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色的咏使2 咏唱少女将往何方[细音启][译/青心][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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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 青心
扫图者 (娇蛮)zince99
录入者 传说的英雄
校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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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句不用多说 SF的死开
黃昏色的詠使2 詠唱少女將往何方
細音 啟
夢奏 「希望重回那一天、那一刻」
序奏 「薄暮中的兩人」
一奏 「想成為紅銅色的詠使」
二奏 「僅僅渴求這一刻」
三奏 「我想逃開,可是,不知為何卻又無法割捨」
間奏 「夏季涼風的牽引」
四奏 「請指引我,讓長槍成為守護的方向」
終奏 「眾人高歌 詠唱槍使的方向」
間奏·第二幕 「三年前——」
贈奏 「詠唱祓名民的榮耀」
回奏 「三年前 Lastihyt:miquvy Wer shela-c-nixer arsa」
後記
插畫/竹岡美穗
登場人物的相關資料
——出自名詠式專修學校——多雷米亞學院一年級級任老師·凱特老師的筆記
觸媒失控事件的善後工作也已告一段落,終於開始有了暑假的氣氛。
不過,接下來還有一項重要活動——暑期輔導在等著。因為校舍正在進行整修,因此很有可能另擇地點舉行。我班上的學生都是些好孩子,不過卻有著強烈的個性。為了預防他們出事,得好好加以指導才行!
關於學生的記錄
奈特·耶雷米亞斯
跳級轉入的13歲學生,獨自學習母親伊芙瑪麗研究的異端「夜色名詠」。基本上是個個性溫和的孩子。不過一旦牽涉到名詠式就會變得頑固。就許多方面來說,尤其需要加以指導,得多多留意他的狀況。
庫露耶露·索菲尼特
16歲,專攻紅色名詠,身為班上的女性班級干部。熱心助人、個性開朗。就我看來,沒有格外值得注意的問題。她似乎格外照顧轉學生奈特。
蜜歐·藍提亞
16歲,專攻綠色名詠,堪稱是本班成績最好的學生。與庫露耶露是好友,因此也常跟奈特在一起。
其他注意事項
凱因茲·亞溫凱爾
本校校友,精通所有五色名詠式,是活生生的傳說。擁有虹色名詠士的外號,似乎與奈特有某種關系。我個人也很仰慕他,希望有一天能夠有機會與他交談。
課堂資料摘要
復習名詠式的基礎
被分類為「Keinez」、「Ruguz」、「Surisuz」、「Beorc」、「Arzus」這五色的物體轉移術。
利用與想召喚出來的東西同色的觸媒,讚美、詠喚其名以召喚至身邊,因此稱之為「名詠式」。基本上要通曉所有五色的名詠式、以及確立五色之外的名詠式是不可能的。

※利用隨堂考來測驗上述的基本事項。
針對奈特的夜色名詠而提出疑問的情況,也得事先準備好。

·關於反唱,要對祓名民的事進行解說嗎?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6 08:29 编辑 ]


夢奏 「希望重回那一天、那一刻」
眼前的世界,全為鮮紅色的火焰所吞噬。
充滿歡笑的競技大會……原本應該是如此,但是——那一天,學校裡的笑聲在一瞬間被慘叫所取代。
那是惡夢!沒錯,在現實生活中終究不可能發生的慘劇。活生生出現在眼前。
校舍、校園、廣場,無情的火焰在視線所及的每個地方竄起。在強風助長下火星亂竄,更進一步擴大火勢。
學生們不絕於耳的慘叫聲、怒吼聲、哭喊聲,其中也摻雜了老師們慌亂的指揮聲。
混亂衍生出接下來的混亂,恐懼助長更強烈的恐懼。
從校舍陰影處現身的三頭怪物傷害學生,為了保護學生,接著換成老師受傷。犧牲的連鎖,痛楚的螺旋。
……我,之後轉身背對這一切逃走了。
我沒做錯事,我只是服從前去避難的指示罷了。沒錯,就像當時自己的同學所做的一樣,身為還無法使出像樣名詠的學生之一,我不過是採取適切的行動罷了。
『真的是這樣嗎?』
突然傳來某人的聲音。不,我知道這是誰的聲音。
對自己來說再熟悉不過,不是別人,就是自己本身的聲音。
一年前,已將它視為不再回顧的過去而割舍掉的自己。
『當時,你真的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
當時在眼前的,是面對奇美拉而害怕發抖的同學、因恐懼而牙齒打顫的朋友。
有朋友收到奇美拉的攻擊而受傷,也有面對怪物挺身救助學生的老師。
「我……還沒辦法使出任何像樣的名詠。」
我還無法使出足以對抗奇美拉的名詠,所以……
『所以,逃走是理所當然的事?』
……你說得沒錯!無力的名詠士,那就是我的寫照。
『錯了!』
嗓音依舊顯得冷漠,宣告幻聽仍將持續下去。幻聽……明知如此,卻無法將那個聲音逐出意識之外。
『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名詠士!』
我在名詠學校裡頭不是嗎?
為了要成為名詠士,我每天都以此為目標學習。
『你不過是待在名詠學校裡面罷了,只是假裝在學習名詠罷了!』
才不是假裝!我……我每天都在這裡學習、還參加考試,和班上同學一起努力,我已經夠努力了不是嗎?
『夠努力了?對於你在那一天、那一刻的表現,你敢說自己已經夠努力了?』
……你說夠了吧?別再說了,那件事已經結束了!
我可以接受這個結果……這樣就好了不是嗎?
『還沒結束,因為你在對自己說謊!對自己、也對自己的老師說謊……甚至對班上的同學說謊!』
……我、我沒說謊!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是啊,或許你沒有說謊,可是你也沒說真話。你沒告訴他們,你根本就不是學習名詠的學生!』
夠了,別說了、別再說了,我求求你……
我是、我是——
『你不過是披著名詠學校學生偽裝的祓名——』
「不要說了——」
在發出凄厲悲鳴的同時,他也自床上躍起。
滾燙的身體尚未冷卻,急促的心跳令人感到痛楚。她按住胸口,直盯著從窗簾下透出的光線——
……是夢?
她終於發現,那是自己本身的幻覺。
「——你沒事吧?」
突然自背後傳來的聲音讓她回頭。
那是和自己相鄰的另外一個床位,從那張床上半坐起身的,是有著熟悉面容的對象。
是位黑髪、身材高挑,外形纖瘦的少女。她與自己是就讀同一所學校的同學,也是學生宿舍的室友。
「對不起,吵醒你了?」
時鐘指針告知的時刻是清晨四點,還不到起床時間。
「你滿身大汗,而且似乎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做惡夢。」
友人指出這一點。可是這件事用不著她說,自己也很清楚。汗濕到幾乎要從睡衣上滴出水來,是讓身體冷到會打寒顫、那種令人討厭的汗水。
「又作那個夢了?」
「……嗯。」
最近這一個星期,持續折磨自己的惡夢。
——不,那不是夢,一定是自己的心結。
「從後天開始就剩你一個人了,沒問題吧?」
身兼室友的這位朋友,從後天開始參加社團集訓,因此必須離開宿舍。她擔心在這段期間內,自己不會再作惡夢吧?是出於這樣的關心所提出的疑問。
最近這一個星期都作相同的惡夢,實在沒有自信後天就不會作惡夢。夢境肯定會再度出現,直到那一天的記憶從自己的心中褪色、消失為止。
「放心,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硬是對她擠出笑容——是很僵硬的假笑,這點就連自己也很清楚。
「不用了,我沒事。」
她故作堅強,因為她不想讓朋友擔無謂的心。
「是嗎?那就好。」
用手梳理過那透亮、泛著黑色光澤的髪後,眼前的友人轉過身去。
「我要再睡一下,晚安。」
「……嗯!」
身體和睡衣因汗水而變得潮濕冰冷,她從櫃子裡取出毛巾擦汗。
不過,這個動作也匆匆結束,她感覺到背後傳來視線而轉過身去。
「怎麼了?」
原本說要睡覺的朋友,正坐在床上動也不動地看著自己。
「那個……這是以朋友身份給你的忠告。」
「什麼事?」
「——你不適合假笑。」
「……嗚!」
反射性地正想要反駁時——
「就這樣,晚安。」
搶在自己開口之前,室友再次鉆入被窩。
不過數十秒的時間,已傳來友人平靜的酣睡聲。
「假笑……是嗎?」
她默默在穿衣鏡前反芻友人的忠告。
……那種事,我自己也知道。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7-31 21:13 编辑 ]


序奏 「薄暮中的兩人」
可以說是夕陽的味道吧?在太陽即將落下的前一刻,四周舞動的微風總會傳來一股令人懷念的味道。
這股味道令人感到哀愁。
——是花?是香草?還是什麼呢?
