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佐真弘]Over Image超异能游戏2漆黑锐剑[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3-12-8 14:52 编辑


Over Image超异能游戏2漆黑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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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游佐真弘
插画:さんた茉莉
图源:albert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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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回一时的和平之后,彩与鬽黑、匹莉卡以及玉求之间的关系也逐渐有了改变:但是过去在战斗中技压鬽黑,打倒彩的少女——《人间失核》·梦坏游回,却出现在彩等人的面前。对于在游戏中杀人感到喜悦的她,彩始终打算秉持不杀的理念;而为了得到与她对抗的力量,玉求所想出的主意竟然是要彩和鬽黑、匹莉卡、玉求展开连续三天的约会……!?「怎么了?魅影同学,看你…副想杀人的表情。」「亏你看得出来呢,《人间失核》。」「是啊,因为我常常在镜子里看到这种表情嘛。」面对能够吞噬一切的《歪曲》漩涡,彩等人要如何对抗——?崭新的学园战斗动作剧第二集登场!


 STAGE.6  ◇再会与再战◆
 STAGE.7  ◇约会与约会与约会◆
 STAGE.8  ◇回归的异常◆
 STAGE.9  ◇《人间失核》◆
 STAGE.lO  ◇重新开始◆



STAGE.6  ◇再会与再战◆
  这是梦境。
  彩如此判断。
  这是过去。
  虽然毫无根据,不过彩能够如此确信。
  彩所在之处是《反转世界》。
  眼前是一名狂笑不止的少女。
  而在彩身后的则是面露悲痛表情,眼眶泛泪的鬽黑。
  「真白先生……真白、先生……!」
  鬽黑流着泪,不舍地叫着彩的名字。
  这么说来,以前的鬽黑是这么叫自己的。彩一边这么想着,忽地将注意力移转到自己的腹部上。
  只见腹部被淡紫色的剑贯穿,鲜血不停渗出。
  「真遗憾啊,真白同学。你输了。」
  一名貌美得令人感到恐怖的少女,开心地笑着说道。
  这是败北的记忆。
  败退的记忆。
  战败的记忆。
  「拜拜。」
  少女拔出剑。
  随即鲜血喷出,双腿一软,意识逐渐远去。
  啊啊,原来自己就是这样死掉的啊。
  没有痛楚,也不觉得不可思议或者害怕。
  只是看到鬽黑的泪水,心里觉得抱歉。
  「对不起。」
  那是过去自己所说的话呢?或者只是现在自己的想法呢?
  下一个瞬间,少女的剑斩断了彩的首级。
  ■◇◆□
  五月十日,星期二。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早晨,早上七点的真白家。
  「少年,早上了喔?」
  听到如蜂蜜般甜美的声音,彩醒了过来。
  「再过三十分钟,你的青梅竹马就要来了。」
  声音的主人——魅影鬽黑厌恶地说道。
  鬽黑似乎讨厌叫别人的名字,除了彩以外,她没有叫过其他人的名字。
  「……早安,鬽黑。」
  彩揉着眼睛,从几乎已经成为他睡床的沙发上坐起。或许是因为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关系,头脑昏沉沉的。他感觉似乎做了一个梦,但是却想不起梦的内容。
  面对那样的彩,鬽黑则是笑容满面地回答:
  「早安,今天是个很棒的早晨哪。」
  「嗯……」
  鬽黑拉开窗帘,阳光宣告早晨的来到。彩摺叠毛毯,目光看向鬽黑的衣着。
  鬽黑今天穿的是睡衣,虽然依然是附帽子的睡衣,不过这次不是猫耳,而是兔耳。附带一提,那是彩的姝妹在小学四年级时穿着的睡衣。
  「你穿那件睡衣很好看。」
  「这句话你昨天就说过了哦?」
  即使如此,受到赞美还是很高兴吧,只见鬽黑欢欣喜悦地转了一圈。她的黑发和兔耳也像是紧追在后般,随着她翩然飞舞。
  「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彩站起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道。
  「自从鬽黑你住宿在我家之后,每天早上都叫我起床,那么你是几点起床的?」
  星期六、星期日、星期一,再加上今天星期二,连续四天鬽黑都比彩还要早起床。
  鬽黑嘴角微扬,彷佛在说明最喜爱的兴趣般说道:
  「我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然后就欣赏着少年的睡容。」
  「……开玩笑的吧?」
  彩对这出乎意料的回答感到困惑,鬽黑却仍是面带笑容。
  「当然是开玩笑的。」
  「我想也是。」
  「其实是五点就起床了。」
  「你在开玩笑吧!?」
  「俗话访早起」,鸟儿有虫吃,不过这个的价值更在那之上啊。」
  鬽黑频频点头赞同自己说的话。
  「从今天起我可能会睡不着了……」
  「那是少年你自己不好。」
  「太不讲理了吧……」
  鬽黑脸上浮现的并不是成熟稳重的微笑,而是有如孩童一般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理由为何,不过鬽黑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是有什么好事吗?
  「为什么盯着人家的脸看?」
  鬽黑注意到彩的视线,疑惑地侧着头,就连那样的动作也显得稚气可爱。
  「不是啦,我是茌想你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别好呢。」
  「嗯……没有啊。」
  「可是你看起来似乎很兴奋呢。」
  鬽黑的脸颊转眼间染上绯红,或许是因为彩的指谪让她感到很害羞吧。
  「总、总而言之,我完完全全一点也不高兴!」
  喜同兴?果然是有什么好事吗?」
  「啊啊,真是的!你真的很那个耶!」
  鬽黑朝彩的脚胫踢了两下。不过并不痛。
  「『很那个』是什么啊?」
  「不知道!你自己想!」
  鬽黑转过头去不理他,看来是惹她生气了。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啊。」
  彩搔了搔头,突然产生想去冲个澡的想法,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现在这个时间若是不开始做早餐,那上学就来不及了。
  「不说那个了,你不准备早餐吗?你要在你的青梅竹马来之前做好早餐对吧?」
  鬽黑似乎也刚好想到这件事,不过……
  「『你的青梅竹马』这个称呼可以改掉吗?感觉好像把她当成外人似的。」
  「事实上她就是外人啊。」
  「但是现在是同伴啊。」
  听到彩说的话,鬽黑的表情显得很复杂,那表情既像困扰,又像是闹脾气。
  「……我想不到别的称呼。」
  「就普通地叫她玉求就好了吧?」
  虽说直到数天前还是彼此敌对,但现在已经是合作关系了。彩认为她们彼此应该更敞开心房一些,但难道这是一种奢求吗?
  「称呼名字的话,那就像是朋友一样了呀。」
  这句话带有拒绝之意。看来鬽黑对玉求——或者甚至是对匹莉卡也没有敞开心房。这情况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也可以说是无可奈何,但是彩不想就这样放弃。
  因为他们是同伴,彼此应该互相信赖,至少彩是这么想的。
  「就算要你们马上演变成那种关系不太可能,不过如果有一天你能和妯们两人成为朋友,那就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彩并不是要她们立刻成为朋友,往后也还有时间,只要一点一点地逐渐相处融洽就好了。要是有一天,鬽黑也能够叫出她们两人的名字就好了,彩是这么想的。
  彩有如劝导般地对她一笑,鬽黑则是——
  「那我去叫乳牛起床了。」
  「是吗?无视我的话啊。」
  鬽黑小跑步地奔跑离去,彩愣愣地眺望着她的背影,接着便前往盥洗室洗脸。
  ——称呼名字的话,那就像是朋友一样了呀。
  她那种说法,仿佛是讨厌和她们当朋友似的。
  因为对方是匹莉卡和玉求,所以她才拒绝的吗?
  还是说有别的理由,使她讨厌和别人有所牵扯呢?
  ……
  不管再怎么想,刚睡醒的头脑还是想不出答案。

  「阿彩。」
  四人上学的途中,走在身旁的玉求开口向他搭话。
  「嗯,怎么了?」
  在彩身后,鬽黑与匹莉卡如往常般在争吵斗嘴。彩知道阻止她们也没用,于是决定置之不理。
  玉求用手拨弄着茶褐色头发,面色忧虑地说道:
  「你知道最近流传着一个奇怪的谣言吗?」
  「谣言?」
  听到彩反问,玉求语气犹豫地对他说明。
  「就是我们高中有个男学生,网罗了转学生、学姊和青梅竹马大开后宫。」
  「那家伙是谁啊?居然也有过得那么好的男人哪。」
  见到彩的反应好像事不关己,玉求有如指谪一般说道:
  「嗯,那十之八九就是在说阿彩哦。」
  「咦?……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看到玉求尴尬的笑容,彩才明白那是指现在的自己。
  原来如此,不论是玉求、匹莉卡还是鬽黑,她们确实都是足以吸引周围目光的美女。事实上,擦身而过的路人几乎都不免回头看上她们一眼。
  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彩或许就像是有三名女性服侍在侧一样吧。虽然那其实是大错特错。
  「这就叫『左拥右抱,身旁都是如花似玉的美女』吧~」
  「被你那么一说,我有那样吗?」
  看到彩侧着头感到疑问,玉求笑着说道:
  「啊哈哈,阿彩的个性就是这样,不会在意那种事情。」
  玉求的微笑看起来很愉快,但是又似乎有些遗憾。
  「你们两个。」
  正当彩和玉求两人一同笑了出来,匹莉卡突然插进两人之间。
  「怎么了?」
  彩往匹莉卡看去,只见她不高兴地嘟着嘴。
  「没什么啦。」
  「没什么……吗?」
  彩拿她没办法,转头确认后方的鬽黑。只见她对于自己一个人走在后面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望着天空,好像在追寻着云朵似的。
  「话说回来,关于刚才你们说的话。」
  「我们说的话?」
  玉求这么反问,匹莉卡点头肯定。
  「你们刚才说左拥右抱对吧?退一百步,就当青梅竹马是美人吧;可是魅影鬽黑最多也不过是『小女孩』吧。」
  听到这句话,原本沉默不语的鬽黑有了反应。
  「退一百步,就当少年的青梅竹马是美人吧;但是乳牛最多也不过是『牛』吧。用『花』来形容她实在太不相衬,至少在句首必须加上『枯萎』,或者是『开在污泥中』的形容词句,不然根本就是诈欺了。」
  对于匹莉卡的挑衅,鬽黑出言反击,然后就这么发展成争吵斗嘴。
  「啊?如果要形容现在的状况,那就是左拥右抱,小孩背在肩上!当然小孩就是你!」
  「你在说什么傻话,要说的话应该是左拥右抱,牛在牧场里吧。」
  「那样的话我不就不在这里了吗!」
  「对啊,在牧场里。」
  「我在这里啊!——不对,我又不是牛!」
  这两人吵架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啊……
  彩叹了一口气,愣愣地望着天空。空中有着如棉花糖般的云、蔚蓝的天空、耀眼的太阳。
  「今天也很和平啊~」
  对于玉求这句话,彩也微微点头同意。
  「太过和平,和平到让人有点不安了。」
  彩是在两百八十五人的参加者之中只有九人的【无理想像】。身为破坏游戏平衡的存在,彩若是要继续游戏,原本只有成为【调整者】一途。
  但是彩拒绝了那个选择,他无法选择成为【调整者】残杀其他参加者的道路。即使击退玉求,问题仍然没有解决,随时可能有新的敌人出现在彩的面前。
  昨天平安无事,绝不代表今后也会平安无事。世界随时都有可能【反转】,随时都可能遭遇敌人的袭击。
  「这么说来上个星期五,我们也一起上学对吧?」
  彩询问玉求,她带着一贯的笑容肯定。
  「是啊,那一天是阿彩第一次【反转】……其实是第二次就是了。」
  「你那时候为什么没被传送到《反转世界》呢?」
  对于彩的这个疑问,玉求回答得理所当然。
  「嗯?因为玉求有使用【反转拒绝】啊。」
  「那是什么啊?」
  玉求露出既像是讶异、又像是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彷佛无法理解彩为何要问那种事。
  「你不知道吗?」
  「是、是啊。」
  迟了数秒,彩才想起他还没告诉玉求自己前次游戏的记忆几乎没恢复的事。
  「那就奇怪了。玉求想,阿彩应该不会不记得前次的你理所当然知道的知识才是啊。」
  「抱歉,我没有对你说明过吧,我不记得了。」
  由于想不到掩饰的理由和方法,于是彩单刀直入地说道。
  「不记得?……你是指上一次游戏的事吗?」
  「是啊。」
  见到玉求侧着头感到疑问,彩斟酌着词语说道:
  「呃,我没有前次游戏的记忆,不过因为我有想起鬽黑的事,所以我想大概不是被消除记忆,只是想不起来而已。」
  即使记住了基本规则,记忆也并没有因此恢复,就连杀死自己的人是谁,彩都想不起来。虽然若是问鬽黑,她或许会告诉自己答案,但是那样太残酷了。因为直到彩被杀的前一刻,鬽黑应该都和彩在一起才是,彩并不打算让她回想起那时的事。
  「啊,对喔,一旦【退场】,就会失去『Over Image』的相关记忆。即使再次参加游戏,这个禁制仍然不会取消吧。」
  这就难怪了——玉求好像想通了,点了点头。
  「【反转】有十个衍生技能,各自有其适性。【反转拒绝】的使用资格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被别人看到【反转】的人』。玉求因为绝对不想在阿彩的面前突然消失,所以才能够使用,虽然现在没在用了。」
  彩回想起数天前匹莉卡说过的话,【反转】有十个衍生技能,其中应该有一个是不会被牵连进其他人的【反转】,而玉求就是使用了那个技能吧。
  想要学会有其条件,既然彩现在只能使用两种【反转】,那就表示他并没有满足学会其他八种的条件。
  「【反转】的条件是『身为【意能者】』,【个人反转】的条件是『讨厌自己』。其他还有许多条件唷,既然阿彩忘记那些条件,那就更必须靠自己调查才行哦。」
  「是啊,是该这样做。」
  「没错,就是这样。」
  对于露出柔和笑容的玉求,彩也报以微笑。
  「我说,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玉求才刚说了要你自己调查的说?」
  「不是啦,因为我现在要问的是调查也不会知道的事,所以才要问。那个,玉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起【意能者】的?」
  这是先前未及询问的事。玉求因为是【调整者】,所以没遭到彩受的惩罚——『重视的人将遭遇不幸』这个罚则波及,那么她至少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是【意能者】了。
  「……大概是在阿彩成为【意能者】之前吧,是一年又五个月前。」
  「……而我是在一年两个月前,原来是这样。」
  「啊哈哈,果然是那样—当玉求看到阿彩时还吓了一跳,不过那时阿彩好像没有发现玉求,所以玉求就直接逃走了。从那时起玉求就使用【反转拒绝】,只限定在晚上战斗。」
  「为什么你没有马上出声叫我呢?」
  听完玉求说的话,彩感到纳闷。看到自己就逃走?她见到的明明不是陌生的敌人,而是认识的青梅竹马啊?
  那样很奇怪。
  对于彩的提问,玉求尴尬地低下头。
  「…………没什么啦。」
  就玉求来说,她那张脸上的笑容太不自然了。
  「怎么会没什么啊?」
  「别说这个了,今天是要去看小蓝的日子吧?」
  玉求换了个话题,或许是表示不想再谈下去了吧。
  ……
  「是啊,没错。」
  既然她不想说,那也没必要勉强她说出来吧,于是彩决定放弃追问,配合她的话题。
  「其实原来预定星期六就要去看她了说。」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是那样没错啦~小蓝她很生气哦?」
  「真的假的……」
  彩每天都前去探望两位青梅竹马和妹妹,一天探望一个,三天探望三个人,但是上星期六他却没去。
  逢逆蓝是个失去田径生命的少女,这位青梅竹马因为救助快要被卡车撞到的小孩,使得她再也无法全力奔跑。
  但是彩已经想起来了,想起自己过去身为【意能者】,因为【退场】所受的处罚,使得重视的人遭受不幸。
  那么那件事故就是必然的吗?不管是偶然看到眼前将要发生车祸,还是蓝奋不顾身救人,这一切都是游戏制作者——神明的旨意吗?
  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害得无辜的青梅竹马受伤吗?
  「阿彩……?」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彩蓦然惊醒。
  「啊啊,不,没什么。」
  话说出口他才想到,自己说了和刚才玉求相同的话。
  彩是认为这并不是特别该说的事,所以才含糊以对,难道玉求也一样吗?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不能责怪她了。
  彩一边这么想着,脸上强颜欢笑,再说了一次。
  「没什么啦。」
  玉求随即以带着些许悲伤的微笑这么回答:
  「怎么会没什么呢?」
  「呃~今天是个天气晴朗——」
  体育馆。学生们站着听台上的校长演讲。不,其实有大半的人都没在听,但是校长却没发觉,仍继续进行演讲。
  「你今天也要去看青梅竹马是吗?」
  站在彩身旁的匹莉卡,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看来匹莉卡也和其他学生一样不想听校长讲话,她语气轻松地向彩攀谈。
  「是啊,没错。」
  「你竟然有三个青梅竹马,而且还有妹妹,你是美少女游戏的主角吗?」
  「你说美少女……什么?」
  「没什么。那你那个青梅竹马是怎样的人?」
  彩鲜少和玉求以外的人谈到青梅竹马的话题,因此他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盘起双手想了一想,然后缓缓开口说道:
  「问我她是怎样的人……嗯,她是个活泼开朗,嘴巴有点坏,用男孩子气这个词来形容应该比较接近的人。」
  鬽黑对他人非常不感兴趣,不过匹莉卡似乎就不同了。她虽然无法完全相信他人,但是对他人并非漠不关心。
  「哦……我可以问一个失礼的问题吗?」
  「那是什么开场白啊。好吧,你问吧。」
  「从白天就待在家里的青梅竹马,在医院的妹妹——该不会你今天要见的青梅竹马也是遭遇了什么问题吧?」
  「…………」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失礼』的问题。
  这件事玉求当然知道,过去曾经一同行动的鬽黑大概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但是匹莉卡却还不知情。
  「如果你不想说,那也没关系……」
  匹莉卡与其说是闹别扭,倒不如说是放弃一般,声音弱了下去。看到她那个模样,彩不禁笑了出来。
  「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啦!」
  匹莉卡脸颊微微泛红,狠狠地瞪视着彩。
  「不,因为你的声音好像是迷路的小孩嘛。」
  「我才没有发出那种声音!你才是个在人生迷途的小孩呢!」
  「喂,那是什么意嗯呀?」
  匹莉卡生气地别过头不理他,看来她不习惯被人调侃吧。彩一方面觉得那样的匹莉卡很有趣,一方面平静地说道:
  「刚才的问题,答案是Yes。」
  匹莉卡回头面向彩,她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非但如此,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地低下头。
  「其实不说你可能也知道吧,那就是我上一次输掉游戏的惩罚。」
  「那,你是……」
  「对,因为有人因我而不幸,所以我想让她们恢复原样。」
  「……这样啊。」
  匹莉卡轻声地认同了他的回答.
  「喂。」
  「什么事?」
  匹莉卡视线往上看着彩的脸,那清澈透明的湛蓝眼眸深处,摇曳着不安的情绪。
  「我知道你现在的愿望了,这么说起来,你上一次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咦?」
  彩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问号。
  他并非不明白匹莉卡在说什么。
  而是惊讶自己脑中并没有能够回答匹莉卡问题的答案。
  「你现在会想要消除重视之人的不幸,我想那是很正常的;但是,说起来你原先第一次参加游戏时,到底怀着什么愿望呢?这一点让我有点在意。」
  没错。
  自己现在是为了想让『Over Image』的罚则取消而战。
  那么追根究柢,自己一开始究竟是为何参加『Over Image』的?
  自己最初是为何而战,然后遭受挫败了呢?
  这是个应该马上就想到的疑问,而自己为什么直到今天都不曾想过呢?一旦有了自觉,他不免对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抱歉,这个我也想不起来。」
  听到彩的道歉,匹莉卡摇摇头。
  「没关系,我只是想到就随口问问而已。」
  他想不起来,尽管被人指谪出来,尽管自己也意识到了,他依旧想不起来。
  这和鬽黑那时有什么不同吗?又或者有其他的理由?
  「那么匹莉卡,这次可以换我发问吗?」
  「不行。」
  「想也不想就回答!?你想问的我都给你问了,那样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彩发出不平,匹莉卡则是夸张地耸耸肩膀。
  「女性本来就充满秘密吧?」
  「这个嘛,你不想回答那就算了。」
  彩不再追问,匹莉卡却不知何故鼓起脸颊,看起来很不高兴。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那我也可以回答你哦?」
  「不,那也不是非要问清楚不可的事……」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那我也可以回答你哦?」
  匹莉卡白眼瞪着彩,又说了一次跟刚才完全相同的台词。
  彩一边苦笑着,一边决定配合不坦率的匹莉卡。
  「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啦——」
  匹莉卡的身子微微一颤,看起来好似在惧怕什么似的,她究竟以为彩要问什么问题呢?
  「你这样『你啊你啊』的叫我,到底要叫到什么时候呀?」
  「——欸?你是要问这件事?」
  匹莉卡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
  「不然我要问哪件事呀?」
  自从遇见匹莉卡之后,她一次也没叫过彩的名字。
  「什、什么嘛……那、那种事有这么重要吗?」
  匹莉卡雪白的脸颊微微泛红。
  「不,如果你觉得那样叫比较轻松,这么称呼也没关系啦。我只是想说用名字称呼也可以啊。」
  最近的匹莉卡对鬽黑是叫全名,对玉求则是称呼她为「青梅竹马」,然后对彩则是你来你去的;与其说是疏远,倒不如说感觉像是掌握不到距离感,这会是彩太多心了吗?
  「要、要怎么叫是我的自由吧!」
  「是那样没错,不过难道有什么理由吗?」
  听到彩这么问,匹莉卡突然安静下来,她一脸苦恼,「呜呜~」的呻吟几声后,楚楚可怜地仰望着彩。
  「……你不会讨厌?」
  对于突然变得温顺的匹莉卡,彩困惑地回答道:
  「呃……讨厌什么?」
  「所、所以说!如果我叫你的名字,那个、那在周围的人看起来,不就好像我们感情很好吗……你不会讨厌吗?」
  匹莉卡红着脸,忸忸怩怩地玩弄着手指说道,那句话大出彩的意料之外,而且又有点好笑,让他自然地流露出笑容。
  「你、你笑什么!」
  「因为匹莉卡竟然会在意那种事,不太像匹莉卡啊。」
  「怎么才叫像我啊……」
  「他人的观感?那种东西有什么价值呀——这样的想法才像匹莉卡吧。」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坏女人呀!」
  「我说错了吗?」
  「是那样没错!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我就是不爽!」
  匹莉卡以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瞪着彩。
  「别生气啦,而且朋友叫我的名字,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呢。」
  「~~~~!」
  匹莉卡彷佛快要冒烟一般满脸通红。
  「嗯?怎么了?」
  「那、那么!」
  匹莉卡以不至于受到周围注目,但是在彩来说又稍嫌大声的音量说道:
  「我就叫你的名字了喔!」
  看到匹莉卡向他确认的这个奇怪举动,彩苦笑着点头回答:
  「好啊。」

