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W]大长篇恶魔奶爸2 卜宝☆TIME TRAVEL[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3-12-8 15:24 编辑


大长篇恶魔奶爸2 卜宝☆TIME TRA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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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OW
插图:田村隆平
图源:无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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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兰德隆从魔界带来的随身携带型微波炉不知哪里出了毛病,竟把男鹿一行人传送到江户时代去了!!更糟糕的是,还让卜宝因此丧失了记忆!?为了回到未来,也为了让卜宝恢复正常,男鹿等人即将卷起袖子,展开一场大乱斗!!在此献上大受好评的『恶魔奶爸』小说版第二弹!!



  序章
  男鹿辰巳和古市贵之,一如往常正哥俩好地坐在公园的长椅——更正,是无端出现在路边、大小又刚好能容纳两人共座的一块岩石上。
  「啊啊……你不觉得天空的颜色好像特别蔚蓝吗?」
  「…………」
  古市忽然有感而发地远眺着彼方做出如此感叹。
  「像这样无限接近透明的蓝色,澄澈度真的很不一样钦……我终于知道万里晴空真正的意思了……」
  的确,不只局限在东京,只要是身在都市——被高楼大厦和纵横交错的电线切割得乱七八糟的地方——都无法欣赏到这么美丽的蓝天美景。
  「仔细想想,我们人类在文明社会得到便利舒适生活的同时,似乎也失去了许多重要的事物呢……」
  「…………喂,古市。」
  「闭嘴!」
  在旁边一直默默无语的男鹿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马上被古市投以冷峻的神情打断了。
  「…………」
  「…………」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
  ——啾~噜噜噜嘎~……
  「哎呀,现在是不是有鸢鸟的叫声啊?哦哦……它真的会绕圈盘旋飞行哩~」
  「……喂,古市。」
  「住口!我说了不想听啊!」
  古市再度严词厉色地制止男鹿开口。
  「…………」
  「…………」
  两人再度陷入相对无语的窘状。
  「……我说,古市啊……」
  「闭嘴啦。」
  「古市!」
  「我不听、我不听!」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认清楚眼前的现实吧!」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啦啊啊!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讨厌的东西当作空气看待、彻底无视!从现在起我只接受对我而言合理、舒适的事物,其他一律排除在本人的认知之外!我将不惜封闭视觉,捣住耳朵!必要时连五感都可以不当一回事


  第一章
  两人之所以会穿越时空,绝不是因为※猫型蓝色机械人忽然现身;※也不是因为坐上能横跨时光的超级跑车:※或者不小心在放学后的实验室闻到薰衣草的香味:※更不是因为捡到什么神奇的电话卡的关系。(编注:分别出自漫画《哆啦A梦》、电影《回到未来》、动画电影《穿越时空的少女》和漫画《PSYREN~决战游戏~》。)
  「唉……到了冬天,便当总是容易冷掉,真是讨厌哪。」
  一切必须回溯到古市在午休时间的教室里,无心之中嘀咕说出的这句话。
  「在下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所以特地帮贵之带来了好东西哟。」
  「别把脸凑那么近。」
  浑身散发着超浓绅士氛围的大叔——亚兰德隆,提着一个小巧的箱子现身了。
  「这是魔界最新研发出的产品,魔界随身微波炉。」
  「随身微波炉?」
  「是的。无须插电也能使用,在眨眼问就能让餐点变得暖呼呼哟。」
  「哦哦……听起来好像很方便哩。」
  男鹿蓦地探出头来把脸凑近,表现出希望一起加热自己冷便当的意愿。
  「哦……刚好可以用来温热少爷要喝的牛奶呢。」
  「哒噗!」
  希尔德以及被她抱在怀里的卜宝也纷纷出声附议。
  「好的,那么就让在下来轻轻一按……」
  接着只见炫目的白光迸射,光芒吞噬了男鹿、古市、希尔德、卜宝,以及整间教室。待他们醒转时,才发现自己已然穿越时空,飞越到了江户时代。

  「为什么!为什么一使用微波炉就会让人跑到江户时代啊?这故事的情节太奇怪了吧?已经超越天方夜谭的境界了喔!!」
  「古市,冷静点……既然已经穿越到这里来,那也没办法了,不是吗?」
  「为什么你这家伙能这么冷静啊!」
  「嗯,这个嘛……所谓人生,就是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的旅程啊。」
  自从一位大叔从河里飘来,身体一分为二,从里面蹦出魔王亲生的小婴儿,并把男鹿当成父亲后,男鹿就以现在进行式过着不一样的人生。因此他对环境变化的适应能力自然比中规中矩的普通人——也就是古市——要来得强。
  「既然有办法过来,自然会有办法回去。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吧。」
  「咕呜呜……我居然在听男鹿的教诲……我的人生是不是已经没希望啦?」
  「说什么蠢话……要不要我直接把你这家伙送到没有烦恼痛苦的那个世界去啊……」
  「噫呀啊啊啊啊啊!」
  男鹿愤怒的铁爪握击在古市头上炸裂开来;他自豪的惊人握力甚至能空手把苹果捏成果汁,只是因为会弄脏手所以平常很少使用这招。
  「哼……你们两个是白痴吗?吵吵嚷嚷的。」
  「哦哦哦!男鹿大人、古市大人!在下找两位找得好辛苦呢。」
  这时,希尔德和亚兰德隆出现了。
  「看吧,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用在那边叽叽喳喳地失控乱叫,帮手也会自动出现啦。」
  一直叽叽喳喳失控乱叫的古市,这时终于耗尽力气,脸色苍白地晕厥了过去。
  追根究柢,男鹿等人穿越时空的原因,果然还是出在那台「魔界随身微波炉」上面。
  似乎是魔界制造的这台便利产品发生故障,才会突破时空的屏障,把一行人送到这个时代的样子。

  「最好是有这么夸张啦!就算袭生故障也该有个限度吧!」
  好不容易从奈何桥上走回阳世的古市,复活后的开场白就是一句吐槽。
  「古市大人……恕在下冒昧问一句,您今天带的便当……配菜是什么呢?」
  「啥?我想想看……有酱油拌烫菠菜、冷冻包装的可乐饼……还有日式煎蛋卷吧?」
  「哦哦!Terrible!」
  亚兰德隆闻言,忽然发出外籍人士般的反应;不过由于他原本就不是人类,所以也不必讨论是不是外国人的问题了。
  「请您查阅这里看看。」
  说完,他便拿出「魔界随身微波炉」使用手册,指着「注意事项」的地方。
  ——请勿加热酱油烫菠菜、冷冻包装可乐饼、以及日式煎蛋卷。更重要的是,当加热放入以上三者的便当时,可能会导致穿越时空、飞到四百多年前的意外,请务必注意哟吁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啊——!为什么刚好遇到这三种菜色就会NG故障!好,就算我退一百步认同这点!为什么故障后会穿越时空啊!!」
  「这个嘛……制造魔界微波炉时应用的技术原理,乃是取自距今五千年前神魔战争时,对抗赤焰龙神那场战斗中开发出的魔力时空炮的系统。而且在下也没料到会产生这种巧合,真是造化弄人啊!」
  「开什么玩笑——!干嘛把那么危险的系统应用在家庭电器产品上啊啊啊!」
  古市激昂地吼道,并朝亚兰德隆的后脑勺痛殴了一掌。
  「喂喂喂,古市你在激动个啥劲……这样很难看欸。」
  「是啊,你原本就已经是个没出息的人了,别再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丢脸境界好吗?」
  和惊慌失措的古市相比之下,男鹿和希尔德显得相当冷静。
  「你们这些家伙哦……」
  希尔德把半眯着眼瞪视自己的古市晾在一边,迳自用冷静沉着的语气提问:
  「亚兰德隆,有办法让我们回到原本的时代吗?」
  「是的。使用手册上说,只要用它加热水煮蛋,就能藉由爆炸的反作用力回到原本的时代了。」
  「什么嘛,那还不简单。古市……你这家伙不管遇到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爱吵吵嚷嚷的,该不会是把吐槽当成自己存在的理由,对事物都反应过度了吧?」
  男鹿咈咈咈地发出讥笑声。
  「一点都没错……太过拚命的反应反而让人觉得恶心……你该稍微向少爷看齐,学学他处变不惊的——咦?」
  希尔德说着,抱视线瞥向男鹿身后,接着表情不由得僵住了。
  「咕咕……古市,输给小婴儿以后要怎么拾得起头来啊?卜宝,你说是吧——?」
  男鹿往自己的背后一瞥,随即僵在当场。
  年幼的婴儿魔王原本总是紧紧黏在男鹿背上的固定位置,岂知现在竟连他的影子也找不到。
  「「唔唔唔!?」」
  男鹿和希尔德两人纷纷惊愕地愣在原地,脸上冷汗直流。
  「少……少少少少爷~~~!您在哪里!?您到底跑到哪儿去啦!?」
  首先狼狈地做出反应的,正是夸下豪语,说自己为了卜宝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侍女恶魔。
  只见她尖叫、呼唤、进入歇斯底里的状况,还把路旁的石块整个抬起来。不料藏身底下的只是鼠妇虫而非卜宝。
  「希……希希希尔德,你冷静一点!就算我想,也无法离开那家伙超过十五公尺又八公分以外啊……!」
  由于两人之间的契约关系,所以男鹿无法离开卜宝比那更远的距离。要是超越那段距离,卜宝就会自动对男鹿击发电击。
  眼下既然没有发生感电现象,表示卜宝应该还在半径十五公尺又八公分以内的范围才对。不料——
  「咦!蝇王纹……不见了?」
  作为契约的证明,男鹿的右拳上一直浮现着代表蝇王的纹章,但是此刻纹章竟消失得一干二净。
  虽然不知个中理由,但这表示两人之间的连结已经断了;也就是说,众人无法得知卜宝目前身在何方。
  「卜、小宝——!你在哪啊?别躲了,赶快给我出来啊,混帐东西!这玩笑开得太过火罗!!」
  男鹿说着,手足无措地慌了。他开始摇晃附近的树木,可惜从树上掉下来的不是卜宝,而是一些独角仙和金龟子。
  「两位请先冷静一下……以在下和各位一同出现在这附近的情况看来,我想别西卜少爷一定也在距离我们不远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鹿和希尔德没把亚兰德隆的话听进去,就这么冲出去找人了。
  「那两个家伙哦……口口声声说别人没出息,结果自己还不是一样……」
  其实古市也跟他们一样担心卜宝,只是因为看到别人比自己先慌张的模样,反而冷静了下来——说穿了,他只是对两人慌张的模样看傻了,错失掉对此事感到疑惑的时机而已。
  「对了,贵之。其贵除此之外还存在一个问题呢。」
  「喂!大叔,不要趁着剩下我们两人时拉近距离好不好……!到底是什么问题啊?」
  「是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完亚兰德隆的话,古市再度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哀嚎。

  那么,此时此刻卜宝究竟流落何方呢……
  在距离男鹿一行人穿越时空出现的地点不远处,有一座山郊野寺。寺里平常只住着年迈的住持和几名小和尚,不过现在刚好有名怀有苦衷的少女借宿在这里。
  「哒噗……哒噗……」
  而这位少女偶然外出时,碰巧遇见在森林中用「宝宝爬行」方式前进的卜宝,便收留了他。少女把他抱在怀里,打算先回寺庙一趟再做打算。
  岂知不巧的是——
  「咈咈咈……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居然有你这种妙龄女子,真是叫人吃惊哪……」
  「说得好。我看这大概是佛祖念在咱们平常认真做坏事的份上,赏赐给我们的奖励吧……嘿嘿嘿!」
  拦路出现在怀抱着卜宝的少女面前的人物,是以五人为集团的山贼。他们不顾这里是寺庙的领地,下流地露出不把神佛放在眼中的邪恶笑容。
  「你们这班家伙……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啦!?当心受到佛祖的天谴!」
  「咕咕!要是害怕天谴的话,哪当得了山贼啊!?我还恨不得佛祖快来惩罚我哩。」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言语无状……不对,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呢……!」
  神佛对于江户时代的人们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他们敬畏神佛的程度,是现代人无法想像的。因此就算是作恶多端的山贼野盗,通常也不敢对寺庙出手。
  但事实摆在眼前,眼下就有五个不怕神裁天谴、搞不清楚状况的盗贼五人组,纠缠不休地出现在少女面前。
  「公、公主……不,大小姐!请您快逃……!」
  住持不顾自己已被山贼们打倒在地,仍然大声呼唤。但少女却面不改色地睥睨着眼前的五人。
  「咈咈……那么,总之先把钱跟吃的给我拿上来!还有酒,拿酒来!你们佛寺管酒叫般若汤是吧?还有女人……我们要把你带走!」
  「唔……!」
  茌这五人之中看似领袖、体型较矮的男子下令之后,另一名睫毛长得不知所以然,又徒有两片性感翘唇的男子便伸手欲擒住少女。
  「我劝你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不管是女人或小孩我们都不会宽待……没错,小孩听到我们的名号也会吓得停止哭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啥?」」」」」
  忽然间,从森林深处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地鸣声。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随着声响,表情认真得骇人的男鹿和希尔德穿过树丛现身了。
  「你们是谁啊!?」
  「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想打架的话,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喔!」
  「小孩听到我们这石矢魔最凶残五人组的名号,也会停止哭闹!」
  「没错,我们就是人称——」
  如果马上逃之夭夭或展开攻击就算了,这五人组竟搞不清楚状况地摆出奇怪的姿势,准备自报名号。
  「「挡路!!」」
  砰咚!!
  想当然尔,男鹿和希尔德没有道理奉陪那种奇怪的行径,便在一瞬间把他们殴飞了。
  「「「「「哪有在自报名号前就被秒杀的道理啊啊——!!」」」」」
  五名山贼化成一闪即逝的星芒消失在澄澈的天际,最后还以蓝天为背景笑着摆出招牌姿势。真不愧是死到临头都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五人组。
  「发生了……什么事?」
  男鹿和希尔德在木然呆滞的少女面前,开始慌张地胡乱嚷嚷起来。

  「卜宝!你在吗?你在哪里啊——!?在的话就说你在!不在的话也说声不在啊——!!」
  「是啊,少爷!您不在的话至少吩咐一声您不在吧!」
  男鹿和希尔德扯开喉咙,大声叫唤卜宝。
  「卜宝!你在哪里——!!还活着的话就出声喊一下!就算死掉也要告诉我们说你死啦——!!」
  「是呀,少爷!如果您死掉的话也麻烦说一声——欸!你这个混帐水沟男,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啊!!」
  「噗哇啊啊!?」
  男鹿被希尔德殴飞之后,高速打滚着通过少女面前,接着撞碎寺庙大殿的门扉,一头嵌进主神大佛神像的脸里。
  「噫咿咿咿咿!?佛祖大人啊啊啊!?」
  住持见状,发出哀嚎般的惨叫声。
  「怎、怎么回事……?」
  少女无法厘清眼前发生的事情,只能果然伫立在原地。

  几分钟后——
  「哦哦~真抱歉,我们家卜宝给你添麻烦了。」
  男鹿发出「哈哈哈」的爽朗笑声。不过他头上还插着大佛神像的碎片,并且从伤口处像喷水一样「噗滋滋滋~」地喷出血来。
  「那个……你的头,不要紧吗?」
  「喂喂喂,对初次见面的人这样讲话很失礼喔……虽然我头脑的确不太好。」
  「呃,我是说头,不是说头脑啦……」
  被少女揽在怀里的卜宝,看到眼前男鹿满脸是血的模样,害怕地颤抖起来。
  「……嗯?卜宝,你怎么啦?」
  男鹿察觉这个平常总是活力充沛的小婴儿有些不对劲,一旁的希尔德把他踹开并且说:
  「蠢材,还不快闪边去!少爷就是因为看了你那张脸才会心生厌恶的呀!好了,少爷。您看,希尔德在这里唷。」
  平常总是板着冷酷表情的她,露出唯独在卜宝面前才会绽放的——灿烂到几乎要发出「亮晶晶~」这种状声诃的温暖笑容,并且朝他伸出手。不料——
  「……咿呜!」
  卜宝只微微瞥了希尔德一眼,就害怕地把视线转开了。
  「——!?」
  希尔德大受打击,整个人僵硬地愣在现场。
  「喂!男鹿——!希尔德——!事情不好啦!」
  这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古市和亚兰德隆终于追赶上来。特别是古市,他因为从亚兰德隆口中听闻「那件事情」的关系,看起来脸色惨白。
  「哦,古市……怎么啦?」
  「不得了了!还问怎么了哩。照这样下去我们可能回不去原本的时代……呃,希尔德是在做什么啊?」
  沿着古市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发现由于被卜宾拒绝而遭受剧烈打击的她,正把绳索垂挂在树枝上,并准备把自己脖子套上去的光景。
  「喂!?你在干什么傻事啊!?」
  男鹿连忙上去阻止打算自寻短见的希尔德。
  「放开我!被少爷嫌弃,这样的我已经没有活在世上的意义了!!」
  「都叫你等一下了,听不懂吗田你看看,卜宝的模样是不是有点奇怪啊?我也没被他那样强烈拒绝过啊!」
  不知是否与蝇王纹消失的现象有关,卜宝举手投足间显得有些不对劲。
  「少罗嗦!不要拿我跟你这种恶心的水沟男相提并论……」
  「你怎么可以趁乱用歹毒的字眼骂人啊!!」
  望着眼前吱吱喳喳大吵大闹的两人,少女只得维持抱着卜宝的姿势发愣。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哎呀,这位小姐,真是失礼了。我那两位愚蠢的同伴大吵大闹的,真是不成体统呢。哈哈哈……咦?卜宝……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这里来的啊?」
  看到有女生出现,想说无论如何先耍个帅再说的古市,赫然发现卜宝出现在自己面前。
  「叭噗。」
  望着毫不犹豫地攀爬到自己双臂中的卜宝,古市本人也感到事情有蹊跷。
  「唔……我说,卜宝啊……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啦?」
  看到眼前的光景,希尔德再度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少……少爷他嫌弃我,但是却亲近古市……我第一次尝到这么屈辱的感觉!!看来我只好去死了!大魔王大人,请您宽恕希尔德擅离职守先走一步!!」
  「镇定一点!的确,我能体会被说成比古市还糟的痛苦心情,但是也用不着寻死啊!」
  「你这家伙懂什么!?那代表被列在包含人间魔界、全体排名倒数第二糟糕的意思欸!」
  「你说什么!?是在暗指我是第一糟糕吗!!」
  「喂!你们这对笨蛋夫妇,给我等一下!不要随便把别人定位在倒数第三糟糕的位置好吗!?」
  古市听男鹿和希尔德趁势愈说愈过分,忍不住爆出青筋抗议。
  「呜呜呜咿咿咿咿咿!!」
  「哇啊啊!卜宝,冷静点啊!!」
  大概是看到周遭的大人们吵成一团的关系,卜宝忍不住哭了出来。
  古市下意识地做出受身动作,辈备迎接卜宝平时放出的那股电击。不料——
  「咦……怎么了?」
  什么事也没发生。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古市总算察觉到从刚才起那股不对劲的氛围到底是什么了。
  「欸……?我问你们,卜宝他……从前讲话的语气好像不是这样吧……?」
  正确地说,其实卜宝并不算会说话。但是他平常会用「哒啊」、「啊哒」、「哒——!」等不同声音来区分想表达的情绪,而且还会用丰富得不像是个婴儿的肢体语言传达喜怒哀乐。
  「咦?」
  「唔?」
  听了这番话,男鹿和希尔德才终于发现这点异状。
  「叭噗?」
  卜宝再度发出的声音马上就印证了这个假设。
  「没记错的话,卜宝平常……应该没发出过『叭噗』这种声音吧?」
  「没有……那家伙原则上只会用『哒——』、『哒啊』、『哒噗——』与人沟通……有时会罕见地发出『啊哒——』这种声音而已……」
  不管是古市也好,男鹿也罢,总不可能把与卜宝邂逅以来的所有对话全部记得一清二楚;搞不好其中的确出现过一两次「叭噗」也说不定。
  但可以确信的是,他在对话框里没有用平假名发出「叭噗」这个声音过。
  原因很简单,因为『恶魔奶爸』这本漫画的日文书名『べるぜバブ(BEELZEBUB)』最后两个同音字、和用来代表话数的「叭噗」都是用片假名写成的。
  「唔嗯嗯嗯……」
  这时亚兰德隆忽然介入其中,用很绅士的动作一边捻着胡须,一边检查起卜宝的眼、耳、鼻、喉以及皮肤的润泽度。
  「哦哦哦,不得了了……!?在下从别西卜大人的身上检查出失忆的症状啦!」
  「最好是用那种像内科般的健康检查方式可以判断出来啦!」
  古市不由得吐槽一番。
  「这是我们魔界检查失忆的诊断方式。」
  「你这家伙,不要以为加上『魔界』两个字就能把什么歪理都说通哦……是说,他真的失忆了吗?」
  「在下的诊断不会有误……恐怕是穿越时空时的冲击,造成的短暂失忆现象吧?我想大人他恐怕连自己身为魔族的身性都遗忘了……」
  卜宝丧失记忆,忘记自己是魔族,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婴儿;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那么到目前为止的现象——和男鹿之间的连结消失;即便哭闹也不会发出电击;还有忘记关于男鹿和希尔德的记忆,这些就全都说得通了。