是夕陽的味道,自己並不想去確認它究竟是什麼。
一旦深入追究,它的魅力無疑將會減半。謎樣的神秘味道,因此才引人遐思。
「這裡真是個可怕的地方。
重新在老舊的木椅上坐直身子,凱因茲·亞溫凱爾低低地呼出一口氣。
環顧四周,眼前是被灰色高墻包圍的廣大庭園。
沐浴在夕陽下,被染成橙色的噴水池源源不絕地噴出水來。腳下爭相綻放的花草預告了盛夏來臨前,它們將成長的更加茁壯。
「只要待在這裡,就會有一種回到住了十幾年老家的感覺。」
不由得放松心情,遺忘時間的流逝。
「呣,反正你偶爾也需要讓那把老骨頭休息一下。」
他對於從自己前方不遠處傳來的回答發出苦笑。
讓那把老骨頭休息一下——原來如此,真是一語雙關。
「骨折要多久才能治好?」
他摸了摸纏在左臂上的繃帶,一邊歪著頭想。
「因程度不同而有差異吧。」
「……擋下奇美拉的爪子的那種程度呢?」
一瞬間,沉默降臨。
在留下以一次呼吸的時間而言嫌長、兩次呼吸的時間又太短……這麼不上不下的餘韻之後——
「真要說起來,是你鍛鍊不足。」
風吹來對方類似嘆息的呼吸。
「若是受皮肉傷還另當別論,因為這樣就骨折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就算名詠方面再出色,若身體的基礎鍛鍊不夠,那就失去了意義。這點我明明一再提醒過你了。」
「……是前輩您鍛鍊得太過頭了。」
無意隱藏苦笑,凱因茲抬起頭來面對對方。
面對擁有這座庭園、以及廣大私人土地的人物。
「常有人對我這麼說,尤其是年輕的小輩。」
對方回答的語氣沒有改變。在自己認識的人當中,還未曾有過像這個男人一樣,外表如此具有特色的人物。
——被曬成古銅色、裸露在夕陽下的上半身。
褪色的深褐色長褲是男人身上唯一的衣物。然而取代服裝的,是從皮膚內側浮現的肌肉纖維——有如刀槍不入的盔甲一般。
從背部到肩胛骨有著隆起的闊背肌,不見一絲脂肪的腹直肌、較常人粗了將近一倍的上臂肌。雖然有著令人瞠目結舌的體格,卻完全不見這一類壯漢常有的笨重感。或許對其他人來說,這個事實更令人感到驚訝吧!
完全沒有肌肉特別發達的人常見的那種重量感。
在花費數千個夜晚鍛鍊自己之後,將身體琢磨到極限。有如刀匠打造的鋒利刀刃一般,在名為「鑚研」的過程中,不只脂肪,就連多餘的肌肉也一併遭到削除——與常人有著一線之隔,完全是不同的次元的肉體。
洞悉自己的骨骼,甚至考慮到骨頭、內臟的負擔之後,連一公克的誤差都不剩,經過完美計算後的體型。
就連古代的美術雕像也望塵莫及,是人體工學這項范疇中無可挑剔的最終成品。
「對了,輪到前輩了。」
「我知道,〈女王〉往3B。」
就連簡短說出這句話的期間,他的動作也沒有停止。
以雙手握住金屬制的長槍。
舉起、揮動那把閃著深色光澤的長槍。
揮動、揮動、揮動!
循著這個動作,速度不減地轉動——縱向轉動、橫向轉動,接著掃出。
「斬斷」風!與吹拂過庭院的微風。性質明顯不同的鳳鳴聲響起。
為了某個目的而演化出來,完全是戰斗性質的槍術。除了有著羽毛飛舞般的輕盈感之外,也存在刺穿一切的寒意。
那個動作之所以令人感到美麗,是因為這名男子的動作太過敏捷而且輕快的緣故吧。
原來如此。若是他,就算以肉體擋下奇美拉的爪子,也不會落得跟自己同樣的下場。
——真是比不過這個人。
凝視著這場演出一陣子之後,凱因茲將目光轉向放在膝上的金屬盤。照他所說的,移動配置在棋盤上的紅色敵方棋子。
在經過良久的深思後,他拾起自己的白棋。
「那麼,〈騎士〉往12E,距離〈國王〉只剩兩步。」
在這一瞬間,長槍的動作依舊沒變。

「呣……」
但他銳利的目光卻稍稍減弱。
「那麼。讓〈國王〉逃往15F……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不過……」
修建得短而整齊的亞麻色髪絲在風中飛揚,他獨獨將視線轉向對方。
「問你一件事,12F該不會有你的弓箭手在等著吧?」
「沒錯,那是我在三手前移動的棋子,已經確實瞄準了〈國王〉。」
「那麼,讓〈國王〉逃往14D……我是想這麼做,不過……」
再次經過一次呼吸的空檔。
「我再問你一件事,14D那裡該不會藏著你的〈小丑〉吧?」
「啊,被發現了嗎?」
瞥了一眼膝上的棋盤,凱因茲故意裝傻。
「用騎士擋在前方、弓箭手阻擋縱向。在國王能夠逃走的地方,配置了誘餌〈小丑〉,這是你唯一學會的進攻方式,實在太明顯了。」
他毫不夸耀地揮舞長槍。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虧他還能記得住,不愧是教導自己這種游戲的「前輩」。
即將說出他的下一步棋。在留下令人這麼認定的數秒間空隙後——
「不過,被這一招逮住的我也沒資格批評別人,我認輸。」
他從容地放低聲音。
「日課也正好結束,要說剛好還真的是剛好。」
如他所說,不知何時他手上的長槍也停止了動作。
等待對方拭去汗水,凱因茲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前輩今天似乎有種心不在焉的感覺?」
「唔呣……」
從鍛鍊開始到現在為止。
克勞斯·優恩·吉爾休費薩——這塊土地的所有者終於將臉轉向自己。
「因為平常我總是被殺得片甲不留,而今天前輩下的棋實在不夠精彩。」
「呀,抱歉!但是,我並不是手下留情。」
這點自己也很清楚。他並未出聲,無言地朝對方點了點頭。
「——有心事?」
對他而言,長槍的鍛鍊與思考已經各自獨立。正因如此,所以就連鍛鍊時也能像這樣邊練邊下棋。不過就只有今天,除了與自己對弈之外,似乎還有其他令他煩心的對象。
「是啊!」
他毫不隱瞞地擠出濃濁的嘆息。
「雖然都到這把年紀了,不過我煩心的是女兒的事。」
「我記得她今年十六歲吧?」
與嚴苛的外表相反,他與家人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就連自己有空時,都得被迫聆聽他吹噓家人的事。
……不過,是女兒的事嗎?
以往聽到的主要是關於他的妻子的事,記憶中很少聽到有關女兒的事。不,甚至讓人覺得他是不願去談論這件事。
「這麼說起來,我很少對你提到我女兒的事吧。」
在以白布捲起長槍的同時,他微微瞇起眼睛。
「我問你,對於『才能』這樣東西你有什麼看法?」
還以為他要提女兒的事,但對方卻問起了與前言毫不相干的問題。
「才能……就算你問我意見,我也沒辦法馬上給你一個有趣的答復。」
「我在這一行裡待了四十年,不管是自稱或別人給予的稱呼,遇見過許許多多的『天才』。在與他們當中大多數人實際聊過、短暫相處過後,我從中悟出了一項道理。」
隨著微微吐出的嘆息,他舉起自己的拳頭。
「也就是——這個世上沒有天才。」
「在你遇到的人當中,一個都沒有嗎?」
自以為這個問題正中核心,不過……
「是啊,就連一個都沒有。」
他看來完全不為所動,,以一種空虛的眼神搖了搖頭。
「我遇到的人,果然多半都在私底下付出了相對的努力。除此之外,當然也有不需努力而成功的人,不過……那些畢竟只是徒具好運的無趣人類。」
說完之後他便閉上了嘴巴。
「——我原本是這麼認為的。」
原本作如是想,但沉默卻在他聳肩之後輕易被打破。
「雖然我對這點有自信,不過我似乎是錯了。兩個人,這世上就只有兩個……我遇到了不管再怎麼解釋都說不通的『天才』。」
他毫不停頓地說下去。接著,他銳利的眼神轉了過來。
「我所認識的兩個人,其中之一就是你,凱因茲!」
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呼吸哽住了。
在聽他訴說的同時,就已經稍稍有點預感了。
凱因茲·亞溫凱爾——踏入史上從未有人進入的未知領域,稱霸所有五色名詠的虹色名詠士。
「……在這種狀況下受到稱贊,心情還真復雜。」
「這是事實,完全是勉強不來的事。」
「那麼另外一個人是?」
如果要由自己來列名,無疑會是曾經相互許下約定的夜色少女。在歷經十數年的歲月後,最近在某所學校中再次相逢的對象。不過,他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才對。
「雖然不如名詠士的世界那麼光鮮亮麗,不過我們這一行也自有其歷史及相當的人口。」
這是早就知道的事,連點頭稱是都嫌多餘。
「作為本家的我們優恩家加上分家,歷史上超過數千人從事過的這一行,出現了史無前例,可說是命中注定的少女。」
突然間,凱因茲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剛剛,他說什麼——少女?
「啊啊,沒錯。」
空虛的嗓音有如化為粉末的鐵鏽,他繼續說下去。
那點不是壞事,反倒該引以自傲才是。
但是,為什麼他的眼神會如此黯淡?
