,争奇斗艳地生长着许多孤挺花。它们都盛开硕大无比的花朵,完全将整个地面淹没了。
  「该不会要爬上大树吧?」
  巨大的树木。
  那仿佛已经直入云霄的惊人高度,仅仅俯视就会让人感到一阵晕眩。
  「要爬上去吗?」
  「也只能这么做了。那么优米,你先上去。我在下面撑着你。」
  「……咦?」
  「如果你在下面等,万一又出现什么敌人,两人分散开来终究不太好。不用担心,你小时候不是比我还会爬树吗?如果快要掉下去,我随时都会在后面拉你一把。」
  「…………」
  优米望向大树上方,又看了看底部。
  「那……那个……我在下面不行吗?」
  「如果我到上面,爬树的时候就看不到你了吧?我从下面可以清楚看到你的状况,在中途也比较好下达指示,是最妥当的方法。」
  「……这……这个……的确是这样没错。」
  她捏住法衣的衣角,整个人显得相当忸怩。
  「啊,嗯,当然,我觉得榭尔提斯你说得很有道理。」
  「对吧?」
  「可是……那……那个我这身打扮的话…………」
  用几乎听不见的细微音量,巫女以手指捏起自己的法衣。
  白底色的纯洁法衣。
  世界上独一无二,专为优米制作而成的衣裳。所以,尺寸自然与优米的体型相当服贴,同时又采用了便于活动的单薄布料。换句话说,即便穿了五分裤,从下方望上去,依然可以清楚见到臀部的形状————
  「………………」
  「不……不是的!我……我有穿了五分裤!可……可是……被人从下面看上来的话,果然还是有点……」
  优米红着脸拼命挥手。
  嗯……
  我也赶快忘记吧。虽然刚才想像了一下,不过还是彻底忘光光好了。
  「那么我就一个人去吧。」
  「……对不起。」
  「总之必须赶紧找到禁忌水晶,我有很多事想问她,也得找出返回浮游大陆的方法。」
  莫妮卡、华宫还有威尔。
  ……大家都还在费伦的棘林。
  ……最近这阵子,老是让他们一直操心呢。
  仔细想想,一切都是从闯入异篇卿据点的时候开始。而当时也只有自己参加远征,使得留在天结宫(索菲亚)里的部队成员们感到挂心。
  就连在费伦的棘林巡逻时,也为了我一个人……
  而这一次,尽管成功击退瑟拉的虚像,却仍像现在这个样子,害得优米也一起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
  ……真是对不起。
  ……回去之后,要我道歉几次都无所谓。所以,请再多忍耐一下吧。
  身处在秽歌之庭(伊甸)里,完全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尽管员章的时钟只显示过了几个小时,但是否准确还是未知数。
  「我上去了。优米你在这里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行不行不行!榭尔提斯快停下来,不可以把脚放下!」
  「……咦?」
  榭尔提斯在半空中停住几乎要踩下去的右脚。
  优米的表情如此惊慌,就代表我的脚下有什么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太起眼或体积较大的物体吧。否则自己早就察觉到了才对。
  那么,究竟是什么?
  …………
  呼吸声?
  咻——咻——呈现出一定规律的安稳呼吸声。
  莫非——
  榭尔提斯忐忑地抬起脚来。
  在移开鞋子的位置处,下方可以见到更胜于夕阳的绯红色头发。
  「禁忌水晶?」
  无数花瓣飞舞的乐园里。
  「她」就出现在这棵参天大树底下。
  『——』
  一名身体呈弓字形缩起,处于熟睡中的小女孩。
  七岁?还是八岁?无论如何,怎么看也不到十岁吧。尽管身上没有任何衣物,绯红色的长发就仿佛至高无上的仙衣那样,温柔地包裹住她的身躯。
  ——这孩子就是禁忌水晶。
  真是太年幼了。和优特差不多,或者顶多再大一些罢了。
  将冰结镜界这个究极结界授予皇姬莎拉,封印秽歌之庭(伊甸)长达千年岁月的神性存在,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幼小。
  「……如果不是优米你提醒我,那就危险了。」
  完全没发觉她就在脚下。这恐怕是因为这女孩已经和周遭的花朵完全融为一体的缘故吧。
  「不过,好像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让秽歌之庭(伊甸)陷入沉眠的冰结镜界。
  其核心的禁忌水晶同样也陷于深邃的长眠中。
  「那个……」
  身后的优米忐忑地开口。

  「我想应该恰好相反。对于禁忌水晶来说,醒来是在作梦,而像现在这样睡着的时候,才是现实…………痛苦又冰冷的现实。」
  将身体弯曲呈弓字,睡着的小女孩。
  如优米所言,那模样就仿佛在忍受着寒冷一样。
  「不过,禁忌水晶救了我好几次。清醒的时候对抗秽歌之庭(伊甸),就连累得睡着后还担心着我,出手帮助我。倘若不是这样,我绝对无法和瑟拉的虚像抗衡。」
  优米轻柔地拨了一下盖在小女孩头上的浏海。
  「……谢谢你。总是守护着浮游大陆。」
  『————』
  「在我们逃往浮游大陆并居住了几十年几百年的岁月里面,你一直都待在这么深沉而昏暗的地方,独自一人支撑着结界吧。」
  『————』
  「……对不起,你一定很难受吧。」
  闭起双眼,紧咬着嘴唇的法衣少女。
  正因为身为巫女,正因为和禁忌水晶一同支撑着结界过来,所以才能够理解其中的痛苦。这便是她道歉的原因。
  