  时间又过了数分钟——
  「来,请用茶吧。」
  「哦……不好意思,承蒙你特意招待。」
  局势发展至此,少女也就顺水推舟地把男鹿等人引领到大殿歇息。不但端出茶水,还顺道帮男鹿包扎了头上的伤口。
  其实男鹿身强体健,顶着「宛如被大象践踏也不会毁坏的铅笔盒」的金字招牌,所以这点小伤就算放任不管也会自动痊愈。但另一方面——
  一旁传来一连串哀怨忧伤的碎碎念。
  看样子这次的事真的对希尔德造成很严重的心灵创伤。就算是失忆所引起的现象,但被卜宝嫌弃的打击,还是足以让她屈着膝盖蜷坐在大殿角落消沉不已。
  「欸欸,卜宝……就算你真的失忆,也没必要对我们反感到这种程度吧?」
  男鹿说着,伸出手想去触碰卜宝。
  「呜呜呜……呜咿咿咿咿咿咿!!」
  岂知他连碰都还没碰到,卜宝就反射性地哭叫了起来。
  「唔唔!?好吧,是你逼我的……我要祭出杀手鐧啦!」
  男鹿先舒缓脸部肌肉,做些颜面热身运动准备摆出笑脸;这是他用来逗卜宝笑时屡试不爽的绝招。接着——
  「咕咕咕——哪咈咈哪咈!小鬼头!本大爷要把你做成蜡像——!!」
  他把嘴角往上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龇牙咧嘴、并且半翻白眼地摆出一张凶神恶煞才会有的笑容。
  「呜呜……呜咿哇哇哇哇哇哇!!」
  不逗还好,一逗之下卜宝哭得更惨烈了。
  「男鹿……你这家伙是白痴吗?」
  眼见古市对自己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男鹿连忙拚命为自己辩驳:
  「不是啦!你听我解释!卜宝那家伙平时看了这招都会笑翻天啊!奇、奇怪了……」
  卜宝能凭藉天性分辨出「凶暴又残忍,不把别人当人看的混帐东西」,并且本能地被对方吸引;但如今由于他连自己身为魔族的身分都遗忘了,所以原始的天性才会逆向作用,畏惧地把从前倾慕的对象当成「危险份子」看待。
  「我要回去了……」
  希尔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说道.
  「我已经连一秒都不想待在这个荒唐的时代了!!我要尽快回到现代去!」
  她用宛如厉鬼附身般的嗓音怒吼道。这也不能怪她,对希尔德而言,卜宝就是她的生存意义,所以眼前的状况毫不夸张地是个「攸关生死」的问题。
  「呃,希尔德……?这应该不是回到现代就能解决的问题吧……?」
  「可以!区区失忆这点小毛病,三两下就能解决了。」
  希尔德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古市基于担心而提出的疑惑。
  「咦?是……是这样吗?」
  「哼……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人类的状况,不过像失忆这种小毛病,只要喝下一杯草莓口味的小儿糖浆药水,就会立竿见影地痊愈了。」
  「哦哦,原来你们魔界也有那种东西呀……」
  魔界的医疗技术水平远远凌驾于人类世界之上。
  区区失忆症状,甚至不必召唤宫庭药师佛卡斯,只要请其弟子拉米亚过来看诊便绰绰有余。
  「不跟你罗嗦!总之只要回到现代,别西卜少爷就会恢复正常了!亚兰德隆!你还在等什么?」
  亚兰德隆被声音有些失控而显得嘶哑的希尔德一瞪,故意发出惊弓之鸟般的叫声,接着便飞也似地躲到古市的背后。
  「喂喂,大叔!干嘛躲在我的背后啊!?」
  「古市先生,拜托您行行好……在下……在下实在没有勇气亲口说出那件事呀。」
  「怎么回事……?」
  飕飕飕飕——希尔德瞠着一双含带杀意的眼眸,向两人步步进逼。
  「这个嘛……希尔德,我告诉你真话……可是你要保持冷静的心情听完哦。」
  「我无论何时都是很冷静的。好了,快点从实招来吧……」
  「呃……是这样的……其实呢,魔界微波炉似乎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呢。哈哈哈……很伤脑筋对吧♪」
  古市卯足了劲,作出开朗的表情回答。
  啪嘶——!!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钟,希尔德惯用的那把机关细剑便直插进古市旁边的梁柱上,引来他一阵哀嚎。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希尔德!似乎是在穿越时空的途中,就只有魔界微波炉不小心飘到其他的时代去了啦……!」
  「而且更糟糕的是,在下对于它飘流到哪个时代完全没有头绪!!」
  被浑身挟带杀气的希尔德用利刀捅刺威吓,古市和亚兰德隆纷纷瑟缩着不住颤抖。
  「我懂了……说吧,你们两个谁想先变成尸体啊!?」
  「没救啦!这个人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啦!?」
  希尔德听完,陷入无法正常思考的状态,只见她扬起细剑,准备把两人剁成肉末,一泄心头忿忿之情。
  「笨女人,快住手!你镇定一点啊!」
  一旁的男鹿看不下去,连忙从身后扣住希尔德的手臂制止她。
  「救人哪!」
  「在下还不想香消玉殡呜呜呜——」
  古市和亚兰德隆惊慌地发抖。就在此时,「魔界微波炉」的说明书从亚兰德隆的怀里掉了出来。
  「咦?」
  一直愣在旁边观看这场闹剧的少女,看到描绘在说明书封面上、「魔界微波炉」的图画时,不禁愕然发出声音。
  「此物……此物不是『南蛮机关箱』吗……?」
  「「「「你说什么?」」」」
  听到少女的话,四人登时一齐静止不动。
  少女将原委娓娓道来——原来在石矢魔城建筑施工的时候,工匠在地底挖掘到此物;由于其外观稀罕,故被城主当成代代相传的「秘宝」珍藏,将它郑重收藏在城堡的宝物库里。
  「什么嘛!那不就用不着担心了吗……我们马上动身去城堡……」
  「然后呢?」
  古市冷冷地吐槽男鹿。就算一行人真的到城堡去说「不好意思——麻烦把府上宝物库里的宝物交出来~~」,也只会落得吃闭门羹的下场罢了。
  「可是,那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东西啊。」
  「傻瓜,你以为解释得通吗?对城堡的人说『不好意思,因为魔界微波炉故障所以穿越时空跑到您府上了』这种话,只会被嗤之以鼻或被认为头脑有问题吧。」
  现在的状况,就连他们这些当事人都难以置信了,更不用希冀这个时代的人们会有办法理解其中原由。
  「那只好把城里的家伙全部打趴,用蛮力硬抢过来……」
  「你白痴哦!说到江户时代的城堡,可是有数也数不清的武士等守卫驻扎在里面耶!要是只有十几、二十个人也就算了,如果对方出动动辄百人的阵仗,拿着真刀或枪炮等武器杀出来,你要怎么应付!?」
  虽然男鹿骠悍的实力可以挂金字招牌保证,但是人类总是血肉之躯,能力是有限的。
  纵然知道能让大家回归现代的物品下落,但是却想不到得到它的办法。一行人纷纷苦恼得快想破了头。
  「其实,方法倒也不是没有……」
  少女再度开口打破沉默的僵局。
  「恕我先问一句……那位公子……你叫男鹿是吧?你很强吗?」
  「欸,自己亲口说真有点害臊……不过,我满强的哦。」
  「是吗……那就不成问题了。」
  语毕,少女伸手摘下一直戴在头顶上的漆制斗笠。
  「——!?」
  男鹿、古市、亚兰德隆以及希尔德看到少女的面貌,纷纷吃了一惊。
  不为别的,只因她的外表和就读石矢魔高中的女学生,同时也是人称东邦神姬的四大高手之一——前任烈怒帝瑠总长·邦枝葵一模一样。
  「男鹿公子,只要你去参加『石武祭』赛事,获得优胜即可。」
  少女对还处于惊愕状态的男鹿等人做出宣言;她说话的声音也和邦枝一样,清亮之余还带着一股正气凛然的味道。


  第二章
  石矢魔这块土地充斥着凶煞之气,是个乖戾到无以复加的混乱地带。
  在这块充满牛鬼蛇神的地方,除了石矢魔高中之外,还有西高、东高、帝毛工业高中等太保学校;当中的团体包含烈怒帝瑠、出纹头、硬破流徒、武赖汉、骷髅头、乌鸦等太保帮派,呈现出一幅太保太妹满街跑的夸张画面。
  就连乍看之下文质彬彬的少爷千金们就读的贵族学校——圣石矢魔高中亦不例外,校风躁动到需要联合各个社团的社长组织成「六骑圣」来镇压。可见石矢魔市真是块随时充满暴力与斗争的地域。
  如果以为这种现象只局限在现代的话,那可就错了。
  这块糟糕的地方,真的是从古代一直糟到现在。
  笼罩在这块土地上的火爆气氛,孕育出了被称为「石武祭」的祭祀庆典。
  简而言之,「石武祭」就是一场藩主亲自驾临观赏的打架大会;比赛采取淘汰赛方式,一路过关斩将的赢家最后将能获得谒见藩主的殊荣,而且——优胜者还可以任意要求一件想要得到的物品。
  男鹿等人想出来的办法,便是在祭典中夺冠,并取得「魔界微波炉」作为奖赏。
  很快地,到了石武祭当天。由于这天特别开放让一般民众参观,所以城堡附近的街道笼罩在一股祭典特有的热闹氛围中。
  在汹涌的人潮里,男鹿一行人正缓缓步向会场——位于城内的一处宽阔场地。
  「淘汰赛啊……你们不觉得有点那个吗?很像JUMP漫画里的主角才会走的路线?」
  「嗯哦……」
  古市嘻皮笑脸地开放话匣子,男鹿却发出心不在焉的声音代替回答。
  「水沟男,不准发出那种愚蠢至极的声音。虽然不得已,但是你肩膀上背负的可是少爷高贵的命运呢。」
  出声说话的是希尔德。为了避免她平时的装扮——金发碧眼加上一身哥德式洋装——惹来严重的骚动,这时她已换上一袭普通武家女子的衣裳,并且戴着女性用的涂漆斗笠遮掩容貌。
  附带一提,亚兰德隆也顺道变装了。只是不知为何他穿的是女性用的和服,头上顶着插有发簪的假发,最夸张的是还涂抹了古代化妆用的白粉。
  即便在现代,亚兰德隆那副「很有味道」的尊容也很引人注目——当然是带有负面意味的那种,如今这位身高接近两公尺的大叔扮作女装,更是没有人愿意相他对上眼。就连古市也举双手投降,懒得多费唇舌吐槽他了。
  「不过话说回来……像我们这种异乡客也有资格参加祭典吗?」
  其实根本不是来自异乡,而是异时代的人类。
  「无须多虑。这场石武祭是不讲究出身地位、没有差别待遇的武斗筵席……不管是异乡客或是来自哪里的人都可以参加。之前甚至有听闻过囚犯出场参赛,意图请求赦罪释放的先例呢。」
  为古市解惑的,是和希尔德一样把涂漆斗笠戴得很低以掩饰容貌的少女——蓝姬。
  稍微回溯到之前的时间点——
  「对刚现身就把佛像毁损得一塌糊涂的人这么说,或许有些滑稽……但我感觉是神佛指引我和你们邂逅的呢。」
  少女真正的身分并非邦枝葵。
  她的名字叫蓝姬,是四百年前这个时代的石矢魔——「石矢魔藩」已故藩主的独生女。

  「实不相瞒,我已有属意的心上人……无奈他被觊觎藩主地位的家伙们流放到远方,而我……则被迫必须和实力最强的三位家臣其中之一的后继者成婚。」
  既然藩主膝下无男嗣,便理所当然得从他处招揽女婿入赘;三大家臣各个都眼巴巴地盯着这个好机会,三方都具备足以互相匹敌的家世、财力、以及武力。
  因此,这场权谋暗斗遂演变成一场肮脏的斗争。三大家臣无视于蓝姬的意愿,只顾着彼此斗争,让石矢魔藩陷入半内战状态。不仅如此,近日他们还各自重金聘来保镳,使得三方之间的摩擦愈演愈烈。
  「我厌恶自己被当成权力斗争的道具,所以偷偷逃出城堡……殊不知城堡内部的人居然找来我的替身,而且暗中策画出令人不敢置信的计划!」
  蓝姬指的便是这场石武祭。
  石矢魔自古以来便流传着「拳头愈硬的人愈了不起」的风气。
  所以三大家臣各自从麾下推派出代表参赛,让最后优胜的一方与公主成婚。这么一来便能在不留遗恨的状况下决定藩主继任人选,而且也能趁机向藩内的民众展现自家的实力。
  「我不懂的是,你要我打赢那场比赛干嘛?」
  男鹿消化不了一长串的说明,头痛地开口询问。
  「当然,获得优胜的话,我们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是你呢?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丑话说在前面……我对娶你这种事可不感兴趣……」
  「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哦。」
  蓝姬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打断摸不着头绪随口瞎说的男鹿的话。
  「根据三大家臣的说词,『最强的那方可以继承藩主地位』——这是他们拟定的规则;换句话说,也就是『在比赛中落败者便失去继承权』不是吗?」
  于是乎,如果男鹿出赛并且力挫三大家臣麾下的代表选手取得优胜,他们便不能再以此为藉口觊觎藩主的宝座,藩里内乱的局势也会趋于平息吧。
  「简单地说,我们是站在同一路线上各得其利的同伙。如何?你肯吗?」
  「原来如此!这个计划真是天衣无缝。在一对一单挑的情况下,想找到打得赢男鹿的对手比登天还难,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合法取得『魔界微波炉』了。真是完美的妙计!」
  古市赞叹地击掌叫道。
  「………………」
  不过另一方面,希尔德奇迹似地从方才狼狈失意的状况恢复冷静,并且用略显冷澈的表情全程听完这一席话。
  「咦,希尔德?怎么了吗……?」
  「不,没事。」
  她用简短的语句打发掉古市的追问。
  「反正……我只要参加那场『石武祭』,然后把所有对手打趴就行了吧?好啪,我知道这些就够了。」
  经过这番过程,男鹿终于决意参加石武祭。

  巨大太鼓敲出雄伟的鼓声,宣告石武祭正式揭开序幕。
  穿越城堡的城门,随即映入眼帘的是设置于城垡领地内的宽阔广场,也就是石武祭的竞技场地。
  这场祭典说穿了便是由官方举办的打架大会;不过既然冠上「祭典」二字,便有其宗教仪式的神圣意味。于是在正式开赛前,必须进行各种宛如献祭般的仪式。
  男鹿和其他参赛者一齐在竞技场上并排而立,一脸无趣地静候仪式结束。
  「这……怎么会这样!?」
  另一头,古市在观众席上朝包含男鹿在内的八名参赛者望去,看到其中五人的面孔,表情不禁登时僵住了。
  不为什么,只因映在他眼帘的人物,正是东条、神崎、姬川以及夏目、城山等一干原本生活在现代石矢魔市的太保们。
  「为什么东条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啊!?」
  眼见古市惊慌失措的模样,蓝姬开口道:
  「就是那些人。他们正是先前所述,三大家臣为了争夺藩主宝座各自找来的高手保镳……据说那个名叫东条的男子,把袭击他的一群盗贼像撕碎纸片般,轻而易举地全部打垮,是个力大无穷的能者……」
  东条是曾经君临石矢魔顶点的霸主。虽然他曾经一度输给男鹿,不过他已经把那次的失败吸收为变强的力量,并将自身的强悍提升到另一个次元;说这个男人是打斗本能的化身也不为过。
  如果是他的话,凭藉其出众的武力,会被招揽也不足为奇。
  「另外,那个梳着独特武士发髻的男子叫做姬川……」
  蓝姬配合古市观察的眼神,继续说明下去。
  「咦?什么……你、你觉得那种发型算是武士头……?」
  「我说错了吗?」
  说到姬川头顶上梳的那一头极具特色的……该怎么说呢?既是他的自我主张,也是他的特征,更可以说是注册商标的飞机头,在江户时代人类的审美角度监定下,似乎只被认定成比较独具特色的武士发髻而已。
  「该男在武力上虽不及东条,但却拥有出众的智谋。招揽他的家臣资产不但暴增至十价之多,而且还利用那些金钱购入威力强大的武器,甚至雇用了一队自家专属的佣兵团。」
  姬川可怕的地方,莫过于那有时比恶魔还狡猾的灵活头脑,以及夸张的经济实力。
  「嗯嗯……若是姬川的话,的确可以靠头脑在这个时代过得舒适畅快呢……」
  「还有排在第三位,名叫神崎的男子……在辈份上似乎是和他共同参赛的夏目、城山的头头。说到他嘛……嗯……该怎么说呢?」
  蓝姬一时找不到适合的语句,沉吟了半晌。
  「怎么了吗?」
  「该男的长处……应该算是『领袖风范』吧?虽说实力的确不俗,不过他厉害的地方,在于能用领导者的风范统帅周遭一带作乱的恶棍,光就人数而言,他所巩固的势力是最大的。」
  「哦哦~……嗯嗯,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说神崎有偶像般的魅力是太过抬举他没错,但他确实拥有一种独特人望。
  虽然在他输给男鹿后,那些仅只被他的「拳头」吸引的家伙们纷纷背叛他离去,但被他凌虐得最惨的城山猛却依旧对他忠心耿耿。更别说平时总是把「因为很有趣呀」挂在嘴边,其实实力凌驾于神崎之上的夏目慎太郎了;当时他听到神崎被打败的消息,便立刻一改平常笑咪咪的模样,挺身去为神崎报仇。

  附带一提,就连视邦枝为大姊头的花泽由加,最近不知为何也和神崎走得很近。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那些人……?而且,他们看起来好像都不认识男鹿一样。」
  只见东条张开大嘴打呵欠;神崎伸展手脚一副懒散的模样;姬川则只顾着维护自己的鬈型,他们各个都露出觉得开赛典礼很愚蠢的表情,却没有一个人对并排在同列的男鹿表现出丝毫关注。
  「古市……那些家伙是你熟识的人吗?」
  「呃……这个嘛,还好啦……算是有点交情……」
  「那些人碰巧都在一个月前现身在这块土地上,而且据说全都失忆了。」
  「你说失忆……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
  古市回想起穿越时空前一刻教室里的光景。那天说巧不巧,东邦神姬的四个人刚好全部部在石矢魔的教室里。
  想来他们应该也是被卷入这场穿越时空灾难的受害者,而且还和卜宝一样,因为冲击而枣失记忆……或许他们每个人失亿的程度各有不同,不像卜宝一样严重到连自己是魔族的事都给忘了。
  仔细一看,参赛选手中还有个似曾相识的秃头男。
  「那个人……没记错的话,是从前和雾矢在一起的帝毛工业的家伙……」
  古市将视线焦点停留在帝毛武斗派集团——「影组」的成员之一,别名「罗刹」的三镜考太郎身上。
  「奇怪,再怎么说那家伙都不可能出现在石矢魔的教室里啊……那么,莫非只是长得很像的人?啊啊……不管了……应该不碍事吧。」
  即便他不是可以轻松撂倒的对手,但至少曾经有败在男鹿手下的记录。
  六骑圣之一的三木虽然曾经在对决中输给他,但是那次他们是四打一……否则在一对一单挑的状况下是不可能输的。
  「话说回来,那群人明明除了自己名字之外的事都忘光了,实力和个性却都没变哩……而且在失忆的状态下居然还能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真服了他们……」
  真不知该不该说佩服,在遭逢穿越时空加上失忆的双重厄运下,如果肯稍微安分一点老实待着就好了,偏偏石矢魔的太保们全都是群伤脑筋的家伙。
  「像这种时候会上演的戏码,通常都是在不同时代出现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让事情陷入糟糕啦~的桥段吧?为什么会演变成以淘汰赛中的敌手现身的剧情啊……」
  「也不尽然。那边就有人回应你的要求罗……」
  「咦?」
  听完古市傻眼又疲乏的怨言,希尔德静静地伸手指向竞技场地另一边,和一行人所在的一般测众席处于正对面的贵宾席答道。
  「那是……?不会吧……?」
  只见贵宾席上坐着三名感觉养尊处优的中年男子,想必他们就是现任的三大家臣吧。
  古市再把目光往地位更高者的座位望去,不禁惊愕得瞠目结舌,并来回比对眼前这人和身边抱着卜宝的蓝姬的长相。
  「那名女子就是被找来充当我替身的人……真亏他们找得到那种长得分毫不差的女子哪。」
  听完蓝姬的话,古市这下子真的完全傻住了。
  坐在贵宾席上座的人物,拥有和蓝姬如出一辙的面貌——换句话说,她才是真正的邦枝葵。
  「怎么会……这骗人的吧!?」
  「应该是被灌输了身为蓝姬的自我认知吧。」
  希尔德露出一副「谜团解开了」的表情说道。
  「邦枝恐怕也是在失忆的状态下穿越到这个时代来的,然后碰巧又在你旁边那位公主逃出城堡的时间点,以互相交替的形式被人发现,于是……」
  「这么说来,城里的人不是找来『替身』,而是真的认为邦枝学姊就是蓝姬罗?」
  「应该是吧……而且不仅是她身边的人误认,就连她自己也一样。试想看看,如果在丧失记忆、头脑一片空白的状况下,被周遭的人们灌输『你是蓝姬』的概念……恐怕邦枝会信以为真,并且当作是那么一回事吧。就好像刚孵化的雏鸟,会不带任何疑惑地把初次睁开眼时看见的玩具娃娃当成母鸟一样。」
  如果换成其他人的话,事情或许不会是这样。
  但是邦枝在石矢魔高中里算是个性特别坦率又一板一眼的人,而且「钻牛角尖」的状况颇为严重。
  就拿她和男鹿初次邂逅的例子来说好了,她误把男鹿将卜宝举在自己面前说的那句「请你当这孩子的妈妈」当成求婚的告白;另外还把「※啊……喂」误听成自己名字「葵」的亲昵叫法;以及把「不要离开我身边」和「请陪在我身边」的意义搞混,自顾自地涨红脸害羞起来等等。总之,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急女孩。(译注:两者日文发音相同。)
  遭遇到穿越时空又遇到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失忆状况后,再经过周遭的人哄抬灌输,邦枝很有可能会迷失自我,误认自己真的是公主。
  「我的天哪~为什么状况会变得这么复杂呢……」
  为了穿越时空回到原本的时代,首先得过关斩将、拔得淘汰赛的头筹才行。可是拦在男鹿面前挡关的对手居然是失忆的东条一伙人,而且座上的公主——郑枝,还对自己身为公主的身世深信不疑。
  「欸,你也不必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简单地说,只要那个男人大获全胜,一切就都解决啦。」
  「是啦……你说得也有道理……嗯!?不对啊!希尔德!蓝姬公主!我发现另一个很糟糕的问题!」
  古市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凝重。
  「怎、怎么说……?」
  「是什么问题呢……?」
  「叭、叭噗……?」
  由于他的眼神实在过度严肃,使得希尔德和蓝姬,甚至丧失记忆的卜宝也凑上一脚,三人一起跟着露出紧张的神情。
  「照这样发展下去……男鹿赢得比赛后,不就等于得到和邦枝学姊结婚的权利了吗!!我不依、我不依啊啊啊!!我绝对不会认同这种让人心情不爽的剧情发展的!!」
  「………………」
  「………………」
  「………………」
  现场沉默了半晌。
  「恶市……你已经够恶心了,给我闭嘴。」
  「这男子……怎会如此令人作呕……」
  「叭嘛嘛嘛……」
  「咦咦咦咦!?你、你们干嘛用那么冷漠的眼神蔑视我……唔!连卜宝也是!?」
  古市的名声从被喊成耻将的那一刻就开始暴跌,不但名字改成恶市,还落得被误会成萝莉控的凄凉下场。就读于石矢魔高中的女学生已经很少了,他还在校内被当成「女性公敌」嫌弃,就连即将上国中的妹妹帆乃香也用看待垃圾的眼神睥睨他,甚至嚷嚷着要报警。
  「最后……最后终于连希尔德也唾弃我了吗……还有蓝姬公主……你用那副长相和声音蔑视我所造成的伤害,实在太沉重啦啊啊啊!」
  邦枝是少数几个不会出言嫌弃古市的人之一,如今被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蓝姬数落,心酸的滋味更是加倍难熬。
  「呜呜呜……这就叫四面楚歌吗?我的朋友呢……我的朋友到底在哪里啊……」
  「贵之,您快别说那么落寞的话了……在下不就在身边陪着您吗?」
  「噫呀啊啊啊啊啊!?」
  亚兰德隆悄悄地依偎到古市身边,并且用娇滴滴的妩媚手势转啊转的……在他背上画起圈隘。
  古市登时全身窜出鸡皮疙瘩。
  「大叔!离我远一点!不准碰我!!说穿了你就是我人生暴跌转捩点的那颗绊脚石啊啊啊!!」
  「呀啊!您怎么这样迁怒于在下呢……」
  古市忿忿地拚命踹踢,亚兰德隆则梨花带雨地噙泪忍受着。
  此情此景简直跟小说『金色夜叉』里贯一踹踢宫子的场景如出一辙。
  好吧,这个比喻对年轻朋友来说或许太艰涩了点。
  总而言之,石武祭大战的序幕就此正式揭开了。