「那份才能,在綻放出傲人的成果前停滯了下來。」
他以類似苦悶的表情幽幽道出:
「怎麼會這樣!那孩子捨棄了代表天賦之才的吉爾休費薩之名,選擇了名詠士的道路。」
吉爾休費薩之名?
『雖然都到這把年紀了,不過我煩心的是女兒的事。』
終於回憶起了他的低語。
「前輩,那名少女難不成就是……」
「……就是我的獨生女。」
「你的獨生女,捨棄祓名民而成為名詠士?」
「那孩子就讀的學校是多雷米亞學院。」
多雷米亞!
對於這個名字,自己所能想到的學校就只有一處,難不成……
「是的,當時你也在場就是發生那起觸媒失控事件的學校。你或許也曾在那裡見到了那孩子。」
「令嬡的名字是?」
凝視著橘紅色的太陽片刻後,這位父親靜靜地閉上雙眼。
「——『艾達』,是今年才剛成為名詠學校高中部學生的女孩。」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3 20:44 编辑 ]


一奏 「想成為紅銅色的詠使」

1
可說是大陸邊境的特例,學生人數超過數千人的名詠式專修高中——多雷米亞學院。佔地規模超過其他名詠學校數倍,其設備、教師素質均不亞於任何名門學校。
位在小區正中央的,是棟有著蛋狀弧形外觀的建築。
「圖書管理大樓」——藏書數目為一百二十萬冊,是地上五樓、地下兩層的寬敞設施。除了學習之外,也可用來進行交流、休息,因此不只是學生,就連教師也頻頻造訪,同時具有多用途大廳的功能。
在這棟建築物的二樓,身穿白色制服的年幼學生專注地凝視整齊排列的書架,年紀大約十二、三歲,是個有著深紫色頭髪及中性面孔的少年。
「呃,這本和…………這本!」
雙手抱住幾本頗有份量的資料集,少年匆匆走向樓下大廳。
「奈特,你沒問題吧?腳步不太穩喔。」
看到這個景象後,身穿制服的少女開口詢問。
她是蜜歐·藍提亞,特徵是金髪與娃娃臉、說話不急不徐,較實際年齡十六歲看來要年輕個兩、三歲的女學生。
「沒、沒問題……大概吧!」
從高高疊起的書堆中探出頭來,那名少年——奈特·耶雷米亞斯,吃力地對蜜歐點了點頭。
「外頭似乎很熱,你就稍微在圖書館裡休息一下如何?」
闔上正在看的書,蜜歐一臉擔心地詢問。圖書管理大樓是學校方面的正式名稱,不過學生及老師都不使用這麼冗長的稱呼,習慣只用「圖書館」來代替。
「名詠練習只能在戶外進行,而且,庫露耶露小姐在外面等我。」
名詠式,那就是學生在這所學校當中學習的專門技術,在心中描繪自己希望詠喚的對象,適用與其同色的觸媒後贊美對象之名——是一種物體傳送術。
分為「Keinez」、「Ruguz」、「Surisuz」、「Beorc」、「Arzus」這五種顏色,學生依此決定各自的專攻色,目標是詠喚出與專攻色同色的物體。
「蜜歐小姐你呢?庫露耶露小姐還在校園裡等著呢。」
定睛一看,她早已將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轉向手邊的書。附帶一提,她專攻的是綠色名詠。若以她的情況來當作例子,當她想要詠喚出綠色青蛙來時,得歷經——準備綠色圖畫紙等綠色觸媒,吟唱贊美那隻青蛙的歌曲——這樣的過程。
「你再等我一下,我就快把這本書看完了。唔~嗯,推理小說的結局為什麼會這麼令人好奇呢?」
……似乎從三天前開始,就不斷聽到這句話。
自從在暑假期間突然閱讀起推理類型的書籍以來,蜜歐就一直是這副模樣。照他的個性來看,不將館內所有的推理小說全部看完,她是不會離開圖書館一步的。
「那麼,我先到校園去練習了。」
雖然堆起的書讓自己看不清前方,不過這也沒辦法。在走出圖書館門口,轉進通往玄關的走廊時——
「……嗚!」
有如撞上墻壁般的衝擊,使得奈特與抱著的書一同跌落地面。
「哎呀,你沒事吧?」
抬頭一看,眼前是位戴著眼睛、身形削瘦的老師,身穿由學校配給、胸前綴以由藍線繡成的校徽的白袍。呃,記得他是高年級學生的級任老師……
「啊,是、是的,我沒事。那個……對不起!」
「走路的時候要看前面——平常我會這麼提醒你,不過……」
在掃視過散落地面的多本厚重資料集後,那名教師的表情突然變得柔和。
「看在你用功念書的份上,今天我就不多嘮叨了。」
拾起散落地面的書,那位老師目不轉睛地盯著其中一本的封面。
「真令人懷念,我也常看這本資料集。不過話說回來,那已經是我學生時代的事了。」
他將排列好的書交給奈特,而且還與奈特一開始排列的順序相同。難不成在撞上的同時,他就已經把順序也記住了?
「謝……謝謝您!」
「雖然是暑假期間,不過別忘了在走廊上還是要保持安靜。」
那名教師促狹般地朝自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
夜色的髪絲飛揚,嬌小的少年迅速離開走廊。
「……這麼說起來,那孩子……」
看著少年的背影,米拉瞇起雙眸。
是叫「奈特」吧?在轉學到本校後不久,就因為是個境遇特殊的學生而成為老時間的熱門話題。名詠式由五色組成,校內任何一名學生都是選擇五色之一作為專攻,不過就只有這名少年想要學習不同顏色的名詠式。
夜色名詠——就連其存在都未獲得正式承認的異端色。
「可惜,原本想再跟他多聊一會兒的。」
就連身為老師的自己都對那種名詠毫無所知,雖然對這一點也有興趣,不過自己想問的是別的話題。
關於聯繋起自己與那名少年的一位女性。從艾爾法多畢業後,她歷經了怎麼樣的路程?身為她的老同學,至少對這一點感興趣。
「不過呢,那得是在沒有工作纏身的狀況下才行。」
瞥了一眼夾在腋下的資料,深深嘆了一口氣。
「那麼,我就開始調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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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特!」
手裡拿著裝了觸媒燒瓶,朝背後傳來的呼喚揮了揮手。
「是、是的,什麼事?」
「還是稍微休息一下吧?你都站不穩了。」
少女的嗓音柔和平靜。那個聲音來自於校園裡、距離自己站立處數公尺外的樹蔭下。在抵擋盛夏強烈的陽光的小小陰影下——如此提議的她,一頭紅色長髪隨風飄揚。
「可、可是……」
「不行!從剛才開始,你的名詠就一直失敗不是嗎?注意力也衰退了。」
她的話十分合理。因為想不出反駁的藉口,奈特只能心有不甘地點頭。
「……好吧。」
「拿去,戴上這個!」
少女不容分說地將帽簷極寬的草帽戴到奈特頭上。尺寸似乎有些大,眼前的視野全被帽簷的陰影所遮蔽。
「……那個,我看不見前面了!」
將帽子從頭上推開後,視野終於放大了。
而在占據所有視野的極近距離——
「這樣才好。因為你似乎是那種直到精疲力儘倒下為止,會不停跑下去的類型。」
眼前站著一名身穿深藍色洋裝的少女,紅色的長髪及高挑的身材,就算從遠處看去,也是位外表出眾的少女。
庫露耶露·索菲尼特,年齡比自己大三歲,今年十六歲。就如她的髪色所示,專攻紅色名詠。自從自己轉入這所學校以來,他就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唔,不過傷腦筋的是,這一點也同時是你的優點。」
半嘲弄似的,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感覺好像不是在稱贊我!」
呵呵——一如所料,她開心地抿嘴而笑。
「不說這個了,你最好過來樹蔭下休息比較好。」
一邊用手按住被風吹起的洋裝,她一邊轉身離開。
「啊、啊咧?庫露耶露小姐?」
「我記得校內餐廳有開,我去買些冷飲回來,你在那裡等我。」
2
朝校園吹拂的風捲起地上的塵土。
「……真的好熱!」
藏身於校舍陰影下,奈特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他心想,如果自己也像庫露耶露小姐一樣,穿著輕便的服裝就好了……但是卻習慣性地穿上平常的白制服。雖然也可以回宿舍更換,不過那麼做也一樣麻煩。
「……庫露耶露小姐怎麼還不回來?」
一年級生校舍到餐廳的來回時間大約是十分鐘,由餐廳內擁擠的狀況來估計,或許還要再花上一些時間吧。
「喔,是奈迪啊,怎麼了?」
——今天果然應該像蜜歐小姐一樣,找個地方去念書嗎?
「……啊,啊咧?奈迪,你沒聽到我說話嗎?」
既然這樣,還是去圖書館吧?而且蜜歐小姐也在那裡。
「喂、喂,奈迪,不要不理我啦……啊啊,真是,奈特你有沒有在聽啊!」
奈特?