  放学后。
  夹杂在其他学生之中,彩和匹莉卡、玉求来到校门前。
  「阿彩,我们要直接前往小蓝家对吧?」
  对于玉求的疑问,彩点头肯定,并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鬽黑她好像是要去书店。」
  「嗯,那我要回家一趟哦。」
  「家?哪边的家?」
  「我都说『回家』了,当然是我家的豪宅,不是你家的民家。」
  「别把别人家说成民家啦。」
  无视彩的抱怨,匹莉卡迈步就要离去。
  「匹莉卡。」
  彩一叫她的名字,她立刻停住。
  「什么事?」
  彩拿出自己家的钥匙,解开串在钥匙圈上的备用钥匙,交给匹莉卡。
  「这是什么?」
  「钥匙,是我家的钥匙。」
  只见匹莉卡彷佛看到稀有物品一般,凝视着那把钥匙。
  「……哦,把钥匙交给他人,这样好吗?」
  「你难道打算拿去做坏事吗?应该不会吧?所以没关系啦。」
  「…………哦~」
  或许是满意彩的回答吧,匹莉卡露出微笑。
  「确实,庶民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偷的嘛。」
  「你真的是很失礼耶。」
  匹莉卡再次微笑,然后挥挥手离开了。
  「嗯—这样没问题吗,?」
  当匹莉卡走到看不见身影后,站在旁边的玉求以不安的语气诡道。
  「什么东西没问题吗?」
  「下一个【调整者】就要来袭了,大家还这样分散行动,这样好吗?」
  「没问题啦,会遭到袭击的人是我对吧?所以没必要为她们担心啦。」
  「玉求担心的就是阿彩啊。」
  「我?」
  听到这意外之言,彩以意外的语气地问道。
  「对啊,因为对方的目标只有阿彩哦?」
  「是那样没错啦。」
  但是……不,正因为如此,彩才对这个状况感到安心。
  既然鬽黑和匹莉卡都不在,那就不会连累到她们了。
  「话说在前面,不准你把玉求排除在外哦?」
  「咦?被看穿了吗?」
  即将袭击彩的【惑能者】是【无理想像】,除了彩以外,其他人对上他并无胜算。并不是彩不相信她们三人,单纯是事实如此。
  彩已经拥有足以打败玉求的力量,而比彩更高等的【意能者】更是绝非弱者。
  而且彩自认自己还没笨到明知青梅竹马打不赢,还把她卷入战斗的程度。
  「你就用那个……是叫【反转拒绝】吗——的能力吧。」
  彩单刀直入地说道。
  玉求有如理所当然般地摇头拒绝。
  「玉求才不要。」
  「我就知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啦。」
  彩心知即使自己再怎么疏远她,这个温柔的青梅竹马也不会离开自己吧;这虽然难能可贵,却也是可悲的事。
  这位青梅竹马不管知道彩的任何事,都愿意陪伴着彩;即使彩有所隐瞒,她也愿意陪伴在身边。那份温柔对彩来说,有点难以承受。
  「玉求永远和阿彩在一起!」
  「比我好的男人多的是吧?」
  「在这世上阿彩只有一个呀。」
  彩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玉求却以真挚的眼神立即回答。
  「……你说的话很令人害羞耶。」
  「阿彩没有资格说玉求吧!」
  「哈哈,那我也要说句令人害羞的话了,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所以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
  「可是玉求想被牵扯进去呀。」
  「……啥?」
  「阿彩要战斗的话,玉求也战斗,要逃走我们就一起逃走。」
  「我不会逃避的。」
  「那玉求也决定不逃避。」
  即使明知没用,彩仍继续劝说这个顽固的青梅竹马:
  「我说你啊,那样很有可能会【退场】喔?如果连你也遭受不幸的话,我——」
  「玉求知道,但是玉求讨厌阿彩再次在玉求看不到的地方受伤。这次玉求想要和阿彩在一起。」
  玉求打断彩的话,微笑着说道。
  「不要为了保护玉求而疏远玉求,让玉求待在阿彩身边吧。阿彩总是选择只有自己受苦的选项;玉求要说,那样的温柔是一种残酷哦。」
  玉求脸上虽然浮现柔和的笑容,然而眼神中却含有坚强的意志,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若是再疏远她,就算是这个温柔的青梅竹马,也是会生气的吧。
  「……玉求,其实我觉得啊。」
  「什么事?」
  「你的选择也不聪明哦?」
  「啊哈哈,但是也不艰辛哦。」
  这个青梅竹马真的很爱笑呢。
  和自己这种人在一起,到底有什么乐趣呢?
  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不过和这个少女在一起,自己就会感到心灵平静。
  也会感到快乐。
  「好吧,只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会保护你的啦。」
  ——所以,自己也开怀地笑吧。
  「那是求婚吗?」
  「才不是!」
  蔚蓝的天空下,彩与玉求彼此露出微笑,不疾下徐地迈步前进。
  ■◇◆□
  因为少年——彩要去青梅竹马家,所以我来到书店。
  在车站附近的大型书店买了三本文库本后,我走出店外。
  由于逛了许多地方,所以也过了一段相当的时间,但是少年应该还没回家吧?虽然我有钥匙可以进门,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再去走走。
  我并不是有什么目的,只不过这样总比待在主人不在的少年家里好。
  「咦?这不是魅影同学吗?」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我全身寒毛竖立。
  一开始闪过脑海的是『想逃走』这个接近本能的欲望。
  我之所以能压抑自己没有拔腿就跑,是因为名为杀意的理性。
  我缓缓地转过头去。
  「果然是魅影同学,你给人的印象改变了呢。是有什么遭遇吗?比方说失恋了?」
  那家伙彷佛和老朋友打招呼般笑着说道。
  那个人艳丽、妖冶,而且美得可怕,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俯视着矮个子的我。
  「为什么你会……」
  「遇见魅影同学完全是偶然。哎,虽说我来这边的确是有些目的啦。」
  她的黑发乌黑得简直不自然,漆黑的头发垂至背部,乍看之下美丽的眼眸,也漆黑得像是彷佛会将人吸入的黑暗一般。若不是她身上穿着制服,实在感觉不出她是学生。
  她给人一种不自然的感觉,就好似只存在于幻想的生物,强行在这个世界化成实体一般。而每个人似乎也都察觉到那样的不自然,错身而过的瞬间,都不禁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你不用那么戒备我啦,因为我现在心情还不错。」
  「心情不错又怎样?」
  「因为我心情不错,所以我会像两个月前那样,放你一马。」
  「……!」
  ——啊啊,不行了。
  「听说不久之前,呃~那个同学是叫纪无吧?有个【调整者】被打倒了。不过有趣的是她竟然没有【退场】哦,明明输了却没有死,这么稀奇的事实在少有呢。因为那个人被撤换,所以就换成我过来了。请多指教,魅影同学,违反规则的事可是不能做的哦?」
  我并不是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事。
  我也想过有这种可能,只是心里希望这种事别发生才好。
  但是,世界不可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而转。
  这是最坏的情况。
  「因此我现在就要去见那个打倒纪无同学的【意能者】,然后你知道吗?那个人是【无理想像】哦,非常有杀死的价值对吧;」
  杀死,这个词让我想起两个月前的事。
  当时负责这个地区的就是这个女人,然后少年则是【无理想像】,这个女的来劝说他加入,却被他拒绝。
  结果他就因此而【退场】了。
  他们的实力或许是有差距。
  但是他的败因可以说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是为了保护我而败。
  这个女的喜欢杀人,没有必要杀的人她也会杀。她并不是习惯了为目的而杀人,而是杀人就是她的目的,所以她对于杀人行为毫不排斥。
  「《人间失核》,你……!」
  「真可怕,别那样瞪我啦。」
  女人面露微笑,似乎觉得很愉快、很有趣、很高兴。
  但同时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对这个女人而言,笑容就好似总是戴在脸上的面具,鲜少有卸下的时候吧。而对以杀人为目的的这个女人而言,我连她杀人的对象都算不上,与我之间的对话,大概就和呼吸一样,丝毫不会意识到其存在吧。
  我明明是这么地恐惧。
  明明是这么地愤怒。
  「这么说来,魅影同学。」
  仅仅一瞬之间,她的眼中闪过一阵光芒,表情就有如想到要如何恶作剧的小孩,脸上却仍是一贯的笑容。
  「真白同学还好吗?」
  「——【反转】『表→(至)里』。」
  我反射一般地开口喊道。
  瞬间,世界染成白色,将有如临时演员的行人全部遗留在《色彩世界》,来到一切景物失去颜色的《反转世界》。
  「怎么了?魅影同学,看你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她笑嘻嘻的。
  彷佛看不起人一般,彷佛捉弄人一般,彷佛在说笑一般。
  那笑容是嘲笑,那微笑也是冷笑。
  令我无法克制地怒火中烧。

  「亏你看得出来呢,《人间失核》。」
  这家伙她知道。
  她知道少年【退场】后遭遇不幸,然后如今又再次参加游戏。她明明知道,却还问我这个问题。
  装蒜也该有个程度。
  「是啊,因为我常常在镜子里看到这种表情嘛。」
  啊啊,对不起了,少年。
  你的理想虽然是值得做为目标的美好言论。
  但我却连朝着那个目标努力都办不到。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杀死这个令你不幸的女人。
  「刚才你说心情不错,要放我一马。」
  「对啊,要我现在放过你也没问题哦,你逃吧。」
  「真抱歉,我现在心情很差啊。」
  「心情差又怎样?」
  「要我放你一马,我可办不到。」
  「照你那样的说法,好像说魅影同学比我还强似的呢。」
  「我就是那个意思。」
  「就算你变得再强也毫无意义,因为你是凡人嘛。」
  「照你那样的说法,好像说你是天才似的呢。」
  「我就是那个意思。」
  「【black】——Over Image!」
  我想像漆黑的《影子》,再从实体化的想像,创造出镰刀。
  「【幻现境界】。」
  将包含着自己颜色的想像,套在既存的武器上,使其化为实体。
  「去死吧。」
  我毫不犹豫地挥动镰刀,直取《人间失核》的脖子。
  然而——
  在这不消几秒头颅就会被砍掉的状况,那女人笑了。
  「很好,非常好。」
  只论结果的话,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绪果理所当然之至,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我——输了。


STAGE.7  ◇约会与约会与约会◆
  「你在做什么?」
  在彩家的客厅里,我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魅影鬽黑问道。
  刚才我一回来,便发现魅影鬽黑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书。彩或许还在青梅竹马的家里吧,人还没到家。
  而那个魅影鬽黑不知为何,看起来似乎心情欠佳,然而她戴上眼镜后却令人觉得连那副不快的表情也很可爱。不过那纯粹是像小孩子的那种可爱就是了。
  「……在看书。」
  她爱理不理地回答,目光也不离开书本。
  「这个我看也知道啊。」
  「知道就别问。」
  对话结束。
  她的嘴巴依然恶毒,虽然不知她是面对彩的时候装乖呢?还是对彩以外的人都筑起高墙呢?不管是哪个理由,反正都很令人不爽。
  「喂。」
  「闭嘴。」
  「我什么都还没说呀!」
  「你接下来也别说了。」
  「这样对话就不成立了呀!」
  「放心吧,我没有要和你对话的意思。」
  「我有啊。」
  「我没有。」
  她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书本,非但如此,在刚才谈话的时候,她又多读了几页书。到底对我有多么没兴趣啊……
  「你的视力不好吗?」
  听到我这么问,魅影鬽黑终于抬起头,不过看起来仍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没有人是完美的,意思就是说,每个人都会有缺点。有的人身体能力低落,有的人不适合读书,我只不过碰巧缺点是视力差而已。」
  说得那样煞有介事,结果似乎就是视力差。
  「哦,不过我是完美的哦。」
  我一撩头发,充满自信地说道。
  「要说梦话回去牛舍说吧。」
  「你那样说话不会太过分了吗!?」
  「我是视力差,你则是头脑差。」
  「你是想和我吵架吧?我说的没错吧?」
  「不,抱歉,你差的不是头脑,而是性格吧……」
  「你、你这个人啊……!」
  魅影鬽黑无视愤怒的我,马上又回去看她的书。
  「……你在看什么呀?」
  「看书。」
  「这个我看也知道啊。」
  「知道就别问。」
  对话结束。
  「我们的对话又绕回来了呀!」
  「都是因为你开口的关系……」

  「是我的错吗!?」
  这已经超越了蛮横无理了……
  「为什么你对彩以外的人,反应会差这么多啊?」
  我像是抱怨般地嘀咕道。
  与其说是态度或应对的不同,倒不如说待遇就差太多了。
  因为他们过去是同伴?就算是那样,魅影鬽黑对待他的态度,比起信赖或信任,更接近忠诚或奉献。
  应该说,她完全把彩摆在比自己高的地位。
  「很简单。」
  回过神来,只见魅影鬽黑阖起书本,注视着我的眼睛,然后说道:
  「因为他是特别的。」
  「……特别?」
  我忍不住感到疑问,因为这个答案实在太简洁了。
  之后魅影鬽黑一阵沉默,说了句「这件事是该先告诉她吧……」后,继续说道:
  「你知道过去他是如何【退场】的吗?」
  她以隐约带着阴郁的表情这么问道,我摇摇头回答:
  「我不知道。」
  我和彩认识,是在对他而言的第二次游戏中,对于在那之前的他,我是一无所知。在与我相遇之前,他是怎么认识了魅影鬽黑?两人又是怎样的关系?他是如何败北的?这些我完全不知道。
  魅影鬽黑面无表情,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
  「他是为了保护我。」
  「…………那是指?」
  我想起不久前的事。
  彩刚恢复记忆的时候,魅影鬽黑对彩说过『如果您允许的话』。
  原来那句发言是因为她以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彩,会对她生气吗?
  「那么你的那种态度是因为感到亏欠他吗?」
  她否定。
  「不是,他之所以特别,是在更早之前,自从我们相遇时起。」
  「那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不知为何,魅影鬽黑再度翻开书本。
  「……」
  「……」
  她看起来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迹象。
  「咦?」
  我忍不住出声抗议。
  「喂。」
  「干嘛?」
  「你为什么又开始看书了啦。」
  「……?因为话说完了啊。」
  「还没说完吧!」
  听到我这么说,魅影鬽黑的眼神转为锐利,她的眼神有如冰一般冰冷。
  「你知道得更多又能怎样?刚才说的话,只是因为你身为他的同伴,那是在最低限度内你必须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告诉你。你以为我是跟你在闲话家常说八卦吗?」
  他的同伴。这句话感觉就像一堵墙,彷佛在说「我跟你可不是同伴」,而不知为何,我讨厌那样的对待。
  「那是不能说的事吗?」
  「……」
  她不发一语,彷佛要推测我的心意一般,将目光移过来,瞪视着我。
  「我不懂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想说。」
  「……」
  她露出既像烦恼,又像犹豫的表情,再次沉默不语。
  最后,她终于非常不情愿地开口了。
  「对你而言,他是什么人?」
  「啥?」
  突然被问到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不禁感到疑惑,接着魅影鬽黑毫不掩饰她的不悦,再度向我问道:
  「我有帮助他的理由,可是你并没有,不是吗?」
  「那是……」
  也就是说,她是在问我为何与彩在一起的理由吧。
  「因为你们是朋友吗?还是因为是同伴呢?」
  「……两、两者都算吧。」
  听到我语带犹豫地这么回答,抛说了句「是吗」,点了点头,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那么我呢?」
  她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答案。
  直到日前我们还是『敌人』,如今若问我们是不是『朋友』,我则认为我们不是。
  我稍微停顿一下,最后说出仅剩的唯一答案。
  「我们是同伴,不过仅限于现在。」
  不管是魅影鬽黑、他的青梅竹马,还是我,我们原本都是敌对关系,现在只不过碰巧透过真白彩而连系在一起而已。
  不过正因为如此,现在是朋友这句话并无虚假。
  或许是对于这个答案感到满足吧,魅影鬽黑嘴角微扬,露出微笑。
  「原来如此,那么仅限于现在,我就把你当成朋友,对你说吧。」
  「魅影鬽黑……你——」
  「鬽黑。」
  魅影鬽黑打断我的话,有如纠正我一般说道。
  「……什么啦。」
  「别动不动就叫我全名,烦死人了。」
  她只说了这句话,然后就别过头去。
  「鬽、鬽黑……」
  我试着叫了一声,我果然还不习惯叫别人的名字。
  「要加上『学姊』。」
  「什、什么?彩不是都直呼名字吗!」
  「你不行,呃……霹雳霹雳卡。」
  「是米拉匹莉卡!你说的那是什么像拟声词一般的名字呀!」
  「又没什么差……」
  「差多了!」
  对于我的愤怒,鬽黑无奈似地耸耸肩。
  「记得少年他是叫你……匹莉卡是吧?」
  「那、那又怎样?」
  「那么匹莉卡,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唔……」
  虽不知道她是起了怎么样的心境变化,不过总觉得那样真不像她,她竟然会努力尝试与人沟通……是因为彩对她说了什么吗?
  「说、说的也是,鬽黑。」
  「要加上『学姊』。」
  不,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我瞪着鬽黑,姑且先等待她开口。
  「我打个比方,假如有个人即将在《反转世界》被杀死,现在是凶手正要痛下杀手的前一刻,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能够救他一命,在那样的时刻,你认为怎样做才是正确选择?」
  「那是什么假设呀。」
  「你别管,回答我。」
  「……我什么也不会做。真要说的话,就是见死不救。」
  【意能者】是为了愿望而相互厮杀,既然自己践踏他人的愿望,那么就算自己受到相同对待也不能埋怨,而且也没有埋怨的权利。如果说有人会输,那也只是他太弱而已;即使我出而救他,那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没错,『正确选择』纯粹就是见死不救,因为没有理由救助敌人,而且也没有妨碍胜负的必要。不过那绝非是正当的行为。」
  合理与符合道德是不同的。为了目的没有必要多管闲事,所以对他人见死不救,身为【意能者】而言这是正确选择;可是虽说有所目的,但是对眼前之人见死不救,做为一个人来说,那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她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而那是正当的言论,正当到甚至没有反驳的余地,不过我本来也就不打算反驳。
  【意能者】明知自己做的是错事,却仍想要实现愿望;因为只从事正当行为实现不了愿望,所以才会成为【意能者】。
  「你那想法感觉好像彩呢,我原本以为你的想法应该更冷酷的耶。」
  没错,那想法简直就像他一样。在成为【意能者】之后,他仍继续着做为一个人来说正当的行为。在全世界都是坏人的状况下,孤独地贯彻一人正义——或者干脆说他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吧。不过像那样做着无谓挣扎的人身边,也聚集了三名【意能者】就是了……
  「是啊,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见死不救。」
  「啥?那么——」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不会那么做。」
  「咦……?那也就是说。」
  鬽黑点头肯定。
  「他妨碍了没有理由阻止的胜负,救了没有义务救的我。」
  「…………是那样啊。」
  原来如此,如果她所言属实,那也就能说明鬽黑为什么对彩那么关心了。如果是名符其实的救命恩人,那么鬽黑对他敞开心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反而是彩了。
  「为什么他要救你呢?」
  第一次见面时,彩也阻止了想要杀我的鬽黑,但是那是因为当时的他还是个『普通人』。
  「我问你,他在上一次的游戏也是一个人都没杀吗?」
  当然虽说是『杀』,但其实那是让人【退场】的意思。
  鬽黑脸色一变,过了一会儿后才摇摇头。
  「不,上次他有让人【退场】,不过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第一次和第二次有许多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
  「没错,说起来他第一次有资格参加,是因为他有最初的愿望,那大概是个即使必须杀人也想要实现的愿望,即使见死不救也想要实现的愿望吧。那就是他上一次杀人的理由。」
  「……」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身为【意能者】的彩会出手救鬽黑就更不自然了,若说是性格所致,那我当然也没话说,只不过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这次是第二次,这次他是在知道一切之后才被卷入战斗。这就是他这次不杀任何一人的理由。」
  「……嗯?那是什么意思?」
  见我感到疑惑,鬽黑厌烦地蹙起眉头。
  「……我就为你说明吧。拥有参加资格的人,某一天会突然收到电子邮件。」
  「是啊,没错。」
  「见到那封邮件,有多少人会当真呢?一般人大概会无视吧,就和我一样。」
  「我、我是觉得好奇,进入它的网站去看了……」
  「也会有像你那样的人吧。可是就算做到那种地步,一般是不会相信有能实现愿望的游戏的。」
  「我、我是相信了……」
  「…………」
  鬽黑以有如怜悯般的眼神瞪着我。
  「你该不会还相信有圣诞老人吧……」
  「少、少瞧不起人了!」
  我感到羞耻而大叫。
  「……算了,然后几乎所有的【意能者】都是无预警地被卷入某人的【反转】,突然遭到他人袭击的。」
  「我是没有啦,不过一般都是那样吧。」
  我要是再说什么,很可能又会被瞧不起,于是我随口敷衍她。鬽黑又白我一眼,马上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运气好,应该会想起邮件的事吧,运气差的话就当场【退场】了。即使想起邮件的事,也不知道要如何战斗,不知道该做什么,绝大部分的【意能者】都是在此结束。」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那样……」
  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被传送至纯白的世界,然后唯一出现在眼前的人,不知何故竟然想杀害自己,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想要存活下来,只能想办法解决对手,解决对手的方法是什么?如同对方攻击自己一般,自己或许也有特殊能力。唯有必须能够想到这一点,又要能为了存活而采取最佳手段的人才能继续游戏。」
  「呃,这跟彩这次不杀人的理由有关系吗?」
  「……你还不懂吗?第一次的他是一无所知,就算他再怎么善良,面临死亡的危机,他也不可能会想说『因为不想伤人,所以我就甘心就戮吧』。世上没有人会那样想。所以他就战斗了,结果杀死了对方。」
  「…………」
  【意能者】第一次的杀人,可能都是相同的吧。比起为了愿望杀人,其实更是为了不想死而下手,然后才找到为了实现愿望这个藉口,使自己的精神好不容易能保持正常。透过那样的方式,使自己变得能够下手杀人。
  也就是说,上次的他也是那样吧。
  「不过这次的他是目击你我的战斗而知道《反转世界》的存在,除此之外又透过你的说明而了解规则。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心理准备,把握了战斗的方法,所以才能选择不杀死对手这个选项。」
  「意思就是说……?」
  「他能够奉行符合人性,也很像他个性的不杀信条,以一个【意能者】来说,那可以说几乎奇迹了。」
  以读书来说就是预习,以常理来说是预备知识。如果没有那些知识就会困惑,不知所措:但是有那些知识,就能够冷静应对。
  第一次的他没有预备知识,这次的他就有了。
  这就是现在和过去的不同。
  「奇迹啊……」
  如果要说奇迹,能够二度参加的这个事实更接近奇迹。这个游戏只有两种结局,不是实现愿望,就是遭到最悲惨的不幸;任谁也没想过,竟然会有接关这种选择吧?因为如果可以接关,那么实质上就是代表,不管几次都能重新再回到这个游戏。
  或者只有他是特别的吗?
  那么他又是哪里特别呢?
  是他的愿望?能力?思考?或者说是另外的某种长处?
  无论如何,彩就像鬽黑刚说的一样,是个异常的存在。
  「总而言之,无论理由为何,不管有意无意,他都救了我。他教了我战斗技巧,保护着我,所以这次轮到我来回报了。」
  鬽黑说这句话时的眼神,看起来透露出温暖,那一定是她对彩的信赖所致。
  「——那你又是如何?」
  「咦?」
  这时她第一次对我抛出话题,不知为何,她脸上浮现出非常残虐的笑容。
  「问了我那么多,对于自己的事你却不想说吗?」
  「你、你说的是什么事呀?」
  「就是你当初为什么会想要他成为『同伴』的呢?」
  「……这、这种事不需要说。」
  「哦?那是不能说的事吗?」
  「……唔!你那么说也太狡猾了。」
  她大概是想报复我吧,看她的表情显得非常愉快。
  「我猜多半是你一个人会寂寞吧,你是兔子啊。」
  「才、才不是!」
  「对喔,抱歉,你是牛嘛。」
  「我否定的不是那一点!」
  「你不妨诫着在语尾加个『蹦蹦』如何?这样马上就会变成一个笨女人哦。」
  「你、你啊……!」
  鬽黑将手遮在嘴边,优雅地呵呵一笑,举止像是大人,却因为外表的关系,看起来只像个急着长大的孩子。
  「没关系,既然你不想说,那就表示那是不该说的事。」
  「咦?……是、是啊。」
  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先不提那个了,我想问你另一件事。」
  「……什么事啦。」
  瞬间,鬽黑转变成严肃的表情说道:
  「如果是他的青梅竹马和我倒也罢了,你应该有个比他更为重要的愿望吧?」
  「我不想谈关于愿望的事。」
  唯有这件事,我要清楚明确地拒绝,因为愿望的重要度只有自己才明白。在他人看来愚蠢无比,当事人却是再认真不过的愿望也是所在多有;如果不能为他人所理解,那还不如守口如瓶比较好。
  「我并不是要问你愿望的内容,只不过如果那是比他还重要的愿望,那你最好别再和他走柱一起比较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她也不打算掩饰吧,鬽黑马上就说出她的『理由』。
  「因为这次的敌人是《人间失核》。」
  「——什么!」
  只是听到那个想像ID,我就感到不寒而栗。在感到惊讶前,我更先感到的是近似恐惧的感情。
  「……你是说第二个【调整者】来了吗?等一下,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鬽黑就恨恨地说道:
  「因为我刚刚才铩羽而归。」
  她看起来非常不愉快,同时也不甘心地说道。
  「什、什么?你说你输了,可是你……」
  「我没有【退场】,那家伙没杀我。」
  这与其说是突然,倒不如说是唐突的情报,令我感到困惑不已。
  「不,可是那样一来,他不就危险了吗?」
  【调整者】的目的是伙,即使对方一时兴起而放过鬽黑,也不会无视任务而不杀彩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不能待在这里不采取行动。
  「冷静一点。」
  只听到她出声制止我行动。
  「为什么你还能那样悠悠哉哉啊!」
  「至少那家伙现在不会袭击他。」
  听到她带着确信的语气,我心中的焦虑逐渐烟消雾散。
  「为什么你会知道呀?」
  「那家伙总是喜欢让事情朝自己最能乐在其中的方向发展,我推测她不会一开始就袭击身为最终目标的他,更何况现在我和你没有和他在一起,她就更不会下手。」
  「……听你的说话方式,感觉你对那个《人间失核》好像很清楚耶。」
  听鬽黑谈起她的语气,她们既不像朋友,也不似知交,简直就好像仇人一样。
  「事实上就是如此。」
  鬽黑恨恨地点头肯定,接着这么说道:
  「我过去曾与那家伙发生过战斗,《人间失核》曾经杀死他一次。」
  ■◇◆□
  「欢迎回来,少年。」
  彩正在脱鞋子的时候,戴着眼镜的鬽黑从客厅出现。
  「嗯?啊啊,我回来了。」
  「玉求来打扰了!」
  看到彩而露出微笑的鬽黑,一见到随后进入的玉求,表情顿时一变。
  「什么啊,你也来了啊。」
  「你的表情还真是明显写着厌恶呢……」
  玉求带着苦笑说道,鬽黑侧着头似乎考虑了一下,然后无可奈何地改口说道:
  「你叫纪无对吧?」
  「对呀?」
  「……那么从现在起我就这样叫你,你对我不需要用敬语。」
  玉求颇感意外似地愣住,而彩则是难掩惊讶之情地叫了出来。
  「咦?鬽黑,你是怎么了?」
  她应该不是因为自己早上的一番话而改变的吧?这一点彩还能够分辨。那么鬽黑又是为何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呢?
  「你说眼镜吗?其实我的视力不好。」
  「我不是说那个……」
  「这样很奇怪吗?」
  「不,你戴眼镜也很好看啦。」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当彩正想这么说的时候,比鬽黑稍迟,匹莉卡也出现了。
  「匹莉卡你动作真慢,因为是牛所以走得慢吗?」
  「你、你这个小不点……!」
  ——是错觉吗?
  「你好吵,你应该更安静地过活才是,匹莉卡。」
  「……哼、哼!这种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你没有资格说我。」
  就彩的记忆范围内,今天是他第一次听到鬽黑叫匹莉卡的名字。看到匹莉卡听到她这么叫而似乎很高兴地红了脸的样子,便可以明白这是很少有的事。
  「鬽黑你果然不太对劲,是出了什么事吗?」
  「有什么奇怪的?」
  「不,没有……」
  鬽黑有了改变,而且可说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明显改变,至少直到早上还感觉到耸立在她和匹莉卡与玉求问的那堵厚墙,如今就算没有消失,却也变薄了不少。
  会是匹莉卡说了什么足以改变鬽黑想法的话吗?还是说彩早上说的话有了效果?
  正当彩想着这种事的时候,鬽黑讶异地看着他。
  「少年?」
  「嗯,啊、啊啊,什么事?」
  看来自己似乎陷入沉思了,彩将心中所思放在意识的角落,倾听鬽黑说的话。
  「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鬽黑的表悄转为严肃,当场气氛为之紧张起来。
  「敌人是《人间失核》。」