  『……我……等……』
  
  一个人影出现在优米面前。
  『我一直在等你来到这里……来到我的面前。』
  一个绯红色头发的幼小少女。
  她的容貌就和优米搂着的禁忌水晶一模一样————
  「啊?奇……奇怪?有两个禁忌水晶!」
  『这是念话。是正在说话的我,为了以防在我沉睡时有人前来,而事先留下的留言。我其实很想和你好好交谈。不过现在的我,只能和秽歌之庭(伊甸)一起沉睡。』
  背对着高耸的大树,少女这么说道。
  『来到这里的人,你究竟是谁呢?难得前来这个地方,我却不能知道你是谁,实在是令人心急。不过,既然能够抵达结界的中心处,也就代表获得了领路人与守护者的认同。是纱砂?萨莉?萧?凯因兹……还是奈特,是你吗?』
  这些名字中有些认识,也有一些完全陌生。
  他们和优米一样,是被禁忌水晶选中的人吗?或是在别的事情上,和禁忌水晶有深厚关连的人物?
  然而——
  『不,果然都不是。』
  少女却摇摇头自我否定。
  『对这个世界而言,三年前才是开端。以偶然来说太巧合,但称为必然又过于残酷的邂逅。为保护成为下一任皇姬的少女,无名少年坠入了秽歌之庭(伊甸)并带有魔笛。那个瞬间便是开端————在我面前的就是你们吧。优米,以及榭尔提斯。』
  听见这句话。
  榭尔提斯默默握紧了双拳。
  「……嗯嗯。」
  『是吗。太好了。』
  明明是留言,却能附和对方的回答。或许是对于我们的到来相当有自信,才将这样的动作一并置入幻影里面吧。
  『我一直在祈祷,希望来的人是你们。我的留言,若说是专为你们而准备的念话也不为过。将我所能授予的一切智慧寄托于此————』
  将手放在胸前,禁忌水晶的嘴角变得柔和起来。
  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泣一般。
  带着那微笑般的哭泣表情,禁忌水晶凝视着自己。
  『话虽如此,对于你们来说,应该觉得不好受吧?两度坠入秽歌之庭(伊甸),这想必是空前绝后的例子了。包括我也很好奇,究竟是如何坠落的。能够猜想到的原因有好几个,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返回浮游大陆吧。』
  「这么说,有回去的办法!」
  『除了净化秽歌之庭(伊甸)这个根本的办法,就只能期待主动开启门扉。优米另当别论,身怀魔笛的你也仅有这个方法才可通过冰结镜界。请耐心等待纱砂或萨莉,等待她们开启乐园之门吧。』
  只能等待浮游大陆那边的动作。
  ……光凭我们两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逃出这里吗?
  『真是漫长。能继承纱砂的巫女终于出现了。我和纱砂……不,整个浮游大陆都在一直这么期盼着。所谓的千年狮,是千年不眠的狮子,也是和巫女一同守护结界的重要人物。这就是优米,还有榭尔提斯,你们所被赋予的使命没错,我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少女转身望向高耸的大树。
  『然而在「那一天」,一切全都改变了。榭尔提斯,就是你坠入秽歌之庭(伊甸)并获得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的那个时候起。』
  她遥望着那仿佛生长于天上的枝叶。
  『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的实体,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如果还不晓得,我可以在此向你说明一切。不过…………倘若你已经知情,而优米又在你身边——————』
  「等等。」
  制止禁忌水晶的同时,榭尔提斯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我想亲口告诉她。」
  『是吗,原来你都知道了呢。』
  寂静。
  少女的回答感觉像永久的沉默。
  『我自己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对于世界来说,事实上可能不需要我这位守护者。就像你获得第七真音律(伊甸和音)那样,世界或许会一点一点地自己重新站立起来。』
  「…………」
  『所以,由你自己来决定吧。就像浮游大陆的意志以优米为依归,秽歌之庭(伊甸)的意志同样也以你这位人类为依归。是要维系两者,或使其崩溃……无论是哪一个决定,你的悲想都注定无法痊愈。正因为如此,我至少希望将一切的选择权托付给你。』
  是选择和秽歌之庭(伊甸)一同消失。
  或是选择让优米套上皇姬这个长达数百年的枷锁。
  