身後突然傳來自己的名字,奈特反射性地轉身。眼前是自己也認識的,有著一頭黑髪的高挑女學生。
「……咦,桑吉絲小姐?」
少女與蜜歐、庫露耶露同樣是自己的同學。現在他穿著的不是學校規定的制服,而是藍色運動服。背上揹著足可裝進自己的巨大背包。
「早安,桑吉絲小姐!」
「早啊!不過,你早該發現啦。我明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叫奈迪。」
「奈迪是指……我嗎?」
雖然覺得名字很相似,不過沒想到指的是自己。
「因為雖然年紀不同,不過我們好歹是同學,不是嗎?『奈特同學』那種正經八百的稱呼我說不來,所以就取了這個綽號。怎麼様?很棒吧?雖然是我剛剛即興想出來的,不過很好聽對吧!」
「你問我怎麼樣,我也……」
宛如受到逼迫般地一再後退,奈特緩緩將手指向她揹著的行李。
「……呃,桑吉絲小姐,現在明明是暑假時間,你怎麼會在學校裡?而且,還揹著那麼大的背包。」
「若無其事地將話題引開嗎?不過,算了。」
「唷咻!」低呼一聲後,少女將肩上的行李放下。行李落到地面的同時,發出沉重的「碰咚」一聲,並揚起一陣灰塵。
「那裡頭裝了什麼?」
語鋒才落……
「嗯,這個?你想知道?你想問我這個問題?你不後悔?」
眼中閃著奇怪的光輝,桑吉絲微笑地逼近。
「啊……還、還是算了。感覺似乎很可怕。」
「不……不,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剛過世的人類遺體罷了,而且還正好跟奈迪差不多年紀——」
「嗚哇啊,來人啊——!」
「啊,等一下!喂,奈迪,你別逃!我是開玩笑的!」
在一溜煙逃走之前,脖子被對方從後捉住,奈特提心吊膽地轉回她的方向。
「……其實是裝了什麼?」
「帳篷、睡袋、糧食和雨具,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東西。因為我是登山社社員。」
登山社……聽她這麼一說,似乎是有這麼一個社團。的確,她穿的鞋子不是一般的運動鞋,而是相當厚重的款式。
「從明天開始,我們要挑戰五天四夜的夏季登山行程,今天是社團最後一次開會。那麼,奈迪你在做什麼?」
她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自己的制服。
「呃,我和庫露耶露小姐、蜜歐小姐在一起做名詠練習。」
「啊啊,剛剛我在過來的路上有見到庫露耶露,蜜歐人呢?」
「在圖書館裡看推理小說,今年夏天她或許會把圖書館裡的五百七十本書全部都看完。」
「跟名詠練習無關嘛!」
就某個意義上來說,她吐槽的口吻十分自然。
「她的氣勢非常驚人喔!最近這幾天,早上七點就到學校圖書館報到,還發下豪言壯語說自己是最早到校的學生。」
「……唔呣……」
桑吉絲的眼神逐漸產生變化。
像在思考什麼似的,眼神四處流轉。
「我記得奈迪你是住學校宿舍吧?」
「是的,運氣好還剩一間空房,所以我就搬進去了。」
多雷米亞學院的宿舍位在校區當中,距離一年級生校舍步行僅需十多分鐘,因此很得學生青睞。由於床位競爭得很激烈,所以若非是因為「家裡住得遠」這類特殊原因,目前幾乎無法入住。
「那麼,明天你早點起床,六點半到學校來。」
在聽到她說出這個時間時,奈特懷疑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六點半?」
「沒錯沒錯。不過,是六點半到『一年級校舍的屋頂上』喔。」
居然還指定校舍屋頂?不可能啦。六點半時或許校門已經開了,但是校舍方面應該還鎖著才對。
「走逃生梯。這樣就算進不了校舍,也能到屋頂上去。」
逃生梯是禁止一般學生進入的區域之一。可是,為什麼要做到那種地步?
「有誰在那裡嗎?」
「你去看就知道了。啊,我快趕不上社團開會的時間了。」
看了一眼掛在校舍外墻上的大時鐘,桑吉絲重新揹起背包。
「那麼兩位,電燈泡就此告退,還請兩位慢聊。」
兩位?還來不及深究話中的含意……
「……這種說法有點刺耳呢。」
某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回頭一看,站在那裡的,是雙手拿著飲料杯的庫露耶露小姐。相對於揚起眉毛的她,揹著背包的少女卻是帶著快活的口吻猛搖雙手。
「不不,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別提這個了,庫露耶露你早點把左肩的傷治好啦!」
洋裝的袖子在風中飛揚,被這麼囑咐的少女肩頭微微曝曬在陽光下。略顯泛紅的皮膚上,纏著怵目驚心的白色繃帶。那是兩星期前,在學校發生的意外中受的傷,根據她本人的說法,傷口幾乎算是痊愈了。
「……我知道!」
「你看起來很成熟,不過做事的時候卻出乎意料之外的莽撞。」
表情有些悻悻然的庫露耶露嘟著嘴。這個模樣,使得黑髪少女不僅露出好笑的神情。
「不過呢,你就是這點可愛。」
「這……這是什麼話嘛!」
是沒想到這句隨處可聞的話,竟被套用在自己身上嗎?庫露耶露一臉害羞的往後退。
「那麼,兩位拜拜!」
留下惡作劇般的笑容後,桑吉絲朝校舍方向離去。
目送她的身影從校園中消失後——
「咦,這麼說起來,桑吉絲她要做什麼?為什麼帶著那麼大的行李?」
庫露耶露的腦中浮現出疑問,但似乎是沒有機會問了。
「聽說是社團活動,登山的集訓。」
「這樣啊……早知道她要出遠門,就託她買些土產。不過,山上有什麼土產可買?」
「……遇難者剛過世的新鮮遺體,而且還是跟我差不多年紀的。」
「咦?」
「……沒事。」
腦子裡想象起了背包裡藏著那東西的形象……嗚嗚,似乎有好一段時間無法忘記了。
「啊,對了,庫露耶露小姐,明天我想早點到學校來。」
「知道了,不過我還是照平常的時間來。話說回來,怎麼這麼突然?」
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在沉思了數秒後。
「好像是可能有某人在屋頂上之類的。」
奈特將桑吉絲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某人是指誰?」
「這個嘛……她沒告訴我。」
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才好,奈特搔了搔臉頰。
不告訴我——換句話說,就算不在這個時候告訴我,但是只要我到屋頂上去,就會知道對方是誰。她的沉默代表了這個意義。
……這也就是說,對方是我認識的人。
3
站在正門前仰望懸掛於校舍的大鐘,時鐘的指針較昨天跟桑吉絲約定的時間要糟了半個小時。
——現在是六點。
時間還這麼早,真的會有人在一年級校舍的屋頂上嗎?
昨晚因為滿腹好奇而睡不著。託此之福,能夠早點醒來固然是件好事,不過眼皮卻沉重得不得了。
拼命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呵欠,奈特走進正門。
別說是學生了,四周甚至不見任何一位老師的蹤影。他往一年級校舍旁,設計成巨蛋狀的圖書管理大樓前進。該說是正如他所料嗎?不僅圖書館尚未開放,也不見排隊等待入館的學生。當然,也不見那名與自己極為熟識的少女。
「因為這麼早啊,蜜歐小姐沒來是理所當然的事。」
奈特自言自語地朝一年級校舍走去。
那是棟以金屬打造,結構堅固的灰色建築,雖然在競技大會事件中受到奇美拉的攻擊,不過校舍本身絲毫無損。
「……果然關著。」
校舍入口處掛著巨大的鎖頭,瞥了它一眼後,奈特繞向校舍後方。
從太陽照射不到的草地朝天空延伸而去的,是螺旋狀的逃生梯。
「如果能像阿瑪一樣用飛的,那就輕松躲了。」
仰望接續到屋頂的長長螺旋漩渦,奈特輕輕嘆了口氣。
喀嗞、喀嗞……
一人份的腳步聲在多處生銹的樓梯上形成響亮的回音,
經過二樓、經過三樓,來到校舍屋頂。
——這種地方真的會有人嗎?
并不認為桑吉絲說的是謊話。只不過,若是校園或校舍還另當別論。但是事實上,實在想不出學生特地到這種地方來的原因。
即將爬上通往屋頂的最後一級樓梯。
差點因映入眼簾的朝陽而閉上雙眼,之所以沒有完全閉上眼,是因為某種銳利、破風而過的聲響傳入鼓膜的緣故。
這是什麼聲音?
將視線轉向聲音的方向——廣大的屋頂中央。
「……咦?」
在耀眼的陽光下,奈特瞪大雙眼。
有著小麥色膚色的少女,正沐浴在炙熱的陽光下起舞。
——不對,不是跳舞。
少女手握長棒。發出金屬特有鈍色光芒的前端,是被打磨得無比鋒利的刀刃——換句話來說,那是一把槍。
少女揮舞比自己的身高要高出許多的長槍。
有如流動般地揮出、有如舞動般地轉圈、有如飛舞般地穿刺,動作不見片刻沉滯,每個動作看來都是不同的招式。太過洗鍊的刀刃流動牽引、吸引觀眾。這真的是槍術練習?華麗的姿態不由得令人如是想。
「……好厲害!」
乍見之下,華麗的鬥舞有如過分完美的舞蹈表演,不過,其中卻有著表演技所絕對散發不出的氣勢,用「逼真」這個字眼來形容尚嫌不足。舞蹈者的眼神訴說出了這一點。
少女地動作不見停頓,在寬廣得足以賽跑的屋頂上,以眼睛追不上的步伐四處游走,就連在陽光下揮灑的閃亮汗珠都顯得美麗。是個超越任何運動,不屬於這個次元的領域。
從屋頂角落回到中央,少女單手轉動長槍。
……鏘——!