  「……嗯~事情不妙了呀。」
  听到玉求这么说,鬽黑微微地点头同意。
  在平常这个应该开始做晚餐的时间,彩他们四人围着餐桌而坐。
  彩的旁边是玉求,对面是鬽黑,斜前方则是匹莉卡。
  「我记得她是以前负责这个地区的人吧。」
  匹莉卡像是在摸索记忆一般说道,玉求舆鬽黑则是肯定她所说的话。
  「是啊,前来邀请玉求加入【调整者】的就是那个人嘛……」
  「而且她是A-l等级第七位,却不打算实现愿望的【意能者】。」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只有彩提出了疑问。
  「你说她不打算实现愿望……那是怎么一回事?」
  「你没确认过细部规则吗?不,这不是细部规则的等级,这是非常重要的规则哦?」
  「…………抱歉,我没有。」
  自从数日前碰过电脑一次后,彩就没有再登入那个网站了,因此他尚未掌握所有的规则。原以为迟早会想起来,但是记忆却一直没有恢复的迹象。
  「少年,【意能者】实现愿望的条件是什么?」
  「挤进两百八十五名【意能者】中的前七名内。」
  「没错,也就是只要成为A-1级就好,但是少年,愿望并不是在升上A-1的瞬间就会实现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
  接着为他解答的人则是匹莉卡。
  「因为赋予前七名的只是请求实现愿望的权利,简单说就是可以继续参加游戏。」
  「……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彩忍不住表示疑惑。
  「阿彩或许不能明白吧,不,其实玉求也不懂啦。总之,A-1的【意能者】被赋予能够随时实现愿望并脱离游戏的权利,然后不知何故,现在位列A-1级的【意能者】全员都还继续参加游戏哦。」
  「为什么做那种事?」
  追根究柢,他们参加游戏是因为有愿望想实现,而彩实在无法想像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到了能够实现愿望的阶段,却仍继续参加杀人游戏。即使得知他们的理由,彩恐怕也无法理解吧。
  「实际情况如何,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对象仅限于《人间失核》的话,理由就再明白不过。」
  鬽黑愤恨不平地,语气中彷佛充满怨念地说道:
  「那家伙只是想杀人而已。」
  「为什么啊?杀人应该是为了通过游戏的手段,而不是目的吧?」
  「因为杀人很快乐,她是这么说的……」
  魁罴毫不掩饰厌恶地说道。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都不大好看。
  「如果那是真话,她可能不会像玉求一样被说服呢……」
  「就像觉得快乐的事情,不会因为被人纠正就停手吧。」
  《人间失核》,以杀人为乐的【意能者】。彩好像在哪听过那个词,他知道那是想像ID,但除此之外,他更感觉那是个与自己很有关系的名词。
  「看你的样子,记忆应该还没恢复吧。」
  「是啊,似乎是那样没错。」
  鬽黑的表情蒙上阴郁。
  那是一张像是很过意不去,背负着沉重后悔的表情。
  「《人间失核》就是前次让少年【退场】的人。」
  真不可思议,而且太差劲了。
  在『Over Image』失去的记忆,并不是一次就全部恢复,而是彷佛被数道锁所封印,而钥匙就是一个个与记忆有关的词语。
  就像听过鬽黑所告知的过去之后,彩记起过去曾经参加『Over Image』的事。
  得知使自己【退场】的【意能者】是谁后,彩取回了与她有关的记忆。
  「……梦坏、游回吗?」
  彩的声音低沉到连他都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鬽黑向彩低头道歉。
  「…………对不起。」
  对于她这句道歉的意义,玉求看来是明白的,而匹莉卡则是不懂。
  当然彩很清楚鬽黑道歉的理由。
  在前次的游戏,彩本来差一点就可以实现愿望,那时出现在彩面前的就是《人间失核》·梦坏游回。游回劝说彩成为【调整者】,却由于彩的拒绝而引发战斗,但是彩不觉得自己会输,而且事实上,他们的实力应该也差距不多。
  彩与游廻有两点不同。
  游回享受杀人,彩却是为杀人而苦。
  游回只有一个人,彩却有鬽黑这个同伴。
  结果,彩败北了。
  为了保护鬽黑而【退场】。
  胜负的结果就只是如此,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鬽黑似乎对此怀有罪恶感,虽然那样的反应也很正常,但在彩看来,那是姑太过自责了。
  「即使我叫你别在意,你也还是会在意吧,不过至少你没有必要道歉。」
  见到彩这么笑着说道,鬽黑的表情更加难过,从她的眼神看得出,她反而希望受到严厉的责备,那样心里还比较好过。
  「那个时候,我也可以选择对鬽黑见死不救,但是我没有那样做,做出那个选择的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啊。」
  「可是即使如此,要是没有我在,你就不会——」
  「谈论你要是不在什么的那种『如果』,也是浪费时间吧?我没有后悔,而你也还活着,这样不就好了吗?」
  「…………既然你那样说了。」
  看来鬽黑还无法接受,不过她大概明白再继续谈论下去也没意义,于是静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彷佛整理感情一般,绷起严肃的表情。
  「——言归正传,刚才我遇到《人间失核》,然后输给她了。她的目标是你,正确地说,她是要杀死你,你打算怎么办?即使如此,你还是不打算杀她吗?」
  「遇到她……鬽黑学姊,亏你还能活着回来呢……」
  玉求一脸正经地说道,鬽黑难掩厌恶地表示:
  「那家伙知道少年再度参加游戏,恐怕对他和我一起行动的事也了如指掌吧。当然,她也知道纪无和匹莉卡也在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不对,应该说正因为如此,她才放过了我。」
  「呃……让事情朝自己最能乐在其中的方向发展,是这样吗?」
  「对,她喜欢杀人喜欢得不得了,一定厌倦普通的杀人了吧。不管是怎么样的娱乐,反覆进行就会失去乐趣,所以她决定讲究方式。只靠自己一个人,杀死四名A级的【意能者】,就连这样的情况她都很享受,而且也觉得乐在其中。」
  「她有那么强吗?」
  也许是无法相信世上居然会有人拥有足以展现出压倒性自信的实力,匹莉卡的语气颇为怀疑。
  「虽然不曾直接和她战斗过,不过该怎么说呢,那个人是不同次元的人哦。」
  「老实说,就算我们四人联手齐上,我也不认为能获胜,更别说是打着不杀的天真口号了,那种行为根本是把几乎没有的胜算变成零。」
  鬽黑她是绕着圈子在暗示彩。
  必须杀死梦坏游回。
  那或许是冷静考虑之后的结论,也有可能是充满私情的杀意,不管是哪一个,即使两者都有正当性、两者都是明智的判断,彩的回答也早就决定好了。
  「我不会杀任何人。」
  「少年!为什么你就是要那样……!」
  鬽黑双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如果四人联手也会被杀的话,那么只要我变强,强到能一个人应付她就好了吧,如此而已。」
  「你是笨蛋吗?不是吧?我并不是想说你的想法错误,但没有伴随实力的理想,吃苦的只会是自己,只是自己勒住自己的脖子而已,没有人会因此而幸福。」
  鬽黑神情悲痛地说道,她这么说也是为了彩好,这一点彩还不至于笨到没有察觉。可是,即使如此——
  「如果说幸福要建立在某人的不幸上,那我宁可不要那种幸福。而且如果理想没有伴随实力,那只要增强实力就好。不要降低理想,而是要提升自己的能力。」
  「……如果你是真的那么想,那你就是笨蛋。」
  「笨蛋也好,愚蠢也罢,以前的我曾经与她势均力敌对吧?既然如此,现在的我没有理由不能与她战斗啊。」
  「那是……」
  「而且鬽黑也比以前强了,如今匹莉卡和玉求也在,反正就算我说要一个人应战,你们也不会对我置之不理吧?」
  彩将目光移向匹莉卡和玉求,只见两人点头回应。
  「是啊,玉求白天也说过不会逃了。」
  「要是你因为我不在的关系而死,那我晚上也会睡不安稳呀。」
  「就是这样。鬽黑,你打算如何?」
  彩自认很清楚鬽黑对他的担心,彩也明白鬽黑是为自己着想。
  但即使如此,彩也没想过要舍弃理想。
  只要创下一次例外,如果因为自己的生命面临危机就舍弃理想,那么彩是不能原谅自己的吧。
  「…………你、不,你们是笨蛋。」
  「啊哈哈,或许吧。」
  「不,可以别把我算在内吗?」
  玉求和匹莉卡笑着说道,彩也微微一笑。
  「我或许还很不可靠,以至于即使轻率地保证没问题,我也无法让你相信我,不过我还是无法舍弃理想,所以这件事只好请你放弃了。」
  「…………随便你,笨蛋。」
  鬽黑好像被他打败一般垂下肩膀,放弃抵抗地坐了下来,然后像在闹脾气一般地移开视线。
  「那个,玉求有一个提议。」
  玉求竖起食指,笑嘻嘻地露出微笑。
  「什么啊,你有能够赢过《人间失核》的妙计吗?」
  「没有那种东西,不管是妙计还是奇计,对那家伙都是不管用的。」
  听到两人说的话,玉求稍微摇摇头。
  「《人间失核》知道玉求我们的住处,却还不发动攻击,这就表示若非有什么理由,不然就是她打算在自己最能感到乐趣的时机动手。」