  石武祭初赛第一回合——男鹿对神崎。
  竞技场是由石板砌成的正四方形——换个简单易懂的说法,就是和某部扬名国际、主旨是在收集七颗珠子的漫画里面登场的那个……天下什么第一什么武斗会样式相同的场地。
  昂然立于场上的男鹿和神崎两人,似乎已等不及宣告比赛开始的太鼓鼓声响起一样,彼此用火花四溅的眼神对峙着。
  「奇怪了,老子看到你的脸就莫名其妙地觉得烦躁,该怎么说呢……好像被人从三层楼高的窗户殴飞出去一样不爽哪……」
  「咈咈咈!那是你自己在妄想吧?」
  咚咚——!
  在巨大太鼓敲响的瞬间,神崎立刻拔出插在腰间的刀子袭向男鹿。
  「喝啊啊啊啊啊啊!!」
  石武祭允许选手在比赛中使用武器;真要说起来,在这个武士当道的时代,赤手空拳上场挑战的男鹿反而让人感到稀奇。
  「嗄啊啊啊啊啊!!」
  日本古代流传着一句谚语,叫做「剑道三倍段」。
  简单地说,就是持剑战斗的一方,力量会比空手的一方强上三倍的意思。
  依此推论,拥有剑道初段实力者足以和空手道三段的对手匹敌;剑道二段则能和空手道六段分庭抗礼。
  「去死吧!混帐东西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
  啪砰——!
  「咕呜!!」
  由于神崎胡乱挥刀,做出许多多余的动作,所以男鹿就正面朝他脸上踹去,直接把他踢飞了。
  忘了说明,所谓「剑道三倍段」必须符合「剑道修行有段位」的条件。依此,就算从路边随便捡来一个小混混让他拿长刀乱砍,实力也不会忽然间暴增三倍。
  更何况男鹿可是连邦枝葵那等高手的剑术都能完美闪避的男人。
  「咕咕咕……好啦,究竟我能不能在第一届高中生组殴飞人类大赛创下新纪录呢~」
  男鹿扬起嘴角,发出像恶魔一样「咿嘻喀嘻」的笑声,并走到惨遭殴飞、痛苦挣扎中的神崎身前,用脚踩住他的脸出书威吓道。
  「啧……!没办法了……本来想把这招偷偷藏到决赛再使用,不过……唔哦哦哦哦哦!!」
  神崎蓦然起身,一边发出怪叫一边摆出某种……看起来像是奇怪拳法的诡异架势。
  「你这白痴,在装什么傻啊……」
  「哦哒……!」
  男鹿露出费解的神情,神崎趁机唰地对他的右臂使出点穴攻击。
  「嘿嘿,人体上一共有七百零八个经络秘穴……我刚刚已经点了其中一个叫『乐脑』的穴道,你这嚣张家伙的手再也抬不起来了……」
  经络秘穴可说是掌控着人体上下流动之能量的关卡——经由点穴动作,可以使力量源源涌出~也可以随心控制对方的动作;更甚者遗能让经络暴走、从内部破坏人体,是种一脉相传的暗杀拳法奥义。
  ——虽然某部非常有名的漫画是这么描写的,但实际上纯属虚构哦。
  「喂喂喂……我真的没空陪你这只弱鸡演戏啦……」
  「嘿……如果你觉得是在演戏的话,尽管挥拳揍我啊?我站着让你打。咕咕咕……」
  神崎自信满满地答覆无奈傻眼的男鹿。不仅如此,他还故意把脸凑近,摆出「尽管上吧」的挑衅态度。
  「好吧、好吧……那我就回应你的要求,把你打飞到天边——咦咦?」
  正当男鹿抡起右拳准备倾尽全力揍人的时候,不知为何,肩膀以下的手臂忽然像是没了生命一样,软趴趴地下垂不动。
  「怎、怎么搞的……!?」
  「怎么啦,弱鸡?不是要把我打飞到天边吗!?」
  男鹿陷入困惑之际,神崎狠狠地挥拳招呼在他的右脸上。
  「尝到苦头了吧……这就是本大爷的杀手鐧……名叫——『神崎心拳』!!」
  「神、神崎心拳!?这个名字——!? 」
  「怎么,你知道这套拳法吗?古市。」
  另一方面,在观众席上……希尔德见古市用煞有其事的表情惊叫,不由得问道。
  「呃……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怎么会有这么没品味的名称啊~所以不小心叫出声而已。」
  「哼……闭嘴,别再害我分神了。」
  在受到希尔德冷淡吐槽的同时,古市的脑筋倒也没歇着。
  他从未听闻神崎修练过任何门派的武术。
  再者,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名称那么诡异的拳法呀。
  (照这样推敲……其中一定有蹊跷……神崎学长肯定用了某种作弊的手段……)
  但是就他所见,神崎的手里没握着任何东西,他所做的只是轻轻碰触男鹿而已。
  「奇怪了!……」
  古市环起双臂沉吟。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问……被他发现在神崎背后远方,位于竞技场另一边的树丛窸窸窣窣地晃动了一下。
  「那是……?」
  回到场上,男鹿试图改用左手攻击神崎;无奈因为一时慌乱,所以迟迟打不到对方。
  「哦哒……!」
  「糟糕……!?」
  一来一往之间,男鹿的右脚又被点穴攻击打中了。
  「这次我点的是你的秘穴——『明乐』……这下你这弱鸡连脚都动不了啦。」
  「别开……玩笑了!!咕呜——!?」
  这次换成右脚使不上劲,男鹿整个人顺势跪倒在地上。
  「可恶……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
  见男鹿颓倒在地,神崎用脚尖狠狠把他踹上半空中。
  正当他准备往男鹿脸上补踢一脚作为致命攻击时,男鹿在千钧一发之际靠着左脚支撑住身体,并且挤尽浑身力气使出单脚跳跃膝撞。
  「笨蛋!凭那种重心不稳的状态下使出的攻击,也想打中本大爷?」
  很可惜的,男鹿这招膝撞也被躲开;不仅如此,在擦身而过时连左脚也被点了穴。
  「咕哇!?」
  男鹿的两脚都失去知觉,终于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哎呀哎呀……男鹿,从这个角度看你感觉真舒畅!」
  啪叽!
  神崎缓步走到跪倒在地的男鹿面前,毫不留情地补上一脚。
  「对了,刚才你说啥玩意儿来着?『第一届高中生组殴飞人类大赛』……是吧?也让我挑战一下吧?」
  说完,神崎忽然一改嘻皮笑脸的表情,脸上笼罩着残酷暴虐的阴影。
  「啧……这下该怎么办……」
  男鹿现在的姿态像伏在地上爬行的蠕虫一样狼狈,只能咬紧牙关拚命忍耐。

  神崎在场上耀武扬威。而在他背后,竞技场边一处茂密的树丛中躲着一名女孩。
  「呀呼——不愧是神崎学长,真是帅翻了~!大家都看到你不同层次的实力啦。」
  这位满脸兴奋之情的少女,身上穿着一套鲜红色、类似忍者装束的衣裳。
  如果是三更半夜也就罢了,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身衣服无庸置疑地只会让她引人注目、造成负面效果。说穿了,感觉更像在玩「女忍者扮装游戏」呢。
  遗憾的是,她本人似乎并不明白个中道理,还在头上绑着自以为能造成迷彩效果的树枝,让枝叶空虚地随风摇晃。
  「不过那个男的也很夸张哩……照理说这帖麻药,只要射中一针就足以让彪形大汉晕厥过去,他居然连中三针还能保持清醒……」
  少女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竹筒——里头装填了涂过麻痹毒物的针状吹箭。
  说穿了,所谓的神崎心拳只是捏造的幌子;幕后真相是——配合神崎点穴的动作同时射出吹箭,由针上毒物造成的麻痹现象。
  「呼嘿~呼噜哈哈呼噗噗呼呼2(好啦~让我用接下来这一针解决你吧~)」
  少女悄悄把口中衔着的吹箭穿出树丛,准备给男鹿最后一击。
  其实自言自语的时候嘴里应该先别叼着吹箭比较好,不过这才符合这位率真(天然呆的委婉说法)女孩的作风。
  「呼啊~嘘嘘呼哈呼噜噜呼呼呼噗呼呼~(不过~要下手的时候还真让人紧张呢~)」
  「像这种时候,我会建议你用力深呼吸一口气缓和紧张哦。」
  「呼咦?呼噜噜呼噗哈哈嘘呼~(真的吗?谢谢你,亲切的路人~)」
  呼嘶……噗滋!
  「唔咿咿咿咿咿!?针、针刺到我喉咙里了~!!」
  由于嘴里衔着吹箭深呼吸的关系,少女被涂过麻药的针刺伤,当场打滚挣扎起来。
  「快……我得快服用……解毒剂……」
  少女从恢里掏出一只装和解磷剂的小瓶丫,急忙想要啲十解药。不料——古市冷不防地从她背后现身,以毫秒之差夺走了瓶子。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花泽同学……原来你就是幕后黑手……」
  搞笑版女忍者的真正身分是石矢魔高中的女学生——花泽由加。身为烈怒帝瑠一员的她外号叫「帕子」,最近不知为何和神崎走得很近。
  和其他人一样,花泽也被卷入穿越时空的灾难,并且失去记忆了。
  当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嘟嚷着「该怎么办才好呢~」的时候,碰巧遇见同样四处徘徊的神崎,照着平日里养成的习惯喊了他一声「神崎学长!」。
  在那之后她便和神崎一伙人共同行动,并像今天一样负责在暗处偷偷援护神崎。
  「真服了你……没想到居然暗藏有意外的伏兵。不过只要有了这个就好办了……」
  就在古市准备把装有解毒剂的瓶子丢给竞技场上的男鹿时,他的脚却被花泽擒抱住了。
  「休休休休休……想想想想想……得得得得得……逞逞逞逞逞……」
  明明麻药已经生效,让她连话都讲不清楚了却还纠缠不休,她的意志力真是令人惊叹。
  「帕子!你快给我放手!」
  「谁谁谁谁谁准你叫我帕帕帕帕帕子啦!你这个萝萝萝萝萝莉控控控控控……」
  「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只选择性地记得那种事啊!?」

  如果换成是亚兰德隆搂住他的脚,古市一定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直踹直踢让他放手!!可是身为绅士,古市贵之不容许自己对花泽做出同样的事情。
  「「「「「「哗啊啊啊啊啊!!」」」」」」
  不料在两人纠缠不休的时候,竞技场边便已欢声雷动地鼓噪起来。不久裁判高声喊出「胜负已分!」的口号,代表比赛结束的太鼓声响也随之响起。
  「糟糕……!男鹿!?」
  古市急忙把视线焦点转移到竞技场上,映入他眼帘的——是男鹿脱力倒卧在场上的光景。

  把时间点稍微往前回溯——
  「咕哇啊!?」
  「怎么啦、怎么啦!瞧你一副狼狈的蠢样子,咿哈哈哈——!」
  动弹不得的男鹿只能任由对手踹踢宰割,仰躺着倒在竞技场上。
  「好啦……也差不多该了结你了……」
  神崎凝聚了他引以为傲的踢力和爆发力,腾空高高跃起。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他打算运用全身的体重使出脚踝重击,向无法动弹的男鹿脸上招呼。
  就算强韧如男鹿,如果吃下这一击也无法全身而退。
  场边的观众全都认为他完蛋了,不料在这瞬间——
  「可惜你误算了!我还有左手可以动呢!!」
  男鹿将浑身力气凝聚在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上,奋力打击地面。
  他惊人的臂力足以打碎水泥、让强化陶板凹陷扭曲;男鹿凭着这股惊人的蛮力制造出反作用力,让自己接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体弹起到和神崎一样的高度。
  「吼哦哦哦哦哦哦!!」
  他在腾空后马上转动身体,用尽全力扭转身子,挥出一记反手左拳重击。
  「不会吧!?」
  神崎的五官因为惊愕而扭曲,但身在半空中也无从躲避。
  砰咚……啪叽!!
  威力足以让人嵌进地面的拳头直接打在脸上,神崎就这样整个人被殴飞到竞技场外。
  施展攻击后,男鹿着地了——正确地说,是因为无法用受身保护自己而摔在场上。
  由于人体无法承受方才攻击方式的反动力,于是男鹿全身骨头嘎嘎作响,接着便浑身无力、气喘吁吁地颓倒在地。
  话虽如此,倒卧在地的男鹿还能维持清醒;反观被他殴飞到场外的神崎,这时早已晕厥过去了。
  沉默半晌之后,裁判终于喊出「胜负已分」的口号,宣告比赛结束的太鼓声也隆隆响起。
  听闻决胜过程之后,古市才安心地缓了口气。
  「太夸张了吧,竟然用一只左手就打赢……」
  「啊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另一方面,花泽在得知神崎落败的消息后,不知道是力气耗尽或者麻药循环作用的关系,也跟着晕了过去。
  就这样,男鹿辰巳夺下了初赛的胜利。

  初赛第二回合——姬川对夏目。
  竞技场上,姬川面露胜券在握的蔑笑;夏目则摆出一副没有干劲、懒洋洋的神情,形成一幅对比的画面。
  说到这位夏目慎太郎,表面上虽然和城山一样同属神崎麾下的左右亲信,但其实他的实力不但凌驾于神崎和姬川之上,据说还比东条阵营的阵野、相泽强悍。
  这个男人偶而会露出锐利冷澈的眼神,要是他认真起来的话,或许能动摇石矢魔高中的势力版图呢。
  不过,他本身的价值观建立在「有趣」或「不有趣」之上;根据这个基准,对他来说和让他感兴趣的有趣家伙混在一起,比获得需要背负责任的头衔要来得「有趣多了」。
  「哎呀呀……真伤脑筋呢。」
  夏目全无干劲地嘀咕道。
  他参赛的理由和城山一样,都是为了提高神崎赢得优胜的机会:说穿了,就是当在比赛中和神崎对战时故意输给他的棋子。
  正因如此,既然眼下神崎已经先被打败,他也丧失了战斗下去的理由。
  「喂,夏目……你打算怎么做?你家老大都输了,你还想打下去吗?」
  「唔嗯……你说的的确没错啦!……」
  「比赛开始!」的号令早就喊完了,两人却像是在路边闲话家常似地交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怎么样,想帮神崎报一箭之仇吗?还是要改变形象当个热血角色啦?」
  「嗯……这个嘛……」
  夏目乍看之下是个没有原则的家伙,但也不是不顾江湖道义的人。
  要是神崎败在卑鄙的手段之下,夏目应该会兴起替他报仇的念头。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使用卑鄙手段的人是神崎,而且耍了小手段还输给对方。看到他被殴飞的模样,夏目甚至忍不住想捧腹大笑呢。
  「你再逞强打下去也没有意义吧?怎么样,要不要干脆让我打赢这一场啊?」
  「唔嗯……可是,这样好吗……」
  嘴巴上虽然烦恼地嘀咕着,但夏目参赛的动力和心情早就趋近于零了。
  「欸,先看看那边吧。」
  「嗯,有什么好玩的吗?」
  沿着姬川手指的方向,可以看见他的手下们捧着装满金币的箱子站在场外。
  「神崎被打成那样,应该需要一些医药费吧……?要是你现在点头答应,我还可以优待你另外一箱。」
  「哦哦,这个优惠挺不赖的。」
  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和深夜购物频道的对白差不多。
  「很好,那我会假装揍你一拳,你就配合我,装作被打倒吧。」
  「嗯嗯,没问题、没问题。」
  这不是在会场偏僻角落秘密进行的协商交谈——
  而是在竞技场正中央、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公然上演的戏码。
  「揍死你!」
  姬川假装挥拳攻击。
  「哇啊啊……我被打败了……这样可以吗?」
  「赞哦,你演得很好。」
  夏目用平板的语气照本宣科,然后演技拙劣地倒到地上。
  由于这场闹剧实在太让人傻眼,连裁判也不禁瞠目结舌地愣住了。
  「欸欸,裁判……快点宣布我胜利啊。」
  「呃……这个嘛……就算你这么说……」
  感到不知所措的不只是裁判,所有观众看了这场闹剧,纷纷为之哗然、嘘声四起。
  「混帐,开什么玩笑啊!」「以为光凭这样就能让我们心服口服吗!?」「给我好好打啊!笨蛋!」
  观众群情激愤之下,纷纷往台上扔出垃圾和石块。
  「给我闭嘴!你们这些穷酸的贫民!!」
  姬川扯开喉咙,对闹哄哄的观众高声一喝。
  「武艺可以是力量,财力当然也可以是力量!不服气的家伙就先变成有钱人再来呛我。!」
  这种话要是从随处可见的富裕人士或暴发户嘴里说出来,肯定一点分量也没有。
  姬川虽然失忆,但他从小就在日本屈指可数、财力雄厚的姬川财阀受到阔绰人家大少爷的教育洗礼。因此,从他这个最高等级有钱人的嘴里说出的话,分量硬是和别人完全不同。
  他在瞬间平息了会场的鼓噪声。裁判见状,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喊出「胜负已分」的号令。
  姬川龙也,成功从初赛晋级。

  初赛第三回合上果条对(和本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三镜。
  三镜的身形绝不算瘦小,但若是正面接下重量级、又是力量型选手——东条的攻击,肯定一击就吃不消。
  或许他也明白这点,于是在宣告比赛开始的太鼓声响起同时,便发出高声怪叫,迅敏地往后方跳跃拉开敌我距离,并从怀中取出八柄苦无掷向对手。
  三镜使用的是拳法攻击……更正,是类似拳法的体术,加上各种技巧综合而成的高阶复合战斗方式——「忍术」。他真正的身分是「忍者」,由于世态和平,为了寻求新的战场才会现身于此。
  八把利器破空袭来。反观东条,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却对三镜的攻击不假闪躲,只是抡起拳头正面迎击对方的苦无。
  苦无不只是被拳头本身弹开,还被东条狂烈的拳风扫到一旁。
  「哼!」
  三镜原本指望投掷性武器能拖延对方的动作,没想到战略在眨眼间就瓦解了。
  东条没有错过这个破绽,立刻用猛兽般的爆发力抢上前,朝天捞去似地挥出一记上钩拳。
  强劲的铁拳如果正面击中敌人,在一击内胜负就会立即分晓。
  岂知三镜当场作出反应,向上跃起,把东条往上挥舞的拳头当成立足点,用轻功高手般的动作顺着挥拳的力道高高跳上半空中。
  「嘿呀——!!」
  他在东条头上翻滚一圈,在下降时顺势把全身的重心凝聚在脚上,踢向东条的额头。
  只闻啪咚一声,像是撞到铁块般的沉重声响。
  「喂,很痛耶……」
  「什么……!?」
  三镜登时语塞。
  东条不但没被踹飞,还凭着颈部的肌耐力和强韧的头盖骨硬生生接下这一脚。
  他在三镜着地前一秒,再度用右拳挥出重击。
  三镜虽然以毫发之差避开攻势,但是东条光用拳压掠过,威力就把衣服撕裂了。
  「你……你是怪物吗……!?」
  原本挂在他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顿时消失,整个人吓得冷汗直流。
  「怎么啦?我们才刚开始打架而已,不是吗?」
  东条昂然笑道。
  「…………!?」
  事情至此地步,三镜终于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是多么跳脱常轨的存在。
  「哈哈……老天在耍我吧?居然在初战就让我碰上这种怪物……运气真差哪。」
  三镜用全力虚张声势地笑道,不过他的嘴角却在发抖。
  「虽然很不甘心……但看样子用正规的方法赢不了你。那么……只好使出非正规的手段了!!」
  三镜从衣袖中掏出烟雾弹,掷向东条与自己之间的地面。
  「唔……!?」
  喷涌而出的白烟瞬间笼罩住整个竞技场。
  烟雾中传来三镜叫阵的声音:
  「让你见识一下!这就是忍法——『影分身』之术!!」
  影分身——传闻中忍者使用的高级奥义。
  那是利用超高速移动产生视觉暂留的残像错觉,进而让对手以为自己增加了好几个分身的忍术。
  不过说穿了,以人类的速度,再怎么迅速移动也无法达到那种境界;所以据说这种忍术只是后世杜撰出来的。
  但是在逐渐散去的烟雾中,除了东条之外的确增加了三个人影。
  场边的观众群起鼓噪;众人没想到可以在此见识到传说中的厉害技巧,纷纷探出身体想一窥究竟。
  殊不知——
  「喂——?」
  最先嘀咕着打破沉默的,是平日吐槽吐到变成习惯的古市。
  随着烟雾消逝,视野也变得清晰可辨。
  竞技场上除了三镜和东条之外,还站着三个漆黑的人影。
  第一个,是身形瘦小,体态像少年的男子。
  第二个,是感觉忸忸怩怩,体型有点像人妖的男子。
  至于第三个——感觉最难对付的家伙——像熊一样魁梧的体型足足比三镜大上两倍,已经完全无法顾全像不像分身的问题了。
  「怎、怎么样~……这就是……影分身……之术……」
  会场霎时笼罩在扫兴和感到无聊透顶的强烈低气压之中。
  硬要说明的话,在场众人的心声大致如下:啥?你们该不会以为这样可以蒙混过关吧?太勉强了吧?该怎么说呢……把场面搞砸成这样,反倒教人同情欸。桥段太过失败、太过冷场到让人看不下去啦——
  三镜似乎察觉到这股尴尬的气氛,目光游移地露出「哎呀,搞砸了~」的表情。
  「你看吧,所以我才说不要用这种伎俩嘛……」
  「就是呀~……穿着全套黑色紧身衣、趁着烟雾弥漫时登场,还说什么『分身』~……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扯欸。」
  「如果在一片漆黑的晚上施展出来,可能还有点效果……大白天的摊在阳光下使用,根本就是小丑搞笑的桥段吧。」
  影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自顾自地交谈起来。

  影分身的真实身分其实是帝毛工业「影组」其余三名成员——「阿修罗」黑木、「弁天」出崎、以及「仁王」鬼塚……更正,是在江户时代和他们长得一样一样的人。按照惯例,他们的容貌及个性都和现代的本尊无异,他们的容貌及个性都和现代的本尊无异。
  面对眼前的光景,东条不发一语,肩膀微微颤动着。
  遭到对手用虚张声势的假象和骗小孩的无聊伎俩嘲弄——现场的所有人都认为这名豪杰发怒了。
  「真……真的出现分身了……!?」
  「「「「「咦?」」」」」
  整个会场的观众异口同声地叫道。
  「太神奇了……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分身忍术啊……」
  东条瞠大儿童般纯真的眼眸,惊讶地嘟嚷着。
  「喂喂喂喂……东条学长!东条学长!?」
  古市终于看不下去,从观众席上挺身喊道:
  「再怎么看那都不是分身吧!是不同的人啦!为什么你那么干脆地信以为真啦!?」
  「唔……原来不是分身啊!?」
  知道真相后,东条露出一脸「岂有此理」的错愕表情。
  「你这个人哦,真是有够呆的!以为这样很率直吗!?是把率直当作卖点吗!?以为自己是不懂得猜疑、天真无邪的小朋友吗!?」
  说到东条英虎,虽然是个近邻街坊无人不知其名的超级太保,但他的内心世界与其说是坏蛋,不如说是「喜欢小动物、不拘小节、人品出众又具有领袖风范的大哥哥」。
  「是哦……原来是假的啊……」
  他带着一抹失望的表情嘀咕道。
  石武祭虽然是场规则近乎百无禁忌的打架淘汰赛,但是屈指可数的几条规则中刚好有「一对一战斗」这项规定。
  所以在分身术的幌子被拆穿的同时,三镜就等于违规落败。
  裁判离席准备喊出「胜负已分」的号令,没想到却被东条制止了。
  「嗯!……没关系,你们尽管放马过来。看是要四人同时一起上,还是要轮番上阵,我都无所谓。」
  他一派轻松地做出宣言叫阵。
  「你说……什么?」
  以三镜为首,「影组」四名成员的脸颊不禁气得抽搐起来。
  因为东条的话等于是在嘲讽「你们这种货色,不管来一个或是四个我都不放在眼里」的意思。
  殊不知东条本人并没有嘲讽或挑衅的意思,只是直率地把发自内心的话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来而已;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踩到世间习武之人「武」道的地雷了。
  「「「「少臭屁了!!」」」」
  四个声音同时响起,四道身影同时扑向他攻击。
  这招有条不紊的四重攻势,是因为他们擅长集团战法才有办法使出的技巧.
  不料————
  啪叽!!
  观众目睹了一幕难以置信的景象。
  东条仅只挥了一拳,挨揍的声音也只有一响——明明是这样才对,但是——!!
  「噗!?」
  「哇!?」
  「嘎!?」
  「呜!?」
  他「在一击之中同时把四人殴飞」,三镜一干人就这么跌落在竞技场外的地面上。
  四人全都翻着白眼口吐泡泡,一动也不动地晕了过去。
  「喂,我打完罗。」
  「啊……?」
  裁判和观众都还来不及厘清状况,全都愣愣地僵在原地。
  「胜……胜负已分!!」
  经过半晌,听到裁判喊出迟来的判定,现场也跟着慢半拍地响起欢声雷动的鼓噪声。
  东条英虎——这个男人跳脱常理的强悍力量,甚至连物理法则也能稍微扭转。
  这是一场展现了压倒性实力的精彩胜利。


