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阳一]双胞胎与青梅竹马的四人命案2[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3-12-1 10:04 编辑


双胞胎与青梅竹马的四人命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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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森田阳一
插图:sai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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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觉得杀人比较好啊
──就娱乐效果来说的话。」

那一天,胡桃泽美贵遇见了它。
在学生会室中制造出四具吊死尸体的罪犯。
「我啊,想说要来杀个十二人呢。」
另一方面,三川美美则遇见了在双胞胎家族事件中自杀的警察女儿。
「你──想不想报仇?你的仇人就在这所学校里……你知道的吧?」
「那就杀了他们吧,把菱川迷悟、新山一缕跟朽缕都杀掉吧。」
失踪的胡桃泽,再次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出现在迷悟与双胞胎面前的奇妙人们……
被迫卷入其中的三人,等在命运前端的究竟会是……!?

森田阳一╳saitom,联手送上GA文库大赏「问题作」。
黑暗系学园悬疑物语第二弹!

CONTENTS
序章
第1章
第2章
第3章
第4章
第5章
第6章
终章



序章
  胡桃泽美贵思考着,为什么自己会陷入这种状况里。为什么眼前有个被刀子刺中的女人——还有拿刀子刺她的人。
  首先,她知道自己的运气实在是背到家了。大约两周前,她才刚跟一个脑袋少了颗螺丝的持枪女高中生对峙,现在又遇上类似的状况。这运气之背完全有品质保证,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再来,除了自己运气很差之外,会陷入这种状况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上周她当选了班上的文化祭执行委员。
  两周前,因为她唯一的朋友、青梅竹马的清水彦被当成杀人犯逮捕了。于是除了他以外完全没朋友的胡桃泽,在学校被孤立了起来。
  从高一的六月起到毕业为止都得一个人孤独度过,这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所以胡桃泽打算交新的朋友。虽然在清水彦引发的那起事件中,被牵扯进来的新山一缕和她成为了朋友——不过那个人是例外。她那老是令人不爽的发言、还有是个高挑美人这两点教胡桃泽很感冒,让人根本不想和她走在一起。胡桃泽是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输给她,但或许正因为对她起了比较心态,所以才更加讨厌这个人吧。而且她在自己眼前与那个叫菱川迷悟的男学生打情骂俏的模样也很刺眼——自己可是才刚失去了心爱的人呢。再说,她老是找自己去打棒球也是个令人讨厌的原因,棒球根本一点都不有趣。胡桃泽只有一次像是着了魔地答应一起去打棒球,但是才到半路上,她就想到为了棒球而兴奋的高中女生模样是多么的滑稽,再客观地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因而陷入了极度的沮丧之中。但是一缕绝对没有做什么坏事,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胡桃泽的救命恩人,不过胡桃泽也因此感受到了双倍的压力。总之,胡桃泽想要的朋友是符合高中女生挥洒青春姿态的「普通」朋友,而不是像新山一缕那种古怪朋友。
  如此这般,胡桃泽为了美好的学校生活与良好的人际关系,为了交到「普通」的朋友,所以才参选班上的文化祭执行委员。她想藉着在班上多多表现自己,来和一缕以外的同班同学增进感情。暑假结束,秋天到来,等到文化祭结束后就能融入班上了——她是这么打算的,应该也能改善自己那咄咄逼人的个性。
  胡桃泽在今天的班会上与同学确认过文化祭要展出的东西,就马上前往学生会室提交文化祭期间的教室使用申请书。这份申请书本来在上周就该交了,但上周的班会并没有讨论出要展出什么,拖到今天才决定并填好。她也早就做好会被学生会成员狠狠教训的心理准备了。只是被臭骂一顿就能跟班上同学感情变好,怎么想都很划算。
  胡桃泽在学生会室外缓了缓呼吸后,拉开了门,但学生会室里却没有任何能收下申请书的学生会成员。
  不过这并不表示没有人,里头有一个很明显不是学生会成员的人。
  那人身上穿着超长雨衣,连帽子都紧紧盖在头上,脸上戴着口罩与大大的黑框眼镜,双手套着麻布手套,身高比胡桃泽还高出一个头,手上握着一把曲线特殊、刀刃特别长的小刀,身上的雨衣沾满了鲜血,肯定是个可疑分子。不,应该说绝对是个危险人物,是那种一辈子最好连碰都不要碰到的人。
  在胡桃泽走进学生会室的那一刻,那人用刀子刺进一名学生会女生的胸口。被刺中的女学生脚边倒卧了三具尸体,大概也都是学生会的人吧。因常常公开发言而被胡桃泽熟知的脸孔——学生会长的头部与胸部也被刺了数刀,早已断气。
  被刀子刺中的女学生身体霎时像吓了一跳般小小抽搐了一下,就一动也不动了。
  此时惊讶比恐惧抢先一步占据了胡桃泽的心灵,脚一软便坐倒在地上。不知为何在感到恐惧之前冒出的念头,竞是对接下文化祭执行委员而后悔。
  桌椅杂乱地散布四处,学生会室被喷溅与流淌的鲜血弄脏了墙壁与地板——里头还有四具尸体,胡桃泽却莫名地一点都不害怕。这光景实在太超现实了,完全没有杀人案件的感觉——不觉得是某人把其他人全杀了,不觉得其他人是被某人给杀了。在现场仅有某种像是为了表演而刻意设计出来的氛围,她甚至不觉得自己跟这幅情景有任何关联。
  胡桃泽美贵现在就是陷入这种状况中。
  在她眼前的那位危险人物,把深深刺入女学生胸口中的刀子给拔了出来,再从雨衣的口袋里掏出毛巾,仔细地将刀子擦拭干净,然后一瞬间缩短了与胡桃泽间的距离。
  胡桃泽则是——
  (啊,要被杀了吗……)
  这么想着。她的情绪已经跳过恐惧,直接到达放弃的阶段了。
  不过持刀者却只是从胡桃泽身边走过,把胡桃泽拉开的门给关了起来,其他的事什么也没做。
  眼前的危险人物俯视着胡桃泽,反手握住刀子,并用持刀的手拉下口罩露出了嘴。
  「……真伤脑筋啊,为什么今天会有不是学生会的人到学生会室来呢?」
  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这话令胡桃泽不太高兴,心道:「伤脑筋的人应该是我吧。」
  那人用审视的目光把胡桃泽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我啊,想说要来杀个十二人呢。」
  然后说出了这句话。不同于之前的自言自语,这话确实是对胡桃泽说的。

  「所以我啊,就在想要从何杀起比较好。虽然以要杀十二人为前提,但千万记得最后杀掉的人数得是三人呢——如果说先杀掉五人,再杀掉四人,最后再杀三人,按照五四三的顺序来杀的话,不会让人觉得还会再杀个两人跟一人吗?所以在杀掉最后三人的时候,大家一定会对我有所期待,会期待我再杀掉三个人吧。可是我本来只要杀掉十二个人耶?要是大家对我有所期待的话,我可是会不好意思的,于是五四三的顺序就被排除啦。那一次杀掉三人,连续杀四次也是可以……虽然也是可以啦,但不觉得很无趣吗?根本没有冲击性嘛,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无聊模式耶。而且也会让大家不知道连续杀人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会有点害怕对吧?为了要让大家感受到真正的恐惧,不,得要让大家感到害怕——话虽如此啦,可是带给大家真正的恐惧这点,不是我的目的喔。像是进鬼屋或是看恐怖电影的那种恐惧虽然很重要,但是结束也是必要的呢,所以三人杀四次也要排除。先杀九人再杀三人也不行,因为杀害人数突然减为三分之一……大家会很失望的吧,所以还是排除——啊,我想到最棒的杀法了,就是先杀四人、再杀四人、中间再杀一人,最后再杀三人的组合。背叛大家觉得第三次还会再杀四人的期待,让大家失望后,最后再一口气增加三倍杀掉三人,这样就算是扯平了,也能满足斤斤计较的大家吧。我啊,觉得要杀十二人,这是最棒的组合了呢。」
  胡桃泽完全无法理解那人说的话,一来不知道「大家」指的是到底是谁,二来有种「这家伙在说啥啊」的感觉。
  「我呀,因为这样呢,所以现在不会杀你的——要杀掉你也要等到第三次的那一人喔。所以我现在超伤脑筋的……该拿你怎么办好呢,又不能杀掉你灭口,也不能把你的喉咙、眼睛跟手脚刺伤再丢到一旁,那简直像在说你不值得一杀一样,这样做一点都不漂亮呢。虽然也有把你囚禁起来的办法,可是这么做风险好像挺高的?我就非得成天监视你不可了,当然叫你别泄密然后放你一马这选项,是不存在的喔。因为我跟你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嘛,是有想过这个办法……但果然行不通。要建立信任得花上不少时间,不过要摧毁却只需要一瞬间呢——再来的办法就是先将你杀掉再把尸体藏起来,但是这超出了一次预定的杀人数所以不太想这么做呢。该说是规则呢?还是主张呢?要说是我的杀人美学好像又太过头了?」
  那人说到这里,把视线从胡桃泽身上移开,口中念念有词地在学生会室中走来走去——还漂亮地闪开了所有血迹,然后突然停住脚步。
  「我有点事要做,你乖乖待着不要动。敢逃跑就杀了你——这话说起来还挺怪的,明明只要杀掉你,你就不能逃跑了,应该要说有逃跑的打算就杀了你,是吗?」
  那人边说边从身旁的袋子中取出绳索,那绳索已经经过加工,一端绕成直径约三十公分的圆环,另一端则是接上三根螺丝。那人拿出四条这样的绳索后,接着又拿出了螺丝起子。
  「要是这样就能察觉到的话,那就大感激了呢。」
  那人自言自语完,把倒在一旁的两张桌子叠在一起并踩了上去,然后将绳索上的螺丝用螺丝起子钻进天花板中。如是四次后,天花板上便垂下了四条绳环。绳索装好后,那人一一拉起了倒在学生会室里的尸体,并把尸体的头套过绳环中,做的像是上吊自杀的样子。
  胡桃泽不明白那人到底在做什么,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已经死掉的人给吊起来。尸体上有刀伤,不管怎么看都是完美的他杀证据,现在才要伪装成自杀——根本说不通。
  那人吊起了全部的尸体后,转向胡桃泽。那人的背后是染满鲜血的房间,以及等距上吊的四具尸体。
  「我决定了,我呢——要囚禁你,虽然这样难度会变得更高,不过这也是一种乐趣呢,就让我们一起乐观积极向前迈进吧。」
  那人眼镜下的双眼,呈现微笑般的弧度,那人咬住右手手套将手抽出,并把手伸向胡桃泽。
  「我呢,想要知道你的名字耶,毕竟是要一起度过监禁生活的同伴嘛。不过我的名字你不用知道也无所谓啦,反正是马上就派不上用场的名字。」
  胡桃泽犹豫了一下。
  「……我是胡桃泽美贵,请多指教。」
  然后握住了那人的手——也就是选择了被囚禁。虽然跟现在就被杀掉好像没什么差别,但是能自己做主后再被杀掉,感觉心情会好上一点吧。

  【六月十日——咖啡厅】

  三川美美在咖啡厅等人。
  三川所等待的是她所任职的城崎南高中二年级的女学生。她是警官的女儿,而那警宫正是负责调查迷悟与双胞胎过去事件之人。
  那位警官碰触到了真相——知道了双胞胎将双亲给杀害的事实。但他却没有把真相公开,最后还选择了自杀。之所以不公开真相的理由,三川虽然多方调查还是没有头绪——不可能是因为没有双胞胎杀人的证据,证据应该多得数不清,要把杀人的证据完全清除掉这点是办不到的。更何况是国中生犯的案——随便就能看透才对吧。也就是说,之所以不公开是因为受到了其他原因的影响。在三川的猜想中,或许只是因为怕麻烦吧。因为要是变成杀人案件,程序上就会跟着变得麻烦起来,所以当成自杀来处理就可以结案了。也不是什么非得判成他杀的状况,犯人还是三个孩子,这种棘手的情形根本连碰都不想碰到——当然这只是三川的推论,也许真相根本不是如此。
  后来那名警官因为敌不过警方内部的多数派,于是在真相未公开的状况下自杀。大致上看来,他的自杀或许是缘于对组织的无力感,再加上对同仁的失望。但三川觉得这做为自杀的理由还是太过薄弱,况且包含他进入警界前的这段人生之中,早该有类似的经验,不管是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或是正道无法被伸张,这种事应该多到数不清了。如果要为他的自杀找一个正面的理由,也许是他想表达对这个事件绝不退让的决心吧。
  那位警官虽然留下了遗书,但其内容并未被公开,大概是家属与警方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是警方不愿公开的情报,在这种情况下公安(注1)可能也会介入,也许是用了利诱与威胁的手段与家属交涉吧。再说警官家属就算想公开事实,也不见得找得到管道。
  注1公安调查厅,隶属日本法务省,是日本的情报机关之一,相当于我国国安局。
  这件事的真相是上个月三川在调查迷悟与双胞胎时,因为运气好才发现的。以那三人,也就是迷悟与双胞胎为饵来诱出父亲被杀害的女高中生再适合不过了。
  那位女学生在三川入座的几分钟后就走进店内。她看到三川,小小地行了个礼,在三川对面坐了下来,点了杯冰红茶。
  「今天真是谢谢你跑这一趟。」
  三川微笑说道。
  她对三川的话毫无反应,只是环视店内一圈之后再转向三川。但表情并没有变化,只是因为看到三川的视线而自然地打住。
  「我想问关于你父亲的事。」
  「我父亲的事啊。」
  「对,你的父亲——你那自杀的父亲。」
  三川故意说出「自杀」两字,女孩脸上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
  三川对她的反应感到疑惑,女孩因为父亲的死而大受打击,所以休学一年——虽满十八岁了,却还就读高二。这样的她对三川的话却毫无反应,怎么想都很不对劲。
  (难道才一年就已经释怀了吗?明明打击大到了需要休学疗养的程度啊?)

  但这并不是三川真正想知道的,今天找她出来也不是来谈这个。若再追究这件事而使她的心情变差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三川继续把话题往下推进。
  「让你父亲自杀的那个事件——你还记得吗?」
  「嗯,记得啊。」
  「你对那个事件有多清楚?」
  「清楚到不能再清楚喔,连谁杀了谁都知道。」
  三川呵呵呵地小声笑着。
  「那就好说了,你啊——想不想报仇?我可以帮你喔,你的仇人就在这所学校里……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啊。不过三川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女孩听到这话时,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嘴角微微歪斜成了微笑的弧度。
  「啊,这样啊。报仇的过程是很好玩的呢,为了帮自杀的父亲完成遗愿——为了让真相公诸于世,孤军奋战的女高中生,这样的情节还真是不错呢。不过有三川老师帮忙的话就不是孤军奋战了。那么三川老师预计的报复会到什么程度呢?」
  「怎么说?」
  「比如说只是恶作剧而已;或是以公开真相做为威胁,藉以谋取财物;甚至是让仇人落得同样的下场……这个倒是办不到呢,他们双亲已经自杀离世了—最后剩下的选择就是单纯地把他们杀掉了。」
  三川眯起眼望向女孩,那女孩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刚刚她所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不,跟真心话不太一样.就像看到蚊子在飞的时候,虽然会出手打死蚊子,但不会对蚊子抱持着特别的杀意。三川感受得到她心中并没有强烈的杀意,对女孩来说杀人的感觉大概就跟刚刚说的杀蚊子一样吧。
  「选你喜欢的报仇方式就好了。」
  「那就杀了他们吧,把菱川迷悟、新山一缕跟新山朽缕都杀了。」
  马上就有了答案。
  三川观察女孩之后得到结论,也许女孩本来并不抱着杀意这种情绪,但因为憎恨着间接杀死父亲的那三人,而使这种情绪苏醒了——之前听到三川说出「自杀」之所以没有反应,是因为对她来说,杀意已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你还真是十分仰慕自己的父亲呢。」
  三川带着笑意说着,而女孩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
  「请别误会了。」
  女孩强硬地说道。
  「对于那个因为搜查没有按照自己意思进行就自杀的垃圾人渣,我可是完全没有一丝正面的感情存在。不如说那种人渣居然是我的家人,这个事实让我羞耻不已。去死是应该的,这才是对的。当搜查没有按照自己意思进行时,应该是要更努力收集证据,相信自己的意见是正确的,然后不放弃地努力提出才对。结果他做了什么?自顾自地留下遗书后就自杀了?根本是个卑鄙小人,把自己该做的事硬是丢给别人,一个人逃跑了——简直跟小孩子一样。真的超丢脸,活在世上就够丢脸了,死了还要继续把丢脸的事摊在阳光下,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这么说着的女孩看起来带了点作戏的味道,她是为了要隐瞒什么才说出这些话的,三川并不清楚,不过她确实隐瞒了什么。
  三川暂时停下对女孩内心思想的分析,开口问道:
  「……这样啊,既然你对父亲没有执着——那为什么要复仇?」
  「这样做不是很有冲击性吗?剧情就该是这样啊。」
  女孩理所当然地说着。


第1章
  六月十八日,星期二,这天从早上开始雨就下个没完,气温因此而略微降低了些,不过不开空调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今天是平日,但菱川迷悟与新山朽缕却待在菱川家的客厅。学校因为要进行昨天发生的杀人事件现场采证,所以停课了。
  迷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旁的朽缕同样坐在沙发上看向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迷悟他们就读的城崎南高中的杀人事件专题报导。
  昨天傍晚,四名学生会成员在学生会室被杀害了,凶器是刀子。他们的胸部与头部被猛刺数刀,因为失血与外伤引起休克死亡。让人不解的是四人的尸体都呈现被从天花板垂下的绳子吊挂起来的状态,因为死因已经确定是刺伤而非窒息。死亡推测时间与犯案时间是下午四点过后,是学生会会议召开的时间。那时校内虽然还有学生在活动,但位于校舍角落的学生会室附近却完全没有人经过,所以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任何听到异常声响的人。
  节目中除了简单介绍事件概要,还穿插了学生会成员的成长过程与对死者家属的访问等等——不管怎么看,这起事件都是个能够引起观众兴趣的惨剧。对于犯人的形象推测轻描淡写地带过,不过因为掌握的情报太少,也不能提供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为了不要一直重复相同的内容,所以才把事件本身的报导分段穿插播放吧。
  「……犯人肯定是学校的学生,或者是跟学校有关的人。」
  朽缕的声音有些低沉。
  「为什么?」
  迷悟不懂为何朽缕能如此断定,于是反问道。
  「因为犯人知道那个时段,那个地方不会有人经过——所以我才这么认为,我想犯人应该不是碰巧遇到没人经过的情况。怎么说呢,感觉像是事先调查好了一样。像我就根本不知道在什么时段学生会室外不会有人经过。迷悟你呢,你知道吗?」
  「唔,四点的时候我们大概都已经回家了,不过有参加社团的人也许就可能会知道吧。」
  「说的也是。」
  两人的对话就在此打住。
  电视节目的内容已经从城崎南高中的事件转到另外的事件去了,迷悟对客厅内只有电视的声音这点感到不大自在。
  「停课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眼睛盯着电视朝朽缕问道。
  「没有说停到什么时候呢。」
  「这是今年第二次了。」
  「对啊。」
  「……暑假会因此变短吧。」
  「谁知道呢?校方什么也没谗,不过暑假本身应该不会变短,只是会有要强迫参加的补习课程吧。补习这两个字听起来不好听,也许会用暑期讲习之类的名目。」
  因为迷悟他们就读的城崎南高中是升学名校,所以在这方面特别严格。而且不管二年级以下的学生是否停课,都有为期两周的暑期讲习课程。虽然说是自由参加,但是九成以上的学生都会报名。
  「——看来暑假一定会变短了啊。」
  迷悟不满地说道。当然假期的日数本身是不会改变的,只是把停课增加的假期日数,透过删减暑假去填补而已。但是迷悟还是不喜欢暑假日数减少这点,因为暑假可不同于一般的假日。若要问是哪里不同,恐怕无法归纳出一个众人皆能认同的答案——但是暑假跟一般的假日确实是有一线之隔的。
  「暑假是很有可能变短的。」
  朽缕也有些低落地说道。
  「啊,也许是增加暑假作业啊。朽缕觉得暑假作业变多跟暑期讲习,哪个比较好?」
  「唔!老实说,我觉得都差不多吧。硬要选的话,就各自增加一半吧。虽然热得要死还得去学校很讨厌,但是暑假返校却意外地很有趣呢。」
  「这意见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像朽缕啊。」
  「是吗?」
  朽缕转向迷悟,歪了歪头。
  「嗯。」
  朽缕表情复杂。
  「……算了,那迷悟你呢?」
  然后切换话锋般地反问着。
  「作业变多比较好。」
  「为什么?」
  「要是有什么万一,就拿朽缕跟一缕的来抄就好。」
  「……你不认真念书的话,之后大学入学考试会很麻烦的喔。要是没把基础打稳可是很不得了的。」
  「谁会在高一的时候想到大学入学考试啊。」
  「就算不考虑大学入学考试的事,也要想想第二学期或许会因此跟不上啊。」
  「说的也是……不认真一点不行啊。」
  迷悟伸了伸脚,让身体从沙发上稍微滑落下来。
  「而且迷悟你也不是那种会把作业放着不管的人吧?」
  「是没错啦。但要是作业分量太多……那就完蛋了,真没劲啊。」
  朽缕听见后小声地笑了。
  「是说暑假到底会变成怎样也不清楚,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把教课速度加快到能追上原本预计的进度就好了。」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像是化学的实验课,把时间挪去上正课就好了。」
  「嗯,说的也是。」
  对迷悟与朽缕来说,这起杀人事件他们只是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虽然是在跟自己有地缘关系的地方发生的重大刑案,也不想牵扯太深。当然也觉得这起事件中四人被吊起这点,跟他们之前所发生的事件有雷同之处,但是十之八九纯属巧合。就算要谈论案情,对这点也不会特别着墨,因此他们几乎没有考虑到其中的关联。
  *
  ——同一时间,城崎南高中的保健室。
  三川进入保健室,吉崎善果早已在保健室内,她躺在床上玩着掌上游乐器。
  「唷,善果妹妹,怎么会来学校呢?」
  三川问道。三川自己会来学校的原因,其中一个是为了要掌握警方的搜查状况,另一个则是因为之前停课期间来学校时,觉得校园内有种很棒的气氛,让她还想再来体会看看。但是吉崎来校的原因就不清楚了,而且所有学生今天应该都无法进入校内才对,只有有工作待办的教职员才能特别获准进入学校——总之就是得要有急事的人才能进来,简直像是做做表面工夫一般的规定。
  吉崎缓缓地坐起来面对三川。
  「没有什么深刻的理由,也没有肤浅的理由,来学校是没有理由的。」
  如此回答。
  「你是怎么进入学校的?警察不是一直在外头吗?」
  「我说我跟三川老师师父约了要做心理辅导。本来是被挡了下来,但在我大吵大闹之后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吉崎善果对外的角色勉强算是被卷进两周前事件的可怜学生,而她也利用心理辅导的名目多次跷课到保健室里发呆。当然真正的她一点都不可怜,也根本不需要心理辅导。
  「……唔,随便啦。」
  三川受不了似的边说边坐到椅子上,从口袋掏出手机来讲。
  「喂喂,最近还好吗~?」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在嘟声之后留言。』
  「笨~蛋~为什么电话都空号了,还会启动留言系统呢?」
  『啊……真是丢脸。顺带一提我一点都不好,超级不幸的!』
  「嗯?」
  三川皱起眉。
  「你现在在哪?」
  『家、HOME、MY HOUSE,虽然狭窄却能让我放松的甜蜜的家。』
  「背景音乐一听就知道是在柏青哥店吧,而且我也听到店内的广播了。」
  『你耳朵有问题吧?虽然你的名字叫耳朵(注2)。话说回来,三川美美这名字会不会太搞笑了啊?明明可以再取个更好听一点的名字。像我现在主要在用的名字听起来不是很帅气吗?你也很中意吧?不,你不用中意也没关系。』
  「搞笑的人是你吧,不还钱还跑去柏青哥店干么啊?去挥洒汗水打工赚钱吧,不然就去卖内脏吧。」
  『我会还的,绝对会还的,真的会还的。今天赢一把再去趟酒店,剩下的钱就还你。』
  「喂~你的欠款可是还有一百万喔?你是要怎样赢到一百万?」
  『这个月的总收支是正的啦,照这样看来,下下个月就能赚到了。』
  注2美美原文为「ミミ」,与日语的「耳朵」同音。
  「……随便。有工作要你去做,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
  『好麻烦啊,而且我现在正在打柏青哥,晚点再说吧。』
  「啊?小心我把你的蛋蛋挤出来,串起来再配上银杏叫你吞下去喔?」
  『啊……我想起来了,我以前曾经吃过蛋蛋呢,就是睾丸嘛。当然不是人类的啦,是猪的,还是牛的啊?管他是谁的,不过真的不怎么好吃啊……口感也不好,现在想起来还会令人想吐呢,要真的吐了可是会被禁足的喔,会被禁止走出家门的喔。』
  「少给我说些五四三的,限你一个小时以内出现在我面前,这件事非常紧急,相当缺乏人手啊,至少要在恢愎上课之前解决掉。」
  『咦?非得去学校不可吗?』
  「对小学毕业的你来说,高中太遥不可及了吗?」
  『居然这么说,那你的最高学历又是到哪啊?』
  「大学毕业。」
  『不是保健老师的专科学校吗?』
  「要对笨蛋说明这点实在太麻烦了,虽然无法详细说明,但我可是拥有很多种证照的,大学毕业证书当然也是有的。」
  『你花多少钱买的啊?』
  「区区大学当然是轻松就能毕业的吧。小学毕业的你也许不清楚,但现在的大学就像是高中的延续一样,只要每天去报到就能毕业的。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啦,总之快点过来。如果你认真地工作,我就把你的债务扣掉一成当作成功的奖励。」
  『真的俨的?真的假的?啊~不过先等我吃过午餐好吗?快要饿死咧,今天一整天只有抽烟而已啊。』
  「真拿你没办法,也只能答应了吧。你这垃圾,去死吧,快点去死吧。」
  『超感谢的啦~虽然不会去死,但真的是超级3Q MUCH的啦~』
  「出现了,超低学历说话方式,那等等见。」
  三川挂掉电话。
  「是你的头号弟子吗?」
  吉崎问道。她维持躺着玩游戏的姿势与教师对话,态度也很不庄重——但三川对此并不会感到不快,不如说这种方式她更喜欢,当然也要看说话对象就是了。
  「没错,等等有点工作要交给那家伙去做。」
  「这样啊。」
  「话说回来,善果妹妹,你最近有认真在上课吗?我觉得你好像在保健室待得太久了一点。」
  「因为很麻烦,所以懒得去上课,再说来保健室也一样算是有出席的。如果来保健室会被登记缺席的话,为了顺利毕业我就会去上课,就算体育课那些都跷掉也可以勉强达到毕业所需天数的。」
  「这样啊,还真狡猾。善果妹妹有喜欢的科目吗?」
  「没想过这种事。」
  「是吗?」
  三川从椅子上站起来脱掉外套,并套上白大衣。
  「三川老师师父喜欢哪个科目?」
  「……可以别叫我三川老师师父吗?老师跟师父选一个叫就可以了吧?」
  「这是双倍尊敬的意思。」
  「可是你的尊敬我完全感受不到啊,而且用两个尊称来表达敬意也太奇怪了吧。不过算了,我也几乎没怎么认真上学过,不管什么科目都没有特别喜欢的。」
  三川坐回椅子上并把椅子转向吉崎。
  「刚刚电话中你不是说你是大学毕业吗?」
  「嗯,我是大学毕业啊,只是没去学校而已。」
  「你不是说你没有花钱买学位吗?」
  「毕业证书只要通过考试就能够得到了,根本不用花钱买,是轻松就能得到的东西啊。」
  「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
  「真羡慕。」
  「你有什么想要的证照吗?」
  「……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硬要说的话,驾照吧。」
  话说到这儿,吉崎终于停下游戏,坐在床上面对三川。
  「喔!为什么想要驾照?是有想去哪吗?想去旅行吗?那么我暑假带你去怎么样?话先说在前头,我的驾照可是有好好上过驾训班的课程考来的,不然太危险了。」
  「不,不是想去旅行,不是因为想开车才想考驾昭i的,只是想在找工作、等待面试通知的时候来打发一下时间。」
  「咦?你不打算升学吗?」
  「正有点迷惘。」
  「这间学校的升学率可是百分之百喔,都念这种学校了,还打算不升学直接去找工作,太浪费了吧?你难道是不喜欢念书的类型吗?」
  「大学……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如果一个人住的话念大学也不错,但是比起念大学,我更想要先搬离家里。」
  三川认为她的家庭环境肯定有点问题,但不想去深究。那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绝对只是青春期少女的烦恼吧。
  「虽然这不是我该说的话……不过要说哪条路比较好的话,我会觉得你去念大学比较适当喔,就当成跟考驾照一样打发时间吧。如果是钱的问题,学校也有提供奖学金,要是拿不到奖学金,我就不收利息借你学费吧。」
  「……我会考虑的。」
  三川与吉崎的对话到此打住,开始处理起剩下不多的学校工作。
  *
  停课从那起事件发生三天后的星期四开始,出乎意料地快速结束了。上次的事件停课了一星期,这次却只停了两天,大概是由于警方搜查进展顺利——这话说来也许不太对,毕竟都让这种事件发生了两次,校方这边的处理方式似乎也开始上手了。
  迷悟与双胞胎踏上睽违三天的上学路,当他们抵达学校后门时,正好遇上一群记者守在那儿,有一个拿着摄影机的人,还有一个拿着收音麦克风的人,另外还有一个主播与一个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人,总共四人的记者队伍。
  (连后门都有啊……真麻烦。)
  迷悟在心中抱怨。
  「那个,不好意——」
  三人完全无视将麦克风往这边递的人,径自进入校园内。
  若是一般的情况,一缕会紧紧跟随摄影机的镜头喋喋不休。但是昨天学校透过紧急联络网通知所有学生,不得与外界人士谈论任何有关事件的事,所以他们也就如此照办了。三人一如往常从校舍旁的小道绕向正门,在鞋柜前换上室内鞋后各自前往教室。
  迷悟在教室坐下后,同班的尾曲染球就小跑步地靠过来,拉开迷悟前方的座椅坐下。
  「好厉害啊!」
  她的口气听来有点兴奋。
  「什么事?」
  「校门口好!多人啊!粗估应该有一百人左右?」
  「啊,是说记者吗?原来正门那还有这么多记者堵着啊,后门那边记者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些守在那,真不知道是从哪边源源不绝涌出来的。」
  「不是从电视台来的吗?」
  尾曲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还要你说吗?」
  「学生会有四个人被杀掉了呢。」
  「似乎是这样。不过学生会应该还有人吧,记得有六个人?」
  尾曲伸出食指摇了摇。
  「是七个人喔。」
  「所以有三人还活着?」
  「嗯,活着喔,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们那时不在学生会室里头。那三个人都已经三年级了。」
  「为什么三年级的学生就不用去学生会室?」
  「为了准备大考嘛,学生会那边变成只是挂个名而已——话说菱川同学为什么不知道这点?一般都会知道的吧?学生会的工作全部都由二年级与一年级的学生来处理,三年级还会留在学生会只是为了在大学推甄时可以加分。除了为了推甄以外,应该也打算认真念书,考取好大学,所以三年级生就不用处理学生会的工作啦。」
  「喔~原来还有这种事啊……」
  迷悟说完后,尾曲将脸挪近了些。
  「学生会的成员被杀掉以后,连钱包都被拿走了呢。」
  音量放低说道。大概因为是与事件直接相关的内容,所以不好让其他人听见吧。对尾曲来说真是难得地有所顾虑。
  「钱包?」
  「嗯,钱包。电视虽然没有报导,但有这样的谣言出现。难道是谋财害命吗?」
  迷悟稍微想了想。
  「我想应该不是谋财害命吧。」
  跟尾曲一样放低音量说道。
  「为什么?」
  「你应该也知道高中生的钱包有几两重吧?不是那种值得特地杀人再拿走的钱包。而且就算不杀人,光是恐吓就能保证拿到钱包了吧?」
  「菱川君恐吓过别人吗?看起来好像真的这么做过。」
  「才没做过!我只是举例啊,举例。『好像真的做过』是怎样啊?别开玩笑了,小心我揍扁你喔……算了,把话题拉回来吧。如果真的是为了钱而杀掉四个人——那么应该有其他更好的对象吧,像是入侵大户人家中把家族全员都杀掉,实际上能得到的钱会多上很多吧。杀人的方式根本没什么差别,但是得到的金额是无法相比的。」
  尾曲的表情稍微扭曲。
  「菱川同学……你的想法好像有点糟糕啊。」
  声音低到像在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我不是说我只是在举例嘛,老是计较这种小细节,烦死了。」
  「唔——你这么说也是有道理啊。那犯人又为什么要拿走钱包?」
  尾曲将手抵住太阳穴并歪着头,摆出「完全不了」的姿势。
  「能想到最好的解释是『顺手拿走的』吧?杀了人后就顺手拿走当成车马费这样。不过也有可能是想要放在钱包里的其他东西——像是车票或是身分证之类的。」
  「菱川同学,你会产生『杀人后顺手拿走』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是在叙述可能的情况而已。」
  迷悟有点不爽地说道。
  「我只是开玩笑啦,掰罗。」
  尾曲说完就站了起来,微微一笑离开了。
  迷悟拿出书包里的东西,然后环顾教室。
  这次跟上次事件发生时不同,谈论此事的学生相当地少,肯定是因为有很多学生与被杀的人有交情,所以大家在谈论时都刻意避开吧——像迷悟跟尾曲这样直接谈论事件的学生很少,不过也有可能是停课期间电视新闻不停地重播再重播,让大家早就看腻而不想谈论了吧。
  接着班导充分地利用班会时间,交代了关于这次事件的诸多注意事项,虽然几乎跟昨天透过紧急联络网传递的内容一模一样,但这也代表校方不希望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才不断地耳提面命吧。
  迷悟在此时终于明白一件相当重要的事,就算认为学生会的事件与自己无关,但是他在来到学校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学生会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在这么近的地方发生了杀人事件,而犯人却尚未被逮捕,这样的不安让他产生了负面的情绪。
  *
  新山朽缕很郁卒。
  今天有卫生股长会议,又得和三川见到面了。认真负责的朽缕甚至想着今天干脆跷掉好了,但要是真的跷掉了,三川搞不好会出什么阴招。三川知道朽缕与一缕的秘密——所以朽缕无可奈何地前往举行会议的教室。
  她在走廊上走着,叹了口气。
  但是不管再怎么叹气,只要脚还在往前走,就一定会到达目的地。朽缕在教室外伫立半晌,下定决心后才将门打开。
  三川已经在敦室里头了,她正玩着讲桌上的笔记型电脑。上个月开会时也是在玩手机,感觉像是在不好的方面升级了一样。
  但是各班的卫生股长却一个都没到,取而代之的是——吉崎善果坐在里面。她在两周前杀了两名警官与一名男学生,最近又传闻她常常待在保健室内不出来。她现在人在学校、而且还是在教室里头,却把掌上游乐器的声音放出来大玩特玩。
  「朽缕妹妹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三川用像是遇到什么趣事一样的口气对朽缕搭话,眼睛却完全没离开笔电。
  「……嗯,因为是工作。」
  朽缕虽然想用挖苦的语气回答,但想到就算这样做也没什么好处,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是认真啊。」
  「其他的卫生股长都还没来吗?」
  「我想大概是不会来了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又做了什么吗?」
  「我什么都没做啊,而且是从来没做过好吗?」
  三川一脸平静地撒着谎,她从笔电前抬起头望向朽缕。
  「这个时期卫生股长大多不会出席卫生股长会议的,而且每年都是这样喔。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了吧?到第二学期就会是完全的零出席率了。上次制作海报也只有朽缕妹妹你一个人来弄,那就是证明。因为那件事,所以大家都觉得就算跷掉也没关系。」
  她这么说道。
  「所以呀,三川老师,你必须要发怒痛骂他们一顿才是吧?」
  「我可是以鼓励代替责骂的人喔。这不只是因为我倾向使用鼓励的方式,事实上学生也是得到鼓励才会成长的啊。」
  「我可以回去了吗?」
  「怎么突然这么说呢?当然还不能回去啊,朽缕妹妹不是要跟我一起玩吗?」
  「我并不是来玩的,我是来尽卫生股长应尽的义务的——还有,为什么吉崎学姊也在这里?」
  「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呐!善果妹妹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吉崎的表情阴暗,战战兢兢地将视线在朽缕与三川身上游移。她有着一头蓬松的头发,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像恶鬼一般可怕,所以当时并没注意到,其实她的脸蛋也长得相当漂亮——虽然说吉崎是个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根本不会去注意她的可爱。
  「我是三川老师的二号弟子。」
  吉崎的回答让人一头雾水。
  「这样啊~」
  三川则是很三川式地回答她。
  朽缕根本不想跟适两人扯上关系,对她们的对话也不加理会。为了找个好位子坐下而环顾教室时,正好看见吉崎在对她招手。朽缕的心情一下子荡到谷底,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一点都不想过去,想完全无视吉崎,叫她过去肯定没啥好事,也不知道吉崎到底要干么。最后朽缕还是放弃坚持朝吉崎那儿走去。
  吉崎看到朽缕走过来,把旁边座位的椅子拉开,摆了摆手要朽缕坐下。
  在全教室的位子中,朽缕唯独不想坐在那边,但是吉崎都已经伸手拉开了,不坐也说不过去。所以朽缕将书包放在桌子上并坐下——如果只是坐下就能了事,都算是很便宜的代价了。
  「不用那么害怕也没关系,之前的事我已经没在生气了喔。」
  吉崎露出了装熟的笑容说道。
  「……是吗?」
  如果「之前的事」是指两周前的那个事件的话,朽缕不记得她有做了什么会让吉崎生气的事,那个毫无疑问是属于正当的自我防卫。而且吉崎遗差点就杀了迷悟,不如说该生气的人是朽缕才对吧。
  朽缕没什么话想对吉崎说,于是保持沉默。
  「我想我应该比朽缕妹妹更受欢迎喔。」
  吉崎突然这么说道。这个话题到底是从哪边冒出来的,朽缕完全摸不着头绪。
  「说,说的也是……」
  朽缕为了不刺激到吉崎而慎选着用词。
  「朽缕妹妹没有什么破绽呢,这是不好的喔。因为男生看到这样的女孩子会感到畏惧对吧?」
  (……她到底在说啥啊?)
  吉崎不理会困惑的朽缕,自顾自地往下说。
  「而我除了可爱又有点少根筋,是会受到男生欢迎的呢。受欢迎的我,好色喔。」
  「啊……」
  朽缕心想。
  (你这个人要说到可爱不可爱之前,还有满满一堆毛病该注意吧?)
  虽然这么想,但却没说出口,因为这个问句毫无疑问地会像回力镖一样打回自己身上。对朽缕来说,在外貌之前也还有很多问题。
  「所以朽缕妹妹你应该要制作出一点破绽才好。」
  「喔……」
  (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啊?)
  吉崎说到这儿就又埋首玩游戏,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三川也继续玩着她的笔电,没有其他动作。
  朽缕坐在不发一语的吉崎身边,感觉不太自在。
  「三川老师,你在做什么?」
  于是她开口向三川发问。比起跟吉崎搭话,对三川感觉比较容易开口。不光容易开口,也比较能够将话题延续下去,所以朽缕才这么做。
  「我在看监视器的影像。」
  「原来这也是教职员的工作啊,我还以为是警卫的工作。三川老师意外地对工作很有热忱呢。」
  「嗯?这不是工作喔,是兴趣。这些都是我私自设置的监视器拍下的影像,因为到处都有装设,所以能够大致掌握住学校的整体状况。」
  三川不知为何有点骄傲。
  「……这样啊。」
  朽缕有种听了不太想听见的消息的感觉。
  「——那三川老师,今天的卫生股长会议有什么工作吗?」
  「我没想过。」
  「……」
  「朽缕妹妹是个会等待指示的人呢,这点小事自己去想吧。工作就是自己去发现自己去做,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以后出了社会也无法适应的。」
  「咦……啊,是。」
  朽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被一个在玩乐的人教训,但是就算想举行会议,也只有她一个卫生股长到场。而且至今为止的卫生股长工作就只有五月会议讨论的海报制作(四月会议只有自我介绍就结束了),老实说她完全束手无策。
  朽缕觉得坐在吉崎身旁就已经是最糟糕的发展了,她还得被迫在这种情况下思考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但是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话说她根本不知道卫生股长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而设立的,这种东西有或没有,对校园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吧。
  朽缕这完全找不到终点的思考在脑中原地打转时——
  「呐,朽缕妹妹也玩一下吧?」
  吉崎将游乐器递了过来。
  「不用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朽缕没有玩游戏的心情,也不想从吉崎那边接下任何东西,所以拒绝了。
  「你不知道要做什么吧?也就是说你现在没事要做嘛,那来玩游戏还比较好喔。」
  「喔……」
  「不玩吗?」
  「呃,这个……」
  朽缕对吉崎的自来熟感到困扰之际。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本月的卫生股长工作就出个回家作业吧,回去思考七月该做些什么事,今天会议到此结束。」
  三川如此说道,超随便的。
  「那个……七月有卫生股长会议吗?」
  朽缕记得七月只有考试再考试,考完就放假。
  「没有吗?唔……那就思考八月该做什么吧。」
  「八月是暑假。」
  「那就改成九月。」
  「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朽缕连一秒都不想多待,于是快速拿上书包站了起来,此时吉崎却抓住了她的裙摆。
  「怎,怎么了吗?」
  「改天一起玩喔,朽缕妹妹。」
  「……啊……嗯,我知道了,要是我们都有空的话。」
  朽缕不知道万一拒绝了吉崎「一起玩」的要求,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所以就先答应了下来。但当她走出教室之后,就被强烈的后悔给淹没了。
  *
  迷悟与一缕放学后抛弃了有卫生股长工作要做的朽缕,直接回家了,因为他们打算去打棒球。今天是梅雨季中难得的晴天,虽说两人能玩的也只有投接球跟挥棒而已。
  两人穿着短裤与T恤,往附近的公园走去。
  「对了,胡桃泽今天没来学校耶。」
  途中一缕随口说道。
  「这么说来中午吃饭也没看到她。」
  迷悟、双胞胎与胡桃泽四人总是一起吃午饭,虽说他们四人感情也不是特别好,但莫名地就是凑在一块儿了。
  「胡桃泽没来学校,这大概是头一遭。」
  一缕抛着球说道。
  「毕竟高中才开始两个多月——大部分的人应该都没有缺席过吧,像我就没请假过。」
  「说的也是。」
  「她该不会是感冒了吧?在季节交替的时候——」
  一缕突然打断迷悟的话。
  「对了!也约胡桃泽来打棒球吧?」
  如此说道。
  「为什么要约她啊?我刚刚不是才说她搞不好是感冒了啊。」