  「这个嘛,或许是那样吧。」
  「如果是那家伙,很可能是因为后者的原因吧。」
  「既然她会发动攻击已经是确定的事实,那么不管玉求我们是闭门不出,还是去上学,都没有差别。重要的是我们四个人在一起这件事。」
  「是啊,没错。」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干脆就别在意她的攻击了。」
  「你在说什么啊。」
  「所以说,虽然玉求我们要让阿彩变强——也就是让他找回以前的感觉固然很重要,不过玉求认为我们没有必要一直笼罩在可能被袭击的紧张感中。」
  「原来如此,那么你说要做什么呢?我们也不可能为了放松而去野餐吧?」
  「不不。」
  玉求的食指左右摇晃,否定了彩说的话,然后这么说道:
  「我们要毅然实行连续三天的约会!」
  「「「……啥?」」」
  除了玉求以外的三个人,声音完全重叠了。
  ■◇◆□
  用过晚餐,沐浴过之后,我躺在少年的房间里。
  脑中闪过的是与梦坏游回战斗的记忆。
  战斗?不对,我们固然分出了胜败,而败者固然是我,但是那并不是什么战斗,仅仅是向她挑战,然后输给她罢了。那家伙如果认真起来,我大概只会遭到虐杀而已吧。
  战斗时不使出全力,通常都是因为自大或傲慢,不过她会那样并不是因为那种原因,只不过是价值观不同罢了。不会育人对区区的游戏认真,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也不会还有那种小孩子个性;所以梦坏游回那个女人只是在和我闹着玩,只有我把它当真,嚷着败给她了而已。
  即使如此,我的确没有赢过《人间失核》,而就算四人联手向她挑战也不一定能获胜,这也是事实。
  然后,不知道其他三个人有没有发觉,假使我们合力能够打倒梦坏游回,那么果然还是应该杀了她才对。
  毕竟只要A-1级的人【退场】,我们之中就有人能实现愿望了。
  「『如果说幸福要建立在某人的不幸上,那我宁可不要那种幸福』吗……少年,你知道吗?所谓的幸福是因为有不幸存在,所以才能真切感受到幸福的。因为有不幸,人才会明白什么是幸福,所以没有一个幸福不是建立在不幸之上啊。」
  即使试着把思绪化为言语,但是没有谈话对象的自言自语,当然不可能会有人回答。
  于是我先停下这部分的思考,转而思考下一个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约会啊……就想法来说,或许并没有错。」
  因为不管待在哪里都一样,所以不管做什么也都没差,这个我能理解。【反转】并不是小心注意就能避免,因为是使用想像力战斗,所以只要不是非常狭窄的室内,地点在哪里其实都无所谓。
  总是四个人一起行动也并非不可能,就算那样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然而即使如此,纪无还是这么提议。
  「对于现在的阿彩而言,他需要的不是漫画一般的修行,而是扩展想像范围。所以要累积的不是战斗经验,而是人生经验,因为不存在于自己脑中的东西,就连要想像也办不到啊,所以我们要增加情报量!」
  那为何会与约会扯上关系呢?
  对于我的这个问题,她则是自信满满地回答「因为阿彩从以前就和玉求及其他青梅竹马们,经历过和多人一同外出这种事了,所以重要的是尚未体验过的一对一出游呀」。
  约会这个名义听起来不正经,不过这么说倒也有道理。
  不知道的事就无法正确地想像.反过来说,知道得愈多,就有愈多能够应用的想像。
  正因为少年已经很强了,所以这或许能成为他进入下一个阶段的一步。
  虽然我并不认为那么容易就能成功……
  附带一提,顺序是以猜拳决定的。
  第一天是纪无。
  第二天是我。
  第三天是匹莉卡。
  就是这样的顺序。
  「匹莉卡……吗……」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似乎有些改变了。原本只是个不断找我挑起无谓战斗,然后又输给我的女人;现在却是在不同的意义上,积极要与我产生关联。
  不,那样说的话,其实我也是吧。
  我并不打算对她敞开心房或是和她当朋友,即使如此,我们还是进展到能够普通交谈的交隋。
  这是进步呢?还是不必要的重担呢?在还没分清楚前,我就已经坠入梦乡。
  ■◇◆□
  五月十一日,屋外的天气是阴天。
  放学后,下午的两点多。
  「玉求,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好啊,问吧。」
  「这个是扩展想像所需要的东西吗?」
  「是啊。」
  玉求愉快地笑了,彩则是疲惫地垂下肩膀。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内衣专卖店。
  放眼望去都是样式可爱的内衣,他静不下来,视线无助地飘移,便与其他顾客对上了眼。彩面带苦笑地移开视线,以接近瞪视的眼神看着玉求。
  而看到那样的彩,玉求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怎么了吗?」
  「如果看女人的内衣裤就能变强,那我就只是个变态了。」
  除了彩以外的顾客全都是女性。由于是和玉求一起,所以他才勉强能够忍耐下来,不过其实彩很想现在就走出店外。
  「真过分,玉求也是有深思熟虑过的耶。」
  「这的确是我不曾体验过的事,但我不认为这是必要的经验。」
  「这世界没有什么是不需要的。」
  「为什么在这时候说出那种像是名言佳句的句子……」
  玉求撇开垂头丧气的彩,心情愉快地开始选购内衣。
  「阿彩觉得这个如何呢~」
  玉求拿在手上的是装饰着纯白蕾丝的白色胸罩。
  「……白色的呢。」
  「是啊!可是玉求想问的不是颜色呀!」
  「尺寸好大……」
  「你那只是性骚扰吧!」
  玉求生气地鼓起脸。她到底想问什么啊?
  「啊……我觉得很适合你喔。」
  总之先试着赞美她。
  「咦?真的吗?」
  玉求的表情瞬间有如盛开的花朵般,变得开朗无比。
  ……呃,这句话就不算是性骚扰了吗?
  彩尽管感到不可思议,但是更不可思议的是,看到玉求开心的笑容,他也觉得无所谓了。
  玉求又开始物色起其他商品。
  「又不是要给人看的,内衣的花样有那么重要吗?」
  「就是因为可能会有人看到,所以才想穿好一点的内衣呀。」
  「有人看到?比如女孩子们换衣服的时候?」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不过还有像是喜欢的男生之类呀。」
  玉求偷瞄了彩的脸一眼。
  「咦?玉求有喜欢的人吗?是我认识的人吗?」
  「……………………唉~」
  与其说是被他打败,倒不如说是沮丧,玉求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才是阿彩嘛……嗯。」
  玉求忽然变得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
  玉求抬起头,注视着彩的双眼。
  「玉求就那么没有魅力吗~」
  玉求轻声细语地这么问道。
  「啊?为什么会变成这种话题啊?」
  「没有魅力吗?」
  玉求抬起湿润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彩。
  「不、不,不会啊……」
  「那么玉求的魅力在哪里?」
  玉求散发出有如在颤抖的小动物般的气氛,被其压制的彩好不容易才挤出回答:
  「……就是那个啊,你很温柔嘛。」
  「玉求上次听过了。」
  「咦?」
  「这个上次玉求听过了~玉求只有胸部大和温柔而已吗……」
  「这样不是很充分了吗!?」
  「如果论温柔,小蓝、水母、小色、阿彩还有匹莉卡不也是一样吗?阿彩说玉求温柔的这个评价,究竟是指玉求哪里温柔呢?」
  被她这么一说,彩试着重新思考。
  彩认为玉求温柔,并不是从几个记忆或事实来判断,而是由于他们长久在一起,自然而然有这样的感觉。这可能是至今有许多场面,都令彩觉得玉求温柔,经过不断累积之后,他已经不是凭藉记忆,而是以感觉认为玉求很温柔。
  然而,这种说法玉求是不会认同的吧。
  「那、那么反过来说,我的优点又在哪里呢?」
  彩心想这样一来,只要玉求无法提出具体的理由,他也就能够蒙混过去了,不过……
  「你很会做菜、就算是不知名的他人遭遇困难,你也会拔刀相助、绝对不会坐电车或公车的博爱座、看到有人乱丢垃圾或边走边抽烟,你也会毫不畏惧地纠正对方、绝对不会对女孩子动粗、就算会对别人生气,却不会讨厌别人,还有——」
  「够了够了,对不起!」
  「咦?够了吗?总共有一百零八个的说……」
  「这么多!?」
  「因为每当发现阿彩的优点,玉求就会记录下来呀。」
  「……该怎么说呢…………真了不起啊……」
  「嘻嘻,被夸奖了。」
  彩并没有夸奖她……
  「应该说……你观察得真仔细呢。不,亏你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们在一起十年了,这是当然的吧?」
  在一起十年,彩却一时无法想起玉求的温柔之处。
  顿时一股无比的罪恶感袭来,彩的心情就好像受到了责备一样。
  「不过啊,不贝是这样哦?」
  「什么不只是这样?」
  「玉求并不是因为是青梅竹马才注意着阿彩。」
  玉求害羞地看着彩,脸颊泛红地说道。
  「哦,是那样啊。」
  「什么叫是那样啊……你应该要问『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呢?』多少要表现出有兴趣的样子啊。」
  「你那样说我也……那实际上是为什么呢?」
  「想知道吗?」
  「没有,不会啊。」
  「哼……」
  玉求鼓起了脸颊。感情表现得明显易懂,这就是玉求的魅力之一。下次被问到她的长处就这么回答吧,彩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安抚闹脾气的青梅竹马。
  「我想知道啦,玉求小姐,请告诉我好吗?」
  彩低下头,双手合掌向她拜托。
  随即玉求的心情明显地好转,脸上绽开笑容。
  「秘密。」
  「吊人老半天胃口,结果说是秘密啊……」
  「那种事应该自己发觉吧。」
  「既然玉求知道答案,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是要别人提醒,这样自己的人生就活得没有意义了吧?」
  「那句话感觉好像是格言耶。」
  「是玉求刚才想到的。」
  「真是超随便的!」
  看到玉求嘻嘻笑着,彩说道:
  「你真的很爱笑呢。」
  「是吗?或许呢。」
  这么说着,玉求又笑了出来。
  在彩的记忆中,他们在幼稚园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应该还是个爱哭鬼的。
  「好,就选这一件吧。」
  看来她在彩想着那种事的时候,已经决定好要买什么了。想到终于可以走出这间店,彩自然地松了一口气。
  「玉求去试穿了哦。」
  「……啥?」
  「这个帮玉求拿着。」
  玉求将几件内衣交给彩,随后消失在试衣间内。
  「等一下,玉求!」
  虽然这么呼喊,在门帘后的青梅竹马却不肯出来。
  「……………………」
  在充满女性的店内,一个抱着内衣的男高中生,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彩承受着一身令人剌痛的视线,心想绝对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变强,相识十年之久,这时他第一次怨恨玉求。
  ■◇◆□
  第二天。
  五月十二日,晴。
  原本是阴天的昨天,从晚上下起一阵雨,虽然多少有些潮湿,不过雨后的今天则是晴朗的好天气。
  「我讨厌晴天……」
  鬽黑用手遮住阳光,一副忧郁的样子。
  「是吗?我倒是不会呢。」
  「太阳的自我主张太过强烈了,不管是人类、植物还是动物,我讨厌主张强烈的事物,即使是无生物也是一样。」
  「这个嘛,阳光太过耀眼,多少是会令人感到不快。不过就算讨厌它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呀……」
  就算再怎么对没有生命的事物抱怨,它也不可能道歉或改善问题。面对自然现象,人类只能放弃抵抗,让自己去适应而已。
  「买个阳伞好了。」
  「虽然应该很适合鬽黑,不过现在还是五月喔。」
  「在进入夏天之前就买吧。就这么决定了。」
  彩与鬽黑进行着这样的对话,前往繁华街。
  「昨天有什么收获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再挑选女性内衣了……」
  在那之后,玉求买了几件内衣,不过当场的气氛无论如何都和彩不搭,可以说就像有一种无处容身的感觉吧……
  「呵呵,说的也是,那不是男生会喜欢待的地方吧。不过这样你就知道,现实中有这样令人坐立难安的空间,我想那样的经验并没有白费哦?」
  听到鬽黑这么说,不知为何,彩竟也觉得有点道理,这真是不可思议。
  「鬽黑也会去那种地方嚼?」
  「你该不会想和我吵架吧?」
  鬽黑冷眼瞪着彩,彩马上发觉自己失言了,立刻向她道歉。
  「……抱歉,鬽黑也是女性嘛,买个内衣也是很正常的。」
  「我是用网购。」
  「居然不是去店里啊!」
  「我不擅长应付那种吵闹的气氛……还是说你的意思是,女性都一定要穿着可爱的内衣裤才行吗?」
  「不……你问我我也很难回答啊……」
  「没办法,因为我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是美丽,所以身上穿的内衣也必须配得上我。要找到洋溢成熟气息的内衣很不容易,令我很伤脑筋啊。」
  「咦?」
  「看来少年是想和我吵架吧。」
  鬽黑视线向上瞪着彩,他彷佛要蒙混般地安抚她。
  「开玩笑的啦。我只是觉得你与其说美丽,不如说是可爱啦。」
  「……好吧,算了。」
  鬽黑嘟着嘴闹脾气。
  看到那样的鬽黑,彩忽然想到——
  个性懦弱,不敢不用敬语,说得难听就是软弱,那就是过去的鬽黑。
  以及个性强势,以自己的意志不用敬语,拥有足够的高强实力,那就是现在的鬽黑。
  不管哪一个都同样是魅影鬽黑,不同的只是过去或现在而已。
  即使如此,彩还是这么想——
  哪一个才是魅影鬽黑想要当的自己呢?
  「这么说来我还没问你呢。」
  「问什么……?」
  「我不在了之后,你是怎么在游戏中生存下来的呢?」
  「……啊啊,说的也是。」
  这大概不是谈了会心情愉快的话题吧,只见鬽黑的表情笼罩阴霾。
  「别在意,如果你不讨厌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听到彩语气温柔地询问,鬽黑不情愿地点头答应。
  「两个月前,让你【退场】之后,《人间失核》放了我一马。」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不过那真是太好了,但是她为什么会放过你?」
  「她那时候笑了,她说『他死掉了,已经没有人保护你罗?』然后那家伙接着说了一句话——」
  『我放你一马。所以你就好好活着,尽全力恨我,等到你变强之后,我们再来厮杀吧。』
  「……她在说什么啊。」
  记忆中的《人间失核》梦坏游回确实是个异常的人,与其说是杀人魔,倒不如说是杀人狂。
  「要说她喜欢杀人,不如说她是喜欢杀人的过程吧。她蹂躏对方的反击、反抗、抵抗行动,使对方绝望,再将其杀害,她说她以此为乐。」
  如果那是真的。
  对梦坏游回而言,『Over Image』就是无可取代的至上娱乐,杀害参加者也不会被问罪,不管杀死再多,都会有下一个参加者加入。
  她甚至很可能认为,这是没有结局的最佳游戏。
  「……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鬽黑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吧,不过当时我可没办法这样想。自己的愿望变得无所谓,害怕由自己进行【反转】,心里充满对你的歉意。」
  「……」
  「即使如此,其他【意能者】还是把我传送至《反转世界》,强迫我战斗。当初我心想干脆就那样死掉算了,但是同时我也想到,如果我放弃抵抗死掉,那么少年保护我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鬽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稍微喘口气之后,又继续说下去:
  「我想要一个意义,我心想难得少年让我活了下来,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在这游戏存活下来。不过说不定那是我为了逃避罪恶感的藉口吧。」
  「不管是不是藉口,鬽黑能够因此而起身战斗,那不是很好吗?」
  「……或许吧,然后在那之后,我不再忸忸怩怩,试着戒掉敬语,有意识地做出锐利的眼神,再来就是我不再迷惘了。」
  「迷惘吗?」
  「没错,迷惘只会碍事。一日一决定好一个目标,在目标达成之前,就舍弃其他的一切。如此一来,在大多数的情况,那个目标都可以实现。」
  「……那样做你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想要不依靠任何人的强悍,但是在达成之前,我就再次与你重逢了。」
  这时先前的忧郁彷佛都一扫而空一般,鬽黑露出了微笑。
  「那个……鬽黑。」
  「什么事?」
  「我可以说一些难听的话吗?」
  鬽黑侧着头感到奇怪。
  「嗯?怎么了?」
  「不依靠任何人的那种强悍,并不值得追求。」
  「……为什么?」
  鬽黑表情僵硬,却仍保持平静地说道。
  彩将手伸到鬽黑的头上摸了摸。
  「因为我会伤心啊。」
  鬽黑惊讶地睁大双眼,然后看着彩的脸。
  「当然,擅自【退场】的我也有错。但就算如此,不依靠任何人也太令人伤心了。」
  「那是什么话……当时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别人可以依靠,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呀。」
  「对,或许是无可奈何。」
  「那么——」
  「既然如此,那现在已经没事了吧?」
  彩再一次抚弄她的头发。
  鬽黑困扰地支支吾吾几句,然后彷佛瞪人般地看着彩。
  「……你说温柔话语的本事真的就像呼吸一样自如呢。」
  「这和温柔不同。实际上我所做的事令鬽黑为了罪恶感所苦,逼使你得要去追求不依靠他人的强悍。」
  「不是的……你只是保护我而已,所以我——」
  后面的话,鬽黑在即将说出口前便吞了回去,那是因为她不想说呢?还是认为不能说呢?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鬽黑低下头。
  此时彩捏住鬽黑的脸颊。
  「……哩左蛇摸(你做什么)?」
  鬽黑瞪着彩说道,然而她却也没有挥开彩的手。
  彩放开手后说道:
  「把『所以我』的后面说出来吧。」
  「……唔唔。」
  鬽黑困扰地支支吾吾,但最后她还是听从彩的话。
  「所以我……发誓若是能再和你重逢,我绝对要保护你。」
  鬽黑害羞地红着脸,砥着头说道。
  由于那句话太过出乎意料,彩一时间答不出话来。
  而见到他的反应,鬽黑的脸更红了,她开始有如掩饰般说道:
  「呃、呃,说是那样说,但那只是我擅自那样想而已。再说就你的角度看来,或许会觉得我这个碍手碍脚的包袱还敢说什么大话,即使如此我……我……」
  在此之前,彩一直认为鬽黑的行动是基于一种罪恶感,或者是想要对过去的恩情报恩之类的想法。
  但是如果不是那样的话……
  如果鬽黑的的行动和罪恶感与恩情都无关的话,那她为何会这么为自己着想呢?这一点彩就不明白了。因为不明白,所以才会忍不住怀疑——怀疑鬽黑和自己在一起,会不会是因为有如义务感般的罪恶感呢?
  鬽黑大概是从彩的表情,察觉到他这样的想法了吧,只见她静静微笑,然后非常自然地,就像理所当然般地说道:
  「因为我喜欢你。」
  「——啥?」
  彩的脑中瞬间——不,以时间来算大约过了数十秒——一片空白,他的思考停止,身体也呈静止状态。
  数秒后,鬽黑才理解自己说了什么。她有如能瞬间使水沸腾的开水器一般,刹那间满脸羞红,猛烈地摇着手,开始订正道:
  「不、不是不是不是!我说的不是那个而是那个,也就是说那个是这个!所以、那个、啊、唔……~~~~!」
  鬽黑慌张地辩解,那丝毫不得要领,甚至可说根本毫无意义的话语,彷佛是将一团混乱的感情脱口而出。
  「那个、刚才那个并不是把你当成异性的喜欢!」
  「啊、是啊,我知道。」
  「我是非常尊敬你的为人,那个、我想说的是那个、我并不讨厌你……」
  鬽黑忸忸伲怩地握住双手,低着头说道。看她羞得连耳朵都红了,想必是相当害羞吧。
  「喔、喔……」
  彩结结巴巴地,总算是回应了一声,不管是鬽黑还是彩,在误会解开后都还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阵子。
  鬽黑可能是因为难为情吧,而彩除了难为情以外也松了一口气。
  「那、那个,抱歉,突然说出让你困扰的话。」
  「不会,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是、是吗?没有放在心上啊……」
  鬽黑安心地抚着胸口后,便还是有些遗憾地垂下肩膀。
  「偶尔也是会有这种事的嘛。」
  「是、是啊,没错。」
  两人彼此体谅般地笑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
  「嗯?」
  「如果鬽黑不是因为内疚,而是单纯以自己的意志成为我的同伴,光只是这一点我就很高兴了。」
  「……是、是吗?那就好。」
  鬽黑笑得僵硬,或许是因为她仍然有些尴尬吧,即使如此她还是开心地露出了笑容。
  「不过你也要珍惜自己的愿望喔。」
  听彩这么一说,鬽黑顿时表情一变。
  她看起来像是被问到不便说出的事,只见她低垂着眼,并且暧昧地笑了。
  「是啊,我的愿望也……」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应该不是没什么吧?」
  彩不是用逼问的语气,而是以温柔言语向她询问,而鬽黑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想到什么似地抬起头来。
  「啊啊,对,那个、我是在思考要实现的愿望,看是要让胸部变大,还是让身高增高。」
  「……啥?」
  「目前身高的愿望以些微差距领先就是了,唔~~」
  鬽黑似乎颇烦恼地双手盘胸,侧着头考虑。
  「咦?咦?鬽黑的愿望……」
  该不会就为了那种事?这种话彩也说不出口,正当他困惑不已的时候,鬽黑面无表情地说道:
  「骗你的。」
  「我想也是!」
  「虽然不要求到匹莉卡或纪无那种程度,但我也确实怀有那样的憧憬。」
  「哦,鬽黑也会在意身材啊。」
  「你真失礼,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哦……」
  鬽黑闹脾气地说道,她说到女孩子这个部分时,音量几乎细到听不见。
  「不,我知道啊。」
  「……是吗?你知道啊。」
  「我认为鬽黑很有女孩昧哦。」
  「真、真的吗?」
  「是啊。」
  「谢谢你的夸奖。」
  瞬间,有如花朵绽放一般,鬽黑浮现出满脸的笑容。
  「——!」
  并不是她的笑容令彩感到心情平和,彩只是纯粹觉得那张笑容很可爱。
  当彩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他羞得将视线从魅黑脸上移开。
  「先、先不管那个了,今天要去哪呢?」
  只要能让自己不去意识鬽黑的笑容,不管什么都好。
  「说的也是,尽量选少年没去过的地方比较好。」
  「唔嗯……你那样说我也没头绪……鬽黑平常都去哪里呢?」
  听到彩的提问,鬽黑手抵着下颚一阵犹豫,然后缓缓开口。
  「书店或旧书店吧。」
  「…………是吗?」
  或许是察觉到微妙的气氛,鬽黑彷佛要掩饰般地咳嗽几声。
  「我还有去很多其他的地方哦?比、比如说家庭餐厅之类的。」
  「一个人去?」
  「……其、其他还有公园呀,或是随意搭上电车,在适当的车站下车,然后去散步!这是户外活动哦!」
  「喔、喔……」
  看到鬽黑那么拚命解释实在是很可怜,彩摸了摸她的头。
  「哼、哼……」
  鬽黑可爱地鼓起了脸颊。
  「嗯,那就像玉求说的那样,我们去一对一、两人固定会去的场所吧?」
  鬽黑一阵沉默之后,开口说:
  「美术馆?」
  「那边我只有为了做暑假作业时才去呢。」
  「你、你那样说我也……唔、唔、书店呢?」
  「那也不错,不过书店去过很多次了呀。」
  「KTV、速食店、公园、朋友家,再来就是——游乐场?」
  「啊,游乐场我倒是没去过。」
  听到彩这么说,鬽黑露出意外的表情。
  「是吗?」
  「因为水母她讨厌吵杂的地方,玉求讨厌烟味,蓝虽然说没问题,不过那也不是非去不可的地方嘛。」
  「原来如此,那我们去看看吧?」
  「这样或许不错。」
  就这样,两人前往游乐场。
  然后在数分钟后,他们一脚踏人店内,可是——
  「少年,我们回去吧。」
  「太快了!我们来了才两秒钟耶!」
  话虽如此,彩也不是不能体会她的心情,室内竟然比屋外还吵杂,这还是他第一次经验,而且或许是因为没有来过的关系,他感觉这里不是适合自己待的地方。
  即使如此,他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于是彩安抚不情愿的鬽黑,往店内移动。
  从店外一进入店内的地方,摆设了夹娃娃机,更里面则是其他游乐区,里面有聊着天准备拍大头贴的女高中生,以及专注地玩着代币游戏的小学生,彩从他们的旁边通过,寻找想要玩的项目。
  「喔,有了……鬽黑?」
  找到想玩的格斗游戏后后,彩回过神来才发觉鬽黑消失了。
  不管往旁边看或是回头看,都不见鬽黑的踪影。
  走散了吗……?
  彩马上回头找寻鬽黑,幸好鬽黑看起来就像穿着高中制服的小学生,非常醒目,所以很快就找到她了。
  「找到了。」
  彩在数公尺远之处,发现了鬽黑的身影,她的视线看的不是彩,而是注视着某一个点。
  看到那个情景,彩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鬽黑的视线盯着夹娃娃机的布偶不放。
  于是彩走近过去,缓缓拍了拍她的屑。
  「你想要那个吗?」
  「————!?什、什什什什……」
  鬽黑在看到彩的同时,有如跳起来一般,从夹娃娃机向后退,满脸通红地拚命摇头。
  「你、你误会了你误会了!」
  「女生喜欢布娃娃又没什么错,玉求和水母也喜欢呀。」
  彩没有取笑她,而是温柔地肯定她,随即鬽黑似乎恢复几分平静,低垂着那张仍然泛红的脸,开口说道:
  「不会很孩子气吗……」
  「你在说什么啊,高中生也还是小孩子啊,喜欢你喜欢的东西就好了。」
  彩说着摸了摸鬽黑的头。
  「好,你想要哪一个?」
  虽然还不及格斗游戏,不过彩对夹娃娃机也有兴趣,因此他从钱包取出硬币,投进机器里。
  「……唔、那、那个。」
  往鬽黑所指的布偶看过去,彩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基本上是个可爱的黑猫玩偶,看起质地柔软,表情也很惹人喜爱,但是……
  「它身上为什么长羽毛?」
  不是翅膀,而是羽毛。
  「你不觉得那样很可爱吗?」
  「………………是、是啊,你说的对。」
  他反而觉得很恐怖,不过这种话彩打死也说不出口。鬽黑看着玩偶,脸颊整个垮了下来,虽然彩也想设法把娃娃抓给她,却也觉得那种玩偶实在很不需要。
  仔细一看,其他还有『虎犬』、『壶狐』之类的娃娃,都是一些不单纯只是可爱的玩偶。
  没有人是完美的。即便她是头脑清晰的美女,对于玩偶的品味似乎不太好。
  「算了,好吧。」
  既然鬽黑说想要,那么就抓给她吧,就只是这样而已。之后彩用力地按了一下『↑』的按钮。
  机械手臂稍微往里侧动了一下,然后就停住了。
  「——咦?」
  接着只见『←』的按钮不断闪烁,可是从手臂停止的位置是无法碰到目标的玩偶的。
  「…………少年,你该不会不知道操作方法吧?」
  「…………是啊。」
  彩坦白承认。
  原来如此,只要按着不放就会前进,把手放开就会停止啊。彩想通了操作方法,点了点头,站在旁边的鬽黑却受不了地抬头看着彩。
  「就连没玩过的我都知道操作方法喔?」
  「我、我太不擅长这个嘛。」
  「原来如此,『Over Image』也是,看来你不适合玩游戏啊。」
  鬽黑带着调侃他的笑容说道,彩则难为情地避开目光。
  「别那样说我,我也有自觉啦……」
  就这样,彩又一次投入硬币。
  ——十几分钟后。
  「抓到了!」
  彩总共投了三千日币。途中还请鬽黑帮忙前去兑币,最后终于夹到了玩偶。
  不知为何,看起来那么阴森恐怖的玩偶,像这样拿在手上——依然还是觉得很恶心。
  不过算了,反正想要这个的不是自己。
  「给你。」
  虽然花了这么多钱有点漏气,不过彩还是将玩偶递给鬽黑。
  「……谢、谢谢你。」
  鬽黑有些犹豫地收下,然后露出无比喜悦的笑容,只见她用双手抱住玩偶,彷佛要用脸颊磨蹭一般紧紧拥抱它。
  那模样很可爱,却有点像是小孩子。彩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不打算说出口,因为他还想再多眺望她的笑容一会儿。
  鬽黑感受着玩偶的柔软,享受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一啊!」的一声惊醒,恢复了平常心,将玩偶用一只手抱着,咳嗽几声。
  「呃、那个、少年想玩哪个游戏呢?我可以陪你玩哦。」
  她的提案虽然令人高兴,不过彩露出困扰的表情。
  「不,鬽黑,现在事情变得不太妙了啊。」
  「嗯?」
  鬽黑侧着头感到不解,彩则是忧心地说道:
  「今天的晚饭可能只剩下白米饭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个玩偶的关系。」
  「你把晚餐钱用掉了吗!?」
  「骗你的。」
  彩说着说着笑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鬽黑露出一脸不甘心的表情。
  「…………唔,你骗了我吗?」
  「啊哈哈,我是开个玩笑啦。好,接下来就玩格斗游戏吧。」
  鬽黑鼓起脸颊,然后露出好战的笑容。
  「很好,我要让你知道欺骗年长者会有怎样的下场。」
  「那可真恐怖呢。」
  「希望你的硬币够多啊。」
  「你太天真了,鬽黑。我从以前就只玩格斗游戏,和我的青梅竹马们一起。」
  当然,是用家用游乐器玩的。
  「哦,那你就更不能输给我这个新手了吧。」
  「我不可能会输,我在四个青梅竹马之中可是拥有第三名的实力哦。」
  彩虽然挺起胸膛这么说道,鬽黑却以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
  「……少年,那恐怕就表示你没有才能哦…………」
  「……咦?不、不,才没那种事。」
  结果对战十次,彩输了十次。
  抓娃娃机、格斗游戏。
  看来彩似乎真的不适合玩『游戏』。
  ■◇◆□
  五月十三日,晴。
  「…………呜呜。」
  发出衰弱呻吟的人是匹莉卡。
  她的脸颊泛红,脸色不佳。
  简单说就是,匹莉卡感冒了。躺在彩双亲房间的床上,匹莉卡不像平时那样有精神。
  「你还好吧?」
  「……我看起来好吗?」
  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布,匹莉卡冷冷地瞪着彩。
  「看来还有精神斗嘴呢。」
  彩苦笑着说道,匹莉卡立刻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意思?」
  看到即使感冒,态度仍然没变的匹莉卡,彩再次露出苦笑,然后站了起来。
  「学校那边你就请假吧,我也会请假的。」
  听到彩说的话,匹莉卡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说道:
  「……啥?为什么连你也请假啊?」
  「问我为什么……因为担心你啊。」
  彩回答得理所当然,匹莉卡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移开视线。
  「随便你……」
  「……是是,那就随便我了。」
  然后他走下一楼,告知玉求和鬽黑他们要请假的事——
  「那玉求也要请假!」
  「我也要。」
  「……不,你们去上学吧。」
  彩虽然没资格这么要求,不过照顾病人并不需要三个人。可是两人不满地嘟囔着,不肯听从他的话。
  「玉求感冒的时候阿彩都没有照顾玉求的说……!」
  「不,你有伯母照顾啊……而且我也有去探病吧?」
  「我也不记得生病有得到照顾过喔?」
  「鬽黑在我面前根本没有感冒过吧?」
  「……哼。」「……唔嗯。」
  看两人仍然颇为不满,彩歪着头不明白原因。
  「玉求认为那样太狡猾了。」
  「哪、哪里狡猾?」
  「我也觉得。」
  「不,所以说哪里呀……」
  是以照料病人为由向学校请假这件事吗?这样的行动确实不值得赞许,但总不能放匹莉卡一个人不管;而话是这么说,也没必要四个人一起缺席。
  「呃……这是那个、约会对吧?今天是轮到匹莉卡,可是感冒不就没办法约会了吗?所以取而代之就是我留下来照顾,再说我也没看护过生病的朋友嘛。」
  前天、昨天都在放学后进行过的约会,由于匹莉卡感冒,所以也无法实行,那么就用照顾病人代替就好了吧。既然鸿了扩展想像空间需要人生经验,那么这样应该也没错才是。
  两人仍然有所不满,不过彩总算是说服了两人,送她们出门上学。
  在那之后,他煮了稀饭,回到二楼。
  「有食欲吗?」
  彩一边打开门,一边问道,而匹莉卡则是缓缓转头面向彩。
  「……没有。」
  「我想也是,但是还是要吃才行。」
  彩坐到床的旁边,帮助匹莉卡坐起上半身。
  「呜……这什么啊…………」
  匹莉卡按着疼痛的头,衰弱地问道。
  「吃饭吃药,睡个觉就会好了。」
  「我可不是像你一样的单纯生命体,我是很纤细的……」
  匹莉卡一边说着,一边将稀饭送入口中。
  「好吃……」
  「那就好。」
  她虽然说没食欲,还是全部吃完了。吃过感冒药后,匹莉卡以虚弱的声音说道:
  「……好热。」
  「热?」
  彩歪着头向她确认,回应他的却是模糊的声音。
  「……我全身都是汗。」
  仔细一看,她的表情确实很痛苦的样子,颈子上也浮现汗珠。
  「我去拿毛巾来。」
  话说完后,彩去拿了一条毛巾再回到房间,但他打开门便当场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什、什、什——」
  匹莉卡脱掉了睡衣上衣,俯卧在床上,上半身裸露。由于她是俯卧状态,胸部被遮盖住了,身上没穿胸罩。
  彩目光不知要摆哪才好,移开了视线。
  「…………帮我擦汗。」
  匹莉卡的声音细得不行。
  「……什、什么?」
  「我自己擦不到,帮我擦……」
  当彩正在混乱的时候,匹莉卡彷佛催促般地说着「快点……」。
  「我、我知道了……」
  被她这么一说,彩尽管困惑仍听从她的要求。
  彩缓缓接近,明明是自己的床铺,他却紧张地跪下。
  或许是发烧的关系吧,美丽的肌肤微微泛红;可能是因为痛苦吧,她的呼吸有些紊乱。每当金发垂至床单,床铺就会发出嘎嘎声响。
  愈是不去意识就愈紧张:心跳快得就像在打鼓。
  匹莉卡抬起头,视线移向彩,似乎感到很讶异。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呀。」
  「我、我没看喔?」
  声音显得嘶哑。
  「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唔……」
  彩完全无法反驳。
  或者该说,在这种状况要他别看才是不可能的事,这种话即使在心里想,也不能说出口。
  「你这个变态,你一定在想『身材真好,拜托她的话会让我揉吗』对吧?」
  「我在你心中到底是有多变态啊!?」
  彩惊愕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不被信任……
  当他正感到有些沮丧的时候,发现匹莉卡将脸埋在枕头里,忍耐着不笑出来。
  「……一个病人别开人玩笑啦。」
  「呵呵,啊哈哈……因为你的脸红得就像番茄啊,呵呵。」
  「……真恶劣。」
  听到彩畏缩地如此说道,匹莉卡天真无邪地笑了。
  「因为我想你也没有被女性捉弄的经验吧?」
  「我不需要那种经验……」
  「这世界没有什么是不需要的。」
  「那句话正流行吗……?」
  彩想起玉求前几天才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不禁苦笑。
  在匹莉卡丝毫看不出是病人般地大笑一场后,她不知何故地红着脸,注视着彩的脸。
  「干、干嘛啦……」
  即使向她这么问道,匹莉卡还是沉默不语。她害羞地移开视线,之后以细如蚊鸣的声音说道:
  「…………帮我擦身体。」
  「啥?」
  匹莉卡才刚骗过彩一次,她以为他这次还会受骗吗?彩这次像是被她打败似地耸了耸肩,不慌不忙地应封。
  「既然你那么有精神,那应该可以自己擦吧?」
  彩怎么可能让她玩弄那么多次,他冷淡地说道,但是得到的回应却是在闹别扭般的视线。
  「什么?你是说我的身体让你一点也不想碰吗?」
  「不、不是,并不是那样……」
  「那你就是想摸得不得了吧,变态。」
  「我到底要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答案啊!?」
  「没有什么正确答案。」
  「太不讲理了吧!?」
  简直就是蛮横乱来。
  彩怀疑匹莉卡的真意,观察着她的脸,只见匹莉卡像是要遮住脸似的,将头埋在枕头里。
  「……咦?不,你是说真的?」
  「……什、什么啦,你不喜欢喔?」
  「是不至于啦……」
  看来这次既不是玩笑,也不是在捉弄人。
  话虽如此,这种状况彩也高兴不起来。
  一旦重新意识到,彩便知道自己的脸上开始发热。他心里想着「我的精神真是软弱啊」,正犹豫着无法伸出手的时候,匹莉卡打了个喷嚏。
  「快一点啦……我的感冒都恶化了。」
  「啊、啊啊,抱歉……」
  他反射性地道了歉,心想「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于是强迫自己接受,心里做好觉悟。
  他努力保持心无杂念,擦拭着烧烫身体上的汗水。
  「嗯……」
  匹莉卡发出性感诱人的声音,身体微微晃动。每当她的身体晃动,覆盖在肩膀至腰部的柔顺金发也随之滑下;尽管彩努力使自己心无杂念,不去意识从头发问隙露出的透明肌肤,但却还是失败了。
  就算他抱怨:「……别发出奇怪的声音。」却被病人命令:「吵、吵死了,闭上嘴乖乖擦拭啦。」
  「…………是。」
  自己在做什么呢?彩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擦拭着匹莉卡的身体.
  不过话说回来,彩看着匹莉卡的身体不禁想到——
  脸孔有如制作精巧的娃娃,长发发出如黄金般的光辉,没有任何伤痕的雪白肌肤,纤细的腰围,细长的双脚。
  如果只以外貌而论,她可说是接近完美。
  「喂……」
  「咦?」
  突然被叫到,彩吃了一惊。
  「你从刚才就一直擦着我的腰部附近,那是什么意思?」
  ………………
  「呃,可是背后……」
  一旦要擦拭腰部以上的部分,视界就会无法避免地映入某个事物。彩就是有意识地回避着那个部位的……
  「有什么好害羞的啊。你有三个青梅竹马还有妹妹,女人的身体你应该看过很多遍了吧?」
  「你那是偏见!」
  「咦?直到最近还一起洗澡的设定呢?」
  「那是什么设定啊!那样我不就好像变态一样吗!」
  「咦?你不是吗?」
  「冤枉啊……」
  「啊哈哈,开玩笑的啦。你一定是那样吧——为我这样的美女擦背,你害羞得没办法擦对吧?」
  「语气还真是自大啊……」
  由于被她说中心事,再加上匹莉卡拥有不能说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美貌,所以彩也无法做任何辩驳。
  看到那样的彩,匹莉卡似乎心情愉快,有如要乘胜追击般继续说道:
  「办不到就算了啦。」
  听到匹莉卡捉弄一般的话,彩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这样屈服。
  「……没有办不到。」
  他小声地说道。
  「咦?」
  或许是这句话出乎她的意料外吧,匹莉卡大感意外地睁大了眼。
  「我会帮你擦,毕竟感冒恶化就不好了嘛。」
  彩像在对她反击般说道。
  「喂,你在说什么?」
  尽管看到匹莉卡的表情抽搐,彩还是将手伸向她背后。
  「咿……!?」
  匹莉卡的身体一震。
  「住、住手……!」
  「怎么了?该不会像匹莉卡这样的美女,会因为被我擦背就感到害羞了?」
  情势逆转,彩彷佛是要报复刚才被捉弄的事般笑着说道,但——
  「你——够了没!」
  下一个瞬间,匹莉卡猛力一抓枕头,就这样将之往彩的脸部打过去。
  彩的身体倾斜,从床上摔了下来。
  在枕头打中的瞬间,他似乎在匹莉卡起身时,看到不该看的部位,不过要是说出口他应该会被杀,所以就闭嘴不说了。
  匹莉卡抱着枕头,遮住胸部,泪眼汪汪地瞪着彩。
  彩思考该怎样做才是正确做法,之后便很快地付诸言语。
  「呃、对不起……」
  彩立刻低头道歉,然后战战兢兢地窥视匹莉卡的表情。
  她的表情是和日前在浴室看到她裸体时相同的笑容,那是宛如会令人为之冻结的冰冷微笑。
  「刚才那是身为男人却心胸狭窄的报复吗?还是说因为我太可爱,你忍不住就犯下恶作剧了呢?」
  「不、不,那个……」
  「如果是前者的话,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是后者!绝对是后者!」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彩咸到恐怖,拚命地向她道歉。
  匹莉卡瞪着彩一会儿,忽然红起了脸,就这样埋进被窝里。
  「…………匹莉卡?」
  「……出去。」
  「——咦?」
  「你想看着人家的身体看到何时,我要换衣服了,你快出去啦!」
  「遵、遵命……」
  彩将换洗衣物放在枕边,逃也似地出了房间外。
  然后他冷静下来又更后悔了,在房门前懊恼了一阵子后,听到室内有人叫他。
  看来是准许他入房了,于是彩缓缓转开门把,回到房间里,只听到匹莉卡以病人一般的细微声音对他说:
  「喂。」
  「怎么了?」
  一这么问道,匹莉卡立刻难为情地红了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
  「谢、谢什么?」
  「还有什么……就是那个、你向学校请假照顾我……」
  说完后,匹莉卡便用棉被罩住了头,可能是因为感到害羞吧。
  看到匹莉卡那样的反应,彩微微一笑说道:
  「这也是我第一次照顾生病的朋友,大概可以扩展想像力不是吗?」
  这是自然脱口而出的话语,只见匹莉卡从棉被里探出头,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是啊,既然如此,反而是你该感谢我才是吧。」
  「那样的说法好像不太对……」
  她果然就是不坦率。
  虽然觉得很无奈,不过那也不会使人不快,所以彩再次露出苦笑。
  「我想喝热牛奶。」
  匹莉卡从棉被里探出头,撒娇一般地看着彩。
  彩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我去泡给你喝。」
  「要加蜂蜜哦。」
  「没有啦。」
  「要加蜂蜜啦。」
  「不,所以我说家里没有蜂蜜。」
  「……你都看了人家的裸体。」
  匹莉卡半睁双眼,怨恨地向看着彩。既然她提起了那件事,彩也无法再反抗。
  「……我去买回来。」
  「这不就好了嘛。」
  匹莉卡骄傲地哼了一声,睑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彩只好再叹一口气。
  自己不是温柔体贴。
  自己只是太天真了。
  彩心里这么想着,然后离开了房间。
  ■◇◆口
  「这是我们第二次的初次见面吧,真白同学。」
  只能说运气太差了。
  只能说这不只是事先算计好,事实上她就是挑准时机出现的。
  当彩为了前往便利商店,从住宅区正要前往街上时,一位少女出现在彩的面前。
  「……好久不见。」
  彩静静地,像是压抑着怒气般说道,少女——梦坏游回露出美丽得令人感到恐怖的笑容。
  「你想起来了吗?」
  彷佛在光芒中又有浓浓黑暗的不协调感,彷佛完全重现那种不协调感的漆黑头发,搭配上既似清澈透明,又似混浊不清的美丽眼眸。她的美貌实在太过美艳,反而让人感觉她不像人类。
  她的,切部超越『优越』的程度,进而转变为『恐怖』,她就是那样的存在。不会认为她是高不可攀的花朵,非但如此,她简直就像是另一次元的生物;既似可以干涉,又似不可干涉。
  她是独一无二的人类,也是绝无仅有的【意能者】,孤高且崇高,既是令人恐惧的对象,也是值得敬畏的存在。
  她有如天灾一般,在相遇的瞬间,就会产生想要放弃抵抗的念头。
  可说是拥有天才般想像力与创造力的人物。
  在彩的记忆中,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让几乎所有遇见自己的人,在一瞬间产生那样的感想。
  「你不去上学在做什么呢?不可以跷课哦?」
  她的语气就像是温柔地在劝导彩。
  「那是我的台词吧。」
  相对于她,伙的语气则是无意识地变得粗暴。
  「我是因为真白同学迟迟没有离开家,所以想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而且就算去上学也没什么好玩的嘛。」
  游回说完笑了出来。
  她自然地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难得遇见了,一起去喝杯茶如何?」
  她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提出邀约。
  「……我拒绝。」
  短暂的沉默之后,彩拒绝了她,但——
  「看你要死在这里,还是要和我聊天,二选一哦?」
  被彷佛要将人吞噬的漆黑眼眸凝视,彩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她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彩这时拒绝她,她就打算【反转】吧。因为对她而言,杀人只是取决于她的心情而已。
  「……我知道了。」
  彩无可奈何地点头答应,往先走一步的游回后面追了上去。
  数分钟后,他们来到一间家庭餐厅。
  游回一进入店内,立刻以开朗活泼的声音告诉女服务生「非吸烟区两位」。店员似乎对于游回异样的美貌感到退缩一般,带领两人入座之后,立刻逃也似地回到厨房。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
  触摸着漆黑得有如病态的头发,游回的语气有点寂寞,不过她很快地恢复笑容,打开了菜单。
  「我还是第一次和男生喝茶,感觉心跳得好快哦?」
  游迦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彩则是丝毫不放下戒心,宛如瞪人般地看着她。
  「我也是第一次和杀死自己的人来家庭餐厅呢。」
  「啊,原来真白同学也会用言语讽刺啊。」
  她愉快地呵呵一笑,那笑容明明很美丽,却显得毫无感情。
  「以家庭餐厅而言,这里的蛋糕算是很好吃的哦?真白同学也来一块如何?」
  「你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是为了什么?」
  彩单刀直入地询问她的意图。
  「为了喝茶不是吗?」
  「别闹了。」
  彩的语气中隐含怒气,游回却没有丝毫害怕或动摇,非但如此——
  「我就是要闹你。这可是游戏耶,就是要玩闹、欢笑、享受才对啊。」
  游回说完露出微笑,然后轻轻一按放在桌子角落的按钮,向前来点餐的女服务生点了巧克力蛋糕和冰红茶。
  「真白同学要吃些什么吗?」
  见彩沉默不答,游回露出柔和的笑容,帮他点了一杯冰咖啡。
  女服务生离开后,游回对彩露出同样的笑容。
  「真白同学,我们来订个规则吧。」
  她手指抵着嘴唇,如恶魔般地笑了。
  「……你说什么?」
  看到彩不明白她的意思,游回彷佛是在嘲笑他一般,脸上浮现笑容,接着开口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如果不回答我问的问题,那我就杀死魅影同学。」
  「……!?你!」
  不理会惊愕地睁大双眼的彩,游回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继续说道:
  「再来,如果你对我说出来的话恼羞或大吼,那我就杀死纪无同学。」
  「……你别太过分了。」
  彩一脸厌恶地瞪着游回,游回见了他的反应,喜悦地露出微笑。
  「最后,如果你中途打断我说话,我就杀死史塔卡特同学。」
  「……你太恶劣了。」
  「我知道。」
  眼前的少女,一脸笑容地威胁彩,一脸笑容地压得彩无法抵抗。
  彩只能遵守她的规则。
  如果她的目标只有自己,那么事情还很好解决。
  然而——
  「如果要和真白同学战斗,从同伴下手是最好的办法,这我在上一次就学会了。」
  上一次与彩战斗之中,陷入苦战的游回,毫不犹豫地攻击鬽黑。她只对杀人有兴趣,所以对于战斗既没有矜持,也不讲究信念。
  因此对于拥有同伴的彩而言,游回是契合度最差的敌人。
  游回很清楚,与其针对本人,不如以同伴做为攻击对象,这是与彩对峙时最有效的办法。
  「不过你放心,我可以答应你,在真白同学遵守规定的期间,我也不会杀死其他人。」
  彩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很有可能只是随口说说,也有可能意外地遵守自己订下的规则。不过不管怎样,彩也不会听到她那样说就安心。
  「如果你明白规则了,那就回答我。」
  「………………我答应你。」
  彩感受着屈辱回答道。
  彩不杀任何人。
  既然决定不杀,那就等同于不让任何人被杀。
  对此游回则是随时随地,不论是谁她都能杀。
  所以就算现在这个时候彩打倒了她,那也没有意义。
  既然四人无法二十四小时在一起,那就一定会出现空隙。她可能会抓准那个空隙,杀害彩的同伴。
  这么一想,彩的行动瞬间就受到限制。
  尽管蛮横无理,彩也只能屈服于她的条件。
  「啊哈哈,你竟然答应了啊。哦~你那么不惜代价也想保护她们吗?」
  「……当然。」
  听到彩说的话,游回侧着头,彷佛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似的。
  「是当然的吗?我先前就这么觉得了,你对『重视的人』的定义也太广泛了吧。」
  「…………你说什么?」
  「你保护认识不满一年的魅影同学,使得有十年交情的青梅竹马和妹妹不幸;这次就连相遇不到一个月的史塔卡特同学,都能够成为威胁你的道具。这是个实现自己愿望的游戏,你却还在乎他人的死活,在那个时间点就很奇怪了。」
  游回的语气中似乎怀有不满。
  身为【意能者】,那种想法确实是错的,按照那样的理论解释,彩确实很不寻常,但是彩无法坦率地认同那种言论。
  「在实现自己愿望的游戏里,不实现愿望而继续参加游戏的你,难道就不奇怪了吗?」
  对于彩合理的指控,游回毫不辩解地笑着说道:
  「我只是想杀人而已。」
  「我也只是不想有人再次遭遇不幸而已。」
  「我无法理解呢。」
  「那是我的台词吧。」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与先前不同的女服务生,将他们所点的餐点送来。
  「谢谢。」
  游回以柔和的笑容向她道谢,只见女服务生一见她道谢,立刻惊讶地睁大双眼并向后退了几步,之后稍微一鞠躬后便逃也似地消失在厨房里。
  「真过分,人家感觉很受伤耶。」
  不只是店员。
  周围的顾客,可以说几乎所有注意到游回的人,他们彷佛被她体内的异物吸引一般,不断地望向游回又避开视线。
  「俗话说美丽也是一种罪过,就是在形容这种情形吧,太美丽也会有问题吗?」
  「你的罪过不是在于美貌,而是在于行为。」
  「杀死游戏中的敌人角色并不是杀人罪吧?」
  她是真的那么想吧,游回只说了这句话,便将蛋糕送入口中。
  「真美味,真白同学要不要也吃一块?」
  「……我不要。」
  「真白同学看到我也以普通态度应对呢,虽然很冷淡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呀?」
  「我是说你很温柔,不,你很异常。」
  「异常的人是你吧。」
  「对,是那样没错,不过你即使轻蔑我,却不会害怕我对吧?」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一般人都觉得我很阴森恐怖,觉得我很可怕、恶心,甚至讨厌和我说话,想要排斥我。」
  游回宛如事不关己一般,平淡地诉说着。
  「真白同学,你认为会伤害别人的人,他们都有的共通点是什么呢?」
  咕啾。
  游回用叉子压扁了蛋糕,就像是不将感情显露在表情上,相对的却以压扁蛋糕宣泄一般。
  「答案是,他们都是遭到过伤害的人。」
  游回一口断言,既像在叙述经验法则,又像在揭露唯一答案似的。
  「你是说因为你曾在哪里受过伤,所以才会杀人?那是藉口。」
  「你不觉得如果打从出生以来,从幼稚园到现在都一直受到欺负,会想杀人也是很正常的吗?」
  「……!你该不会——」
  见到彩说不出话来,游回有如嘲笑他似地微笑之后,继续说道:
  「比如说,什么也没做却遭到无视,不止如此,甚至还受到回避,就连想接触都遭到拒绝,宛如被人当成不存在一般。还有就是老套的藏鞋子,东西不见,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但是没有任何人肯帮助自己。」
  游回滔滔不绝,言词流畅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笑,彷佛在述说某件有趣好笑的回忆。
  「当然找没有朋友,老师也理所当然般视而不见。其实那样也无所谓,但是至少也当面对我说嘛,说我很恶心,很令人讨厌之类。如果他们说出口,那我也就能回嘴了说,然而他们却连说也不对我说,只是单方面地否定我,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你可以向人求助啊。」
  彩缺乏自信地说道,游回则面无表情地回答:
  「向谁求助?」
  「……」
  面对歪着头提出疑问的游回,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真白同学,我要向谁求助才好呢?如果我向你求助,你会像英雄那样来救我吗?会帮我改变现实吗?」
  「……」
  彩无法点头答应。
  这时不管说什么都是白费,无论对她说任何话,都毫无意义。
  任凭再怎么以言词掩饰,过去都不会改变。
  「孤单一个人对我来说很正常,忍受痛苦就是我的日常,没有人对我伸出援手,这就是我的现实。我就是一直一直忍受着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我想复仇有什么不对?」
  彷佛提出纯粹的疑问般,游回向彩问道。
  「……我不知道。」
  「啊哈哈,真白同学果然很温柔呢。」
  她刚才说的如果是事实,彩就无法断定游回的想法是『恶』,因为她是受害者,受害者对加害者心怀怨恨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
  「可是我认为那样是错的,我可以断言那样是不对的。」
  游回的笑容顿时僵住。
  她似乎想都没想到彩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错的人不是我吧?」
  她的视线像在征求彩的同意,然而彩并不认同。
  「是你,不,应该说你也是,如果你还是受害者,那么你就有正当性。可是一旦受害者变成加害者,那你和那些伤害你的人就没什么两样。」
  咕啾、咕啾、咕啾。
  游回彷佛在搅拌一般,将蛋糕逐渐戳烂。挂着一脸笑容戳弄着已经不留原形的巧克力蛋糕的她,那副模样怎么看都不正常。
  「被欺负的一方变成欺负人的一方,那有什么错呢?」
  「整个都错了。」
  「……」
  游回窥视着彩的双眼,游回那对看起来既清澄又湿浊的双眼,很快地避开了彩的视线。
  一段沉默之后,游回静静地开口了。
  「我可以说段往事吗?」
  彩怀疑地望着她。
  「在成为【意能者】之后,我很快地就偶然遇上同校的孩子,当然是在《反转世界》里遇到的。」
  彩心想她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但是不可思议地,他却不想制止她。
  不管对方是身为敌人的少女,还是过去杀死自己的人,彩都无法讨厌别人。
  即使憎恨,即便怨恨,即使气愤,彩都无法讨厌她。
  或许是看穿了这一点,游回才准备了这个和彩对话的场合,那么她那么做的理由为何呢?虽然不清楚,不过彩想要知道。
  所以彩等待游回继续说下去。
  「那个人简单说就是爱欺负人的孩子。明明在学校一直都无视我,却在见到我时笑了出来,而且还跑来找我搭话。她一脸鄙视地笑着说道『什么嘛,是你啊』,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不过那个孩子却想要杀了我。她还以为自己在游戏里也是欺负人的一方,所以我杀了她。」
  游回笑容满面,开心地游说着。
  「那时我发现了,我已经没有必要再忍耐,别去正视难过又无趣的现实,只要沉浸在有趣又快乐的游戏里,那就能过得轻松了。」
  她的笑容天真无邪。
  那笑容并不是没有恶意的笑容,而是明知是错的,却不知悔改之人的笑容。
  面对正确言论也能不当一回事地回答「那又如何」,就是那样的人脸上会浮现的恶劣笑容。
  「……为了发泄郁闷而杀害他人的你,只不过是个卑鄙的人。」
  「我不是发泄郁闷,我只是要刻印在他们身上。」
  「刻印……?」
  「我只是想让我以外的全部人,尝尝单方面被伤害的蛮横无理。不过看在正义使者的真白同学眼里,那并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对吧?」
  「当然。」
  「当然啊,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就是想杀人。如果说弱者会受到欺负,那么强者就可以欺负人了对吧?」
  「……不对。」
  「可是那孩子是这么说的喔。」
  「…………!」
  她的表情实在太过哀伤,令彩看了也觉得不忍。
  她明明是杀死自己的人。
  她明明是拿同伴性命威胁自己的人。
  彩却仍是无法彻底讨厌她。
  「她跟我说,是被欺负的人的错喔?」
  那是蛮横的理论,不讲理的理由,不合理的歪理。
  那是想要把自己的错事,设法正当化的人所说的话。
  因为她照着那种歪理而被欺负。
  所以她就遵照那种歪理成为欺负人的一方。
  那就是游回的理由。
  「…………耶不是正确的。」
  没错,那是错的,彩的确是那么想,即使如此,彩也无法完全否定她。
  「我根本无所谓,因为过去是不会消失的。即使你很温柔,你说的话很正确,我的记忆都不会消失,所以我要破坏,我要让大家都痛苦。人总是在成为受害者后才能明白痛苦,所以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们成为受害者,把痛苦、辛酸、令人想哭的绝望,深植他们的心中。」
  「你——」
  「话虽如此,一旦【退场】,记忆就会消失了呢。但相对的会有不幸造访,所以那样也好啦。真白同学,你的不幸是怎样的感觉呢?」
  游回彷佛在闲话家常一般,态度轻松地询问彩。
  「……糟糕透了。」
  彩正直地回答,因为她不容许自己沉默。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游回笑容满面,她发自内心开心地绽开笑容。
  「不过还不够,因为你还没绝望。」
  咕啾、咕啾、咕啾、咕啾——
  由于太过用力,黏稠的蛋糕飞溅到脸上。游回用手指擦掉如泥一般的蛋糕,再伸出舌头舔掉。
  「我早就想再杀你一次了。」
  「……你说什么。」
  游回或许是终于压抑不住感情了吧,她的话语有如溃堤般滔滔不绝。
  「你不记得上次的你对我说了什么话吗?你说『你真可怜』。啊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你明明比我还要弱,竟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那么弱还敢说大话!」
  她的手上用力,叉子被她凹弯。
  彩没有上次的记忆,不记得自己说过那种话,不过游回的愤怒似乎是真的。或许自己只是想不起来,其实真的说过那种话。
  与先前不同,彩把现在的想法告诉她。
  「你真可怜。」
  咕啾。
  「你想要我马上杀了你吗?」
  游回失去余裕的眼中,充满彷佛现在就要动手的杀意。
  「你这样做是想让别人理解你所感受到的痛苦吧。」
  「没错,大家理解就好了,比如说痛楚、辛酸、绝望、放弃。」
  彩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
  然后说道:
  「真给人添麻烦。」
  「……咦?」
  游回惊讶地张大了嘴。
  她似乎不能理解彩说了什么。
  「你的痛苦是只属于你的痛苦,不管你有任何理由,都不能把它强行加诸在他人身上。」
  不管有任何理由,即使是身为受害者,那都不是可以转为加害者的理由。
  「那你是要我继续忍耐下去罗?弱者就该闷不吭声地受人虐待吗?那种蛮横无理的事,叫人怎么认同呀。」
  「你对别人的蛮横无理就是例外吗?」
  「想要报复就来啊,如果有那个能力的话啦。」
  太乱来了。
  简直乱七八糟。
  就算用正确的言论辩驳思想扭曲的少女的诡论,那也解决不了问题。
  「弱者无论遭受任何对待都不能有怨言,反过来说,强者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你想说的?」
  她点头肯定。
  「因为世界就是那样构成的吧?」
  「那如果我赢过你要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呀?」
  「我即使赢了也不会杀你,不会欺负你,不会让你痛苦。」
  「…………虽然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说的也是,如果真白同学获胜的话,无论什么都行,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但是胜利的定义是什么呢?只是被打倒的话,我是不会投降的哦?」
  「我会不断打败你,直到你投降为止。」
  彩从正面注视着游回,那是他豁尽全力不肯退让的意志表现。
  「……哦,好呀,我知道了。不过相对的,如果你输了,我要在你面前杀死她们三个人,之后再杀掉你。」
  「……我知道了,就这样说定了。」
  「你答应了?真是好大的自信呢。」
  「我并不是有自信能获胜,只是这样我就非获胜不可了。」
  「…………我更想杀掉你了。」
  我们之间的话谈完了。
  彩这么说着,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我说,真白同学。」
  游回对着彩的背影说道。
  「你当然知道魅影同学和史塔卡特同学的愿望吧?」
  原本正要走向出口的彩,闻言停下脚步。
  「你是在知道那两个人抱持怎样的愿望而杀人至今的情形下,却还想保护她们的吧?」
  【调整者】能够得知其他【意能者】的愿望,所以她不可能不知道鬽黑和匹莉卡的愿望。
  彩不知道她们的愿望,而游回却理所当然地知道。彩所不知情、可说是两人杀人动机的愿望,游回对其却是了如指掌。
  不过……
  彩只转过头问游回:
  「你想说什么?」
  「因为我是【调整者】,能单方面得知其他【意能者】的情报,所以我这么说是出于好心——她们真的是值得信赖的人物吗?」
  游回有如要动摇他的信心般说道,就像是用甜言蜜语骗人的恶魔一般。
  「我和她们有什么不同呢?我和你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一样吧?人渣别瞧不起人渣好吗?」
  游回如责备似地瞪着彩。
  彩的确不知道鬽黑和匹莉卡的愿望。
  她们两人闭口不提,看起来也不愿谈起。
  但是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隐藏在心中的想法,没有必要轻易说给他人听:即使她们不说,彩也相当相信她们两人。
  所以,彩对游回说的话一笑置之。
  「我不认识以前的她们,如果你要说以前的我是人渣,我也不会否认。不过现在的我们不会杀死任何人,不会抱痛苦加诸在他人身上。」
  像是要昭示与游回的不同,彩清楚明白地说道。
  过去确实无法改变,但就算如此,人也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
  「……真的是,该说你是温柔呢,还是天真呢?真白同学你那种个性绝对会吃亏的。」
  「就算吃再多的亏,个性也不会改变。」
  「真了不起。」
  游回彷佛瞧不起他似地笑道,彩则是笑容以对。
  「谢谢你的赞美。」
  就这样,彩离开了家庭餐厅。
  「就算累积再多善行,过去也不会因此而消失哦?」
  游回对着彩的背影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并没有传入彩的耳中。