  「……方法——」
  榭尔提斯用嘶哑的声音挤出这句话来。
  「真的只有那个方法了吗?」
  『————』
  面向大树的禁忌水晶,此时再度转向这边。
  『……黄昏龙(阿玛迪斯)并未对你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
  对方传递了太多的讯息,实在无法肯定是哪一个部分。
  『……对不起。我能够告诉你们的事情并不算多。』
  少女闭上双眼,柔弱地抱着自己纤细的双肩。
  『特别是榭尔提斯,我无法告知究竟该怎么选择,对你才是最佳的未来。真的很对不起。』
  声音中带着哽咽。
  『对不起……我只是个未能独当一面的存在。身为守护者,却必须倚靠纱砂这位人类的帮助才能维持结界……而且,还对你们加诸了如此沉重的枷锁……事情明明就不应该这样的才对。』
  哗啦——禁忌水晶的脸颊上滑落一滴水滴。
  泪水的记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明明发誓过要努力的。像这样的我,却依然想要造就一个不屈服于幽幻种的世界…………而这么一来,也就能让姊姊知道,我可以办到这样的事情,让她用不着替我担心……』
  「姊姊?」
  『…………』
  少女低着头,紧咬嘴唇。
  那动作极为酷似人类,简直让人忘了她是神性存在一事。
  『我——』
  「已经够了。」
  是优米。
  她抱住处于睡眠中的少女本体,声音轻柔地向低着头的少女幻影说道。
  「不要紧,我都了解。用不着全部说出来。你其实出生在另一个世界,同时有一个姊姊在那里吧?那位姊姊也是神性存在吗?可是,你来到我们的世界,并且保护了这个世界。真的做得非常好哦。这是身为巫女的意见,所以绝对不会有错的。不过,你是不是有点累了呢?就连莎拉殿下每个月也必须休息三天时间,而你却千年来都未曾休息过。」
  『…………』
  「你尽管放心回到原来的世界吧。」
  颤抖——神性存在的身体顿时缩了一下。
  「毕竟这里是我们的世界,我们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而你应该回到原来的世界,和你那位重要的人团聚……不能见面的感觉一定很痛苦吧。我也是如此,所以非常能够体会。」
  『————』
  「消失了……?」
  少女的幻影逐渐融入周遭,变得稀薄起来。
  「嗯。在我抱住她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似乎已经消失了。不过,我想她一定用尽最后的力量听到我所说的话了。」
  低头望着沉睡中的禁忌水晶,优米这么说道。
  「榭尔提斯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错了呢?」
  「刚才的那些?」
  「禁忌水晶不在后,我们的世界真的没有问题吗?那句『想办法解决』,我是不是说得太过草率了一些呢?」
  「……我不清楚。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想办法解决』秽歌之庭(伊甸)和幽幻种吧。」
  「啊,没错!也对,我真是健忘呢。」
  咦嘿嘿——优米难为情地笑道。
  ——那不是并真心话。
  巫女不会有片刻忘记幽幻种的事情。不可能忘记的。
  ……她已经决定了。
  ……在她的心中,已经决定要如何『想办法解决』了。
  「优米,这些事情等我们平安返回浮游大陆再讨论吧。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更何况,我也必须拿回伊莉斯才行。」
  「咦!听你这么一说,真的挺安静的呢。伊莉斯究竟怎么了?」
  「原来你完全没发现啊……」
  这种迷糊的性格,还真有优米的作风。不过,要是机械水晶在场的话,可能又会发脾气或是耍性子吧。
  「我把伊莉斯交给了凪了。」
  「……凪是谁呢?」
  「啊,对啊。这个,该怎么说才好——」
  『………………来………………了。』
  这时候,闭着双眼的禁忌水晶忽然低语。
  『……快……逃………………!』
  「咦?」
  「优米,快退后!」
  让错愕的优米退至后方,榭尔提斯换到前方的位置。
  ——无数的气息。
  其来源正是优米所在的花园正上方。夕阳照耀的天空混入了深紫色。犹如将颜料倒在画布上一般,仅有一滴的深紫色,逐渐在晚霞的夜空中晕开。
  不,是逐渐侵蚀。
  「终于蔓延到这里了……」
  就连这个地方也逐步遭到魔笛的污染。
  是禁忌水晶的力量减弱了?或者存在其他的原因?尽管无从得知,但唯一可确定的是,如今不能继续留在结界里了。
  「咳……呜……咳咳……!」
  「优米!」
  「……这个……比之前还要更……」
  附着在喉咙上的浓郁魔笛。
  雾气中混入了尸臭、腐败、血腥以及令人发寒的冷空气。一经吸入后,优米立刻蜷起身子,不停咳嗽。
  可恶!
  ——像这种时候,我……
  不仅无法扶住优米,也没有办法抱起禁忌水晶。
  艾尔贝特共鸣。
  沁力与魔笛之间相斥的力量。它是抗拒自己接触优米时所呈现的一种火花型态,同时也是让浮游大陆升上一万公尺高空的奇迹源头,第三种波长。
  「不……不行,必须去救……禁忌水晶……」
  咳嗽的优米,整个人摇摇晃晃弯下身子,打算抱起禁忌水晶。
  就在这时。
  ——轰!
  大地鸣动。
  依旧沉睡的禁忌水晶,位于其下方的地面裂开。
  「啊……!」
  禁忌水晶自乐园的裂缝中坠落。在另一端等待的是漆黑,更深更黑暗的秽歌之庭(伊甸)深渊。
  「不……不要!」
  「不行,优米。别过去!」
  制止了想前去查看裂缝的优米,榭尔提斯重新打量起四周。
  夕阳的天空已经被魔笛笼罩为深紫色。花朵盛开的大地接连出现裂缝,被无数细分的地面,就这样纷纷坠入秽歌之庭(伊甸)的深渊。
  ——已经撑不住了。
  