  「如果只是小感冒,说不定已经痊愈了啊。而且一个人待在家很无聊的,也许她就是因为这样感冒的喔。」
  「你是笨蛋吗?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吗……算了,要约你就约吧,反正我想她是不会来的。」
  一缕虽然总是兴高采烈地约胡桃泽来打棒球,但是她却一次也没有来过。迷悟觉得胡桃泽看起来就是不喜欢运动的人。而且放学后还会主动跑去打棒球的高中女生,大概也只有一缕了。
  「那我传简讯给她。」
  一缕从短裤口袋中掏出手机,开始打起简讯。
  「我们要去常去的那个公园打棒球,胡桃泽也来吧?好,送出去了~」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回应的简讯就传来了,一缕再次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今天胡桃泽的回信好快啊!」
  迷悟是没传过简讯给胡桃泽,但一缕常传。胡桃泽一般回传的速度都很慢,通常都要一两个小时才会回传,看来她不是个会常常检查手机状态的人。
  (因为她今天没有睡着,所以回传才比以往快吧。)
  迷悟如此猜想。
  「嗯!她说『要是能去就去』,也许会来喔。」
  「这是『我不会去』的意思吧。」
  迷悟有点受不了地说着。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是这样吗~?」
  「烦死了,就是这样啦。不过胡桃泽用这么委婉的说法还真难得,她应该会直截了当地说『我不要去』才是吧。」
  「唔……谁知道呢?胡桃泽最近个性有比较圆融一点了。」
  一缕用食指抵住下巴,做出思考的动作。
  「有这回事?」
  「对迷悟的态度是没啥改变,但是对同班同学的态度却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喔。」
  「喔!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心境有所变化?」
  「天晓得。她对我的态度还是很不留情啊。」
  两人抵达公园广场后,先玩了投接球。因为昨天以前都还是连日阴雨的天气,地面还没完全乾透,所以无法玩挥棒打击。当然硬是要玩还是能玩的,但玩完之后身上会沾满泥巴。
  两人玩了约二十分钟的投接球后,一缕不知为何把球握在手上停下动作,并挥手叫迷悟过去她那边。迷悟看见一缕的手势,便向一缕小跑过去。
  「呐,那个人从刚刚就一直在那边看着我们。」
  一缕用手掌遮着嘴巴,小声说道。
  迷悟往一缕指的方向——广场的另一头看去。有个女人站在那,一手拿着手机望向迷悟他们这边。
  那女人的打扮非常奇特。首先是有着一头怪发型,右半部是及肩长度的普通发型,但是左半边的头发却相当长,而且还将长发在侧后缠起来,形成一个左右不对称的发型,再加上左半发量太多,感觉头老是会往左边偏。衣服也很怪,她穿着一件尺寸不合看起来有些紧绷的T恤,牛仔裤也太小件,不光是裤管太短,连裤头的扣子跟拉链都无法完全扣上与拉上。对她来说或许是某种时尚打扮——但是旁人除了尺寸不合以外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
  「唔,不用太在意吧?只是因为很闲所以才看我们玩投接球吧?」
  「是这样吗?」
  就在这时,那女人发现迷悟与一缕正在看她,眨了眨眼后就往两人走去。
  当她走到约五公尺前时。
  「初次见面。」
  出声打了招呼。
  迷悟与一缕互看一眼后,也微微低下头回礼。
  「两位是新山一缕同学跟菱川迷悟同学吧?」
  「是的。」

  迷悟带点戒心地回答。她看到迷悟摆出戒备的姿态,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们是学校里的名人,所以我才知道你们的名字,吓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我叫久保园秤,跟你们念同一所学校,目前是高二生,算是你们的学姊吧。」
  ——迷悟与双胞胎解决了两周前的事件,在校内大大出名。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解决事件,而且他们三人出名也不是因为他们是解决事件的「英雄」,而是因为他们殴打又踹飞教师,还飞奔出学校,让他们「老是做怪事」的恶名传遍校内。迷悟他们对此也相当困扰。
  「我没有刻意要找你们,只是有点在意所以才在旁边看而已。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了。」
  久保园说完后马上转身离开了广场。
  「唔,算了。我们继续吧。」
  「嗯。」
  两人虽然都觉得有些诡异,但还是拉开距离再次玩起投接球。
  *
  迷悟与一缕玩完投接球回到家中,朽缕也已经做好晚餐在等着他们回来了。
  桌上摆着姜片炒猪肉、沙拉、白饭还有味噌汤。一缕与迷悟洗完手换好衣服后,三人便吃起晚餐。
  「话说胡桃泽今天没来学校耶。」
  一缕咬着炒肉片说道。
  「一缕,嘴巴里有东西就别说话。」
  朽缕提醒道。
  「烦死人啦。」
  「才不烦——这么说来,今天胡桃泽同学的确没跟我们一起吃午餐。」
  「而且我发了『要不要打棒球?』的简讯给她,地也回说她不要来。」
  朽缕吃惊地看向一缕。
  「一缕你发简讯问一个没去上学的人要不要打棒球?」
  「有什么问题吗?」
  一缕一脸「这样有什么不对吗?」的表情。
  「……迷悟,你为什么没阻止她?」
  「咦?是我的错吗?」
  「一缕要做怪事的时候,一定要制止她啊。」
  朽缕眼神带些责备地瞪着迷悟。
  「只是传个简讯而已应该没差吧……」
  「话说叫我传简讯的就是迷悟喔。」
  一缕窃笑地说道。
  「我才没叫你传,我只有说随便你。」
  「你说了啊,『你要传简讯就传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言语的陷阱。」
  朽缕一脸不耐烦地敲了敲餐桌。
  「……够了。要是害胡桃泽同学的病情加重就不好了,适可而止吧。」
  「咦?胡桃泽真的生病了?」
  一缕很讶异。
  「她不是没去学校吗?」
  「但不见得一定是生病吧。」
  「……唔,这么说也是啦。」
  朽缕听到一缕的吐槽而有些挫折。
  (不过听到有人没去学校,一般都会想到是生病了吧。)
  迷悟在心里同意了朽缕的说法,但并未说出口。这种怎样都好的话题,最好不要太过偏袒双胞胎其中一人。话题到了这种时候,多数决的决定权都握在迷悟手上,但不要做出决定才是最佳的选择。这样就算是挑起话头的人也不会再争执下去,更何况双方都不是很认真地主张自己的说法。
  「话说回来,话说回来!在玩投接球的时候有个怪人向我们搭话耶。」
  迷悟一时不知道一缕是在指谁,但他马上就想起了那个有着奇怪发型与穿着过小衣服的女人。
  「啊!的确有这么回事。」
  「我觉得她跟迷悟有点像喔。」
  「哪里像了啊。」
  不过迷悟也觉得她跟某个人很像,当下却想不出来到底是像谁,他觉得那女的跟他常常看见的某人很相似,却无法立刻想起来,所以应该不是最远才认识的人,大概也不是国中认识的人。
  「那人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久保园。一缕听过这名字吗?」
  一缕摇了摇头。
  「没参加运动社团的人,我基本上都不认得。」
  「唔,我大概只认得班上同学吧。朽缕你呢?」
  「久保园……没听过。我的交友圈跟迷悟差不多,同样是卫生股长的话我也认得……不过他们也都早就放弃卫生股长的职务了。」
  「嗯?发生什么事了?」
  「没发生什么事,只是他们都摸鱼去了。今天的卫生股长会议只有我一个人出席。」
  迷悟听到这里就笑了出来。
  「只有朽缕一个人啊,那你干脆也罢工就好啦。」
  「……我也想这么做,但是三川老师在那儿。」
  「啊……」
  迷悟刚刚嘲笑朽缕时并未考虑到她的心情,现在只能敷衍地回应着。
  「朽缕,今天的卫生股长会议有发生什么事吗?」
  一缕难得担心地问道。
  「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不知为何吉崎善果同学也来参加卫生股长会议。」
  「为什么啊?」
  「不知道。不过不是为了讨论工作去的,她一直在玩游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跟我装熟。」
  「朽缕也遇到大灾难了啊。」
  一缕窃笑着。
  「这可不好笑啊……」
  朽缕的表情显露出货真价实的忧郁。
  「总之好好加油吧。要是发生什么事,我会帮你的。」
  「一缕会说这种话,真是太难得了。」
  迷悟插嘴道。
  「唔,因为我是姊姊嘛!」
  「一缕居然是姊姊这点,实在是让人很难接受啊。」
  朽缕斜眼望着一缕。
  「明明是双胞胎,明明是同个时间点出生的,没有什么姊妹之分,你想说这个?」
  「……没错。」
  「但是我是排行老大,所以是一,而朽缕是老么,所以才是朽(注3)吧?」
  「很久以前的说法是,晚出生的我才是姊姊啊。」
  「朽缕想要当姊姊吗?」
  迷悟觉得朽缕并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也许每个人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吧。
  「不想,只是讨厌是一缕作姊姊而已。」
  「那.我当妹妹也可以喔?」
  朽缕夹菜的手突然顿住,大概是想像了一下一缕当妹妹的情况吧。
  「这个那个,所以说——就是那样,要当妹妹的话不够可爱,所以也讨厌。」
  说完后又开始吃起晚餐。
  迷悟把「你也没好到那去」这话给吞回肚里。
  三人吃完晚餐,迷悟一人在厨房洗着碗筷时,朽缕也走进厨房。
  注3「朽」在日语中发音同「九」。
  「怎么了!?」
  迷悟因为手上在忙,所以只是随意地问着。
  「……你最近跟一缕怎么了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迷悟笑着回问。
  「最近总觉得……一缕不太谈论迷悟的事情了。」
  「喔。」
  迷悟敷衍似的回答。迷悟原本就不知道双胞胎有多常提到自己、讨论的程度到了哪里,所以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所以我才想说迷悟跟一缕之间是不是怎么了。」
  「唔~没怎样啊,也没有吵架,放心吧。」
  迷悟把碗盘放到碗筷架上头,结束洗碗工作。朽缕看来还有话想说,于是他背靠着厨房的墙壁,摆出倾听的姿势。
  「——我不是在担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迷悟跟一缕是不是把我排除在外,两个人感情变得更好了。」
  「没那回事。」
  而且迷悟跟朽缕在一起的时间比起一缕多上很多。一缕有社团活动的时候,迷悟都是跟朽缕两人在一起。像现在这样双胞胎分开来找他谈话的状况,也是朽缕居多。
  「既然这样——那你得让我不再担心才行。」
  朽缕满脸通红,低下头说道。
  听到这儿,迷悟终于了解朽缕话中的意思,朽缕是来撒娇的。一开始说的二缕不太谈论迷悟的事」恐怕不是谎言,但却被极度夸大了。迷悟想大概是因为最近天气变热了,所以他下意识地避开与双胞胎肢体接触,导致朽缕刻意跑束撒娇吧。
  但是迷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采取怎样的肢体接触才好,他没有玩弄对方的心态,也没有随便的想法——像这样面对面,恰到好处的肢体接触该做到什么程度,他完全不知道。更何况他心中满是害羞。
  朽缕抬起头。
  总之迷悟先握住朽缕的手,但是两人之间却有段距离,伸手出去感觉变成了握手。
  此时迷悟的眼神与朽缕相对,她露出了「应该不是只有这样吧」的表情,迷悟不知为何地解读出来了。
  迷悟下定决心,使力拉着朽缕的手,让她落入自己的怀抱中。
  朽缕把被握住的手转变为十指交扣,然后把脸埋进迷悟的颈窝中。双胞胎都长得很高,朽缕却摆出这样的姿态,让迷悟感到些许复杂。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正当迷悟这么想的时候。
  一缕走进厨房。
  「那个,这个是——」
  「你们继续没关系啊,我只是来拿牛奶喝的。」
  一缕打断迷悟的话,接着她就从两人身边越过,从厨柜里拿出杯子,再从冷藏库拿出牛奶往杯子里倒。
  迷悟与朽缕满脸通红,但两人要是突然分开感觉又更奇怪,所以只好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缕看到两人这副模样,一边偷笑一边喝着牛奶。
  「那杯子就麻烦洗一下罗。」
  一缕说完,用双手捏了捏两人通红的耳朵后就离开厨房了。
  两人在一缕离开厨房数秒钟后,害臊地拉开了距离。朽缕觉得要回到一缕所在的共用房间里实在太丢脸了,所以就在客厅看起电视。迷悟则是把一缕用过的杯子洗干净后,心浮气躁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
  隔天——星期五的午休时间,迷悟三人前往通向屋顶的楼梯准备吃午餐。因为校舍屋顶曾经发生过跳楼自杀事件,所以出入口的门被封锁起来了。虽然之后已经证明是他杀事件,但仍然被封锁着。
  迷悟希望能够快点解除封锁,比起在楼梯间,他更想在屋顶上吃饭。楼梯间满是尘埃,又很昏暗——好处只有不会有其他人出现。之前迷悟在吃饭时偶尔会与双胞胎和胡桃泽抱怨这件事,不过因为就算讲了也无济于事,现在已经不太会提起这个了。
  「话说回来,今天胡桃泽同学也请假吗?」
  吃饭吃到一半,朽缕问着一缕。
  「对啊,连续两天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们班导没说什么吗?」
  这次是迷悟发问。
  「啥都没说!也没有向学生打听胡桃泽发生什么事……也许她有跟老师那边联络过?」
  「这样啊——可是还是有点担心啊。」
  朽缕边说边望着胡桃泽常坐的地方。
  「朽缕真的很喜欢胡桃泽耶。」
  一缕转动眼珠看向朽缕。
  「我只是很平常地关心她。」
  朽缕似乎有点不爽地回嘴。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一缕皮笑肉不笑地追问,让朽缕感到些许不悦。她用左手作势要弹一缕额头,趁一缕反射性地闭上眼时,朽缕就用右手所持的筷子戳中一缕便当盒里的小热狗,然后送进嘴里。
  「啊~!喂,朽缕!你在做什么啊?」
  「你说什么?」
  因为嘴里有东西,朽缕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
  「把小热狗还我!」
  一缕把筷子戳向朽缕的便当盒,但朽缕倾斜了身子挡住便当。
  迷悟对连这种事都能吵的双胞胎感到头痛,从自己的便当盒里拿了一个小热狗丢到一缕的便当盒里。
  「喔,谢啦!迷悟好温柔啊,跟迷悟相比,朽缕真是烂透了!」
  朽缕瞪着笑容满面的一缕,从自己的便当盒里夹了个小热狗,放进迷悟的便当盒理。
  看到朽缕的动作,一缕窃笑着,而迷悟则没什么反应——他早就猜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吃完便当后,三人就天南地北地聊起天,此时有个女学生爬上楼梯。迷悟没见过那位女学生,从制服的校徽来看,她是二年级的。身高相当高——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眼尾有点下垂。
  「啊,小千学姊!辛苦罗!」
  一缕开朗地向对方打招呼,看来对方是体育社团的人。
  「你好啊。」
  被称为小千学姊的女学生露出微笑。
  「她是网球部二年级的小千学姊。」
  一缕向迷悟与朽缕介绍。
  (「小千」是怎么写啊?)
  迷悟光听发音无法猜出是哪个字,而且「小千」指的是姓还是名他根本不知道。
  「初次见面,我是千岁泉。这位是朽缕同学,还有菱川同学吧。」
  朽缕「嗯」了一声,迷悟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听说来这边就能找到一缕妹妹呢。」
  最近城崎南高中通往屋顶的楼梯间变成了双胞胎与迷悟的特等席,不知道这种谣言是谁传出去的。迷悟他们本来是为了避人耳目才来这边吃饭——真是超困扰的。
  (所以「小千学姊」是千岁学姊的昵称啊。)
  朽缕跟迷悟一瞬间懂了一缕为什么会这样称呼对方。
  「千岁泉学姊,一缕这么随便地称呼你真是对不起,我等等会好好责骂她的。」
  于是朽缕露出不悦的表情说道。
  「没事没事,她这样叫我我很高兴的,感觉很亲切啊。我还想叫网球社的其他学弟妹也这样叫我呢。」
  「喔……」
  一缕看向不知该做何反应的朽缕窃笑。
  「小千学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缕妹妹最近都不怎么来网球部了呢。」
  「抱歉啦,抱歉。」
  一缕将右手握拳,轻轻地敲了几次自己的头。
  「要是有空记得来玩喔。」
  「了解!」
  一缕十分有活力地回答。
  「我只是来说这个的,那我走罗。」
  千岁泉说完后挥了挥手走下楼梯。
  「她好像很中意你嘛。」
  迷悟想这话要是让千岁听到很失礼,所以小声地说道。
  「还好啦。」
  一缕得意地回道。她从以前就是很有长辈缘的人。顺带一提,迷悟是不管长辈晚辈都会讨厌的人,朽缕则是尽量不与长辈扯上关系的人。
  「一缕很常去网球社吗?」
  听到朽缕这么问,一缕竖起了食指。
  「只去过一次。」
  回答道。
  「这不是等于几乎没去过嘛。」
  迷悟觉得会特地来邀一个只去过一次网球社的人再去玩这点很奇怪。
  然后一缕突然站起身朝楼梯下看去,似乎是在确认千岁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确认完后她降低了音量开口。
  「那是我不想再去了啊。因为网球社的社员技术真是烂透了,只是社团气氛还不错。老实说,真是超无聊的。要去那边陪笑脸,不如跟迷悟和朽缕在一起还比较有趣。」
  露出一脸千岁在场时完全想像不到的厌恶表情。
  「……嗯?那为什么千岁学姊要来找一缕?球技明明相差那么多?」
  「大概是为了要让我登记成为大会的出场选手吧?暑假到了,大会也差不多要举办了不是吗?」
  「啊,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啊。」
  如果是一缕的话,不光是县大会,连更上阶的比赛都能打进去吧。运气好的话搞不好还能一举夺冠。
  「总之,我不打算参加大会,随便去网球社露个脸就够了。」
  接着钟声响起,三人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去了。
  *
  放学后。
  这天迷悟、一缕与朽缕三人一起回家。
  三人并没有其他事要做——不光是今天,几乎每天都一样,他们根本没有什么预定的行程。勉强称得上预定行程的,就是今天中午午休时发生的小插曲,让一缕要去网球社露个脸,但这也因为下雨而延期了。虽然网球社应该会移到室内进行练习才对,不过一缕却认为没必要去找他们。
  「胡桃泽下星期会来吗!」
  一缕转动着伞说道。
  「水都喷过来了,别转伞。」
  朽缕边说边踢了一缕的小腿。
  「好痛,朽缕你最近变得很暴力喔,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没什么。话说回来,胡桃泽已经两天没来了,我有点担心。」
  「要不要去探病?」
  一缕提出意见。
  「今天还挺闲的,去看看她也好。不过,去之前先打个电话通知吧。」
  迷悟这么回答。
  「说的也是,突然跑过去会给她造成困扰的。那迷悟,就麻烦你打电话了。」
  「为什么是我打啊?一缕你打不就好了?你们不是同班吗?」
  「说出口的人要负责执行啊。」
  「提出这意见的人是你吧?」
  「很可惜……提出要打电话的人是迷悟喔。」
  「这算啥啊?难道你原本就不打算先打电话知会吗?算了,那朽缕你打吧。」
  「……唔~好像有点丢脸呢,」
  朽缕有点不情愿地说着。
  (就是老摆出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一缕才会发脾气啦……)
  迷悟览得再坚持下去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于是决定自己来打电话。但像这样冒昧地打电话给别的女孩子,果然还是会有点在意。
  迷悟从口袋掏出手机,从通讯录上找出胡桃泽后拨出。但是铃声响了十下胡桃泽都没有接,于是迷悟就先挂断了。
  「她没接。」
  「搞不好是病情严重到无法接电话。」
  「要是真的是这样,那今天去探病也许会对她造成困扰吧。」
  迷悟点头同意朽缕的话。
  「对啊,探病就改天再去好了。」
  「说的也是——要是这段期间胡桃泽已经痊愈就好了。」
  「那改天去探病的时候,要带什么东西去啊?」
  一缕有点兴奋地说道。
  「不用特别准备也没关系吧?」
  迷悟回答道。只是去探同班同学的病,特地买水果什么的好像有点太慎重了,而且也不知道买什么东西给胡桃泽她会喜欢。
  「不行不行,我来告诉你探病要带什么东西去才是最佳解吧。这种时候当然是要准备粥啊。」
  「粥……这不是探病该带的东西吧?那应该是要当场做的料理吧。」
  朽缕斜眼看向一缕。
  「超市不就有在卖吗?那种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吃的粥。」
  「啊:那种啊,之前去超市的时候,一缕一直很想买的那种粥啊。话说去探病带这种速食食品算什么啊?」
  那时迷悟当然是不准一缕买那种粥的。粥这种东西在家自己做就好了,买回家加热也太不划算,再怎么说都只是生米加水煮出来的食物。
  「我无论如何都想吃一次看看嘛!」
  「那种粥跟在家煮的味道不会差太多啦。咖哩速食包里是咖哩,粥速食包里是粥,一样的东西就是一样。」
  「迷悟真是没梦想啊,要多一点幻想啊。」
  「没有人会把速食包的粥当成梦想的。」
  此时朽缕小声地咳了咳,加入对话。
  「话说回来,就算买了粥也是胡桃泽同学吃掉,一缕吃不到吧?」
  「呵,说的也是,那么就先让我嚼过以后再给胡桃泽吃吧。这样我既可以尝到味道,胡桃泽也吃得到!」
  「你、你在说什么啊!一缕好脏!」
  朽缕感到狼狈而放大了音量。
  「朽缕你为什么要脸红啊?这跟用同一根吸管轮流喝饮料差不多吧。而且我也没打算直接用嘴对嘴的方式喂她,我会先吐回汤匙上再给她吃的。要是嘴对嘴喂她的话,迷悟会嫉妒的。」
  「这跟轮流喝饮料完全不是同一回事。真恶心。要是真的演变成那样也太扫兴了。还有嫉妒胡桃泽又是怎么回事?最后一点,根本不用怎么咀嚼就能吞下去的粥,被你先嚼过是还要吃什么啊。」
  迷悟受不了地说着。
  「咦?喝粥是为了好消化吧?」
  朽缕问道。
  「是吗?我以为粥是给不方便咀嚼的病人吃的。」
  「如果是不怎么需要咬的话,乌龙面不是也挺好的吗?」
  「不,乌龙面要咬吧?」
  迷悟否定了一缕的说法。
  「才不用咬,直接就能吞了,咕噜咕噜就吞下肚了。朽缕也吞过吧?」
  「嗯,我也吞过。话说回来,我也听过有人说感冒就是要吃乌龙面的。」
  「所以迷悟说不怎么需要咬的食物是正确的。」
  一缕边说边握拳轻敲手掌。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的啦。」
  「那就当成是这样吧。」
  「就是这样没错。」
  三人讨论出一个奇怪的结论后回到了家。
  *
  胡桃泽美贵被犯下学生会杀人事件的犯人给囚禁在其家中。
  那是一栋两层的住家,房间与客厅加起来共有六间,厕所在一楼跟二楼也都各有一间,胡桃泽并没有把这个家的构造都摸透——但是想必是很宽敞的建筑,至少比起自己家宽敞得多了。
  监视胡桃泽的任务从第二天开始变成两人轮班,一个人就是学生会里的杀人犯,另一个则是没见过的男人,那男人名叫宇田川。虽然没有问过他的年龄,但看起来应该比自己年长个几岁。身高很高,但体格看起来并不好,是种不健康的细瘦体型,而且给人一种相当吊儿郎当的感觉。就胡桃泽观察,杀人的女人是带头的,男人则是部下。那男人——也就是宇田川,似乎是女人去上学时调来监视胡桃泽的帮手。
  虽然胡桃泽表面上是被监禁,实际上却相当自由。只要是在家里头,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妨碍,想吃喝也不会被拒绝,上厕所跟洗澡也完全没有限制,说出想要什么东西大多都能得到。胡桃泽甚至跟那个女犯人一起去超市买过东西,那次是为了要买胡桃泽的生活用品才去超市的,原本以为犯人只会拿购物清单去买回来,没想到却带着胡桃泽一起外出。这虽然是个绝佳的逃跑时机,但犯人一直在胡桃泽身边看守着她,而且那女人身上带着小刀,让胡桃泽无法放胆逃跑。
  对胡桃泽来说,这里的生活就跟假日无异,唯一要说不自由的地方,就是手机被拿走了吧。不过胡桃泽想说反正也不会有人联络她,所以就算被拿走也算不上什么不便。至今会传简讯给她的只有清水,还有双胞胎跟迷悟在校外游玩时会传简讯来邀她,就没有其他人会传了,简讯对她来说几乎是用不到的。
  胡桃泽在此虽然很自由,但还是伺机策划着逃跑,只是尚未实行。为了顺利逃跑,首先得让自己的状况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行。
  顺带一提,胡桃泽在被监禁的第一天再一次问了犯人的名字,但并未得到答案。那女人的回答跟在学生会室时一样,说是马上就派不上用场的名字。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在出门那一次有看一下外头的门牌就好了,不过那时完全没有那种闲情逸致,脑袋根本转不过来。
  ——被监禁的第五天早晨。
  跟胡桃泽一起吃完早餐的女犯人相当急躁,胡桃泽明白她急躁的原因。因为来帮忙看守的宇田川还没来,原本预计是七点半会到的,但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他都还没现身——以往这是女犯人已经出门前往学校的时间了。胡桃泽在学生会遇到那女人时,她脸上戴着眼镜,但那女人一般生活中是不用眼镜的,那跟雨衣一样,只是为了防止鲜血喷溅到身上才戴的。
  七点五十分,宇田川来了,他走进客厅。
  「不好意思咧,我睡过头了。」
  轻浮地对着女人搭话。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好吗?太随便了吧。这下我不就要迟到了吗!」
  女人用丝毫不加掩饰的不悦语气责备道。宇田川一副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的表情,让人感到超级不爽。胡桃泽觉得要是自己遇到同样状况,肯定会砍了他。
  「我也是不得已的嘛。呐,给你计程车费。」
  宇田川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千圆钞票。胡桃泽之前去超市时就已经太致了解这个家的所在位置了,从这边坐计程车到城崎南高中,一千圆的确是十分足够了。
  (既然是大人,给个五千或一万不是更好。)
  胡桃泽在心里暗想。
  「搭计程车到学校太显眼了,不过也没其他办法——那在我回来之前就拜托你了。」
  「是是,知道咧。」
  宇田川兴高采烈地回答,还挥了挥手。女人则是小小啧了一声后,跑出家门。
  「那胡桃妹妹,你要做什么?要玩游戏吗?」
  「……睡觉。」
  「这样啊,那晚安罗。」
  胡桃泽不喜欢宇田川,所以简短地随口回答后就回到有床铺的房间里。
  胡桃泽讨厌那男人是有理由的,首先是对他的胡子感到不快,看到那胡子就让人厌恶。还有他那爆炸头一样的乱糟糟发型也令人不快,也许那发型在三十年前流行过,但是现在不管怎么看都超丢脸的。还有「胡桃妹妹」这称呼也令她很不爽,让她想一拳打爆他。讨厌宇田川这点,那个女犯人也是一样的,她们两个晚上常常一起说着宇田川的坏话。
  胡桃泽躺在床上。
  接下来就是无所事事的时间了。自从来到这边后,胡桃泽就过着日夜颠倒的牛活。也不是特别在做什么有趣的事,只是每晚都看电视的深夜节目看到收播后才睡,早上起床后吃完早餐再继续睡回笼觉,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胡桃泽在睡着之前思考着。
  双胞胎跟迷悟对于自己没去学校这件事会有什么想法。
  文化祭中要使用的教室申请还没交出去,该怎么办才好。
  班上的同学肯定只会注意到杀人事件,而不会发现自己不见了吧。
  (会担心我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以前会担心自己的人只有一个,但那唯一的一人也已经不在了。而且他们两人之间有着一段距离,他并不是真正发自内心地关心自己,对他来说自己只是跟观赏用动物差不多等级的东西。是招之即来、能够爱抚玩弄的宠物。大概在他们之间,并没有属于「人类」之间才能构筑的关系存在。
  在思考着这样的事情时,胡桃泽发现自己对人类来说完全是一无是处的东西,她发现自己的内在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有会肤浅地观察她外表的人,而没有人能够看透她的本质。
  (啊,所以啊……)
  胡桃泽只想得到唯一一个能看透她的人,那人是新山一缕,她就是看到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本质之后,才会产生同情吧。为了不让胡桃泽自己发现到名为胡桃泽美贵的人类内在是多么的悲惨,所以才会邀她一起共进午餐吧,为了不让自己察觉到她打算出平拯救自己才这么做吧。一旦想到这里,胡桃泽就觉得对一缕的敌意与对自己的厌恶又更加深了一层。但这种想法的产生,也就代表自己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人。
  心情完全荡到谷底时,胡桃泽终于陷入睡眠。
  ——两小时后,胡桃泽醒了过来,然后为了上厕所而前往二楼。
  (这个家真的很宽敞啊。)
  虽然现在胡桃泽也住在这,但是原本应该只有监禁她的那个女犯人一个人住才是。宇田川是来帮忙的,当然不住在这儿。两层六个房间的独栋建筑——不管怎么想,只有一个人居住实在是大得过头了。
  不过胡桃泽知道的住家也只有自己家跟有钱人的清水彦家而已。清水彦他家的房间数是家庭人数的五倍以上,大概无法当参考。而胡桃泽自家是两人住在两房两厅,但是并不是一人一间房,其中一间是她与父亲共同使用的寝室,只摆了两张床垫。另外一间则是摆满了柜子与其他杂物的狭窄房间。这也无法做为参考——所以无法真正判断这个家是否真的很宽敞,但是就以一个人居住来说是太大了。
  还有一点让胡桃泽感到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个家里头的东西非常少。只有桌子、椅子、餐具、床铺跟电视,其他像是衣服或是杂志、书本什么的一样都没有,也没有CD跟电脑,一般家中会摆的一些摆设品也完全没有,简直是比样品屋还缺乏生活感的住家。胡桃泽家中的物品已经不算多了,但跟这边相比却是一点也不少。
  胡桃泽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住在这里。
  (那人的嗜好到底是什么啊?话说回来餐具多得也太夸张了,是有在举办宴会吗?)
  不过那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办宴会的人,能办宴会代表要很有社交手腕,而且有社交手腕的杀人鬼,怎么想都很恶心,感觉也太过适应社会规范了吧——比跟社会脱节的杀人鬼还要恶质。再说监禁女高中生的住家也根本开不了宴会吧,不管怎样都会曝光的,而且要举办哪种性质的宴会也是问题,虽然可以把就算知道监禁着女高中生这件事也没关系的人聚集起来举办宴会——但这也不可能实行吧。
  而且,住在这儿的人也很怪。女犯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正确来说是除了吃饭、睡觉跟洗澡以外的事她完全不做。虽然当胡桃泽在看电视时,她也会坐在一旁看看,但是感觉她对电视节目一点兴趣都没有。
  ——总之就是个奇怪的家跟奇怪的人。
  (唔……不过「普通」的人也不会杀人还搞监禁的……而且这个家到底是奇怪还不奇怪都没差。)
  没错,是真的没差,因为胡桃泽也无法改变什么。
  唯一能做的事只有为了不被杀掉,对那女的唯命是从而已。
  所以现在能做的事就只有睡觉,胡桃泽回到摆着床的房间里。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胡桃泽对于双胞胎与迷悟能像两周前一样来救她这点,抱持了些微的期待,但老实说几乎已经是放弃的状态了。抠救被凶恶杀人犯监禁的女高中生,这已经超出了高中生所能办到的范围了。上次是偶然——而且上次他们要拯救的人并不是自己。所以会来这里救她的肯定只有警察了。
  胡桃泽中止思考闭上眼。总之就先睡一觉吧——轻松地。