  第三章
  在复赛开始前的选手休息区——
  「东条果然强到不行呢!……」
  再度见识到东条那足以和怪物匹敌的力量后,古市在感叹之余,不禁脱口用花泽的语气嘀咕道。
  「我看他变得比之前更强了哩……这样合理吗……?他根本是某个愈战愈强的战斗民族的后代嘛。男鹿打得赢他吗……?」
  古市脸色铁青地问道。孰不知男鹿根本没听进耳里,正自顾自地大啖着提早开动的午餐。
  一阵狼吞虎咽之后——
  「欸,亚兰德隆,再帮我添一碗。」
  「好的,请用。」
  「好好听别人说话啊啊啊——!!」
  古市气到想要上演经典的翻倒矮桌桥段,无奈现场本来就没有放置什么矮桌,因此只好作罢。
  「我已经不想强求你这家伙去感受危机意识,不过至少也该对眼前的状况感到紧张吧!?」
  「你很吵耶~烦死了……不是有句俗话说,饭吃不饱敌什么来着的……唔唔……」
  「是『饭吃不饱敌打不倒』啦!脑袋空空的笨蛋,就别逞强学人引用谚语啊!」
  由于自从初赛第一回合之后,男鹿就迟迟没有上场的机会,所以现在懒散到让古市差点面临把体内用来吐槽的叹息存量全部用罄的危机。
  「算了算了,肚子饿也是事实……我也来吃点东西吧……」
  古市一直拚命地上演激动独角戏,到后来也觉得自己有点蠢,于是便坐下来准备吃午餐。
  「来吧少爷~♪希尔德帮您拿午餐来了唷~♪」
  另一方面,旁边的希尔德正打算喂卜宝喝牛奶。
  冷静又聪明的她,可说是冰山美人这四个字的化身;不过这时她却展露出颠覆平常形象、灿烂到会发出「亮晶晶」音效的笑容,并把脸凑近卜宝。但是——
  「咿咿……哇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会这样……!?」
  可惜的是,即使她摆出盈盈笑脸也无法卸下卜宝警戒的心防,反而惹得他大哭特哭。希尔德见状不禁难过颓倒,几乎无法重新振作起来。
  「呃~希尔德……你别难过嘛。我会帮你照料卜宝的……所以……」
  古市有口难言地对希尔德搭话道。
  由于卜宝对希尔德感到害怕,所以只有请希尔德先行离开,才有办法哄他不哭。
  「………………」
  面对古市的请求,希尔德用心碎到无以复加的表情代替回答,默默离开了现场。
  「希尔德……她不会有事吧……」
  对希尔德而言,没有比遭受自己献上生命侍奉的主君拒绝更让她难过的事。
  「希尔德大人之所以能那么坚强,全都是因为对别西卜少爷的忠诚心意……但是现在状况如此,我们也无可奈何。别说这个了,古市少爷也来用膳吧。」
  亚兰德隆说着,边把装有午餐的漆器餐盒捧到古市面前。
  「这、这是什么……?好像花了很多不必要的功夫欸……是谁做的啊?」
  古市讶异地问道。
  打开漆器餐盒,里头的菜色有麻油拌炒过的牛蒡丝、炖煮芋头、日式煎蛋卷、冻豆腐,白饭上还有用樱花天妇罗排成的爱心图案。
  「呵呵呵……这是在下凌晨四点就起床,满怀着情意亲手做的哦!」
  「呃……抱歉……恕我拒绝接受。」
  古市脸色铁青地把亚兰德隆精心制作的便当推到旁边去。
  「如果是希尔德做的也就算了,为什么我非得吃你亲手做的便当啊啊啊!!」
  「嗅,其实正是希尔德大人命令在下做的……」
  「你说是希尔德她……?」
  希尔德加露达——简称希尔德,是在众多侍女恶魔中堪称一流的菁英。
  想当然尔,她也拥有超高水准的厨艺,不过那是仅限于使用魔界食材的前提下;当她用人类世界的食材下厨时,只会做出味道令人非常遗憾的料理。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要!」
  「怎么这样……这是在下特地为了贵之您做的耶!!难道您对在下就这么绝情冷淡吗~」
  「大叔!我都说过几次了,不许擅自用那种亲昵的方式称呼我!!」
  古市对紧抓着自己不放的亚兰德隆气忿地又踹又踢。
  「你们两个……原来是那种关系吗……?」
  目睹这番光景,蓝姬面露困惑表情沉吟道。
  「才不是呢!我……我在此郑重否认哦!」
  「无妨。嗯嗯……世间有各式各样不同的情感,你大可不必介意……当然,我也不会介意的。」
  「不不不,拜托你介意一下好吗!?小要啊!不要用那种像是要划清界线的温柔眼神看我啊啊啊!」
  蓝姬轻轻转开视线焦点,摆出一副「不用再说了,我们各自了然于心便是」的态度。事已至此,纵使古市费尽唇舌也贝会愈描愈黑而已。
  「唉,其实……我并非不能体会那份心情。有时我也会感到疑惑,不懂自己为何爱上那样的男子……」
  「呃……哈罗?」
  这时蓝姬的心思似乎已经飞到其他地方去了;她卸下平常戴上的那副「堂堂藩国公主」的面孔,浮现出正值花样年华——也就是邦枝偶而会露出的那种……女孩理所当然都会有的、充满羞涩情怀的表情。
  「无法解释的奇妙感情……那就是『爱』……而胸口心跳加速的感觉就是『恋』呀,蓝姬公主。」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亚兰德隆莫名绅士的一席话,蓝姬垂下脸庞,有些寂寥地沉吟起来。
  「你们这些家伙……好好听我说话可以吗……」
  古市低嗔道。可惜的是,现场并没有那种亲切又正常的人愿意倾听他的话语。

  复赛第一回合——男鹿对姬川。
  上场时,姬川穿着一件不像是要前进战场打架的人会穿的松垮外袍。
  他擅长的范畴是运筹帷幄和台面下操作,像是贿赂收买、私下交涉、把对手拐骗到对自己有利的地点再进行伏击等等招数。
  他已经能一派轻松地把「卑鄙手段」升华为处事方针;好比某天在进行网路游戏对战时,他为了取胜,甚至还把整个网路游戏公司买下来。
  若是换成在现实社会中,能够巧妙运用组织能力、经济实力、地位权力的姬川,将会是比东条或邦枝更加可畏的对手。
  但是相反地,像眼下这种堂堂正正的单打独斗,对他而言便是最棘手的状况。
  「比赛开始!!」
  裁判喊出号令,大太鼓亦随之隆隆响起。
  男鹿抡起拳头挥向姬川,而姬川却只是露出一脸不把敌人放在眼底的表情。
  「哦哦……好险好险……」
  他露出贼笑,避开男鹿的攻势——而且是一味地逃跑躲避。
  (姬川那家伙在搞什么啊……难道他放弃比赛了吗?)
  古市在观众席上沉吟道。
  比赛刚开始就打算认输了吗?不……他绝不可能那么做。
  姬川这个男人对于胜利非常执着,正因为这份执着,即使旁人再怎么责难他「卑鄙」,他也会不惜使出一切手段取胜。
  而当他判断自己赢不了对方时.就不会参与那场胜负。
  既然他已经站上竞技场,那就表示他心中已经盘算好某种策略。
  「混帐!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咈咈咈~好吓人啊……」
  一路逃窜的姬川,终于被男鹿逼到竞技场的角落。
  岂知,他脸上老谋深算的贼笑不但没有消失,反而露出「一切照我的计划进行」的表情。
  「啊啊!烦死人了!看我马上把你秒杀!」
  男鹿烦躁地高高抡起铁拳。
  「真巧,我也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哩。」
  与此同时,姬川也从外袍里取出某种物体。
  「——!?」
  砰!
  在枪声响起的同时,男鹿凭藉着他的野性本能……或者该说是忽然察觉到危机的预感,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后跳开。
  「这是……怎么回事!?」
  「啧……谁准你躲开的啊……」
  只见姬川手里握着一柄硝烟未散的管状物体——那是一把手枪。
  「可恶……居然带着射击武器上场?」
  「你在抱怨什么啊~男鹿?这场石武祭的规则不是『一打一』吗?呵……我只是把『打』当成用枪『打猎』的打而已啊!」
  到目前为止,男鹿曾经和手持铁管、插满钉子的木棒、小刀、木材甚至是电锯的敌人交手过。
  不过由于现代日本受到枪炮管制条例的规范,所以再怎么样也不会有和使用真枪的对手战斗的经验。
  「啧……这家伙真夸张,带了难缠的东西上来啊……」
  姬川忽然用枪口指向男鹿,让他在仓皇之间错失拉开距离的机会。
  「男鹿!这个时代的枪炮应该无法连续射击!快趁他装填弹药时揍扁他!」
  古市从观众席上高声叫喊。
  当时的手枪必须先装填火药,其次是子弹,最后还得用棒子推挤上膛,使用起来相当麻烦。所以通常必须在团体战中计划性地运用,并不适合用来单打独斗。
  「原来如此啊!」
  男鹿闻言,立刻抢上前去想拉近敌我距离。
  「太天真了吧……你以为本大爷会没考虑到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姬川唰的一声,捣开披在身上的外袍;只见里面暗藏了无数把短铳手枪。
  「噫噫!?」
  「咈咈咈!跳支舞来看看吧……这就是死亡的舞步!」
  姬川把射击完的枪扔向一旁,并陆续拿出新的手枪射击。
  男鹿只能拚命逃窜。
  姬川运用他引以为傲的财力和交涉能力,大量购得最新型的手枪,为的就是在这场比赛中派上用场。
  之前他一路闪避,也只是为了移动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地点——「竞技场」角落罢了。
  在这里不必担心敌人绕到背后攻击的风险,只要专心用枪射击眼前的男鹿即可。
  「你也好,东条也罢……你们都只不过是野生动物!而对付野兽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枪捕猎。这就叫人类的智慧,懂吗?咈咈咈哈哈哈哈!!」
  姬川像在凌辱猎物般交互射击男鹿的双脚,看他左右蹦跳的模样,愉悦地放声大笑。
  「混帐家伙!……」
  男鹿气得咬牙切齿,但却又身陷无可奈何的窘境。
  (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
  另一方面,古市代替男鹿努力思考策略。
  (枪炮最大的弱点就是怕子弹用尽……总之现在再丢脸、再难看,也要尽最大努力来闪避,等待扭转胜负的机会降临。千万不要逞一时之勇,说什么「我跟你拚了!」然后一鼓作气地冲上去攻击啊。)
  「男鹿!你听我说,现在先等他把子弹用完——」
  古市好不容易拟定战略,却没来得及传达给男鹿。
  「我跟你拚了——!!」
  不待他说完,男鹿就一鼓作气地从正面冲上前去。
  「你这笨蛋——!!」
  古市发出哀嚎般的惨叫。
  「咕咕……这家伙真的是笨蛋啊!!」
  姬川胜券在握,举枪朝男鹿的腹部射出子弹。
  砰!
  男鹿的拳头在距离姬川只差两步、大概一公尺多的地方停住了。
  「痛……痛死我了!这什么玩意儿啊啊啊!」
  男鹿伸手按住自己的腹部,大声咆哮道。
  「男……男鹿…………」
  输了。回不去原本的时代了。而且更糟的是亲眼目睹好友在眼前殒命,这让古市不禁双脚一软坐倒在地。
  「哦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不料,中枪的男鹿本人却没有倒卧当场。
  不仅如此,他还露出一点都不痛的表情,伸手探进自己的怀里摸索。
  「咦?」
  眼前的光景让姬川也看傻了。
  「你这家伙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大爷做出这种事……」
  「怎、怎么可能!?子弹居然不管用……你真的是怪物吗!?」
  「啥?我看你才是笨蛋吧……就算我再怎么强,也没办法把子弹弹开啊。正确解答是这个……锵锵!!」
  男鹿在怀里掏了半天,最后终于取出一块铁板。
  「什么!?」
  「这是刚才我去厕所的时候,顺便从城堡的建材上扒下来的啦。仔细一想,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做过差不多的事哦?」
  男鹿和姬川在现代决斗的时候,姬川为了砸碎男鹿的拳头,在腹部暗藏了一块强化陶板,并故意挨揍。
  殊不知男鹿铁拳的威力远远超乎姬川的想像,粉碎了强化陶板;其实若不是对上男鹿卜宝这对异常的父子拍档,这将会是个效果绝佳的妙计。
  「咦……?你在说什么梦话?」
  不过这番话听在丧失记忆的姬川耳里,只是让他更摸不着头绪罢了。
  「咕咕……不急,你大可以慢慢花时间回想啊……去你的梦里想吧!」
  话还没说完,男鹿的身影已经直逼姬川的眉睫。
  姬川连忙丢开子弹用罄的短枪,打算再拿出新的枪枝,不过男鹿并没有错失这个破绽。
  「喝啊!!」
  咚——!!
  他抡起用来挡子弹的铁板,顺势往姬川的头顶上狠狠招呼下去。
  姬川自豪的飞机头没有发挥安全气囊的功效,眼冒金星地晕了过去一
  「知道厉害了吧!弱鸡!!」
  男鹿高声宣示自己的战果。
  男鹿辰巳顺利突破复赛,往决赛迈进。

  复赛结束后,在选手休息区——
  「喂——!我回来罗!」
  男鹿获胜后意气风发地回到众人身边。
  「你吃错药啦~?居然难得看你动了脑。」
  「唔嗯……还好啦,本大爷认真起来就是这么强啊。」
  「你少在那边耍威风了,水沟男。」
  啪咚!
  「呜哇!?」
  原来是希尔德举起一块大小刚好适合用来杀人的石块,射向男鹿的后脑勺。
  「忘恩负义的家伙,别忘了告诉你姬川那家伙带着短铳枪,还有帮你拟定对策的人可都是我哦。」
  男鹿难得以谋略取胜的真相——是复赛开始前,希尔德碰巧撞见姬川准备枪枝的光景。为了帮男鹿拟定对策,才叫他在腹部放置用来防弹的铁板。
  要不是这样,连基础常识都很贫乏的男鹿,怎么可能有办法反将一军、打败姬川那个奸计和谋略的化身呢。
  「原来如此……姑娘倒是个相当聪颖的谋略家呢。」
  「哼……这只是我份内职责,用不着你夸赞。能够在台面下悄悄做好工作,才够格当出色的侍女恶魔。」
  听完蓝姬赞叹的话,希尔德不由得自豪地露出骄傲的神色。
  「咦?我没听错吧。刚刚你告诉我的应该是你在去厕所时迷路,又刚好撞见姬川搬运枪炮才对吧?」
  头破血流的男鹿嘟嚷着低语道。
  啪咚!
  此话一出,希尔德立刻用上全力掷出石块,砸破了男鹿的眉心。
  「噗哇!?」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侍女恶魔是不需要上厕所的……白痴。」
  「欸欸……你有病哦?那种谎言是过气的少女偶像才会说的好吗……上个厕所而已,有什么好害臊……」
  啪咚!
  「哇啊啊!?」
  男鹿的头第三次遭到投石攻击。
  「好话不说第二次……下次我会直接杀了你。」
  「什么!?难道你以为刚刚那三下的力道,不像要杀人的力道吗……!?」
  男鹿忿忿不平地提出抗议,但希尔德只把它当成耳边风。
  「叭噗……」
  「嗯?」
  一旁被古市抱在怀里的卜宝,目睹男鹿凶恶的神情,不禁颤抖起来。
  「喂喂,卜宝……拜托你更有男子气概一点好吗……」
  说着,男鹿试着想伸手抚摸卜宝的头。不过就在两人即将接触之际,卜宝发出了像发生火灾般的哀号声。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身陷失忆状态的卜宝,至今仍无法敞开心防接纳男鹿和希尔德。
  于是只好交由古市和亚兰德隆,用轮流换班的方式照顾他。
  「你没看到少爷很怕你吗!给我滚开!」
  希尔德一脚踹飞男鹿,接着用笑盈盈的脸庞对卜宝伸出双手。
  「少爷好乖喔~♪坏坏的愚蠢水沟男已经被希尔德赶跑了唷~来嘛、来嘛,快到希尔德的怀里来呀♪」
  不愧是处事干练圆滑的希尔德,她先把男鹿设定成坏人,并企图藉此让卜宝的警戒心松懈。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唔呜!怎么会!?」
  岂知计划不如预期中进行得那么顺利,她又被卜宝干脆地拒绝了。
  「啊啊……」
  因为打击太过沉重,希尔德不禁头晕目眩,失去重心险些跌倒。
  就在她要摔倒的时候,刚好有名男子路过,而希尔德眼看就要撞上他了。
  「哦哦,小心哪……」
  岂知,正当希尔德的背部要撞上对方的瞬间,男子忽然用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避开,并且伸出单手搀扶住差点颓倒的希尔德。
  「姑娘,请恕在下一时恍神,失礼了。」
  「——!?」
  事情发生得太快,连希尔德本人也摸不清头绪。
  照理说她的身体应该会撞上对方,但却感到一种穿透对方身体的奇妙感觉。
  眼前的男子便是参加大会的八位选手中,除了男鹿一伙人之外的最后一名选手;他身上穿着一袭浪人打扮的破旧和服便装,头上戴着一顶深深遮住面貌的草编斗笠。
  「………………」
  男子透过斗笠的隙缝仔细打量男鹿。
  「那个婴儿……是你的孩子吗?」
  在斗笠遮掩下可以窥见微微上扬的嘴角,男子笑着询问男鹿。
  「嗯,这个嘛……要这么解释的话也差不多啦。」
  男鹿尴尬地回话。
  「哦哦……没想到有个身手不凡的带子狼哩。刚才我看了你的比赛,觉得你是个有趣的家伙,期待和你交手哦。」

  把斗笠戴得低低的男子说完,便摇摇晃晃地用看似摇摆不稳的脚步离开了现场。
  「那个奇怪的男人是怎么搞的……?」
  一旁的希尔德脸上滑落一滴冷汗。
  侍女恶魔希尔德——如果在手持爱用的细剑时,力量甚至凌驾于男鹿和邦枝之上;而且当她倾尽全力、发挥「魔言召唤」的技巧时,就算三名同样身为侍女恶魔的敌人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不但如此,其实力甚至凌驾于邪龙族——魔界首屈一指的战斗部族——当中的柱将等级恶魔。
  以希尔德这等身手,就算说是一时大意,但是没注意到斗笠男子的动作仍是不争的事实;不仅如此,她还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制住了背心要害。
  「唔……我看看。根据赛程表上的名字,他叫『山田云太郎』?这是什么随便乱取的名字啊。」
  看到希尔德面露紧张神色,古市参照赛程表念道。
  「唔嗯,反正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也算是一种惯例吧?不知底细的谜样敌人……喂,男鹿?你有在听吗?」
  「唔、嗯……」
  男鹿也跟着露出严肃的神情。
  方才那一瞬间,短暂到微乎其微的瞬间,男子对男鹿释放出一股类似杀意的气息。
  如果把东条比喻成野生猛虎的话,那名男子犀利的氛围和无从得知的谜样实力,便宛如猛然张开巨颚的恶龙般。
  「看这样子……比赛不会如想像中那么轻松罗。」
  男鹿望着男子渐行渐远、现已看不到其身影的方向嘀咕道。


  第四章
  蓝姬感到很疑惑。
  不,正确地说她并不是蓝姬,而是对自己身为蓝姬身世深信不疑的一名少女。
  除了祭典性质,石武祭也是场演练给藩主看的比赛。因此在人山人海的一般观众席对面设有贵宾席,而少女全程都坐在地位最高的位置观战。
  根据家臣们说,自己将被许配给在这场战斗中获得优胜的霸者。
  少女在三大家臣推派的选手群中发现了男鹿的身影。
  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心脏就忍不住鼓噪悸动起来。
  当男鹿被神崎制住动作时,差点被姬川的子弹贯穿胸膛时,少女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露出慌张失态的模样。
  她在心中悄悄期盼着他能活着,不要死;而当男鹿获胜时,她心中也不禁生出喜悦之情。
  但是与此同时,少女隐约察觉到一个疑问。
  自己真的是蓝姬吗?
  她丧失了这一个月之前的所有记忆。
  周遭的人们灌输她的想法是——她是在出城时遭逢意外,因而丧失记忆的。
  但是当她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庞、视线焦点忍不住追着他跑时,心情却莫名地激烈动摇起来。
  一股焦躁感蓦地涌上,像是在告诉她「不可以放任事情发展下去」似的。
  这份焦躁的感觉,在她观看了另一名男子的战斗后更加强烈了。
  这里指的并不是东条。
  而是以斗笠遮掩真面目、预计在复赛第二回合要和东条决斗的男子。
  看过他在初赛的表现,少女心中萌生了感想——「必须快点想办法才行」。
  虽然不清楚理由,但是少女体内的某种本能对她发出「要是男鹿和那个男人战斗,肯定难逃一死」的警讯。

  复赛第二回合——东条英虎对山田云太郎。
  在这场比赛开打之前,男鹿与古市,还有神崎、姬川都把最强的劲敌预设成东条,并各自拟定了战略。
  不只是他们,观看过东条在初赛以一敌四、还毫不费力地取胜的观众们,所有人都认为他绝对会登上决赛的舞台。
  殊不知,这场比赛的号令刚响起没多久,众人的预测就被颠覆了。
  「咕呜……哈啊……呜哇!」
  场上的东条递体鳞伤——身体到处是打伤的痕迹,皮开肉绽、骨头叽吱作响,不住发出苦闷的声音。

  「不会吧……真的假的?」
  在席间观战的古市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光景,惊愕得目瞪口呆,费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一句话。
  「男、男鹿……?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啊!?东条居然被修理到惨不忍睹……怎么可能嘛!?」
  「嗯~……」
  一同观战的男鹿,也不禁面露认真严肃的表情。
  在古市的记忆中,东条只有一次惨败到这种田地的经验——即是在决定石矢魔高中霸主时,和男鹿的那场战斗。
  但是当时男鹿赢得非常辛苦,身上到处挂彩,布满和东条相同程度的创伤。
  可是眼前和他对战的男子——用草编斗笠掩饰真面目的山田,东条居然无法伤到他一根寒毛。
  「哦哦~……事情不妙罗。那个叫山田的,打的是东条最不擅长的战术哩。」
  这时,夏目忽然冷不防地现身讲解。
  「哇啊啊!夏、夏目学长……!?」
  神出鬼没正是夏目慎太郎的特点。他见古市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态的模样,便不带半点紧张感地挥挥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反正神崎都输了,我也没有兴趣再和你们为敌啦。我是觉得大家在这里一起观赛比较有趣,所以才过来的。」
  「是这样啊……」
  虽然这个男人脑袋里装什么让人摸不着头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他而言,用伎俩拐骗对手落入陷阱这类麻烦的事,对他来说不属于「有趣」的范畴。
  「别闲话家常了……快看,那招又要来罗。」
  夏目伸手指向竞技场上。
  「喝啊啊啊啊!?」
  东条不顾浑身是伤,奋力挺进,高高抡起凝聚了全力的铁拳挥向对手。
  反观山田,他以轻盈的身段跳上半空中,并在闪避威力可比大炮轰炸的拳击之同时,挥出一记横劈狠狠打在东条的脸上。
  「咕呜……!」
  不仅如此,他更利用落地前的短暂瞬间,以木刀往失去平衡的东条腹部、下巴、头顶等处行云流水地连连挥擎。
  即便这场大会允许参赛者携带真剑乃至枪炮等各式武器上场,但山田却刻意选择使用木刀。
  东条在眨眼间挨了四刀,脚步变得摇晃不稳;如果方才对方用真刀攻击,此刻他的身体恐怕已经被斩裂成无数的肉片了吧。
  话虽如此,男子光是用木刀施展的斩击便已蕴含了惊人的破坏力。
  「他的斩击,每一刀都有和男鹿倾尽浑身力量挥出的拳头相同的力道哦;而且恐怕那还不是他的实力……不过那男人的可怕之处,并不只有力量而已。」
  夏目的嘴角虽然还挂着笑容,但眼神里却已失去笑意。
  「那个叫山田的男人,把『后发先制』发挥到淋漓尽致……也就是先闪避攻击,再趁对方露出破绽时毫不留情地反击。虽然原理单纯,却很难破解……」
  东条的战斗方式和他本人的个性一样,是「从正面互相斗殴」的模式。
  承受对方认真的全力攻击,再全力认真地回敬对手。
  这是必须兼备压倒性的力量以及惊人的持久力,才有办法做到的战斗方法。
  但是眼下东条的攻击一直打不到对方,还不断承受超乎自己忍耐程度的伤害;战斗方式可说完全得到反效果。
  「真亏东条能撑到现在……城山他啊,在一击之内就被摆平了哩。」
  「咦……?城山学长……?你不提我还没想到,他是什么时候打输的啊?我连他什么时候上过场都不知道呢。」
  古市恍然想起,并重新计算起初赛的赛事场数。
  男鹿对神崎、姬川对夏目、东条对三镜……算着算着他才发觉自己漏看了一回合。
  「当你们在后面休息区嚷嚷的时候就打完罗。总之就是被秒杀……我连他怎么被干掉的都没看清楚哩。」
  原来众人在休息区和山田偶遇时,他已经比完赛下场了。
  由于那场比赛实在太短促,所以观众纷纷对城山软弱的表现嘘声不断;但事实上的情形是「由于双方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所以根本无法对等比赛」。

  「嘿……这位老兄的身体真强壮啊。不过你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就用下一招决胜负吧……」
  山田先对遍体鳞伤的东条做出宣言,接着一改之前采驭守势的「八相」架势,换成把刀尖直指对手的「青眼」之姿。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种胜负即将揭晓的感觉。
  殊不知,这正是东条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等待已久的瞬间。
  「喝啊啊啊!!」
  东条挤尽最后一份意志力,挥出不知是第几次的铁拳攻击。
  但山田依然用最小幅度的动作闪过攻势,并从反方向挥出斩击。
  肉体被重击的声音响彻全场。原来东条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腋下挟住木刀,然后以他跳脱常轨的力气把木刀折断了。
  「哦……!?」
  「哈!吃了那么多次的攻击,我早就看穿你的刀法了!」
  既然对手采取「后发先制」的攻法——那么就故意让第一击落空,并承受对方的攻击,接着制止对方的动作之后,再施以必杀的一击便可。
  硬要命名的话应该是一以后制后」的战术。
  这种「舍身攻击」说起来简单,但实行起来却很难。
  若不是对自己的肉体强度有绝对自信的人,是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战斗的。
  两人之间的极近距离让山田无法闪避,是拳头能确实攻击到的范围。
  啪叽一声,沉甸甸的厚重声响响起。
  山田头上那顶戴得很低的草编斗笠,被东条的拳头击碎,支离破碎地飘散在空中。
  「咕哇……!?」
  岂知,倒卧现场的人并非山田……而是东条。
  「呼啊……真是个不容小觑的男人哪,害得我都不得不拿出看家本领了……」
  山田喘了口气,用手背拭去流到下巴的汗水。
  「呃……请问,夏目学长?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个嘛……抱歉,我也被搞得一头雾水……」
  眼见东条挥出扭转乾坤的一击,却反而失去意识倒卧在地。
  事情陷入让人如陷五里雾中的状态。
  「那个大叔……怎么可能……太扯了吧……?」
  男鹿似乎运用他和野生动物同等级的动态视力,看清了事情的经过。
  但是他现在一脸愕然、僵在原地,惊愕到无法对古市说明来龙去脉。
  「为什么……那个大叔会……!?」