  『榭尔提斯!』

  这声音是——
  「伊莉斯!」
  划破深紫色的天空,机械水晶飞了过来。
  原先失去光彩的灰色结晶,如今闪耀着启动时的宝石般光辉。
  『哎呀——真是千钧一发呢。』
  「你在说谁啊!」
  榭尔提斯在空中接住语气悠哉的机械水晶。
  不过,凪又在哪里?帮忙修复了机械水晶固然很好,但将其投掷过来的本人却不见踪影。
  『他在远处吸引幽幻种注意,叫我们趁现在赶快撤退。』
  「可是,这样一来——」
  『……没问题的。不用担心他,先设法离开这里吧。否则就枉费他这么做了。』
  「————」
  『这个结界的尽头出现了复数的沁力波长。幽幻种恐怕是对此产生反应了。我来负责带路,到那里跟她们会合。』
  「等等,是谁来到秽歌之庭(伊甸)了吗?」
  『皇姬莎拉。她是唯一能够开启天结宫(索菲亚)内那扇门的人物。至于其他两股沁力则不明,我想应该也是跟着她过来的才对。』
  「……我知道了。」
  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就无法再返回浮游大陆。
  『两点钟方向。朝着五十公尺外的山丘跑过去!』
  「优米,走这边。」
  巫女依然呆呆望着禁忌水晶掉落的裂缝。榭尔提斯抬高了音量唤醒她,然后在机械水晶的指引下开始狂奔。
  ……是我们先成功撤退?
  ……还是这片花田会先完全消灭?
  天空变得愈来愈黑,呈现出两人最初坠入秽歌之庭(伊甸)时所见到的空气状态。就唯一堪称完好的地盘也开始布满无数裂痕,大量的泥土从中滑落至秽歌之庭(伊甸)。
  万一掉下去,又会坠落至秽歌之庭(伊甸)的深处。
  届时就完全不可能与皇姬莎拉会合了。
  『接下来稍微偏左。那里有个大裂缝,请跳过去。要小心脆弱的地面塌陷。』
  「知道了。」
  榭尔提斯回头,朝优米使了个眼色后,又迅速转回正前方。
  两人一路跑过机械水晶所的路线。就在双腿蓄力,准备跳过眼前的巨大裂缝时——
  『等等!裂缝下方有魔笛反应急速逼近中。』
  「什么……?」
  犹如间歇泉,深紫色的雾气自脚下的大地喷发出来。席卷而上的魔笛。在裂缝的更深位置,可以见到无数的红色眼睛正瞪向这边。
  ——根本没完没了。
  「榭尔提斯,你不要动!」
  耀眼的绯红色沁力将魔笛的喷发悉数洗净。不仅魔笛,连同潜伏于其中的数十只幽幻种也一并消灭。
  「真厉害。」
  『好惊人的威力。这真的不能称为净化术式了。好了,榭尔提斯,你也不能输给她哦。』
  「这还用说!」
  看准上空飞来的个体,榭尔提斯与其交会的瞬间砍断对方的双翼。就在这时,刚被净化完毕的裂缝再度喷出魔笛来。
  「怎么会?我明明已经净化了……」
  『是新的个体。在秽歌之庭(伊甸)深处试图歼灭幽幻种是徒劳无功的。它们会对沁力产生反应,一个接着一个不断袭来。』
  倘若逐一应付,就没有时间逃走了。
  「撤退吧。伊莉斯还有优米,我们都不要勉强交手。以逃走为最优先!」
  『重新设定逃脱路径。多绕一些远路,根据幽幻种进攻路线来预测较为偏离的路径……眼前的裂缝已经化为幽幻种的巢窟了。请往右边绕一大圈前进。』
  一手拿着剑,榭尔提斯一边提防着背后,同时跑下山丘。
  飞舞的绯红色花瓣。遍地盛开的孤挺花也陆续遭到魔笛侵蚀而枯萎。
  ……伊甸计划。
  ……这个试图净化一切的计划也还未延伸至秽歌之庭(伊甸)的深处吗?
  耗费千年的岁月,魔笛的浓度依旧惊人,身为巫女的优米仅吸入一口就剧烈咳嗽。难以想像禁忌水晶所坠入的深处,其毒素会高到什么程度。
  『榭尔提斯,右后方来了一只!』
  「喝!」
  榭尔提斯转头劈出一剑。剑身精准无误地击碎核晶,幽幻种伴随清脆的声响逐渐消失。
  ……听说这些家伙以前是福音之兽。
  ……曾经和禁忌水晶同为神性存在的事物,居然会变得如此丑恶。
  『优米的上方有三只,斜前方的裂缝还潜伏着两只。』
  「你不是说这是最安全的路径吗?」
  『这已经是敌人最少的路线了。如果走一开始的地方,敌人的数量远远不止这些哦。』
  「可恶!结界都快撑不住了!」
  半数以上的大地已经沉入秽歌之庭(伊甸)。剩余的地面完全不知何时会一口气崩溃裂开。
  「榭尔提斯!」
  优米尖叫。
  她的脚绊到地面的小裂缝,整个人跌倒。而地面的更深处,已经开始出现大幅度的晃动。
  ——糟透了。
  倘若地面现在裂开的话,动弹不得的优米就无处可逃,会像刚才的禁忌水晶一样掉落至秽歌之庭(伊甸)的深处。
  「优米!」
  『不行,榭尔提斯。在正下方!』
  为了救优米而稍微放松戒心的瞬间。
  朝着优米伸出的手,被下方浮现的野兽利爪所击中。
  红色。
  「唔……唔啊!」
  外套连同手肘的内侧被轻易割开,鲜红色的血液如喷泉般大量涌出。
  「榭尔提斯」
  「……优米……不要动……我去救你……」
  拭去溅入眼睛的鲜血,榭尔提斯改以左手持剑,正面对上幽幻种……真是大失态。
  整个人的注意力被优米所吸引,根本没有留意到潜伏在下方的野兽。
  止血。
  击败眼前的幽幻种。
  营救优米。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给我滚开」
  他一脚踢中直扑而来的幽幻种下颚,并锁定浮空的身躯使出一记斜劈。躲过核晶破碎后舍身撞上来的幽幻种,榭尔提斯再度将视线望向优米。
  「……榭……提……」
  眼前所见,是断成两截的岩地。
  而优米此时正勉强抓住岩地边缘,身体吊挂在半空中。一旦放手,就会一口气掉落。
  榭尔提斯没有犹豫。
  片刻就好。即便艾尔贝特共鸣的火焰烧灼着自己的手,只要能触碰到优米,便能迅速将她拉上来。
  『榭尔提斯,不行,太乱来了!艾尔贝特共鸣会』
  「只能这么做了!」
  满是鲜血的右手动不了。
  他将左手的剑丢在地上,往勉强抓住地面凹陷处的优米走去。

  Del Dia =U xeph cley,Di shela teo phes kaon(■■,■……■■,■■■……■……■■)
  
  「是魔笛吗?」
  背后响起诡异的音色。
  躲在地面凹洞的小型幽幻种现身,口中传出充满怨念的诅咒。
  ……必须先救优米。
  身怀魔笛的自己并不用担心。
  就连优米也是一样。现在的她只要不碰上瑟拉的虚像,即便接触魔笛也无法造成威胁。
  『不对,目标是优米抓着的岩石!它打算摧毁岩石,让优米掉进秽歌之庭(伊甸)!』
  「怎么会!」
  比头发还要细的魔笛光丝,彼此揉合、交织,在地面上勾勒出奇妙的图案。
  其对象并非优米,而是她现在所抓着的岩石。
  『快阻止它!』
  「唔……」
  奔跑也已经来不及。
  榭尔提斯捡起地上的剑,全身蓄力,准备仅靠左臂的力量掷出,粉碎幽幻种的核晶————
  「真是看不下去了。」
  忽然间。
  眼前的幽幻种被绯红色的闪光包围。
  叹息之兽被关在清除魔笛的光塔之中,全身的魔笛连同核晶一并遭到净化,未能发出吼声便消失无踪了。
  ……不是优米。
  ……刚才的术式是——
  「榭尔提斯,这里!跳过裂缝到这边来!」
  樱花色头发的少女手持十字棍往这边直直地跑过来。是一名身穿白色仪礼服,纤瘦的身躯散发着纯净气息的女性护士。