  【六月十日——咖啡厅】

  「为什么你会这么简单就选择『杀人』这个选项呢?」
  三川在咖啡厅里问着那女孩。这当然不是自己有资格问的问题——不过对三川来说,杀人既不是最终的选项,但也不会是第一选择。
  「也不是这么简单就选择的啊。」
  「但是你对杀人这件事并没有任何抵抗啊。」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当面临选择的时候,不可能会选坏处大于好处的选项,会选好处远大于坏处的选项吧?不需要刻意选择对自己有害的手段。当然达成的难易度、还有消耗的劳力等,要考虑的事情有一大堆……而我只是选择了综合来看最好的一个选项而已。」
  (真是个常见的藉口啊……)
  三川望向女孩的眼睛。三川是那种要是有人跟她说光看眼睛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她就会从鼻子发出哼笑并说出「怎么可能明白啊?你是笨蛋吗?」的人,但是那女孩的眼神的确很认真。
  「不过这次这样做,对你来说有好处吗?」
  从她的话来判断,她这么做并非为了报仇。
  「说是我一人的好处这话有点不对,应该说是对大家都有好处……对了,得先来谈谈人命价值的话题呢。」
  「————」
  「对身为教师的三川老师说这种话也许不太得体,举例来说吧,因为全班一起霸凌一个人,而使得班上气氛相当安定——但是被霸凌的那人自杀了,这种状况下你觉得霸凌那人的那些学生还活着是对的吗?还是就算班级气氛会因此变差,被霸凌的那个人消失才是对的呢?」
  三川思考了一下。
  「这是以不霸凌就无法维持班级安定为前提吗?」
  「就当成是这样吧。」
  「——就算这样,自杀也无法解决霸凌,我觉得都不好。」
  三川的真心话是管他怎样都无所谓,但总之就先保守点回答。
  「那么下一个问题,要是杀了一个人能救一百个人的性命的话?」
  「……这样的话,杀一个人那边比较好。」
  三川如此回答,女孩的嘴角微微地歪斜出笑容的模样。
  「那么,杀掉一个人,可以让数千万人在一小时内得到欢乐的话?」
  三川思考着该如何回答之时。
  「也就是说,人命与人命以外的东西无法比较。」
  女孩直白地这么说道。
  「所以?」
  「把夺走人命所能得到的效益加以量化,并与其他东西来比较,这是办不到的。也就是最终能决定人命价值的人只有自己,而且自己思考出来的人命价值跟别人的想法是不会一样的。」
  「这前提我理解了——但这对你的好处是?」
  「我只是提供大家一个娱乐性质的节目而已。在七十亿人中夺走数人的性命,就能够动摇几亿人的心灵,不管他们感受到的是感动还是恐怖。所以我觉得杀人比较好啊,就娱乐效果来说的话。」
  「……那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三川语气略显严苛地说道,女孩露出有点吃惊的表情。
  「能够带给大家欢乐,这不就已经十分足够了吗?人类不就是这样的生物吗?不是为了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才让位给年长者的啊。硬要说对我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做了好事之后会通体舒畅吧。」
  「但是亲人被杀的人会得到不幸。」
  「这种状况下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啦,能跟情感相比较的只有情感。一亿人的心情在一个小时内有所变化,这样加起来就是一亿小时。亲人假设有十人,以平均寿命八十年来算,全部都沉浸在悲伤中的话,总共连一千万小时都不到。所以杀人比较好吧?一亿与一千万,差了十倍呢。」
  女孩十分理所当然地说着。


第2章
  星期天,学生会杀人事件已经过了六天。结果胡桃泽从学校恢复上课后的星期四到星期六都未曾出现。迷悟与双胞胎问过班导关于胡桃泽的事,得知校方也没有接到任何联络。三人想说胡桃泽也许是真的生了重病,所以打算去看看她的状况如何。
  「胡桃泽家离我们家真远啊~」
  「是啊。不过今天天气很好,当成散步也不错吧?」
  朽缕走在一缕身边说道。
  「但是很热耶?」
  今天是六月接近尾声的日子,气温也相当高,三人身上的衣物都很轻薄。
  「话说回来,胡桃泽到底是怎么了啊?」
  走在双胞胎身后约一步距离的迷悟说道。会走在双胞胎身后,单纯只是因为人行道不够宽,为了不给其他行人带来困扰才走到她们后头的。
  「现在也不是流行性感冒发生的时期——她该不会是住院了吧?」
  「她这么长一段时间没去学校,肯定不是小感冒。」
  一缕将上半身倾向迷悟并说道,不过马上就被朽缕拉住衣领说「看前面走路」而回到原本的姿势了。
  「唔,就算我们想破头也搞不懂,直接去胡桃泽家确认看看吧。」
  「对了,胡桃泽同学是跟她父亲两人一同生活的呢。」
  「……是这样吗?」
  迷悟不记得他曾听过这件事。
  「之前胡桃泽同学自己说的啊。」
  但是迷悟还是想不起来,大概因为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听过就忘了吧。
  「——今天是星期天,胡桃泽同学的父亲应该会在家吧?」
  朽缕微微皱起眉。
  「她父亲在家有什么不好的吗?」
  一缕问道。
  「是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知道胡桃泽同学会不会觉得不好而已。」
  「是青春期特有的不想与父母亲会面症候群啊,虽然这种症状跟我们无缘就是了。」
  一缕说了多余的话,让现场气氛变得奇妙。
  迷悟慌慌张张地——
  「要是胡桃泽跟她父亲在一起不太好的话……那个,我们就不要进去她家,把她叫出来外头说话不就得了?」
  这样打着圆场。
  「不行,我们就是去看望胡桃泽同学,是去探病的。要是让胡桃泽同学到外头来就本末倒置了啊。」
  「也许她根本不是生病啊~搞不好是交了新男友,所以才跷课跟他到处去玩吧。她可是有前科的,之前也是早退去跟男友约会。」
  (这么说来,土田学长被胡桃泽甩了之后,隔天就被前女友杀了啊~多么悲惨的人生啊。)
  迷悟不知为何想起之前的事件,但因为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所以他望向马路上的车流藉以转换情绪。
  「——就算是跟男友去玩,也不可能跷课快一星期吧。出席日数不够的话可是会被留级的。」
  朽缕略微停顿后说道。
  「也许是跑去外地旅行了?」
  「一星期已经是国外旅行的程度了吧?而且要真的是这样,怎么说也该跟学校联络一声才对。」
  这跟下午的课早退是不一样的,而且——再过一阵子就是暑假了,到时再去也可以吧,迷悟是这么想的。
  「肯定是钓上哪家的富二代了吧,像是石油王啊,或是作业系统开发公司的董事长啊,还有什么……媒体钜子之类的?已经是不用烦恼未来该怎么办的情况啦。」
  「你到底把胡桃泽想成什么了啊?」
  当迷悟开口吐槽时,三人也抵达了胡桃泽家所在的住宅区了。
  这个社区的设计是只要在玄关前的走道说话,住家里头似乎也听得见,所以他们保持沉默地往胡桃泽家前走去。迷悟做为三人的代表,按下了胡桃泽家的对讲机。
  『哪位?』
  是男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们是跟美贵同学就读同一所高中的学生……」
  迷悟在说出「不好意思」的瞬间,一缕就毫不掩饰地捧腹大笑,朽缕则是拚命想要忍住笑意,用手压住嘴巴,脸颊也一鼓一鼓的。迷悟虽然是背对着双胞胎,但还是能感受到她们的情绪,这让他不由得烦躁起来。
  对讲机中的对话结束后,一缕就学着迷悟的口气说着「不好意思,我们是」,而就在此时,朽缕「噗」一声笑了出来。
  迷悟不爽地踢向一缕的脚,但是却被一缕轻巧地闪开了。
  「别乱用暴力嘛,『不好意思』。」
  连朽缕也难得地加入闹他的行列,看来这的确戳中了双胞胎的笑点。
  朽缕的话声刚落,胡桃泽家门就打开了,而站在那儿的人——应该是胡桃泽的父亲。但是他的情绪与刚刚开始玩闹的三人相比,简直就像是随时会死掉一般。

  迷悟马上摆出正经的表情。
  「初次见面,我是美贵同学的朋友菱川迷悟。这位是新山一缕与双胞胎妹妹朽缕。这几天美贵同学都没有来上学,我们很担心她的病情,所以才来看望她。没有事前联络就前来拜访真是对不起。」
  与胡桃泽父亲打声招呼。
  「啊……你们的事我有听美贵说过。」
  胡桃泽的父亲说话似乎十分辛苦。
  (难道是父女一起得了感冒?)
  迷悟虽然这么想,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美贵她不知道怎么了,从周一就没有回家了——这几天手机也打不通,不知道是收不到讯号还是没电,根本联络不到她……」
  了解到她父亲话中的意思后,迷悟完全说不出话了。
  「她不是因为生病而请假的吗?班导也说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啊?」
  朽缕快速地接替迷悟发问。
  「这么说来,我还没跟学校联络过啊——我是已经报警了……美贵要是回来了,我会请她马上联络你们的。真的很感谢你们担心她而跑这一趟——如果你们那边有任何消息,能请你们告诉我吗?」
  「……好的,我明白了。」
  迷悟小声地回答。
  「……」
  「————」
  对话到此就中断了,三人便打道回府。连客套地「要是能早日找到她就好了」这种话都说不出口。不知怎地,看到胡桃泽父亲那副模样.连一点安慰的话都想不出来。
  当三人离开住宅区之后。
  「怎么说呢——到底是怎样啊?」
  一缕不着边际地问道。
  「不见了……是被诱拐了吗?」
  「也许是离家出走——不过胡桃泽同学有离家出走的理由吗?」
  朽缕担心地说道。她走路的速度稍稍慢了下来,退到迷悟身边,偷瞄着迷悟的脸还伸手拉住他的衣摆,看来有点不安。
  「那种事我们是不会知道的吧。」
  「但是她看来不是离家出走。刚刚她父亲也有说,她有跟父亲提到我们——她会跟父亲说在学校发生的事啊,这代表她跟父亲感情还不错吧?而且胡桃泽是单亲家庭吧?那就没有其他的家人了,所以应该不是家庭因素导致的。」
  「说的也是。如果是不喜欢学校的话,只要不去上学就可以了。」
  迷悟无法再将对话推展下去——因为使用消去法去除不可能的选项,就剩下胡桃泽是因为某些危险的因素所以才消失的可能性了。
  「……话说三川是不是很可疑?她之前有说过想对我们怎样,所以就先拿我们的朋友开刀——有这个可能吧?」
  「很有可能。」
  迷悟同意一缕的说法,当然不见得一定是三川下的手,但她是最可疑的人物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那么我们就去问她看看吧。」
  朽缕的语气明显地毫无干劲。
  *
  隔天三人就为了查明胡桃泽的失踪与三川是否有关,而在抵达学校后马上去找了三川。老实说他们一点也不想见到三川,但他们也无法对胡桃泽的事放着不管。
  迷悟与双胞胎在鞋柜旁换上室内鞋后,连书包也没先放到教室,直接拿着就往保健室去。
  三人之间没有对谈,因为他们实在没有谈话的心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迷悟带头走进保健室。这时迷悟想着要是没带双胞胎一起来就好了,感到有点后悔。不过如果只有自己来找三川的话,双胞胎肯定不会罢休。不管再怎么说都为时已晚了,所以他停止这么想。
  三川马上就发现到三人进来,转向门的方向。
  「欢迎光临。是受伤了吗?才一大早的说。」
  满面笑容直截了当地说道。三川转动椅子面对三人,窝在床上的吉崎也发现有人进来,从拉帘的缝隙中偷窥着。
  「你如道胡桃泽的事吗?」
  迷悟口气略微强硬地说道。
  「『您知道吗』才对吧?我可是老师喔,怎么说都要使用尊称吧?」
  听见三川的斥责,迷悟的眼神变得锐利,但是三川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
  对话在此中断,这样下去就会一直僵在这儿,所以三川微微笑着把话接下去。
  「胡桃泽同学怎么了吗?」
  「——她消失了,大约在一周前。」
  「喔,那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知道?」
  「因为你是最可疑的。」
  「真过分啊。」
  三川呵呵呵地笑着。
  「那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很可惜,我不知道。胡桃泽同学消失这件事我还是刚刚才听你们说的,教职员会议中也没提到这件事。」
  「真的吗?」
  迷悟再次确认。
  「哎呀?马上就怀疑我了啊。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而且就算我知道好了,你们觉得我会老实交代吗?」
  三川的嘴角略微上扬,翘起了脚继续说着。
  「而且就算我真的对你们老实交代了,你们信得过我说的话吗?你说对不对,朽缕妹妹。」
  三川摆出手掌平放掌心朝上的姿势,将手比向朽缕。
  「我不会相信,但是会考虑其中的可能性。」
  朽缕的声音比以往来得更加小声。
  「啊?啥啊?根本搞不懂你在说啥。」
  「就是会再去确认你所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凭你们办得到这种事吗?」
  三川嗤笑道。
  此时迷悟朝三川的方向踏了一步。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而且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们,这就是你的回答吧。」
  「我刚不是说要你使用尊称嘛——没错,这是你们自己该努力的事。很可惜,老师并不是学生的同伴。虽然有些老师搞错状况,以为自己是学生的同伴没错,甚至还把这种事传为美谈,简直是恶心极了。呐,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话说回来,一缕妹妹为什么一直在玩手机呢?」
  「少在那边说那些五四三的,一缕、朽缕,我们走。」
  迷悟转身往门外走去,双胞胎跟在他后顽,三人一起离开保健室。

  拉门被关上的瞬间,吉崎维持坐在床上的模样对三川搭话。
  「为什么三川老师师父不跟他们说实话呢?」
  「又没有非得告诉他们的理由啊。」
  「结果——会得到的答案不是一样的吗?不管胡桃泽同学在或不在,他们还是一样被锁定了啊。」
  「唔~怎么说呢,也许不会只有一个答案吧。」
  「是指在不断寻找的途中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吗?」
  「……有点不太一样吧。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应该说无法直线前往想去的地方,比较像是要走有很多转弯的隧道吧。虽然知道前方有弯道,也知道弯道所在的位置与转弯的方向,但是在转了几个弯、好不容易离开隧道后,却搞不清自己原来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糟糕,这例子我完全听不懂,搞不清楚是在指什么。隧道里会这样弯来弯去的吗?我真的不懂特地把隧道建得歪七扭八有什么意义,这样不会导致山崩吗?」
  「烦死了。我不是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嘛。」
  三川的表情带点苦涩,这对她来说是相当难得一见的表情。
  「这样说来,我不就更加不清楚了吗?」
  「我说善果妹妹,你很嚣张嘛,这种坏孩子得要惩罚才行。」
  三川将椅子滑到吉崎的床边。
  「我可以期待吗?」
  「你对惩罚有什么期待啊……?你这种说法真是让人不舒服,不过倒是挺有趣的。」
  「是怎样的惩罚?是不是脱光比较好?」
  「不用脱也没关系——别一直打断我的话,你这笨蛋。我之前有拜托那蠢蛋去帮忙那孩子对吧。」
  「蠢蛋,是指一号弟子吧。」
  「对,不过——只出手帮忙一边的话,好像不太公平,所以我也想派人去协助那三人。所以说,这个任务我想交给善果妹妹去办。」
  「我知道了,请安心交给我吧,我会三两下就解决的。」
  吉崎虽然爽快地答应了,但是到底该做些什么,其实她根本不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他们。而且就算要出手帮他们,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要使用怎样的手段达成目的,这些事情她也完全不明白。更何况他们根本什么端倪都还没发现吧,吉崎是这么认为的。
  「那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
  吉崎稍微想了一下,觉得这事太麻烦了,所以决定什么都不做。就算说要协助他们,但根本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真的要出手帮他们的话,就只能告诉他们真相了,告诉他们最终会被杀掉这件事。
  (……不过帮忙槌槌肩膀什么的倒是办得到,朽缕妹妹的肩膀好像很硬。)
  吉崎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不过因为真的太麻烦了,所以她决定继续看漫画。
  *
  迷悟三人今天利用课间休息时间寻找也许会知道胡桃泽下落的人,但是没有什么成效。话说回来,这所学校内几乎没有胡桃泽的朋友,三人能问的对象只有兜森还有坐在胡桃泽隔壁的同学而已,这两人也没有任何关于胡桃泽的消息。
  迷悟与双胞胎在午休时得出了「在校内收集胡桃泽的情报是徒劳无功」的结论,所以就前往老地方去吃午餐了。
  「结果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迷悟说完咬了一口三明治。
  「不过要是我们随便打听就能知道什么的话,就不需要警察了。」
  朽缕回答道。迷悟当然也觉得只在校内打听,是得不到什么有力情报的。
  「但是除了打听消息外,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一缕悠哉地说着。朽缕看来是有点担心胡桃泽,但一缕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对她来说也许只是陪着迷悟与朽缕一起找罢了。她没有特别关心的表现,只是玩弄着手机。
  「……这么说来,胡桃泽的爸爸——说胡桃泽从周一就不见了呢。」
  一缕像是突然想起般地说着。
  「嗯,他是这么说的,怎么了吗?」
  「你看,这封简讯。这是她在我跟迷悟玩投接球之前传来的简讯,发送日期是星期四喔。」
  一缕操作着手机,并将胡桃泽传来的简讯展示给迷悟看,上头的发送日期的确是写着星期四。
  「……这就怪了,她明明就有回传简讯。」
  「也就是说她那时还平安无事吗?」
  「——平安无事的话,为什么之前三天都不回家?」
  「我不知道。」
  一缕马上回答。
  「我可以提个意见吗?」
  「怎么了?朽缕。」
  「那封简讯有没有可能是胡桃泽同学以外的人传的呢?」
  「……唔!是有可能吧。」
  正当迷悟思考时。
  「不可能啦。」
  一缕用近乎肯定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你想,如果胡桃泽是处于被监禁的状态,那监荼她的犯人只要不管这封约她去打棒球的简讯就好啦,不如说肯定会当作没看到这封简讯的。简讯里没写约在那里打球,而且犯人也不可能不把手机拿走。如果发假简讯是为了要制造出胡桃泽没事的假象——那也太奇怪了,让我们知道胡桃泽没事有什么意义吗?要制造出平安假象的话,应该是要传给胡桃泽爸爸看吧。」
  「这个……你说的对。」
  朽缕接受一缕的论点,所以没再开口了。
  「唔,就算想破头也搞不懂,没有找到知道胡桃泽下落的人,事情也解决不了。」
  「也是。」
  对话中断一阵子,大约是三人都清空便当之时,千岁泉又再次登场了。
  「小千学姊!辛苦罗!」
  一缕跟之前一样打着招呼。
  「你好啊。」
  千岁微笑地回答。
  「我听说你们在找一个叫作胡桃泽的女孩。」
  然后开口说道。
  「……嗯,没错。」
  一缕的声调比起打招呼时低落了些。
  迷悟知道一缕在想什么,她在想这学姊的举动很可疑吧。知道他们在找胡桃泽的人,应该用一只手就数得完才对,而且他们最后也只有问了两三个人。
  「你——」
  正当迷悟想要问千岁到底是从何得知此事时,就被朽缕拉住衣领,迷悟瞄了一眼朽缕,但朽缕依旧面无表情地没有其他动作。
  朽缕抓住迷悟衣领的手,轻轻地触碰了几下迷悟脖子后方后就收回去了。迷悟不明白这个举动有什么意思,但是想想朽缕应该是打算阻止自己发言,还有想要传达些什么东西,于是他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千岁露出讶异的表情看向似乎想说些什么的迷悟,然后马上就转开视线。
  「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才来的。」
  接着说道。
  「是这样啊,真是太感谢了!」
  一缕的语气乍听之下像是回到普通跟学长姊应对的状态,但是迷悟知道一缕仍然抱持着警戒,因为她的手比往常还要更用力握着。
  「你们接下来打算从哪边开始找起?」
  「还没决定呢,如果方便的话,放学后可以跟我们一起找吗?」
  迷悟不知道一缕为何会提出这个意见,不过一缕话声刚落,朽缕马上就轻轻踢了踢迷悟的脚,像是在打什么信号一般,于是迷悟就继续保持沉默。
  「那放学后——唔,在校门口会合好吗?」
  「我知道了!那就放学后校门见。」
  一缕说完后,千岁露齿一笑挥了挥手后走下楼梯。迷悟为了不让千岁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而刻意等了一会儿。
  「朽缕你干么啊?到底是想怎样?」
  这么问着朽缕。
  「千岁学姊——明显很可疑吧,居然知道我们在找胡桃泽同学的事。也许她跟胡桃泽同学的失踪有什么关联,要是我们找到胡桃泽同学,对于岁学姊来说是件不好的事……之类的。」
  「所以我才要问她啊。」
  「反正一定跟三川老师脱不了关系,所以——比起随便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不如做做样子敷衍一下比较好吧?一缕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唔……虽然不知道跟三川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在搞不清楚小千学姊的意图之前,先顺着她的话走比较恰当——反正我们也没有其他线索。」
  「想要知道情况是怎样的话,直接问她不是比较好吗?」
  「直接问的话,她的回答肯定是假的。不管她是从哪边知道我们在找胡桃泽同学的事,还是只是听到传闻,总之我们守株待兔等她自己露出马脚就好。」
  「而且要让她吐出真相的话,还是在校外好办一些。在校内逼问要是被别人看到可是很麻烦的,我可不想再被停学了。」
  一缕边说边露出奸笑。
  (唔,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迷悟回想起前一阵子被一缕打伤额头的事,搞不好……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
  放学后,迷悟与双胞胎还有千岁四人一起去找胡桃泽的下落。总之就先从胡桃泽以前去过、还有也许会去的地方下手。
  但是三人对胡桃泽会去什么地方完全没概念,他们只有在学校跟胡桃泽碰过面,于是他们决定先去一起打过棒球的公园看看。
  「呐,朽缕,胡桃泽有什么常去的店吗?」
  一缕边玩着手机边问道。
  「我不知道。」
  「咦~你不是喜欢胡桃泽吗?」
  一缕迈说边将手机丢进书包。
  「别说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话。而且知道这种事情与喜欢她根本是两回事好吗?」
  听见双胞胎的对话,千岁也跟着插话。
  「朽缕同学喜欢胡桃泽同学?」
  「意思有点不太一样吧。不好意思,一缕用奇怪的说法让你误解了。我只是觉得胡桃泽同学的外表很可爱,并不是恋爱的那种喜欢。」
  女子三人组在开始对话时,迷悟因为插不上话——而且根本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所以走路速度就越来越慢,变成跟在她们三人后头的样子。
  「这样啊。不过刚才你说『让人不舒服』,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呢。」
  「……真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朽缕老实地对千岁道歉。
  (——与其进行这种高中生等级的对话,不如直接单刀直入地问她就好了啊。)
  迷悟虽然这么想,但是一旦问出口就等于搞砸了,所以他还是保持着沉默。
  「话说我们对胡桃泽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啊。」
  「我们跟胡桃泽同学也是从这两周才开始走比较近,不过要说知道谁常去什么店,我也只知道迷悟跟一缕常去的店而已。」
  「唔,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我们都是去一样的店吧。」
  「这么说也是,不过迷悟去的发廊跟我们不同家啊,迷悟都是在附近的店弄一弄——那间应该不叫发廊,叫理发厅吧?」
  「迷悟跟我们一起去剪头发不就好了?」
  「那问店啊——对男生来说门槛太高了吧,那家店完全是以女性当成主要客群啊。」
  「但是有时也会看到男生在里头弄头发啊。」
  「那些男生的类型跟迷悟根本不同。」
  「这么说也对。」
  「而且怎么说呢,迷悟要是弄出奇怪的打扮,感觉不太舒服啊。」
  「说的没错。要是突然变得很帅气,会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大概在第一眼看见时就会先踹飞他吧。」
  一缕窃笑地转向迷悟,刚才双胞胎的对话当然一字不漏地全传进迷悟耳朵里了,但他打算当作没听见。
  (不过她们居然会把学姊丢在一旁自顾自地聊起来……)
  比起双胞胎说着自己坏话,迷悟更加在意她们把千岁丢在一旁的事。她们平常是很机灵的,也许是在等千岁不小心露出马脚的时机吧。
  (……不过刚刚那个单纯就是在说我坏话吧。)
  「话说回来,胡桃泽同学会去的地方,应该还有区民公园吧?」
  朽缕不等千岁加入之前的话题,径自又开启了新的话头。
  「说的也是,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在公园吧。她都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不太可能会在公园悠哉地闲晃。如果是离家出走,应该有找地方投宿才对,毕竟是女孩子嘛。」
  「照你这么说,搜查不就到此为止了嘛。」
  「差不多吧。」
  迷悟趁转弯时偷瞄一下千岁的脸,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看来她完全不在意插不进双胞胎的话题里。
  稍微再走一段时间后,他们抵达了公园,那是迷悟与一缕常玩棒球的公园。那个公园有一区是游乐设施,旁边则是谁都能够直接使用的广场。
  四人先像是一般散步般地逛着公园,虽然是在市区,但这公园还是相当宽敞。正中央的攀爬架十分庞大,也有一些类似健身器材的设施。公园外围等间隔摆放着长椅,约有二十张左右。
  下午时分,公园里头有很多小学以下的孩童,到处都可听见孩童的嬉闹声。
  他们绕了一圈公园后,并没有看见胡桃泽的身影。
  四人从学校走到这儿,也很有段距离了,于是便在长椅上休息一下。迷悟觉得跟三个女孩子一起坐在长椅上有点丢脸,所以站着没坐下。
  「没看到胡桃泽啊~」
  「没看到呢。」
  「最近的沙坑都有用栅栏围起来呢。」
  千岁没有提关于胡桃泽的事,而是说出奇妙的感想。
  「嗯,大概是五年前设置的吧,好像为了不让猫或其他的动物跑进去才建的,怕把细菌什么的沾到小孩子身上。」
  朽缕流畅地接下话头。
  「喔~原来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耶。」
  千岁将双手合十,摆在嘴前说道。
  「朽缕,那不是因为小孩要是误食了猫粪会很糟糕才设置的吗?」
  「……是这样吗?这我就不知道了。」
  「呐,迷悟~我说的没错吧~」
  一缕把问题丢给迷悟。
  「没错,会感染蛔虫。虽然说小孩子被猫啊什么的咬伤或抓伤也是很危险的,但在沙坑里被猫抓伤的案例几乎没有,粪便倒是很多。」
  「小千学姊,迷悟可是最喜欢猫咪了。」
  「哎呀,是这样吗?」
  「那是一缕随便乱说的。」
  迷悟虽然不讨厌猫,但也没有特别喜欢,所以出声反驳。
  「迷悟,你不是很了解这边附近的野猫情报吗?」
  「我才不了解,而且你那夸大的说法是怎样?我也不过是跟你说过神社那边有猫聚集而已吧?」
  「一般人是不会知道适种事的吧。」
  四人说着没营养对话时,有个女人走到他们面前,那是久保园秤。因为之前见过所以迷悟还记得——应该说根本忘不了。她的外貌实在是太有特色,今天跟上次一样梳着两边不平衡的发型,身上穿的衣服也过小,裙子勉强盖住重要部位。
  久保园瞥了眼千岁,千岁的身体便僵住了——迷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久保园看起来就是很普通地看了看千岁而已。也许她们之间认识,而千岁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吧。
  久保园转向迷悟,她的脸上并没有怕生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普通,应该说她脸上表现出很亲切的模样。
  「又见面了呢,这边这位——是朽缕同学吧。初次见面,我是久保园秤。这边这位学姊……算了,管她是谁呢。」
  久保园这么说道。但是迷悟并不是容易亲近的人,也没有「话说今天天气真好」这种客套的心情,所以他完全不予回应。
  「你们常来这公园吗?」
  久保园继续询问。
  「唔,算吧。」
  迷悟含糊地回答。
  「我也常来呢,虽然没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
  「这样啊。」
  「只是过来打声招呼的,我就先走了,」
  久保园瞄了一眼双胞胎便离开了。
  迷悟觉得久保园的表情看来似乎有些寂寞,然后想着她果然是跟谁很像,但是迷悟还是想不起她究竟是跟谁很像。
  ——结果他们今天还是没探听到胡桃泽的下落,当然连一点线索也没得到。最后四人就像是半途而废一样,心想反正去了也找不到,于是连区民公园也没去看就打道回府了。
  *
  隔天。
  这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地结束了,迷悟他们也放弃在校内探听胡桃泽的情报,对他们来说,能做的事只剩下「等待」了。
  放学后,迷悟拿起书包准备要回家时,尾曲跑来搭话。
  「菱川同学,今天可以一起回去吗?我有个地方想去。」
  迷悟第一次被如此要求,之前虽然跟尾曲还算有话聊,但那也只限于校内。像今天这样还要占用放学后时间的事从来没发生过,而且迷悟当然是要跟双胞胎一起回家。
  「不了,我要跟她们一起回去,抱歉,」
  迷悟拒绝了尾曲,然后转身要离开时,尾曲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一下啦!」
  这时尾曲不知道为什么,不是看向迷悟,而是在注意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
  「干么啊?是有很紧急的事吗?」
  「等一下。」
  「你是怎样啊?」
  迷悟的语气比之前略微强硬,尾曲表情困惑地低下了头。
  「……到底有什么事?」
  迷悟甩开尾曲的手,尾曲似乎是明白迷悟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意思,所以没有再次伸手抓住他。
  「那、那个,马上就是暑假了吧?」
  「对啊,然后?」
  难道是要我暑假跟她一起去什么地方玩吗?迷悟虽然这么想,但尾曲并没有提到这件事,应该说她根本什么话都没说。
  「那我要走了,她们已经在等我了吧。」
  「等,等一下啦。」
  迷悟故意叹了口气给尾曲听。
  「干么?」
  「你最近为什么跟胡桃泽同学走得很近?」
  当迷悟从尾曲口中听见「胡桃泽」这名字时,一瞬间闪过「难道……」的想法。但是从尾曲之前说的话来判断,她应该不知道胡桃泽失踪的事。而且他最近——这一星期根本没跟胡桃泽一起行动。
  「又没什么理由。」
  老实说是真的没有理由,只是一缕带她过来,所以就一起行动了,比起跟胡桃泽一起行动,迷悟觉得他是跟一缕一起行动才对,当然要说走很近也是没错啦。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为什么?」
  (的确——那家伙是个怪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而且到目前为止她的行为举止,都会让别人对她敬而远之。之前迷悟也不太想跟她扯上关系,现在当然也没有打算积极跟她拉近关系——但他最近明白胡桃泽也不是什么坏人,内心算是善良,只是嘴巴很坏而已。
  「就是,会很寄怪嘛!」
  迷悟等着尾曲接下去解释为什么奇怪的理由,但是尾曲又再一次地沉默了。
  「你是指什么?」
  「你跟新山同学她们在一起就没关系,但是跟胡桃泽同学在一起太奇怪了!」
  「理由是什么?」
  迷悟看着手表确认时间,被尾曲抓住后已过了五分钟,已经让他开始烦躁了。让双胞胎等他这件事,对他心理上的影响不太好。
  「那是因为——怎么说呢,我说不太出来,但就是很奇怪!」
  尾曲不知为何放大音量,迷悟因为引人注目而更感到不悦,他把手指放在嘴巴前,示意她放小声点。
  「我说尾曲,你知道胡桃泽的什么事情吗?」
  迷悟虽然从刚刚尾曲的话中得知她根本就不认识胡桃泽,但是也许能够探听到一些胡桃泽的消息,所以他如此发问了。
  「唔,就很普通地知道吧……」
  「喔,那你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啊?」
  「没什么,因为尾曲说你知道啊——那你知道胡桃泽在哪吗?」
  「胡桃泽在哪?什么意思啊?」
  「就是她的所在位置啊,就是这个意思。」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详细位置啦。现在这个时间不是还在学校,就是回家的路上吧?」
  迷悟仔细观察尾曲的表情,但是尾曲仍然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她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胡桃泽现在的处境吧。应该是知道胡桃泽之前贩卖个人照跟CD,所以才这样对迷悟说的吧。进一步想,就是她只知道胡桃泽中午会跟他们共进午餐而已。
  「那没事了,明天见。」
  迷悟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尾曲在迷悟迈开脚步时,小小地「啊」了一声,但她已经挤不出任何话了,从她拉住迷悟说话开始已经过了八分钟。
  她今天从一个叫作田口因圃的二年级生那儿得到「放学后拉住菱川迷悟十分钟左右」的指示与报酬两千圆,她虽然觉得很可疑,但是因为对方直接就先付两千圆,而且听起来也不是挺困难的事,所以她就接受了。
  尾曲为了不在鞋柜那里撞见迷悟,于是多等了几分钟后才准备回家。
  (话说回来,要跟他说上十分钟的话意外地很困难啊……)
  做之前还想说很轻松的,实际丢做了之后才发现无法让对话进行下去。平常她能够跟迷悟说上五分钟左右的话,所以还觉得只是增加一倍应该办得到吧。
  尾曲走出校门,前往惯常搭车的车站并搭上电车,莫名地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然后感到十分不悦。
  ——为什么菱川迷悟会如此在意胡桃泽美贵的事呢?
  他跟双胞胎感情很好是可以容许的,但是跟胡桃泽感情好是不能容许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容许。
  也不了解为什么能够容许。
  自己并没有想跟他交往。
  他已经有双胞胎了——所以不可能跟他交往,而且就算不可能也无所谓,因为尾曲本来就没打算跟迷悟交往。要是跟他告白了,他肯定会先思考两秒后,先说回家考虑一下,隔天再拒绝,他就是这么温柔的人。
  但是她却想成为菱川迷悟心中异性好友排行的第二名,虽然说应该是第三名而不是第二名。
  尾曲心知肚明这种排行没有任何价值,也清楚明白这不是努力就争取得到的排名。而且她也知道这种排行对于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不管有没有排上榜,对于自己人生的幸与不幸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对于从旁窜出的胡桃泽,她总有种——不悦的感觉。
  *
  迷悟被尾曲绊住的同一时间。
  「你是新山朽缕同学?」
  朽缕跟迷悟一样,本来打算回家却被人拉住了。
  刚刚说话的人朽缕并不认识。那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学生,身高约有一百八十公分,体型看来相当瘦弱,头发有点自然卷,显得发量很多,不管怎么看都是相当可疑的男子。
  朽缕稍微观察了一下这个男的,从他的校徽上看出他是二年级的学生。二年级生会到校舍一楼来遗挺难得的,二年级的教室全部都在二楼,只有有事要办的学生才会到一楼来。而且脸上的眼镜似乎是装饰用的,从镜片望进去,脸部的线条并没有因为折射而扭曲。
  「有什么事吗?」
  因为对方是学长,所以朽缕就暂时停下脚步发问。
  「我的名字是田口因圃,你应该有听过吧?」
  「这……」
  「你是卫生股长对吧?」
  「没错。」
  「就是啊,我们班的卫生股长好像都没在出席卫生股长会议的,我就想那我代替他出席也可以吧。不过我听说现在只有你会出席卫生股长会议,其他的卫生股长都不会去的样子。」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找我?)
  老实说,朽缕已经不想再跟卫生股长会议有任何牵扯了。
  「这样的话,请直接去找三川老师,我这边没什么好说的。」
  她直接打断对方的话,但是田口的反应也很快。
  「——其实我只是想找理由跟你说话而已。」
  在朽缕话声刚落的时候,他就马上接话了。
  「啊?」
  朽缕口气带点威胁地反问。田口将手朝朽缕肩膀附近伸去,而朽缕则是往后退了一步避开。
  「你等等有空吗?」
  「没有。」
  朽缕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他,正打算前往鞋柜的瞬间,田口挡住朽缕的路,并在朽缕面前伸出三根手指头。
  「你想做什么?」
  「三分钟,只要三分钟就好,能请你听我说吗?」
  朽缕不快地瞪着他的手。
  「拜托!三分钟就好!」
  田口边说边将手上的电子表转换成计时模式,并设定了三分钟。
  「提示声响起来后,你想要不理我直接走掉也可以!」
  朽缕虽然有点生气了,但也想知道在三分钟内这烦死人的学长要做些什么,所以妥协了。
  「我知道了,只有三分钟。」
  语气带着浓浓厌恶说道。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田口双手合十并低下了头。
  「有什么事就快点讲一讲。」
  「要说有事也不对,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朽缕感觉失去了自己的步调,变得烦躁起来。田口则是打算照着他的脚本继续说下去——也完全看不出他的目的是什么。
  「朽缕你的生日是几月几日?」
  「无可奉告。」
  「那你姊姊的生日呢?」
  (这跟刚刚的问题不是一样吗……觉得我会这么容易上当吗?)
  「一样无可奉告。」
  朽缕冷冷地回绝。
  「也就是说,你们两人的生日是同一天呢,有的虽然是双胞胎但是生日却是不同天呢。」
  「……」
  「血型是什么?」
  「——天晓得。」
  正当朽缕想着这人还真的老是问些怎样都好的问题时,有一位女学生站到两人身旁,那人就是昨天在公园遇见的——之前与迷悟和一缕说过话的久保园秤。
  「你还是就此打住吧。她——不是已经不耐烦了吗?」
  (是来帮我说话的吗?)
  朽缕退后一步观察着情况。
  「可以不要来妨碍我吗?」
  田口的语气不同于刚才的轻浮,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着低沉的压迫感。
  「这女孩——她已经有男友了,叫作菱川迷悟。」
  「然后呢?」
  「我只是劝你停手比较好啊。」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想你没什么资格这样说吧。」
  「你会害怕毫无理由出手助人的人?觉得没有对等交换的善意有点恶心?你的人格教育是不是有缺陷啊?我只是刚才听了你们的对话,才劝你最好住手而已,我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要劝告你这种无可救药的人,而是要拯救这位女孩子啊。连这一点——都无法理解,你的脑筋还真是差透了。」
  久保园的话完全就是在宣战,朽缕也感受到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相当诡异。
  就在此时——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田口的手表发出了声响。
  朽缕觉得要是被卷进去肯定会很麻烦。
  「时间到了呢,那我就先走了。」
  快速地说完后就往鞋柜走去。
  田口瞪了一会久保园,把视线移开,停下手表的提示声。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对应眼前这女人后,决定什么事也不做。反正他已经达成绊住新山朽缕的任务了,拖住菱川迷悟的任务也有委托那个叫尾曲染球的女学生,肯定已经让新山一缕有一人独处的时间了。
  (不过——虽然拜托了尾曲,但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办成啊。)
  反正今天还不是正式的任务,就算失误也没关系——换句话说就是像彩排一样。
  田口吐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最好别跟那三人扯上关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刚才那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田口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不理她径自前往自己的教室拿了书包回家。
  *
  同一时间。
  一缕在鞋柜旁的长椅上等着迷悟与朽缕,往常两人应该早就现身了,但现在却迟迟不见人影。
  一缕随意环顾四周,就看见了千岁泉的身影。
  (最近常看到她啊……)
  要是跟她搭上话会变得很麻烦,一缕装作没看到地撇开了头。但是千岁却注意到她了,朝着一缕靠了过来。
  「一缕妹妹你好啊。」
  「啊!小千学姊!辛苦罗!」
  虽然一点也不想跟她说话,但对方都开口了也没办法,只好拿出对待学长姊的态度来回应。
  「你现在有空吗?」
  「嗯,有空啊!」
  就算不太想跟她说话——但只要在迷悟与朽缕到来之前不离开这儿,说说话倒是没关系。而且要是拒绝得太明显,会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谢谢你。」
  千岁说完后便坐到一缕身边。
  「我觉得这世界上无法理解事物本质的人很多啊。」
  接着说道。
  (呜哇……突然就说出了奇怪的话啊,还是跟她保持距离的好。)
  一缕没把这想法表露在脸上,而是像催促她往下说一般地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大家都被灌输了『应该这么做。的想法,而被束缚住了,完全迷失了自己想做些什么、正确的事情是什么、真正该去做什么。说是迷失好像不太对吧?比较像是视而不见……就跟刚才明明看到我了,却装作没看见的一缕妹妹一样呢。」
  千岁呵呵呵地小声笑着。
  一缕因为自己装作没看见的事被拆穿了,而感到有些丢脸,但是千岁看来似乎没在生气。
  「也没有啦……那个,所以说……」
  就想随便将这件事含糊地敷衍过去。
  「因为你在等朽缕妹妹跟菱川同学,我这样随便搭话,让你很困扰吧。」
  「不不,没那回事!」
  一缕用力地挥着手,但在此时一缕感到一丝不协调感。为什么千岁龙够断定她是在等迷悟跟朽缕呢?不过这个时间肯定会有先到的人在这边等待另外两人,就算知道这点也不足为奇。
  「让我们回到正题吧。」
  「好的。」
  「我觉得大家应该要更加认真思考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
  「喔……」
  一缕完全不懂千岁想要说什么。
  「话说回来,所谓的常识与社会舆论什么的原本就不存在,大家只是以为有那些东西存在而已。就像是宗教信仰一样,明明没有神,却以为有神存在。只是因为其他人说有,所以就擅自推测真的存在而已。」
  一缕虽然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她不知道千岁想要以此来推展出什么样的话题。
  「对我刚刚说的,你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就算这样问我……)
  一缕感到困扰,虽然她不否定千岁的言论,但是因为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么,所以也无法直接同意。
  「说的也是,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是大家的这种想法搞不好也有其优点……我是这么认为的啦。」
  一缕慎重地选择话语来打马虎眼。
  「这么想是很轻松啦,什么都不用去思考。不过选择了轻松的路,就会一直产生不协调的感觉,这样果然是不太好的,我想总有一天得要做出决断。」
  这番话与其说是反驳一缕,不如说是在说给她自己听的。
  对话在此中断了。
  一缕思考着要说些什么,最后决定什么也不说。要是乱说话搞不好会把场面弄得更糟,最好不要太过刺激千岁。要是顺着她的话说又会让自己感到不快,所以维持现状是最好的。
  就这样维持了一会儿无对话的状态后,迷悟与朽缕终于现身了。
  「抱歉,一缕,我晚到了。」
  一缕确认两人出现后——
  「那,小千学姊,我要回去了。」
  开口对千岁说道。
  千岁则是站起来露齿一笑。
  「再见。」
  挥着手道别。
  三人换了鞋子后,就往回家的路上前进。
  「一缕你跟千岁学姊是怎么了?她最近常常出现啊。」
  迷悟略微讶异地说着。
  「天晓得?我也不知道小千学姊到底想干么,刚才她说的话也让人一头雾水……」
  「一头雾水是指?」
  朽缕也发问道。
  「说仟么常识跟社会舆论啦、真正正确的事情啦、跟自己的目的是否是相同的?之类的话。」
  「……这啥啊?根本不像是会在鞋柜前说的话嘛。」
  「而且因为太抽象了,所以根本得不出结论,也就不懂她到底想讲些什么了。再说啊!我像是会谈论那种事的人吗?」
  「唔,一缕的愚蠢就先放在一旁不提——最近千岁学姊很奇怪啊,感觉太常出现了,也许是知道了我们正在寻找胡桃泽同学才接近我们。她应该不是单纯对我们有兴趣,而是为了要找出在搜索胡桃泽同学的人才对。」
  「迷悟~朽缕骂我愚蠢耶,快点骂朽缕。」
  「喂!有在听我说话吗?」
  一缕将双手举到头部以上,像是投降一样地摆动双手。
  「抱歉——不过啊,小千学姊的确是让人感到有点烦。」
  「我想朽缕应该是想太多了。胡桃泽的事我们也才问过两三个人,要知道我们在找胡桃泽,肯定要有很广的情报网才行。我不认为普通的高中生办得到,应该只是凑巧而已。」
  「要是这样就好了,但还是对她有所戒备比较好。胡桃泽同学消失之后,她就积极地来接近我们——不能否定这两者之间有关联的可能性。」
  「说的也是。」
  在迷悟这么说之后,话题就结束了,三人前往附近的超市去购买晚餐的食材。
  *
  田口因圃确认菱川迷悟与双胞胎皆离开学校后,就慢慢走到坐在鞋柜旁长椅上的千岁泉面前。
  「怎样了?」
  这么问道。
  千岁面向田口。
  「嗯,就这样。」
  回答道。
  「这样啊。」
  但是田口却觉得事情并没有顺利进行。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这个结论只是用直觉推测出来的——不过看来推测得没错。毕竟这本来就是成功率非常低的行动,他也不觉得眼前这女人能够漂亮地达成任务。
  再说她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对田口来说都无所谓,她最终能否达成目的,对田口来说也无所谓。他该做的事只有为了让她达成目的而负责布置出所需要的舞台,并且藉此获取金钱而已。
  「我有点话想说……在这边可以吗?还是要换个地方?」
  「这样啊,那换个地方吧,要是有别人来就不太好了。」
  「了解。」
  田口转身朝二年C班的教室前进。这间教室是校内最不可能有他人在的教室,理由很简单,因为二年C班是全校最多人参与社团活动的班级。田口对于全校学生都做了一定程度的调查,这当然也是为了工作。
  「话说回来,千岁同学,网球社不去没关系吗?」
  田口边走边与千岁搭话。
  「今天没有社团活动。」
  「这样啊。」
  田口以前曾经稍微调查过女子网球社,他知道这所学校的女子网球社每周有四天社团活动,但其中两天是自由参加的。自由参加只是名目,其实那两天根本没有人会去社团,实际上一周只有两天有活动。再加上其中一天有一半以上时间在开会,根本一周就只有一天是实际进行社团活动的。虽然不知道这些参加社团的学生怎么想,但也许是个不错的社团活动吧。
  两人进入教室,就如同料想一般,二年C班教室中一个人都没有。
  田口走到窗边的位子,并坐在桌上。
  千岁则是坐在隔了两个座位的椅子上。
  「什么时候要正式来?」
  「这个嘛……」
  千岁慢吞吞地说着。对田口来说,这种事怎样都好,他只想要早点结束。
  「我觉得最好不要隔太久,不然今天就白费了。」
  「不过……突然就这么做,好像有点太过分了。」
  「今天的结果,你觉得是正面的吗?」
  「算是吧。」
  「那就会成功吧,我也觉得办得到。」
  田口随口说道,像是在催促千岁快点把事办完一样。
  「——我知道了,那我就尽快进入下一阶段吧,到那时我再联络你。」
  「了解。」
  田口没再与千岁交谈,径自回家了。
  *
  吃完晚餐后,迷悟与双胞胎在客厅打发时间。朽缕坐在沙发上喝着饭后的冰咖啡,迷悟坐在朽缕旁边随手翻着一缕买的女性杂志,而一缕则趴在地上看电视转播的棒球比赛。但是一缕跟以往的专注不同,有时会拿出手机把玩着,从手指的移动看来,应该是在打简讯。
  「巨蛋真好啊,就算下雨也能打球。什么时候我们常去的公园才会变成巨蛋呢?」
  「才不会变成巨蛋。」
  迷悟眼睛没有离开杂志,随口吐槽着。
  朽缕喝完咖啡,就将空杯子拿去洗碗槽,又再回到沙发。然后将头枕上迷悟的大腿,横躺在沙发上头。这举动朽缕虽然不是没做过,但最近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这么做了。
  「朽缕怎么了?」
  「没事。」
  「要帮你挖耳朵吗?难得你这样躺下来了。」
  「不,不用了,耳朵的话一缕会帮我挖。」
  「咦?是这样吗?」
  「嗯,我帮一缕挖耳朵,然后一缕帮我挖耳朵。」
  「我现在才知道,真的是第一次听见。」
  「……」
  「——」
  「……唔,这也不是什么非得对迷悟说的事。」
  「这样互相帮对方挖耳朵感觉比较好吗?」
  「大概我跟一缕的耳朵构造也很相似,所以挖起来很顺手吧?感觉——比自己挖还舒服。虽然说我们从以前就是一直这样帮对方挖耳朵了。」
  「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
  迷悟把杂志放到一旁,将手放在朽缕头上,不是想要抚摸她的头,而是既然没地方放就放在她头上的感觉。迷悟与朽缕没有刻意对话,只是发呆似的看着棒球。
  「咦?」
  一缕突然拔高了声音。
  「胡桃泽消失的时间——是周一对吧?」
  「对啊,胡桃泽同学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学生会的事件也是周一发生的呢。」
  「好像是——这样吧。」
  迷悟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不过他想起周二停课的事,这样推回去,事件的发生日果然就是周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不是很糟糕吗……不,不会很糟糕吧。」
  「什么东西很糟糕,什么东西不糟糕啊?」
  对于一缕没头没脑的发言,迷悟问道。
  「不,我本来以为胡桃泽被卷进事件里头了。不过要是真的被卷进去,应该会一起被杀掉才对,所以应该不会很糟糕。」
  「——不,单凭这点无法判断她是不是真的没有被卷进事件里头。」
  朽缕提出异议。
  「从至今为止的各种情报来推论~胡桃泽就是犯人吧。」
  「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也许。不过时间点太巧合了,如果胡桃泽杀了四个人并且逃亡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
  「没有杀人的理由啊。」
  「不是没有理由,而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理由——对吧。」
  朽缕的表情显得不快,并不是因为怀疑胡桃泽而感到不悦,而是对居然在怀疑朋友的一缕生气。但是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反驳一缕的话,这点让她更加不愉快。迷悟刚才放在她头上的手变作轻抚来安慰着她。
  「胡桃泽同学也有可能是被杀了四个人的犯人给抓住啊。也许她得知了整起事件的某样证据吧。」
  「——不可能吧,这样对犯人又没好处。都杀了四个人了,再把目击者杀掉也无所谓吧。而且再怎么看,犯人都没有要把学生会事件给隐藏起来的感觉——已经杀了四个人,各方面来说都太迟了。」
  一缕稍微停顿一下,说了句「但是」就继续说道。
  「考虑到胡桃泽的简讯是星期四传来的,那么她跟事件就没有关系了。如果如朽缕所说,她被犯人给抓住了,那么根本就不可能会传简讯——也就是说,她没有被犯人抓住。」
  「这推论虽然跳得有点快,不过的确是这样没错。」
  迷悟听了一缕所说的之后,想到一个胡桃泽消失不见的理由。
  「若是如此,也许胡桃泽跟事件还是有关的。胡桃泽知道了关于学生会事件的某些真相,于是她逃跑了,这样的说法比较实际吧。」
  「这也很奇怪,如果是这样,星期四她就不会传『要是能去就去』的简讯,而是会要求我们协助吧,」
  一缕马上就否定了迷悟的推论。
  「说的也是——真是完全搞不懂啊。」
  「就是说啊。」
  「算了,没差啦。胡桃泽的父亲已经报警处理了,我们在这边就算讨论得再多,也于事无补。」
  「……你说的没错。」
  朽缕说完后坐起身。
  「我去洗澡。」
  说完就离开客厅。
  一缕在客厅门关上的同时站了起来,坐到迷悟身旁。接着她学起朽缕刚才的动作,将头枕到迷悟大腿上并露出开心的笑容。
  「干么啦。」
  「我很羡慕朽缕啊。」
  「这样啊。」
  迷悟跟刚才对待朽缕一样,也伸出手抚摸着一缕的头。迷悟来回摸了两三下后,一缕就伸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
  「不看了吗?」
  「难得只有我跟迷悟两人独处啊。」
  一缕边说边闭上眼,迷悟不知为何将手摆在一缕脖子上,感受着她的脉搏。
  「你在做什么啊?我还活着吗?」
  一缕继续闭着眼说道。
  「我没有认为你死掉了好吗?」
  「……像这样,在朽缕不在的时候对迷悟撒娇——我很狡猾吧?」
  「这不是狡猾吧。」
  一缕停顿了一会儿,身体蜷曲起来靠向迷悟。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我是个狡猾的人。」
  语气略带悲伤地说着。
  「你干么突然这么说啊?」
  「大概是因为什么事也没发生吧。」
  「……这样啊。」
  一缕坐起身,但却突然地抱住迷悟。
  「你从刚刚就很怪,到底是怎么了啊?」
  「……也许朽缕才是真正狡猾的人吧。」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根本不懂你在说啥,」
  一缕突然轻轻地吻上迷悟的唇,迷悟则是马上退开。
  「像这样的话,大概还是我比较狡猾一点。」
  一缕说完后带着满脸的笑容再次打开电视,又开始看起棒球。迷悟则是没有看棒球的心情,于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虽然自己房间内几乎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可做。