STAGE.8 ◇回归的异常◆
  「不行。」「不行呀。」「你是笨蛋吗?」
  晚餐时。
  今天玉求也会在家里吃过再走,所以餐桌上也看得到她的身影。
  匹莉卡虽然称不上康复,不过病情已经好了几分,因此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
  鬽黑的旁边是匹莉卡。
  对面是彩和玉求。
  而彩在全员到齐的场合做出这样的发言:
  「我想和《人间失核》一对一战斗。」
  就像这样。
  听到他这句话,三人的回答都是否定的答案,虽说匹莉卡只是单纯在骂他就是了。
  彩将双手盘在胸前,稍微思考了一下,心想也没有必要保密,于是便将白天遇见游回的事告诉三人。
  除了受到威胁的事以外。
  「……我就想说你去买蜂蜜也未免太久了。」
  「啊……抱歉。」
  彩向冷眼瞪着自己的匹莉卡道歉。他将视线移往其他两人,想要看她们的反应——
  「原来如此……过去曾经受到虐待,所以要将那些无理的对待回报在他人身上吗?如果是真的,那对她而言,杀人或许真会感到快乐吧。因为让压抑的感情爆发出来是一种快感啊……」
  鬽黑并不是有共鸣,而是冷静地分析说道。她的表情与其说写着不快,倒不如说像是同情一般。
  「可是那观念在根本上就是错的。家人遭到杀害的人,难道就可以杀害其他人的家人吗?不行吧?这不过是欺负《人间失核》的人,以及《人间失核》本身都错了而已。」
  这是正确的言论。
  玉求说得很对。
  若是不带感情去判断,那单纯就是梦坏游回做错了。
  她做错事情,头脑疯了,可以说她根本不正常吧。
  但并不是只有她有错。
  不管再怎么推测,再怎么思考,心灵的创伤都只有本人清楚。
  错的是环境和他人。
  结果,性格扭曲的游回做出错误的行动。
  那么究竟是谁的错呢?
  只有游回是应该受责备的对象吗?
  即使也许会被说是天真,也许会被批评是笨蛋,彩仍然无法断定梦坏游回这个少女是恶人。
  虽然她做错了事,但彩无法憎恨她。
  「……然后呢?假使《人间失核》是个可怜的家伙,为什么非要你一个人应战不可啊?」
  彩有另外一件事没对三人提起。
  那就是与游回订下的约定。
  只要游回认输,她就要听彩的话;但是彩输掉的话,她就会杀掉三人。
  而彩答应了那样的赌注。
  这些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我会让她理解到她是错的。四人联手打倒她后对她说出『你是错的』,对方也不会认同吧。」
  「……该不会少年你连对杀死自己的对手都要伸出援手吧?」
  她的眼神就像在表示无法理解。
  彩心想,最近她还真常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同时点头说道:
  「没错啊。」
  「为什么阿彩非得做那种事不可?」
  「不是非做不可,而是我想那么做。」
  「又不是什么反射动作,为什么你能为他人做到这样啊……」
  「只是因为我一旦知道就无法无视罢了。」
  只要游回还是【调整者】,而且企图杀害彩,那么就无法避免双方走上战斗一途。既然如此,要是战斗的结果能让她改正错误,倒也没什么问题。
  彩原本就没有打算杀她,只足从『打倒她』变成『打倒她,让她明白自己的错误』而已。
  然而三人似乎无法认同。
  特别是鬽黑和玉求更是反对。
  「…………我反对。」
  鬽黑小声地、有如压抑着感情地说道。
  「为什么啊?」
  听到彩这么问,鬽黑空虚地笑了一声后说道:
  「为什么?你竟然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家伙曾经杀死你啊。为什么你明明遭遇不幸,却还要让她得到救赎呢?那样的做法不合乎道理。」
  「那是因为……」
  彩为之语塞。
  因为鬽黑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而且看起来是那么哀伤。
  在情感上,彩能够理解鬽黑说的话是正确的。
  假如有人伤害了自己重视的人,而那个被伤害的人却说想要救助伤害自己的人,那彩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吧。
  可是,纵使是这样——
  「没有什么人是不该被救赎的吧?」
  游回一次也不曾向彩求救。
  非但如此,她是真心以杀人为乐吧。
  但是彩不认为那是游回的本性。
  因为她只是一直被伤害,因为没有人肯救她,因为她只知道强者凌虐弱者的现实,所以她不明白,她不明白什么是欢愉,什么是悲伤。
  虽不知前一次的彩是否察觉了这一点,所以才说游回『可怜』,不过因为现在的彩是这么想的。
  因为即使对象是过去曾杀死自己的少女,他也想救她。
  「所以就算大家反对,我也想拯救她。」
  「……!」
  鬽黑紧晈嘴唇,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是接替闭嘴的鬽黑,或者只是听不下去了,这时玉求开口了:
  「对谁都温柔,等于是对谁都不温柔喔?」
  「我从来都不曾误以为自己很温柔。」
  「既然如此,那就是阿彩你没有察觉而已。阿彩根本就是温柔到残酷的地步,那样活着太辛苦了,这种生存方式很吃亏哦。」
  听到玉求说的话,彩惊讶地圆睁着眼。
  因为无巧不巧,玉求竟说出和游回相同的话。
  原来如此,就别人看来,自己的性格和处事方式看起来就是会『吃亏』吧。
  总是以他人为优先的做法,看起来或许就像是超出常轨的自我牺牲;而想要拯救曾杀害自己的人,这种想法就算被当成是伪善者也不奇怪。
  彩如在安抚她们般地笑了。
  「吃亏也没关系,我不想后悔。」
  他看着玉求的双眼说道,视线丝毫没有偏离。
  就算吃亏又如何,彩是这么想的。
  损失迟早能弥补回来,如果是无谓的辛劳,则可以用快乐的时光抵销。
  但是后悔就不同了。
  事情发生才后悔莫及,只要一次就会永生难忘。
  彩讨厌那样,他绝对不想后悔。
  就算靠着见死不救而实现愿望,就算践踏他人的结果可以获得奇迹,随之而来压在自己心头的后悔,只怕会持续到死为止吧。
  「…………唉。」
  玉求深深叹了一口气。
  彩能想像到玉求接下来会说什么,所以不禁苦笑。
  温柔的青梅竹马无论在什么时候,终究会顾虑到彩的心情。
  「真拿阿彩没办法啊。」
  听到这句十年来已不知道被说过几次的话,彩仅仅回以「谢谢你」。
  当彩正烦恼着该如何说服仍然一脸不高兴的鬽黑时,匹莉卡开口了:
  「他想那样做就随他去不就好了?」
  原本一个人默默在旁边用餐的匹莉卡,这时用叉子指着彩说道。
  鬽黑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瞪着匹莉卡。
  「哪里好了?」
  「反而是你为什么要阻止彩呢?既然他都说想一个人战斗了,那样做不就好了吗?」
  匹莉卡的语气听起来很随便,鬽黑难掩气愤地向她反驳。
  「那是你不知道《人间失核》的危险性。」
  「我们四人联手也未必赢得过对吧?那又怎样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说我的意思就是,不管对方太强,还是她以前曾让彩【退场】,这些都不构成阻止彩的理由吧?」
  匹莉卡慵懒地继续用餐。
  鬽黑紧握拳头,忍耐着想要大叫的冲动,以勉强保持平静的声音说道:
  「即使少年因此而死也没关系吗?」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责备。
  不过那也是出于她的担心。
  可是匹莉卡却讶异地半张着嘴,停下手上的动作
  「……你会说出这种话还真奇怪呢。」
  「……你说什么?」
  「我以为你应该更信任彩的耶。」
  听到她这句话,鬽黑睁大双眼,懊悔地咬牙切齿。
  玉求用眼神向彩询问「怎么办?」,彩则只能用眼神回答「不知道……」。
  「再说彩的想法如果和一般的【意能者】相同,那你以前也不会被他所救了吧?」
  「……!那个是——」
  「自己被他的异常所救,但是当彩要救别人的时候,你却要说『那样不行』吗?我觉得那样很难看耶?」
  「…………」
  鬽黑不发一语。
  这情况很少见,真的非常少见,匹莉卡竟然在口舌之争上压过鬽黑。
  然后匹莉卡咳嗽两声,目光移向彩。
  「不过如果你死掉的话,我会杀了你。」
  说了这句话后,匹莉卡便移开视线,继续用餐起来。
  既然说出要救人,那就不容许失败。
  这就是匹莉卡以她方式表现出的信赖吧。
  彩自然地露出笑容,而看到那样的彩,鬽黑别扭地低声说道:
  「我并不是不相信少年……」
  鬽黑低着头,活像是受到父母亲责骂的小孩。看到她的态度,彩不禁微笑。
  总觉得她这样子实在很可爱。
  然后彩有意识地做出温和的表情,对鬽黑这么说道:
  「我知道啦。我知道鬽黑是担心我,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拯救她。」
  彩重新认知到,自己果然并不温柔。
  有人这么相信自己,信任自己,为自己担心,自己明知道她们的心情,却仍以自己的行动为优先。
  这样的自己一点也不温柔。
  「……………………我知道了。」
  经过漫长的沉默,鬽黑点头答应。
  那与其说是接受,倒不如说是接近放弃的答应,彩对于她的体谅表达感谢。
  「谢谢你。」
  「不过——」
  彷佛是要提出条件般,鬽黑竖起手指。
  「今天之内,少年必须恢复成以前的少年,这是条件。」
  「……以前的我?」
  彩困惑地歪着头,匹莉卡张大了嘴,玉求则是面露忧虑的表情。
  三人反应各有所不同,只有鬽黑似乎理解了一切。
  「战斗方法……要如何压倒敌人,这你还没有想起来吧?」
  「是、是啊。」
  彩坦率地点头,鬽黑则是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
  「想得起来的记忆和想不起来的记忆,差别是在于必要性。」
  「必要性?」
  「对,你之所以想起我的事,那是因为如果你一直没想起来的话,记忆会产生矛盾吧。而你会想起《人间失核》,是因为得知敌人是她。那么,战斗方法要怎么做才能想起呢?如果像过去那样被逼到绝境——只要到了需要力量的时候,你一定就能想起来了。」
  「有可能是那样……但是实际上该怎么做呢?」
  鬽黑「嗯」的一声,双手盘胸,嘴角扬起说道「我有个想法」。
  「和约会什么的不同,我们就来做真正的修行吧。」