「——啊!」
突然響起的金屬聲,讓奈特終於回過神來。
在前方十公尺左右的少女停止動作,她的手上並無長槍。
——長槍掉了?
有如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般,少女俯視落在地上的長槍,發出小小的嘆息。
因為受到動作吸引,所以直到現在才發現,少女的身高并不高,大約只比自己高出數公分。白色短褲搭配同色背心,曝曬在陽光下的裸露肩頭是小麥色,不,用古銅色來形容或許更恰當。
亞麻色的頭髪長及肩膀,是名短髪、男孩子氣的少女。與嬌小的身材成正比的小臉,以及相較之下顯得大了一些的眼睛,不知何處給人像貓一般感覺的五官,令人印象深刻。
……咦,我見過這個人。
「嗯?咦,你是……」
眼前的少女終於抬起頭來,視線交會。

「啊咧咧,是小不點啊。早安——你來得真早!」
剛剛喘不過氣來的表情像是騙人的一樣,對方以滿不在乎的神情舉起一只手打招呼。
「……艾達小姐?」
艾達·優恩——在眼前的,是與自己以及庫露耶露等人同班,經常見面的同班同學。
「艾達小姐的那個……是長槍嗎?」
「啊,啊啊!你等一下。我這樣渾身大汗是不行的。」
少女從放在屋頂角落的包包裡取出毛巾。
艾達小姐到底在這裡多久了?
現在明明還不到早上七點,在笑容可掬的她額頭上,不、此時早已不停地流下大顆的汗水。
「哪,小不點,可以拜詑你一件事嗎?」
……小不點?
「那、那個,我覺得『奈迪』至少還好一些……」
「咦?『小不點』這個暱稱不是很可愛嗎?這個稱呼比較討喜。」
雖然迂迴地表達不滿,不過她依然是滿不在乎的表情。在她心中,這個稱呼似乎已經被定型了。
「嗯,嗯!對了,小不點,你可不可以轉過去一下?」
「轉過去?」
為什麼?奈特無法理解她的意圖,一臉迷惑地望著艾達。
結果,她莞爾地揚起嘴角說:
「小不點果然是小不點。」
「咦?」
「我要換衣服啦!因為我要脫掉背心,如果不轉過去,對你的刺激太強了吧?」
「……既然這樣,那就請你直說嘛!」
奈特鼓起雙頰,迅速轉身,真是的,如果她說要換衣服,那麼自己馬上就會照做了呀!
「所以才會說你是小不點!」
宛如嘲弄般,她抖動肩膀開心地笑了。
「社團活動?」
少女告知的單字,是前陣子曾經聽過的字眼。
「嗯,我加入了名叫『槍術會』的社團,剛剛就是在練習。」
「這麼一大早就開始練習了嗎?」
正確的時間不清楚,雖然只能推測,不過她來到這裡的時間大約是六點之前,不曉得她每天早上多早起來。
「社團練習從十點開始,在這之前是個人練習的時間。」
「個人練習是指自主練習吧?」
語鋒才落,少女像是在隱瞞難為情一般,表情靦腆地將手放到腦後。
「唔,這點因人而異啦,我是因為……學習能力差,因為不明白怎麼樣才算是優質的練習,所以只好以量取勝。」
學習能力差?
「咦,可是艾達小姐你是今年四月加入槍術會的吧?明明還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已經這麼厲害了,怎麼叫學習能力差呢!」
她的表情微微出現變化。
那變化細微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但是,她的眼中出現了某種懼意。是恐懼,正確地說,是激動到有如恐懼般的某種感情。
「不、不,小不點你也看到了吧,在最後的最後我讓長槍落地,再也沒有比這更遜的了。那種初步的失誤,我到底已經有幾年——」
……幾年?這是表示……
在理解他透露的單字當中隱含的意義前,她本人已慌慌張張地搖著手說:
「啊——剛剛那句話不算,忘掉、忘掉!那是女孩子的秘密!」
「……喔、喔啊……」
雖然無法感到釋然,不過在她的氣勢壓迫下,現在也只能無奈地點頭。
——不過真了不起。
穿著運動服的她,看起來個頭嬌小。光是就外表來說,也纖瘦到令人難以相信她能揮動拿把長槍。
「唔,要維持這樣的體型也出奇的辛苦呢。」
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手臂,艾達苦笑地交抱雙臂。
「而且揮舞這樣的重物很快就會產生肌肉,讓體重變重。對男生來說是無所謂,不過女生畢竟還是不太愿意變成那樣……儘管如此,日曬的部分我倒是已經放棄了。」
「真是辛苦。」
就自己來說,在產生肌肉的階段便已陷入苦戰。
——奈特,你最好稍微鍛鍊一下身體比較好。雖然庫露耶露對自己這麼說,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鍛鍊。
「不如說,不了解女性內心感受的男人實在是太多了。人家明明在意體型而控制飲食,但是他卻說:『不多吃一點,身體撐不住喔!』這一類的話。當女孩子在化妝的時候,也隨隨便便走進來說什麼:『你準備得太久了。』」
交叉雙臂,艾達一臉不悅地挑起眉毛。
「……是啊,是、是嗎?」
一開始還以為她說的是她男朋友……
「……真要說起來,那個頑固老爸根本就不了解女兒的心情!」
不過繼續聽下去之後,似乎不是。
「你說的男人,難不成是指艾達小姐的老爸?」
「嗯!」
沒想到她干脆地加以承認。
「我老爸是個無藥可救的木頭人,不懂得何謂體諒。而且想法了無新意,在獨生女十四歲生日時,居然送他重量十公斤的啞鈴做禮物!」
「那個……與其說是了無新意,我倒覺得相當創新……」
沒那回事!艾達猛力搖頭表達他的心聲。
「重達十公斤、十公斤耶!我一氣之下拿它朝我老爸砸過去,結果我那個笨老爸居然一臉認真地問我:『對不起,十五公斤的比較好嗎?』」
「……你拿它砸過去啊?明明有十公斤重呢。」
雖然被砸地人很可憐,不過,也難怪艾達小姐會生氣——
「那是他活該!我愛用的啞鈴明明是二十公斤!」
「原來那才是你生氣的理由?」
「嗯?小不點你怎麼了,看起來很沒精神呢?」
……撤回前言,生氣的人也有不對。
「艾達小姐,是不是常有人對你說,你跟你老爸很像?」
「咦——怎麼可能有人這麼說,而且我們一點都不像!」
似乎真的感到厭惡,她夸張地鼓起臉。
「啊,對了,我差不多該走了。」
突然那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迅速起身。
「社團活動的時間到了嗎?」
「咦,小不點你也要去吧!」
仔細用布包裹長槍的艾達歪著頭看向自己。
「因為之前地大騷動,所以學校校舍有多處需要整修對吧?暑期輔導向來都在多雷米亞學院舉行,不過今年的暑期輔導將以學年為單位,在多雷米亞學院的分校舉行,聽說那裡離海邊很近!」
聽她這麼一說,似乎曾經見過這樣的公告。
「小不點也要去吧?而且庫露耶露也說過她會去。老是做名詠練習是會累壞的,偶爾也需要喘口氣。」
「……庫露耶露小姐也對我說過相同的話。」
「沒錯沒錯!所以,我們大家先在一起去買東西吧!反正蜜歐在圖書館,而且庫露耶露也沒事做。」
說完後,少女迅速步下逃生梯。
「等、等一下,艾達小姐,你今天不是有社團活動嗎?」
「沒關系、沒關系,今天就當我肚子痛好了!」
真、真的沒關系嗎?
不過,這麼說起來,平常她在課堂上也是這種感覺嗎?
「……艾達小姐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
「咦,你說了什麼話嗎?」
停住走下逃生梯的腳步,聽力敏銳的她回問。
「不,什麼事都沒有!」
說完這明顯的謊言後,奈特也步下逃生梯。
4
「吶,安妮,你不熱嗎?」
走在身邊的對象,似乎想起什麼,突然開口詢問。
「當然會熱,不過身為老師就得保持服裝整齊才行。」
強忍住直覺想要點頭的反應,安妮說出事先準備好的答案。自己穿的是以白色為基調的套裝,雖然白色布料會反射陽光,不過還是一樣熱。
「而且,米拉也穿著教師專用的上課服裝。」
「啊啊,那件像學者一樣的白袍?那家伙純粹是喜歡罷了。」
這麼回話的對象,穿著搶眼的斑點T恤,而且似乎還覺得熱,現在也不停地掀動T恤的下擺。
「……澤塞爾,你該穿更正式一點的服裝!」
即是同事也是兒時玩伴的這位男老師,不分校內校外,至目前為止已經聽過這句提醒好幾百遍了吧!