  【六月二十五日】

  胡桃泽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而醒来,肯定是这个家的主人回来了吧。她转动脖子看向时钟,上头显示下午五点,这比那人平时回来的时间还要晚上一个小时。
  那人与看守的男人换手后,马上就走到胡桃泽身旁。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举起一只手说道。
  「真难得。」
  那人平常是个相当注重时间观念的人——不过那人对时间是神经质还是毫无感觉,对现在的胡桃泽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我刚刚啊,杀掉四个人了喔。」
  胡桃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才好。要是说辛苦了也很奇怪,要是现在才谴责那人杀人的行为就更奇怪了。
  「……」
  「终于只剩下三个人了,得再加把劲了。」
  那人用意外可爱的动作将拳头摆放在胸前。
  「……不是还剩下四个人吗?」
  那人「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对喔,对喔,还剩下四个人耶。先随便杀掉一个人,然后才能把那个跟那个还有他杀掉才行啊。」
  「……还剩下几个人其实都无所谓啦。」
  (「先随便杀掉一个人」……啊。)
  胡桃泽想那个人肯定就是自己。她第一次与那人相遇时,那人就说了第三次杀掉一人时就会杀了她,只是不知道那人何时才会下手杀了自己。
  胡桃泽站丁起来,从寝室走去客厅想看看电视。过着日夜颠倒生活的胡桃泽,总是这时间开始看电视。
  胡桃泽按下遥控器打开电视,随意将频道都转过一轮后选定一台并坐到沙发上开始观赏。胡桃泽坐下没多久后,那人也跟着在她身旁坐下。
  (再一下子就好,让我看看电视,再弄个晚餐……)
  胡桃泽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与其说适应不如说是顺从。明明是被监禁起来,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人手上——但她莫名地感到轻松。
  但是就算看着电视的新闻,她也觉得一点都不有趣。
  新闻报导的事基本上都与自己无关,至今为止她对于「这新闻也许跟自己的人生有关」这种想像,是连一分一毫都没存在过。就算是现在,她也觉得这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比起新闻带给她的影响,她更在意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
  而且——胡桃泽有点期待。
  没有任何关于自己行踪不明的新闻。
  不过这种新闻向来都没报导过吧,只是一名女高中生下落不明,大概不足以当成新闻。只会被认为是离家出走的少女,连自己的父亲恐怕也不会太担心吧。他或许会认为高中时期就是容易冲动行事的年纪,而且他本来就不是个会多加干涉的父亲。他对待胡桃泽的态度基本上就是完全的放任,肯定是因为离婚的关系,所以连带地对待女儿也是小心翼翼。
  再说菱川迷悟跟双胞胎那边,应该也会觉得生活回归到了原本的安稳宁静吧。自己对那三人来说虽然不是专找麻烦的家伙,但应该也算是三人的青春中存在的异物。
  (为什么他们——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不管再怎么思考,她都得不出除了同情以外的答案。
  胡桃泽不是很清楚,他们是把同情与友情搞混了,还是真的想跟她当朋友,但这样果然还是不太对劲。
  而且她觉得除了因为同情,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接近她了。就算还是有因为憧憬而自己跑来亲近她的人——那应该也称不上是朋友。而为了获取好处才接近她的人绝对算不上朋友。
  这样把稀少的可能性全部都考虑过一遍后,她觉得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和她成为朋友。更何况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和别人成为朋友。
  想到这里——胡桃泽就会觉得随便怎样都好了。
  之前想说要透过文化祭来增进与班上同学问的感情,但那实在是蠢到不行的想法。就算跟班上同学感情变好肯定也没有意义,朋友什么的就跟打发时间的小玩意是同样等级的东西。虽然有些人会毫不考虑地大喊朋友是很重要的存在,不过她没有朋友,不也顺利活到现在了吗——就算马上就要死了。而且有了朋友,也无法让她脱离现在的状况,朋友就只是这样的东西。
  更何况比起家人、比起那三人、比起同班同学,在现在这种处境下,不如直接拜托身旁的杀人犯还比较好。
  (唔,这就是那个啥?啥来着的症候群,好像是个地名……曼哈顿?阿姆斯特丹?啊,是鹿特丹吧?)
  结果还是想不出全名。
  正当胡桃泽呆呆地胡思乱想之时,电视上突然出现了白色文字的跑马灯,上头写着城崎南高中有四名教师被杀害的简单讯息,被害者的名字则没有写上。
  (不过用上跑马灯也太过头了吧。)
  一星期前的学生会杀人事件,最快也要到晚问新闻的时段才会被报导出来。大概是因为同样的场所发生了类似的事件,具有高度的话题性,所以才很快地以跑马灯方式报导吧——而且拜此事件所赐,起码一星期内几乎全日本的报章媒体都会被这个话题所淹没吧。
  胡桃泽看向身边的人,她肯定就是这起事件的犯人。那人用得意的表情看着电视。
  「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胡桃泽开口问着。她也不是特别想知道真相,不如说不知道还比较好,但是现在没有其他话题能让她开口。
  「革命,或是无法结束的赎罪。」
  那人用相当中二的口吻回答道。但这人已经超越妄想的层次,而是将想法实际化为行动,这让人更加不舒服。
  那人也不管胡桃泽有没有在听,继续说着。
  「我啊,以前——很久以前,杀了我的朋友。」
  胡桃泽不发一语,只是听着。
  「真的是我很小的时候,是我四岁时的事了。」
  (她想说她就是个天生的杀人鬼吗?)
  胡桃泽将手抵在沙发的扶手上撑着下巴,那人用受不了的眼神看着胡桃泽摆出随意的姿势。
  「那是个跟我感情很好的朋友,总是玩在一起,也是隔壁邻居。应该是在夏天吧——我们两人偷偷跑到附近的公寓里头玩,我从楼梯上头把那孩子给推了下去。」
  「……为什么?」
  「应该没有特别的理由吧……或者说我不记得理由了。因为是孩童时期做的事,所以大概只是觉得好玩吧?前几天的动画里不是有在空中飞的场景吗?总之我就这样把望光给杀了。」
  「不过与其说是毅掉,这比较像是意外吧?小孩子一个人是不可能越过公寓围墙的,肯定是有人陪着一起跨过围墙——不,只是单纯跨越围墙是办得到的吧?因为小孩子都喜欢攀坐到围墙上头玩。」
  「你很清楚嘛。」
  那人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大家肯定都会说不是我的错,绝对会这样安慰我。但是这算什么?对被杀害的人来说这是最糟糕的话了——杀掉自己的人没有错,那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的?要憎恨谁才好呢?会变成这样吧。」
  那人的语气渐渐地热切起来。
  「……当我这么思考的时候,就想到为什么要杀人——难道是想要成为坏人吗?这样的话,被我杀掉的她就可以被众人放弃了吗?」
  那人短短地吸了口气。
  「那我就成为坏人吧——这是其中的一个答案。但是不对,我不想成为坏人,因为这样我就无法得救了。所以我就想啦,要怎样才能同时拯救我与望光。然后我明白了,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只要把杀人的负面形象从大家的脑中换掉就好了。杀人是种娱乐,杀人是场表演,虽然有点恐怖,但是在紧张过后就能获得快乐。这样做的话,我既没有错,她的死也就有意义了。」
  胡桃泽目瞪口呆,那人已经完全没救了,为了隐藏错误而用更大的错误去掩盖。这样大家就只会注意到更大的错误,而忽略了一开始的小错误——胡桃泽是这么想的。
  「……这种事办不到的吧。」
  胡桃泽勉强挤出一句话,虽然她也知道说了没用。
  「这不是办不办得到的问题。」
  那人说道。
  「我是不得不这么做的,我只能这么想,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为了要拯救我跟她,只能这样做了。」
  「……是吗?我了解你的意思了,但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已经死去的友人不可能被拯救,能够判断那名友人是否被拯救的唯一一人——就是友人自己,但她已再也无法做出判断了。想要拯救死去的人,只是活着的人骄傲又自大的廉价妄想,然后再擅自将其当成流传千古的佳话罢了,这种利己主义根本不存在。
  那人的眼神像是在眺望远方一样。
  「我从不考虑在开始之前放弃,就算死了也不会放弃,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死亡对我来说不是终点,我要是放弃了才是对她最大的亵渎。」
  话说到此已经变成各说各话。话说回来,对她那自成一格的理论本来就无法用条理的方式去一一反驳。在她心中大概什么也不存在,只有这点是唯一不变的信念。对于盲信者是没有药可医的。
  「——你至今杀了几个人?」
  「加上今天的四个人,总共四百五十一人。」
  胡桃泽觉得这数量也未免太多了点,用常理来判断,杀了这么多人应该不可能没被逮捕——但是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杀了八个人,从这方面去想,好像也不是这么不可能了。然而,比起这番推论、比起她所做的所有事情,胡桃泽反而更在意这个数字是否确实过头——所以她刚刚说的肯定不是谎书。
  「不过啊,这次杀人是另外一回事,这不是为了我的信念而杀的,而是为了帮助别人。」
  那人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样。
  「就算是我,也是有那么一位重要的人存在呢。」
  边说边抛了个媚眼过来。
  这天,迷悟与双胞胎踏上睽违三天的上学路,为什么是睽违三天?那是因为学校又停课了。