  餐后。
  彩人在浴室里,自从匹莉卡和鬽黑住宿在家里后,这是他第一次第一个洗澡。感冒的匹莉卡不能洗澡,鬽黑则是在客厅里看书。
  彩浸在浴缸里,彷佛要吐出疲累般呼了一口气。浴缸略宽,空间足够彩伸展双脚,他放松身体,肩膀以下浸在水里。
  鬽黑所说的修行非常单纯,就是要藉由实战刺激彩的记忆。
  玉求也要帮忙,不过她现在先回家去换衣服了。
  匹莉卡则是吃了感冒药后回到彩的房间。
  彩在温热的浴池里,为了让朦胧的头脑清醒,他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脸后,开始出神想事隋。
  鬽黑说过,想得起来的记忆和想不起来的记忆,差别是在于必要性。
  尽管那只是假设,不过彩认为那个假设没有错。
  鬽黑出现后所感受到的异样感,在取回记忆后就消失了。该战斗的对手是过去杀害自己的人,这或许也称得上是必要情报。
  那么彩想不起自己过去参加游戏时的愿望,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非必要吗?或者是——因为不想忆起呢?
  「再怎么想也不知道原因。」
  虽然心想不能停止思考,但是总有些事是想不通的,总有些事光靠自己一个人无法得到解答。
  同样地,也有些事是只有自己才能回答的。
  究竟现在彩心中的疑问是属于哪一种呢?
  当彩将热水浸至下颚,正自苦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声响。
  彩还来不及问是谁,门就被用力打开了。
  进来的人是鬽黑。
  「………………!」
  鬽黑毫不犹豫地踏入浴室,身上当然没穿衣服。她反手关上门后,若无其事地开始冲澡。
  鬽黑的身体滴着热水,肢体柔嫩无比。
  身体与同年代的女性相比显得发育不良,真要说的话是稍嫌略瘦,实在称不上是身材好。
  但就算如此,彩还是纯粹地觉得她很美,不管是纤细的手脚,平坦的胸部,滑顺的腰,可爱的同时又兼具忧愁的表情,无处不是充满魅力。
  想到这里,彩摇了摇头。
  与过去看到匹莉卡裸体时所无法比拟的罪恶感袭向彩,让他移开了视线。
  这时彩想起两件事。
  第一,他对专心读书的鬽黑说了「洗澡水烧好了」,但却没告诉她「自己要先洗」。
  第二,鬽黑的视力不佳。
  也就是说,现在鬽黑不知道彩正在洗澡,也看不见浸在浴池里的彩。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在这个惰况下应该是没被鬽黑发现的彩很幸运,不幸的则是鬽黑吧——由于浓密的蒸气和鬽黑视力不好的关系,鬽黑没有看见彩,迳自清洗着身体。
  鬽黑在浴室椅子上坐下,以熟练的动作开始洗头。
  可以趁这个空隙出去吗?
  彩一瞬间这么想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得到答案。
  不可能。
  彩已经完全失去出声叫鬽黑的时机。
  要道歉也太迟了。
  身为男人,感觉默不吭声地逃走似乎也不太恰当。再说他完全不觉得自己逃得掉。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彩焦虑不已,明明没有洗太久,身体却感觉逐渐变热了。总之他先将伸直的脚弯曲,尽可能将身体完全浸在浴池中,这是逼不得已的掩饰法。
  「呜咪。」
  鬽黑发出可爱的声音,搓揉着眼睛,看来是洗发精进入眼睛里了。
  「呜呜……」
  听了她那样的声音一会儿,彩只是思考着该怎么做才不会被杀。
  上次对匹莉卡的裸体看得入迷时,他差一点就要死了……
  虽然不觉得鬽黑会一时冲动对他攻击,但也不能保证完全不可能。
  「嗯~」
  清洗身体完毕后,鬽黑稍微伸个懒腰,发出有如猫叫的声音。
  「呜喵~……」
  魅影鬽黑——当她一个人的时候似乎就不会压抑住声音了,实际上彩也在场就是了……
  鬽黑站起来,靠近浴缸。
  啊啊,完蛋了,当彩已经认命的时候,纤细的脚进入浴池。若问这是幸还是不幸,答案早已一目了然——那就是不管对哪一方都是场不幸。不过鬽黑踏入的不是彩身体所靠的那一侧,也就是说,即使到了这个阶段,彩的存在依然没被发现。
  「好烫。」
  鬽黑说着马上将另一只脚和全身浸入热水中。
  同时。
  鬽黑与彩面对面,浸泡在水中,两人的视线隔着蒸气交错了。
  滴答。从天花板滴落的水滴,落进浴池之中。
  「……」
  「……」
  「…………」
  「…………」
  空白。
  空白。
  沉默。
  「真的很抱歉……」
  先忍受不住沉默开口的人是彩。
  鬽黑则是睁大了眼,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后,脸色随即急速泛红,然后……
  「……」
  僵住不动。
  不是愤怒,也不是感到害羞,而是在浴缸内僵住了。
  「……对不起。」
  「…………」
  鬽黑颤抖着身体,注视着彩。
  「…………真、真的非常对不起。」
  彩满怀歉意地低头道歉。
  在十几秒的沉默、胶着状态的最后,终于理解到事态的鬽黑,其反应当然不用说了。
  「呀!?」
  她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胸部。
  「!」
  一边发出无声的悲鸣,一边对彩泼热水。
  「——!」
  然后以猫一般的敏捷动作,迅速离开浴室。
  「…………」
  彩看着鬽黑出去的方向,心中充满过意不去的罪恶感。

  「刚真的非常抱歉。」
  说这句话的人,当然是彩。
  一洗完澡,他马上就向客厅里的鬽黑道歉。
  附带一提,今天鬽黑的睡衣头套是青蛙,不过比起那个头套,彩更对鬽黑的应对感到惊愕。
  鬽黑不像刚才那样红着脸生气,也没有害羞地颤抖,而且也不是怒气冲冲,而是面露令人惊讶的美丽笑容。
  「您是在为什么事道歉呢?真白先生。」
  「…………」
  听到那句话,彩便明白那并不是因为原谅他而露出的笑容。
  「……呃、刚才那个、在浴室……对不起。」
  当完全错在自己的时候,人就只说得出道歉的话语吧……实际体验到那样的感受,彩三七不管二十一先向她道歉。
  但是鬽黑却连眉头也没动一下,依然挂着同样的笑容。
  「不不不,真白先生您不需要道歉啦,就算真白先生是个利用我的视力不佳,潜在浴缸里,躲起来凝视着我洗身体的变态,那也是没发现的我的过错,对吧?」
  看来鬽黑的敬语并不是来自敬爱之情,而是出于轻蔑,这恐怕是鬽黑第一次摆出拒绝彩的态度,彩不禁感到困惑。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呢……」
  彩低头向她说道,鬽黑却歪着头表示不解。
  「什么?您在说什么呢?真白先生,呵呵呵,您说的话真奇怪呢,我并没有生气哦,我只是失望而已。」
  她的话刺痛彩的心。
  沉默。
  空白。
  寂静。
  看到彩仍然低着头道歉,鬽黑忽然叹了口气。
  「……你不是故意的吧?」
  「当、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我进入浴室时,你没有马上出声叫我呢?」
  「……错过时机。」
  沉默再度笼罩。
  鬽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请抬起头来」,因此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
  鬽黑的帽子戴得很低,遮住了表情。
  但看得到的脸颊仍红得和苹果一样。
  「没有下次了哦?」
  她这么说道,彩一时无法反应。
  「回、回答呢!」
  「咦、啊、啊啊,是!」
  或许是真心道歉奏效了吧,看来彩总算是得到了她的原谅。
  「对不起。」
  即便不是只要道歉,过去犯下的错就会消失,但他还是再次向鬽黑道歉。
  鬽黑红着脸摇摇头,一边拨弄着浏海一边说:「我没有确认过,所以我也有错。」
  双方判断,这件事最好别再继续谈下去,于是彩改变了话题。
  「呃~你说的修行要在哪里进行呢?」
  「……附近有一个公园吧,等纪无来我们就去那里。」
  「……把匹莉卡留下来好吗?」
  「如果你是担心《人间失核》,那应该没问题,因为那家伙总是会让事情朝自己最能乐在其中的方向发展;要下手就不会只对匹莉卡一个人,而是对我们四人全员,或者是对除了你之外的三人下手吧。」
  「是吗?」
  「她没有杀死我,我想她也没有非要杀死匹莉卡的理由。」
  「……说的也是。」
  「你那么担心的话,那就带她一起去吧?」
  「不,不用那样吧,病人还是该让她躺着休息。」
  「是吗?那么——」
  「久等了!」
  彷佛是打断鬽黑的话般.身穿便服的玉求出现在客厅里。
  于是鬽黑从彩的身旁通过,一边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
  彩走出玄关,与鬽黑和玉求一同前往附近的公园。
  这时的彩不可能会想到——
  这个选择正造成事情往游回的『自己最能乐在其中的方向发展』。
  ■◇◆□
  门铃响起。
  「…………」
  如果门外的人是彩和鬽黑,他们应该有钥匙:如果是要找彩的客人,那也不需要我应门吧。我这么想着,重新盖上棉被。
  可是门铃又响了起来。
  无视。
  响。
  无……视。
  响。
  响,响,响,响,响。
  无论那是访客还是恶作剧,也都太过分了吧。
  我坐起仍然感到倦怠的身体,然后爬下床。
  但是下一个瞬间,我停下脚步。
  「…………惨了。」
  世界失去了颜色。
  原本就不华丽的房间,失去颜色后更显得单调。
  接下来是破坏声。
  只听到某物遭到破坏的声音,随着扭曲的声响响起,恐怕是出自玄关的门吧。在《反转世界》里,任何保全措施都没有意义,轻而易举地就侵入的某人,缓缓地走上楼梯来。
  彩他们外出是仅仅五分钟前的事。
  所以对方大概是看准了时机吧,看准有人落单的瞬间,看准我落单的瞬间。
  叩叩。
  两下敲门声响起,对方似乎不打算随意破坏这边的门。
  我明知门外的人是谁,还是出声问道:
  「是谁?」
  对方或许是把这句话当成允许自己进去的回应了吧,门静静地被打开。
  出现的是——
  「初次见面,史塔卡特同学?」
  刹那间,令人感到不快的恐怖感袭来。
  那股恐怖甚至让人怀疑,站在眼前的真是人类吗?
  「你的反应很失礼耶,不过我也习惯了。」
  突来的访客哀伤地说道。
  在白色的世界里,散发出压倒性存在感的黑发垂至背上。
  比黑夜更黑暗的眼眸望着我。
  脸上则是浮现出恶魔般的笑容。
  「……《人间失核》。」
  少女惊讶地圆睁着眼。
  「宾果,你答对了。」
  但她脸上的表情马上又转变成令人感到从容不迫的完美笑容,少女继续说道:
  「我和魅影同学、真白同学、纪无同学都见过面,和你则是初次见面吧,请多指教。」
  她伸出手想要握手,但我无视了她。
  少女似乎也不在意地缩回手,彷佛要闲话家常般地说道:
  「你感冒了吗?今天一整天好像都待在家里呢。」
  除了其他【意能者】的情报外,【调整者】对于任务对象的所在地点也是随时了如指掌。
  所以我们全员的愿望、罚则,以及现在彩他们不在家这件事,这家伙全都知道。
  她明知如此,却在我落单时造访家里。
  ……她的目的是?
  注意到我怀疑的眼神,少女仿佛要让我放下心来地笑了。
  「啊哈哈,很好,你那是看着敌人的眼神。不过,眼神是杀不了人的。」
  「……你是来做什么的?」
  「来杀你的。」
  「——!?」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你会怎样呢?」
  她叫梦坏游回吧。
  她确实如其饱三个人所说的,是异常、异样,又异质的存在。
  不管是容貌,周身散发的气息,还是温柔又兼具藐视的口吻,在在都超出常轨,令人感到恐怖。
  「我找史塔卡特同学是有两件事,第一个是问题,我可以问了吗?」
  对于少女的徵询,我予以无视,然而少女似乎浑不在意,对我提出问题:
  「你为什么还要战斗呢?」
  「……!」
  我忍不住瞪着少女。
  对此少女故意耸耸肩,假装很害怕的样子。
  「别瞪我嘛,我会害怕的。难得你有张漂亮的脸蛋,再稍微多笑一点如何?」
  「你为什么要问那种事?」
  「那种事是哪种事?我只是纯粹感到疑问而已喔?」
  「那种事你问了也没用。」
  听了我的话,少女高声地笑了。
  「没用?没用是什么?在我看来,和他人混在一起是没用的,关心他人也是没用的,给予温柔、还有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没用哦?但是你们却把那些当成宝。结果什么叫重视的事物,最后选是依各人而定。就我而言,向你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没用的。」
  「所以啊……」少女用手指划过嘴唇,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再问你一次,史塔卡特同学,为什么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你却还要继续战斗呢?」
  「…………这跟你没关系。」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可是少女接着说出的话,彷佛要那样的虚张声势吹跑、践踏、破坏掉一般。
  「啊哈哈,不过游戏本身是无法辞退的,所以你也无可奈何吧。还是说你想实现其他的愿望,藉此离开游戏呢?无论如何,你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吧。」
  「…………罗唆。」
  她明明不是没听见我说话,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
  「话虽如此,那也是多亏了真白同学,你要好好谢谢人家才行哦?话说回来,参加实现愿望的游戏途中,愿望竟然实现了,神明的心情还真是难以捉摸呢。」
  「你给我闭嘴。」
  即使瞪着对方,对方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她突然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嘲笑我的愿望吗……?
  「你是富家千金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还想说像你这样幸福的女孩子,到底有什么愿望,为了想要得到什么而战呢,啊哈哈,你想要的东西还真是可爱呢。」
  那明显是嘲笑。
  但是她的笑声听起来似乎也有些不甘心。
  「你是绝对无法理解的吧。」
  「应该是吧,就像你也无法理解我一样。」
  「我也不想理解。」
  「我也跟你有相同意见呢,竟然和别人的想法这么一致,这种事还真少见。我有点高兴哦。」
  「你少假惺惺了,真恶心,你真的是人类吗?」
  刹那间,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哦,你的嘴巴相当坏呢。」
  她一瞬间露出的表情,让我起鸡皮疙瘩,感到毛骨悚然。
  可是那真的是一瞬间,当我回过神来,少女脸上又挂着完美到不自然的笑容。
  「我啊,讨厌真白同学。」
  少女突然说出这种话。
  「啥?」
  「我讨厌他高揭理想,讨厌他比起自身安全,更重视他人的性命,该怎么说呢?温柔?或者该说伪善吧?我就是讨厌他那一点。」
  「你想说什么?」
  少女虽然笑咪咪的,但她的笑容中仅含带着残虐危险的一派轻松。
  「所以啊,我想要破坏他的伪善。」
  我感觉到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
  到现在我终于了解,鬽黑阻止彩拯救这家伙的理由。
  如果把人比喻成物品,把让人改过自新比喻成修理,在这种情况,这女人是无法修理的。因为粉碎的物品无法修理,若即便如此还是想修复,那也已经超过修理的程度了。
  人类拯救不了这个女人。
  我有这样的直觉,而且相当确信。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就在下一个瞬间——
  「那个啊,所以我很想问你。」
  少女周围的空间产生浓紫色的波纹,开始逐渐扭曲。
  糟糕。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如果我杀掉你的话,真白同学会发怒吗?」
  纯洁的恶意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
  「所谓的想像力,能够藉由增加知识量而变得丰富。」
  在前往公园的途中,玉求开口说道。
  「知识量?连续三天类似约会的行程,就是为了增加你说的知识量吗?」
  听到彩的话,玉求鼓起脸颊说「才不是类似……」,然后继续说道:
  「阿彩最一开始使用能力的时候,对你而言只让《侵蚀》扩散到右手相较简单。阿彩那时候在情急之下,应该有想『用手挥开』子弹才对吧,因为无法动弹的阿彩想要存活,就只有那样做而已。」
  听到玉求准确的指谪,彩忍不住点头同意。
  那个时候不论怎么做,《侵蚀》都无法扩散至右手以外的部位,那是因为彩的意识都在少女的枪上吗?既然如此,那就是彩的想像力不足了。
  「所谓柔软的思考,反而是多看漫画、电影等可能还比较能够做为参考;因为对于『实际上办不到』的懂憬,在《反转世界》就会成为能够实行的现实。」
  虽说是想像力,但是很少有人从平常就老想着超出常识的事情;但是在『Over Image』这个游戏里,可以顺畅地想像那种『通常不可能成真』的事情的那种人,才能够变强。
  如果不这样的话,是无法存活下来的。
  「说难听一点就是幻想,不过幻想也是想像啦。」
  彩想起数日前自己讲过的话。
  『理想』也是『想像』。
  原来如此,那么幻想也是想像。不管是多么超乎常理,多么地荒诞离奇,只要具备能够使其实现的想像力,想像就会成为现实,就能成为实体。
  「想法结合成像,就写成『想像』对吧,原本所谓的想像,就是要使它成为现实,只要认为办得到,那就办得到;只要盲目地相信幻想也能实现,那么幻想就会成为实体。」
  玉求所说的话很有道理,「原来如此……」彩坦率地感到佩服。
  然而鬽黑的表情却笼罩上阴霾,就连说出这件事的玉求脸上也没有笑容。
  「可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容易,不管在何时,嘴上说说总是比较简单。」
  「……什么意思啊?」
  「明明只要认为自己能飞就会飞了喔?但是普通人会真正地从心底,认为自己能够飞吗?应该不会那样想吧——因为人类不会飞。」
  跟在玉求之后开口的是鬽黑。
  「【意能者】有三种类,除了你以外的我们是【存在想像】;而你是【无理想像】;另外还有在一种颜色中带有两种意义的【二重想像】。最后一种在全部的【意能者】中只有三个人,所以这边就先排除;【无理想像】有九人,包括你在内的九人都会飞。」
  「哎,飞行单纯只是比喻而已。玉求想说的是,所谓的【无理想像】是和普通人不同、擅长胡思乱想的人。」
  「胡思乱想……?」
  听到玉求说的话,彩不禁感到疑惑,这时鬽黑如说明般地开始说道:
  「少年相信神的存在吗?」
  「……?不,我并不相信,不过因为有『Over Image』这样的游戏,所以说不定神是存在的。我的认知大概就是这样的程度。」
  只不过,如果创造出这游戏的人是神,而祂真的会为人实现愿望的话,那就不知道神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了。或许那才是超乎人智的某种力量吧。
  「不过世界上也有人真心相信有神吧?除了神这个对象以外,其他还有幽灵、外星人呢。」
  「是啊,有啊。」
  「这么说或许满失礼的,简单说就是【无理想像】就是可以毫无限制地深信自己所相信的事物的人种,其中不存在现实、常识、科学、理论等干涉。只要认为想飞,就绝对能飞:只要相信就能得胜——而你就是那样的存在。」
  「我有那么异常吗?」
  彩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没有人出言否定。
  「玉求不是想伤害阿彩,不过阿彩的确是异常的。」
  「你不必感到羞耻,因为少年你拥有他人所没有的特殊才能。」
  玉求为他着想,鬽黑则是鼓励他,两人各自反应不同。
  听到两人不带有恶意的言语,彩笑了。
  「是啊,如果那样能够贯彻理想的话,就算我很异常也没关系。」
  如果那样能够变强的话,即使自己是异常的乜好。
  只要正确使用异常性,就能成为正义。
  若因为自己身为异常而能使愿望实现,那也无所谓。
  当彩想着那种事情的时候,他们便抵达目的地了。
  「到了呢。」
  只有荡秋千的公园——三人抵达日前与玉求一战的那座公园。
  这里除了出入口以外,公园周围都种满了树木。虽然并不是很宽敞,不过腹地内除了荡秋千以外就是空地,令这公园甚至飘散着寂寥感。
  「总之,我们【反转】吧。」
  三人听从鬽黑的提议,各自进行【反转】。
  映在彩、鬽黑、玉求三人视界中的一切,全部都失去色彩,逐一染成白色。这景色彩毕竟也已经习惯了,不过无论体验了几次,依然感觉很诡异。
  「修行是要做什么呢?这又不是少年漫画,只要稍微训练就可以有急速的成长。」
  听到彩说的话,鬽黑摇头否定。
  「【意能者】能够比少年漫画的主角成长得更急速,而且以你的情况来说,那不是成长,而是回归。」
  「回归啊……」
  想起鬽黑所说的『战斗方式』,真的就能胜过梦坏游回吗?
  或许是看穿了彩的不安,玉求对他说道:
  「阿彩,你认为运动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感觉是无关的问题,但玉求不可能在这种状况提出无意义的问题,所以彩姑且还是回答了她:
  「欸……?努力之类的吗?」
  「不断努力,累积实战,累积经验对吧?」
  「应该是吧。」
  彩点头。
  「阿彩现在是处于忘记一切经验的状态。你明明具备了那些,却只是遗忘了,如果你想起来会怎样呢?」
  「……!原来如此。」
  彩想通了。
  自己现在是处于遗忘『Over Image』这个游戏玩法的状态,如果藉由修行能想起玩法,那就能确实地变强吧。不,正确来说是恢复原本的自己。
  「就是这样,少年。我们现在就让你透过战斗,回想起战斗方式吧。」
  想是想通了。
  不过彩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你说透过战斗,是和鬽黑战斗吗?」
  「我和纪无现在就要动手杀死你——你可别死了。」
  「咦——?」
  两人不给他提出疑问的时间,开始进行咏唱。
  「【black】。」「【vermilion】。」
  「「Over Image!」」
  鬽黑的脚边出现蠢动的黑影,黑影窜上空中。
  玉求的背后燃起淡红色的火焰,火花四处飞溅。
  「第一课——展开能力的方法。」
  语毕,鬽黑朝彩冲过去。
  《影》变成如鞭子,又如龙尾一般的形状,猛烈地扭转——挥动。
  「……什!」
  即使彩立刻后退,影子仍然没有停止追踪。
  「别逃。」
  影子直接命中彩的侧腹,随着剧烈疼痛袭来,彩单膝跪地。
  「……!」
  鬽黑俯视着因痛楚而表情扭曲的彩,叹了一口气。
  「遇到突然遭遇攻击的情形,你就只是向后退吗?」
  「…………原来如此,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啊。」
  所谓的修行,原来就是指真枪实弹的战斗,彩以疼痛为代价,终于明白这件事。
  鬽黑与玉求——A级的两人会拿出真本事杀向自己。
  在这个状况下,他必须花费心力,努力想像、创造,才能取得胜利。
  这确实是修行,彩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站起身。
  「【white】——Over Image!」
  瞬间,《侵蚀》将右手染成白色。
  「阿彩的想像只反映在右手,那大概是因为前次战斗就是那样吧,你是重现第一次的情况。所以接下来你要自己想像,试着让想像延伸至右手以外的部位。」
  玉求有如发出指示般挥动右手,火焰宛如听从主人命令一般化成炎弹,往彩的方向逼近。
  彩将右手伸向前,左手也往前伸。
  想像以双手接住火焰的印象。
  左手也发动《侵蚀》——
  想像立刻反映在现实。
  只见左手瞬间染白,他成功用双手接住炎弹,使其消灭。
  「……及格了。同样的要领应该也可以用在脚上,或者瞬间变成保护身体的铠甲一样吧,比如说——」
  鬽黑的影子化成锋利的剑的形状,数量就和第一次见到的那天相同有四支。
  「斩断。」
  右边两支,左边两支,左右各有两支剑,分别对准头和身体。
  「……!」
  彩立刻将《侵蚀》分布于腹部,头部则是靠双手保护。
  鬽黑的影子接触到白色,随即如尘烟般消失不见。
  「想做就做得到嘛。」
  三人之中,对彩的适应力最惊讶的人,恐怕是彩本人吧。
  想到的事能够原原本本化成现实。
  这可以说单纯得有趣,简单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但是这在其他【意能者】看来恐怕是异常,也难怪会被称为破坏游戏平衡的存在。
  「接下刚才的攻击后,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了,你没有闪避攻击的必要,因为极端来说,你能让所有的想像,在触碰到你的身体之前就变得无效。」
  「所以对上绝大部分的【意能者】,阿彩只要往前直冲就会赢了。这样当然【调整者】会有所行动。」
  听到两人说的话,彩却高兴不起来,也无法安心。
  那是因为——
  「可是这点就对手而言也是相同的。」
  没错,《人间失核》——梦坏游回应该也具备相同条件。
  「没错,那家伙的《歪曲》简单说来也能使能力无效化。只有【无理想像】的想像,能够无条件干涉他人的想像,改变其原貌。说起来,你们就是游戏中九名的无敌角色吧……」
  然后玉求接着鬽黑的话说道:
  「那么,无敌角色对上无敌角色会怎么样呢?如果只是在玩文字游戏的话,说那是『矛盾』就能了事。但是现实就不同了。有一方获胜,就有一方落败,上次是阿彩输了。」
  彩表情苦涩地点头同意,而鬽黑的表情似乎也蒙上阴髟。
  「总之,关于展开能力的方法,你已经掌握到感觉了吗?」
  「嗯,是啊,大致掌握了。」
  彩点头回应,随即鬽黑先暂时将影子消除。
  「那么接下来是——想像的特性。」
  「特性?」
  「没错,特性。比如说就像纪无的《火》是《燃烧》、《灼烧》。《影子》是《斩》、《伸缩自如》。藉由思考自己对颜色所赋予的想像特性,能力的效果有时会更为广泛。」
  「原来如此……可是《侵蚀》的特性……就是《侵蚀》啊。」
  「因为【无理想像】原本就是以抽象概念做为想像的核心嘛,确实直接用那个做为特性也是可以,不过也有不同的思考方式。」
  「不同的思考方式?」
  「没错,毕竟就连特性都是靠想像而来的。」
  玉求说得好像很简单,然而彩却听不太懂。
  「意思就是,依照思考的方式不同,《侵蚀》或许也有不同的表现方法。」
  「其他的表现……」
  彩在脑中反刍侵蚀的意思。
  ——侵略其他的领域,使其受损。
  彩只是单纯将这个意思解释为『将对手的想像染白,使其消失』,不过如果还有其他的特性,那么能力的用途将会更加广泛。
  「我现在就让你想起来。」
  「——!」
  顿时气氛为之一变。
  那是足以令人忍不住打颤的斗气。
  「现在的你之所以无法恢复过去的记忆,是因为没有想起来的必要;因为即使没有过去的记忆,你也能够获胜。所以我要颠覆你的那种认知,我要让你觉得,想不起来就无法获胜。」
  彷佛宣告战斗开始一般,鬽黑静静地开口了:
  「我会真的动手杀你——别死了喔。」
  这就是——条件。
  因为自己拒绝三位同伴的帮助,主张一个人战斗,所以这点考验必须要通过。
  再说如果无法压倒性赢过A级的两人,那他根本就不可能赢过《人间失核》。
  彩打起精神。
  不杀任何人,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不过彩也不认为,能够不伤害对方就取得胜利。
  他没有那么自大,也没有那么逃避现实。
  放手一战吧,让对方见识自己的力量,夸示自己的力量,就算被怨恨也没关系。
  就算没有人感谢他也无所谓,因为自己是从不杀之中,找出白己的正义,除此之外他都不在乎。
  于是彩开始想像。
  想像着胜利。
  「要上罗。」
  说完,彩用尽全力发足奔跑,这是【无理想像】才能办到的盲目冲刺。
  毫无策略却最强。
  有勇无谋却无敌。
  没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因为自己是【无理想像】,是异常,那么就带着这份自觉,甚至利用自己的异常,豁尽全力只为争取胜利。
  彩这么说服自己,一味地朝鬽黑奋力疾奔。
  「当你面临死亡,再怎么样记忆也会恢复了吧。」
  鬽黑说完这句话,站在原地开始咏唱。
  「——【个人反转】。」
  瞬间,彩停下脚步。
  只见鬽黑的头发、眼眸,颜色都改变了。
  不,黑发、黑眸转变为【black】,变成如深渊般的漆黑,既像是明度降了一阶,又像是踏入了黑暗一般。
  出现变化的也不光只是外表。
  她的影子就像黑暗一般蠢动。
  影子不止在鬽黑的脚下,更有如支配一般,将半径数公尺的范围全都染黑。
  「我讨厌妨碍我的人,不过我最讨厌的——是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鬽黑高举右手,随即影子像是遵从主人的意志,听从主人的愿望一般,往空中移动,化成一把武器。
  那是一把刀。
  刀柄、刀锷、刀身,无一不是漆黑,刀身虽不见闪闪发光,却锋利无比,那把刀有如生物脉动般蠢动不已。
  「……好厉害啊。」
  彩忍不住发出感叹之声。
  对于鬽黑那令人甚至感到恐怖的想像,彩坦率地感到佩服。
  如果是这种想像,确实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这不是实感,而是直觉,但是彩不退却,而是向前进。
  「玉求也认真攻过来吧。」
  到了这个地步,彩无论如何也想回想起所谓的战斗方法。
  如果藉由将自己逼入绝蛲就能够想起,那要将自己逼入怎么样的绝境都放马来吧。难得鬽黑都肯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了,那就不用再客气了。
  「【个人反转】很累人,玉求才不要呢……」
  但是玉求却轻轻摇头拒绝。
  简单说,【个人反转】就像是必杀技。
  如像是在格斗游戏就要消费计量表,使用魔法的话就要消耗魔力,漫画的话就会减少气力,【个人反转】则是会大大地耗费到脑力。
  使用后会有剧烈的痛苦袭来,产生呕吐感和头痛。使用一次之后,就不会想使用第二次。玉求日前才因与彩的战斗而亲身体会那种感觉,就玉求来说,那也可说是当然的反应……
  「没关系,纪无,接下来反而不需要你出手,因为你只会妨碍我而已。」
  鬽黑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加刻意地降低了温度。
  玉求无言地点点头,然后退了下去。总觉得玉求对于修行,对于让彩想起以前的战斗方式这件事,她似乎不甚积极。彩将视线从玉求身上移开,转而注视着鬽黑。
  彩非常明白,这不是该为对手减少而高兴的场面。鬽黑散发出的压迫咸,反而令彩很后悔没有在鬽黑成为纯粹的敌人前将她打倒。
  她发出的杀气沉重得彷佛只要碰到就会被斩杀一般。
  而那样的感觉,总觉得与梦坏游回颇为相似……
  「【幻现境界】。」
  彩创造出剑,持剑摆出架势。
  「来,开始吧。」
  鬽黑微笑一声。
  从在地面画出圆圈的影子中,生出了数把剑。
  数量简简单单就超出十把以上,剑尖全部指向彩。
  「这是伸缩自如的影剑军团,你可别死了哦?」
  伴随着警告,鬽黑跨出脚步。
  她没有奔跑,而是缓缓地漫步。
  一步、一步。
  魅影鬽黑率领着影子大军,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以可称得上优雅的速度,可说是缓慢的动作,朝彩的方向前进。
  「……哈哈。」
  彩也自然垃笑了出来。
  彩从不以战斗为乐,想必过去那个被遗忘的自己应该也是一样的,就连至今在《色彩世界》经历的斗殴,彩都只觉得麻烦困扰。
  他的行动都是为了保护谁。
  说的话语都是为了帮助谁。
  自我牺牲都是为了拯救谁。
  现在回想起来,彩从来没有一次为了自己做过什么。
  至少他不曾有自觉地,主动为了自己而做什么事。
  但是现在,唯有这个瞬间,彩是为了自己而战。
  因为他知道,想起战斗方法,能够对实现愿望有帮助。
  他也理解自己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战斗。
  只不过,为『取回自己的记忆』而战斗的自己,算得上是『为了自己而战』吗?
  他感受到过去未曾有过的昂扬感。
  虽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彩莫名地感到喜悦。
  自己是甚至被称为异常的【无理想像】,却还能够变强吗?
  「——斩了他。」
  回过种来,他已在鬽黑的攻击范围内。
  无数的剑在空中分裂成更多把,朝着彩逼近而来,有的从上劈落,有的由下往上捞,有的横向挥扫。
  在《斩》的方面经过强化,《伸缩自如》的《影子》大军。
  自己过去拯救过的少女,如今已成长到能够威胁自己了。
  没错,成长到足以让自己感到威胁——
  「——我想起来了……」
  彩口中说道,然而影子并没有停下。
  彩笑了,因为恢复的记忆是那么地愚蠢,那么地具有压倒性。
  原来如此,自己确实是个异常,而且会破坏游戏平衡吧。
  彩略带自嘲地这么想着,同时他向前进,对逼近而来的影子发出命令。
  「——服从我。」
  影子的动作顿时停住。
  当然,那并不是鬽黑的意思。
  彩想起鬽黑所说的话。
  只有【无理想像】的想像,能够无条件干涉他人的想像,改变其原貌。
  在这样的基础下,彩思考《侵蚀》的特性。
  ——侵略其他的领域,使其受损。
  那就是将对乎的想像染成白色。
  那么应该也可以不消除对方的想像,而是将其收为己用。
  彩从《侵蚀》中找出的特性是《征服》,或者说是《强制服从》。
  巧合的是,这个特性与彩过去的能力一致。
  鬽黑或许就是判断彩能做得到,所以才提出修行的提议也说不定。
  只见染成纯白的影子大军,彷佛为彩开道一般地退后,又像是迎接新主人一般,将剑尖对准了鬽黑。
  鬽黑见状,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可是她很快地浮现出喜悦的笑容。
  「心情如何呢?真白先生。」
  彩笑了出来。
  「差劲透了,小鬽。」
  然后这么回答。
  看到彩的能力,玉求的表情蒙上阴影,彩虽然发现到了,却也无法明白理由,而是为了白己的『回归』而欢喜。