  除了男鹿,还有另外一个人看穿了东条和山田擦身而过那瞬间发生的事。
  「那……那是柳生新阴流的剑招……下段变弹锋入!」
  离席起身大喊的下是别人,正是贵宾席上的蓝姬——也就是邦枝。
  虽然她忘却了关于自己的记忆,但由于亲眼目睹山田施展出类拔萃的剑技,因而微微唤醒了她陷入沉睡的记忆。
  「咦……奇怪……本宫怎会……?」
  稍微敞开的记忆门扉在眨眼间再度紧闭,让喊出声音的邦枝本人也感到相当困惑。
  「哦哦……没想到居然有人能看穿我的剑招,而且还是堂堂公主殿下?石矢魔这块地方真是有意思哪。」
  在群众一齐陷入沉默之时,竟然出现看穿自己剑技的人——这让山田不禁微微发出惊叹。
  『弹锋入』——先制住对己方施展攻击的敌刀,并利用瞬间的间隙抢入敌人下怀,再用自己的刀刺击敌人;是属于柳生新阴流的短刀剑技。
  在两者距离拉近的瞬间,山田对东条的拳打不闪不避,反而往前抢近到极近距离,接着用折断的木刀刀柄代替短刀往东条的左胸——也就是心脏的正上方猛然一击。
  在拳击比赛当中,的确存在「心脏重击」、「心脏刺拳」等招式。
  藉由扭转力让威力增幅的直拳如果直直打在心脏上头,会使血液暂时停止流动,让血液无法传送到脑部——是让对方因为缺氧而倒地的技巧。
  如果是白晃晃的短刀,东条恐怕已经一击毙命;但即便是折断的木刀,山田使起来依旧能贯穿东条厚实的胸肌,直接打击他的心脏。
  在脑部缺氧的情况下,就算拥有超人般的强韧体魄也难逃晕厥的下场。
  东条落败的原理至此说明完毕。但只有拥有异常高段技巧的强者,再配合完美的时间点才有可能成功施展……就拿现在的拳击比赛来说好了,官方纪录中完全没有以心脏重击击倒对手的纪录。
  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
  「请……请等一下!居然会使用柳生新阴流的剑技……我问你……不,请问阁下是和柳生家有渊源的人吗?」
  坐在贵宾席第二排的三人——举办石武祭、争夺藩主宝座的三大家臣全都一脸狼狈。
  「唔?也不算什么渊源啦……唉,反正都露馅了,再隐瞒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的确姓柳生没错啊。」
  揭开那顶戴得很深的草编斗笠,男子摊在阳光下的真面目是——年约三十岁左右,满脸胡渣;将散乱的头发硬是扎成发髻,彷佛集粗野和杂乱于一身的人。他精悍的五官,和那只眼睛——集知性与野性于一身的独眼,让人感到印象深刻。
  「我叫柳生三严……不过十兵卫这个别名好像比较广为人知哦?」
  柳生说着,露齿一笑,展现出恶作剧被逮到的小孩似的表情。
  但是在场的人不但不觉得讨喜,还面面相觑地沉默起来。
  「…………真的假的?」
  男鹿对剑道毫无兴趣,所以柳生十兵卫和新阴流等字眼对他没有造成多大的震撼。
  比起那些,有件事反而让他惊愕地僵在原地。
  站在竞技场上的柳生十兵卫,正是轻松撂倒男鹿和东条,浑身充满谜团的最强教师——早乙女禅十郎……在这个时代长得完全一样的分身。

  江户时代是个武士当道,并由立于武士顶峰的将军掌控大权的时代;而柳生家一族,便是负责把武士的精神——刀法——教导给将军的剑术督导名门。
  柳生家的意见不但对政治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且麾下还拥有私属的情报机构,因此其职务可说等同于台面下的警察单位。
  简单地说,一旦被柳生家盯上,就等于被幕府列入观察黑名单一样。

  决赛开始前,在选手休息区——
  蓝姬错愕消沉地屈膝跪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没想到幕府的势力居然渗透到这场比赛里……我太大意了!」
  「蓝姬公主……?呃……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幕府会插手管起石武祭的事呢?」
  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古市不禁上前搭问。
  「我想,不外乎是我们用石武祭……也就是打架祭典决定藩主的事曝光的关系吧。对幕府来说,抓到这个把柄就足以把这个藩给废了……」
  对君临江户时代的幕府而言,最忧心的莫过于推翻君主、谋反革命这类「以下克上」思想再度萌生——也就是不愿看到战国乱世重演的意思。
  因此,只要哪个地方稍有骚乱,便会下令废除藩国,剥夺藩主一族的武士身分贬为庶民,做为对其他藩国杀鸡儆猴的警告。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叫十兵卫的家伙要混进淘汰赛里啊?而且还大费周章地刻意隐藏真实身分……难道不嫌这样兜圈子很烦吗!?」
  「你有所不知。石矢魔藩……在先前的关原之战是隶属于丰臣家一方的势力,所以现今掌权的幕府对我藩国印象不好……说直接一点,就是视我们如未除的芒刺。」
  说完,蓝姬沉沉地叹了口气。
  「恐怕光是废除藩国还不能平息幕府的怒气呢。试想要是藩主争夺战被异乡客拿下,幕府再利用这件丑事为由废除藩国的话,世间会怎么看待我们?」
  用打架决定藩主,自恃『拳头硬的人说话最大声』的藩国,因为败在异乡客手里而就此消灭——这是多么不堪的下场。
  「让石矢魔的名誉、尊严就此扫地,永远被所有日本人笑话,鄙视我们是『丧家犬之国』……这才是幕府真正的目的吧!」
  蓝姬双手抱头,拚命地思索对策,希望能让这件事以稍微平和的方式落幕,不要落得太惨的下场。
  「现今之策……只有尽力向幕府低头赔罪了。当然……如果这样还是无法全身而退,只好奉上藩国一半的领土,希望幕府能网开一面。」
  「那么做……就能得到宽恕吗?」
  「我已经无计可施……不这么做,整个家族都会被贬为庶民,永远褫夺武士的身分。」
  原本蓝姬希望利用这场石武祭,一举打倒觊觎藩主之位的三大家臣;但如今计划已完全崩盘,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连藩国都会整个赔上。
  「啊啊……罗哩罗嗦的听不懂啦。反正……只要把那大叔打趴就好了吧?」
  一直在旁边默默聆听的男鹿,这时一派轻松地出言打岔。
  「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别人说话呀!?」
  「嘿嘿!容我谦虚地告诉你,我实在听不懂字眼太难的冗长说明文啊!」
  「这话哪里谦虚啦!!」
  蓝姬额冒青筋地怒斥,古市也跟着骂道:
  「男鹿,你这蠢材!我已经对你空空如也的笨蛋脑袋彻底绝望了!不过你给我听好,这次的对手可是赫赫有名的柳生十兵卫哦!和平常的打架是完全不同次元的东西哦!」
  「哦哦……有那么厉害?」
  都已经讨论到这地步了,男鹿才提出最为基本的问题。
  「呃……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太详细。你就暂且想成……漫画或电玩里会常常出来向主角找碴的『超强敌人』就对了!」
  古市对历史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平常也没在观赏时代剧。
  即便如此,他还是知道柳生十兵卫是个「厉害到不行的超强武士」。
  以柳生十兵卫为主角,或是将他描写成众豪杰之一员的作品多到数不清。
  由古至今,以他为题材的便有说书、小说、电影、时代剧、甚至是动漫画、电玩游戏等作品,护他以各种样貌活跃于其中。
  柳生十兵卫不但拥有高知名度,实际上也存留有许多史实资料足以证明他的强悍实力。
  根据一些评论家的说法,纵观江户时代长达两百五十年的历史,实力能与他分庭抗礼的,约莫只有以严流岛那场决斗闻名于世的宫本武藏而已。
  「总而言之——!他是日本最强的男人哦!而且因为地球上只有日本有武士,所以换句话说,他就是全世界最强的武士啦!」
  古市激动嘶哑地吼出的意见,绝对不合半分夸大的成分。
  不料就算费尽唇舌,男鹿还是不放弃想要一战的心态。
  「搞不好,那个水沟男说的话歪打正着,戳中事情的核心了呢。」
  希尔德冷淡地轻嗤一声,继续说:
  「古市……在历史上柳生十兵卫是否曾到过石矢魔市?还有,我们现在眼前发生的事件也是记载在史料上的事实吗?」
  「咦……?」
  想当然尔,像古市这种时下的高中生,根本不可能精通自己城镇的乡土历史。
  不过诚如方才所述,柳生十兵卫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现代也经常被谈论。如果名声这么响亮的人曾在当地引起过骚动,古市不可能没听过半点相关传闻。
  事实上,只要是和幕末或战国时代的名人稍微有点关连的地区,几乎都会半牵强地自行冠上「某某名人渊源地」的头衔当作噱头。
  「我完全没听说过呢……」
  「搞不好是因为我们的介入,才让历史起了些微的变动哪……」
  如果没有和蓝姬长得一模一样的邦枝刚好出现,真正的蓝姬应该会被搜查队找到。
  而且如果东条、神崎、姬川没有出现,并被雇用为各家的专属保镳的话,三大家臣之间的斗争或许不会这么白热化;公主也不会想出「利用石武祭一决胜负」的策略吧?
  「照道理说,这原本应该是件规模更小的地方琐事……至少不会闹成惹来幕府插手『关照』的大事。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石武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照这股局势看来,未来的一切也将因此受到波及、影响。」
  「搞不好,我们会因此无法诞生于世……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古市闻言,吓得脸色一片苍白。
  他脑中忽然闪过以前看过的时空穿越剧——主角因为不小心妨碍自己双亲邂逅,因而害自己逐渐消失的噩运情节。
  「我不知影响是否会有那么大……我只知道,想要收拾眼前的烂摊子,唯有把幕府介入的事实抹煞掉而已。」
  现状正以最糟的状态——比希尔德的推理还麻烦的程度进行着。
  事情的规模已经涉及到「魔界微波炉」或「石矢魔藩存亡」以外的地方去了。
  这是生存于现代的男鹿及古市他们也无法忽视的问题。
  就算能找到方法让卜宝恢复记忆,但倘若他记忆中的人物——男鹿和古市等人不复存在的话,只会让状况更加雪上加霜。
  「反正……只要把那大叔打趴就好了吧?」
  男鹿再度重复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台词。
  这次他眼神里散发出的不是对状况一无所知的光芒,而是「我知道啦,那又如何?」的傲然神采。

  石武祭决赛——男鹿辰巳对柳生十兵卫。
  「为了保护石矢魔藩而战……是吗?好个男子汉。」
  十兵卫愉快地笑道。他丢掉在上一战折损的武器,换上一柄新的木刀,架在肩上摆出迎敌架式。
  和那些知晓自己真实身分就抱头鼠窜、丧失战意的家伙们相比,男鹿——这个明知事实还昂然立于自己面前的男人——更让他感到有意思。
  「哈!大叔!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我只是想找你打架而已。」
  男鹿露齿摆出不把敌人放在眼里的笑容应道。
  「不错哦……这番话让你更像个男子汉了。」
  嘻笑的成分蓦地从十兵卫的脸容中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武人出战前高亢欢愉的表情。
  「那么……我要上了!」
  「来吧!」
  两人之间的氛围骤变。
  此时已没有任何旁观者出声、出口干扰的余地。
  这场战斗,无需裁判的口号或者太鼓的鼓声作为号令。
  男鹿与十兵卫的瞳孔中只映照着彼此,完全看不见其他东西。
  此时别说场边的观众了,只要是身处于藩城内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只能乾咽口水见证这场比赛进行。
  「我要上了!!」
  首先打破沉默、出声叫阵的是男鹿。
  他往前冲刺,挥出猛烈的一击;而十兵卫则以对付东条相同的要领,用木刀格开男鹿拳头的攻击方向——
  「喝啊啊!!」
  不过,男鹿不待十兵卫变招反击,抢先挥出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拳;以波涛汹涌的攻势不断攻击。
  眼前的光景彷佛是铁拳的地毯式轰炸,利用高速连击,不让对方得到喘息的机会。
  「你大放厥词说自己『后发先制』是吧?那本大爷就不给你延『后』出招的时间!让你在结束前连反击都无法反击!!」
  啪砰啪啪啪啪咚咚咚砰砰砰啪啪咚咚!!
  只要有其中一拳没躲开,防御的破绽就会像星火燎原般引燃开来,招致铁拳暴雨的袭击。
  「最后一招……给我趴下吧!!」
  轰砰——!
  伴随着剧烈声响,男鹿挥出了决胜的最后一击。
  「咕……呼啊……呼啊…………唔?」
  男鹿像是中途没有换气地游完五十公尺一样,吸饱一口气做出暂停呼吸的连击,现在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调息着。但是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拳头似乎有点异状。
  「怎么搞的!?」
  啪滋!
  痛觉迟了一拍才在男鹿的双拳上炸裂开来……原本应该是攻方的男鹿反倒受伤了。
  也就是说,十兵卫仅凭一柄木刀,就把男鹿那恶魔般的散弹枪式连续攻击——将近一百发左右的铁拳骤雨——尽数挡下了。
  「笑话,说我的攻击是『后发先制』……?」
  另一方面,十兵卫缩瞪单眼,越过他斜架在身前的木刀,绽放出冷冽慑人的寒光。
  「也太低估我了吧——!」
  原本以为他想把木刀从斜放摆回水平的架式,不料就在下一秒钟,一记如闪光般的刺击便打中了男鹿的左肩。
  「咕哇……!?」
  好快——不,应该说宛如疾风般迅速。
  男鹿虽然能以毫厘之差避开邦枝的刺击,却完全察觉不出木刀是何时抢近自己身边的。
  剑道三倍段——持剑者比徒手空拳者力量高出三倍。
  但是也有手持武器者才会暴露的缺点。
  持枪者不得被持刀者抢进枪扫范围中、持刀者不得被用拳攻击者抢进挥刀范围里。只要被敌手闯进短于自身武器幅度的距离中,就会瞬间沦为劣势——先前东条在对战时利用的便是这个原理。
  「吼哦哦!!」
  男鹿弹开刺在肩上的木刀,并挥出铁拳,试图在十兵卫重新摆好木刀架式前抢进他的攻击范围内。
  岂知——
  十兵卫灵巧地运用被男庞弹开的余劲回转半圈,接着换用单手持刀,挥洒出一记劈在右边身体的斩击,把男鹿直接砍倒在地。
  「咕哇!」
  从男鹿的角度看来,会产生原本被弹开的木刀从反方向袭来的感觉;这招奇袭攻击,会让敌人觉得像是被魔术或奇门遁甲之术打中一样莫名其妙。
  「这是我柳生新阴流里称为『浮舟』的一招教义……化己身为浮水之小舟,变换自在地配合对手攻势改变刀路。如果以为旁观过一两次我的战斗,就能洞悉我刀法的话……你会没命的哦?」
  十兵卫在和东条对战时:为了隐瞒真正身分才会用「封锁对方攻击,以最小限度招式取胜」的策略,但现在状况已经不同了。
  他不但正面接下男鹿倾尽全力的猛攻,还用威力凌驾于其上的招式回击。
  「世人常叫我武士或剑客,但我偏偏喜欢『武艺家』这个名词……你知道它是什么、明白它的意思吗……?」
  男鹿因为侧腹吃下一刀,痛得五官纠在一起,正苦撑着想要站起来。面对这样的敌人,十兵卫不但没有加以追击,反而娓妮地开口讲述,像是在等待男鹿重新整顿好万全的战斗姿态一般。
  「所谓的武艺家,便是行『武道之艺』者……好比音乐家完美地演奏一首音乐:舞蹈家完美地演出一曲舞蹈一样,唯有能完美地行使杀人这项『武道之艺』者,才有权利踏上武士道这条路的起点哪。」
  男鹿费了好一番工夫才重新站稳;他脸上的斗志虽未消失,却已没有游刃有余的感觉。
  「简单地劝你一句……我可是用刀杀人的名人,所以你最好抱着必死的觉悟……抱着杀我的决心,尽管出招比较好。」
  「混帐家伙……你可别后悔啊……」
  双方再度抡起木刀与拳头,展开对峙。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眼看男鹿陷入苦战,蓝姬挤出嘶哑的声音悲伤地叫道:
  「硬是上场去打那种没有胜算的仗,他是笨蛋吗……不懂得爱惜性命的蠢材!」
  听到蓝姬的话,希尔德没有移开对准竞技场的视线焦点,保持原样用冷淡但坚定的嗓音回应:
  「你说的……并不尽然。」
  「什么……?」
  「那个水沟男懂得受伤的疼痛,也知道死亡的恐怖……没有你想得那么愚蠢。」
  在石矢魔高中,希尔德因为常带着卜宝跟在男鹿身边,所以被戏称为「男鹿的老婆」。但实际上,两人并没有任何男女间的情愫。
  不过由于共同跨越过许多攸关生死存亡危机的关系,让两者之间构筑出一道像钢铁一样乍看冰冷、但其实非常强韧的某种联结。
  「他只是不懂得迷惘为何物而已……当他认定自己唯一可行的道路时,就会用最短距离和最快的速度直线往目标冲刺……或许,这就是他强大的地方吧。」
  只要有人挡道,不管对方是凶神恶煞的太保、警察、甚至是魔界的怪鸟也一样,男鹿都会毫不犹豫地迈步突破重围。
  男鹿厉害的地方,不只是他与生俱来的强韧肉体和优秀的格斗天赋而已。最厉害的,或许正是那份不懂得迷惘为何物的坚强意志。
  「只有这点,我愿意给那个水沟男正面评价……不过,这并不会改变他是个笨蛋的事实就是了……」
  希尔德说完,缓缓举步走向被古市抱在怀中、因为害怕而背对她的卜宝。
  「叭噗……」
  到现在卜宝还是对希尔德怀有恐惧感,不敢正脸面对她。
  「…………」
  希尔德脸上露出略显失落的寂寞表情。但即便如此,她也有话想对这位年幼的未来魔王进谏:
  「少爷……希尔德知道您现在心情混乱,所以不敢强求您。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您看着那个男人战斗的模样。」
  身为王者,需要具备各种力量。
  好比武力、财力、管理能力、政治能力、渊博知识——等等。
  但是就算凑齐这些条件,只要缺少最后一项身为王的资质,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不……那份资质——『意志力』,或许才是欲称王之人在最基础的阶段就得拥有的资质;有了绝对的『意志力』,王者便能统帅数以千计的臣下、数以万计的将士、还有数以亿计的人民。
  王者必须展露勇猛的表情,让想与我方为敌的家伙纷纷抬不起头来。
  王者也会对自己要守护的子民伸出强而有力的臂膀。
  「总有一天,这些话也将成为少爷的金玉良言吧。」
  蒂尔德说着说着,便想伸手去温柔抚摸卜宝的头,但又怕惹来少爷不高兴,于是便蓦然停手,用略带哀感的寂寥笑容简单行个礼。
  「虽然很遗憾,但古市……我只好相信你,把少爷托付给你了。我有另外的事要处理,会暂时离开场边一阵子。」
  说完,希尔德便在亚兰德隆的陪伴之下,起步走往不知名的地方。
  「咦咦?希尔德……?你到底要去哪里呀……!?」
  「没什么好说的。如果连笨蛋都能干出一点成绩的话,那不是笨蛋的人,自然会有许多差事得要去完成呢。」
  希尔德说着,露出平常那副爱讥讽别人的冷笑。
  另一方面——
  「不会迷惘……?」
  蓝姬露出哑巴吃黄莲一样的凝重表情,只是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反观场上,男鹿和十兵卫的战斗还在持续着。
  说实在的,很难把这当成两者互相抗衡的战斗——男鹿的攻击,在十兵卫坚如铁壁的防御和灵敏的走步之下尽数落空;相对的,十兵卫挥出的斩击没有一击失误,在男鹿身上打出了深浅不一的大小伤痕。
  「呼啊……喝啊……啧!!」
  男鹿伸手,用手背胡乱拭去流在脸上的血汗,并瞠大了野兽般的狰狞之眼睥睨十兵卫。
  「不论是你,还是刚才那叫东条的男人……尽是些耐打到不行的家伙啊……」
  凭藉这份不管被打倒几次都还是会再站起的坚定毅力,让十兵卫在频频出招后略显疲态了。
  「喝啊啊——!」
  男鹿至今不知已做出几次……不,应该是几十次的突进撞击。
  他从左上方打出一套轮拳做为诱敌幌子。待十兵卫回避时,便瞄准对方头部,踹出高角度踢击。
  对男鹿来说,这招攻势大概是穷途末路下应变出的奇袭;但他不知道这招踢击,其实对剑术家能造成相当有效的打击。
  仔细思索就能知道,自古以来手持日本刀、穿戴甲胄护具较量的竞技场地,并不适合用来躲避对手的踢击,甚至是直接瞄准脸的高飞踹踢。
  不料——
  「那家伙人呢!?」
  男鹿瞄准后脑勺奋力踹落的踢击,很可惜地扑了个空。
  十兵卫并未往后跃跳开,或往左右闪躲;他只是深深屈低身子,在两者错身时轻踢扫击.踢倒在半空中呈现单脚飞踢姿势的男鹿。
  接着,他趁男鹿重心不稳时,先用刀柄头对他的下巴使出上捞般的一击;并趁男鹿身体浮空之际,用肘击捶打头盖骨,把男鹿打趴在地上。
  「呜咕…………!」
  这是男鹿第二次被击倒,而且这次受到的是上下头颅同时剧痛的包夹攻势。
  至于十兵卫呢——不管男鹿如何拚命攻击,也对他毫无影响;更甭提男鹿其实根本没打中过他。
  此时男鹿心灵方面受到的打击,远比身体受到的打击深刻得多,可说是战斗意志逐渐受到削弱的状态。
  「混帐……好个混帐木刀大叔啊!」
  即便如此,男鹿还是鼓舞全身的斗志,让自己昂然挺立。
  「哦哦,原来你不只身体像怪物,连精神也强壮得像怪物哩……」
  说着,十兵卫逐渐提高了出剑速度。
  不,其实是被迫提升的。
  每当十兵卫斩落一剑,男鹿的反应速度就会提高一点。
  如果下一秒放出租上一秒如出一辙的刺击,很可能会被男鹿以毫发之距避开,并在下一招遭受回击。
  十兵卫乍看之下占有优势,但其实正被男鹿压制得喘不过气。
  「用下一招……一决胜负吧!」
  十兵卫把木刀握在腰间聚力,摆出真剑厮杀中「居合斩」的架式。
  「嗯……?」
  男鹿下意识地警觉到不太对劲,于是压低重心,双臂环于胸口,摆出防御的架式。
  眨眼间,十兵卫在男鹿视网膜中的身影变得模糊,彷佛可以望穿他的身躯,看到背后的景色一样。
  十兵卫把「气」凝缩到极限,以致产生那些错觉,接着再把气一举释出。
  ————————————!!
  传闻中剑术达人拔刀的速度,时速高达两百五十公里。
  但当时十兵卫挥出的刀斩,根本不能与之同日而语;那是种能刮出撕裂音,发出斩空声响的超高速斩击。
  打从刀身嵌入男鹿肉体的瞬间起,刀子便承受不了冲击力道折成两段了。
  不过笼罩在刀身上的冲击波……应该说是「斩击波」比较精准,把男鹿整个人从竞技场中打上觊众席,撞碎一排粗圆木制的栅栏后才终于止息。
  「男男男男男鹿鹿鹿鹿鹿!!」
  古市怀里抱着卜宝,脸色铁青地冲上前来观看。
  吃下这记刀斩,就算死了也不足为奇;如果中了这招能生还,那就奇怪了。
  目前男鹿一动也不动,而且处于连呼吸和心脏脉搏都难以测定的状态。
  「你……你这傻子,少开我玩笑啦?你该不会、该不会……来真的吧……」
  古市不中用地颤抖起来。
  他拚命压抑着自己,让自己忍住,不要一直想脱口吼出比「战败」更加糟糕——也就是「战死」的讯息。
  他深怕一脱口说出,臆测就变成了真实。
  「男鹿…………」
  「啪哔——」
  古市下意识地多加了几分力道,抱紧一直待在自己怀里、全程背对所有赛事的小婴儿。这时,卜宝回头看了男鹿一眼。
  卜宝看了男鹿血流满面的模样煞是害怕,于是发出像是被烫到般的哭叫声。
  就在此时——
  男鹿的指尖稍稍动了一下。
  「唔呜啊……喝喝……呕哇啊!」
  男鹿从嘴里吐出血块,再度挺起身体。
  「呼……呵呵……卜宝,你也不必哭成这样吧。」
  或许正是卜宝的啜泣声,把徘徊在死亡边陲的男鹿给救了回来。
  另一方面,男鹿也没理会自己的身体状况,努力地摆出怪表情想逗卜宝笑。
  「我还以为自己犯了平常的坏习惯~又被电击打到了,差点吓死我罗……欸……」
  说着,他便垂下无力的手掌,温柔地抚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卜宝额头。
  「叭噗?」
  不可思议的是,自从失去记忆以来一直对男鹿畏惧不已的卜宝,竟然停止哭泣了。
  「嗯嗯,很好。男子汉如果遇到这点程度的小事就哭得像鼻涕虫似的,可是会被耻笑哦!」
  男鹿一边宣传教义,一边夸张地呕了一口血~大概是内脏已经有多处受到严重创伤的关系。
  男鹿重新站定后,拖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打算回到竞技场。
  男鹿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步向危机四伏、甚至会有生命危险的竞技场。卜宝看着他的背影,蓦地产生了异变。
  「叭噗……叭……叭噗噗……」
  他的眼睛湿润,手足舞蹈个不停;在受到惊人头痛折磨时,高亢地吼出了激烈痛苦的咆哮。
  「哔!哒叭……哔噗噗……!!」
  卜宝脑中有着惊人的情报讯息,正像漩涡般不停打转着。
  忽然奔流而出的记忆,不断地灌人大脑之中。