第3章
  前天学校发生了杀人事件,被杀害的是待在教职员室内的教师四人,而且同样也是在放学后无人经过的空白时段发生的。大多数的教师为了参加会议或是指导社团而离开了教职员室,这次也跟之前的四人一样被吊挂起来——当然还是先杀死之后再吊起来,上吊与死因并无关系。迷悟三人虽然有联想到先前的事,却依然将其当成偶然而抛到脑后。当然四人同时被吊起的事发生了两次,三人也知道这要称为偶然的机率实在是太过渺茫,但还是这么认定了——不过或许是拚了命地说服自己那只是偶然吧。
  「不过这次停课期间真短啊。」
  迷悟说道。
  「对啊,应该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是因为被杀害的不是学生吗?」
  「可是就算杀了学生也不会让上课进度受到影响,但是老师被杀了,上课进度肯定会被打乱掉吧?」
  边走边玩手机的一缕,冷淡地说出了让人一头雾水的评论。
  「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要对学生家长解释是很麻烦的吧。但是对象换成老师可就简单许多了,我想应该不会让所有老师都上完全部课程,毕竟教师除了授课以外还有其他该做的事——而且就算是这样,暑假肯定也会被压缩到。」
  「朽缕,你怎么好像很在意暑假长短啊.」
  迷悟边笑边说着。
  「我的确是最在意暑假。」
  朽缕干笑道,也许是因为连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吧。
  「所以朽缕也同意了呀!暑假果然是很重要的。」
  「——比杀人事件还重要?」
  「人总有一天会死的。」
  「说的也是,只是死法不同而已。」
  迷悟无法接受双胞胎认为暑假比死亡还重要的意见,但是他也没打算出言反驳,所以当作没听见。
  接下来的路程中,三人并未刻意谈论事件,打算从后门进入校内时,后门那儿的状况与前几天不太一样,那边有数个小团体——总数大约三十人左右的记者在那守候着。上次的学生会杀人事件就已经是全国性的头条新闻了,再加上这次的教职员杀人事件,已经稳坐糟糕事件第一名的宝座了。迷悟在停课期间也看了超多次的特别报导——这么说还算保守了,其实电视根本就是从早到晚不断地轮播着。而且他是在停课期间真的闲到没事做时才会打开电视来看,不管何时打开,都能看到电视在报导这个事件。
  三人走过记者面前时,并没有被拦下来询问。看来记者们今天要的只有学校的影像,没有打算询问学生的意见与评论。
  迷悟将手伸向自己的鞋柜,从上数来是第三个,从左数——虽然没有刻意去数过,大概是二十个左右吧,从右数来大约也是二十个左右。迷悟觉得这鞋柜的高度还不错,可以的话,希望明年分配到的鞋柜也是差不多在这个位置。
  至此为止都很「普通」,就跟往常一样。
  迷悟他——
  (今天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做吧,搞不好还要集合全体学生召开朝会?)
  边思考着边打开鞋柜的门,有两个物体从他的鞋柜中滚了出来。
  迷悟望着掉下来的东西。
  掉下来的并不是他的室内鞋。
  而是手——前臂连接着手腕的手。
  迷悟脑袋空白「哇」地大叫出声,他虽然被吓了一大跳,但马上就认定这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听到迷悟的声音,朽缕走过来看看状况。
  「怎么了?」
  朽缕说道。
  「唔,那个——」
  迷悟说不出「手」这个名词,所以含糊地说着,并指着掉在地上的那样东西。
  按着迷悟蹲下身看着那东西。
  此时血液涌上他的脑袋。
  这不是恶作剧做出来的整人玩具,人造的玩具——不可能连手毛都做出来吧,而且也不会连切断面都仔细地做出来。迷悟当然没看过手臂的断面长什么样子—但是这东西不是假造的,这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就是人类的手,是从人类躯体上切下来的东西。
  「……真的假的啊。」
  迷悟低声自语的瞬间,又有一个东西从鞋柜滚出来——是手,又是一只手。
  有着不祥预感的迷悟站起身,往鞋柜中望去,里头堆着好几只手。
  迷悟完全没有想去碰的念头,只是呆立在当场。
  「这个难道——是三天前被杀害的人身上砍下的手吗?」
  朽缕这么说道。
  「咦,这种事情——有可能吗?咦?」
  迷悟陷入混乱,朽缕却意外冷静。旁边听见迷悟大叫而聚集来看热闹的学生也开始骚动起来。
  「一般应该是不可能直接从活人身上砍下来的,这样的话,最有可能是从死人身上砍下来的。而这所学校前几天才有人被杀,这么一想不是很合理吗?」
  「可是为什么?我的鞋柜里?」
  「这点就不清楚了。」
  讲到这里时,有一名教师走过来。
  「怎么了?」
  「鞋柜有手。」
  连迷悟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这是事实,也只能这么说了。
  教师看见地板上的手,露出完全理解现状的铁青脸色。丢下「我先去跟其他老师讨论一下!」这句话后,就回教职员室去了。
  「话说回来,迷悟——你的室内鞋呢?」
  「……应该在里头吧?」
  里头堆积着手,迷悟无论如何都不想伸手去碰,而且就算真的在里头发现了他的室内鞋,他也不想再穿那双鞋了。
  (去福利社买一双新的室内鞋好了——可是我现在应该不能离开现场吧……)
  「啊~朽缕,你能去帮我买一双室内鞋吗?」
  「好啊,买二十六号半就可以了吧?」
  「嗯。」
  「那钱我之后再跟你要。」
  「了解。」
  (话说一缕跑哪去了?她先进教室了吗?)
  迷悟环顾四周,然后在看热闹的学生中发现了一缕。平常她应该会跟朽缕一样马上跑到他身边的,不知为什么今天像在装傻般看着迷悟。
  (那家伏在干么啊,不过也没有刻意过来的必要啦。)
  ——结果,在迷悟的鞋柜里一共有八只手,而且与朽缕推测的一样,是前几天在教职员室被杀害的人身上砍下的。电视虽然没有报导出来,但尸体是有遭到破坏的。
  迷悟第一节课没有出席,而是被警方找去作笔录。但迷悟什么事也没做,手为什么会被塞进他的鞋柜中,他也回答不出所以然。
  不过在鞋柜里有个或许对找出犯人有帮助的线索,就是迷悟的室内鞋不见了。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也许是犯人将迷悟的室内鞋给拿走了,当然被随意丢弃的可能性更盲同。
  迷悟从第二节课开始就回到教室听课,却完全无法专注在讲课上。不是因为感到恐怖,而是比较接近兴奋,但绝不是因为期待。无法冷静下来,胸腔里头不断地传来吵杂声响——不过要说是不好的预感又不太像,都已经要迈入七月了,背上却有股挥之不去的寒意,他的脑中就是充满了这种无法好好用言语表达的感受。
  *
  午休时间,迷悟三人前往老地方吃饭。
  「但是为什么要把手砍下来放到迷悟的鞋柜里?」
  朽缕问着。她平常是不会主动跟迷悟提起杀人事件的,但今天不同。她提起的话题主要不是杀人事件,而是「手」的出现。
  迷悟这个人无法容忍不正当的事——他有这种特质。但这次他似乎完全不认为杀人是错误的事。当然迷悟脑袋不是很好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他对此事却什么牢骚都没有。好像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混淆了正确与不正确的论点了,应该说他根本已经分不清楚对错了。简直就跟被卷进天灾里的人一样,像是觉得就算生气也徒劳无功的样子。
  「……唔,你说什么?」
  迷悟正在思考,没有听清楚朽缕说了什么。
  「我说,为什么要把手砍下来放到迷悟鞋柜里?」
  「喔……话说,砍手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了吧。」
  朽缕思考了一会儿。
  「是为了要消灭证据——?」
  这么说道。
  「有可能,因为一个人的手上留有证据,为了隐藏这个情报而把全部人的手都砍下来,藏木于林的作战是吧……但是,手本身还是留下来了啊。」
  迷悟这番话是没有经过思考而说出来的,根本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虽然不是不想去深思那些手的意义,脑袋却罢工了。也许自已没有察觉到,但早上发生的事意外地给了他过大的打击吧。似乎下意识地把事件相关的事直接排除在思考之外了。
  「说的也是,在手表上头留有证据——这不可能吧。虽然有那种具有照相机功能的手表,但是身为教师却使用能照相的手表,这也太恶心了,简直就像是随时准备偷拍一样。」
  「对吧,我想应该没有教师会这么做的。」
  「——而且为了取下手表而砍手也太辛苦了吧。手表轻松就能取下,为了方便取下而必须把手砍掉,应该只有手铐之类的东西吧?」
  「说的没错。」
  「还有——为什么要放在迷悟的鞋柜里?」
  「我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会让杀掉四人的家伙记恨的事——而且犯人要是跟之前事件是同一个的话,那就已杀了八人了。」
  迷悟虽然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会让人感谢的事,但也不记得有做过会遭人憎恨的事。他只是很普通地过着生活,当然这也只是迷悟自己这么认为的。
  「就先假设是凑巧丢到迷悟鞋柜里头的吧。」
  「但是我的鞋柜位置不是很好啊,又不是在那排鞋柜的两侧。要说是随手丢的话,应该不会考虑到这个位置才对。」
  「这点是很奇怪,放在两侧的鞋柜很容易引人注目,正中央则因两边都有屏障所以不容易被发现——怎么想都不对。有可能是选定迷悟的鞋柜放进去的,也有可能只是碰巧选中了那个鞋柜,无法马上下定论。」
  「就是说啊——话说一缕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啊?」
  一缕不知为何发着呆,于是迷悟出声叫她。自己的样子已经很呆滞了,但一缕比他还要严重。她手上虽然拿着手机在拨弄,可是看起来就像是拿着手机在发呆。
  「啊,啊~什么事也没有喔。」
  「你还好吗?」
  朽缕移动身体,将手放到一缕额头上。
  「我没事啦。」
  一缕笑着说道,握住朽缕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并拉开。
  「没事就好。」
  朽缕感到些许讶异,但又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
  「怎么说呢——不管再怎么看,都死太多人了。」
  她再次开始与迷悟对话。
  「这肯定也跟三川有关吧?」
  迷悟说道。
  朽缕停顿了一下子。
  「也许跟她无关,我觉得三川老师不会做这种事,她应该不会直接杀人——只会好好玩弄对方……我不太仓解释。」
  「但是跟她有间接关系也说不定。」
  「我想绝对是有关的。」
  「该怎么说呢,感觉很——要怎样说啊,很讨厌。虽然很讨厌,又不只是讨厌。应该没有被卷进去,但是感觉——好像很烦,但又不太一样。像是无可奈何又不太一样……」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朽缕小声地笑着。
  「不懂很正常,我自己也搞不懂。」
  「哎呀——要是从此平安无事就好了。」
  「对啊。」
  三人吃完午餐后回到教室。
  *
  其实一缕的鞋柜里也被放了平常不会出现在那儿的东西。一般情况下,一缕应该会把这东西拿出来与迷悟和朽缕讨论,今天却没有这么做。那是因为迷悟鞋柜里的东西比起一缕鞋柜里的更加有冲击性,当然是以那边为优先,因此她并没有打算把自己鞋柜中发现的东西跟他们说。鞋柜里有八只人手,而且还是连续杀人事件的被害者身上砍下来的——大概在地球上找不出比这还具有冲击性的鞋柜了吧。
  被放进一缕鞋柜的是一封信。
  从外表看来,大概是情书。一般来说这辈子完全没收过这种东西的人应该很多,肯定是比看到不想再看的人还要多上很多。
  一缕换上室内鞋,正想跟两人提起这事时,地板上滚落的手已经引起了骚动。在她想着要隐瞒还是要把收到信的事说出来时,周遭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于是错过了说出来的机会。
  结果一缕在完全没告知两人的情况下,下课时间躲在厕所将信打开。
  寄信者是千岁泉。
  里头写着有重要的事想说,请在放学后到通往屋顶的楼梯来。
  她想十之八九是告白吧。如果是要说告白以外的事,没必要特意选在无人经过的地方。万一千岁说的「重要的事」不是告白——对自己来说肯定就是无趣至极的事,大概是要她在网球比赛中出场吧,这种事她绝对不会答应的。老实说,一缕不喜欢认真地去做运动,她觉得像是玩乐一样的程度就已经很好了。若是得将自己的优秀成绩登记下来——就许多意义而言都会令她觉得不好意思。虽然不会自吹自擂地说自己是个天才,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她随意就能办到也是事实。相对地也有什么都办不到的人,这种像是嘲笑对方所付出的努力的事,她真的很讨厌,事实上她也曾经有痛苦的经验——在无意识的状况下伤害到他人。
  不过一缕也不觉得千岁找她是要谈出场比赛的事,以网球社的那种实力,找人来助拳根本就于事无补,再怎样都应该会知道自己社团的实力如何吧。而且找枪手来的时间点也已经过了——所以肯定是要告白。
  一缕以前曾被告白过,当然对象都是男的。她也从未答应过,因为她有迷悟了。不过被女孩子告白还是第一次,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对方是女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
  (用都是同性的理由拒绝就好吧?)
  (唔……都还不确定是不是告白啊。)
  一缕烦恼着。
  也因此,她在午休时没办法加入迷悟与朽缕的对话,虽然那也不是什么非得凑一脚的对话。一缕当时只觉得他们在说的事很无聊——不过也是因为自己有烦恼,所以才觉得那些事无聊。
  到了该前往的约定地点时,一缕迷惘了。
  她知道若是对这邀约置之不理是不好的事,但是——老实说,她不想去。可以的话她想装作不知道这回事,万一拒绝了之后对方开始歇斯底里,那也很麻烦。拒绝男生告白的状况,大多就是对方露出遗憾的表情就结束了。而且要是真的很缠人的那种类型,出手揍他也没关系,因为对方是男生嘛。事实上她也真的揍过,边说着「吵死了」边往对方的鼻梁揍去,然后就结束了,也没有后续的麻烦,虽然她把对方打到站不起来。不过现在对方是女生,就不太可能对女生出手了。
  而且看看最近千岁的样子,总觉得放她一次鸽子,她就会像八爪章鱼一样缠着不放。
  一缕在午休时间思考后,得出了还是去见千岁一面的结论。
  她想说这样结束感觉比较不拖泥带水。一缕是会先把不喜欢吃的东西吃掉,喜欢的留到最后再细细品尝的人——虽然说这个状况与餐盘上放着不喜欢的食物是不同的。
  (今天得让迷悟跟朽缕在鞋柜那边多等我一下了……)
  就算下了决心,但毫无干劲。
  一缕觉得自己的个性很差,但具体差在哪里她说不出来——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不想太深入思考自己的事。从个性来看,一缕觉得妹妹朽缕那样才是有人缘的好个性,又认真负责,十分可爱。
  (会这么想也没辫法啊。)
  因为喜欢的就是喜欢,要去分析理由也太无聊了,就算是别人的事也一样。
  一缕大大地叹了口气,对一缕来说叹气是很难得一见的举动,但是就算叹气也无法解决问题。呼吸虽然是人类生存的必要条件,不过就算只有呼吸也绝对无法构成生存的唯一必要条件。
  *
  放学后,田口因圃将自己该做的事给解决了。首先是指使菱川迷悟的同学,让她请菱川迷悟替她接下放学后的打扫工作。再来是请人转告新山朽缕说三川找她,请她到保健室去一趟。
  接着在数分钟内,新山一缕会单独一人。一缕前往的赴约地点是通往屋顶的楼梯,这样又更拖延了三人会合的时间。
  接下来已经没自己的事了,他也不想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等等告一段落后就去找千岁泉领钱——结束。
  千岁用一万圆雇用田口帮她告白,其他费用花了约四千圆,自己还赚了六千圆。
  田口在校内做着这种无伤大雅的万事通工作,不是为了赚取金钱,而比较像是为了未来的工作而事先练习吧。
  像是管理人员之类的。
  或是谈判专家之类的。
  为了这种工作的练习。本来是只收取必要经费也没关系,但是为了让对方能够信任他,还是多收一点会比较好。
  田口前往与千岁约定好、等事情告一段落就在那边会面的教室。
  但那边有另一名女学生——就是之前当他向新山朽缕搭讪时,跑来打扰的那个女子。
  「又见面了呢。」
  那人说道。田口不想跟奇怪的家伙扯上关系,所以打算离开教室。反正只要再传简讯跟千岁说更改会面教室就好。
  「我应该说过别跟那三人扯上关系比较好吧。」
  那人继续说着。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事?)
  田口停下脚步,他今天——没有跟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有过直接接触。让菱川迷悟与新山朽缕照他意思行动,都是透过他们的同班同学,只有间接地指示而已。而且这些委托在午休结束前就已经全部布置完毕,根本没有花多少时间。从一开始犹豫会不会曝光、再扣掉上课时间、还有午休时必须消耗的时间、最后才是剩下的自由活动时间——根本不到三十分钟。
  田口转身看向那个人。
  「你——是一年级的?」
  田口问道,他对那女生的脸没有印象。只要是在这所学校就读的学生,田口几乎都记得他们的脸跟姓名。教职员室有为了制作学生手册而装订的学生名单之类的样本,他偷印了一份,一年级的学生他还没有完全记下来——但也记得差不多了。他却对她的脸没有印象,所以他才认定她是尚未登记在册的一年级学生。
  「不,我是二年级的。」
  「怎么可能。」
  这应该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什么『怎么可能』?虽然我原本应该是三年级的才对,因为休学了一年啊。」
  这样——就更不可能了。三年级的话他全部都认得,更何况休学的学生就更不可能忘掉了,休学的只有一个人,没错——只有久保园秤才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久保园秤。」
  宾果,但是不对,久保园秤的脸不是这样。当然田口也知道年初时为了制作学生手册而照的照片是有可能跟本人的脸不太像。而且她还休学过,那照片也有可能是用一年前的旧照片。但是——还是太不像了。五官的共通点太少了,根本只有都是女性这点相同。而且若说是田口记错了她的脸——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休学的学生很少见,所以他曾经稍微调查过她的事情,她应是个活在不幸中的人才对。
  「你——是本人吗?」
  田口得出对方假扮成久保园秤的结论,其他的学生大概没怎么接触过久保园秤吧。
  久保园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却发出了呵呵呵的露骨笑声。
  「你说了有趣的事呢。本人?说的好像是这世界上有假冒的久保园秤一样。」
  「久保园秤的脸不是这样。」
  「什么意思?是说表情吗?」
  「不是——就是长相的意思。」
  她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样。
  「一年没见当然会有很大的变化啊,女大十八变之类的。」
  看来她并不打算承认。田口觉得差不多该离开了,得联络千岁不可。
  「对了,最后再奉劝你一件事。」
  「什么?」
  「那个工作——叫啥来着?别做了比较好喔。你难道觉得这样做下去能得到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喔。如果是为了钱不得不做那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为了钱,还是住手吧。你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他人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诈欺一般的行为。如果真的想赚钱,还是去打工吧,这样还赚得比较多。」
  田口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曝光这点并不感到意外。
  「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想是没有。」
  「那就少管闲事。」
  「如果可以的话——这是这次的最后一个问题了。聪明人肯定可以装成蠢蛋而不被发现。但是蠢蛋能够装成聪明人而不被其他人棱现吗?」
  「谁知道啊。」
  田口说完就走出教室。
  他的身后传来笑声。
  「我也不知道,再见了。」
  此时吹起了一阵风,田口不知怎地回了头,久保园已经不在教室里了,但是——窗子被打开了。
  (她从窗户离开了……吗?)
  这边是二楼,虽然不是办不到,可是——
  田口靠近窗边看向外头,在后门的方向看见久保园的身影。
  (……她是为了什么才从窗户跳出去啊?)
  田口思考了一下,却想不到能够说得通的理由。只能猜她是为了耍帅、当作是表演一样。
  (调查一下那家伙好了——重新整理一次学生手册的内容。因为休学一年,她应该已经没什么熟识的朋友才对。这时期教职员室也已经没有学生手册的样本了。得想其他办法得到情报才行……)
  田口决定千岁的事告一段落后就暂时休业,专心调查久保园秤的事情。虽然感到些许恐怖,但巨大的好奇心胜过了那一丁点不安。
  *
  放学后一缕前往鞋柜,虽然之前下定决心要去找千岁,但约定的时间一到,她就爽快地推翻之前的决心,所以并没有去通往屋顶的楼梯。
  但是不知为何,今天迷悟与朽缕都迟迟未现身,今天——她今天非常想要快点回家。
  (之前他们也有晚到过,那时不知为何小千学姊就出现了……)
  当她想到这里时,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一缕妹妹——我等了好久你都没出现,原来你在这儿啊。」
  千岁似乎是跑来的,她的气息有些混乱。
  「呃,这个!……」
  一缕还在斟酌该怎么说的时候,千岁拉起了一缕的手——
  「你看信了吗?稍微陪我一下吧。」
  直接拉起一缕就走,一缕没办法只好跟着她。但是她却无法对千岁刚刚说出的话有任何反应,就是那句「陪我一下(注4)」。一缕当然知道她指的只是单纯地陪她一会儿,不过也无法轻易地说出「好」。
  接着两人抵达通往屋顶的楼梯,因为这边是中央空调不太吹得到的地方,所以有些闷热。
  「我想你应该已经发觉了才对……我喜欢一缕妹妹。」
  千岁将手摆在陶前说道,是个超直球。
  (等等等等,好歹给我一点心理准备……)
  一缕不知为何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是真的笑不太出来,也根本没必要笑。虽然是这样,但她却有种不笑不行的感觉。
  千岁再次握住一缕的手,一缕想要马上甩开那只手——但是却办不到。
  正在一缕感到困扰之时——
  「跟我交往吧。」
  千岁单刀直入地说出这句话。
  (这个人……真是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啊。)
  自己莫名冷静地分析状况,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拒绝方式。肯定是用其他的思绪取代了拒绝的想法,也就是下意识地逃避现实。
  注4原文为「付き合つて」,除了有「陪我一下」的意思外,也有「跟我交往」的意思。
  「那个——」
  「你讨厌我吗?」
  千岁打断一缕的话。
  (如果不讨厌就跟我交往吧?这也太奇怪了吧!)
  虽然这么想,但一缕还是说不出口。
  千岁将脸稍微靠近一缕。
  一缕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要说出「我讨厌你」就可以了,但真要说出口实在是太过困难。接着一缕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地拨开千岁的手。
  「真的很抱歉!」
  一缕没有选择只有四个字的话,而是选了发音困难度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五的五个字回答,说完后就纵身跨越五阶楼梯——简直就像飞也似的奔下楼梯,身后的千岁似乎还在碎碎念着什么,她完全当作没听见。
  一缕最后不仅没有正面拒绝,还全速逃跑了,千岁大概没追上来吧。一缕冲到鞋柜前用最快的速度换了鞋后,连迷悟与朽缕也不等,直接冲出学校。
  (跟他们说我在半路的便利商店等他们,到那边会合吧!)
  一缕往便利商店跑去,并在店里传了两封简讯,然后为了打发时间开始看起店内的杂志。虽然眼睛在读着文字,但是内容写些什么,脑袋完全无法理解。
  就在一缕看了五分钟的杂志后,迷悟与朽缕到了便利商店。
  「一缕怎么了?有这么想看杂志吗?那买回去看吧?」
  「一缕你今天怪怪的?迷悟早上遇到那种事会变得怪怪的我能理解,但是一缜你也跟着怪怪的太诡异了。」
  「那个……有点事啦,先回家再说吧。」
  虽然回家的路上谈话也不会有其他人听见,直接在路上告诉他们刚才发生的事也行,但是因为一缕还没有整理好心情所以说不出口。而且跟他们说她逃跑的事,两人肯定会发火的,与其让他们在回家路上发火,不如回家再发火会比较好。
  接着三人回到家中,路上迷悟与朽缕因为担心而问了好多次到底怎么了,但是一缕直到回家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一直等到换完家居服,该做的事都做完之后,才将迷悟与朽缕叫到客厅,开始说明千岁对她告白的事。
  「——所以千岁学姊不是想要缠着我们,而是想缠着一缕啊。」
  「话说回来,一缕,不好好拒绝是不行的啊。」
  如同预料一般,朽缕发火了。
  「啊,因为——没办法嘛!要是朽缕遇到这种状况会怎么做?」
  一缕认为会逃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所以反而恼羞成怒了。
  「拒绝她,总之不会逃跑的。」
  「哎呀——朽缕没有被告白的经验呢,反正也只是嘴上说说嘛。」
  一缕又说出了更惹人厌的话。
  「我的确是没被女生告白过。」
  「明明连男生也没跟你告白过。」
  「……虽然的确没有!但是这跟现在要说的事无关吧!」
  「的确是无关!但是!」
  朽缕声音拔高,一缕就用更大的声音盖过去,已经是完全迷失原本讨论主题的状况了。
  「怎么会轮到一缕在生气啊?你不应该对我发火吧?迷悟你也别光看,好好骂一骂这个笨蛋啊!」
  「啊……唔……那个,只要随意处理不就好了?」
  坐在沙发上的迷悟不感兴趣地说道。
  「对嘛~对嘛!放着不管也没差对吧?就只要等待时间解决一切就好了啊!时间虽然是残酷的,但那才是真正的温柔啊!」
  「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啦。不能放着不管,总之传简讯拒绝不就好了?」
  「这个办法好!迷悟真是天才!」
  「不,我觉得这办法不好,对方可是鼓起勇气告白的,而且还是对同性告白——肯定是比对异性告白还要有更大的决心,一定要好好地认真拒绝对方。」
  「朽缕喜欢女孩子嘛,那朽缕去跟小千学姊交往好啦。反正你跟我的脸部长得一样,她肯定也喜欢的。」
  「为什么会得到这种结论啊?而且那个学姊一点都不可爱,身高又高——不对,这种事怎样都好……你爱传简讯爱怎样都随便你啦,快点拒绝她!」
  「我知道了啦!」
  「到底为什么要对我生气啊!」
  一缕也知道自己只是恼羞成怒又迁怒于人而已,但她的语气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若是要道歉的话应该现在当场道歉,但是道了歉的话,又会衍伸出很多看不见的麻烦。
  「你们别吵了……传完简讯就没事了吧。」
  迷悟都这么劝说了,双胞胎便停止争吵,一缕马上进房间拿起手机回到客厅,但她只是握着手机,无法按下按键。
  「要,要要,要打些什么啊?」
  一缕觉得不用长篇大论地写一篇拒绝文,但是简短地拒绝好像又很过分。不知道该用什么文体去写才好,也不知道文章长度该怎么拿捏才好。简单来说,就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适当地写出拒绝的简讯。
  「……这种事是你要自己想的吧。」
  朽缕还在为了刚刚的事生气,语气有点带刺。
  「迷悟!救我!」
  「平常地写上,对不起。就够了吧?」
  「——这样道歉的话怎么看都像是为了今天逃跑的事道歉吧?要是不好好表达不愿意交往的意思不行啊。」
  「……那就『对不起,我不想跟你交往』这样就好了吧。」
  「不觉得太冷淡了点吗?」
  「没问题,在你逃跑的时候就已经冷淡过头了。」
  就算听到朽缕的冷嘲热讽,一缕也不为所动。
  「快点把简讯打一打。」
  迷悟这么一说,一缕就快速地移动手指编辑简讯,但才打到一半,她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那个啊,我想跟她说我在跟迷悟交往所以不能跟她在一起,但是这样说她会相信吗?」
  一缕看着迷悟说道。她觉得千岁搞不好会看穿与迷悟交往是谎言,可能会再一次地要求交往,虽然说跟迷悟交往这点严格来说不算谎言,但还是谎言。
  「你别把我也扯进去,根本也不用管她到底信不信吧?你只要老实跟她说不可能交往就好了。」
  「……不行,这样不是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吗?」
  「我觉得你好像搞错方向了……」
  一缕把朽缕的话当成耳边风。
  「迷悟!来接吻吧!然后把接吻的照片传给她!这样就太完美了!肯定可以彻底打击学姊的心!」
  一缕站到迷悟面前大放厥词。
  「不,这个……不会很过分吗?」
  「我也觉得很过分,被拒绝已经很可怜了,还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眼别人接吻,太超过了点。」
  朽缕与迷悟持相同意见。
  「——就是过分才要这么做嘛。我可不能输给她那诡异的爱慕心情啊!虽然不是很清楚她到底怎么想的,但应该是这样没错。迷悟快点啦,朽缕,照相就拜托你了。」
  一缕把手机丢给朽缕,当朽缕抓住手机并盯着看时,一缕已经坐到沙发上头并将身体紧靠着迷悟。
  「咦,一缕,你认真的?」
  「我说迷悟,我可不是在说笑的啊。」
  一缕用带着不耐烦的口吻回答迷悟。
  「……迷悟,你就听她的话照做吧,不然没完没了。」
  看来朽缕已经放弃了,她将手机调成拍照模式并举起来。
  「迷悟,别看镜头,态度自然一点就好。朽缕,角度这样OK吗?」
  「这样很好,快点弄一弄啦,笨蛋。」
  朽缕的语气中隐含怒气。
  「那迷悟,我要上了。」
  一缕说完就抱住迷悟的头,并将唇凑上。对一缕来说这完全只是做样子,在听到快门声响起时,她就把迷悟放开了。
  「谢啦,朽缕、迷悟。」
  一缕说完就从朽缕手上接过手机,打完简讯后传送出去。
  「迷悟别太消沉,你就当成被狗咬了吧。」
  朽缕用不知所以的语句安慰着迷悟。
  「话说回来,结果千岁学姊跟胡桃泽同学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接着转移话题。
  「唔……看来是这样。不过对一缕告白也有可能是装的。」
  「但是这当成是掩饰目的的方法也太无厘头了——我想应该不用考虑这种可能性。」
  「你们两个不对我说点什么吗?应该有想说的吧?像是你真努力,或是做得好之类的啊。」
  「才没话想对你说呢,而且你根本什么努力都没做吧。」
  「我很努力了啊!在我的人生中可以排得上前四名的努力了喔。」
  总之一缕就这样把告白给拒绝掉了,但是千岁却没有再回传简讯来。一缕对此感到些许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对于被拒绝的告白要回信也许是件很困难的事,她就这样接受了自己擅自解读的答案。
  *
  隔天。
  田口再次与千岁相约在教室见面,为了拿取工作结束后的报酬。
  看来告白以失败告终。不过工作内容并未保证告白成功,所以对田口来说有没有成功都没差。
  (话说本来就不可能成功吧。)
  田口是这么认为的。
  新山一缕原本就和一名男子过从甚密——再说,这种女生同性间告白的场景,通常都是学妹对学姊告白的。
  (而且不管再怎么说——总觉得怪怪的。)
  田口并不是排斥同性之间的恋爱关系,只是觉得这种关系毕竟是少数群体间才会产生的,成功率本来就不高。
  就在他想着这些事时,千岁来到教室内,她的表情有些阴暗。虽然说可以跟她改约其他日子再付报酬,田口本来就不是为了钱才做这种工作,但是这次田口为了这份工作已经先垫了不少钱出去,再怎么说都不能让自己处于赤字。
  「唷。」
  田口随口招呼着,这是为了不让她感到难以开口而故意这么做的。
  「你好。」
  「事情好像不是很顺利啊。」
  「嗯。报酬是一万圆吧。」
  「是啊。」
  千岁从钱包中抽出两张五千圆纸钞,递给田口。
  「数目没错。」
  「……啊,我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错了,该做的都做了,虽然好像只是给她带来困扰。」
  「————」
  钱已经拿到手了,可以跟她划清界线了,不过只是听听对方吐苦水的服务精神,田口还是有的。而且她搞不好还会再次成为自己的客人,虽然在久保园的事还没调查完全之前,他也没有工作的心情。
  「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女孩子,可是那人是不同的——总觉得她是不同的。但是她好过分啊,传来的简讯上只有『不行』两个字,还附上了一缕妹妹跟菱川君接吻的照片!真是太过分了!」
  「这,这样啊……怎么说呢,这个,还真是……」
  「……不过,我心里很舒畅,感觉悬在心上的大石头去掉了——而且接着要准备大考,要是一直纠结在这种事上头也不太好。田口同学,谢谢你,都是托你的福。」
  千岁露出有点悲伤的笑容。
  「……唔,你觉得没事就好了。」
  「再见了。」
  田口对着走出教室的千岁轻轻挥了挥手。
  (什么叫「悬在心上的大石头去掉了」啊。)
  却在心中暗骂着千岁。
  (不是很爽快就放弃了嘛,真是垃圾。你也不过——就只有这种程度嘛。你根本就搞错该放弃的事了吧,而且也还不到要放弃的地步。你只是什么事也不做而已嘛。只是假借他人之手假装自己很努力了吧,然后再说自己要放弃什么的——)
  田口越想越不爽,他当然也知道千岁的做法是一般人会采用的方法,但是还是忍不住挑剔起来。放弃是属于努力过的人才拥有的特权,不是这种连告白都要借由他人之手来帮忙的人能说的话,田口是这么认为的。
  田口想说现在走出教室也许会半路遇见千岁,所以就打算在教室里头多待一会再出去。他跟千岁都是在同一个车站上下车,考虑到他与千岁的走路速度,至少得等上五分钟。
  田口为了以防万一,还用手机确认了电车时刻表,确保绝对不会遇见她。
  (她应该会搭这一班电车,那我就搭下一班吧。)
  这样推算下来,他得打发掉七分钟的时间,不管是在半路闲晃慢慢走去车站,或是在教室发呆打发时间都一样,所以田口决定待在教室就好。
  田口为了转换心情而深吸了一口气,为了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他人生气也无济于事。
  他玩手机玩了几分钟后,教室的门被拉开了,要是被教师看到他在用手机就糟糕了,所以田口迅速将手机收进口袋中。
  但是进来的人不是教师——而是久保园秤。
  「好久不见了,田口因圃同学。」
  「……你有什么事吗?」
  他虽然想吐槽明明昨天才见过面,但他跟她的感情又没好到可以这样一一吐槽,于是选择了带点压迫般的回答。
  「有什么事?这是我的台词吧。你别对我这样的年轻少女像狗一样在旁边闻个不停比较好喔。」
  「————」
  「而且骇到冲印店的电脑里也不太好吧。我虽然对电脑不是很懂,但是为了要请人调查这个,还花了三万圆呢,虽然对他来说只是去酒店里打赏小姐的零头啦。」
  田口对自己的行动曝光并不意外,不如说这正是他想达到的目的。他为了要让自己的行动曝光——刻意在骇进制作学生手册的冲印店电脑时留下痕迹,这是为了引久保园秤上钩的一个陪阱。就算揭穿她的真面目也没什么意思,肯定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隐藏在背后,他只是很自然地想要将无法接受的事实给推翻而已。只是要——在她的真面目曝光之前,自己能够先一步知道真相,他是这样想的。
  「那,我的脸长得不一样吗?」
  「嗯,是不一样。」
  「那你觉得我跟某人交换身分吗?」
  「我没想过这种事。」
  在田口目前调查到的情报中,找不到与她交换身分学生的资料。跟眼前这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学生,在昨天得到的照片中一个也没有,也许她根本不是本校的学生。
  「真是愚蠢啊。」
  「愚蠢的人是你吧——你到底是谁?」
  「你这话真怪,我就是我啊,我是久保园秤,久保园秤就是久保园秤。」
  「少在那边装了。」
  「——我问你,如果我不是久保园秤,你打算怎么做?」
  「没打算怎样啊,我只是很在意而已。」
  「真奇怪。世界上能让你感到在意的东西应该多到数不清。就连我也对很多事感到在意,活着真是麻烦啊。」
  久保园边说边歪出一个笑容,小声地笑着。
  「别说这种无聊话。」
  「无聊话啊……无所谓啦。总之我再劝告你一次——住手吧。」
  「你是有什么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吗?」
  田口挑衅似的说着。
  「当然有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事啊,因为是女高中生嘛,有很多秘密的。不过要是真的知道了,我想会感到困扰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喔——这并非因为真相不值一提,要是叙违得宜的话,也许会成为流芳百世的美谈呢。但这世上只是随意践踏他人、最后却以胜者之姿名留青史的人渣多到数不清,你有学过历史吧?」
  「谁知道啊。」
  「但是你想知道吧?」
  田口瞪着久保园,她的脸歪斜成笑容的模样。
  「往后,就请让我进行理所当然的处置吧。要是能维持『普通』的话,就能获得『普通』的幸福了说。虽然这种话谁都会讲,但这可是我最重要的人所说的话呢,要是不好好听进去可不行喔。」
  久保园说完后就走出教室。
  田口看向手表,从他之前确认时间到现在已经过了九分钟,赶不上下一班电车了。田口的回家时间已经晚了六分钟,而他为了赶上下一班电车走出了教室。

  【八月十日——咖啡厅】

  「不过,杀掉她们会很麻烦喔。」
  三川对眼前的女孩说道。
  「……这是指杀人这件事本身吗?唔,我也觉得很麻烦。」
  「虽然这也是麻烦的一点,不过那对双胞胎可不好对付喔——像是杀一般人一样去杀可是杀不了的。」
  眼前的女孩小声地笑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那两人不是普通人的意思吗?」
  「没错。」
  「真是太蠢了,人类啊——被刺了就会死,被砍了就会死,被打了就会死,被勒了就会死,被烧了就会死,被淹了就会死,没食物就会死,没饮水就会死,被下毒就会死,被殴打就会死,只要是人类,怎样杀都是会死的。」
  「——但是在达成目的前可是很麻烦的喔。」
  「那算什么?你想说那对双胞胎是天才吗?」
  「虽然我不太喜欢这形容——不过你说的没错。」
  女孩的笑声比刚才更大了。
  「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什么意思?」
  三川对女孩把人当蠢蛋的态度感到不悦,于是紧逼着问道。
  「天才的定义是什么?比自己厉害的人就是天才吗?还是把很多人聚集起来,让他们同时学习某样事物,最快学会的人就是天才吗?那种条件在现实中是达成不了的——每个人努力的方法都不同,在那种情况下,谁能判断每个人努力的方法是对还是错?难道要求神问卜吗?别蠢了,搞不好有什么努力都不用付出就什么都办得到的人类存在,你不这么认为吗?」
  三川放弃与她辩驳。
  「但她们确实是棘手的对象喔。」
  而是这么说道。
  「就算她们真的是天才之类的存在,那也不是问题。这很简单,只要用点投机的手段就好。不用在相同条件下获胜,只要把胜利条件转变成对自己有利的就好啦。头脑好的人只要殴打他就好,有句俗谚说得好,笔强于剑(注5)嘛,就是说只要改变条件,就能够轻松获胜的意思嘛。」
  注5原文为「ペンは剣よりも强しつて」,意指舆论的力量大于武力。


第4章
  胡桃泽来到女杀人犯家中已经过了十天以上了,每天都是毫无变化的生活。因为空间时间很多,所以胡桃泽最近也思考了不少事情。
  比如说,她的人生至今真的有任何变化吗?之类的。
  六月虽然有称得上是变化的转折出现,让她至今为止的人际关系完全崩坏,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变化吗?胡桃泽觉得没有。小变化当然是有,但是真正算是大转折的变化可说是完全没有。
  胡桃泽虽然无法顺利理清思绪,但是她认为从她出生至今,或许过着毫无变化的生活。
  就算是双亲离异、六月那场青梅竹马引发的事件,还有目前七月所陷入的状况——能称得上变化的时间也只有一瞬间,大概就跟探测器的指针偶尔大幅摆动一下一样,结果指针还是指示着原本的数值。是的,什么也没有改变。
  她是在星期五的晚上思考这些事的。
  「我差不多要准备杀接下来的那一人了。」
  那人对胡桃泽说道。
  也就是说——那人的意思是「我要杀了你」吧。虽然胡桃泽早就知道她杀掉八个人后,接下来就会轮到自己,但是被对方这样当面讲出来,感觉真是有够差的。即使不特别说出来,只能任凭对方宰割的感觉也超差的。
  「可以杀了你吗?」
  「我肯定会说不行的吧。」
  就算这么回答——绝对还是会被杀的。胡桃泽当然想抵抗到最后,不过她自己也心知肚明,这只是没用的挣扎。
  「这样啊,那我就不杀胡桃泽罗。」
  那人却说了令人意外的话。
  「为什么?」
  胡桃泽问道,那人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样,呵呵呵地笑着。
  「你这话真怪啊,你想死吗?」
  「我不想死。」
  「我有其他要杀的人——但这是我的私事。」
  对话到此暂时中断。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不过胡桃泽一直在想那人改变心意的理由,根本没怎么注意电视在播的内容。
  「——结果你的目的有达到吗?」
  胡桃泽低声说道。
  「不知道。」
  那人冷淡地回答。
  「……」
  「————」
  「你不是说你不杀人不行吗?」
  「那又怎样?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之后——是想对我说教吗?」
  「……不是,不过我也许是想问你,你会停止杀人吗?」
  那人的表情转为认真,头部不动只转动眼球看向胡桃泽。
  「我不会停止。」
  这么说道。
  「不杀人不行——你这么说过吧?我这一个月一直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怎么了?我觉得胡桃泽你不是那种会想杀人的人喔。」
  胡桃泽稍微集中注意力后说道。
  「我最重要的人,他杀了人——然后被逮捕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杀了四个人。」
  这是她不愿回首的过去,却是永远无法忘怀的过去。
  「还真是不得了啊。」
  胡桃泽瞬间犹豫了一下该如何说下去。那人——对于仅仅杀掉四个人的人,应该不会有这种感想产生才是。
  「——这感觉还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那个人被逮捕之后,我只去见过他一次,我想我大概也不会再去第二次了。那时我发现了,不杀人不行是杀人者的藉口。举例来说,就跟火很烫所以不会去碰一样——这是只有被火烫过的人才会说的话。至少一开始会这么说的人一定是有被烫到才会这样说的。」
  「所以呢?」
  「也就是说这句话这样流传下去后,就会变成接近真实的言语。不是因为会被逮捕,所以不能杀人,这就变成跟小孩子怕被责骂而不可以做坏事一样的等级——这两者本质是不同的。我无法形容得很好,杀人这件事——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我不太知道该怎么说,在杀人的当下,杀人的人肯定会觉得这是当下最妥善的处理方式,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一定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式……话说回来,我可能是搞错了杀人的大前提也说不定——我之前去见的那个人,因为他杀了一个人,所以不得不杀掉之后那三个人。简直就跟表演魔术时,要画出两个一样大的圆,结果其中一个画得比较大,要让小的那个也跟着变大,结果又变得太大了——大慨是这种感觉。我想你肯定也是处在这种状况吧,你的情况是因为没有阻止你的人吧。」
  那人呵呵呵地笑了。
  「假设我停止杀人好了——会变得怎么样呢?根本什么也不会改变对吧?那我为什么不继续杀人呢?」
  「……」
  胡桃泽无法回答。
  「我对你刚刚说的一开始杀人只是因为无可奈何稍微感到认同,不过这只适用于怀有杀意而杀人的情况,而非过失杀人。」
  「你在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不是也没有杀意吗?」
  「是这么说没错,所以周围的人才原谅我。但是接下来的人就是怀着杀意杀掉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想知道?」
  胡桃泽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我国中二年级的时候,我那时被人霸凌呢,因为是孤儿院里的孩子吧?只是被大家视而不见还好,我本来就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人。不过等到有主动来伤害我的状况出现时,就不得不做出应对了吧?」
  「所以你就杀掉那些人吗?」
  「算是吧,那起事件的犯人并没有落到我头上就是了。那被当成一场意外,是在校外教学时住宿的旅馆发生火灾的不幸事故。我想——要是去调查应该马上就会发现才是。那时死了很多人啊,应该有上百人吧。」
  「可是……这样的话,那也不完全是你的……」
  「咦?要解决事情,比起杀人,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那人的眼睛也歪成笑容的模样,坏心眼地说着。
  「虽然是这样……」
  胡桃泽无法再往下说了,刚刚还在大言不惭地说着——觉得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觉得杀人只是不得已的选择。但是每个人的价值观都是不一样的,有人因为喜欢的歌手死掉就自杀,也有人因为开关门声音太大之类的理由就杀害别人,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微不足道的理由——可是对当事者本人来说却是相当充分的理由,不是能用「无聊」一词带过去的理由。手段本身就算是不对的,但只有根本不了解状况的外人,才能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出「还有其他方法」这种话——也许这样很卑鄙,但他也好、或是她也好,大概都是因为无可奈何才做出这样的选择,没有在当下制止他们——却只在事后说着大道理,实在是太狡猾了。胡桃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还是谢谢你。跟我说这种话的,你是第一个。胡桃泽,我很高兴喔。」
  那人这么说着,握住了胡桃泽的手,那只手——是很普通的手,是普通女孩子的手,既不会凹凸不平,也不像章鱼一样会吸住东西。
  「……这样啊。」
  但是胡桃泽的心情却很复杂。刚刚她所说的事根本没有帮助到谁,也是根本没有理解真相的天真言语,而这样的话当然无法改变那人的想法。
  两人在此之后数分钟都没有再说任何话,接着那人突然——
  「接下来我要杀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这么问道。
  「不认识。」
  「这样,就太好了。」
  「什么东西太好了?」
  「要是杀掉你朋友不是太可惜了吗?不过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我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杀掉了。」
  那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
  被摆了一道了。
  田口因圃感到悔恨,因为悔恨而对自己的愚蠢咒骂不已。
  他现在身处通往屋顶的楼梯间,背部紧靠着被封锁起来的门扉,久保园秤伫立在下一层的楼梯间。
  田口是被千岁的简讯再次约到这里的。他以为千岁找他是想再一次请他帮忙告白的准备工作,并觉得千岁好歹还有点毅力而感到佩服——然而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而且来的人并非千岁泉,而是久保园秤。大概是用了伪装过的手机号码,也有可能是直接拿千岁的手机来用。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我是来进行妥善的处理的。」
  久保园如此说道。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刀刃莫名的长,刀背呈现弯曲形状的刀子。因为那把奇怪的刀子,让田口有种这里并非学校的感觉。
  目前的位置对自己有利,他处于上位,但是——也没有退路。要逃跑肯定得越过久保园身边才行,就算打破门跑到屋顶上也无法解决问题,屋顶上没有其他逃跑的路线,也没有任何能打赢对方的工具或手段。
  田口无法动弹,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按兵不动。他虽然因为兴趣而学过一点防身术跟格斗技巧,但是那顶多只能在被几个小混混围住的情况下发挥作用。
  但是——她,久保园秤,却是丝毫空隙都没有。
  应该说,正因为她只是站在那儿什么也不做,所以连一丝空隙都没有。就如同格斗游戏的画面一样,就像是把那种场景搬到现实来一样。光只是对手站在那儿就足以带给另一方压力,并夺走另一方所有可能性。
  这种状况下得采取冒险的轻率举动,自己要是不动的话就无法打破现状——虽然这就代表自己将会露出空隙给对方。