「校長說可以自己衡量。在學生面前我會穿著正式服裝,不過現在是暑假,又是這種時間,學校裡不可能會有學生……」
「有喔,有在等圖書館開放的學生,我記得她是一年級的學生吧!」
「……是這樣嗎?」
……饒了我吧!
他慌忙將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吞回去。
因為兩人現在已經來到多雷米亞學院總務大樓,一樓最裡面的房間附近。
在端正姿勢的同事身邊,安妮也不露痕跡地拉好衣領。
「你果然也會在意吧?」
「不在意——我這麼說你會相信嗎?」
在聽到兒時玩伴嘲弄般的與氣後,她也送上別有深意的眼神。
「為了防止洩露給學生知道,所以才特地選擇這麼一大早的時間,不容分說地把老師們找來。無論是怎麼樣的內容,一定都是需要先做好準備後才能面對的消息。」
聳立在眼前的,是刻著莊嚴圖案的木質大門。
「我不擅長應付這種事呢。」
安妮後退一步,以動作表示「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她慢慢推著在眼前的澤塞爾的背。
「……我也不擅長啊!」
「嗯,加油,我請你吃午飯。」
「……真的饒了我吧!」
吞下第二次的嘆息,澤塞爾敲了敲校長室的門,踏入從深綠色的走廊搖身一變、成為鋪著柔軟深紅色地攤的房間。
校長是裡面,早已有數名老師圍成圈站在一起。
「讓兩位特地這麼早趕來,辛苦你們了。」
站在圓圈中央,穿著輕便服裝的老人輕輕舉起手。
「總之人都到齊了,而且大家都很忙,關于工作的內容我會盡量長話短說!」
——工作內容?
安妮倚著身後的墻壁觀察周遭的成員。
校長、緊挨在他身邊的是潔西卡教務主任、接著是一年級學生的級主任老師們。其他學年的老師則是自己、澤塞爾,以及米拉。
「今年夏天,為了替一年級學生打好基礎,也將照例舉行暑期輔導……不過,大家對前幾天競技大會上發生的事件應該還記憶猶新吧!」
聽到「競技大會」四個字——老師們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陰沉,雖然避開了最惡劣的事態,然而有不少學生及老師在事件中受傷。
……那是件令人不太願意去回想的事件。
站在中央的老人表情依然不變,繼續往下說:
「為了整修校本部的建築物,因此往年在這間校舍當中舉行的住校輔導將會取消。替代的方案是利用位在菲迪路利亞的多雷米亞學院分校校舍,就像是臨時的校外教學一樣。」
分校……與其稱它為學校,不如說是當地平常用來集會的開放設施,安妮自己本身還是未造訪過,菲迪路利亞,記得的確是位在面海的地方吧,
「問題是〈孵石〉。」
老人的聲音微微顫動,是混合了沉重及苦澀的聲音,
「沒有人在事件中喪生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那起事件多少令本校學生、老師受到傷害。當然校舍也一樣……當時雖然有多起偶然同時發生,不過,一切的元兇是被帶進本校來的那種兇惡觸媒。」
不吐不快般地說出這句話後,老人將視線移往掛在墻上的地圖。
位于大陸北側,貫穿大陸的山脈邊緣有個被標示出的紅點,這裡就是多雷米亞學院。
距離那個點有點距離的大陸邊緣、可以看見塗成藍色的大海的地點,那裡則標上了另外一個紅點。那裡就是分校嗎?
「精製出那種麻煩觸媒的地方是凱爾貝爾克研究所,不過,他們在大陸上的各處都設有分部。真要說起來,精製出〈孵石〉的地方並非研究所本部而是分部。實際上,將那個觸媒帶到本校來的也是分部職員。」
凱爾貝爾克研究所之名——安妮也有所耳聞。他是在大陸中央地區設置了根據地,擁有多名研究員的大規模研究機構。研究所職員也經常獲邀來本校演講。
「所以,雖然前陣子我跟研究所本部方面進行連絡,不過,對方表示詳細的情況得請我跟分部職員接洽。」
……原來如此,自己開始掌握到一些重點了。抬起頭來之後,視線正巧與站在正前方的米拉對上,自己和米拉都正微微地點著頭。
「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知道了!是要趁著一年級學生舉行暑期集訓的期間,要我們去向那裡的分部所長提出抗議,對吧?」
「澤塞爾……」
安妮閉上眼睛代替嘆息。如果這裡不是校長室,她甚至想用力擰一下站在身邊的這個傻瓜的背。
「咦?呀,我當然是開個玩笑的!」
兒時玩伴以自在的表情漏出敷衍的笑容……為什麼男人這種生物,就是改不掉從小就有的毛病呢?
「唔,我不是不懂澤塞爾的意思,不過,這次我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該稱為有修養麼?老人絲毫不以為意。
「精製出那種〈孵石〉的研究所分部,就位在一年級學生要前往的菲迪路利亞。」
……這種情況該說是湊巧、還是不巧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凱爾貝爾克研究所是多雷米亞學院的合作機構。的確有可能發生我方分校鄰近對方分部的這種情況。
「不過,我們在前天收到來自本部的連絡。」
站在自己正前方的米拉,接替老人繼續說下去:
「最近這一陣子,菲迪路利亞的研究所分部完全失去了音訊。而且通訊斷絕的期間,確定是在學校裡的〈孵石〉失控的數日之後。雖然曾經主動試著進行連絡,但是對方始終還是沒有回復。」
「失去音訊,再加上時間與競技大會一致是嗎?關于肇事原因的調查有進展嗎?」
而對皺著眉頭的澤塞爾,老人以搖頭作答。
「所以這次我想拜詑你們過去調查。關于此事,米拉已經開始著手進行了。」
原來如此,雖然進入這個房間之後,便已發現到米拉夾在腋下的資料——
不過,現在終于可以猜想得出內容了。
「用那種地方作為一年級學生的集訓地點,雖然不是件值得鼓勵的事,不過……我們也是在前一陣子才掌握到凱爾貝爾克研究所分部的狀況,一時之間要立刻更換候補地點也有困難。嗯,而且分校與研究所分部也並非直接緊鄰,負責帶領一年級學生的各位老師,請注意別讓學生離開分校校區。」
一年級學生的繼任老師負責監視一年級學生。
同事,我和澤塞爾的任務——換句話說也就是一同參與此次集訓,偽裝成授課老師、前去探查研究所的情況。
「……責任重大呢!」
「這表示你們是如此地受到信賴。」
回答這句話的人不是校長。
潔西卡教務主任——自己和澤塞爾、米拉曾經師事過的老師。
「那麼,請大家各司其職。我想大家應該都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洩露讓學生知道!」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3 20:46 编辑 ]


二奏 「僅僅渴求這一刻」
1
尖銳的汽笛聲響起,漆黑的車體駛入月台。
高溫高壓的水蒸氣不停被噴上高空,雖然不了解詳細的理論,不過構造上似乎是利用那些水蒸氣進行活塞運動,再將那股動力傳送至
輪子。
「……哇啊!」
抬頭仰望的奈特發出混合了驚奇的歡呼聲。
「好驚人!」
由將近十節的金屬車廂組成一列列車,雖然無法想象有多少重量,不過這樣的鐵塊居然能夠移動,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奈特是第一次搭蒸汽火車?」
一隻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抬頭一看,站在身邊的是名體格良好的男學生。
「我是第一次看見火車,因為我搬到這裡來的時候是搭船,歐馬先生你搭過嗎?」
單手拿著點名簿,負責管理男同學的班長不以為意的聳聳肩當作回答。
「我回鄉下的時候經常搭,不過當時的心情很輕松……現在這種情況真是累人。」
多雷米亞的一年級生,大約四百人聚集在同一個月台上。正因為這樣,月台上擠滿學生,根本分不清誰在哪裡。原本計畫每班個別集
合,不過現階段聚集在歐馬身邊的男學生僅有十人。
「該怎麼說呢,因為集合的狀況這麼糟,反倒讓人看開了。」
他一邊翻閱點名簿,一邊以放棄的眼神眺望四周。雖然老師們也幫忙誘導學生,不過就連老師也被淹沒在人群當中。
「班級干部真的好辛苦。」
「我還好,因為只要看到班上的男生,打個招呼他們就會過來集合了。」
意思是?奈特對他的說詞感到不解而歪著頭。
「……還有不是這樣的情況嗎?」
「你看,辛苦的應該是那邊那個人!」
他視線的焦點是——提著手提包的高挑紅髪少女,以疲累不堪的神情分開人潮,在月台上來回穿梭。
另一位身穿多雷米亞制服的少女離開月台,悠閑的步向車站內的商店,緊接著他的脖子被捉住。
「喂,蜜歐,你打算上哪去?」
「嗯?呃啊……我想買些據說是地區限定販賣的土產。」
絲毫不見動搖,同班同學氣定神閑地回答,腋下還夾著看到一半的推理小說。
「根本就還沒有要出發吧,你太性急了!」
才剛將蜜歐帶回月台沒多久,接著她注意到的是——
「……喂,等一下,桑吉絲,你為什麼要揹著那麼大的背包?這麼大是塞不進車廂的!」
「這是因為……庫露耶露,你聽我說!我要用自己的棉被和枕頭才睡的著,因為這樣,身為登山社社員,旅行時我得自備睡袋才行!