  『卜宝——看到朋友有难而坐视不管,根本不是男人!』

  穿越几千万层杂音,在混乱的奔流中,唯独那个男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卜宝耳里。

  『就算没有这种东西,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啦!』

  并肩作战的记忆,抗争的回忆。
  在这位名为男鹿辰巳的男子的战役中,所有片段里都有自己。
  卜宝总是在最近的地方,一路守候着他的战斗。

  『因为我是他老子。』

  越过这道宽阔的肩膀,看过最多输赢的人——一定就是自己。
  「哒——哒呼……哒唔……哒……啊哒——」
  蝇王之风,开始转换吹拂方向了。


  第五章
  「实在是个让人啧啧称奇的汉子啊……」
  十兵卫赞叹道。
  挨了自己的绝招还能生还,甚至可以活动自如,简直堪称奇迹。
  「面对你这种人,我若不拿出『杀人的觉悟』,恐怕会跟不上你的攻击哩……」
  说着,十兵卫从腰间悬挂的刀鞘中,拔出了一柄白晃晃的真刀。
  他在这场大赛中一路以来都使用木刀,表示他不愿打破「不杀人」这项底线。
  就某种意义而言,也可以解读成十兵卫尚未用尽全力。
  能赤手空拳和十兵卫打成平手的男人,应该只有那名连魔界也畏他三分的强者,和十兵卫拥有相同脸孔的——早乙女禅十郎而已吧。
  (不妙啊……我真的要撑不住了。)
  反观男鹿,他的力量则还在持续成长。
  如果再给他一年……不,或许半年,也许就能扭转现在的胜负局面。
  但至少就现在这个阶段来说,十兵卫的力量凌驾于男鹿之上。
  「哒。」
  「嗯?」
  最先注意到这个声音的人是男鹿。
  「哒啊啊啊!」
  原本被古市抱在怀中的那名小婴儿,忽然用不像婴儿的灵巧爬行方式奔向男鹿身边。
  「小孩?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看到一个婴儿跑上竞技场,让柳生十兵卫也不禁一头雾水。
  「嘿……你这笨蛋,终于恢复记忆了吗?」
  「哒啊!」
  卜宝和男鹿眼神一个交会,之后便不需要任何确认与说明了。
  他的眼神已然从方才那个怯弱胆小的软派小婴儿,转换成拥有坚毅意志、魔王之子才有的锐利目光。
  「哒哒哒啊啊啊啊啊!」

  卜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男鹿身上攀爬,最后停在他平常总会停留的那个定点。
  男鹿辰巳的背上,有着他——卜宝的专用固定位置。接着……
  「哒啊————!!」
  卜宝复活后的第一声呐喊,雄赳赳地响彻了整个竞技场。
  面对突然现身的全裸婴儿,场边的气氛登时骤变。
  「那个奇怪的婴儿是谁啊?」
  「小鸡鸡整个露在外面耶!」
  「看他的头发颜色……该不会是异邦人之子吧?」
  「小鸡鸡整个露在外面耶!」
  「应该是在混乱之际,从哪里混进来的。太危险了,谁快去把他带走!」
  「小鸡鸡整个露在外面耶!」
  「混帐!从刚刚开始就小鸡鸡来小鸡鸡去的!吵死人了!」
  「呃,可是他的确完全没穿衣服啊!?」
  「也是……而且他不但全方位露鸟,还把裸体当成制服一样,理所当然地引以为傲!」
  观众们哗然骚动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知道在欣赏两个男人以性命相搏的最后战役时,会忽然闯入一个全裸的小婴儿呢。
  状况来得太突然,想不到该如何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哒————!!」
  反观卜宝,他不但没有因为大人慌乱喧哗的态度而畏缩,反而拉开喉咙大声喊叫,并向观众群举起拳头。
  「哒啊……哒叭滴哔噗噗~……」
  观众们纷纷一头雾水,不晓得该怎么应和这个声音。
  看到大人们的反应,卜宝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他的动作就像现场直播的舞台音乐家正愤慨地呐喊「哈罗哈罗?今天的听众朋发们气氛很低迷喔。给我多一点激情反应!」似的。
  「哒唔哒唔哒唔!」
  卜宝接着伸出小手,一一点出反应不佳的观众。
  想当然尔,观众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尽管听不懂,还是能感觉到「似乎有点让人生一气」、「为什么我非得配合你啊」的氛围。
  「哒——!」
  「「「哒……哒——……」」」
  也有愿意回应卜宝,畏畏缩缩地出声应和的观众。
  「哒哒哒——哒哇——!!」
  这时卜宝再度激昂起来,似乎在热情地倾诉着「不行不行不行!你有用心吗?声音要从丹田发出来!再大声一点!我是为了你们好才说的哦!?」一样。
  「哒——!」
  「「「哒啊——!!」」」
  「哒——!!」
  「「「「哒啊————!!」」」」
  现场气氛燃烧起来了。
  「哒……哒……哒……」
  卜宝面对观众席,举起手指倒数读秒。
  他的身影霎时和被人敬称为「※燃烧斗魂」的伟大摔角选手重叠在一起。(编注:指日本职业摔角选手アントニオ猪木。)
  「哒————!!」
  「「「「「哒啊————」」」」」
  最后,他把拳头高举向天,全场也配合卜宝,气氛顿时融为一体。
  「「「「「哒什么哒啊!?」」」」」
  在现场呼吸整齐一致后,观众们才一起自我吐槽起来。但是为时已晚,现场的气氛已经被卜宝完全掌控了。

  「那……那婴儿是怎么回事?」
  「现在情况是怎样?」
  「实在搞不懂哪……」
  贵宾席上——三大家臣的众大叔们也被这意外的事态弄得一头雾水,正陷入混乱。
  「我想起来了……那孩子是……」
  在席间,只有蓝姬——应该说是邦枝,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眼前的光景所吸引。
  「卜宝……?」
  她不由得脱口喊出了那个名字。
  「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对那个孩子……对他们两人有印象呢……?」
  当她迷惑不已时,脑中忽然忆起了一句话:

  『请你成为这孩子的母亲。』

  「呀啊——!?」
  「「「公……公主!?」」」
  三大家臣的大叔们,怱然听到背后传来公主殿下的惊叫,不禁回头察看。
  「不、不好意思!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刚才那是……?我曾经被那个人……当面说过什么话呀!?」
  少女情绪激动地陷入混乱。这时,她脑中关闭的记忆之扉,再度激烈地震动起来。

  「卜宝……你这家伙,就算是刚复活,情绪也太亢奋了吧?」
  「哇哇~♪」
  卜宝表现出喜孜孜的模样;另一方面,男鹿虽然对他吐槽,却也显得有些高兴。
  男鹿不但遍体鳞伤,恐怕连骨头也断了一两根。
  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精神力比刚刚交战时还要高亢了。
  「喂喂……小兄弟?你要不要……先把那个婴儿放下来比较好啊?现在……好歹也算是在战斗……让他待在这里会很危险哦……?」
  另外一边,十兵卫已经完全无法跟上剧烈的事态变化了。
  「噗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鹿闻言,不觉噗哧大笑起来。
  因为这句台词实在太耳熟了。
  和男鹿对峙的敌人,通常在看到他背上有婴儿时,反应会是先吃一惊,接着劝他「先把那婴儿放下吧」。
  照道理说,如果是一般打架的话,男鹿会顾虑卜宝的安危,将他交代给附近的人照顾,使他不受到伤害波及。
  不过——
  「谢谢你的忠告。别介意,这家伙……该怎么说昵?他的存在对我而言,就好像刀之于你一样。」
  刀对武士来说,不仅只是一把武器或道具。
  刀就像武士身体的一部分;为了在持刀时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力量,武士必须锻链身体、武技并修练心灵。
  「只有我自己『认真』还不够……必须要我的『认真』和这家伙的句认真瘤融为一体时,才能发挥出『认真』的力量……」
  与此同理,只用木刀作战的话,即使使出超越十成的力量,也无法见证十兵卫剑技真正的价值。
  「你在说什么……?想藉着一边战斗一边保护稚儿,来提升自己的觉悟吗?」
  「不是啦……你搞错了。算了……睁大眼睛仔细瞧吧!!」
  男鹿向十兵卫扬起右手手背。
  他向对方现出清晰可辨地浮现在自己手上——那代表蝇王的纹章。
  「上吧,卜宝!让他看看我们的真本事!!」
  「哒啊!!」
  蝇王纹放出光芒,邪异的魔力光辉笼罩整座竞技场。
  雷云积卷而生,风和大气也开始鸣动。
  这些都是卜宝以男鹿辰巳为媒介,将庞大的魔力爆发性地增幅而产生的现象。
  「让我们用上这招,大叔你可以引以为傲啦!!」
  魔力形成的雷电劈啪迸射。
  在现代与男鹿对阵的敌人看到此情此景,大部分不是瑟缩畏惧,就是愣在当地反应不过来。
  但是这位最强的武士显然和他们不同。
  「真有意思!没想到你会在最后的最后拿出这种杀手鐧来对付我!!尽管上!让我们彼此用真本事互相较量吧!!」
  「好啊!!」

  男鹿挥出的铁拳挟带雷光,使出「魔王的咆哮」——蝇王轰炸。

  「见神杀神……见佛杀佛……这才是柳生刀法的精髓!」
  十兵卫没有展露出丝毫胆怯或想逃避的意念,只是把刀以大上段的架式高高抡起,准备下面迎击这一招。
  激烈的闪光和爆炸笼罩住整个竞技场,爆风直刮到观众席上,让现场陷入一片白烟之中。
  「大叔,你果然有两把刷子嘛……」
  「嘿曛……可别小看了武士的能耐哦。」
  待尘埃散去,只见男鹿和十兵卫对峙而立的身影双双出现在场上。
  「想不到……你居然把电击『斩断』了……不过,我的本事还不只这样啊啊啊!」
  「如果只有这样,我才真的感到失望呢……」
  就在两人准备再度激烈交锋时,代表「比赛结束」的太鼓声忽然狂响了起来。
  「到此为止!你们两个通通住手!胜负已分,这场比赛是十兵卫阁下的胜利!」
  把裁判推到一旁,擅自宣布赢家的是三大家臣的大叔们。
  「喂!你们这些混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竟敢擅自判定我输!?」
  男鹿激动地抗议。他认为胜负还没分晓……应该说,现在才正要进入重头戏呢。
  「少罗唆!你使用那种诡异的妖术,还敢狡辩!?」
  「说得没错。要是害柳生家的大人有个万一,你要怎么担当得起!?」
  「追根究柢,带着婴儿参战根本就有违于常理!」
  三人原本在藩国内不惜搞得人心惶惶也要互相争夺利益,但是此时他们却因为害怕而站存同一阵线上。
  他们害怕自己会和柳生家、和将军、甚至和幕府为敌。
  他们认为与其获胜招惹对方不开心,不如故意输掉比赛、卖对方人情比较好,而且这样一来也可保自己三大家臣的地位安泰。
  真的是只会顾虑自己,丑恶不堪的思考模式。
  「少在那里擅作主张了,混帐……」
  岂知,对此事感到反感的并非只有男鹿而已。
  十兵卫也无法接受自己拚上性命与尊严的激战被人泼冷水一事,愤怒的表情全都显现在睑亡。
  「你们以为用这种方式赢到的胜利,能让我满足吗……?」
  三大家臣的当家领袖看到十兵卫连鬼神也能斩杀的狰狞表情,吓得颤抖起来。
  「请、请您稍安勿躁……!您看这里!」
  殊不知他们拿出来的,只是石武祭的比赛规章——注意事项一览表而已。

  一 允许选手使用各种武器。
  二 不问参赛者身分贵贱,即使是罪囚也可出赛。
  三 比赛形式为一对一单独对战。不过,若当事人未提出抗议则不在此限。

  男鹿是赤手空拳上场,虽然不是武士但也符合比赛资格,而且十兵卫也允许他把卜宝背在背上。
  「所以到底是哪边有问题啊!?混帐!」
  男鹿逼近大叔们,一把抓起家臣的衣襟逼问道。
  「噫!噫咿咿咿咿!?你看另一条……第四条规定!」
  「啥——?」
  第四条是——
  四 参赛者必须在十五岁以上。
  「这条哪里有问题啊!?」
  这个时代把「元服」——相当于现在「成人」的年纪订在十五岁,所以出席参加公共仪式的资格多半规定在十五岁以上。
  「那又怎样?我今年已经满十六岁了啊!」
  虽然生日当天是飘流到魔界,被困在荒山野岭上度过的;不过男鹿的生日是八月三十一号,所以他已经满十六岁了。
  「先别激动、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衣襟被揪住的大叔,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指向男鹿背上。
  「再怎么看……那孩子都未满十五岁吧?」
  「……………………呃。」
  「哒?」
  被家臣一指,卜宝歪着头像是在说「找我有事吗?」一样。再怎么看他都是未满足岁的婴儿,用老成一点的角度看顶多也一岁多而已。
  「这个嘛……不是啦……这家伙他……该怎么说呢~……唔嗯……」
  男鹿拚命使唤他那不中用的脑袋,想要找出理由辩驳。但是——
  「啊啊!不行啦!!」
  还是想不出任何藉口搪塞。
  就这样,男鹿辰巳在决赛中意外地因为违反规则而败阵。

  ——一切都完蛋了。
  强悍如男鹿,此时也不禁浑身脱力。
  「请等一下!!」
  忽然间,从贵宾席最高位的位置传来喊叫声。出声的人是蓝姬——不,是不久之前都还一直认定自己是蓝姬的少女。
  少女脱下厚重的长袖和服挂袍,用固定腰带的系绳把衣袖交叉绑起,并拾起掉在旁边的一柄木刀,把刀口指向十兵卫。
  「由我来担任你最后的对手!」
  邦枝葵用正气凛然的眼眸望着对手,堂堂做出邀战宣言。
  「邦枝……?呃,不对……蓝姬公主?你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啊——」
  由于事发突然,男鹿不由得感到混乱。邦枝则紧张地笑着回应他:
  「男鹿,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而且……你看你都已经满身疮痍了,不是吗?」
  「你的记忆……难道……!?」
  「嗯嗯。」
  邦枝因为一路观看这几场战斗,记忆不断波动着。
  而恢复记忆的关键,就是在近距离亲眼目睹蝇王轰炸;当时的冲击让她想起了自己是谁。
  「柳生十兵卫阁下,怎么了?还是说,你想逃避女子的挑战吗!?」
  这是邦枝所下的最后一盘赌注。
  想要从淘汰赛优胜者身上强行夺走权利,只有让蓝姬——也就是邦枝自己下场比赛一途。
  姑且不论别的……虽然只有很短暂的时光,但既然自己曾经以公主的身分君临此地,她就无法眼睁睁看着石矢魔藩遭遇灭亡的下场。
  「真有趣……石矢魔这块地方,真是直到最后一刻,都让人觉得有趣极了。」
  十兵卫从邦枝身上散发的气魄,感觉出她是认真的。
  而这个遇神斩神、遇佛斩佛,连魔王的雷电也敢正面迎击的男人,并没有理由因为邦枝是女儿身,就拒绝真心诚意向自己叫阵的对手。
  「柳生十兵卫三严,郑重接受阁下的挑战……上来吧。」
  于是,最后的最终决战就此揭开序幕。
  「………………嗯?」
  男鹿在观看邦枝和十兵卫交手的战况时,同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
  不对……正确地说,应该是某个一直在观察整场淘汰赛的视线。
  「………………」
  那道视线,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邦枝葵很强。
  不只是以女高中生的身分而舌,就一名剑士来说,她的实力茌二十岁以下的人才中也算是顶级高手。
  要提证据的话,她曾经让六骑圣之一——虽然性格有点问题,但实力足以称霸全国的男人——榊在她手下输得失魂落魄。
  但是,即使强如邦枝——不,应该说正因为同为剑士,所以邦枝更能绝望地理解自己和眼前的十兵卫,在力量上有着绝对无法填补的惊人差距。
  不过她和男鹿一样,都与平凡人类不同。
  『哦哦~小葵,你终于恢复原状啦?我很替你担心呢。看来失去记忆的状态下,我们的连结似乎会中断哩。』
  直接与邦枝内心沟通的是别名「小狛」的西沙里翁——和她缔结契约的兽神使祓魔。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邦枝低声回应西沙里翁。
  『哪来的话~我可是小葵的好朋友,不必跟我那么客气啊。不过,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补偿我的话,下次不妨一起泡个澡……对不起,我太嚣张了。』
  西沙里翁感觉到邦枝散发出无言的威吓感,连忙用超高速道歉。
  「小狛,我问你……十兵卫他……真的是人类吗?」
  邦枝望着眼前释放出凄厉剑压的男子问道。
  足以压倒东条、男鹿的身体机能;连蝇王轰炸也能斩裂弹开的剑术造诣——他拥有的能力全都强得超乎常理范围。
  因此邦枝推断,或许十兵卫的真实身分也是不知名的魔族,或者承袭魔族血统的后裔。
  『不,那家伙无庸置疑地是个人类。他似乎能够察觉我的存在跟气息,不过却感觉不到我散发出的微量魔力波动。那个大叔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兵法家……只不过是个「强得不像话」的家伙……』
  世界在非常微乎其微的机率下,会出现这种人类。
  如果用游戏来譬喻世界法则的话,普通的人类虽然各有成长空间,但最多只能成长到等级99就会停止变强;而十兵卫这种特例则不会受此局限。
  只要持续锻链、持续累积战斗经验,他就能无限度地变强……可说这个角色是近乎系统Bug的存在。
  『一千年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一个像他那种奇葩……他的存在本身就算犯规啦。』
  「那么,小狛……你曾经遇过这种对手吗?」
  『说什么蠢话。要是遇过两三次这种怪物,我的首级早就不保了。』
  想必这句话应该没有夸大其辞的成分。
  眼前的男人,绝对拥有能和上级魔族分庭抗礼的力量。
  「我懂了……那么,我只有一个对策可选……」
  邦枝说着,抡起木刀摆出自己的剑技中最快速的招式——「破岩菊一文字」的架式。
  『你想怎么应付?要借用我的力量吗?』
  「不了……我想应该没有帮助。」
  她回忆起从前祖父述说的——关于「柳生新阴流」的故事。
  「——柳生新阴流,乃是治世之剑。」

  当战乱横生的乱世,君主需要的是能攻破敌国防卫的攻击力;而在太平盛世时,需要的则是能够击退动摇和平的外敌、刺客的防卫力。
  在这种背景中孕育而出,而且不断精进进化的剑术,正是柳生新阴流。
  与东条对峙时展现出的是铜墙铁壁般的防御能力;而和男鹿交手时展现的,则是足以把雷电也一刀两断的迎击力量……这些都是其精髓所在。
  「我想就算把小狛的力量加在刀上,也只会被避开或化解……不对,他连卜宝的力量都能斩断,恐怕他会正面迎击打败我吧……」
  正因如此,邦枝才会使出同时舍弃防御与迎击的战略。
  「小狛……帮我增强木刀的强度,然后把我的腿部力量提升到肉体能承担的极限。这场战斗……将由先击中对手的一方获胜。」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邦枝取胜的方法只有一种——「先发制人」——在对方采取反应,做出防御、回避、迎击其中任何一种动作之前,以神速的剑斩将对方打倒。
  「————!?」
  这时,十兵卫持刀的动作改变了。
  他摆出柳生新阴流当中「一刀两断」的身法——斩断蝇王轰炸时的架式;以大上段的高度持刀,将所有敌人尽数劈倒在眼前的技巧。
  两者之间,败阵的一方将会没命。
  ————————…………
  现场笼罩在空气为之窒息、时间为之停止的沉默气氛中。
  「————!!」
  「————!!」
  铿铮!!
  两人在瞬间错身交会而过。邦枝挥洒出神速斩击之后,身影像快动作跳格播放一般,瞬间移动到十兵卫背后。
  经过一小段时间差才传来物体「咻噜噜噜噜噜——」划破大气的旋转声响。邦枝受到魔力强化过的木刀,竟然被斩断倒插在地面上。
  「噗哇……!」
  随着一声闷哼,邦枝当场跪倒在地。
  「真是的……石矢魔这块地方,连到最后的最后……结束前的一刹那,都让人感到乐趣无穷啊。」
  十兵卫转身回首,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接着——
  「咕呜!」
  他的身体上慢了一拍才浮现出木刀打击的痕迹,并且呕出大口鲜血颓倒在地。
  然后另一柄武器的断片——十兵卫被击断的半把配刀——才坠落插在地面。
  「大姊头!!」
  花泽由加仓皇地推开人潮,从观众席间赶赴到场上。
  「大姊头!振作点哪!不要抛下我们先走一步啦~!!大姊头~!!」
  「由……由加,别激动……我还活着……还活着啦……」
  「唔咦?」
  由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紧搂住邦枝,邦枝伸出手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颊安慰她。
  「我只是一口气释放了紧绷的力气……所以一时之间……可能无法站起来而已……」
  用魔力强化脚部肌力的反馈,不止如此而已。
  这场超一流剑客之间的对决,虽然只交手一招,却已经让邦枝的身体承受了等同于全力冲刺一整天的疲劳感。
  话虽如此,但从邦枝的身上找不到半点受伤的痕迹。
  「这么说来……是大姊头你赢罗!?」
  「唔嗯。不过……由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啊?」
  「报告大姊头!刚才我被那个萝莉控……古市那家伙用卑鄙的手段陷害,吃到麻醉药。等我睡一觉醒来后忽然觉得思绪变清晰,然后就想起自己的事了!
  「………………」
  邦枝顿时愣在当场——想着自己和卜宝都是经历一番戏剧化的冲击才恢复记忆,而由加却……该怎么说呢,是单纯到让人哑口无言吗?
  「不愧是大姊头!什么柳生十兵卫嘛!小看烈怒帝瑠的下场就是这样!」
  「抱歉,由加……你可以安静一下吗?会影响我恢复的……而且,这场比赛的赢家并不是我呀。」
  邦枝在由加的搀扶下站起身子,神情痛苦地说。
  「哈哈哈!没那回事,赢的人是你没错啊。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公主呢……」
  听了邦枝的话,仰躺在场地上的十兵卫大声笑道。
  「您在说什么呢……我们是合三人之力,才勉强和阁下打成平手的。」
  十兵卫前后历经和东条、男鹿的马拉松式比赛;不仅如此,男鹿和邦枝还各自借用了卜宝和西沙里翁的力量。所以正确而言,是四人加一只的力量。
  「除此之外,您看……」
  「唔哦哦!?那是什么夸张的玩意儿!?」
  由加沿着邦枝手指示意的方向望去,看到十兵卫从刀锷位置被连根截断的配刀,不禁惊讶地叫道。
  只见刀身上嵌满了无数细碎的裂痕,彷佛随时都会碎裂瓦解;这样的刀刃可说毫无锋利度可言。
  由于蝇王轰炸带给刀刃超乎常理的负荷,所以这时十兵卫的配刀早已失去了刀刃原有的功能。
  「阁下出剑时确实掌握了我斩击的轨道……只不过刀刃本身承受不住,所以才会断掉而已。如果在万全的状态下被迎击,恐怕我已经……」
  「无须多言。输就是输,我没有第二句话。至少……在这场石矢魔对柳生家的战斗中,胜出的是你们。」
  十兵卫不顾自己落败,依然露出乐在其中的表情,脸上甚至带着一抹傲然神色。
  和值得倾尽全力交手的对手邂逅,并且使出浑身解数应战。
  能得此机缘,不管结果是胜出或落败,对他来说都是不关紧要的琐事——他的表情像是在这么诉说着。
  (这才是真正的武士风范吗……)
  邦枝虽然赢了比赛,但却输给对手;身为剑士,她觉得自己上了宝贵的一课。
  感念之余,邦枝向对方默默低头一鞠躬,表达内心的敬意。
  「——先不说这些。」
  十兵卫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他接着说:
  「你注意到了吗?到刚刚为止一直在场的那股令人厌恶的视线不见了……」
  「咦?」
  「看来,好像有谁一直在监看我……不,正确地说……是一直在监看这整场战局。想必那家伙是幕府的密探吧……照现在他消失不见的状况看来,八成是回去饲主身边报告比赛的结果了呢……」
  十兵卫说着,露出和方才截然不同、像是尊严遭到践踏般的盛怒表情。
  「那个混蛋……居然拿我当试探对手实力的斗犬啊……」
  「什、什么意思……?我愈听愈糊涂了。」
  「我说,公主啊……你试想看看,如果有个气量狭隘、空有自尊心却只会耍小聪明的小角色,当他拙劣的诡计失败时,下一步会使出什么手段呢?」
  乍闻十兵卫像谜语般的问答,让邦枝沉吟了半晌。
  不久,当她在心中归结出最坏的结论时,不禁惊愕得脸色铁青。
  「你懂了吧……不过,那个男人好像早就察觉异状了哩。」
  「不会吧?难道……!?」
  邦枝环顾四周,但是男鹿辰巳和卜宝早已从会场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方面,在石矢魔藩的国境——总数超过千人的军团正在往前推进。
  「十兵卫那不中用的东西,居然没能帮我打垮敌人……柳生家有什么了不起的!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不过尔尔!」
  听完密探捎来的报告,某个男子咬牙切齿地怒叱道。
  他收到的消息是「比赛规则裁定十兵卫赢得石武祭决赛冠军」,可是这样的结果无法令他满意。
  用实力压倒石矢魔那些令人厌恶的家伙们,把他们的骄傲和尊严践踏在脚底下才是他原先的目的。
  然而结果居然是「规则裁定获胜」?这样没有意义,无法令他心满意足。
  不过,或许这也算是他渴望的结果。
  把石矢魔——那个玷污了自己毕生名誉的藩国——从世界上铲除的工作,还是得由自己亲手执行才痛快。
  没错……由他——德川幕府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亲自动手。
  「启禀大人!」
  「何事?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此时,根据一名探子回报,行军方向正前方出现准备迎击我军的敌阵。
  「哼,敢要小聪明跟我斗?说……对方有多少人?一百个……还是两百个!?」
  由于当时并非战乱之世,所以石矢魔一时之间拼凑得出的战力,只要有百人就算多了。
  「这……回、回大人……」
  「什么?」
  秀忠听完探子的回答,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挡道准备迎击的只有一个人……正确地说是两个。
  而那……竟然是个背负着小婴儿的男人。