  (话说回来——那家伙的目的是什么啊?)
  完全不明白妥善的处理指的是什么——但从她手上拿着的东西来看,十之八九是指杀掉自己吧。
  (难道说——是这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那家伙的真实身分。)
  那时田口察觉到了。
  就算一直不动——只要时间流逝,也许就会有人经过。通往屋顶的楼梯几乎是没有人会经过的地方,但还是有可能会有人来的,那时就是逃跑的好机会。虽然他不想考虑以后该如何对应久保园秤——不过这点之后再说就好。
  讨厌的胶着状态持续了一分钟,田口感觉极为漫长。
  久保园的嘴角突然歪出了笑容的形状。
  「你该不会——是在期待有人会经过吗?」
  「……」
  田口什么话也不说地望着她。
  「不会有人来喔。你为了支开别人,要人去拜托帮忙打扫,或是找朋友随意谈天,用了很多小手段——我则是不一样的。」
  「——」
  「现在校门口应该被一辆卡车撞上,而且是正面撞上,大家都跑去看热闹了。也许有一些学生在那场车祸中牺牲了,真是可怜啊——想要支开别人就得做到这种程度呢。」
  现在的田口无法确认她说的是真是假——大概只是在威吓,她只是想用这种话来激自己有所动作。
  「将棋中出现千日手(注6)的状况下,想要得到胜利的人就不得不改变策略呢.」
  久保园突然说出奇怪的话。
  「这个情况喊将军的人是我呢,所以——我得打破这个僵局才行。」
  她边说边往上走了一阶。
  只是这样的一小步,田口仍然不为所动。不过若是距离再拉近一点,田口就有获胜的机会。现在要是往下移动会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但是若再靠近一点,或许可以顺利地越过久保园身边逃跑。当然得几乎用滚的滚下楼梯才有办法办到,但他也已经做好受点小伤的心理准备了。只是受点皮肉伤,比起被那把刀子给切开要好太多了。
  接着久保园突然一次跨越三阶楼梯,往上跑了几步迅速拉近与田口的距离,刀子也随之挥下。
  田口愣了一下——往后退一步避开这一击。他太大意了,虽然是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发动的攻击,但是在看到对方踏上一层阶梯时——就该想到她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他应该要踏向斜前方避开攻击,再顺势往楼梯下逃跑才对。但是他已经被逼迫到楼梯间的角落了,比对手处于高位的优势不复存在。更何况——两人都处于楼梯的最高点,这样会有人发现这里有异状的可能性就变得极低了。楼梯的扶手不是栅栏而是水泥做成的整面扶手,因为被扶手遮掩,根本看不到有人在这儿,就算不把头低下来,因为角度关系也是根本看不见的。
  注6千日手指的是在将棋中双方的棋步出现重复四次循环的僵持状态,此时会判定双方乎手再比一局。
  「你想怎么做呢?」
  久保园开玩笑似的说着。
  田口想将通往屋顶的门打破而踹了一脚,但是只有发出巨大的声响,门却丝毫不动。
  「怎么了?屋顶上没有逃跑的路喔。难道你想和《北斗神拳》的瞬一样死去(注7)吗?『我不会死在你的拳法之下』这种感觉?」
  「……你的目的是什么?」
  田口终于问出这句,但这也已经算是最后手段了。虽然也有对方愿不愿意陪他说话的问题存在,不过他想对方应该是会陪他说上几句的。因为如果只想要用暴力来解决事情,就不会选在这个楼梯间了。
  注7《北斗神拳》中的瞬在输给拳四郎后随即跳楼自杀,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死在拳四郎的拳法下而自行选择死亡。
  「有很多呢。总之要杀你是为了封口,至于其他的目的是秘密喔。唔,虽然是可以让你当成前往冥府的伴手礼而说给你听,但是你要是在冥府里吹嘘我也很困扰,所以还是不告诉你。」
  久保园反手握住刀子,并将持刀那手的食指竖起,摆在嘴巴前,露出与当前情势格格不入的表情,还抛了个媚眼。
  对于久保园这玩笑般的行为而产生的空隙,田口并没有放过。刀子反手握住,而且手还摆在跟刚才完全不同的地方——摆在脸的旁边,再说两人的距离现在极为接近。
  田口大大地跨出一步,朝着久保园的脸上轰出一记左勾拳——久保园却用像是蹲下的动作来避开,不过因为这样,久保园能做出的动作也被限制住了。
  (接着就解决她!)
  田口这么想的同时,感到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左手传来的——不,虽然奇怪的感觉是从左手传来的没错,但此时手腕前端应该已经不会有任何感觉才对,因为他的手掌已经被斩断而掉到地上了。刚才久保园的动作不是为了闪避,而是为了攻击。她利用蹲下的力道顺势斩下手腕,也许是因为反手持刀所以才用这么奇怪的姿势展开攻击——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她的攻击已经完美地结束了。
  田口连忙拉开距离,但是——他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拉开距离后该怎么办才好。因为失去左手的冲击,让他无法思考。
  「要是不止血的话——会很糟糕的喔?」
  久保卧说道。田口慌忙地将左手高举过肩。但是这样的处理根本称不上是急救措施,血还是不断地流着。
  「想要让罐装果汁倒出来的速度加快,只要在罐子上再开一个洞,这样从开口流出的速度就会变得非常快。不过人类就不是这样了,若是再开一个洞的话,什么也冒不出来喔。」
  田口根本无心理会久保园的话。
  「你要怎么做?跑到屋顶上?还是想要从这边离开呢?」
  久保园边说边张开双手。
  这肯定是陷阱,但是田口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对方不是在这种状况下还打得赢的对手,而且跑到屋顶上也没有意义。所以——除了从她身边离开没有其他办法。
  田口做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就用右手抓住左手手腕止血并奔跑起来。
  然后成功逃离了。
  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他不懂为什么久保园明明已经将他逼到死角,却又什么都不做地放他走。但是他也只能继续逃跑,田口飞奔着跑下楼梯。
  ——久保园并没有追上来。
  虽然称不上是胜利,手也痛到不行,但是看来总算是逃出来了。田口拚命地跑着,不过他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是要去医院呢?还是要去找能止血的工具呢?这些问题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脑中。他只想要尽可能地远离久保园秤,满脑子只有绝对要逃跑这个念头存在。但是他对于「繮对要逃跑」的想法从何而来也不是完全能够理解。
  久保园则是将田口的手捡起放进塑胶袋内,从口袋拿出钥匙,打开通往屋顶的门并走出去。
  「这道门总有一天会坏的。虽然用钥匙打开就好,但是万一换了锁,就没办法再到外头来了呢。要是打坏的话,随时想出来就出来呢。」
  这是自言自语。她因为常常一个人独处,所以自然地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她缓缓靠近护栏。
  「吓了我一跳啊……那个叫田口的,居然真的想跟我对打,真是难以置信。最近的年轻人也太血气方刚了,真是的,逃跑不就好了嘛。」
  久保园将视线转向校舍的入口,然后看见田口从校舍中冲出来。因为受了重伤又不断流着血,吸引不少人注目。
  「顺带一提,我说有卡车冲撞正门是骗人的。就算是我,也无法准备好两辆卡车呢。」
  久保园再次自言自语,眼神紧追着田口不放。
  田口飞奔出校门的瞬间,被右方驶来的卡车给撞飞。虽然卡车速度并不是很快,
  但车体本身重量十足。接着从驾驶座下来一名穿着工作服的人,他把田口的身体架起并放到卡车载货台上,回到驾驶座上再次发动卡车扬长而去。
  「田口同学抱歉了,我不打算在学校杀了你。要是再停课下去暑假就要变短了呢,那孩子肯定不希望变成这样吧。」
  久保园自言自语后,发出像是吐气一般的微弱笑声,转身离开屋顶。
  *
  「下周有考试?」
  胡桃泽失踪了两星期的周一早晨,迷悟在走进后门时间道。
  「对啊,不过总觉得没有要考试的气氛啊。」
  朽缕回答。
  「因为考试范围完全没有公开嘛。不过教师缺了四个人,好像也不是准备考试的时候啊。」
  「就是说嘛,要是考试中止就好了啊!」
  从刚刚就一直在传简讯的一缕高兴地说道。老实说,在这种状况下能不能举行考试这点,迷悟也很怀疑,不过中止的选项应该是不存在才对。
  「你的成绩这么好,就算直接上场考试也没问题吧?」
  「没那回事,就是因为成绩好所以才不想考试啊,而且学校的考试只要有念就一定考得好吧。」
  「这什么让人火大的发言啊?啊?」
  「很抱歉,不过我同意一缕的说法。基本上测验内容根本不会超出规定的范围,就算有范围外的题目,也顶多就是一两题,不会更多了。虽然我觉得会出到范围外的题目很正常就是了。」
  「你们两个是在嚣张什么啊?」
  「不然这样好不好?迷悟要是有随便一科考得比我们好,我们就一整天任凭你摆布。这样的话,迷悟也会想要努力了吧?」
  「唔~就算只有一科,还是有点困难。不然这样,比一缕或朽缕任何一人分数还要高,这样可以吧?」
  「这个好~没问题喔~」
  一缕爽快地答应了。
  「真的什么事都听我的?」
  「什么事都可~以~要做色色的事、或是违法的事、或是要从根本颠覆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喔。」
  「朽缕也没问题吗?」
  「嗯……没关系,我相信迷悟。」
  「是相信我不会有奇怪的要求?」
  「不,是相信你的成绩——不对,应该说相信你拿不到好成绩。」
  朽缕平静地说道。
  「别相信我这个啊,可恶。」
  「反正迷悟肯定因为这件事,不会只专注念一个科目,而是全部都平均用功,最后就是平均地全部都输给我们而已。」
  一缕笑了出声。
  「就是这样。」
  朽缕也同意。
  「……的确啊。」
  连迷悟自己都无法反驳。
  「那,迷悟要是有一科输给我们,就要听从我们的一个要求喔。」
  「喂,一缕,这个你之前没说过啊。」
  「没问题的,从根本颠覆世界的事、违法的事跟色色的事我都不会要求啦。」
  「这样迷悟,十一科的两人份——也就是二十二天内,都会是我们的奴隶罗。」
  朽缕也顺着一缕的话。
  「奴隶是怎样啊?就当没说过这件事好了,取消取消。」
  「真拿你没办法,那只要我们一开始所说的那个条件就好。」
  一缕随便地改掉刚刚提出的条件。
  「你这让步也让太大了吧?」
  「因为我们是不会输的嘛。其实迷悟有在考试上赢过我们一次——不记得了吗?」
  「…………没有吧。不对!有过同样考了一百分的事!」
  「那是国中的考试吧,全班有八成都考了满分。」
  「……是这样没错。」
  三人在进入校舍后就中断对话,各自朝鞋柜前进。
  迷悟走到自己的鞋柜前拉开柜子,里头跟以往一样放菩室内鞋,但是—室内鞋不只有一双,而是两双。为什么会有两双他也不明白,照常理判断,应该是之前不见的那一双,跟后来新买的那一双——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不管怎样,有两双室内鞋也太奇怪了。而且奇怪的不只是这点——这次的情况用奇怪搞不好还不足以形容。因为已经发生第二次了,第二次的意外就不再是意外了。
  没错,又有手放在里面,两只手——来自同一人。
  这次也毫无疑问地是从某人身上砍下的手,这景象与之前那次实在相似过头了。
  虽然无法确认被放进鞋柜的室内鞋是不是自己的,但就算是自己新买的那双,他也不想再穿上去,跟手一起被摆在鞋柜里的鞋子谁敢穿啊。而且手的摆放方式真是超差劲的,一只手塞进一只鞋子里,手掌则是摊开盖在另一只鞋子的上方。两组——两只手跟两双鞋都是这样摆放。鞋底应该有沾到手腕的切断面,就算是有人跪着求他,他也绝不想穿上这种鞋子。
  「朽缕~!你在吗?」
  迷悟喊着朽缕要她过来,他想自己得留在现场,那就让朽缕去找老师过来吧。
  朽缕小跑步地跑到迷悟身边。
  「怎么了?」
  这样问着。
  「——又有手被放进去了,能请你帮忙找个老师过来处理吗?老师应该会顺便打电话报警。」
  朽缕从迷悟身后看向鞋柜。
  「……第二次了啊。」
  「真希望犯人可以差不多一点。」
  「我先去找老师吧。」
  朽缕转身跑走。
  迷悟看着朽缕离开后,正好看到一缕站在一旁。
  「喔,一缕。来得正好,不好意思可以去帮我买一双室内鞋吗?尺寸二十六号半,这个你看,已经不能穿了——你手上那是什么?」
  一缕手上有张像是便条纸一样的东西。
  「咦?啊?这个?啊~这个……没事啦没事啦!你要买室内鞋对吧!」
  一缕慌张地说着,并将那张便条纸塞进书包里。
  「你身上有钱吗?二十六号半的喔——还有,为什么我非得额外多出这些室内鞋的支出啊,真是让人不爽。」
  「喔~对啊,真让人不爽耶!那我去买了!」
  (那家伙是怎么了啊?)
  迷悟觉得一缕慌张的样子有些奇怪,目送她离开。
  大约经过一分钟后。
  「早安唷~」
  迷悟听到有人对他打招呼,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是尾曲染球。
  (唔哇,怎么正好在这时候……这下麻烦了。)
  「怎么了?怎么在鞋枢前发呆啊?难道又有手放在里头吗?」
  尾曲边说边将手搭到迷悟屑上,稍微屈身朝鞋柜中望去。
  「哇~啊……还真的啊…………」
  看到里头有手的时候,尾曲的反应意外地很平淡。
  「真是可惜啊。」
  「话说回来,这搞不好是田口因圃学长的手喔。」
  「啊?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知道这种事?」
  「你不知道吗?田口因圃学长在某座山上死掉了,今天早上的新闻有在播喔。」
  「啊……是那个高中生尸体被弃尸在山上的新闻啊,吃早餐的时候有稍微看了一下,原来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喔?」
  「嗯,我们学校的喔。」
  「尾曲你有参加社团吗?所以才认得那个人?」
  「哎呀……因为一些事才认识的啦。」
  尾曲有点含糊地说着。
  「这样啊,怎样都好啦。反正光是这样看也看不出是谁的手,想这么多也没用。我得在这边等老师来,你就先进教室吧。」
  「那菱川同学,等等见罗。你也挺辛苦的。」
  尾曲啪地一声打了迷悟的背,就往教室走去了。
  没多久朽缕就带着一名教师来到他身边。
  迷悟因为又惹上麻烦的事,而叹了一口气。
  *
  结果迷悟又被警方约谈了,因为同样的事件已经是第二次发生,警方怀疑他跟杀人事件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所以比之前约谈的时间还要长,讯问一直持续到第三节课中间。但是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会让人把手塞进鞋柜里的事,所以对于警方的质问他什么都答不上来。
  最后,手会被塞进去的理由就被认为是因为犯人之前放在这儿,所以这次也就跟着放在同一个地方了。现在城崎南高中有不少学生会很规矩地锁上自己的鞋柜,于是把手放在上次放过、一眼就看得出来没上锁的鞋柜也是很合理的。迷悟也打算今天放学之后去买把挂锁把鞋柜给锁起来丁。虽然多了一道手续是很麻烦,但是忘了上锁导致室内鞋不能穿的循环绝不容许再次发生,当然他也打算一并锁上双胞胎的鞋柜。
  ——第四节课前的下课时间,迷悟三人紧急集合来商讨对策。
  「我之前说过了,犯人是学校的人。」
  朽缕一开口就这么说道。
  「再怎么说要潜入学校两次是办不到的——不,不止两次,把手塞进鞋柜是两次没错,但是要算上杀人的次数就是三次。不过第三次的杀人现场是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一缕边玩手机边同意朽缕的说法。
  「可是照这样说,第一次没把手砍下来的理由也搞不懂啊。」
  「砍或不砍这两者之间是有理由的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话说回来,那种事怎样都好吧?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迷悟把话题拉回来。
  「说的也是。」
  朽缕赞同迷悟的提案。
  「唔,也没有怎么办吧?只能维持普通的生活了啊,犯人应该不会直接袭击迷悟才对。啊,搞不好是这样喔?猫不是会把蟑螂抓起来送给饲主吗?也许是这样才把手送给你喔。你对于会把手送给你的人有头绪吗?」
  「少说这种让人不舒服的话——照你们刚刚那个说法,把手放进我鞋柜里的人就在这所学校的某处啊。」
  「我认为是这样没错,不过到底是学生还是老师,或只是单纯与学校有关的人士,就不清楚了。」
  朽缕回答道。
  「也就是说只要注意像是跟学校有关的人就好了!迷悟!太好了!」
  「这不就代表只要在学校里,身边的全都是敌人吗?而且胡桃泽也还没找到……真是发生太多事了。」
  「说的也是,都没什么空去考虑胡桃泽了呢。」
  一缕不知为何用悠闲的语调说着。
  「……迷悟,你今天还是请假比较好,早退回家吧。」
  「真不像是朽缕会说的话。」
  「我好歹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好吗?而且迷悟看起来似乎有点累。」
  迷悟的确是累了,不光是去警局作笔录再回到学校的肉体上的劳累,早上发生的事也让他的精神感到疲惫。
  「但是不上课不行——而且犯人应该也不是冲着我来才对。」
  「不,这点还不能确定……不过事件大多都是在放学后才发生的,只要一放学就直接回家大概就没问题了。」
  「这么说也是。」
  「那差不多该回教室了。」
  「嗯,午休再见。」
  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
  *
  这天一缕的鞋柜也被放了室内鞋以外的东西——而且又是一封信。不过因为三人今天在校内会面时间相当多,所以一缕在学校里还没有空读信。
  一缕回到家中,趁一人在房间中独处时打开放进她鞋柜的信。迷悟的鞋柜第二次被塞进了手,一缕的鞋柜也是第二次被塞进了信。
  (有种时机很不凑巧的感觉。)
  如果迷悟没在鞋柜里发现手的话,一缕在午休时就会把这封信拿出来给他们看。把寄给自己的信拿给别人看虽然是很失礼的事,但是他们两个不是别人——肯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打开信封取出信纸。
  (这次总该是男孩子放的了吧。)
  但是那并不是情书,当然也不是一般的问候贺卡,一缕这辈子从来没收过这样的信——这是威胁信。而且这信不是只写给一缕看的,是同时给他们三人的。同时对菱川迷悟、新山一缕与新山朽缕放话的威胁信。

  「急启:
  菱川迷悟先生,新山一缕小姐,新山朽缕小姐。
  正值初夏之时,对于您们的成长茁壮,本人感到十分欣慰。
  首先请容我致上歉意,因为种种缘由,我无法自报姓名,真是非常抱歉。我勉强算是与您们有些许关系的人。
  请先让我说明一下我与您们的关系吧,我的父亲是负责搜查您们一年前杀害双亲事件的警官。父亲虽然看穿了您们就是犯人,但是因为各界施加的压力,结果无法将此真相摊开在阳光之下。而父亲更因此痛苦地选择了自戕,这就是我与您们之间的关系。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我想要对您们进行复仇,我想以您们的死亡来慰藉父亲在天之灵。
  我正是杀害了城崎南高中学生会四人、教职员四人与田口因圃的犯人。
  在这里有件事想拜托您们:希望您们能找出我是谁。
  为何希望您们找出我是谁,理由详述如下:如果出乎意料地袭击您们,要杀掉您们是非常简单的,这样就称不上是复仇了。父亲明明贯彻了正义,却被您们这种狠毒走人给杀害,实在是遗憾至极,这已经称得上是罪恶了。只是单纯地杀掉您们,是无法彻底将这份悔恨清偿的。
  所以我想先让您们做出正确的行为。就算是穷凶恶极地杀害了五人的您们,若是能将这次的九人与上个月的四人,加起来共计十三人的杀人事件解决的话,那么过去杀害的五人就能从帐面上抵消掉,我想您们就足以被称为正义的代表了。
  当您们看穿我就是这三起杀人事件的犯人之后,我就会杀掉您们。在您们贯彻正义——看穿我的真实身分之时,这份思念才能传达出去,您们将会被我这个坏人给杀害,真是太遗憾了。
  那么,我等着您们大驾光临。
  因为是信笔写下的信,或许文笔有些不通顺之处,还请您们多加见谅。
  敬上。」

  一缕飞奔出房间、跑下楼梯,为了将这封信拿给在客厅的两人——为了给迷悟与朽缕看而奔跑着。
  「糟糕了!」
  一缕大声呼喊着。
  「是怎么了啊?」
  迷悟有些不耐烦地回问。因为一缕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但是对一缕来说,刚才的音量根本不足以表达她的震惊。
  「你看这个!今天早上被放到我鞋柜里的!现在马上打开看!」
  一缕递出信纸。迷悟与朽缕接过后,头靠着头一起读信。
  「……看来好像是真的。」
  朽缕下意识地说出感想。
  一缕也觉得这应该是真的,写这封信的人知道迷悟他们过去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封信是不是今天早上才放进去的也是问题。写这封信的人应该不是看了晨间新闻、得知田口的事,然后一大早写了信在一缕上学前丢进鞋柜——想成这封信昨天已经写好并且放进鞋柜中才是合理的解释,从字数与内容来看应该是这样没错。那么早在昨天就知道田口因圃被杀害的人必然只有犯人。当然警方相关人士或许会知道,但这种可能性应该可以排除。以此判断的话,最有可能写下这封信的人选自然就是犯人。
  「写这封信的人就是在我的鞋柜里塞手的家伙?」
  「十之八九是这样,果然——是刻意选择迷悟的鞋柜啊。」
  朽缕将视线从信纸上移开,双手抱胸。
  「是威胁的意思吗?『你也会变成这样』之类的?」
  「——怎么好像黑道一样的做法啊。」
  迷悟拿过信纸,再一次从头看过。
  「根本不懂这人在写什么……我们只要什么都不做,对方不也就什么事都不会做吗?」
  他歪着头说道。
  「——字面上是这样解释,但我想应该不是这样。对方知道我们的过去,而且我们也无法先发制人,这封信的内容不能尽信。」
  「而且这家伙的目的是什么啊……说是要报仇,那为什么要杀掉其他人?信里说要让我们成为正义的代表,根本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当成犯人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决心怎样?我想把四个人给吊挂起来就是给我们的讯息。虽说是讯息但也不见得一定接收得到,所以犯人就在信里头写明了。至于正确什么的——只是毫无缘由随意附加的理由吧,」
  朽缕双手抱胸说出自己的意见。
  「唔~到底是怎样呢?如果只是要表明来真的,应该不会杀掉其他人才对吧?这样我们不就会产生戒心了吗?虽然在收到信的时候就已经产生戒心了。」
  一缕这么说着。
  「也是,一般都会直接瞄准目标才对。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也许就会因此失去报仇的机会。不过我想这家伙的理论我们根本就搞不懂,充满破绽又乱七八糟。还有——我们要怎么抓出这家伙啊?」
  对话中断了一下子。
  「我想是办不到的,对方已经杀了九个人,警方应该也拚命地在找犯人才对,却遗是没被逮到。而且对方像是随机杀人,要从与他有私怨的人来寻找也很困难……」
  一缕回答道。她是有想到若是拿全校学生的笔迹来进行监定,也许会找到犯人,但是这当然是办不到的,而且笔迹监定本来就不见得准确。其他的方法就是从自杀的警官那边下手,这也是正面出击的办法,但是她不知道该从哪里来打听这些消息。如果是有上过新闻的事件倒还好——但是信上头写着是受到各方压力而自杀的,那么这起自杀事件应该就不会公诸于世。再说那封信上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让人存疑,写信的人虽然能够判断是杀害田口因圃的凶手,但也无法证明前两起事件也是这个人所为。
  (唔……要是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至少要想到怎么揪出犯人。)
  一缕打算要长期抗战时——
  「——也许有个方法可以找出犯人。」
  朽缕这么说道。
  「怎么做?」
  迷悟迅速回问。
  「三川老师好像在校内到处都有装设监视器,要是能够看录下的影像,也许就能看到犯人犯案时的景象了。」
  「你觉得她会让我们看吗?」
  「但是没有萁他可以马上找出犯人的方法了吧?」
  「是没有——硬要说的话,千岁学姊不是怪怪的吗?」
  「最近老是一直贴过来,而且特别黏一缕。一缕你觉得呢?」
  「唔……我不知道。」
  老实说一缕那时只觉得慌乱,根本没空去分辨千岁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但是一缕认为千岁与事件无关,千岁的态度不够谨慎,杀人对她来说是太勉强了点,这已经不是用胆大或乐观一点的说法就能够解释的地步了。能杀掉九人还没被警察逮住,肯定不是侥幸——当然千岁的态度也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三人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互相提出意见,但还是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于是决定明天一大早去一趟三川那边。讨论中也有提到把信交给警方,可是信里头有写到过去的事件,虽然那事件没有追溯期,不过也有可能会引起问题——还是别乱踩地雷比较好。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是要找出犯人,而是要维持目前的生活。
  这样的话,在生活中不得不注意的事情就变多了,一缕因此心头感到沉重。虽然她明白骚动已经就此打住,但是在事情完全结束前只能一味的忍耐,也不知道要忍耐到什么时候,这让她感到丧气——要是能把刚刚想的事全部抹消掉就好了。于是她决定先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拿出手机开始传起简讯。

  【六月十日——咖啡厅】

  三川与警官的女儿对话差不多告一段落。
  「那么详细的事之后再一一决定吧。为以防万一,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吧。」
  语气中带着「随便你爱怎样就怎样」的感觉。
  「联络方式啊……没有什么能联络到我的方式呢。」
  「什么意思啊?就算只给手机号码也行。」
  「我没有喔,手机。当然室内电话也没有。」
  「……真的假的?」
  「嗯,因为没必要嘛。有什么需要联络的事,直接当面说就好了,不然写信也可以。」
  「真麻烦。算了,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说完后站起身。
  「再见。」
  「啊,最后还有件事,只告诉三川老师喔。」
  「什么事?」
  三川抬眼望着她问道,
  「其实我啊,不是久保园秤喔。」
  那人说完后,将脸歪斜成窃笑的形状,走出咖啡厅。