STAGE.9  ◇《人间失核》◆
  「修行结束了。」
  鬽黑一边解除【个人反转】,一边吐着气说道。
  「谢谢你们两位。」
  彩向她们道谢,玉求却像是闹脾气地说道:
  「没什么,再说玉求后半什么也没做……」
  她的表情中似乎带着不满,于是彩下定决心,把从刚才就一直在意的事说出口:
  「该怎么说呢,玉求讨厌我想起以前的战斗方式吗?」
  「看起来像那样吗?」
  「这个嘛,是啊……」
  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发自真心为他高兴。
  玉求没有否定,她点头说道:
  「因为以前的阿彩很可怕呀。」
  「可怕……?」
  她再次点头肯定。
  鬽黑默默注视着玉求的睑。
  「那个、该怎么说呢,那就好像是排除了温柔的阿彩……征服呀服从呀什么的,那些和阿彩太不搭调了。」
  「…………」
  彩不发一语,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前次的彩曾经让人【退场】,那是为了愿望,而且那时候的自己确实是冷酷得彻底吧。
  把为了愿望当成藉口。
  在玉求看来,看在说彩很温柔的玉求眼中,或许是缺少了『温柔』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是很纯粹的事实。
  彩无法反驳。
  「不是那样的。」
  然而,鬽黑却代替彩否定了那个说法。
  「《征服》或《服从》。听起来固然是不好的词汇,但就算是那样,那也不能因此就说少年不温柔。」
  「可是平时的阿彩不会说那种话。」
  玉求说的没错。
  就算不是彩,在日常生活会说『服从我』的人并不多。更何况彩是对于无视、践踏他人意愿的事最为感到厌恶的人种,说他在《色彩世界》绝不会说出那种话也不为过。
  「为了实现愿望,人甚至会无视自己的个性,去追求强大的力量。然而即使如此,少年还是救了我。」
  「…………」
  「不管他想像了什么,他都还是他。如果纪无觉得少年温柔,那么不管走到哪,少年都还是温柔的人。」
  听到鬽黑说的话,不知为何,彩的心情就像得到了救赎。
  同时他也在心中否定。
  自己并不温柔,如果有人真的那样想,那就是对方的错觉或误会。
  不过彩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因为她们两人一定会回答「没有那种事」吧。
  「……那种事不用魅影学姊说玉求也知道。」
  玉求鼓起了脸颊,有如在瞪人般看着鬽黑,而鬽黑则是面无表情,说了句「是吗」而已。
  「那我们回去吧。话说玉求你夜晚外出,伯母不会生气吗?」
  住宿在彩家的鬽黑倒也罢了,但女儿没有回家,玉求的父母当然会担心的吧。虽说彩事到如今才想到这件事。
  「嗯?玉求说是要去阿彩家,她只有说『加油!』而已喔?」
  「那是什么意思……」
  「另外妈妈还说今天可以在阿彩家过夜没关系。」
  不知为何,玉求脸颊泛红,眼神不停偷瞄彩。彩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耸聋肩。
  「你就乖乖回家去吧。」
  「好过分……为了自己利用人家,玩腻了就要抛弃人家吗!?」
  「我又没有抛弃,而且妙龄少女不该随便在男人家过夜。」
  「说得很对!只不过让魅影学姊和匹莉卡同学寄宿的阿彩,没有资格说那种话!」
  「您说得很对……」
  正当彩无法辩驳时,鬽黑也插嘴了,而且不知为何,她的心情看起来很差。
  「等一下,我拜托你让我住宿时,你没有反对就答应了……那该不会是因为你没把我看成妙龄少女吧……!?」
  鬽黑以混合了惊讶与愤怒的表情抬头看着彩,彩一脸困扰,目光游移。
  「不,并不是那样……」
  「咦……!那么反过来说,阿彩是意识到玉求罗?」
  她大概误会了什么,看到羞红着脸的玉求,彩冷静地回答:
  「没那种事。」
  「好过分!一口否定很伤人耶!」
  鬽黑将头转向一旁闹脾气,玉求则是鼓着脸颊,不停敲打着彩的胸膛。当彩正在思考要如何安抚她们的时候……
  ——鬽黑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她的视线对着某一点看,彷佛见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鬽黑的脸上逐渐失去血色,圆滚滚的双眼,瞳孔扩张到了极限。
  她的视线里充满的杀意、敌意、恶意,完全不是刚才彩所感受到的所能比拟。
  彩与玉求几乎同时发觉她的异状,几乎同时转身面向鬽黑注视的公园出入口。
  面向那里后,他们便理解了。
  不,称不上理解。
  他们知道谁来了。
  且不用推测也知道她为什么来。
  只是有一个不明白、不愿理解的事物,出现在视界里。
  出现的是灾厄。
  是单方面蹂躏他人的杀人狂。
  少女一与彩对上眼,便彷佛见到友人似地,立刻露出柔和的笑容,然后举起左手。
  「晚安呀。」
  她的脸颊上有割伤,从伤口处流出淡淡的血迹。
  那是战斗的伤痕。
  短短一瞬,他们就已经理解到这种地步。
  只是有一点——
  「……你右手拿的是什么?」
  「战利品吧?」
  游回可爱地侧着头,但是那看起来只让人感到阴森可怕。
  她高举的右手所握的是头发。
  该算是一撮吗?在某种程度形成一束的毛发。
  游回彷佛要让三人看个仔细般,将又长又美的金色头发摊在前方,然后松开手丢弃掉。
  金发宛如光的粒子,飘飘然地往地面掉落。
  那景象看起来就像慢动作一般,当全部的头发落在地面时,游回毫不犹豫地踏上去,用脚践踏了一番。
  然后她直接往前走,对脚下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将彩捕捉在视界内。
  「好了,刚才那是谁的头发呢?提示,真白同学认识的人。」
  她浮现出残虐的笑容,嘲弄般地说道。
  彩勉强自己一片空白的头脑继续运作,设法打开原本紧闭的嘴。
  「……你杀了匹莉卡吗?」
  这不是问题,也不是回答,而像是独自。
  游回对他那句话似乎非常满足,然后她触摸脸颊的伤口,让血附着在手指上,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看,这个伤是史塔卡特同学留下的,非常痛呢。」
  「……」
  无语。
  玉求露出畏惧的表情。
  鬽黑彷佛压抑杀意般紧咬嘴唇。
  彩则是勉强维持快要放空的精神,注视着游回。
  「我说真白同学,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相信,先发动攻击的人是史塔卡特同学——」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打住。
  她是有意图的呢?还是根本没有什么意图呢?
  「不,抱歉,我说谎了。你们出了家门之后,我马上就袭击她了。因为你们意想不到对吧?我之前没有杀死魅影同学,却偏偏挑史塔卡特同学一个人落单的时候来袭击,这个你们想也想不到吧?」
  ……她说的没错。
  但是彩并非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彩察觉到这个可能性,却还是选择外出。
  他感到猛烈的后悔,心脏鼓动得好似快要破裂了。
  「因为我觉得那样做会比较好玩,这也是没办法的,抱款罗,真白同学。」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彩的脑容不下现实。
  他的心否定现实。
  然而即使如此,时间不会停止,现实也不会改变。
  「不过真白同学很温柔,你会原谅我吧?即使这样也不会杀我对吧?」
  啊哈哈哈。
  游回笑了。
  笑得很凄惨。
  游回在嘲笑。
  有如藐视般地嘲笑。
  「这样你应该会讨厌我了吧?对吧,温柔的真白同学?如果我说一句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吗?」
  彩不回答她不正经的言语,只是以冷静的声音问道:
  「这跟你的个性扭曲,或是你是【无理想像】无关,我只问你,你杀死匹莉卡了吗?」
  「那种事你就在《色彩世界》确认吧,我想她一定会回你『你是谁呀?』哦。」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想让他们尝尝看啊,真白同学。让幸福的人尝尝看不幸的滋味。真白同学,你现在不幸吗?」
  这已是彩忍耐的极限。
  不管是战斗开始的言语,还是愤怒的话语,彩什么也不说。
  彩二话不说地往地上一蹬。
  两脚和缓地开始动作、加速,以宛如要劈开大地般的气势往游回疾冲,将吞下的话语和愤怒灌注在拳头上,毫不犹豫地用拳头往游回的颜面打下去。
  这里是《反转世界》。
  只要想飞就能飞。
  想奔驰就能奔驰。
  就连超越《色彩世界》极限威力的拳头也会变成现实。
  只见游回猛烈地向后方飞去,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在地面上打滚,高高地弹起后,最后冲撞上公园种植的树木。
  树木受到剧烈的冲击,虽然尚不至于折断,却也凹陷下去,倒在树下的游回一时间站不起来。
  「……阿、彩?」
  玉求叫着彩的名字,好像在确认一般。
  彩却没有回答她的叫唤。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想揍人的念头。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无法原谅别人。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想杀人的念头。
  这一切的念头,他都在想到的瞬间便立刻感到懊悔,即使如此,彩还是无法冷静。
  气愤令他血液沸腾,愤怒已超越自制心,杀意腐蚀着理性。
  彩拚死压抑着那些情绪。
  他的目光一瞬间也没离开游回身上。
  寂静的时光流逝。
  游回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她动了手指,动了手臂,动了脚,抬起头,左右晃了一下头部,然后缓缓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灰尘。
  「……那是怎么回事啊。」
  彩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梦坏游回毫发无伤。
  她一边整理凌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再次朝着彩走过来。
  或许这样的形容毫无意义,不过还是要说那实在太超出常识,太过离奇了。
  「只要想着不会受伤,那就不会受伤了哦?」
  游回彷佛要解开彩的疑问般说道。
  或许是觉得彩的反应很好玩吧,游回不禁笑歪了嘴。
  游回说的话确实遵守着这个游戏的原理。
  只要坚信不疑,那件事就会成为现实。
  就算那是幻想、妄想,甚至理想也是一样。
  然而,『无论受到怎样的攻击都能毫发无伤』,这种事普通人怎么想像得出来呢?
  没有不会受伤的人,没有人不曾感觉过痛。
  所以人类被打的时候,绝对都会有『会痛』『会受伤』这种先人为主的观念,若是不将先人为主的观念彻底排除,那就不可能想像得出『毫发无伤』。
  但是现实已经证明,梦坏游回她是办得到那种事的异常者。
  「对了对了,刚才那是很好的一击,可是真白同学忘记重要的事了。虽然那是初步的,还算不上规则的知识,不过啊——」
  游回彷佛教导愚笨的学生般说迈:
  「若是不能超越对方的想像,那就不可能让对方受伤哦?」
  有如理所当然般,说出理所当然的事,游回露出微笑。
  「——【个人反转】。」
  在彩旁边,咏唱这句话的是鬽黑。
  只见鬽黑本人的色彩转变。
  从黑转为漆黑。
  影子转为黑暗。
  这是第二次的【个人反转】。她大概没有考虑连续使用具有副作用的【个人反转】,自已的身体会如何吧,鬽黑的视线充满明确的杀意。
  「奇怪,魅影同学充满干劲呢。你和史塔卡特同学的感情有那么好吗?」
  鬽黑完全无视游回,她望向彩。
  「即使如此,少年仍想救她吗?」
  你绝对不会说那种话吧?
  鬽黑的话中听得出有这样的意思。
  那是有如恳求般的疑问。
  彩紧握的拳头都快流出血来,即使如此他还是摇摇头。
  「我无法原谅,而且也不会原谅,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
  此时笑声打断了彩的话和想法。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真白同学!那是憎恨罪恶而非憎恨人的精神吗?啊哈哈哈,真温柔呢~有够彻底的~不过你真的是人类吗?」
  「……你有资格说那种话吗?」
  或许是要报复鬽黑刚才的无视吧,游回对鬽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注视着彩的双眼。
  「我现在是来杀你的同伴和朋友耶?然而你却说什么?你说了什么啊,真白同学?无法原谅也不会原谅?即使如此你还是要把我怎样?不是吧,你要愤怒、憎恨、拒绝啊。老实说出来吧,说你想杀了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无药可救了!」
  彷佛在强制彩厌恶、憎恨、讨厌她似的。
  简直就像是主动扮演坏人一般,梦坏游回大叫:
  「我就是讨厌像你这样的家伙!你能做什么!你能救得了什么!你能改变什么!结果你只不过是连一个人也无法保护的弱者呀!」
  「——眇死了。」
  一刀两断。
  只是一句话,彩就让游回闭上了嘴。
  「你是错的,扭曲得无可救药。不过如果我因为那样就杀死你,那你会变成怎样?你就无法得救了啊。」
  彩不可能不愤怒。
  不可能不憎恨。
  不可能没有杀意。
  他既不打算原谅,也不觉得她可以被原谅。
  即使如此,彩还是认为她应该得救。
  对方是杀人魔,难道就可以杀死她吗?不对。
  杀人狂就没有心吗?不对。
  因为想杀却也想救。
  所以彩决定要救游回,决定要让她明白自己的错。
  听到彩说的话,游回发出空虚的笑声。
  「凭你是救不了我的。」
  她用空虚的眼神,昏暗无光的双眸,彷佛告知事实般说道。
  「我的极限不是由你决定——【white】Over Image!」
  和之前的咏唱不同,彩的身体没有染上纯白。
  那是他和鬽黑、玉求修行的成果。
  他在刚才学会了,随自己的意志,在自己喜欢的时间,将《侵蚀》张设在自己想要的地方的方法。
  「弱者无法到达强者的境界,努力的人敌不过天才,穷人无法比有钱人幸福。不管把话说得再漂亮,这才是现实对吧?」
  游回张开双手,以彷佛叙违真理一般的口吻说完,终于像是宣告战斗开始似地、宛如在呼吸时顺道进行了咏唱。
  「【violet】——Over Image!」
  瞬间,视界摇晃。
  一种颜色浮现在纯白世界里,那是拥有《歪曲》能力的浓紫色。
  一幅令人不禁怀疑起眼睛的光景,在彩的面前展开。
  有如漩涡的浓紫色,使所有的空间《歪曲》,让人看不见远处的景色。平坦的地面变为荒野一般的恶劣道路,周围的树木嘎嘎作响,逐渐遭到扭曲、崩坏、破坏。
  轰然巨响与空气哭泣一般的嘎嘎声,那些声音所奏出的不协调音,令人忍不住想捣住耳朵。
  「好了,攻过来吧,真白同学。」
  她有如挑衅般向彩招手。
  彩默默向前走一步,瞬间他便突然感到异样感,有人握住他的左手。
  彩回头一看,只见玉求带着似乎快哭出来的表情注视着彩的脸。
  「不行啦,阿彩,世上也是有救不了的人啊。」
  拜托你放弃吧,她彷佛是在如此恳求。
  十年来的青梅竹马,担心彩的安危,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没有,没有人是救不了的。」
  彩只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而面向游回。
  「怎么办呢?真白同学,先杀掉她们两人比较好吗?」
  「……别再闹了。」
  「我就是要闹——弯曲。」
  游回的手指指着玉求,随即浓紫色的漩涡宛如从手指发射出一般,朝玉求逼近而去。
  「——消失。」
  彩将左手染白,再遮住她的攻击,《歪曲》受到《侵蚀》而烟消雾散了。
  「哎呀,失败失败。」
  游回脸上浮现浅薄的笑容,无所谓地低喃着。
  「少年,你还拘泥于一对一吗?」
  鬽黑带着随时要冲向游回袭击的气势,如此向彩问道。
  「可以的话,我是想那么做。」
  「那请你放弃吧。」
  语落,彩还来不及阻止,鬽黑就冲了出去。
  她让无数的影子出现在空中,而自己的手上也创造出漆黑之剑。
  跳跃,鬽黑随着影子一同从地面跳起,她再将所有的刀剑,对着游回挥落。
  只不过游回看也不看鬽黑,只是将彩捕捉在视界里,兴味索然地说道:
  「上次我也说过了吧?那样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是——凡人。」
  「鬽黑!」
  彩大叫——却太晚了。
  几乎在游回说完话的同时……
  突然有一群漩涡发生,数量远超出鬽黑的剑,漩涡将鬽黑的身子卷入其中,扭曲所有的影子。
  只听到啪叽啪叽的声音响起,剑变得破碎。
  宛如血与肉被搅拌在一起,空间中响起催人呕吐的声音。
  「太好了呢,和两个月前不同,真白同学不必代替你而死了。」
  鬽黑的腹部弯曲,掉落至地面,所有的影子则是失去形状,消失在空中,纯白的地面被鬽黑所流出的血染成红色。
  「还剩两个人。」
  游回很快地将目光从鬽黑身上移开,彷佛确认猎物数量般说道。
  彩没有听她说话,只是注视着俯卧在地的鬽黑。
  「怎么了呢?真白同学。毕竟你也不能再为碍手碍脚的包袱而死了吗?」
  她悠然地漫步。
  她对于倒地的鬽黑看也不看一眼,就好像对于不能『杀人』的人没有兴趣一般。
  啊啊,彩终于理解了,对于梦坏游回这个少女而言,『Over Image』确确实实是个游戏。
  然后他也已经到极限了。
  「——【个人反转】。」
  彩的头发、眼眸染成白色。
  想杀她。
  想杀她。
  想杀她。
  只有这样的感情不停涌出。
  想救她。
  想救她。
  想救她。
  这样的感情逐渐被消灭。
  彩明白自己至今一直拯救他人的理由。
  那一定是因为,他不想让心情变成现在这样。
  这心情令人非常不快,彷佛现在就要呕吐一般,简直凄惨到让人想死,而他并不想沉浸在这样的心情中。
  「【幻现境界】。」
  纯白的日本刀出现了。
  彩也不太清楚这武器要怎么使用。
  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刀上灌注杀意。
  「玉求……」
  彩小声呼唤玉求的名字,不让游回听见。
  他向玉求拜托事情。
  「可以拜托你吗?」
  彩没看她的脸,直接这么问道,只听到嘶哑的声音回答「……好」。
  听到她的回答,彩一踢地面。
  紧接着彩之后,游回也进行咏唱。
  她手持淡紫色的剑,摆出架势。
  游回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她的笑容就像是对厮杀感到无比愉悦一般。
  彩可说是是突进一般直线前进,来到斩击的攻击范围时,他就像挥棒一般挥动日本刀。
  彷佛灌注全部杀气般,刀刃迅速划过,速度快得连彩自己的动态视力也跟不上,那是超越高手和剑圣、靠着想像才能办到的技巧。
  尽管如此,游回却轻而易举地避过,她以一副愉悦的表情,动作迅速地避开。
  然后浓紫色的剑露出利牙。
  她毫不犹豫,对准彩的颈子。
  动作杂乱,却又洗练,看似胡闹,却又准确无比。对于直逼颈部的剑,彩将《侵蚀》分布在左手接住,右手的刀同时直接往上一挥。
  「——!!」
  尽管临时向后退,却仍迟了数瞬。
  游回的左手,手肘以下都被切断了。
  血从手臂喷出,游回身子一晃。
  「啊哈哈,有心就做得到嘛,真白同学。」
  这只是『伤害』的想像,凌驾了『不会受伤』的想像而已。用言语说明其实没什么,但是在游回看来一定是意料之外,因为她没想到,弱者的想像竟然能打破强者的想像。
  即使如此,她仍然一脸愉悦,好像没有发现到袭来的痛楚一般,游回大声地笑道:
  「很好,真白同学,你太棒了。」
  「你差劲透了。」
  「我知道,然后呢?两名同伴被最差劲的我所杀,你再怎样也不会想救我了吧?」
  「……她没有死。」
  「——咦?」
  这时游回这时才终于首次把目光从彩的身上移开。
  她回头望向鬽黑倒地的场所。
  在那里的是刚到达鬽黑身边的玉求,以及口吐鲜血,反覆着急促呼吸的鬽黑。
  「什么啊,原来没破坏啊——弯曲。」
  「燃烧吧。」
  火焰有如防壁一般燃起。
  《歪曲》的漩涡就连火焰也能扭曲、破坏、使其烟消雾散,但——
  「…………原来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游回点了几下头,然后好似非常不耐烦地瞪着彩。
  她察觉了彩的意图,彷佛唾弃一般地说道:
  「就连自己的杀意,你都为了拯救他人而使用啊……你还真是个大圣人,或者说是披着善人皮的恶人。」
  「说我是恶人也无所谓,只要有人能因此而活下来就好了。」
  在火焰消失后,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这样啊,我失算了呢……我先前只注意你,因为我想杀掉你,所以才会疏怱了。我以为你是认真跟我打,所以把纪无同学当成小角色,没有去理她……」
  彩马上就发觉到鬽黑没死这件事。
  而《反转世界》的伤不会带到《色彩世界》,只要没死,再严重的伤势都能得救。
  所以彩拜托玉求「带着鬽黑逃走」。
  结果计策成功了。
  然而游回对这个计策却是显得非常厌恶。
  「你的行动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游回并不是因为在忍着痛楚,而是因为不甘心才咬着嘴唇。
  然后她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因为太不公平了呀……如果有像你这样的人,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我……」
  游回好像回顾过去般,与现在相比,既哀伤又感叹地低下头。
  「为什么魅影同学能得救,我却没有得救呢。」
  「…………你说什么?」
  得救是指什么呢?
  在彩开口问之前,游回抬起头。
  「真白同学,我告诉你被欺负的人有什么条件吧。」
  那副表情是一张美丽得不正常的笑容。
  「正确答案是『什么也没做的人』,不是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欺负,而是正因为那种人什么也没做,所以才被欺负。」
  「……所以你才要在这个世界,杀死对你『什么也没做』的人吗?」
  对于这个问题,她明确地点头肯定。
  「我也是什么也没做却被虐待!我只是做和他们一样的事情而已呀。弱者被杀不需要理由!他们是因为什么也没做才被杀!所以我要在被攻击之前攻击对方,在被虐待之前,先虐待对方!」
  原本在彩心中的怒气、杀意,开始逐渐萎缩。
  「你是错的……」
  「我知道啊,我是错的。但是正当地活着也不会得救,清清白白地活着也没有好处,所以错了也无所谓,因为做错还比较愉快啊。」
  「那只是错觉。」
  「我知道——【个人反转】。」
  世界为之震动。
  虹膜的颜色、头发的颜色,都从漆黑变成浓紫色。
  除了彩与游回之外,一切都遭到扭曲。
  放眼望去的建筑物、云、大气。
  一切彷佛都被《歪曲》的漩涡吞没,变得扭曲、扭曲,再扭曲。
  「我们来订个规则吧。」
  就如同白天在家庭餐厅时一样,游回提出了方案。
  「我是剑,你是刀,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只使用这把武器,折断的人就算输。当然,要是你的刀断了,我会在杀掉纪无同学和魅影同学后,再确实地杀掉你;反之我输的话,我会听从你任何一个要求。」
  她恐怕是察觉了吧。
  正面战斗是分不出胜负的。
  目前彩能够伤害游回,反之亦然,但是即使如此,他们彼此都是【无理想像】,而且想像力是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对于非常想杀掉彩的游回来说,她无法忍受势均力敌或长期抗战,因此才需要规则。
  武器遭破坏的人输。
  只准以武器攻击。
  规则单纯明快。
  不过——
  「设定规则的人是你,那么打破规则的人也会是你吧?」
  「那是什么意思?你在说史塔卡特同学的事吗?我跟你说清楚,我对于自己订的规则都是绝对遵守的哦。」
  「可是你杀了匹莉卡。」
  「所以说……算了,那么你打算怎样?要照着这个规矩走吗?还是不要呢?」
  「…………我知道了。」
  彩忍下怒气,答应了抛的提案。
  「很好,你赢的话想要我做什么?啊,不然就用我的,愿望』,让史塔卡特同学回归游戏如何?」
  到了这个时候,游回还做出触怒彩的发言,她就那么想要被讨厌吗?
  还是说——
  「等你输了再问。」
  「很遗憾,因为我会赢,所以那是办不到的事。」
  对话就到此结束。
  视线交错,两人挥动武器。
  随即是激烈的交击。
  纯白、浓紫,各自的刀刃激烈碰撞,擦出火花后又分开,再发动下一次攻击。
  「啊哈哈哈哈!」
  笑,笑,笑。
  快乐地、愉快地笑。
  彷佛玩着喜欢的游戏。
  彷佛随着心情破坏讨厌的东西一般。
  破坏、毁坏、崩坏。
  彷佛成为神一般。
  彷佛夸示是自己在推着世界转动一般。
  扭曲、祸害、危害。
  彷佛不正视自己的不正常一般。
  彷佛在说疯狂的是这个世界一般。
  哀叹、永久、哭泣。
  彷佛求助一般。
  彷佛求救一般。
  「……你之所以笑,是因为你想逃避现实。」
  「逃避讨厌的现实不对吗?只想做自己觉得快乐的事不行吗?为什么不行呢?」
  「想逃可以逃没关系,可是理由不能是无法面对现实,因为那不是选择,是堕落。」
  「你和我有什么不同!我们都一样吧?我们都同样是异常呀!」
  游回的语气激动了起来。
  而她的斩击也随之变得沉重,使得彩的刀产生裂痕。
  「我们或许一样,但是你逃了,不是吗?明明有虽然艰苦却能前进的道路,但你往轻松的方向逃避了。」
  「别说了,你没有资格说我。」
  「那要谁才能说你?同样境遇的人吗?同样的逃避者吗?别开玩笑了,不管你受到的创伤有多么大,那也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游回用剑挡下横扫的刀,却因为冲击,使得剑发生龟裂。
  他们彼此的武器都已经来到极限。
  即使如此,两人仍相互劈砍。
  争论彼此的想法。
  「别跟我说大道理!你明明也有杀人!」
  「正因为如此,我不会再杀任何人!」
  「过去不会消失!除非向『Over Image』许愿,否则你杀人的事实是不会消失的。」
  「与其嗟叹无法改变的过去,不如忧心尚未开始的未来。」
  「啊哈哈哈!想抹消自己让重视的人不幸的事实,藉此乞求原谅的卑鄙者,有什么资格说那种大话!」
  「……卑鄙者吗?」
  原来如此。
  彩总算明白了。
  自己不是温柔,也不是天真。
  自己只是卑鄙而已。
  对他人温柔,或许是因为不想檄讨厌。
  拯救他人,或许是讨厌因为见死不救而受到良心苛责。
  明明有担心自己的人,却还是不顾自身安全,或许是无意识地寻求惩罚吧。
  想要抹消重视的人的不幸,或许只是想请求她们原谅而已。
  卑鄙、愚蠢、无药可救的人,或许是自己也说不定。
  可是……
  「即使是卑鄙者也好。」
  彩笑了。
  他用双手握住刀柄。
  「我唯独不想后悔。」
  他毅然决然,倾尽全力,心中怀的不是杀意也不是愤怒,而是怀着决心——斩落。
  「——……搞什么啊。」
  游回放开失去刀身的剑,一接触地面,浓紫色的剑立刻化为尘埃。
  她的笑容消失了,杀气消矢了,活力也消失了。
  「为什么……」
  她喃喃问道。
  「为什么……」
  她气愤难平。
  「为什么我们两人都是【无理想像】,同样都是异常,然而我是这么孤独,你却有同伴?」
  「……不亲近他人的强者是会遭到孤立的。」
  「亲近却遭到拒绝的弱者又该如何呢?真白同学……」
  「别放弃就好了。」
  「……啥?」
  游回无神的眼眸望向彩,侧着头感到疑惑。
  「被拒绝一千次,那就亲近一千零一次就好了。如果放弃尝试,自己也拒绝对方,那才是孤独呢。」
  「……那种事我办不到啦。」
  彩消去了刀,朝游回走了过去。
  「这场胜负是我赢了吧?」
  「……说的也是,我要遵守规则才行。」
  游回脸上没有笑容,宛如失魂落魄地伫立着,彩则是对她说:
  「答应我一件事——不准再杀人了。」