  第六章
  男鹿追着从会场消失的那抹气息,来到藩国边境。
  他不聪明,也不曾运筹帷幄和敌人斗智、或拟订任何计谋。
  但再难打的架,他都能全身而退。
  「卖弄小聪明的人,在计划失败后会怎么办——?」
  用膝盖想也知道——为了掩饰失态的结果,会用大军压境给予打压,以数量取胜。
  「不过,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到底有几百个啊?」
  「有上千个耶,男鹿……状况太糟了啦!对方人数太多了!」
  古市从岩石隙缝里探出头来说道。由于他隐藏得非常完美,敌方负责侦察的探子没发现池。
  「对方是由将军亲自上阵!?他们太邪恶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走为上策!」
  「………………」
  「他们全都拿着刀枪一类的武器耶!而且总共有上千人哦!?男鹿,你有没有在听啊——」
  「古市,你自己先跑吧。我没空保护你。」
  「男……男鹿!?」
  语毕,男鹿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去。
  男鹿不懂得如何运用作战或计划和敌人交锋。
  幸好,溪谷地形对他有利;左右是陡峭的山壁,对方军队的势力再庞大,一次能攻过来的人数也有限。
  「那家伙疯了吗!?」
  「单、单枪匹马?还背着婴儿!?」
  「该、该怎么办?」
  大军迫近到他眼前。
  站在正常人的角度,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有一人单枪匹马迎战千人大军的荒唐情势。
  面对「意料之外」的敌人,大军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喝啊啊啊啊啊啊!!」
  男鹿趁隙殴飞三个人,把他们深深嵌入山壁。
  「敌……敌人来袭——!?」
  「动作太慢啦!」
  军队这下才认真起来面对敌人。但不论他们持刀或持枪,男鹿都不以为惧。
  他不是用拳打、脚踢、肘击撂倒袭来的敌人,就是使出膝撞迎击,或利用脚跟重击让敌人嵌入地面。
  「你、你这家伙是脑袋有问题吗……你以为我们有多少人啊!?」
  一名陷入混乱的士兵喊道。
  「谁管你那么多啊!」
  男鹿怒吼着,同时用凹陷神拳招呼在呼天抢地的士兵脸上。
  不管总数是千人也好,万人也罢,每个人受到的攻击力道不会因此变成千分之一。
  在男鹿的力量之前,士兵们显得狼狈不堪。
  卑鄙的小伎俩无法对打架构成什么影响。
  无论对方想拿武器攻击,或多人一起进攻,男鹿都不会在意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然而——他也有不能原谅的事。
  「我对你们这种家伙超不爽的……」
  对于打着冠冕堂皇的名号,想湮灭自己要小手段证据的人,男鹿感到极度不快。
  「哒!」
  背后的卜宝活力充沛地叫道。
  「你也这么觉得吧?以后要成为邪恶大魔王的你,也无法认同吧?」
  「哒哒哒!!」
  「那就来大干一场吧!」
  浮现在男鹿右手上的纹章,迸出魔力的光芒。

  「什么!?你说对方一个人挡下上千人的军队!?」
  男鹿如鬼神附体的狂妄行径,传到隐身于军队后方指挥的秀忠耳里。
  「原来如此……他就是和十兵卫实力不相上下的人吗……?哼,那还不简单?把士兵分成两队!一半负责拦住他,让另一半去进攻石矢魔不就得了!」
  不管男鹿的力量再怎么强大异常,只要外表还是人类,能打倒的敌人数量就有限度。
  而且我方也没有义务照顺序轮流乖乖挨打。
  「可是……大人……恕属下失礼……」
  秀忠身边的一名部下并不赞同。
  这个作战方式,等于是要五百名士兵「为了消耗对方体力而被杀」。
  当然,即使是敌军,男鹿也不会残酷到痛下杀手,只会打到他们站不起来。
  然而,秀忠并不知情。
  反正不是自己遭殃,所以小兵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什么事?」
  「不……没事。」
  对继承了。天下人地位的秀忠而言,「消耗」区区一、两百的兵力不过是小事。(编注:自战国时代到江户时代初期,「天下人」意指统治全日本的人。)
  眼见秀忠眼中流露出这个讯息,部下也不敢再进谏什么。

  「呼……呼……呼……呼……男鹿……你要等我……!」
  古市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并不是听从男鹿的话逃走。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相男鹿并肩作战;无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知道自己帮不卜忙。
  所以,他拚命地奔跑。
  只要回到城里,就能向希尔德或邦枝求救。
  就算会改变历史也好,回不了原本的时代也罢,他都无所谓。
  他只知道,自己不允许男鹿死在这里。
  「呜哦!?」
  古市太过焦急,不小心扭到脚跌了一跤,脸重重摔在地上。
  「可恶~……我真没用~……嗯?」
  忽然间,他听见地面传来马蹄声。
  「不会吧!?难道……他们兵分二路了!?」
  恐怕敌军的策略是派步兵缠住男鹿,同时利用移动速度较快的骑马武者先行攻陷石矢魔。
  不出多久,彷佛证明古市不祥的预感般,骑马武者扬起漫天黄土,从他身后大肆进军。
  「惨了……惨了……惨了……?」
  他发觉最前面的骑马武者已经看见自己,并抡起长枪准备攻击。
  他连忙想找地方躲藏,却因为腿软而无法动弹。
  「可恶……」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半路杀出,纵身挡在古市与骑马武者之间。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
  随着惊人的气势,男子扬起树干粗的强壮手臂,瞬间把骑马武者连人带马一起殴飞,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喂,古市……你还好吧?」
  「你、你是……?」
  男子外表看来是人类,浑身上下却挟带着猛虎般的气势。
  现身的不只他一个人——
  「真是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家伙……」
  「说得好,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喂喂,你们两个根本什么都没做吧?」
  「嘿嘿……看样子往这边来果然是正确选择。」
  看到忽然出现的三名男子,古市愣在原地,接着——
  「哈哈……」
  他不禁发出自我解嘲般的无奈笑声。
  没错——他们这几个可以不吃饭也不能不打架,无可救药的笨蛋太保,在这种有大场面群架可打的时候,怎么可能乖乖袖手旁观呢?

  「可恶!你们这些像伙……不准无视我!!」
  袭击男鹿的敌人改变了阵势。
  他们以投掷长枪的队伍发动远攻——像是捕猎野生动物一样,重点不在打倒男鹿,而是拦阻他的动作。
  与此同时,骑马武者接二连三地从左右两方穿过,往溪谷另一端进军。
  「你们这些蠢蛋,别小看我!!」
  他使出『抚子』攻击地面,使地表裂开,试图趁士兵失去平衡时攻破包围网的破绽,阻挡另一支部队前进;无奈的是,他被围成好几圈的步兵重重包围,无法顺利突围。
  男鹿很强。别说十人,就算随便拣来上百人都能应付得了。
  然而与十兵卫交手时受的伤、还有不断消耗的体力,正一点一滴地把他逼入绝境。
  「哒……」
  「等等……再等一下……那招不能随便乱用……」
  现在只能依靠破坏力无法言喻的蝇王轰炸——然而就算使出这招,一次顶多也只能击溃四五十人……石矢魔战争时,他在半失控状态下施展出来的那一次另当别论,但现在男鹿的身体或许负荷不了。
  恐怕再用一两次就是极限了。
  「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
  男鹿扯开喉咙,对眼前的敌军怒吼。
  咻噜噜噜噜!……砰咚!!
  「怎……怎么搞的!?」
  忽然间,一发大炮从天而降。
  男鹿原本以为是敌方的增援,事实却并非如此;大炮瞄准的不是他——正确地说,弹丸虽然打在差点波及自己的地方——但很明显的,炮击是由男鹿身后射向敌军。
  「好耶,打中了!!本大爷果然是天才。第一次用这种武器就发挥得淋漓尽致……」
  「喂,这门大炮是我弄来的耶,你这豆腐脑凭什么摆出一副威风的模样啊!」
  「你在大声什么啊?法国面包飞机头!」
  「什么?想干架吗!?你这优格路奇弱鸡!!」
  习以为常的拌嘴声从远方传入耳畔。
  「有机可乘!」
  「————!?」
  这时,一名小兵抓准男鹿停下动作的空档砍了过来。
  「去吃土吧!!」
  但是忽然从旁边杀出一名全身绕满绷带的男子,把小兵殴飞了。
  由于拳压过于强劲,所以包含该小兵在内,大概有五个人一口气被殴飞。
  「什……什么……?你是……?」
  「男鹿,你干嘛一脸呆滞啊?我们当然不会让你独占场面这么热闹的群架啊。」
  现身的男子一面扯掉身上的绷带,一面露出傲然无惧的笑容。
  「东条……你怎么来了吁」
  出现的不只有东条一个人而已。
  夏目、城山、还有在不远处争吵不休的神崎和姬川纷纷接连现身。
  穿越时空而来的石矢魔太保们,此刻于战场上集结在一块儿。
  「奇怪……?你们……不是都丧失记忆了吗!?」
  男鹿无法掌握状况,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这时,古市匆匆赶到他身边说道:
  「男鹿!你还好吧?看样子……东条学长他们好像恢复记忆了呢。」
  「我被那个叫十兵卫的大叔打晕时,因为受伤的冲击而回想起来了。」
  「我也是。」
  东条抢先答道,城山也跟着拘谨地举手表示。
  「那你们两个呢?」
  男鹿接着询问神崎和姬川,却被两人毫不留情地劈头齐声怒斥:
  「「你这家伙还有胆子问啊!?」」
  「被你那样一打,别说恢复记忆了,我出娘胎以来的记忆差点全部都被打掉了哩!!」
  「混帐男鹿……平常谁会抄铁板打人啊?你害我的头稍微凹陷了,你知不知道!!」
  看样子这两位是因为遭到男鹿殴打而恢复记忆的。
  「咦……那么夏目学长呢?你又是怎么复原的?」
  古市忽然察觉这个问题。夏目一派轻松,彷佛置身事外地回答:
  「嗯?我本来就没有丧失记忆呀?」
  「「「「什么——!?」」」」
  此话一出,让所有人都为之愕然;东条和男鹿以外的人更是惊叫出声。
  「这个嘛~……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因为时空转移来到这里,而身边的神崎、城山又都失忆了。我原本打算和他们一起讨论真相……可是又怕自己一番『我们是来自未来的人』的说词,会被当成无稽之谈……所以决定先观察一阵子啦。」
  如果真有能让众人返回未来的方法,那么这方法总有一天会自然显现于世;倘若无法回归现代,与其下知所措地穷紧张,还不如适应那个年代的食衣住行来得实在——他应该是这么判断的吧。
  夏目慎太郎——这个一派轻松的男人,永远让人摸不清楚他脑袋里的想法。
  「反正,这些事都先搁在一旁吧……」
  「管它是江户时代也好,绳文时代也罢;只要敢瞧不起咱们石矢魔,大爷都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是啊。而且神崎、阿姬,你们如果不趁现在留下精采表现的话,之后就没篇幅发挥罗……」
  「夏目……那种事别说出来啦……」
  敌军眼见五名豪杰(加一只古市)现身支援,害怕得节节后退。
  「不……不许退缩!对方只不过多添几个人而已,我们还是拥有人数上的优势啊!」
  一名在前线负责指挥一军,官衔看似侍大将的武者高声叫道。
  他所言不差。即便来了东条等几个强力的帮手助阵,但还是难以和高达三位数的大军抗衡。不过——
  「咈咈……要告诉他们真相吗?」
  姬川说着,脸上浮现出邪恶的贼笑。
  「是你们自己要惹火石矢魔的人哦……」
  神崎也露出邪恶度不相上下的笑容。
  「你们……?喂,这是什么意思啊……?」
  「嗯!……该怎么解释呢?我只能说……石矢魔这块地方,真的非常喜欢逞凶斗狠呢。」
  古市意味不明地笑着回答男鹿,脸上无奈中带着疲倦的表情像是在诉说「我不管了,随便你们啦」似的。
  「咦?」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从地平线另一端传来地鸣声。
  原来那是一大群人移动时产生的脚步声——将近百人左右的集团正在朝这里迫近。
  「前面那些就是可恶的幕府军吗!」
  「不要看扁我们石矢魔的人啦!」
  「你们这群oooo!不要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啊!!」
  「我要打爆你们的头,从oo的oo把你们给OOO!!」
  部分不雅的词句已经自动消音处理。
  现身的正是石矢魔的武士们。

  虽然曾经一度因为畏惧幕府而退缩,不过当众人看了男鹿和十兵卫交手时,不管被打倒几次依然重新站起来的模样;还有以身为女子的劣势力挫十兵卫,获得优胜的蓝姬(事实上是邦枝)之后,石矢魔武士们原本早已消失的斗志又再度复苏了。
  说也奇怪,不管在古代或现代,石矢魔这块土地的人虽然常常起内哄争吵,但一旦面临强敌时,就会展现出团结一致的精神。
  此刻,这种精神彻底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这帮家伙是怎么搞的……?」
  「好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
  像三大家臣之类胆小的缩头乌龟,此时正躲在藩城里发抖。
  群集在此的都是满腔热血,心想「岂能就这样一直让人看扁」,笨得无可救药的家伙;这些男人,简直和四百年后石矢魔的子孙没有两样。

  「现在是……什么情况……!?」
  秀忠目睹战局生变,不禁惊愕地嘟嚷道。
  现身增援的敌军顶多一百个人。对照之下,幕府军的人数再怎么保守估计都有其八倍之多,压倒性的数量优势依旧没有改变。
  但不知为何,战况明显地陷入劣势,幕府军逐渐开始遭到压制。
  「怎么啦!?快点杀上来啊!」
  「害怕了吗!你们这群弱鸡!」
  「再来啊再来啊!你们的攻击一点用都没有!」
  战场上此起彼落,尽是毫无修养的低俗叫骂声。
  演变至此,前线上演的……已经不能算是一场战争。
  如果是战争的话,除了运用战略、战术之外,靠着人数、装备和训练程度就能决定输赢。
  但是眼前双方的对抗——只是一场群架。
  身材魁梧、力气较大、持有武器、修练过某种武术、或是人数较多——在打架世界的规则里,这些都不足以左右胜负。
  极端一点地说,打架时会发生「气势比较强的那方占上风」这种跳脱物理法则的现象。
  而且关于「最爱打架」的个性,刚好鲜少有比石矢魔的家伙们更严重的例子。
  「混帐……可憎的石矢魔……又要破坏我的好事吗……!」
  一场发生在二十几年前的恶梦,再度于秀忠的脑海里苏醒过来。
  「铁炮队!准备扫射!把那些家伙全都给我射杀!!」
  秀忠像是想要甩掉恶梦似地高声下令。
  「大人请三思!现在双方正在混战之中,此时使用枪炮射击的话,连我方也会蒙受伤害……」
  「少罗嗦!」
  提出谏言的近臣被秀忠殴飞到一旁。
  「不过是折损区区一两百人的军力,可以补充替代的人太多了!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将军欸!不快点照办的话,所有人通通都斩首问罪!」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阻止得了歇斯底里地叫唤着的秀忠了。

  「嗯——?喂,情况好像不太对劲哦……」
  东条乍闻这句不知是谁发出的疑问,转头观看,赫然发现幕府军已然转换阵势,派出一列横跨左右翼的铁炮队,用超过一百柄火枪直指着前线。
  「不会吧?他们的同伙也还在这里耶!?」
  「已经顾不得手段和颜面了吗……真是一点都不有趣!」
  正在交战的神崎和夏目也停下手来,咬牙切齿地怒斥道。
  「啧……知道自己用正常手段赢不了就搬出射击道具……卑鄙的家伙!」
  姬川也出声附议。
  「…………阿姬?」
  「……你也用过一样的手段吧?」
  神崎等人不禁傻眼地吐槽。姬川本人也有点害臊地露出「啊……糟糕」的表情。
  「少……少罗嗦!我是一对一单挑!一口气拿出那么多枪炮才算犯规吧!」
  「还说呢~……不过拿枪还打输人,可见你实在是超蠢的。」
  「你才没资格说别人蠢哩……什么神崎心拳,该不会是搞笑的桥段吧?你这家伙难得说出这么有趣的段子,害我都笑出来了。」
  「那个……是……是帕子随便乱取的!」
  神崎相姬川不顾眼前的状况,嚷嚷着拌起嘴来。城山拉高音量喝止他们:
  「神崎哥,现在没有时间跟自己人斗嘴了!」
  这个溪谷左右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所以就算大军压境也难以攻入;但是相反的,原本有利的地形如果被枪炮大举扫射,众人在找不到地方躲藏的状况下就会惨遭射杀。
  「糟糕!快逃啊——!」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急欲从枪口下逃出生天,无奈现在才开始逃跑,已经来不及逃出火枪的射程范围。
  就在这时,男鹿昂然挺身拦在铁炮队前方。
  「真伤脑筋……结果还是得逼我使出这招啊……」
  「哒!」
  攀在他背上的卜宝,头发因为电流窜升而倒竖起来,男鹿右手上的蝇王纹也应声迸射出光芒。
  这是蝇王轰炸即将发动的前兆。
  「我要上罗!!」
  男鹿合起双手手掌,把凝聚在右拳的庞大魔力传导到左手,让两边的拳头都吸饱「蝇王轰炸」的能量。
  「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出招哩。我来取个名字,就叫……蝇王轰炸『双重震撼』吧!!」
  说着,男鹿便用双拳挥洒出凝聚的魔力——不是打向正面,而是同时攻击左右两旁的陡峭岩壁。
  即便是在男鹿和卜宝之间的连结还处于初期阶段时,蝇王轰炸强悍的威力就足以把一座废弃的大楼打至半毁;此时其威力已经提升好几段,同时打向两旁的话,这股威力自然是——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随着激烈的爆炸声,溪谷的壁面产生无数裂痕,接着便引发一场足以把整个溪谷填满的土石流。
  岩石、土砂来势汹汹地崩落,不要说铁炮队了,整个幕府军团无一幸免地全都被埋在底下。