第5章
  隔天,迷悟三人一大早就去找了三川,是为了确认三川录下的监视器画面而来的。
  迷悟跟以往一样带头先进入保健室,但是三川并未坐在桌子前。
  「咦,不在啊。」
  「是还没来吗?」
  「不!应该已经来了吧?虽然我不知道教职员规定的上班时间是几点,但是保健室的老师应该要很早到才对吧?因为晨练的学生有可能会受伤的。」
  的确像是忙碌于各运动社团的一缕会说的话,她说完后就开始在保健室内打转着。肯定是想仔细观察因为平常三川在而无法好好看过的保健室内部吧。
  「但是感觉那家伙迟到也不意外吧?总觉得她的态度很松散。」
  「她给人的感觉是很散漫没错,但是她没有不守时过——虽然我也只知道卫生股长会议她没迟到过而已啦。」
  「啊,迷悟、朽缕!找到了喔!」
  一缕站在最里头的病床挥着手,迷悟走近一看,帘子里头是穿着白衣躺在床上的三川,正在熟睡着。
  「这家伙在想啥啊?也未免太没防备了吧?」
  「……也许她早上就是这样吧,我之前也看过她躺在床上吃洋芋片的样子。」
  「总之我们就先揍她一拳吧,现在正是揍她的好机会喔?」
  「这样做不知道会被怎样报复,还是住手吧。而且我们也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才来的,迷悟。」
  「那是要叫她起床?」
  一缕问道。
  「叫她起床好像也会被报复。」
  朽缕有点困扰地说道。
  「只是叫她起床,她肯定不会生气的啦,现在可是她的上班时间耶。不如说她还得感谢我们叫她起床呢。」
  「说的也是,那谁要叫她起床?」
  朽缕远离病床一步后问道。
  「朽缕上吧,你跟她相处时间最久了。」
  「最久……那是用累计时数算的吧。这边就交给迷悟了,因为你是男的嘛。」
  「猜拳决定就好了,猜拳吧。迷悟、朽缕,准备好罗。剪刀!石头:」
  迷悟已经想好自己要出什么了,他要出剪刀。双胞胎的猜拳模式是会先出布,不然就是出石头。而且两人几乎不会同时出石头。也就是说,只要出剪刀就能稳操胜算了。虽然这做法只有刚开始猜有效,第二次以后就是完全靠运气,但这样也能大幅提升获胜机率,
  「布!」
  当一缕喊出布的时候,三川也醒了。猜拳结果就如迷悟猜测的一样,他获胜了,但是赢了也没意义了。
  「你们……在干么啊?吵死人了。」
  三川抓了几下睡乱的头发,打了个呵欠再仲个懒腰。
  「三川老师,有事想找你谈谈。」
  「嗯……什么事?」
  三川佣懒地说着,又躺回床上去。
  「我们想看一看三川老师录下的校内监视影像。」
  「不行。不过为什么想看?」
  「……犯下了一连串犯行的犯人寄了威胁信给我们——」
  「也就是说……只要将这影片直接交给警察,不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迷悟打断朽缕的话插嘴道。
  「……这不行,这样我也会被抓起来,很麻烦耶。」
  三川说完,又再次闭上眼准备睡觉。
  「三川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
  朽缕担心地问道,但大概不是打从心底为她担心吧。
  「不是!只是宿醉。昨天我跟善果妹妹一起喝酒,她可是干杯不醉的啊,要是照她的喝酒速度陪她喝可是很可怕的,若是想跟她一起喝一杯可要多注意啊。」
  「先不论高中生是不能喝酒的……我们应该也没机会跟吉崎学姊一起喝酒才是。先别管喝酒的事了,监视器的影像——只要让我们看一眼就好,可以吗?」
  「唔!真拿你没办法啊……」
  三川爬下床,连鞋子也没穿就光脚走到桌子旁,打开笔电启动了监视器影像播放程式。
  三川弄完电脑后就摇摇晃晃走回床边,在跟三人擦肩而过时,朝迷悟的腹部揍了一拳。
  「你刚刚说要揍我吧。」
  迷悟很痛苦似的捂住被揍的部位,但三川其实没有打得很用力。
  「你装睡啊。」
  不过迷悟还是愤恨地说道。
  「别在别人房间里为所欲为啊。」
  「这又不是三川老师的房间,在工作时间睡觉才是问题吧。」
  「这是怎样?朽缕妹妹也想被打吗?」
  「——不,睡觉也没关系。」
  「正确的选择呢。」
  三川说完就躺回床上。
  「要离开的时候,叫我起来喔。」
  并丢下了这句话。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你。」
  三人移动到电脑旁,朽缕坐到椅子上操作电脑,迷悟与一缕站在她身后看着笔电的萤幕。
  「快转是——这样弄吗?犯案时刻大约是……」
  朽缕用四倍速播放检视着影片。
  「也有可能没被拍到吧。」
  「不知道呢……有学生会室跟教职员室的影片,我想应该是有拍到的。」
  朽缕开始播放推测犯案时间是十五天前下午四点的学生会室影片,并将倍速播放调回常速播放。
  ——影片中将犯案的全部过程记录下来了。
  三点五十五分,有一名男学生进入学生会室——但他在还没完全踏进室内时就倒下了,接着有个穿着长雨衣把帽子也拉上的人跨过这男学生的身体进入室内。脸看不太清楚,从雨衣下端可以看见赤裸的脚,因为不是穿着裤子,因此判断是个女性,而且是女学生的可能性极高,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很长而且刀背弯曲的刀子。录像不是很清楚所以没办法明确判断,看来刚刚那男学生就是被她用刀子攻击才倒下的。她把男学生的身体整个拉进室内后关上门,然后把刀子插在男学生脖子附近。
  三点五十八分,她将类似手枪的东西对着第二个道入室内的学生,那名男学生似乎有些慌乱,马上就举起双手。然后那名穿雨衣的人将手枪似的东西丢掉,拿刀子朝因为举起双手而露出破绽的男学生腹部猛刺,还一把抓住下意识弯腰的男学生头发,用力将他的身体拉起并朝他的胸部突剌。接着那人把学生会的桌子跟椅子都踢翻——制造出学生会室里像是有人在打架一样的情况,然后关上学生会的门并躲在桌子的阴影处。那是个监视器虽然拍得很清楚,但是从门口进来却看不见的地方,那人就躲在那边用毛巾擦着刀子。
  四点零二分,又有一名男学生来了,他看到学生会的情形,先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带点畏惧地走了进去。接着他看见被扔在墙边的两具尸体,就往那边跑过去。以位置关系来说,是正好会从犯人躲藏的桌子旁跑过去的路线,于是躲起来的那人便悠哉地站起身。一般状况下,这男学生应该会发现有人躲起来才对——但现在不一样,男学生因为过于震撼而没有发现到有其他人在。再加上犯人站起身时没发出任何声音,让犯人能够缓缓接近那男学生。直到两人身体接触之时,男学生才发觉后头有人并转过头。就在这一瞬间,那人横挥刀子切开了男学生的喉咙,连惨叫的时间都不留给他。这影片并没有录到声音,所以也不知道实际上到底有没有发出惨叫。
  四点零三分,第四个进来的人是个女学生。犯人突然冲向女学生面前并抓住她的衣领,把女学生摔到地上后关上门。然后走近在地上爬行的女学生,用刀子刺进她的腹部,接着拔出刀子再次往胸口刺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又有一人来到学生会室内,那是胡桃泽。胡桃泽腿一软坐倒在地,犯人用奔跑的速度靠近她,但是却没有杀掉胡桃泽,只是为了关门才跑过去。接着犯人就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跟胡桃泽说些什么,在天花板上装设好装置后,将尸体全部吊挂上去。数分钟后,犯人抓住胡桃泽的手,一起离开学生会室。
  结果犯人从头到脚都以雨衣遮住,根本看不出她是谁。
  「……胡桃泽被犯人掳走了啊。」
  「与其说是被掳走,这看起来比较像是共犯……」
  朽缕有些不安地说道。
  「这影片没有声音,实际上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清楚。而且从胡桃泽一开始的举动来看,她应该是被强行带走的,她看起来吓呆了。」
  迷悟这么说道。
  「……会是这样吗?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么传简讯的事又变得很矛盾了。」
  「……搞不懂啊。总之先来看看教职员室的影像吧。」
  朽缕说完就点开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二放学后的教职员室影片。
  「等等就是推测的犯案时间了。」
  「这样啊——喂!你不是在睡觉吗?」
  三川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迷悟转过身瞪着她。
  「我说你的嘴巴真的很坏耶,菱川同学。要是不会说话的话,我帮你把嘴巴塞起来好了,就跟之前一缕妹妹一样。」
  「少胡说八道了,吵死人了,你给我闭嘴啦,一开口都是酒臭味。话说你就算不看这影片也没差吧?」
  「别说这么冷淡的话嘛,看看杀害同事的犯人长什么样也很合理吧。」
  「你分明不是这么想——」
  迷悟正打算说些什么时。
  「有人进去了。」
  朽缕出声制止两人的对话。
  进入教职员室的是久保园秤,就算是录像也能清楚认出她来,会有那种奇怪发型跟不合身穿着的人只有她了。
  她关上教职员室的门,并从包包里拿出雨衣跟眼镜,还有口罩与工作用手套,并开始一一穿戴上去。因为她奇特的举动,有一名教师朝她靠近,那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英文老师,虽然迷悟没被她教过。
  那名女老师差一点就能碰到久保园时——久保园的手动了起来。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刀,切开了英文老师的脖子。大概因为伤口很浅,所以女老师还活着。但是久保园之后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椅子上朝另一名男老师的方向一口气滑了过去。接着抓住那名男老师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后拉,将刀子从下巴插进去后往下一划,再一口气拔出来,这名男老师就再也不会动了。
  此时有个体格壮硕的男老师往久保园冲去,久保园见状,像是要逃跑一样地往另一名教师冲了过去,那名教师被久保园的行动吓到,连人带椅一起跌到地上。久保园边跑边从裙子中掏出藏在里头的电击棒,像是敲打般地往那男人的脸部戳去。电击对方后她马上转身,但动作还是慢了一点,她被刚刚冲过来的教师给撞上并压制在地。但是久保园一瞬间就从那男教师的身下扭动身躯爬了出来,而那名冲撞她的男教师则是一动也不动,肯定是被她用刀子给刺了或是被电击棒电晕了。
  接着一开始被电晕的男教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久保园从后面接近他,并用刀子剌向他的侧腹。然后她从雨衣中取出毛巾擦拭着刀子,再一脚踢向因为侧腹被刺中而动弹不得的男人,让男人正面朝上躺着,她再跨坐上男教师的身体并刺向他的胸口。
  最后久保园走向倒在地上的壮硕男教师,将电击棒抵上他的脖子,像是搬重物一样地努力将男人的身体翻过来。看来之前这男教师无法动弹是因为肚子被刀子刺伤了,可以看见血流了出来。久保园朝这男人的脖子与胸口刺了几刀,然后朝她带来的包包走去,并从里头拿出绳索。接着就跟在学生会室把尸体吊挂起来一样,将教师们的尸体用绳索吊到天花板上。吊好之后再用刀子刺向几名看起来还活着的老师大腿,也许是要让他们失血过多身亡吧。
  再来,她从包包里取出一把小锯子,走近尸体并用锯子锯断他们的手,接着再拿出一个大塑胶袋,把雨衣、毛巾、刀子与电击棒——还有被锯下的手都放进去,粗鲁地将这袋子给塞进包包后离开教职员室,过程不到五分钟,动作迅速又确实。
  「……」
  「————」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没什么话好说。
  犯人就是久保园秤。
  「我们之前在公园遇到她两次——都是她有意为之的吧。她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把我们当成目标了。」
  一缕低声说道。
  「也许吧。」
  迷悟回答。
  「三川老师,真的非常谢谢你。电脑就这样摆着可以吗?」
  朽缕为了转变气氛,刻意用了稍大的声音说道。
  「可以啊——看来可以稍微不这么无聊了。」
  「你在说什么啊?」
  迷悟的语气有些不快。都已经有人死掉了,自己跟双胞胎也被人盯上了,三川却把这当成是有趣或是打发时间之类的闲谈,这点让迷悟感到不爽。迷悟当然非常清楚她就是这样的人——但还是不爽。
  「这就像是谁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啊,我只是希望出题者可以多认真一点。应该说这个问题原本是出给谁去解的,而答题者不是我吧?这种感觉。」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问题指的是什么啊?犯人不明摆着就是久保园了吗?」
  无可辨驳的铁证就在这儿。
  「你仔细想想,这不就像是猜谜一样吗?出了问题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让我们接着看下去——』之类的,现在这个状况就像是这种问题啦。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更何况这种问题除了推测以外,就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得出正确解答了。简直是最糟糕的问题,已经跟有不有趣无关了。那家伙肯定只是因为出了让人无法回答的题目,而沉浸在自我满足中吧。话说要用谜题来形容这个状况,原本就已经很不恰当了。」
  三川的语气参杂些许愤怒,似乎是想起什么事让她十分不悦,连臼齿都咬紧了。迷悟不明白她到底是在对什么东西生气。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鬼啦。」
  「……唔,如果你们真的找出犯人,请一定要告诉我犯人是谁喔,虽然我想你们应该办下到。所以把监视器影像给你们看,这点小小的忙是没关系的喔。为了要让那家伙的真面目曝光,我稍微出手帮你们一把也可以。」
  迷悟对三川说出「帮你们一把也可以」的话感到讶异,三川会对己方释出善意相助,连作梦都猜想不到。
  「……我知道了,如果犯人不是久保园秤的话,我会转告三川老师的。」
  朽缕带着点戒心说。
  「迷悟、一缕,早自习差不多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接着对两人说道。
  三人心头沉闷地离开保健室。
  *
  「那我们该怎么做?」
  走出保健室后,迷悟问着双胞胎。三人伫足原地,打算在此讨论到预备铃响起。
  「……」
  「——」
  双胞胎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不发一语。
  「久保园那家伙,虽然不知道她哪一班的,但是应该比我们年长吧。」
  「二年级的。」
  一缕简短地回答。
  「那我们要不要直接去找她?」
  「这太困难了,迷悟——你也看了监视录影,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想像了。老实说,我不想跟她正面对上。现在还是想办法说服三川老师,让她把那段影片交给警方比较好。」
  朽缕难得把话说得有些断断续续的。
  「也是……虽然我们也不想跟警察打交道,不过现在这种状况,还是去找警方协助比较好吧。」
  「你们这算什么?赶快结束这件事不就好了,而且胡桃泽也还在她手上啊。」
  迷悟瞪着双胞胎说道。
  「迷悟不害怕吗?人的命只有一条喔,对上那种对手不管有几条命都不够用的。而且对方都放话要杀掉我们了,胡桃泽的事就之后再说吧。还有,最重要最优先的是我们自己吧,你可别搞错顺序了……我说迷悟,你那改不掉的坏习惯又冒出来了,真是个学不会教训的笨蛋,给我冷静一点。」
  一缕这么说完后,就用食指戳着迷悟的脸颊。
  「——迷悟,千万别一个人跑去找她喔,话说根本就不需要去思考如何正面面对这种棘手的家伙。这么说也许不太好,但是我们的目标是不战而胜喔。」
  「虽然对方是不得不慎重戒备的人——但是某种程度上我们还是能放松一些的。警方肯定也在拚命搜查中,因为已经有九个人死掉了啊,我们只要按兵不动就好,那人很快就会被逮捕的——语说回来,又要停课了。」
  「说的也是,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希望最少能够停课到考试结束啊,肯定在这段时间内事情就会全部告一段落了。最好编一个得了流感还是什么的藉口,三人一起请假待在家比较好吧。请病假的话,校方也会同意让我们参加补考的。」
  「说的对,学校那边只要摆低姿态去拜托三川,应该就没问题了——迷悟,你听明白了吗?」
  双胞胎不断用言语对迷悟施压。
  但迷悟却无法爽快地说出他明白了,都已经知道想要为害己方的人是谁了,而且也能出手制止,再加上自己根本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非得要躲躲藏藏的——他无法接受。要是放着久保园不管,就无法救出胡桃泽了。虽然迷悟十分明白双胞胎所说的那些优缺点,也知道对方是相当危险的人物。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不合理的事他完全无法接受。
  不过迷悟把这份不平的心情压抑了下来。
  「……说的也是,你们说的对。」
  这么说道。
  稍微冷静思考后——会让双胞胎遇到危险的事全部都要排除。
  而且这样肯定就能再次回归「普通」的生活了。

  【六月二十三日——咖啡厅】

  「久保园秤的父亲——久保园均因为找不出真正的犯人而自杀了,我的确有听到这样的传闻,但是也有传闻说是因为搜查没有照自己的意思进行而选择自杀。」
  结束对胡桃泽的监视,为了向三川进行中期报告而来的宇田川,说到此处就停下来喝着咖啡。他的外表跟之前不同,脸上并没有胡子。肯定是为了调查才把胡子剃掉,身上也穿着西装,发型跟外貌整个打理整齐,还附上营业用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在扮演侦探。
  「但事实上,这些传闻只在一小部分人之间流传而已。其实久保园均好像根本没说出自己的意见,这是从当时跟他一起进行搜查的人口中听来的,久保园均似乎是个很谨慎的人,讨厌轻易把推测跟假设说出口的样子。」
  宇田川看了看三川的反应,继续说道。
  「而且久保园均自杀这件事,完全没有人直接从他家人那边得到消息,所有人都说是从朋友那边听来的。虽然也有情报说久保园均锲而不舍地追查,然后推测出那三人搞不好就是犯人——但这只是创作出来的故事,是不知道谁擅自想像出来的。从一开始就没有久保园的遗书,不是没有公开或是怎样——原本就是个不存在的东西。我都已经把她家给翻遍了,我想大概根本就没有留下遗书。再怎么样都不会把遗书给丢掉吧?当然也没有人亲眼见过那封遗书,不过遗书这种东西随时都能弄一份出来。」
  三川点了点头,示意宇田川继续往下说。
  「还有久保园均的死因也很怪,医生检验结果是自杀身亡对吧?」
  「是这样没错。」
  「但法医解剖的结果是这个。」
  宇田川从资料夹中取出一张纸。
  「刺伤导致失血过多身亡。要自己刺死自己不可能吧,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是很困难的啊,大多的人都会因为下意识的求生本能而自杀失败对吧?」
  「你想说他是被杀害的吗?」
  「算是吧——我继续往下说罗。还有另外一个证言,久保园家在父亲死后,女儿与妻子就几乎没有外出过了。这有可能是因为我去打听才这样对我说,是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啦。而且我跟那家伙一起去她家时,也没见过妻子本人,连存在的迹象都没有。」
  三川把宇田川刚刚拿出的纸接过去看。
  「也就是说,那家伙如果照你所说,不是久保园秤的话,那么久保园家就是全员都消失了。所以还是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谁,也没有其他线索。唯一能当成线索的只有她想要杀害你的学生,菱川跟新山那三名学生这个行为——由此倒推回去,可以认为她是为了久保园家的人才想要杀害他们吧?」
  「选择杀人的理由……是吗?之前问过她杀人的理由……说真的,那家伙杀人的理由还真是让人搞不懂啊。」
  「嗯?搞不懂什么?」
  「她说是为了让他人感动——之类的理由。」
  「啥?有人会为了这种事杀人吗?会杀人的理由大多是为了钱或身家安全,再不然就是要自保吧?战争这种状况当然是另当别论。唔,虽然说安全的解释范围相当广,硬要说的话,也可以解释成为了心灵上的安定而杀人。」
  「——怎样都无所谓啦。我明白了,谢谢你。」
  三川露出有些无趣的表情。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要调查这些事啊?我的工作不是只有帮助那家伙而已吗?要叫我去做其他事,就给我钱啊,钱!MONEY喔!MONEY!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就算死了奶奶也会带我到京都去喔。」
  「奶奶?京都?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就是谢天谢地的意思啦。贤者就是大闲人,能博君一笑就是最棒的了。」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说废话,想死吗?这点小事不需要付钱吧,这只能算是免费的附加服务。我不是你的委托人,而是你的雇主喔。」
  「怎么这样,别随便当成是免费服务啊,而且我也不记得有领过你薪水,要雇用我的话要付薪水跟加班费,还要帮我保劳健保喔。之后申请失业补助时,在劳委会的电脑中动点小手脚藉此发一笔横财,这可是我的梦想啊。」
  「再说废话我可要砍掉你的鼻子了喔。话说回束,我想你是领不到失业补助的,补助门槛是工作持续六个月才领得到吧?」
  「超过了啦,我跟你认识都几年了啊?虽然记不得确切时间,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我跟你已经认识十年了吧?不过认识的时间不等于工作的时间。如果你有什么想抱怨的,先把欠我的钱还清再说吧。想要用对等的态度跟我要嘴皮子,就先办到这一点。说个题外话,你在调查的时候还挺起劲的嘛。」
  「还好啦,因为又不讨厌这么做,你也挺喜欢的吧。」
  「我才不喜欢,侵门踏户地涉入别人的私生活——太丢脸了。」
  宇田川听到三川说的笑话笑了出来,说了「再见」后就离开了。


第6章
  被监禁已经半个月了。
  胡桃泽跟以往一样——应该说跟以往不一样地过着没有变化的每一天,这样的生活持续到第三周时她就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每天早上目送杀人犯去上学,之后就清洗早餐留下的碗盘,这简直成为她的日常生活了。
  最近胡桃泽也会开始帮忙打扫家里了,她之前是不会这么做的,都是吃完早餐马上睡起回笼觉,现在则是会先打扫个三十分钟左右再回去睡。
  (最近都没在进行塑身的训练了……)
  虽然拜托那人的话,哑铃之类的东西应该是会买给她,但现在这种状况,胡桃泽也没什么塑身保养的心情,眼下并非能让她正面思考到那种程度的状态。
  「唷,胡桃妹妹真有精神啊。」
  宇田川朝她搭话,胡桃泽则是不理会他。
  「又不理我了!哥哥我受伤了!我只好去看赛艇了啊~赛艇的地点离这边意外地很近喔,骑机车的话十分钟就到了。老实说我对监视已经腻了,想要跷班啊。」
  「你出去的话,我就会趁机逃跑喔。」
  「我想你就算逃跑也没关系吧。」
  「……你擅自这样决定没关系吗?」
  「又不是我决定的。不过那家伙的目的马上就要达成了,目的是什么我虽然不能跟你说,但为了让胡桃妹妹不被杀害,也只好逃跑了啊——再说,只要协助这种犯罪行为两星期,就能赚进二十万喔~真是超划算的—也不用出什么力~简直就是轻松又好赚的打工啊,虽然我打过的工大约都是三天就回家吃自己啦。」
  胡桃泽不想跟这家伙说太多话,所以默默打扫着。那家伙一屁股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头,要尽量离他远一点——于是决定来打扫厨房。话说回来,厨房其实一点都不脏,只有来到这家里的头一周还有在做菜,之后胡桃泽跟杀人犯都嫌麻烦而不开伙了。宇田川则是只吃泡面,还有喝酒时会配下酒菜这样。
  (那就从平常不容易接触到的地方开始打扫好了。)
  胡桃泽将椅子搬进厨房,站到上头擦着换气扇与厨柜上方。把这种地方擦干净对生活虽然没有影响,根本是本末倒置,这点胡桃泽也心知肚明,但她还是继续打扫着。
  (接下来要打扫那边呢?)
  胡桃泽环视厨房,想找出需要打扫的地方。她看了看时钟,离她平常上床睡觉的时间还差了十分钟。是可以直接结束打扫行程马上躺平,但是这样打破以往习惯的做法让她感到不舒服。
  胡桃泽烦恼了一下子后,决定来打扫冰箱底下,那个地方除非是买了新冰箱,不然应该是不会打扫到的。
  一开始只是想打扫手伸得进去的地方,都已经准备要把手伸进去了,后来还是拿扫把来把冰箱底下的东西扫出来。因为要是用手摸到虫子的尸体或什么的话,光想就觉得超恶的,但是打扫到一半就放弃一样让她不舒服,所以胡桃泽拿了扫把继续扫。
  清理工作大约两分钟就结束了,里头虽然有虫子的尸体,但是没有蟑螂尸体让她松了口气,扫出来的东西还有磁铁、瓶盖跟几张纸。
  虽然可以一口气全部丢进垃圾桶里,但胡桃泽不知为何拿起那几张纸看了起来,其中两张是从杂志上剪下的食谱。
  (那人没做过这种料理啊……不过会跑到冰箱底下,代表这不是她很在意的食谱吧。)
  另一张则是照片,拍摄的地点应该是山上,是秋天去远足时拍下的照片吧。但是上面的人胡桃泽却不认识。那是一家三口——胡桃泽是这么认为的。一个男子与两个女子的照片,应该是家里孩子的人看来像是国中生。
  可以确定的是,这照片里没有那个男人与女杀人犯。
  (这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
  这样也很奇怪,会在冰箱下面发现之前住户的照片,代表这个冰箱是之前住户留下来的。就算把房子给卖掉,应该不至于连冰箱都送入吧。出租公寓或是房屋的广告上会标明附空调,但冰箱通常不是基本配备。胡桃泽虽然没有租屋经验,无法判断附冰箱是不是常态——可是她还是觉得很怪。
  (这到底是谁?)
  她的右肩突然传来一股压力。
  「噫!」
  胡桃泽小声地尖叫,转头一看,是宇田川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那张照片。
  「干么?」
  胡桃泽带点威吓地说道。
  「不要这么冷淡嘛,我只是来看看你在做什么而已。这照片是啥?」
  「我才想问呢!」
  男人在胡桃泽话还没说完前就伸手取走那张照片。
  「啊~还有这种东西留下来啊,真是功亏一篑啊,那家伙。不过就连我也没发现,也不算失败啦。话说这可真是大收获啊,虽然感觉有点迟了,但这大概就是那个了,久保园家的全体成员吧,这下总算能够确定了。」
  「久保国家?」
  「对了,那人没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吧。没差啦,你都找到这个了。」
  「什,什么啊?」
  胡桃泽的心脏怦怦地狂跳着——搞不好这男人打算封她的口。那女人虽然说不会杀了她,但这男人可就不知道会怎么做了。
  「那家伙是假冒成久保园秤的某人,但是她到底是谁,我跟小美还没查出来就是啦。」
  「……小美?」
  「你不知道吗?保健室的老师,混蛋女人,又蠢又差劲又烦人的孤单老人。」
  「为什么这跟三川老师有关?」
  「啊~你不知道啊~那你还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比较好。绝对不能对此感到好奇,也别想去探究,千万别跟她扯上关系,要是随便跟她扯上关系会连哭都哭不出来喔。」
  「你,你在说什么啊?」
  宇田川一反常态地十分认真说道,但他的话实在太奇怪,让胡桃泽有点慌乱。
  「这是过来人的忠告啊。如果想让人生充满乐趣是可以跟她多认识一下——但是别跟她有任何关系才是最聪明的判断,那家伙真的很烦。」
  宇田川说完后又回到客厅去了。
  *
  放学后。
  直到事情圆满解决之前都打算请假的迷悟,在鞋柜前等着双胞胎。接下来——虽然不知道要请假到何时,但暂时是不会到学校来了。迷悟对此感到一丝寂寞,虽然他不是特别喜欢学校。
  过没多久,双胞胎也到了迷悟身边。
  今天两人难得地同时出现。
  迷悟正打算站起来——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久保园秤,穿着制服手上拿着包包。这时机也太精糕了,在今天早上之前的迷悟还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久保园就是犯人,而且也决定对此置之不理了。
  在这种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心脏不由得加速起来,手也微微颤抖着。久保园在信中写了如果他们没找出犯人,她就什么也不会做,所以这边只要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好。但是——意识到了这点,反而让他更加紧张。
  迷悟看向双胞胎,双胞胎的表现与平常无异。不过她们不可能没看见久保园的,只是巧妙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吧。
  「迷悟,走吧。」
  朽缕出声说道。
  迷悟从长椅上起身。
  久保园往鞋柜这边——也就是迷悟他们这边走来。
  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就没事了,迷悟这样对自己说着。
  接着久保园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
  (没事……的样子。)
  迷悟放下心中大石,对方知道自己的事,自己也知道对方的底细,但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知道对方身分的事,再加上对方是杀人鬼,这让他背脊一瞬间窜过一股寒意,但是真正让他背脊凉透的事现在才要开始。就在迷悟放松下来的一瞬之间——就在那瞬间发生了。
  「什么嘛~你们已经知道了啊。」
  从身后传来声音,是久保园秤的声音。
  迷悟转身的刹那间,那把——在录影中看过的超大刀子,久保园秤正挥动着那把刀。但是她的目标不是迷悟,而是一缕。久保园从后方瞄准一缕的脖子,用刀子斜刺过去。
  迷悟什么也做不到,身体动弹不得,这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事了。时间明显不够,就算想做些什么,时间也完全不允许。就算想挡在前方制止也根本来不及。就算出声警告,在声音传到之前刀子就会先刺到一缕。迷悟只意识到所有他能采取的行动都不可行。朽缕先一步察觉声音,但她与迷悟一样动弹不得——不管怎么做都来不及,朽缕与刀子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公尺。不过在这个连一瞬也不足以形容的短暂时间内,这就是怎样也无法缩短的距离。
  接着这一瞬间就消逝了,但刀子并未刺中一缕。一缕瞬间摆出行礼般的动作,让刀子迟了一些才能碰到她的身体,接着将身体翻转半圈、正面朝上倒向地面,顺手将书包往刀子的方向一挡,让刀子刺穿书包来封锁攻势。

  久保园露出急躁的神色。
  「真让人不舒服呢——为什么你来得及反应呢?」
  这么说道。
  一缕维持倒在地上的状态,将书包往回一拉,从久保园手上夺走刀子,再做出倒立般的姿势,朝久保园的下巴踢去。但是久保园轻松地避开了。一缕则是像后滚翻一般直接将身体翻转一圈站了起来,与久保园面对面。
  久保园跟在教职员室时一样将藏在裙内的电击棒取出,直接朝一缕挥过去,一缕往后跳了一步避开攻击。
  ——如果久保园挥舞的是同样长度的警棍,那么这样闪避并没有问题。但久保园手里的是电击棒,这不是以殴打为目的的武器,而是只要接触就好——所以久保园并未全力挥动。久保园将落空的手往自己身体拉近了些后,集中力量往前突刺,电击棒就这样朝着一缕刺去。
  不过朽缕马上挡在一缕面前挥开久保园的手,化解了这次攻击。
  迷悟在一缕没被击中时虽然安心了一下子,但马上又对朽缕的行动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用手去挥开电击棒的攻击呢,电击棒是不能碰到的东西啊。
  (不!肯定没问题的,电击棒不会造成致命伤,朽缕只要逃跑就好了!但是——一缕一个人该怎么办?不妇反过来先把久保园打倒比较快?)
  迷悟的脑中瞬间有一堆想法与预测浮现又消失,但是这全都是杞人忧天。朽缕的手上套着不知道从哪个鞋柜中拿来的运动鞋,她用鞋底的橡胶阻绝了电击棒的攻击。
  朽缕更进一步用套着运动鞋的手将电击棒打落,电击棒从久保园的手中飞出落在地上。
  久保园的视线一瞬间随着电击棒移开。
  趁这空档,一缕朝久保园的脸上挥出左拳,肉体与肉体间的冲突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久保园因为被殴打的作用力往后翻倒,但她马上起身,鼻血也跟着流了出来。看来刚刚的攻击没对她造成决定性的伤害。
  此时三人心里一阵迷惘——现在这武器全部被夺走的状况下,久保园应该也束手无策了,那么只要制伏她就好了吧。但这不是一个人就办得到的事,需要得到另外两人的同意。
  不知是不是明白三人在想什么,久保园像在窃笑般歪曲着嘴角,轻快地转身后开始奔跑——她逃了。
  一缕与朽缕瞬间反应过来,马上追向久保园,迷悟也跟在她们身后。
  这时迷悟觉得久保园秤的行动有些不对劲,她至今为止都是选择没有人的时间点才犯案,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袭击过来。而且久保园也从来没有一人对上复数的对手,学生会室也好,教职员室也好,教职员室内虽然有看似二对一的局面,但是她对其中一方是采取逃跑的策略,迷悟不明白这么谨慎的她为什么会发动这么随兴的攻击。另外还有决定性的一点——她没有穿上雨衣。
  (这样子,简直就像——知道这次不会被血溅到吗?)
  所以迷悟感到怀疑。
  怀疑这是个陷阱。
  也许她不是要逃跑,只是想引诱他们到某个地点去,到一个为了分出胜负而精心设计的地方。但是刚才久保园对一缕的攻击应该是认真的——这点让迷悟陷入了不该有的混乱。只能猜想因为自己是久保园最后的目标,所以或许她已经不打算隐瞒了。
  就算迷悟再怎么思考,在双胞胎还在奔跑的时候,他也只能跟着跑。
  虽然说现在是打破僵局的好机会,会采取这样的举动也没办法,但是迷悟的心里还是充满不安。
  双胞胎要是也发现到这点就好了——如果是在没察觉的情况下追着久保园跑,也许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情形。
  *
  把时间稍微往前回溯,大约是下午两点时。
  杀人犯叫胡桃泽去把制服穿上,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胡桃泽就走进寝室换装。
  (怎么说呢,今天……很奇怪。)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杀人犯还没有到学校去,而且宇田川也在客厅。胡桃泽觉得杀人犯跟宇田川之间的空气流动——应该说气氛似乎有点不大一样。
  胡桃泽换完衣服后就回到客厅,刚刚还在的宇田川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杀人犯坐在沙发上头。她就算今天没去上学,身上还是穿着制服,那是跟胡桃泽同款的制服。杀人犯看到胡桃泽走进客厅就站起来,不发一语地与胡桃泽面对面站着。
  「怎么了?叫我换上制服。」
  胡桃泽说道,杀人犯的脸微微低下,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
  「今天就要说再见了。」
  这么说着。
  (啊——已经杀掉十二个人了啊。)
  但是杀人犯只说了这句,之后就没有接下去。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想说这个。」
  「这样啊。」
  「……」
  「————」
  「那你就回家去吧……一直以来真是抱歉。」
  杀人犯像是硬挤出来似地说出这句话。
  「道歉什么的不用说也没关系。」
  杀人犯低声笑了。
  「……这么说也是啦。」
  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说着。
  胡桃泽听到这句话后,转身背对着她朝大门走去。此时胡桃泽听见从身后传来的「永别了」,但是胡桃泽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继续走向门口。
  胡桃泽打开大门走到外头,看见宇田川跨坐在机车上,他把之前收走的手机与钱包递给胡桃泽。
  「拿去吧。」
  胡桃泽默默将其收下。
  「要送你一程吗?」
  「不用麻烦了。」
  「这样啊。」
  宇田川拿出了一个信封交给胡桃泽。
  「这是什么?」
  「那家伙给你的。」
  宇田川用大拇指比了比家里。
  胡桃泽打开信封,里头放的是钱,十张一万圆的钞票。胡桃泽稍微思考了一下是要收下还是要退还后,决定收下。因为要是不收下的话,感觉她好像有点可怜,这钱就是那人不擅长表达情感的象征。要是不收下的话,就好像那人永远得不到救赎了一样。胡桃泽带着这些连她也搞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的思绪,将钱从信封中抽出来放进自己的钱包,并将空信封塞给宇田川。
  「那我走了。」
  胡桃泽说完后就迈开步伐。
  ——就这样,胡桃泽被释放了。
  这时胡桃泽感到有些寂寞,那边明明是讨厌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愉快的事发生——虽然这么想很奇怪,但是她肯定不会再与那杀人犯见面了吧。
  胡桃泽呆了半晌,开始朝着自己的家前进。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胡桃泽也穿着制服,但是她却完全没有去学校的心情。
  她大约走了三十分钟后,回到了自己家中。
  好怀念,但是也只有怀念。家中一个人都没有,虽然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父亲忙于工作,回到家都是深夜了。所以胡桃泽在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家中不会有人。不过要是这个家中常常有人在,两人又没什么特别的互动的话,她肯定会对那人怀着极端的厌恶——真是复杂的心情。
  胡桃泽将手机接上充电器,并打开电源。
  未接来电多出好多通,是父亲跟那三人打的,从某天开始就没有未接来电,肯定是因为手机没电了吧。
  而且简讯也多出好多封,父亲传了很多简讯来,大约有二十封吧,菱川迷悟跟新山朽缕也有零星地传几封过来。不过最多的是新山一缕传来的简讯,一天大约传了二十封以上,在她被监禁的期间总计有将近两百封简讯。内文每封大致上都差不多,只有些许不同,肯定每一封都不是复制贴上,而是用手打出来的。内容整体来说就是她很担心胡桃泽,请快点跟她联络这样。
  就在这时,她从被释放时开始产生的奇妙失落感与寂寞全都一扫而空了。
  只剩下满心的喜悦。
  最开心的是一缕传来的简讯量并未随着时间减少。父亲、迷悟与朽缕传来的简讯量都有变少,只有她每天都传差不多同等数量的简讯过来。一般情况下,简讯没有得到回音——在知道继续传送也是白费功夫的时候,就不会再传了。明知传简讯是徒劳无功的行为,但是一缕遗是持续传着。聪颖的一缕肯定也早就知道这是根本毫无意义的行为吧。
  有人是真正在担心自己,这点让她高兴不已。当然父亲、还有迷悟跟朽缕一定也是担心她的,但是一缕这样用行动表现,让她非常开心。
  (什么——想要朋友嘛……)