STAGE.10  ◇重新开始◆
  五月十四日,星期六,真白家的早晨。
  彩一如往常地在沙发上醒来,如果说有什么和平常不同,那大概就是会看着自己的脸道早安的少女,如今正面无表情地在看书。
  「早安,鬽黑。」
  坐在对面,戴着眼镜的鬽黑,目光不离书本,静静地回答。
  「嗯。」
  …………
  鬽黑从昨晚就是这个样子。
  原因恐怕是无法对游回造成任何伤痕的关系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彩就无能为力了。
  「今天是美好的早晨呢。」
  「今天是阴天。」
  「啊……对。」
  安慰也不是,鼓励也不是,到这里他还能明白,可是究竟要对她说什么话才正确,这个彩就不知道了。
  正当彩烦恼地搔着头的时候,只听见有人从二楼下来的声音,一步步用力踩踏的声音,出现在客厅的人是——
  「……早安,匹莉卡。」
  一位金发飘逸的少女。
  「……早安。」
  她的心情也非常差。
  而且她也跟鬽黑一样,从昨夜就是这样。
  彩面露苦笑,回想与游回战斗后发生的事。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正如游回所说,游回是会遵守自己所订规则的人。
  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匹莉卡非但没有受罚,记忆也完好如初,最令她懊悔的是败给游回这件事。
  比起喜悦,彩更感到惊讶,接着对游回没有杀死匹莉卡之事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他也马上想到答案。
  对她而言,所谓『最能让自己乐在其中的方向』,就是让对手和自己遵守自己所订的规则,并在这样的基础下杀死对方。
  在家庭餐厅威胁彩时的规则,彩答应了,如果他打破规则,同伴就会被杀掉;可是并彩没有打破规则,那么游回也不会主动背离自己所订的规则。
  即便如此,游回还是想要杀掉彩本人,所以为了刺激彩,她袭击了匹莉卡,结果彩就完全被她骗过去了
  彩在想通的同时也不禁脱力,对于匹莉卡没被【退场】的事实,彩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不过匹莉卡本人对那场战败似乎相当在意……
  然后胜利的彩提出一个条件,身为败者的游回也接受了。
  强制不杀,彩要求她发誓再也不可以杀人。那只是单纯的口头约定,彩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效力,不过至少那是她自己订下的规则,所以游回应该会遵守才是。
  结果,与《人间失核》的战斗,在没有缺少任何一人的结果下获得胜利。
  虽然也有人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呃~我们吃早餐吧。」
  「嗯。」「是啊。」
  两人的态度很冷淡,彩深切感受到自己平常是受到多么善意的对待,没有比和心情欠佳的女性讲话更辛苦的事了……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发出叹息。
  然后他强忍着就耍饱受挫折的心,开口说道:
  「那个、你们两位。」
  两人无视彩的话,筷子依然没有停下,于是彩更大声地说道:
  「你们已经不必跟我在一起了。」
  两人的身子顿时一颤,视线往彩的脸上看过去。
  ——这次只是运气好。
  今后也和自己在一起的话,当然就会成为其他【调整者】的目标了吧。到那时候,彩无法时常陪在她们的身边保护她们。
  就像这次的匹莉卡一样,对方趁彩不在时偷袭,是理所当然的事:就连在眼前的鬽黑,彩都无法阻止。
  再这样下去,同伴可能会因为和自己在一起的关系而死。
  彩讨厌那样。
  比起自己输,比起自己受伤,彩更讨厌那样。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还是不想杀人,可是我不想你们被卷入而受伤。」
  听到彩说的话,两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扯你后腿,所以要我们离开是吗?」
  「啥!不是那样,只是和我在一起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才不会困扰。」
  鬽黑说得斩钉截铁,她注视着彩继续说道:
  「我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才留下的。」
  「……可是如果再发生像这次的事件,我没有办法保护你们周全。」
  二十四小时一直待在附近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敌人不会等他,也不会顾虑彩的方便或心隋。
  如果她们因为是彩的同伴而被强敌盯上,那么她们只要别是彩的同伴就好了,彩认为那样就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两人似乎不那么想。
  「是谁,又是什么时候说过需要你保护了?」
  「不,那是……」
  彩为之语塞,鬽黑也毫不掩饰她的不快,她开口说道:
  「你很强,甚至一个人战斗也不会败北。不过就算是那样,你也没有义务要保护他人哦?」
  「……或许是那样没错。」
  彩并没有认为两人碍事,而且相信也信赖她们,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希望两人受到自己的牵连而受伤。
  「所、所以说、那个……」
  匹莉卡脸颊泛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而鬽黑彷佛为她代辩似地说道:
  「我们会变强的,不是为了倮护你,也不是要你保护,而是为了与你并肩而战。」
  「所以说你也、那个、稍微依靠我们一点吧。」
  两人恢复了她们原有的表情,她们不再板着脸孔,而是在生气的同时也带着脸颊泛红的害羞表情。
  「……是啊,我会依靠你们的。」
  在胸中扩散开来的是安心感。
  ——安心感?
  那样简直就像是自己很高兴和她们两人在一起似的,明明让她们两人和自己在一起,或许会使她们受伤的,即使如此,自己似乎还是想和她们在一起的样子。
  「不,就是那样啊。」
  「「嗯?」」
  两人对彩的自言自语起了反应。
  「没什么啦。」
  彩用笑容掩饰过去,然后他确实感受到了。
  和家人不同,那种想要和她们在一起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吗?
  「那么,少年。」
  「什么事?」
  「你没有杀掉《人间失核》吧?」
  「是啊。」
  彩告诉三人的内容是他打倒《人间失核》,却没有杀掉她。
  约定的事则是还没讲。
  「那么那家伙可能还会再来袭击的吧?」
  「不,不会了。」
  「……?为什么你能肯定?」
  「因为那家伙应该不会再杀人了。」
  「那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鬽黑一脸困惑。不过她那反应也是正常的吧,因为她们三个人不知道事情详细的始末。
  「好,我告诉你们。」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门铃响了。
  「一大早会是谁啊?」
  「……不知道耶。」
  彩说着起身,走向玄关。
  打开门一看,在那里的是……
  「这个家很不错呢,真白同学。」
  便服装扮的梦坏游回。
  「你为什么……」
  游回露出笑咪咪的微笑,头发绑成马尾。
  「我打扰你们了吗?」
  「不,并不会打扰啦。」
  「我可以进去吗?」
  「不,那样会很困扰耶。」
  「那就在这里说好了,我今天来是有理由的,分别是一个报告和一个请求。」
  首先是报告,游回开始说道:
  「首先是那个啦,呃~」
  游回似乎难以启齿,支支吾吾一会儿后,总算勉强挤出一句话。
  「……我会遵守约定的。」
  她玩弄着头发,视线避开了彩。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看来她是真的会遵守自己所订的规则。
  那是表示她只服从自己呢?还是说有什么信念存在呢?
  接着游回将视线移回彩身上。
  「不过因为那个关系,我【调整者】的职位被解除了。」
  被她这么一说,彩才想到。
  「……对喔。」
  「让违反规则的人【退场】是【调整者】的工作,既然不再杀人,当然就会被炒鱿鱼啦。」
  「说的也是。」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彩却没想到那里。
  他的脑中只想着有错就要纠正而已。
  「不用在意啦,更重要的是——」
  游回活泼地,轻松得像是在闲聊似地继续说道:
  「因为那个缘故,同一个【意能者】竟然击退两名【调整者】,所以那孩子做下一个特别的决定。」
  「那孩子?」
  「呃~你们是怎么称呼创造这个游戏的人呢?」
  「你是说制作者吗?」
  「啊啊,你们是这样称呼的啊,那样简直就好像『Over Image』是人类做的一样呢。」
  游回说着和玉求同样的话,手辽着嘴笑着说道。在彩来看,那样的形容很适当,但是在【调整者】看来,或许是有什么偏差吧。
  「你有见过他吗?」
  「这个嘛,说有是有,说没有也是没有。」
  「到底有没有啊?」
  「在我来说,因为我不知道那孩子是否在那里,是否活着,是人类还是神,所以很难说清楚呢。」
  游回露出苦笑,她虽然还是很常笑,不过彩认为她的笑容变得多样化了,至少感觉不到完美,取而代之的是多了人类的味道。
  虽然人不可能一两天就改变,不过她的意识多少有些改变了吧。
  「好了,我们离题了,再回到正题吧。因为我输了的关系,你被通缉了。」
  「通缉?」
  「南区、中区加上西区,再包括我离开后空出的荣区、港南区、矶子区,这六个区就变成没有负责人了。所以就变成不管是哪一个【调整者】,现在都可以制裁这六区的【意能者】了。」
  「也就是说?」
  「还没说完呢,再来就是【调整者】被派下这样的任务——让《征白侵色》【退场】就能实现愿望。」
  「什……」
  看着彩说不出话来的表情,游回更继续说下去:
  「看来系真的碍到他了呢,虽然【调整者】只要听从那孩子的吩咐行动,很多次之后就能够实现愿望,不过现在只要杀了你就可以实现了哦。」
  「……也就是今后袭击的次数会更增加吗?」
  游回点头。
  「就是那样没错,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很在意。」
  「什么事?」
  「你没发现吗?那是绝对的矛盾,不,该说是疏忽吧,或者是疏漏,甚至让人怀疑连那背后都有目的。」
  「等一等,你在说哪件事啊?」
  「你自己想想看吧,算了,报告结束。」
  就彩而言,这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结束的话题,不过那和游回似乎无关。
  「接下来是请求。」
  「请求?」
  「对,可以吗?」
  「这要视内容而定。」
  「你应该要有二话不说就接受的包容力呀。」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异常者对吧?」
  「……是啦。」
  开玩笑的啦,游回笑着说道。
  「好吧,你可别误会了哦。」
  游回用食指贴在彩的唇上,不让他说话,相对地自己则继续说道:
  「你说过『我并不是原谅你了』对吧?没关系,我知道的。」
  「你知道啊……」
  「对,然后就是关于我的请求。」
  这时游回的表情,彩还是第一次看见。
  美丽的肌肤上脸颊泛红,以踌躇的眼神仰望着彩,开了口却又讲不出话来,既似焦急,又像害羞,看得出她很紧张。
  然后经过几十秒后,或许是下定决心了吧,只见游回伸出右手。
  这也是彩第一次听到游回紧张的声音。
  「当我的朋友吧……」
  「…………啥?」
  预料之外的一句话,让彩摸不着头脑,游回害羞地瞪着彩。
  「你、你不是说了吗?被拒绝一千次,那就亲近一千零一次就好了。」
  「——……啊啊,对喔。」
  彩在那个瞵间明白了。
  梦坏游回这个少女是想要前进。
  受到伤害让她有自己的想法,扭曲的个性也让她受了不少苦。
  不断逃避,不断杀戮后的结果,她在自己订下的规则中败给彩,然后她又经过一番思考。
  思考的结果,应该在游回身上出现某些变化了吧。
  彩缓缓握住她伸出的手。
  没什么大不了,那只是一只普通又柔软的手。
  「……我果然讨厌你。」
  「为什么啊……」
  「你太温柔了,那种性格会吃亏的,即使你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那就非常足够了。」
  游回用双手有如包覆住般地握住彩的手,上下挥动之后,终于放开了手。
  「我到现在还是认为,幸福的人就该尝尝不幸的滋味,加害者就该让他们知道痛楚。」
  「是啊。」
  「不过看来这种做法似乎是错的,所以没办法,我只好答应你改掉。」
  「我可不会感谢你喔?」
  「反而是我应该道歉呢,不过我不会道歉就是了。」
  「不道歉啊……」
  「因为大家也没向我道歉啊。」
  她的笑容带着忧愁。
  自然也让彩的心情沉重起来。
  接着游回露出足以赶走那份忧郁的开朗笑容,表现出坚强的模样。
  「别说那些了,真白同学,其他三人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以你的个性大概会说出『别和我在一起比较好』这种话吧?」
  「你有心电感应吗……?」
  「只要和你聊过一次,几乎每个人都猜得到会有怎样的发展啦。」
  是那样吗?
  彩感到怀疑,不过她毕竟猜对了,因此彩回答道:
  「她们说要和我并肩作战。」
  游回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笑了出来。

  「不只是真白同学,你们全员都疯了啊。」
  「即使身为【意能者】是错的,但是身为一个人,那样并没有错。」
  「是啊,你说的没错,那么你们加油吧。」
  游回转身走出玄关。
  但是途中似乎想起事情,又回过头来。
  「这么说来,真白同学,你确认过你的等级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你虽然赢过我,不过因为那是在我设定的规则范围内,所以不被视为是完全胜利喔。」
  「怎么一回事?」
  「你的新等级是A—2。」
  「……这样啊。」
  若是只论等级,那就只剩一个阶段,只要到达那个等级,愿望就可以实现,现在自己已经来到触手可及之处了。
  「你为什么不实现愿望呢?」
  对于彩的问题,游回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回答:
  「秘密。」
  「那么其他A-1级的人为什么不实现愿望?」
  「理由很简单,想实现的愿望有复数个,不然就是愿望本身即为继续参加游戏,或者是想实现的愿望需要配合时机,原因大概不出这些吧。」
  原来如此,彩点了点头。
  只是彩想不到而已,他们继续参加游戏的理由,其实似乎还有不少种。
  然后这次换成游回向彩提问。
  「你才是呢,许那样的愿望就满足了吗?」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对于不希望任何人不幸的你来说,已经遭受不幸的【意能者】不在救济范围内吗?』
  「……就算你那样说,我也无可奈何啊。」
  彩以充满苦涩的表情回答,游回却以同样的笑容否定他的话。
  「不会哦,有方法可以兼顾你的愿望,以及拯救至今所有不幸的人哦。只要你揭示能够一口气解决那些问题的『愿望』就好了。」
  「哪有那么方便的愿望——」
  「你想想看,为什么你会变得不幸?为什么其他【意能者】会变得不幸呢?」
  游回只说到这里,然后这次就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里了。
  梦坏游回。
  她是过去让自己【退场】的人,也是伤害彩的同伴的人,彩无法原谅她,或许以后也不会原谅她。
  不过对于现在她还活着,以及昨夜的战斗没有人死亡,还是令彩感到高兴。
  彩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思考游回临别之际那些话的含意。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游佐真弘。
  感谢您购读《Over Image超异能游戏》第二集。
  出版了呢,第二集……这次出版与第一集相隔了半年。
  好了,谈谈这本第二集,有许多事情发生了。
  新角色出现,与青梅竹马约会,与幼女学姊约会,照顾生病的转学生,写到这里看起来好像是恋爱喜剧呢。
  剧情大意是这样的:由于拒绝成为【调整者】,于是新的刺客出现在彩的面前,但是对方竟是上次杀死彩的少女——
  面对企图再度杀害自己的少女,彩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大概就是这样吧。
  若是您能喜欢则是我的荣幸。

  而那样的第二集,其实和第一集同样,在修稿上让我花费一番工夫。
  第一集的完成稿与投稿原稿是完全不同的东西,第二集也几乎是相同的模式。拿起初稿和完成稿比较一下,最初书写的文章大约只剩下三成。
  若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删除的文章,我到最后仍然不会删除,而会把它留下来。所以如果能够从头写到尾都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删除的文章』,那才是最佳的情况,但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办到。

  然后这次修稿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责任编辑的一句修稿指示。当我看到某页上面写着『描写得更香艳一点!』令我不禁在原稿之前捧腹大笑。而那个场景是否写得够香艳,那就要请读者大人们亲自确认了。
  写完第二集,我深切感受到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喜好未必能够迎合每一个人的口味。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再当然不过的事,我强烈地体认到,只是照着自己的心意,写自己想写的东西,那样是写不出有趣的内容的。希望我能在第三集(如果能出的话)活用这个经验……

  在此谨向以下诸位致谢。
  我的责任编辑庄司编辑,抱歉原稿迟交了,下次我会努力尽早交稿。另外每次通电话您都会问「还好吧?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快死了……」,我很高兴您为我担心,但是我的声音天生就是如此,我平常声音就像是快死了。就是这样,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这次也为本书担任插画的さんた茉莉老师,感谢您百忙之中为本书绘制插画,其实原本预定只有预定在第一集让鬽黑穿上可爱的睡衣,结果这次她也穿了。理由当然就是第一集的插画,因为那张插画太可爱,所以这次只好再请鬽黑穿上睡衣了。如果还会出续集,我想我一定会让她再穿睡衣,到时就拜托您了。
  编辑长大人,编辑部的各位同仁,许许多多参与出版与贩卖的人员们,以及诸位读者大人。
  我能够像这样写出故事的『绩篇』都归功于各位,真的非常感谢您们。

  而在最后我有一件重大消息发表。
  那就是《Over Image超异能游戏》就要漫画化了!
  在ちび丸老师的作画之下,※将于七月开始在《コミツクアライブ》连载。(编注:此指日本当时出版情况。)

  由于漫画化是我自从开始写作以来的目标,所以我非常高兴。
  期待看到会动的鬽黑和匹莉卡,以及未在插画登场过的角色的造型。
  如果说运气有固定的量,那么我感觉我的运气就快见底了,今后我也会努力精进,还请各位也多多支持我的小说!

  那么,真的非常感谢您继第一集之后再度惠顾本作。
  期许着能够尽快与各位再会,我就在此搁笔了。
  游佐真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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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8

10000
zxc351256351256 勳爵
路過看一下發現我忘了有沒有看果了

10 年前 0 回復

微月清花 子爵
现在看轻小说很多都是奔着插画来的。。一般插画不好看就pass了。。

10 年前 0 回復

adaizjr 王爵
幼驯染那不科学的胸部,不得不让人吐槽

10 年前 0 回復

动漫之恋忆 騎士
看起来好像非常不错的说,福利满载啊

10 年前 0 回復

疑败 伯爵
哎呀呀 2卷lainiao~插画又福利的说 感谢哉!

10 年前 0 回復

wealbo 王爵
男主角一直讓我喜歡不起來…整天嚷嚷著不傷人論,吵死人了。

10 年前 0 回復

杰婶 侯爵
我有种想哭的感觉,当年第二卷就卡死在了那里没继续翻。现在能再次看到真的好开心啊!

10 年前 0 回復

tommy88211 伯爵
男主看样子一卷收一个boss当后宫啊
第一卷是青梅竹马第二卷是杀人狂
搞得不好幕后黑手那个神也是妹子
最后也被男主收入后宫也难说

10 年前 0 回復

fneegq1 王爵
台版出来很久了,终于有录入了,第三卷也有台版的了,期待早日录入

10 年前 0 回復

不自主的冲动 子爵
大大连录三本好强大话说还刚知道有这书,感觉不错,先去翻翻看 

10 年前 0 回復

维滋 公爵
简直都要忘记第一本的内容,现在小说越来越丰富了
感谢录入.

10 年前 0 回復

angelwings 伯爵
OH YA~~~感謝樓主錄入!!!等這本等好久了阿~~
看這劇情是不是又要收新后宮了呢....明明我只要金髮巨乳就好XD

10 年前 0 回復

gnh07 王爵
喜欢黑长直啊,黑长直和男主之间有什么故事啊!

10 年前 0 回復

活在幻想里 伯爵
多久了终于看到了第二卷啊,话说每次想象魅黑说话的样子就想笑~~怎么都想象不出用那种语气说话的样子啊

10 年前 0 回復

七羽姬 騎士
哦,台版的来了啊...
小说没人开坑只能一卷卷的等台版,哎 明明觉得是比加速要好的游戏小说的啊

10 年前 0 回復

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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