  「莫妮卡!」
  「有话之后再说。快点,威尔,这里也要崩塌了!」
  「吵死了,我知道啦。」
  身材高大的候补生跑过榭尔提斯身旁,单手将抓在岩地边缘的优米轻易地拉上来。
  「谢……谢谢。」
  「以后再道谢吧,巫女大人。总之快点跑到我们主将那边去!喂,小子,你也快跟上来!」
  跨越不断扩散的裂痕,威尔一边喊道。
  『收到来自皇姬的念话。通往浮游大陆的门扉似乎很不稳定。赶快跟上被派来的两人。』
  「——了解。」
  对于跟随皇姬前来的两人是莫妮卡和威尔一事,榭尔提斯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讶异。
  ……我一直相信他们会来——像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不过,倘若真有人会来的话,我想必定就是这些队友了。
  「威尔,你的伤——」
  「啊?皇姬殿下两下子就可以净化干净了,这根本不算什么。」
  威尔顶着一副臭脸这么回答。
  他的仪礼服背部布料融化,双手的拳铁甲布满无数的裂痕。用不着定睛凝视,其全身各处都可以见到被幽幻种抓伤的红肿痕迹。
  ……来到这里的路上,究竟经历了多少场的战斗?
  暴露在无数次的魔笛之下,终于使得施加过沁力刻印的仪礼服融化。而一路上不断反覆战斗,更是让金属制成的拳铁甲充满裂痕。
  那沉默以对的背影,已经远胜于任何的雄辩。
  「谢谢你。」
  「要道谢去跟前面的主将说吧。我只是跟来的。你没看到主将为了救你,才真的是泪流满面——」
  「笨…笨蛋,快住口,威尔。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背对两人的莫妮卡顿时慌张起来。
  『嗨,莫妮卡。居然跑到秽歌之庭(伊甸)这么深的地方来。我们家的榭尔提斯老是在给你添麻烦,一定很伤脑筋吧。』
  「伤脑筋的还没结束。」
  部队长眯起那伶俐的灰色眼眸。
  在此同时,负责殿后的威尔才刚通过的地面开始大规模起伏。
  『来了。』
  「不要理会!莎拉殿下就快保不住门扉,绝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要是赶不上,就再也回不去浮游大陆了!」
  在破碎后化为孤岛的地面之间跳跃移动,莫妮卡一边这么说道。
  「莫妮卡,门的位置在——」
  「就在前面了。跑下这个山丘后,莎拉殿下就在那里等着。只不过,由于结界穿出一个洞,目前变得十分不稳定——」
  「谢谢。」
  点点头,榭尔提斯的左手握紧了剑。
  背后出现数十只个体的气息。倘若按机械水晶的指示前进,路上的敌人应该会更少才对。
  「真是没完没了!」
  众人躲开逼近的幽幻种,时而将其击退。尽管担心优米的体力吃不消,但似乎是杞人忧天。她在奔跑的同时,也利用沁力术式击落了不少幽幻种。
  最后——
  终于能看到孤挺花盛开的花园终点。
  「到了。过了这个花园,就是皇姬殿下——」
  『正下方有巨大的魔笛反应。以猛烈的速度接近中……好快这是!』
  刹那间。
  散发苍蓝光辉的机械水晶忽然转为剧烈闪动。
  『是吞噬世界之王。居然已经来到这里了!』
  下一刻,四只巨大的龙以仿佛吞噬地面之势飞了出来。它们每一只的尾巴都持续进行着诡异的伸缩,另一头则与地底下相连接。
  「……有四只龙型幽幻种!」
  「太大了。喂,这些家伙很不妙啊!」
  两人望着阻挡在眼前的巨大幽幻种。
  『不可应战。那是本体距此地三百公尺下方的超大幽幻种。这些龙不过是末梢细胞,打倒了也会无限次重生。』
  「那该怎么办才好?」
  它们是自己返回浮游大陆前的最后强敌。
  魔笛。
  四只龙张开嘴巴,从口中轰出带有怨念的诅咒。它们全都具备不同的音色,四种各异的魔笛就这样自四面八方射来。
  腐败?剧毒?还是昏睡或洗脑?无论哪一种都极为致命。若全部命中的话,就更难想像后果会如何了。
  
  Oel Dia =U hiz gazzinis sis wei sighn,Quo zess wiz xes kyele(■■……■,■,■……■……■■■,■……■)
  