還要帶帳篷、緊急糧食、雨具和小型爐具——啊。這不是奈迪嗎?今天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睡睡袋?睡起來很暖和喔!」
「全部沒收!也禁止可疑的邀約!嗯?喂,琪莉葉,不準在車站裡吃東西!我不是一再叮嚀過大家,不可以在月台上吃零食嗎!」
「可是……庫露耶露,這事限定販賣的特製餅乾!身為料理研究會的一員……」
有著成熟外表的少女輕輕搖晃波浪捲髪,雖然很少與她交談,不過他也是奈特班上的同學之一。
「你們太相信宣傳文案了!那種東西每個地方都有在賣!啊~真是,拜詑大家不要再亂跑了!不對,不要再繼續做無謂的掙扎了,乖乖
束手就擒吧!」
任意脫逃的女同學,以及一次又一次將她們帶回集合地點的另一位女性班級幹部。
奈特目瞪口呆地凝視著這種狀況。
「庫露耶露小姐好可憐……」
「我們班上不管再怎麼說,都是女孩子比較難應付。」
在苦笑的歐馬身後,不知不覺間男同學已經全員到齊了。
2
……該怎麼做才好?
敵人的防守有如磐石。
就全方位的戰略上來說沒有任何間隙可乘,同時也佈下堅實的防御——用以對抗針對某一處進行的集中攻擊。原本留下的坑道內埋伏
著敵棋,守護〈國王〉的士兵們早已被驅散。
——要展開最後的攻擊嗎?哎呀,可是不能自暴自棄。
「奈特,決定好了嗎?」
「……請、請再讓我考慮一下,再給我三十秒!」
視線并未離開手邊的棋盤,奈特朝蜜歐搖了搖頭。
首先還是應該以〈國王〉的生存為優先,先讓〈國王〉逃向15F。但是。12F那裡那裡已經布滿了對方的〈弓箭手〉:所以讓〈國王〉
移向第二個選擇14D,然而,那裡果然也埋伏了敵棋。不過這枚敵棋不過是普通的〈步兵〉,輪到自己下棋的這個回合,若用〈國王〉
來進攻是可以吃掉它的。
——但是有個危險……若它是披著〈步兵〉面具的〈小丑〉……
這種配置就像特地要讓棋子被吃掉一樣,太過可疑。
「應該不會吧……」
「嗯?奈特你怎麼了?」
蜜歐腦中浮現疑問,不過,她的表情依然帶著燦爛的笑容,就這點來說太過可疑,簡直就像邀請對方前來吃掉棋子一樣。
……可是不行,已經沒有時間了,只好孤注一擲了嗎?
「那麼,讓〈國王〉逃向14D。」
「那裡有我的〈步兵〉喔,你決定要吃掉〈步兵〉嗎?」
無言地點頭,將自己的棋子放在對方的棋子上頭。
「那麼……請見分曉!」
奈特照蜜歐的吩咐拿起她的〈步兵〉,望向棋子裡頭。
棋子裡頭,是浮現奇妙笑容的小丑貼紙。
「啊啊啊,果然是小丑嗎——!」
「沒錯,奈特你輸了!」
在用來記錄游戲成績的簿子上寫下結果,蜜歐開心地笑了。
「唔,就初學者來說下得很好了。繼續努力吧,少年!在歷經漫長的修煉之後,未來有一天你會有所成就的!」
……蜜歐小姐,你的個性變了!
「我不擅長玩動腦的游戲。」
一邊動手收拾棋子一邊抓了抓頭。
車行時間是三個小時左右。在這段期間,全班決定一起進行下棋比賽。奈特雖然是第一次玩這種游戲,不過因為是全體參加,因此是
在被半強迫的情況下參賽。然而他的運氣不好,第一回合的比賽對象就是優勝候補蜜歐。
「而且,蜜歐小姐太強了。」
「因為我聽說凱因大人也會玩這種游戲,希望有一天能陪他下棋,所以我經常練習。順便告訴你,剛剛我採用的是跟他相同的戰略。

虹色名詠士先生?
「之前不知道在哪本雜志的專訪中有提到:『一開始是前輩硬邀我的,不過下著下著也跟著沉迷下去。』」
「前輩?」
著名的虹色名詠士可說是最杰出的名詠士,就某個層面的意義上來說,這是個很難跟他形象聯想在一起的詞句。
「前輩」指的會是自己的母親嗎?不對,凱因茲先生和媽媽應該是同班同學才對,這麼一來,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人選。
「相當令人好奇對吧?因為他沒有詳細解釋,所以更令人納悶,雖然我覺得有可能會是母校的學長,不過由凱因大人稱他為『前輩』
這點來看,那個人會不會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名詠士呢?」
「怎麼可能,不過是個頑固老爸!」
有著小麥膚色的少女不急不徐地從前面的座椅探出頭來。
「艾達小姐?」
「嗯,艾達你掌握了什麼情報嗎?」
對於這句話,她苦笑地猛搖手一邊說:
「啊,不必在意,我是在自言自語。」
「……喔,是這樣嗎?」
一臉茫然的奈特與蜜歐異口同聲地回答。
「不說這個了,蜜歐,你第二回合的對手是我,請多指教!」
「啊啦,艾達,你贏了第一回合?」
蜜歐發出驚奇的叫聲。
「呵呵呵,你可別大意喔,因為我很熟悉這種游戲。」
「喔哦,那還真令人期待。」
兩人眼中迸發出奇異的光芒,瞥了一眼這樣的情況後,奈特離開座位。
「歐馬先生,,我想到列車裡頭去參觀一下。」
「啊啊,這列列車裡還有其他學校的人員,小心不要迷路了。」
班級干部的視線并未離開棋盤,只隨意對他揮了揮手。
=============
在前方車廂設置的私人包廂中——
「……到研究所去偵查時,請兩位務必要小心。」
身著嫩綠色套裝的女老師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猛然抬起頭來。依然坐在椅子上的澤塞爾,看著發生在視野另一端的這個景象。
凱特老師,嗯……他是兼任教師吧?專任科目為藍色名詠,雖然任教時間并不長,不過經常在辦公室裡聽到稱贊她是位非常稱職的一
年級導師。
「嗯!可是我並不認為這是件非常棘手的工作,只要去跟研究所方面清楚的表達我方的意思就行了。」
安妮一邊碰觸擺放在房間角落的觀葉植物,一邊回答。
——你騙人。
澤塞爾並未出聲,只在心中低語,那是眼前這位兒時玩伴的習慣,凡是感到不安時,他就會想觸碰身邊的植物。
那個研究所製造出兇惡的觸媒,而現在與外界斷絕音訊,單純是設備異常、或者發生了某種伴隨著危險的狀況都不奇怪。事實上,不
說別的,校長昨晚也才剛提醒過我們萬事務必要小心。
「唔,我和安妮會小心行事的。」
……不過,真令人納悶。
從負責收集情報的米拉那裡得到的資料一共是三十張,從職員過去五年內的經歷、到研究所的出資者、經營績效都一應俱全。不過,
在這份資料中并未記錄製造〈孵石〉研究者的姓名,這應該是最重要的情報才對啊?
「是不是米拉先生忘記寫了?」
「你最好不要對那個答案抱持期待,關於這類報告的案例,那個完美主義者會遺漏這種必須事項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換句話說,目前多雷米亞學院情報部,乃至於凱爾貝爾科研究所本部,都還追查不出在那個分布製造〈孵石〉的負責人。
「結果,那樣的用……」
話還沒說完,澤塞爾便噤聲不語。因為走道上傳來腳步聲,而且速度很快——是用跑的。腳步聲持續朝這裡接近。
「凱特老師!」
叫喚聲伴隨著敲門聲響起,被叫到名字的女老師站起身來。
「歐馬,怎麼了?」
「來自其他車廂的外校生,和我們班上的同學起了點小衝突。我還來不及上前阻止,班上的女生就——」
「你說什麼!」
表情變得緊張的凱特迅速打開房門,眼前是呼吸急促的男同學。
「女生……是不是有誰受傷了?」
不過,與預料的情況相反,呼吸急促的他表情十分平靜。與其說是緊張,他的表情更像感到疲累。
「那個,不是的……包括艾達和桑吉絲在內,本班的勇者已經率先出動了……」
「啊——優恩家的女兒嗎?那些外校生也真倒楣。」
絲毫不打算隱瞞苦笑的澤塞爾也站起身來。
艾達·優恩——因為家庭背景特殊,故在多雷米亞學院當中沒有一個老師不認識她。就某個層面的意義上來說,是比那位學習夜色名
詠的少年更特殊的情況。
以武家貴族之名在大陸中揚名的優恩家獨生女,原本應該沐浴在「祓名民」第一把交椅的光環下,但不知為何,少女卻前來就讀名詠
學校。當時也在老師們當中造成話題,甚至由校長親自出面詢問她本人的意愿。
「歐馬,衝突本身已經結束了嗎?」
「呃,總之班上的女生全都毫髪無傷……現在甚至還在自己的座位上,以勝利的美酒互相乾杯,不過另外那所學校似乎出現了幾個犧
牲者。」
啊啊,這麼快就要惹事了……凱特以苦悶的表情按住眉心。澤塞爾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後,代替她邁向走道。
「我好歹也認識她父親,就由我去吧,跟動腦比起來,這種事要輕松多了。」
「可別連你也跟著打起來了。」
是認真還是開玩笑?兒時玩伴以難以分辨的語氣加以叮嚀……是、是、我知道!