  一开始就有了,只是没有察觉到。
  因为就近在身边所以产生了怀疑——大概是因为不信任吧。至今胡桃泽都是用惹人厌的态度对待一缕,但是一缕却还是比谁都担心她。
  胡桃泽哭了一会儿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仔细地打了一封简讯传给一缕。当然父亲也好、新山朽缕也好、菱川迷悟也好,她都把自己的心情传过去了,是自己赤裸裸最真实的心情。
  ——但是这封简讯却不知道能不能传送到双胞胎跟迷悟手上。如果他们现在是无法阅读简讯的状况,那么很有可能他们永远也读不到了。毕竟这两周与胡桃泽朝夕相处的人,是名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啊。
  *
  迷悟与双胞胎追赶着久保园秤,全速飞奔上了楼梯。不过久保园速度也很快,一直追不上她。迷悟都差点要被甩开了,他拚命地使尽全力才勉强跟上。
  接着久保园冲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此时迷悟产生了疑问。这个楼梯再往上的话——就是通往屋顶的楼梯问,这样久保园就是被迫进死巷子里,根本没有其他逃跑的路线了。不管再怎么说——她应该不可能不知道上面是死路一条,迷悟又更加确定了这是个陷阱的猜想。
  他们抵达了屋顶的楼梯间。
  可是那边并不是终点。
  通往屋顶的门被打开了。不,不是被打开了——而是被破坏了。原因不明,不过那道门被人从铰链处破坏,整个变形了。
  久保园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到屋顶上。
  追赶在后的双胞胎与迷悟在楼梯间停下,双胞胎肯定也觉得很可疑吧。
  「怎么办?」
  朽缕简短地问道。
  「——总之就先守在这吧,那家伙没有其他路可以逃跑了。」
  迷悟也同意一缕的说法,真要说的话,就只能跨越屋顶上的围栏往下跳了—那家伙应该是不会这么做的。
  就在这时,迷悟的思考突然往前跳跃了一大步。
  ——久保园秤在这种状况下死掉会怎样?
  (难道说——这就是她的目的?)
  让迷悟跟双胞胎紧追着她并杀掉她——迷悟认为这应该不是报仇计划的一环。但是在这种状况下,久保园持有遗书自杀的话,那么肯定会引起大骚动。三人追赶久保园的模样有不少学生都亲眼目睹了,根本无法杜绝悠悠之口。
  (简直就像是我们为了封住久保园的口而杀了她一样。)
  这样的话,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就算嫌疑可以获得洗清,但是这样造成的各种不信任,是无法再次取回来的。
  「咦?怎么了吗?不过来吗?杀了我也没关系喔?反正就算再多杀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对吧?」
  从门后面传来的声音。
  迷悟往前踏了一步,但朽缕马上就把手压在迷悟肩上。
  「这是挑衅。」
  「我知道,但是——那家伙要是在这里死掉,是最糟糕的状况。」
  看来这句话把迷悟所想的事传达给双胞胎了,朽缕放开迷悟,三人缓缓走到屋顶L」。
  七月,夏日的阳光刺眼,太阳依然高挂在上头。
  久保园站立在屋顶正中央,只有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带着深沉的黑。
  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刀,跟之前用来砍一缕的刀同一形状。
  「还是先问一下好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久保园说道。
  三人与她的距离约有十公尺。
  「蠢蛋才不知道吧。」
  迷悟这么回道。
  「……迷悟也不知道啊。不过这是第一次见面,也没办法呢。」
  久保园像是真的很悲伤地说着。
  迷悟对于她这样的感情变化,找不出一个完全合情合理的解释,那家伙在想什么他连一毫米都搞不懂。她已经算不上是为了独特的价值观而行动的人类,只能说她根本就足另一种物种了,就连最基本的价值观都与人类没有共通之处。
  从她至今的行动来看,就是这样没错。
  说是要报仇,但是却杀了一堆无关的人。甚至还把胡桃泽给处理掉,还把断手放进别人的鞋柜里。
  这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做出的事了。应该说不管是谁,都会遵照某种准则来行动才对,不管是再怎么异想天开的理论,都还有规律可循。但是这家伙却是什么准则都没有,不是规则遭到了破坏,而是一开始就不存在规律,完全不觉得她有除了冲动以外的行事动机。
  迷悟往前踏出一步。
  「你——想做什么?」
  这么问着,虽然他不认为这是个有意义的问题。
  「我要把你们杀掉啊。」
  「那为什么不分开击破?你至今都是这么做的,不一个一个分开的话,你根本杀不了我们吧?」
  久保园的嘴角歪斜成笑容的样子。
  「你是说我没有认真吗?」
  她边说边丢出了刀,因为事情发生太快让迷悟来不及反应,但朽缕马上踏前一步抓住刀柄,将刀丢到地上。
  看到这个举动迷悟就确定了,久保园根本没打算出手——虽然一开始对一缕的攻击是认真的,但现在的确没有出手的意思。那把巨大又弯曲的刀丢出去根本杀不了人,当然被刺到还是会很严重,也许会造成致命伤——不过那种形状根本无法准确投中目标。原本就不是设计成投掷用的刀,顶多只有在丢中瞬间、刀刃刚好朝向对方才称得上危险。
  「——报仇是不得不做的行为,是绝对不会衰退的感情,不过我想你们大概是不会了解的吧。」
  迷悟想说「这跟那没关系吧」,可是如果那封信的内容是真的的话——那她的确是很不幸。但迷悟也有不得不守护的东西,现在当然也是如此。
  「而且报仇这种东西,不是单纯杀掉就结束了。至少也要让那些人遭到同样的对待才行,为了夺走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得等到他们得到最重要的东西才行。为了要毁坏他们的名声,所以得先想办法让他们得到名声才行。只是单纯杀掉的话,连猴子都办得到。」
  久保园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摺叠小刀,拉开刀刃,接着不知为何看了看时钟。
  (……这不是能用来杀人的东西吧。)
  当然被刺到还是不太妙,也搞不好会死掉——但是一般状况下,这小刀拿来攻击别人是相当不利的。
  不过武器毕竟还是武器,迷悟戒备着久保园并瞪着她。
  久保园突然移开视线,并转身朝围栏飞奔过去。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为什么拿出武器又转身逃跑——这个不循常理的举动让迷悟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想死吗?)
  在迷悟察觉到这点时,双胞胎早已冲了出去。
  但还是没赶上。
  久保园冲到屋顶的角落处,以三角跳的方式一口气用手攀住高达两公尺以上的围篱上方,接着用体操翻身回转般的漂亮动作跨越了围篱,到了迷悟与双胞胎根本碰触不到的地方了。
  她就这样头下脚上地坠落。
  此时迷悟与坠落的久保园一瞬间四目相对了,她的脸歪曲成笑容的模样,而且表情就像是作战成功了、按照她所预想的一样进行了——这样得意的表情。又像是之前曾看见过的那个温柔表情。一般是不会露出这种意味不明的表情,对迷悟他们也不会有这种感情产生的吧。而且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放下了的感觉——完全搞不懂,不光是久保园的想法,还有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
  迷悟疾冲到围栏旁,往下一看。
  久保园已经——还没坠落到地面。
  她用刚才拿出的小刀刺进围绕在校舍外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管线。当然这并不能完全阻挡她的落势,只会让小刀的刀刃破坏殆尽,稍微抗拒一点点重力。
  接着,从视角的余光处有一辆机车猛冲了进来。
  那辆机车停在久保园落下的地方,驾驶接下久保园并与她一同滚倒在地,然后驾驶站了起来,久保园跨上后座,机车便扬长而去。
  迷悟搞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逃跑了吗……?)
  这做法夸张过头了,这绝不是因为失败而逃亡,感觉就像是戏剧的演出一般。再加上久保园的目的都快要达成了,也不是非得逃跑不可的情况,虽然已经被逼到死角——但是大势明明还未底定,迷悟更加混乱了。
  「算了吧,没有用的。」
  旁边的一缕打算追上去,朽缕则是出声制止她。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迷悟无力地问道。
  不过双胞胎也无法回答他。
  迷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保持戒心,也不知道事情到底算不算结束了,这完全就是半途而废了吧。
  根本什么胜负都没分出来,只是维持着混沌不明的状态。
  *
  宇田川载着久保园奔驰菩,去处大致上已经决定了,是秩父与长野的交界,跟之前那个叫田口的可怜男学生被丢弃的地方不一样。虽然觉得从东京骑机车过去有点远而不大情愿,但是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了,之前借来的卡车已经还给了搬家公司。
  「我说你啊~要是死掉了怎么办啊?那种跳楼法,要是超帅气的我不在的话,存活率大概只有两成吧。话说回来,我完全搞不懂你想干么啊!」
  宇田川问着在后座的久保园。
  「要是死掉了怎么办?你问了个有趣的问题呢。大概是不怎么办吧,都已经死掉了也不能怎么办吧?」
  「别挑我语病。」
  「唔,我是想说就算死掉也没关系啦,赴死的觉悟这种东西我还有,而且我也觉得要是死掉应该会比较轻松吧,活着真是太辛苦了。」
  「是这样吗?正是因为不想死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吧?嘴上说着想死的人都不会真的去死,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也许是这样吧。你也曾经说过想死吗?」
  「常常说啊。」
  为了等红绿灯,机车停了下来。路旁已经能够看到很多树木了。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没杀掉胡桃妹妹?她可是证人喔。」
  「我想跟她当朋友啊。」
  宇田川嗤笑出声。
  「不是想跟她当朋友吧。你是笨蛋吗?」
  她露出了一丝寂寞的表情。
  「但是她毫不在意地向我指出我不对的地方喔,当然我不认为自己有错。这样不就是朋友了吗?」
  马上反驳道。
  「这只是因为她的心脏很大颗吧,这种单方面的指责根本称不上是朋友,再说,你做的事本来就不对。」
  「我才不想被你这么说呢。」
  「胡桃妹妹说就可以,我说就不行喔?」
  「她是有她的考量才出书否定我,而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批评本身就是你的目的吧?」
  「——唔,至少你是真的异于常人,这点无庸置疑。话说回来,这工作真的是太扯了,一点好处都没有,不管对谁来说都没好处啊。」
  「不是对谁都没好处的,有一个人已经充分得到了好处——不,有三个人,虽然只要有一个人得到好处就够了呢。」
  「是吗?完全搞不懂。对我来说虽然搞不懂你在干么,不过不用杀人就好啦,讲白一点就是很好赚啦~别的工作杀人是没问题啦~但是这样相对地报酬就变少很多——话说我到现在连一块钱报酬都没领到过说。那家伙虽然说至少会付一点给我,但是什么时候才会给啊?」
  「钱的事不应该找我说,要去找三川老师说。我至少有给你一些零用钱吧,像是肥皂钱?还是什么的?我不太记得了,餐费也是我出的吧。再说,虽然你没用卡车辗死人,但就算辗死了也只是业务过失致死,不算杀人。」
  「你在说什么蠢话?用卡车辗死人就是杀人了啦。难道你以为凶器不同就不是杀人吗?」
  「不是这样吗?法律上也有这条吧?业务过失致死。」
  那人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
  「你果真是没救了。」
  「而且最后致命一击是我刺的,你是没有罪的。」
  「这是什么歪理啊。这在法律上可是同罪的好吗?捡尾刀的人就能得到全部的经验跟宝物,这是啥烂游戏啊。」
  「……捡尾刀?经验跟宝物?什么意思啊?」
  「不懂也没关系啦。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稍微有点事后处理要做,就麻烦你再陪我一下吧。」
  「好好,我只是想问一下而已,你已经决定之后要假冒的人了吗?」
  「……咦,被发现了啊。」
  「这不是摆明的吗?笨~蛋~」
  「——我啊,都会假冒成名字最后有『ri』发音的人喔,这是规矩,虽然说这次是正巧碰上的啦。」
  「有『ri』发音的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这个意思啊。薰也好,百合也好,诗织也好(注8),最后发音是『riJ的名字不是都很可爱吗?我又发现一个人了喔,有着这种可爱名字的女孩。」
  「秤没有特别可爱吧?」
  「这是特例嘛,我这次能够找到名字最后发音是『ri』的孩子就觉得很幸运了。虽然要是真的找不到也只好改变一下自己的规矩,但是之后肯定会有很多麻烦的,不管是多么细微的小事也一定会很麻烦的。」
  注8熏(kaori)、百合(yuri)、诗织(shiori)与秤(hakari)读音结尾同为「ri」。
  「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
  机车已经跑了一段路程,但是离目的地还需要两个小时。
  「还有件事想问你,你啊——穿着制服不会觉得丢脸吗?感觉好像在装嫩。」
  「为什么?」
  「你啊——都已经二十岁了吧?」
  「你还真清楚耶,我以为我的外表看来很年轻的说。」
  「我可是很会看穿女人的年龄的,虽然之前把那个笨蛋女人的年龄在酒席上公开,差点被她给杀掉啊。」
  「笨蛋女人是说三川老师?」
  「对。」
  「怎么想都是你不对啊,为什么要把她的年龄说出来?」
  「因为喝了酒嘛,有种『就算说了也OK喔』的飘飘然感嘛,这你应该能理解吧?结果她就突然变脸了,那女人真的超可怕,居然直接拿筷子刺穿我的手喔,整个穿透过去喔,超级痛的,虽然现在肉长回来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跟三川老师走到一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吧。啊,有啦,表面上的理由是我跟她借了钱。」
  「那不是表面上的理由呢?」
  「我是没有很积极搭理她啦,但她是个孤单老人,也不擅长跟别人交际,所以就只会用金钱绑住别人这种愚蠢的做法。一般以百万为单位的金钱,根本不会借给不知打哪儿来的陌生男子吧。而且就算当了老师,她跟教职员与高中生之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人际关系,因为她真的很不会跟别人交际啊。」
  「你这分析还真是深入啊。所以你是希望能跟她成为情人?」
  「情人就饶了我吧,要是跟她交往的话,我会因为压力以马赫速度倍增而减寿的——不过我也没什么朋友就是了,应该也算满寂寞的吧。但是肯定比你这家伙好啦,你根本没有朋友吧?」
  「就算是我,也是有几个朋友的啊。」
  「胡桃妹妹?你还打算跟她来往吗?你也差不多一点,别给她造成困扰,不要再去理她了。」
  「才不是——当然要是能跟她成为朋友,肯定也是很棒的事情。」
  这么说着的她看起来莫名高兴,却也带着不安。
  *
  胡桃泽回到家的隔天。
  三川午休时叫迷悟与双胞胎到保健室去,平常的话三人是不会去的,所以三川用了校内广播呼叫他们,让周遭的人都知道保健老师找他们的事,制造出三人不得不去的情况。
  三人为了把事情解决就能马上吃午餐,因此将便当也带去保健室。顺带一提,三人吃饭的场所还是在屋顶上,因为欠保园破坏了通往屋顶的门,禁止进入屋顶的标示就成了摆饰。比起满是灰尘的楼梯问,还是在外头吃饭来得好些。
  迷悟带头走进保健室,保健室里有三川跟吉崎两人,三川边吃着洋芋片边用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吉崎则是在床上拿着数位相机玩自拍。
  「你们来啦。」
  「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
  「菱川君你说话不会太直了点吗?」
  「别再用校内广播找人了,你这混蛋。」
  「我没道理被你这样指责啊,我是老师,你们是学生喔。再说,你一来就抱怨个没完,这样话是要怎么说下去啦。」
  「烦死了,把话题扯开的人不是你吗?」
  此时朽缕制止迷悟般地往前踏出一步。
  「——今天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问着三川。
  「久保园秤——自杀了。」
  「啊?」
  迷悟下意识地发出疑惑的声音。他明明亲眼看见久保园逃跑了,活蹦乱跳地坐上某人的机车后逃逸。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才自杀的?
  「在秩父县深山的大树上吊自杀的,留有一封没有署名的遗书,应该是希望能公开给大家知道吧。大致上的内容就是她遭到霸凌,为了要报复那些霸凌她的学生与老师,所以自杀了。」
  「喂!她原本的目的不应该是这个吧?」
  「吵死了啊,菱川同学,别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不过事实上她的确留下了这样的遗书,而且还有另外一封遗书,看起来应该是要给你们的,所以我就在这里转交给你们了。」
  三川站起来,从信封中抽出一张纸交给迷悟。
  信纸上写着。
  「一直以来都瞒着你们真是对不起。」
  就这么一行字。
  在读到这封信的瞬间,迷悟差点拿不住那张纸——因为这句话与当时双胞胎伪造出的那封遗书上所写的一模一样。迷悟更加想不透久保园秤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她不可能留下这种东西后就自杀,但感觉又不像是为了再对他们复仇而预先设计好的。
  三川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
  「也太让人猜不透了,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这么说道。
  「——她说要对我们进行复仇,却又跑去自杀这点真的让人一头雾水,明明没受伤也确实逃走了,不自杀的话.都还有再次复仇的机会啊。」
  「什么啊?朽缕?你想被报复啊?」
  一缕窃笑着用言语攻击朽缕。
  「怎么可能啊——只是无法真正安下心来而已。」
  「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吧,我们去吃饭吧——没有其他的事了吧?」
  迷悟面向三川问道。
  「没有了,我只是要把那封信交给你们。」
  迷悟在三川的话还没说完时就离开了保健室,双胞胎也跟在他身后,三人一起往屋顶前进。胡桃泽在屋顶上等着三人,她被久保园监禁的事大致上未公开,迷悟他们是被胡桃泽告知才晓得,校方为了不让学生产生骚动,便在出席纪录上登记胡桃泽这两周都有来上课。但事实上她没有听到课,为了应付考试还是得拚命补上进度才行。
  三人到了屋顶上,四个人几乎没有交谈地准备用餐。肯定是太久没跟三人共处,让三人觉得他们与胡桃泽间有些距离感。
  「那个,你们来找我的事情——谢谢。」
  察觉到三人的想法,胡桃泽便先发制人地丢出了话题。
  「我们什么也没做到就是了。」
  一缕苦笑。胡桃泽虽然想说「没那回事」,但是要当面讲出来果然很困难。
  「……就算是这样,听到你们有来找我的时候,我很高兴。」
  胡桃泽小声地说道。
  「你还真坦白。」
  「坦白不好吗?」
  胡桃泽眼神有些凶狠地瞪着迷悟。
  「没有不好啊——对了,监禁你的那家伙死了,她自杀了。」
  胡桃泽一瞬间吃了一惊。
  「这样啊。」
  低声说道。
  不知为何,胡桃泽能够接受她自杀这件事。她肯定是累了吧,对于太过远大的目标感到厌烦了吧。胡桃泽是这么认为的。
  四人吃着便当,现在的气氛跟以前不太一样——但是过几天后肯定会跟以前一样的。只是两个星期不见而已,很快就能填补起来的。
  此时胡桃泽突然想起宇田川曾说过「那家伙是假冒成久保园秤的某人」。
  「等一下——那是真正的『久保园秤』本人吗?」
  「什么意思?」
  迷悟反问道。
  「啊……算了。」
  胡桃泽含糊其词。是那张照片上的久保园秤死掉了,还是跟自己一同生活的她死掉——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了。大概不管是哪个久保园都不会再遇见她、不会再被她遇见,也不想再跟她见面了。
  不过胡桃泽能猜得出死的是那个久保园秤,是真正的久保园秤。跟自己一同生活的她曾经说过,白己的名字是很快就派不上用场的名字,不用记也没关系——也就是说她把名字舍弃掉了。那个到处杀人的她肯定——不管再怎么痛苦也打算苟延残喘地活下来吧。
  四人吃完饭后,什么事也不做地发着呆。大家都回避谈论事件,这两星期内所发生的事件对他们都有影响,无法随便拿出来当聊天话题,结果就是什么对话也没成立,然后一个女学生走到了校舍屋顶上。
  是吉崎善果,她不知为何咬着片状的巧克力,这么热的天感觉一下就要融了。吉崎走到四人面前并微微抬了拾手。
  「这就是世间所说的后宫吧,我也想来弄个专属于我的男性后宫呢。全裸当然是标准装扮罗,不过一周可以有一天内裤日,让大家穿上内裤也OK的喔。」
  她边说边从塑胶袋里拿出没拆开过的三块片状巧克力,分给迷悟与双胞胎。
  「这个呢,其实我是原本应该要帮助你们的,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果最后没有帮到你们的忙……也就是说,是赔罪。」
  胡桃泽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所以决定不理会她。胡桃泽是讨厌吉崎的,这份心情也许跟一般的讨厌不太一样,单纯就喜欢或讨厌两方来说的话,吉崎不存在于任何一边。吉崎上个月才拿手枪指着胡桃泽打算杀掉她,所以胡桃泽对她的感觉是不太一样的负面情绪。
  吉崎把巧克力交给三人后,就走到胡桃泽面前。胡桃泽因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害怕地往朽缕身旁靠过去。
  「你的厌恶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吉崎看着胡桃泽说道。
  「这是当然的吧!」
  「我也最讨厌你了。」
  被吉崎说了讨厌,胡桃泽却一点都不觉得不爽,不如说反而感到轻松。
  「——所以我们和好吧。」
  吉崎说完后就把自己咬着的片状巧克力掰成两半,将没咬过的下半部递给胡桃泽。
  「这个给你,和好吧。」
  「我才不要。」
  「为什么不要巧克力?你不喜欢巧克力吗?」
  「从你手上接下食物感觉太恶心了。」
  「很奇怪吗?巧克力就是巧克力喔,不是什么奇怪的巧克力喔,是很有名的工厂制作的巧克力喔,你应该也听过这间公司的名字吧。」
  吉崎把巧克力的包装展示给胡桃泽看。
  「我才不是说这个……是从你手上接过这点我不喜欢!」
  「我知道了。」
  吉崎说完就将巧克力交给朽缕。
  「朽缕妹妹,请把这个巧克力交给胡桃泽同学。」
  「你是笨蛋吗?」
  「我觉得我很聪明的说。」
  「这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你这话真是不可思议……我用过的钱,或许转了好几手之后到了你的钱包里,这样不就是跟我这样转交巧克力给你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完完全全从根本就不一样!」
  「我说,这巧克力要是不快点吃掉,就要融化了。」
  朽缕插嘴道。
  「这样啊,好吧。」
  吉崎从朽缕手上拿回巧克力,三口就把巧克力全部吞下肚。
  「胡桃泽同学住哪?跟我说吧。」
  「才不要,你干么突然这么问啊?你脑袋被敲到了吗?」
  「我直接网购巧克力送到你家,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我根本就不打算告诉你我住哪!」
  「……那,我把钱给朽缕妹妹,那朽缕妹妹再帮我网购巧克力送到胡桃泽同学家怎么样?」
  「我才不要!总之就是不要!」
  「我明白了,我直接介入的话你就不要是吧。那我把钱转进朽缕妹妹的户头里,朽缕妹妹再用这笔钱网购巧克力给胡桃泽同学,这样就可以了吧?」
  「你是笨蛋吧?」
  「……别这样笨蛋笨蛋地叫我,我会很在意的。」
  「我就是要说怎样!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说了十三次啊……啊!我想到好方法了。」
  「肯定也是蠢到不行的方法吧。」
  「我的钱转了好几手之后到胡桃泽同学手上,这个是在你的容许范围内吧?」
  「这已经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
  吉崎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圆的铜板。
  「给你。」
  「我才不要,根本搞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的话你就愿意收不是吗?」
  「我才不要拿你的钱!我指的是你之前也许用过的钱,在不经过你介入的经济活动中转了好几百遍后转到我手上,我也只能收下吧!」
  「喔,我懂了。」
  吉崎微微举起手弹了个响指,不过因为弹失败而发出丁奇妙的声音。
  「好吧,算了,我走了。」
  吉崎突然放弃纠缠胡桃泽,但是她这种态度的急速转变反而让人感到不舒服。
  「你、你干么啊?突然这样。」
  「我跟你说了很多话,已经够了。」
  「——快点滚到其他地方去啦!」
  「我知道了,下次一起玩喔。」
  「才不要跟你一起玩!」
  胡桃泽发出近乎惨叫的大喊,吉崎听见后不明所以地露出满脸笑容。
  「啊,对了,一缕妹妹。」
  「什……什么事?」
  对吉崎装熟的称呼,一缕的回答有点含糊,肯定是在犹豫该怎么称呼吉崎才好。
  「千岁妹妹的事不用担心喔,虽然好像受到失恋与田口同学的事双重打击,不过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胡桃泽听过千岁与田口这两个名字,田口是被杀人犯所杀掉的第九个人。这样再次听见死去的人的名字:心里有种不知该如何才好的感觉——被杀的他是很可怜,但胡桃泽也同样地对杀人的她抱持着些许同情。胡桃泽虽然认为她的理论是歪理而无法认同,被她杀掉的人也都是枉死的,实在非常悲惨——可是胡桃泽就是无法全盘否定她,无法原谅她,也无法拯救她。
  至于千岁这个名字,是事件之后跟一缕互传简讯时看到的,她是对一缕告白的高二生。一缕在简讯上抱怨「在我们找胡桃泽的时候跑来添乱,真是超级乱七八糟的,而且跟胡桃泽失踪的事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在被一缕拒绝后,就没有再来纠缠过一缕的样子。这也是从简讯上头知道的,胡桃泽最近很常与一缕用简讯交谈。
  「喔,喔喔……」
  一缕对吉崎所说的只能敷衍过去。
  「偶尔玩玩女孩子也不错呢。」
  吉崎留下意义深远的话,就开心地离开了。


终章
  七月十日,星期四,是第一学期期末考的最后一天,这天的考试科目有国文、世界史与生物。迷悟在这两三个星期内因为忙于其化事,而没时间认真准备考试,看来应该只能考个中上的成绩吧——双胞胎的成绩肯定是遥遥领先于他的吧。
  这起事件的犯人还未成年,而且已经自杀,所以电视也不太加以报导了,对一般人来说已算是过去的话题。犯人留下的遗书上写着因为被霸凌因此心怀怨恨报复,这应该就是犯案动机,而被杀害的死者有可能就是加害者——但事实上没有霸凌这回事,被害者也只是单纯的被害者——对被害者身边的人来说,这起事件绝对不是过去式。
  考完试后,暑假就正式开始了,迷悟在暑假中并没有特别预定要去哪,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他没有称得上是兴趣的嗜好,也没有称得上是目标的想法,对于未来的一切都是茫然。也许不想太过深思吧,想必是讨厌变化的个性使然。
  迷悟本来应该到鞋柜旁去等双胞胎的,但是这天他却走上了屋顶。他是被一封简讯叫过去的,发送人未显示,上头只写着「考完后到屋顶来一下」——迷悟对于这是谁传的心里有数。
  迷悟穿过通往屋顶的门扉,当他刚踏上屋顶时,身后就传来声音。
  「菱川迷悟同学,初次见面,我叫作今际美乃里咧。」
  因为门被推开导致门后产生视觉死角,看来那人就是站在那儿了——不过也搞不懂那人是为了要躲起来,还是只是想找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迷悟转过身看向那人,那女的身上穿着无袖的连帽薄背心,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再将背心的帽子盖在上头。从鸭舌帽底下可看见她的发丝,长度约在肩膀附近,左边的头发并没有刻意地留长。下半身则是短裤配上裤袜,硬要说的话是二流的时尚装扮。迷悟不认识喜欢这种装扮的人——但是迷悟认得她的脸,不可能忘掉的,虽然给人的感觉不同,不过这人就是久保园秤。刚才的招呼虽然说着关西腔,但那声音就是应该已经死亡的久保园秤的声音没错。
  迷悟不知道该对眼前的人抱持着怎样的感情才好。以往的他应该只会有愤怒吧——可是他却无法对她生气,迷悟全都明白,所以才不知道该对她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巨大的负面情绪中又添加了正面的情绪,让心情乱到不行。但这些情感绝对不是会互相抵消的,而是各自都稳固存在的,不是十分安定的情绪,这些情感的万向也不是指向同一点。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样的心情,也无法用行动表现出来,只能不断地在心中翻腾——让他非常难过。

  「你都死了就别再冒出来了,会被逮到的。」
  迷悟觉得自己这话真是超诡异的,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开口。
  「你在说啥?我不是很了解咧。」
  自称今际的她嘴角歪斜成笑容的模样。
  「开~玩笑的啦,听你这样说,看来你总算明白了呢,但是考试时间内不把问题都答完的话,可是会不及格的喔,要补考的喔。」
  她不再用关西腔说话,而是回到之前的说话语调。但是跟之前所听到的久保园秤的说话方式又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此时迷悟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像谁了,契机是昨天为了考试而苦读的孟德尔豌豆实验(注9)。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也不可能会想起来。双胞胎大概也一直没发现、没去在意、没有察觉到、也不想去注意——她们就是这样的人,是眼中只有迷悟的人。
  也因为发现到这点,让整件事整个明朗起来了。当然这推测也有出错的可能,可是这已经是当下最有说服力的一个答案了。看起来虽然支离破碎又意义不明,不过她的举动——其实是有一贯性的,她所做的事全部都是有意义的。一般人肯定无法理解,但她的确是朝着目标行动着。能够全盘理解的迷悟对自己感到厌恶,因为这就代表他们两人是一样的。
  注9孟德尔以高矮茎豌豆进行交叉栽培,提出遗传学的显性法则,奠定了遗传学的基础。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过迷悟你也有话想问我吧?」
  「……」
  迷悟在听到这人亲昵地称呼自己「迷悟」时,就确定自己的假设是正确的了。迷悟有很多想问她的事情,但是不知怎地就是说不出来。肯定是因为就算问了,也得不到什么会让人愉快的回答。
  「没有吗?」
  「你是我的——姊姊吗?」
  迷悟一直觉得久保园长得很像谁,事件结束后,他想着应该不是跟自己有点像吧,但是昨天他终于发现了,她不可能跟自己不像的。
  「都到这种时候了,不用再刻意确认吧——你早就明白了不是吗?没错,我是迷悟的姊姊喔,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姊弟啦。」
  自己跟这人长得像父亲,迷悟真正的父亲——也就是双胞胎的父亲。而不同的母亲则是双胞胎真正的母亲——也就是迷悟的母亲吧。所以双胞胎才没发觉,对她们来说这是不能被碰触的痛苦记忆,迷悟自己也不太想回想起来——但迷悟毕竟不是双胞胎,不想回想的理由也不同。迷悟觉得眼前的她既然知道她跟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姊弟,那么她也许会知道自己跟双胞胎为什么会被交换抚养的理由,不过这个真相还是让它永远存在于黑暗之中吧。因为知道真相的人早已不在了,已经被杀光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迷悟会觉得我是『姊姊』呢?不是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对迷悟来说,这是非常简单的推论。从她的年纪来看,只可能与自己是姊弟或兄妹关系。如果是妹妹,他不知道这个妹妹存在的可能性极低,因为若是比自己晚出生的妹妹一定会见过面。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迷悟懂事之前就已经失散了——然而这可能性低到可以直接撇开不谈。只是单纯因为她看起来比较年长才这么认定,这样的理由不能说完全没有,不管怎样,迷悟本来就不打算把自己的推论告诉这个人。
  「怎样都好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假扮成久保园秤的?」
  迷悟转变了话题。
  「大约一年前吧?迷悟你们那起事件发生后马上——没有马上啦。一开始只是把久保园全家都杀光而已,不过因为想要再多观察迷悟你们一下,所以四月开始就冒用了久保园秤的名字罗。」
  迷悟对「把全家都杀光」这点产生疑问。
  「……在秩父被杀掉的那个不是真正的久保园秤吗?」
  「不是喔,只是路上随便抓到的女高中生,当然有做一点小加工啦。」
  都到这个地步了,迷悟也不打算再指责她滥杀无辜的事,但是听到不同学校也根本无关的人被卷进来,迷悟还是感到十分不快。迷悟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要回传打棒球的简讯?」
  于是往不同的方向展开质詾。只有这个举动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他已经大致都想通了,就是这点他想不透。
  「……啊,那时的简讯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能去就去的意思。我不是能去所以就去了吗?然后遇到你们了啊。」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把别人的手机拿来传自己想说的话这点根本匪夷所思,搞不好这人不清楚手机跟简讯是什么样的东西吧。迷悟重整心情,再次提出问题。
  「——为什么要杀不相干的人?」
  「你说不相干,就代表你觉得有相干的人吧。话说你觉得谁是不相干的啊?」
  当然有相干的人,就是久保园秤的父亲久保园均。托她杀了他的福,迷悟现在才能跟双胞胎生活在一起,「普通」地生活在一起。再说,那种幼稚的犯罪手法不可能不被揭穿的,不管是由谁来负责都一样。
  「……」
  「说点什么啊迷悟,你在害羞吗——我啊,觉得很平常地去跟你见面是没有意义的事,突然到你面前说『我是你姊姊喔』这样,你一定不会相信的。但是正因为我杀了这么多人——迷悟才会相信我是姊姊对吧?别的理由是为了让你们摆脱清水同学的事件,迷悟也觉得一直被当成英雄对待,生活很痛苦吧?」
  因为她杀掉了久保园均,迷悟还是没发觉到她的存在,所以她才顶替久保园秤并绕了一大圈——迷悟才终于注意到了。的确若是突然冒出一个入说她是自己的亲人,不相信是正常的,就算是这样,迷悟也绝对不认为她所做的方式是正确的,不过迷悟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那个莫名地将尸体吊起的举动,肯定只是为了传达她的存在给迷悟与双胞胎知道的讯息。
  「……为什么要把尸体的手切下来?」
  「你想问这个啊?因为想要迷悟你认真找出犯人嘛。如果没有断手跟我写的信,你一定会觉得自己跟事件无关吧。」
  那人再次将嘴角歪曲成笑容的形状。
  「——」
  「……」
  「为什么要抓走胡桃泽?」
  「临时起意——只能这么说了吧。我啊,对于计划好的事——特别是杀人数不符合预期这点是非常讨厌的,为了这个马上要再进行第二轮杀人也很烦。」
  「……为什么想要杀了一缕跟朽缕?」
  虽然眼前这人最后并没杀掉双胞胎,但是她一开始那一下的确是打算要了一缕的命——而且对她来说双胞胎也是妹妹,她应该是对迷悟与双胞胎都抱持着同样的感情才对。所以迷悟不能理解她想杀了双胞胎的理由。
  「我很感谢迷悟呢。」
  「……你是指什么?」
  「迷悟只要存在就够让我开心了,迷悟能够『普通』地生活着,对我来说就是唯一的幸福了,你是我穷极一生也无法实现的可能性。」
  那人边说边将身体靠向迷悟。
  「所以那对双胞胎是不需要的,迷悟不应该跟那种东西在一起,那种脏东西还是快点丢掉吧。迷悟明明是『普通』的人——光是跟她们在一起就已经不『普通』了。我眼你说,她们只是卑鄙的杀人凶手而已,你千万别搞错了喔,那不是你该守护的对象,也不是你应该爱上的对象。当然这不是我应该说的话啦……而且她们还把我最想杀的人先抢去杀掉了,我可是一直忍着没杀掉的,想说迷悟会感到困扰的,在迷悟可以独立自主以前,我都很忍耐着没有杀掉的,她们就这样擅自地把那些抛弃我的人杀掉——把那些抛弃了我,把过去当成没发生过稍微转换了环境就觉得能够从头来过的人渣,在没有我许可的情况下杀掉了喔。」
  迷悟瞪着那人,但是她只是用温柔的微笑回应。
  「……不过我呢,也不会使用强硬手段拆散你们啦。对迷悟的人生来说,这种时期也是必需的,为了成长稍微走点远路也是必要的——当你长大了就不需要这种东西了,肯定连想都不会再想起来,会从迷悟的心里彻底消失喔。」
  「……不会有那种事的。」
  话虽这么说——迷悟也认为总有一天要跟双胞胎分开比较好,但是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双胞胎好。
  「迷悟,我是爱着你的喔,就算至今为止我们一直是分开的,但我还是爱着你喔。如果你遇到困扰的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来帮你的。像是屋顶我会让你随时都能上来的喔,暑假结束时门也许会被修好,但我会为了你再破坏掉喔。」
  那人说完后就强硬地抱住迷悟。
  「迷悟,我爱你,这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了,要是有困扰的话,什么都可以跟姊姊说喔,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让迷悟得到幸福的。」
  迷悟听到这些话,并不会对她感到不快,理性上当然是全盘拒绝她的话语,并且明白她是个本性扭曲的恶人,但是他也完全明白她是发自内心说出这些话。所以这份好感、这份爱恋、这份亲情,不管让他再怎么样感到安心,他还是从内心深处涌出了大量对自己的厌恶。
  菱川一途放开迷悟后,转身离开了屋顶。


后记
  我是森田阳一,十分感谢您购买《双胞胎与青梅竹马的四人命案》第二集。
  不知您阅读之后有何感想?若是能让您感到愉快,那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虽然有点突然,但我想说些可能会爆雷的话。在写这第二集时,我稍微想了一下,这种有死人的小说如果要写续集,果然还是要增加死者人数才行吧。
  要比第一集死更多人!这么想的我,果然是有什么地方跟通货膨胀搞混了吧——没有搞错,人类就是看心情在进行通货膨胀的。
  当初还没定案时,想着是要四、八、十二……还是要四、八、十六、三十二……或是四、十六、一百九十六……虽然有列出这些想法,但是这些数字还是太可怕了点。
  要说当然好像也挺理所当然的。
  那么就继续来说些可能会爆雷的事吧。
  话说回来,胡桃泽还真是讨杀人犯的欢心啊。
  怎么说才好呢,感觉就像是女主角了啊。
  …………
  接下来是感谢时间。
  satiom大人!这次也画了很漂亮的插画!太感谢您了!彩页太可爱了!新角色也很帅气!我超兴奋的!
  责任编辑佐藤先生,这次也非常感谢您!往后也要请您多指教了!
  还有读者大人!相当感谢您阅读本书直到最后!今后有缘再见了!
  森田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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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milk6261 騎士
这次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下次是不是要出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啊!!

10 年前 0 回復

flame2300161 勳爵
连续2卷开头插图都死人,什么情况

10 年前 0 回復

qingtianonline 勳爵
开始时觉得着插图挺好的我,看完两卷后,觉得疯子的思维果然是不可理解的。

10 年前 0 回復

SUZUMI 王爵
杀人犯出现了,新角色出现了,那么谁是凶手呢?这方式不太好哇。
插图拍KISS照片的对白不一致是什么情况?浴室福利为什么插图有,内容没有?
上一集看太久,都快忘光了,双胞胎不是杀了4个人吗?父母X2啊,怎么菱川一途说是5个?
男主的作用是什么?冲动算了,无脑算了,但是开后宫也开不了啊,胡桃泽不收是怎么回事?尾曲又不收?
伏笔太多啦,作者打算写多少集啊。

10 年前 0 回復

雨倾尘 子爵
这还能有第二卷??差评,感觉悬疑程度上完全不如第一卷啊

10 年前 0 回復

kvx2009 子爵
谁能给我讲讲第一卷结尾到底发生了啥?还有妹子拿的刀中二程度爆表啊

10 年前 0 回復

不自主的冲动 子爵
这个弟控还真是大爆眼球呀,完全没料到。。。

10 年前 0 回復

三米秋风 騎士
人物完全崩坏啊,弟控的杀人狂姐姐吗?

10 年前 0 回復

kiddkingtal 勳爵
从看过戏言系列后在看坏掉的XX说谎的OO 然后觉得 这种堕落系的好千篇一律啊

10 年前 0 回復

x69519 子爵
謝謝分享

最後爆點竟然殺手是主角的姐姐
果然這2家父母精神跟基因上也不是正常人吧

10 年前 0 回復

5127801314 侯爵
没想到居然是姐姐   不过是个弟控我给满分 - -

10 年前 0 回復

孤高的月 侯爵
超好看,虽然有点混乱,可能看多萌向的搞到理解能力和逻辑能力下降,但这卷真心很不错,希望下一卷快点出,恩恩!PS 一般扭曲的姐姐都是弟控怎么无法推翻啊!

10 年前 0 回復

jizhouhao 勳爵
第二篇相对而言质量下降的厉害,而主角群虽然是主要描述,却反而和事件的推动没有什么关系,要不是最后的展开,完全就是一个故事和人物平行的作品。

10 年前 0 回復

felix024 侯爵
和FAMI通的恋狱剧场变态度有的一拼啊。。。现在的轻小说怎么都这么暗黑呢。。。虽然我也算喜欢这类

10 年前 0 回復

wealbo 王爵
本作中最討厭的是那個老師,亂搞一氣只為了自己的樂趣,婊子一個。

10 年前 0 回復

Cecil 勳爵
男主和双胞胎应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从孟德尔遗传实验就能看出来暗指他们是纯种的,姐姐是杂交的,和男主同父异母,和双胞胎同母异父

10 年前 0 回復

星岚苍夜 王爵
好吧,说实话,如果没有那对双胞胎的话咱是肯定不会看这种黑暗系的轻小说呢,总而言之有台版就好,呢

10 年前 0 回復

落叶纷纷 王爵
这个家庭还真是十分混乱啊
学校也真是强大,这个样子了还能继续办下去啊

10 年前 0 回復

youfeiyu123 子爵
话说某幅彩插有诈骗嫌疑吧。。。
不过结尾处。。。
写得很好的作品。期待下一卷。

10 年前 0 回復

maxcid 侯爵
画风很萌,故事很黑暗

10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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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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