  世界降下黑色布幕。
  遮蔽一切光线的魔笛光辉,从四只龙的口中同时射出。
  「可恶!」
  ……如果由我接住,就可以阻挡下来。
  ……但是,光凭我一个人能够全数挡下吗?
  榭尔提斯走到三人面前,摆出双手交叉的防御架势。自己能够承受魔笛的威力,但放射范围实在是太广,万一波及到其他人的话————
  「我来帮忙。」
  水镜色头发的少女这么说道。
  是一名素色上衣和裙子打扮的年幼女孩。她来到庇护三人的榭尔提斯前方,更继续往前走。
  「你是……」
  「应该说好久不见了,榭尔提斯·玛格那·伊尔。自从你晋升炼护士以来吧。」
  头发随风压飘动的女孩露出片刻微笑后,随即将自己的手臂伸向袭来的魔笛。
  ————铃……
  伴随清澈的声响,某种物体碎裂。
  四只龙射出的魔笛完全消灭,仅留下一道凉风。在此同时——
  「莎拉殿下…………您……您的手!」
  「啊啊,这个吗?」
  转身的少女,其左肩以下的部位已不存在。
  「反正这个身体只是冰像,沁力也只提供了足够去返秽歌之庭(伊甸)的程度。刚才能够挡下,已经算很不错了。」
  「怎么会。」
  面对少女干脆的回答,莫妮卡几乎说不出话来。
  「莫妮卡,请带大家前往那扇门。」
  皇姬用仅剩的右手笔直地指示。
  耀眼的门扉。
  暴露在漆黑的深紫色魔笛下,仍明亮闪耀的一条光之道路就呈现在那里。
  「等你们通过后,我会从这一边关闭门扉。」
  「可是——」
  「拜托你啰?还有,榭尔提斯。」
  「!」
  榭尔提斯万万没想到,皇姬会在这种场合下点到自己的名字。
  「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不过容后再提吧……现在请尽速逃离这里。和优米不同,身怀魔笛的你,唯有靠那扇门才能返回浮游大陆。」
  「…………」
  「快点,出发吧。」
  『计算完毕。目前的敌人只有位于正下方的吞噬世界之王。在皇姬阻挡的这段期间可以顺利脱逃。』
  「那就行啦。喂,赶快走。」
  拍了一下莫妮卡的背部,威尔立刻拔腿奔跑。紧接着是莫妮卡和优米。确认位于前方的三人背影,榭尔提斯在最后迈出步伐。
  ……那个女孩就是皇姬莎拉。
  ……千年前发动冰结镜界的纱砂·恩蒂斯·凛·克尔,正是她的本名。
  艾莉亚口中的朋友也是她。
  自己三年前被逐出塔内的时候,原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皇姬。而如今,尽管只是分身,却抱着牺牲自己的打算来到秽歌之庭(伊甸)营救我们。
  包括莫妮卡还有威尔,他们也是如此。
  ……不光是优米。
  ……我……竟然获得了这么多人的帮助。
  「谢谢您。再一次给了我机会。」
  脚步仅仅停下一刹那的短暂时间。
  向背对这边的皇姬深深行了一礼后,榭尔提斯再度开始奔跑。
  「榭尔提斯,快点,门快要撑不住了!」
  抵达光之门的优米,上气不接下气这么喊道。
  『我们回去吧。回到浮游大陆。』
  「——是啊。」
  点头。
  下一刻,榭尔提斯跳进了通往浮游大陆的门扉。



  尾 声 「连结天空之塔—Shelties—」

  天结宫(索菲亚)地下一层·地下仓库。
  「哇,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大。」
  带着飘浮的机械珠,华宫沿着走道一路前进。
  「不过真是无聊。不管怎么走,四周都是白色墙壁还有迷宫一样的走道。连房间也很单调,里面净是上锁的货柜……」
  从塔内最上层一路下降到第一层后,换搭那里的职员专用电梯来到地下一层。自这里开始,只要在十字路口不断直线前进即可。
  ……明明只是一直在走路。
  ……那两个人为什么会如此开心呢?
  「艾莉姊姊、艾莉姊姊,那边有个好大的绿色箱子哦!」
  「哦哦,真是个庞然大物。优特干得好!」
  透过玻璃窗观察着房间内的货柜,两人不时开心地叫道。她们欢乐的模样已经足足维持了一个小时。
  「对了对了,华宫、华宫!那个绿色货柜里有什么?」
  「绿色应该是备用品吧。」
  「那个白色的货柜呢?」
  「白色是医疗用品。」
  「那个黄色的呢?」
  「那是食物……刚才不是都讲过一遍了吗?」
  「不行不行,这么多东西一次记不住啊。」
  艾莉亚看似很随意地摇摇手。
  「不过,你看到天结宫(索菲亚)使用的通电强化螺栓,不是一眼就记住了尺寸和型号吗?我想应该有上百组吧。」
  「那种常用的素材比较好记啊。对吧,优特?」
  「对啊——艾莉姊姊!」
  「算了……为了见那个东西一眼,就先忍耐一下吧。」
  修复一具人型机械体。
  若仅仅如此,就和机工局的技术人员们每天在处理的工作没有两样。不过既然是皇姬莎拉的旨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过去所有的技术人员都无法修复的人型机械体。这也就等于要挑战人类技术的极限……嗯,真不错,实在是非常适合我的任务。对吧,艾莉亚?」
  「咦?啊啊,嗯,我也觉得那个红色货柜是装点心的。」
  「根本没在听嘛!」
  这个人真是没救了。
  一旦试图和她正经交谈,只会让自己发疯罢了。
  「……顺便告诉你,红色是用来收纳护士的仪礼服或武器。」
  「哦——哦——了解。那么装点心的货柜是什么颜色?」
  「没有那种东西。」
  「……咦——」
  「……咦——」
  两人一起露出苦瓜脸。真是的,表情简直就像一对姊妹。
  「真没办法。下次过来时要顺便带一些点心了。」
  「下次?」
  艾莉亚随口嘀咕的一句话,让华宫感到十分在意。
  「下次是指?」
  「我的机械箱还放在两只天鹅那里哦。今天根本没想到会到这里来,等看完纱砂说的那一台人型机械体后,我打算先回去准备需要的修理工具。」
  「工具的话,那个存放人型机械体的房间里不是就有了吗?」
  「嗯——不行。不是自己熟悉的工具,老觉得不顺手。就连锁螺栓的时候也施不了力气哦。」
  「……真是的。真正的专业人员可是不会挑工具的吧?」
  「咦嘿嘿,有什么关系嘛。」
  艾莉亚在走道中轻快地前进。
  然而华宫却很清楚,她口中所谓「自己熟悉的工具」是一点也不夸张的说法。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两人以前曾经一块前往废品店购买需要的机械器具。在满满整个垃圾桶的螺丝里面挑选想要的螺丝时,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眼力。
  五个小时。这是她挑选一根螺丝所耗费的时间。
  在同种类同形状的螺丝当中,首先排除前端有丝毫弯曲或轴心偏差的商品。接下来是金属表面的摩擦系数和锈蚀程度。华宫仅能理解到这里。但艾莉亚却采用了她独自一套的挑选方法来选择螺丝。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的确称不上是专业人士吧。
  ……交货期限、预算、施工时间,任何限制在她的面前都是毫无意义的。
  能够只用一晚组装好高性能的人型机械体,却又甘愿耗费一个月时间,只为了制造一个机械零件。毫无疑问地,艾莉亚有属于她自己的独特价值观。
  「就要抵达下一个电梯了。赶快去瞧瞧那个什么人型机械体吧。」
  没有回应。
  「那……那个,艾莉亚,你至少出个声音『哦——』或『嗯嗯』附和一下好吗?」
  「…………」
  「艾莉亚?」
  「啊,嗯,抱歉。」
  她只嘀咕了一句。
  「我说华宫,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榭尔提斯的声音?」
  