  第七章
  遭到活埋的秀忠,拚命挣扎着想要从地底下逃出。
  「来……来人哪!快点来人救救我!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一群没用的奴才!!」
  尽管他大声叫喊,却没有半个人回应他。
  这个男人至今一直都在大后方安全之处指挥别人去送死,不过一旦自己的生命陷入危机,就狼狈得毫无形象可言。
  「喂!快来人哪!我可是将军欸!」
  「将军……?请问您是秀忠吗!?」
  秀忠拚老命叫唤的声音终于传到地面,得刭了回答。
  压在他头上的岩石被挪移开,他这才得以重见天日。
  「混帐东西……这么慢才赶来救驾……」
  或许是太过焦急的关系,秀忠忘了一件很基本的事——他身为将军,臣子根本不可能僭越轻率地直呼他的本名。
  照道理说,除了「大人」之外的称呼都不合逻辑。
  「哦哦~?这家伙就是将军啊……」
  「长得不怎么有英气呢~」
  「哒噗噗。」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男鹿、古市以及卜宝等三人。
  「什么——!?」
  秀忠慢了半拍才察觉自己狼狈的失态行径,但已经太迟了。
  原来男鹿等人一边寻找敌军的总帅,一边忙着救助受困的人——即使是敌军,他们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人惨遭活埋。进行到一半才发现「对哦,我们好像不知道秀忠长怎样?」这个事实。
  由于担心诚实询问的话,对方会因为怕死而撒谎,所以便想出装成臣子地毯式喊话搜寻的策略。附带一提,这是古市发起的主意:一行人中刚好没有人在卖弄小聪明的范畴能胜过他。
  「你一直秀忠秀忠地叫,不过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就是将军嘛。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幕府第二代的样子吧?」
  石矢魔高中,是一所以划时代(?)的教育方针——即使完全没有翻过课本也能毕业为主打卖点的学校。
  当中不乏像男鹿一类连基本知识都略显不足的学生,但成绩还算中上的古市也对秀忠没有更深的认识。
  「家康的话,有时候还会在历史剧里看到。不过秀忠是谁啊……?」
  「我知道了。是那个吧?松平健演的那出※暴坊什么来着的。」(编注:暴れん坊将军。〉
  「那是吉宗好不好……时代距离这时还很久欸。」
  「哒哒哒噗,哒叭哒叭~」
  一旁的卜宝比手画脚地演着亮出某种道具的姿势,他大概是在问「和水户黄门有差吗?」吧。
  「这两者扯不上关系吧?水户黄门都说自己是副将军了。」
  「什么嘛……真是个平凡无趣的家伙。」
  「可、可恶啊……」
  听着男鹿等人毫不掩饰地畅所欲言,秀忠难耐屈辱地颤抖起来。
  话虽如此,三人的反应其实并不过分。
  平心而论,就现代人的基本常识来说,很少有人能立刻回答出「秀忠做过什么事迹?」这个问题。当然,他并非毫无成就,只要搜寻一下就能查出一些资料:相反地,他就是个存在感薄弱到如果不花功夫搜寻就不知道他做过什么的人。
  主要原因是他以将军身分在位的大半时间,政权其实都是由名义上退位、事实上依然掌权的「大御所」——家康运筹帷幄,所以秀忠才会没什么存在感。
  再加上秀忠有许多兄弟,他们各自在武艺、智慧或领袖魅力上有优异的表现,而秀忠却没有特别亮眼的地方。
  他在「换成别人也无所谓吧?」的气氛中当上将军;硬是要举出他最大特征的话,大概就是「他是家康的孩子」这点。
  「你们这些家伙……你们这些家伙……每次都这样!都是因为你们的关系……让我这么惨!!」
  年纪一大把的男人,竟懊悔地哭泣起来。
  而引发这次「歼灭石矢魔」计划的最初动机,正是他眼泪里的懊恼与悔恨。
  事情发生在距令二十三年前——当时秀忠负责率领其父家康调拨给他的德川军本队三万大军,准备进军参与那场堪称天下霸权转捩点的关原之战。
  石矢魔刚好位在他的行军路线上。
  当时石矢魔虽然隶属于敌军势力,不过全城兵力仅有两千人,采取笼城不出的守势。
  换言之,他们表现出「我们不会主动出击,不过要是攻打过来的话我们会还击哦~」的态度。
  照道理说,此时应该避免多余的战斗加紧赶路,而且其父家康也嘱咐过他「跟石矢魔为敌很恐怖,不要对他们出手」。不料——
  「这么说来,如果我笔直挺进攻陷石矢魔的话,岂不是很帅气吗?」
  秀忠凭着想出锋头的想法率兵攻城,结果却输得灰头土脸。
  那实在是一场非常丢脸的败仗。
  前前任的石矢魔领主——蓝姬的祖父是名智勇双全、能力非凡的武将。他运用种种策略计谋,布下陷阱和伏兵,以精彩的游击战法击退了秀忠的大军。
  败战一事原本就很糗了,更糗的是当他领着灰头土脸的军队抵达关原战场时……战争已经结束了。
  这实在是很丢人的事,让人羞耻到无以复加。
  以现代人比较易懂的标准来形容——如果把「在学校上完游泳课后,忘了把换下来的内裤(紧身的那种)带走,结果在放学前的导师时间,东西被公开拿出来问『这条内裤是谁的~?咦……上面有写名字欸,原来是德川你的啊』」当成一个羞羞脸单位的话——
  粗估大概有一亿倍那么丢人。
  在那之后,秀忠就在暗地里被嘲讽成「军事无能」或「耍帅不成反丢脸」的人,过着权威和存在感都很薄弱的将军生涯。
  因此,石矢魔对秀忠而言,既像是屈辱的代名词,也是他想抹煞的过往和暗黑历史。如今他在父亲家康逝世后,终于得以掌握幕府的实权,正好这次藩主继承风波传入他耳里,才会勾起他企图消灭石矢魔的念头。
  「什么嘛……原来只是恼羞成怒而已啊?」
  「天哪……这个大叔实在有够糟糕……」
  「哒啊……」
  三人的愤怒超越极限,化作无可奈何的叹息。
  由于卜宝是大魔王的儿子,所以天生喜爱凶恶又残忍、目中无人、不把人当人看的可恶东西。
  不过前提是,那必须是个「强者」才行。
  秀忠耽溺于自身能力所不及的权力中,只是个弱者——不,应该说是愚者比较恰当。
  「男鹿,你说说看……我们该拿这家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好好把他修理一顿,让他再也无法犯下愚蠢的错误吧……」
  「哒!」
  男鹿才刚抡起拳头,秀忠就露出惊吓过度的狼狈表情,甚至口不择言地开始乱喊:
  「住手!不准碰我!不许你再接近我一步……你们这些家伙……我下次一定要歼灭你们。」
  「哈……你在说什么梦话啊?现在明明就输得一塌糊涂。」
  「哼!别瞧不起人。你知道幕府的总兵力有几万……不,几十万人吗!?这次因为是机密行动所以只有近千人的规模,不过要是胆敢对我出手的话……就是明目张胆的谋反大罪!」
  无论再怎么迂腐,秀忠始终是将军。对他出手形同是与幕府——也就是与整个日本为敌。
  「你这个烂到底的混帐……」
  「哈哈哈!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胜算啦!」
  男鹿等人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时代。
  只要之后一再重复相同的行动,石矢魔就只有灭亡一途。
  「算了算了……不想跟你耗下去了,麻烦死了。」
  「咦?」
  「我这个人头脑不好,消化不了太过困难的解释,所以我决定不去想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总之先把你痛扁一顿再说。」
  男鹿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事实上,他能够乖乖忍耐到现在就已经值得称赞了。
  「你、你这鄙夫……不知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秀忠拚命地想要喝止他,但事到如今,男鹿不管什么话都听不进耳里了。
  「都说我不想听你说话了!」
  「住手!!」
  在男鹿差点挥落拳头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名少女的声音制止了他。
  「你是……」
  「够了……已经够了。」
  现身的人是邦枝——不……是货真价实的蓝姬。她摘下用来遮掩面貌的涂漆斗笠,用真面目面对在场的众人。
  「她就是蓝姬啊……哦哦,真的跟邦枝长得一模一样哩……」
  「两人站在一起的话,肯定分不清楚谁是谁……」
  神崎和姬川第一次见到蓝姬,不禁对她和邦枝如出一辙的五官感到惊讶。
  「男鹿辰巳……退下吧,我不希望你再继续插手此事。」
  「唔……喂,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用再说了,快点退下!」
  蓝姬的眼眸里燃起一抹非常果决的光芒,男鹿在她的气势震慑之下,只好听话默默后退。
  「再退远一点……」
  男鹿已经退开大概三公尺,又被蓝姬指示「继续退开」,最后又退了五公尺……在大概十公尺左右的远处站定。
  「大人……得以谒见尊容,实在万分荣幸。我是石矢魔藩藩主之女,名叫蓝……此次对大人多有冒犯得罪,诸多罪行,实在非常抱歉。」
  说完,蓝姬当场屈膝而跪,把额头垂叩在地上行跪拜之礼。
  「你这笨蛋……这是在干嘛啊!!」
  见状,男鹿不禁错愕地叫道。
  秀忠见眠前的蓝姬对自己表露恭敬顺从的姿态,这才露出放松的表情。
  趁着他松懈的一瞬间——蓝姬从怀里拔出事先暗藏的刀子,把秀忠制伏在地,并把白刃架在他的脖子上。
  「噫咿咿!?你……你想做什么!?」
  「像你这种人,如果让你继续活下去……不管发动几次攻击,你一定会设法歼灭石矢魔……置我的家臣们……百姓们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要杀了你!」
  蓝姬从男鹿和希尔德身上体会到,自己是个无比渺小而无趣的人类。
  她有喜欢的男子,如果是真心想与对方自首偕老的话,在偷溜出城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赶赴那个男人身边才对。
  但她却没能做到这点。
  因为她害怕——害怕失去以自由换取温饱和安全、宛如笼中鸟一般的平稳生活。她觉得是自己不敢舍弃地位,又无法放弃男子的「迷惘」点燃了整起事件的导火线。
  「你……你敢胡来的话……幕府不会轻、轻易放过你们……」
  「是吗……?我不认为他们会把贵为天下人的将军被女流之辈制伏在地、斩去首级这种丑闻公诸于世呢。而且,我并不打算取你性命而自己独活……」
  如果献上藩国一半的领地求饶,或许可以让自家保全武士的身分。
  但是因此受苦,取而代之在饥馑中死去的却是无辜的百姓。
  然而,她之前居然连这些都没能注意到。
  男鹿辰巳——他在拥有压倒性实力的柳生十兵卫面前,不管被打倒再多次还是会重新站起来。
  邦枝葵——这名和自己有着相同面貌的少女,却以截然不同的态度正面迎战。
  和他们相形之下,自己显得非常悲惨而无知——
  「杀了你之后我也会自我了断!这样……就能替这场战争划下句点。你我双方玉石俱焚,以平手收场!!」
  此刻,蓝姬打算尽自己生平第一次为人君主的义务——代价是付出她的生命。
  「那个笨蛋!」
  男鹿急忙想抢上前去,制止企图挥落凶刀的蓝姬。
  「男鹿,别过去!」
  东条阻止了他。
  「那个女孩眼里已经看不见周围的人事物了……手持利器的人陷入那种状态很危险哪……稍微受到刺激,就可能酿成无法挽救的大错……」
  只见蓝姬双手颤抖着,还没把刀刃刺进秀忠的脖子里。
  毕竟她至今从未置身战斗现场,不管下了多大的决心,还是无法轻易夺取他人性命。不过要是用不当的方式刺激她,后果便很难说了。
  东条是个比男鹿还凶暴的打架专家,因为看过无数死战现场,所以明白这个道理。
  「不然呢……你说我该怎么办!?」
  「就算需要谁来制止她,凭你我的实力恐怕还难以办到。得有像禅哥那么强的人来帮忙才行……」
  早乙女禅十郎——有着不同次元的强悍实力,能把男鹿、东条甚至是六骑圣之首出马等三人当成孩童戏弄的教师——如果没有和他同等的力量,只怕难以压制做出杀人与赴死觉悟的对象。
  「谁……谁来救救我啊!」
  「呀……呀啊啊啊啊!!」
  秀忠因为恐惧而出声喊叫,蓝姬受到刺激,终于扬手提起利刃。
  「住手!」
  男鹿纵身奔出,但为时已晚,来不及制止她。
  正当他以为事态已经覆水难收的时候——

  「到此为止!!」
  一名男子的嗓音让周遭一带的所有人停下动作。
  「——————!?」
  发足奔出的男鹿因为下意识停止动作,差点跌个狗吃屎。那声音充满难以言喻的威严,感觉是个曾经支配成千上万、甚至是几十万人行动的存在。
  「小姑娘,为了那种男人轻怱自己的生命实在太傻了,你住手吧。」
  现身的是一名略显老迈,年纪约莫超过六十五岁左右、有点福态的长者。虽然他的体态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狸猫,不过来者散发的气势显示出他「绝非泛泛之辈」,让四周的人全都为之震慑。
  「那个……请问您是?」
  长者压倒性的存在感让蓝姬恢复冷静。他温柔地微笑示意,待蓝姬收好刀刃,随即转用冷峻的严厉眼神瞪视秀忠骂道:
  「你这个蠢材!!」
  「噫……噫咿咿咿!?」
  长者挥拳痛殴秀忠的脸。
  秀忠没有抵抗,只是露出害怕的神色不断恳求长者原谅。
  他害怕的模样和至今为止的恐惧表情有点不同,彷佛是遇见妖怪或恶魔……应该说,像旱目睹「不在人世」的亡灵现身一样惊恐不已。
  「哼……看样子,我在恰到好处的时机赶到了呢。」
  随着说话声现身的,是在男鹿和十兵卫交手前离开现场、下落不明的希尔德;亚兰德隆也一并随侍在她身后。
  「喂……那个老头子是谁啊?你刚刚到底跑哪儿去了?」
  「呵呵……」
  希尔德露出魅惑人心的笑容,用另一个问题代替回答:
  「我问你……如果看到愚蠢的小孩恶作剧的话,你会怎么办?」
  「那还用说吗?就把他的家长请来,告诫他们『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罗。」
  「说得很好。所以我就把他的家长带来了……那个人就是德川家康。」
  「啥!?家康!?」
  德川家康——二代将军秀忠的父亲。他不但是江户幕府首任的征夷大将军,同时也是和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并称「三英杰」的重量级历史名人。
  「希尔德小姐,先等一下……家康他,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虽然古市等人并不知情,不过此时正值一六二三年——家康是在七年前殒命的。
  「少说蠢话了,古市……如果人不在这个时代,去他在世的时代把人带来不就得了?更何况……我手上既然有现成的办法,当然要好好利用。」
  希尔德指着她身后的亚兰德隆捧着的「魔界微波炉」示意道。
  「那不是……!?怎么会在你手里……」
  「哼哼……我趁着你和十兵卫交手的时候去城里『借』来的。」
  「「你说什么——!?」」
  希尔德的作战计划是——不管那场胜负男鹿是输是赢,城里的众人都会因为热衷于决赛战况而轻怱对宝物库的警备。利用此机会,身体能力凌驾于男鹿、邦枝之上的她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魔界微波炉」。
  「你这女人个性简直糟透了……居然敢把我当成诱饵!?」
  「呵呵呵!我可是侍女恶魔,为了确保少爷没有任何闪失,必须随时做好准备呀。」
  高明的手段令人赞叹。
  虽然当时因为受到失忆的卜宝拒绝,陷入恍惚失神的状态,但还是成功演出了一场女骗子的好戏。
  「那个!……我可以发问一下吗?」
  古市胆怯地举手提问。
  「怎么?你还有想要问的事情吗?」
  「这个嘛……我们之所以穿越时空,不是纯属偶然的意外吗?要怎么样才能那么精确地进行时空跳跃啊?」
  男鹿等人被传送到这个时代,追根究柢是因为古市带的便当里碰巧有「酱油拌烫菠菜、冷冻包装可乐饼、日式煎蛋卷」这三样列在NG榜上的菜色所致。
  「哼,你不知道电器用品的说明书要详读清楚吗……看看这里。」
  希尔德用鼻子轻嗤,接着翻开「魔界微波炉」的说明书递给古市看。
  ——在此介绍精确定位教学!只要加热拌炒牛蒡,就可以跳跃到指定的时间点唷♪改变糯米甜酒、砂糖和酱油添加的比例便能进行细微的调整!最后是独·家·秘·诀!淋上一点麻油,更能衬托出丰富的口感哦♡」
  「………………」
  古市看完,登时哑口无言。
  「亚兰德隆,你的咸淡比例调味得很好哦。」
  「不敢当,谢谢称赞。」
  古市心中有千头万绪想要倾诉。
  他很想大声叫喊,或者狠狠地吐槽。
  不过此时此刻他觉得好像已经都无所谓了,于是决定停止思考。
  另一方面,在秀忠这边——
  「我不是三番两次告诫过你不要对石矢魔出手吗!只要放任不管,这块地方的人们就会自己不断起内哄打架,不过一旦面临外敌就会展现出异常团结的精神,变成最难缠的对手!结果你这蠢材还是不听劝!没用的豆腐脑!」
  「对不起~!!父亲大人饶了我吧……!!」
  在家康毫不留情的责难下,秀忠这个二代将军的威严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不断跪拜磕头认错。

  于是乎,事情圆满解决了。
  「真的很抱歉——!!我太嚣张了,对不起——!!」
  「声音太小了!!你有心要道歉吗?混帐!多拿出点诚意啊!!」
  「要把额头叩到地上才算是标准的跪拜!你这样是在愚弄我家少爷吗!?」
  「哒啊!!」
  秀忠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赔罪,乞求男鹿等人原谅。
  「真的非常抱歉啦——!!」
  日本历史上首次出现征夷大将军哭着对太保、侍女恶魔、还有婴儿跪拜求饶的画面。
  「喂喂,将军大人!你的头拾得太高啦!」
  「对不起——!!」
  「声音不够洪亮!!」
  「对不起——!!」
  秀忠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自尊心,在希尔德和男鹿两人用恶魔般(事实上有一方的确是恶魔)的态度摧折之下,像细沙一样粉碎得更加彻底了。
  「哒啊噗噗~♪哒叭噗噗~♪哒吧哔滴噗噗~♪」
  卜宝站在跪拜的秀忠头上,跳起「胜利之舞」的动作。

  「哦哦!少爷……您的舞姿多么英勇啊……」
  希尔德神采飞扬地观赏,并且连连拍手叫好。
  「哒啊!!」
  卜宝则对她投以灿烂的笑容,伸出拇指示意。
  「啊啊,少爷他对我露出笑容了……呜呜,我好感动~」
  隔了好几天终于看到卜宝的笑容,希尔德欣喜得流下眼泪,差点没晕厥过去。
  「那两个人哦……面对历史人物也毫不手软哩……」
  「欸,那边的年轻人……」
  古市虽然感到傻眼,但也没有多加制止。忽然间,他听到家康向他搭话提问。
  「是、是的!?何什么事吗?」
  家康和秀忠不同,是历史上极具分量的伟人,古市在回答时声音不由自主地乾哑起来。
  「那个男人和婴儿……是父子吗?还是兄弟?」
  只见家康注视着男鹿和卜宝的互动,露出有点怀念的神色。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嗯嗯,您说得没错,他们的关系的确像是父子。」
  「是吗……?呵呵,那个婴儿……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凡的男人。」
  「咦?」
  古市听了家康若有所指的话,不禁露出讶异的表情。

  德川家康——这个男人的事迹到现代都还一直广为流传,以一统日本的天下人之名而家喻户晓;不过他的上半生过得并不顺遂,反而可说是在苦难和忍耐中度过的。
  家康诞生于名叫三河的弱小藩国,该国经常笼罩在邻近藩国侵略的阴影下。
  因此,竹千代——年幼时的家康——便以人质的身分被送往他国,并在异乡过着饱受冷落的日子。而就在某一天,一名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竹千代——!!我们一块儿去钓鳗鱼吧!我发现一些很肥美的鳗鱼哦!」
  那个男人虽然被蔑称为脑袋空空的庸才,不过本人却总是怀着骄傲、抬头挺胸地活着。
  「竹千代,现在的你的确很弱小。但是不要放弃,要一直忍耐、忍耐、忍耐到最后可以给对方关键一击之时,你就能变成赢家了。所以在那之前,你绝对不能认输哦。」
  被竹千代当成兄长景仰的男子,一边教诲他一边让他见识到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宽阔的背影。

  「培育出强大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看看何谓『有担当』。在这方面,我想……我大概做得有点失败呢。」
  德川家康绝不是个好欺负的男人。
  相反的,他不但是个冷静慧黠的策略家,更是个城府深沉、被揶揄成狸猫老贼的谋略家。
  不过因为眼前男鹿和卜宝的身影,实在太像往日的自己和那个男子,所以他才忍不住出手相助。
  「真的很像呢……那个叫男鹿的男人……」
  曾经让家康见识到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宽阔的背影的那个男子——正是战国时代的魔王……织田信长。

  最后,秀忠含着眼泪返回江户。附带一提,不知道是否受到在石矢魔发生的事影响,他在那年便卸下将军的头衔引退了。
  家康也由亚兰德隆传送回原本的时代去。
  而十兵卫在撂下「哪天狭路相逢时再打一场架吧」这番话后就自行离去了。
  然后——
  「呼……终于可以回去啦。」
  古市精疲力竭地叹道。
  一行人——东条、姬川、神崎、夏目、城山、还有邦枝和花泽——集合在一起,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返回现代。
  他们把自己来自未来的真相告诉前来送行的蓝姬。
  「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我在你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虽然现在起步或许有点晚,不过我打算今后要好好尽为人君主的责任……」
  「你办得到吗?」
  这不光是蓝姬有没有能力的问题,她还得面对像三大家臣一类觊觎藩主地位的人,和藩里那些武士们——虽说善加利用的话甚至能和幕府周旋,不过基本上成天只知道打架的家伙。看来她还有一条漫长艰辛的路要走呢。
  「我不确定……但是……至少,我敢保证会向心仪的男子表达自己的心意。」
  蓝姬钟情的对象——现在因为三大家臣的计谋,被远派到偏远地域的男子。
  「那家伙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嗯嗯……似乎和你有点像呢……好比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冷淡态度,和偶而会展现温柔的一面、让人觉得很可靠的特质……」
  蓝姬羞红了脸忸忸怩怩地叙述,视线到处游走,不知道该停在哪里。
  「或……或许是因为个性的关系,他的妻子跑掉了……所以他背着婴儿到城里来当差,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
  原来两人之间不只隔着下级武士和公主的悬殊地位,对方还是个有离婚纪录、带着拖油瓶的家伙。
  听到这攫,位于后列的邦枝葵不由得抱头蜷缩起身子。
  「大姊头?你不舒服吗?」
  「奇怪?为什么我会感到一股非常强烈的羞耻感呢!?」
  历史似乎以奇怪的方式重演了。
  「是哦!……这个世界上怪人还真不少哩。」
  「哒。」
  只是当事者本身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好吧……我们差不多该回去啦!亚兰德隆!快点带我们回原来的时代吧!」
  「知道了!」
  在男鹿的催促下,亚兰德隆启动「魔界微波炉」,开始设定时空跳跃的准备程序。
  「公主,再见啦!之后你就努力好好干吧!」
  「当然!你尽管擦亮眼睛见证我的人生吧!」
  蓝姬用坚毅的眼眸回应被光芒围绕、逐渐消失的众人。
  「答得好!」
  「哒——!!」
  眨眼间,一行人便返回现代——二十一世纪的世界了。

  就这样,众人再度回到各自的日常生活中——


  终章
  「男鹿,动作快一点!是说你这家伙为什么每次都要赖床啊?我也真是的,干嘛那么认真地来找你一起上学啊!?」
  「你很吵耶!明明只是个古市,还敢这么嚣张!」
  「哒!」
  这天,男鹿和古市一如往常地在快要迟到的关头,拚命拔腿往学校跑。
  「咦——?」
  在途中一处十字路口靠右手边的地方,男鹿发现一块岩石摆放在从住宅区分隔开来、四周围着一道木制栏杆的空地上。
  「男鹿,你怎么啦!?个快点赶路的话会迟到哦!」
  「不是啦……古市,我问你,以前这里有这种东西吗?」
  「你喔……偶而也会对奇怪的东西感兴趣哩。不过经你一说……以前好像真的没有钦。」
  古市露出惊讶的表情,并且开始阅读插在栏杆旁边那块木牌上的说明文。
  「石矢魔……乡土……古迹……『跪拜岩』?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石矢魔乡土古迹——「跪拜岩」……据说被尊称为名君的蓝姬,在雷神父子的帮助下,让率兵攻打石矢魔的敌军总帅在此地跪拜求饶,这块岩石因此渊源而得名——
  「哦哦~原来如此啊……所以这里就是当时的战场罗。」
  峭壁已经崩陷变成平地,森林也遭到开垦砍伐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块「跪拜岩」而已。
  看来,男鹿等人的介入在历史上留下了微乎其微的痕迹;不知道是否碍于颜面,无法把将军向众人跪拜求饶的事如实记载的关系,所以才会流传出有点扭曲的情节。
  「古市,名君是什么东西啊?」
  「等等哦,这上面也有写……」
  古市继续阅读说明文未完的部分。
  「蓝姬和入赘的夫婿结有婚约,所以名义上那个人是藩主……但因为两人的出身相当悬殊,所以蓝姬公主才是实质上操持藩主职务、治理藩国的人……大概是这样。」
  所谓名君算是一种别名,也可以说是百姓给予诚心爱戴的君主的昵称。
  「对百姓极为呵护,并且积极进行开垦新耕地的工作,让农作收获量倍增……领下许多原本贫苦的百姓因此得以三餐温饱……上面是这么写的。」
  在那之后,蓝姬不仅和意中人白头偕老,还成为后世留芳的名君。
  「嘿嘿……」
  听完古市的说明,男鹿津津乐道地笑道:
  「哦,不错嘛……我见识到你的意志力了。」
  「哒啊!」
  语毕,男鹿和卜宝像是在称赞蓝姬的奋斗历程似的,举起拳头轻敲了一下「跪拜岩」。

  所谓的历史,就是人类不断重复的行动加总起来的庞大存在。
  没有人知道在历史上留名代表什么意义,也没有人能确定从历史中学习教训是否正确。
  能够确定的事实只有一个——历史是拚命活在每个时代的人们所留下的脚印。
  而留心观看这些脚印的,便是立于前端,足以引导历史洪流走向的人。

  「走吧~卜宝!今天也要好好大干一场!」
  「哒啊!!」

  此时此刻还没有人知道,男鹿和卜宝会在眼前宛如白纸般的宽广世界写下怎样的历史,还有后世的人会怎么看待他们的事迹。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两人织就的,一定会是一段非常异想天开的有趣历史。


  后记
  这次又拜读了一篇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大长篇恶魔奶爸』居然让卜宝穿越时空进行TIME TRAVEL!?
  什么?难道要卜宝主演酸甜青涩的三角关系青春剧情?有要告白吗!?
  原本我是这么猜测的,结果落空了。不愧是SOW老师,把恶魔奶爸描写得活灵活现。
  诸多非常个性化的角色在您笔下都表现得非常精彩,让我感觉从背脊到发稍的自然卷都要肃然起敬了呢。
  原作也会努力不输给您的!
  在此谨向参与本书工作的工作人员们,以及购读本书的读者朋友诚挚地献上最深的感谢!!
  田村隆平

  大家好,我是在前作(『卜宝☆西游记』)的后记申写了「我喜欢亚兰德隆大叔和拉米亚」,结果被说成「喜欢大叔的萝莉控」的SOW。
  在这次的故事里,古市有好几句台词都和我内心的呐喊如出一辙。
  人生哪,真的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呢。
  不知道读者朋友们对本作『卜宝☆TIME TRAVEL』还满意吗?
  我凭着「说到JUMP系列作当然不能缺少淘汰赛情节!」的冲动开始创作,结果一连写了八场战斗,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非常感谢以六乡先生为首的各位编辑部大人们的支持和照顾,还有校正、设计大人们,每次都给各位添麻烦了,真的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不能忘记的还有田村老师,这次也承蒙您在繁忙的行程中抽空执笔,感激不尽!原本出发点是「想看看帕子打扮成女忍者的模样」的故事,居然能看到它登上折页海报,让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最后要向花时间阅读到尾声的读者朋友们献上诚挚的谢意!感谢各位的购阅!!
  S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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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

10000
122124906chbu 子爵
当当当~~~请问这是啥~~

10 年前 0 回復

不自主的冲动 子爵
后记作者说得还真是欢乐,喜欢大叔的萝莉控

10 年前 0 回復

derry 伯爵
时代剧啊,虽然上次看到结尾时有一瞬间怀疑过该不会真的写个一百本童话故事吧,但是果然还是不能这么干呢。

10 年前 0 回復

wsxhxsahz 王爵
上回是西游记,这回是江户时代。

10 年前 0 回復

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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