  *
  
  天结宫(索菲亚)两百九十一层。
  ……哗啦。
  将手靠在冰冷明亮的泉水畔,呼吸一次之后,榭尔提斯将身体撑上陆地。
  「这这实在……非常难受呢。」
  可怕的冷空气。
  只浸泡数十秒的时间,全身的感觉就完全麻痹。不愧是持续封锁秽歌之庭(伊甸)的神性冻气。原以为费伦的棘林已经够冷,但和这个相比,简直就像四季如夏的乐园。
  「所……所所所……所以我早说了吧。要……要要……要感谢我们才行。」
  「莫妮卡,你的嘴唇在发抖。」
  「……这……这有什么办法嘛。」
  全身颤抖的莫妮卡此时嘴唇已经突破紫色,变成了土黄色。不过看看周遭,优米和威尔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我自己想必也是吧。
  「欢迎归来,各位。」
  踩着轻微的脚步声,一名法衣打扮的女性走了过来。见到对方,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身为同事的优米。
  「碧欧拉?那……那个,您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应该是莎拉殿下维持结界的期间才是……」
  「就是莎拉殿下找我来的哦。」
  她点点头,这么盈盈笑道。
  巫女第三位,碧欧拉·诺瓦。
  其特征是穿着一件以单块布裁出洞来的套头披风式法衣。有着与春蕾相仿的身高以及瘦弱的体型。容貌远远看上去,容易被误认为小孩子,但实际年龄据说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
  「包括优米小姐在内,真高兴各位都平安无事。大致的情况,莎拉殿下都用念话告诉我了。似乎非常不容易呢。」
  「……于是在这里等我们吗?」
  「当然,这其中也有迎接各位的意思。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就如刚才所说的……那边的榭尔提斯先生,我妹妹以前受您照顾了。」
  「咦?啊,是……是的,彼此彼此。」
  「其实是莎拉殿下主动提议,将结界的让渡期间提早一些。当我前来接手结界的时候,恰好就碰上各位归来了。」
  巧合的时间点。
  如碧欧拉所言,皇姬莎拉或许是蓄意的吧。她必定是配合几人的归来,同时将碧欧拉呼唤至最上层。
  ……倘若如此,皇姬莎拉这么做的用意是——
  「优米小姐,您也累了吧。请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不过,我想梅玫儿小姐和春蕾小姐应该会立刻上门拜访的。毕竟坠入秽歌之庭(伊甸)后平安返回,是一次相当难得的经验。」
  「是……是的!不过碧欧拉,其他巫女和千年狮都知道我们的事情吗…………就是秽歌之庭(伊甸)的事。」
  「莎拉殿下应该都透过念话沟通过了。不过,由于擅长结界系术式的梅玫儿小姐正忙着为烂小姐治疗,于是就临时让我负责结界了。」
  治疗。
  听来颇为耸动的这句话,让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烂受伤了!莫非是在和瑟拉的虚像交战当中?有生命危险吗?」
  「不,听说是因为私自离开的事情而受到过重的惩罚,烂小姐整个人动弹不得。梅玫儿小姐就是在忙着让她康复。」
  「……这样啊。」
  「这是一种另类的开心表现。得知烂小姐离开塔内后,梅玫儿小姐当时担心得不得了。其实她是一个相当不善于表达率直感情的人——不过,这事情暂且先不提了。那么各位,我们有机会再见。」
  巫女赤裸双脚,走向极其巨大的苍冰结晶。通透的结晶中央,隐约可以看见一名女性。
  皇姬莎拉。
  碧欧拉伸手触及结晶的瞬间,结晶表面如水面般泛起波纹。
  ——这就是让渡仪式。
  ——要在那个结晶的内部,咏唱第七天音律(索菲亚和音)吗?
  「真是怀念呢。」
  如同看着刺眼的亮光,莫妮卡这时眯细了双眼。
  「我一直向往,最终却无法抵达的场所。」
  「就是那里?」
  「嗯。负责支撑结界的巫女在结晶内祈祷,时间到了就离开。」
  碧欧拉缓缓沉入结晶的内侧,愈来愈深。在表面的波纹平息前,另一个人影取代她从结晶的深处浮现出来。
  「————」
  哗啦。
  水花溅起的细微声响回荡四周,「她」落在银色的地面上。
  「各位久等了。」
  「…………」
  没有一个人出声应答。
  这是因为,任何一位巫女或千年狮从未目睹过其相貌的皇姬莎拉,竟这么轻易暴露出自己的容貌,脸上同时还带着微笑。
  模样就和之前的冰像完全相同。
  「巫女优米。」
  「是……是的!」
  「候补生莫妮卡、威尔,以及榭尔提斯。」
  「……是。」
  莫妮卡代表部队行了一礼。
  「辛苦各位了。在场的所有人,未牺牲任何一人的生命而能够从秽歌之庭(伊甸)归来,真的是一件令人无比喜悦,同时又幸运的事情……明天中午,我将安排一个机会和各位谈谈,在这之前请先好好休息一番。为保险起见,明天中午前,请先不要将本次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是。」
  「遵命。」
  「那么就此解散吧。」
  依序点头后,三人便一同快步走向电梯。大家或许都希望能够立刻休息,同时脱离这个酷寒的最上层吧。
  唯独一人站在原地。
  「…………」
  榭尔提斯一度回头,朝着莎拉的方向望去。
  「你也去休息吧。想必一定很累了。」
  「……知道了。」
  他正准备动身追上莫妮卡等人之际——
  『要休息的话,两百九十层有空的房间。除了我的房间之外,那里还有另一个没有人使用的房间。待在那个地方,不会有人前来打扰的。无论是疗伤、小睡片刻,或是我跟你两人单独谈话。』
  「!」
  『这是念话。只有你和伊莉斯才能听见。』
  闭着嘴,维持沉默表情的皇姬莎拉。
  但念话中的语气,似乎对自己的讶异反应感到十分愉悦。
  『现在的你被塔内的高层盯上了。不管怎么样,在天结宫(索菲亚)里徘徊终究不太妥当。为了不让他们知道你已经返回塔内,最好就这样先躲藏起来。』
  ……正是如此。
  尽管因为和伊格尼德联手抗敌而暂时离开了费伦的棘林,但如今应该是和莫妮卡等人在生态保育区巡逻的期间。
  倘若自己回来的消息传开,则又会被加诸违反命令等其他的罪名。
  『所以,两百九十层恰好可以派上用场。无论对你或对我而言。』
  她赤裸双脚,在冰冻的地面上走了过来。
  冻结的冰刺割伤脚底,在她所走过的位置染上些许的红色。
  『你在秽歌之庭(伊甸)见到了禁忌水晶吗?』
  「是的。」
  『这样啊。』
  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念话中却挟带了不算轻的感情。
  『千年真是漫长。那个时候的事情…………还记得的人,世界上只剩下少数几个了,所以,榭尔提斯,我想和你两个人单独谈话。这千年来,我的累积、我的知识,还有更重要的……想要向你道歉。这一切都希望先跟你说清楚。』
  走在前头的她毫无预警地停下脚步。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将浮游大陆的一切托付予你吗?」
  并非念话。
  发自肺部、喉咙、嘴唇以及内心,少女这么问道。
  「托付……吗?」
  「是的。或许你会觉得我很不负责任,但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所创造的冰结镜界即将面临崩溃。约定好的千年岁月眼看将要过去……原本应该完全净化秽歌之庭(伊甸)的永久约定,也将就此宣告终结」
  皇姬将手贴在自己瘦弱的胸前。
  那浮现于嘴边的微笑,就仿佛为了掩饰哭肿了脸的表情,显得既空洞又虚弱。
  「冰结镜界被认为是完美的。然而,这其中却存在着一个误会……那个我未能实现的理想,如今,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后 记
  
  黄昏之后是无尽的黑夜,还是————
  
  好久不见,我是细音。
  承蒙众多读者的支持,《伊甸》终于迈入二位数的集数了。
  《伊甸》第一集的发行就仿佛是昨天才刚发生的事情。而能够像这样出版至第十集这个里程碑,却又让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毕竟,出道作《黄昏色的咏使》刚好是在第十集完结呢。所以本集在我的心目当中,是一个很具有纪念性的集数(尽管并不是蓄意这么配合的)。至于本集的副标题也涉及了「黄昏」此一字眼,这是否暗示着「黑夜的开端」呢?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了……
  尽管故事本身已经能够窥见终盘,但对于秽歌之庭(伊甸)的少年来说,最终试炼恰好也自本集拉开序幕了。还请各位读者们继续多陪伴我一些时间,直到最后一刻。
  接下来,如同之前所提及的,两部漫画版的企画也正连载当中。
  《冰结镜界的伊甸(漫画:木村勇贵老师)》——《月刊少年SIRIUS》(讲谈社)。
  《不完全神性机关伊莉斯(漫画:泷太郎老师)》——《月刊COMPTIQ》(角川书店)。
  凛然猛且充满了震撼力的漫画版《伊甸》,以及可爱的完全女管家机关(?)所活跃的漫画版《伊莉斯》。
  以负责小说插画的カスカベアキラ老师为首,还有木村老师和泷老师。在感谢这些阵容坚强的团队成员之余,我同样也会精益求精,努力写出精彩的故事……!

  下集预定。
  在穿插十二月出版的《不完全神性机关伊莉斯3》之后,明年三月左右,预计将会发行第十一集(有空闲的读者,也请务必支持《伊莉斯》系列!)。
  但愿我们在《冰结镜界的伊甸11最终双剑—优米爱尔·杂音—》当中能够再会。
  
  二〇一二年 八月 细音启
10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10

10000
adaizjr 王爵
伊利斯居然和凪提前相见

10 年前 0 回復

darkfate02 侯爵
这小说快完结了,希望结局不要烂尾

10 年前 0 回復

andyahoo 公爵
忽然很想吐槽......優米跟伊格尼德哪裡像了啊@@

10 年前 0 回復

风斩之一闪 伯爵
3本书都联系在一起了,这也算是促销方式的一种么?唉,都要完结了呀

10 年前 0 回復

219615934 侯爵
这里面千年老妖够多的,看前传才发现原来主角得教官也是千年前的人物  。

10 年前 0 回復

derry 伯爵
为了把这部完全看懂有必要温习一下黄昏色啊……角色有所交叉果然很复杂。

10 年前 0 回復

ander0212 王爵
這設定真有些複雜啊,一時半刻還真看不懂

10 年前 0 回復

光翔 公爵
是奈特吧,那個守護者是奈特或者說是殘留印象一類的吧
...黑+紅、又能使用獵犬,除了奈特以外真的想不到別人呢。

10 年前 0 回復

wuxuwuheng 王爵
= =坑了个大坑哟,黄昏色的咏叹使果然关联上了,
偏偏我最后几卷又不想看,感觉又是个悲伤的故事
细音启就这么喜欢虐主么

10 年前 0 回復

gnh07 王爵
台版终于也出来了啊,刚好看一下修正。

10 年前 0 回復

大瓜飞飞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30 粉絲
0 關注
155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