「視對方的態度,或許會有些麻煩。你替我看看我那邊的資料,你知道我只要看超過一千字以上的文章就會想睡覺吧?」
「我已經看完了。」
不愧是這麼長久以來的交情!在如此回話的安妮面前,不知何時,自己要看的資料已經被那過去疊在她的資料上面。
——打架的仲裁嗎?如果研究所那邊也能這麼輕松就好了。
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吞回胸口,澤塞爾朝列車後方的車廂走去。
=============
列車的最尾端設計成類似露台的開放空間。在夏季陽光的照射下,制服被強風吹動反而令人感到舒適。
「和大家一起旅行啊……」
握住預防跌落的柵欄,奈特心不在焉地眺望流失的風景。
……可是,阿瑪不在。
從熱鬧的車廂搖身一變,成為耳邊只聽到怒吼的風聲以及車輪駛過鐵軌的聲音。
在炎熱的氣溫中,制服在風中飛揚令人感到舒適。但就連那個風聲,聽來都像是帶著寂寞的音色。旅行該帶有快樂的喧囂,可是,曾
經最接近自己的那個對象卻不在了。
「——吶,阿瑪,我是第一次搭火車呢。」
低聲的自言自語被穿越露台的強風掩蓋,得不到任何答復,也不可能得到答復。即使如此,還是循著從前的習慣,對著自己肩頭說話

「非常快、非常堅固……可是,相反地也有點……」
「有點可怕?」
……剛剛那句話不是我說的。
聲音非常接近自己,甚至用不著回頭。因為那個聲音,是和自己極為熟悉的人發出的。
「——庫露耶露小姐!」
「我也溜出來了。」
少女的紅色長髪在風中飛揚。自己還沒回話,她已走近身邊,跟自己並肩而立。
「庫露耶露小姐,早上辛苦你了。」
「那是常有的事。」
少女發出摻雜著投降意味的苦笑,之後就這樣維持了數秒鐘的靜默——
「我稍微安心一點了。」
凝視著變幻的風景,身邊的她默默朝自己點頭。
「咦?」
「因為暑假期間經常跟你在一起,你時常會露出痛苦的表情。你為什麼會那麼痛苦……我大致可以猜想得到,不過沒有確切的證據。

自己並未猜想,自己只是為了想見阿瑪和母親而努力練習名詠,只是懷抱這樣的想法練習——至少,自己是這麼相信的。
「我曾露出那種表情來嗎?」
「剛剛在我開口喊你之前,也是這樣喔。」
雖然唇邊帶著溫柔的微笑,她的眼中顯露出悲哀的神色。
「不過我現在明白原因,所以安心了。『想早點見到阿瑪』——看來你似乎是積極地面對煩惱。」
那句話背後的含意觸及到潛藏的想法,奈特垂下眼簾。
……原來如此,我讓他這麼擔心?
「……對不起!」
「我也懂得寂寞的心情,所以你用不著道歉,不過……」
她輕輕地將視線轉回自己身上。
和平常一樣、和暑假時陪在自己身邊時一樣,是有些神似母親的安詳表情。
「蜜歐、我、凱特老師和大家都在你身邊,大家都不在意你再多依賴我們一些。」
那麼,難不成庫露耶露小姐之所以就連暑假也跟我在一起,是因為……
「——風好舒服喔!」
看似沒有發現到我的想法……不、或許她早已看穿了。
眼前的她仰起頭,凝視著天上的雲朵。
「因為是難得的旅行,所以得好好享受才行,對吧。」
風……帶著濕氣?
一走出火車立刻感到不對勁,奈特無意識地停下腳步。
走出車站後,濕濡的空氣撲面而來,風中帶著不可思議的味道,令人感到懷念。這一定是因為很靠近海邊的關系。
——這麼說來,搭船的時候也有同樣的感覺。
僅僅隨母親搭過一次船。當時因為嚴重暈船,所以沒能好好欣賞大海,不過自己確實記得這個味道。
「喂——小不點,你再不過來就要脫隊了——」
遠方傳來呼喚的聲音,奈特反射性地挺直脊背。在停下腳步發呆的期間,已經脫離了班上的隊伍。
「啊,來了!」
揹起足可用雙臂環抱的行李,追上班上的同學。
「咦,艾達小姐,那是……」
左手抱著行李的她,右手也拿著細長的東西。以黑布捲起的物品比她的身高還要高。
「嗯?啊,這個嗎?是我的老毛病,不隨身攜帶就會心神不寧。」
果然是長槍?可是,不管再怎麼說也算是武器吧?真要說起來,為什麼攜帶這麼大件的行李,卻能獲得凱特老師的許可呢?這點還真
是不可思議。
「……因為學校裡的老師知道我的事。」
什麼事?還沒來得及問,她已迅速加快了腳步。
「唔,很多事。」
飛快說出這句話後,她就不發一語。由於她的沉默,因此奈特也沒辦法進一步追問。
拜詑,不要問——她嬌小的背影似乎是這麼說的。
=============
仰望紅褐色的正門,灰色的巨大校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多雷米亞學院分校的校區和被草皮覆蓋的校本部不同,這裡的路面鋪著細沙。
「好,那麼現在先暫時解散。」
帶隊的級任老師在校舍大廳轉身面對學生。
「本班的房間分配——男生是在三樓東邊的第一間和第二間,女生是在西邊的第三和第四間。把行李放好,三十分鐘後到中央大廳集
合。」
和校本部不同,分校只有一棟建築,不過其大小約是校本部一年級生校舍的兩倍大。一樓是大廳,二樓是教室,三樓是宿舍。
「那麼,我們是在東邊,所以是這種吧!」
手握房間鑰匙,歐馬朝右側樓梯走去。
「走廊的構造跟多雷米亞學院一樣嘛!」
「不管再怎麼說都是分校啊。喔,第三那……第二……是這裡嗎?」
打開住宿房間的門,迅速映入眼簾的陽光讓奈特不由得閉上雙眼。
「喔——真是太美了!」
一踏入房間,男學生就發出驚嘆,他們注意的焦點是窗戶。
因為穿越玻璃的視線所及處——從三樓俯視而下的風景,是一整片的藍色。
橫互在遠方的水平線令人不由得產生錯覺,認為廣大、透明的湛藍大海會就此延伸到世界盡頭,前方是一直線擴展開來的白沙海灘。
……雖然聽得見海浪的聲音,不過沒想到大海離得這麼近。
「真是個到海邊游玩的好日子,第一天至少可以讓我們去玩吧?」
將行李放在房間角落後,應該是班級幹部的男學生伸展雙臂。
「咦,待會兒不是還要上課嗎?」
「嗯,啊啊,我是開玩笑、開玩笑的!」
露出裝傻的表情,男學生本人也從行李當中取出上課要用的東西。
「哎呀,可是女生一定也有同感,想上課的就只有老師吧!」
「是這樣嗎?」
我認為庫露耶露小姐和蜜歐小姐——她們女生全都會認真地去上課。
「嗚哇,天氣真是好到不行,這種日子最適合去海邊了!而且,海灘上幾乎一個人都沒有,簡直就是多雷米亞的私人海灘!」
放下登山背包後,桑吉絲便衝向窗邊。
「好棒喔,簡直就像在招呼我們過去游泳一樣!」
艾達脫掉制服上衣,裡頭穿的不是背心式內衣,她居然已經在制服地下穿上了泳裝。
兩人單手拿著蛙鏡就要離開房間……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給我站住!」
在兩人即將走出房間時,庫露耶露揪住了她們的脖子。
「當然不能去吧。而且讓你們這麼做,身為班級幹部的我可是會挨罵的,你們應該很清楚吧?難道你們是明知故犯?」
「咦?啊啊,開玩笑,開玩笑的……庫露耶露的眼神太可怕了!」
「吶——優秀認真的我們是不可能會做那種事的吧?」
兩人面對面,彼此一問一答。
……真是的,衣服底下明明都穿上泳裝了,怎麼可能只是開玩笑!
「就你們的情況而言,聽起來不像是開玩笑,所以我很害怕呢!」
「庫露露,班級幹部真辛苦啊。」
蜜歐一邊拿出上課要用的東西,一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推薦我當班級幹部的人是哪一位啊?」
「嘻嘻,是我是我!」
真是的,她是少根筋?或只是臉皮夠厚?要從那絲毫不見罪惡感的笑容來判斷是件很困難的事。不過,自己也並不想進一步確認。
「可是老師一定也有相同的想法吧?在這麼熱的天氣裡,要怎麼上課啊!」
在泳裝上面再次套上制服的艾達喃喃抱怨。
……就算這麼想,也沒有老師敢大大方方說出口吧?
「喔喔,原來這麼近的地方有如此漂亮的海灘啊?」
依然抱著行李,澤塞爾迅速打開窗戶。
「幾乎沒有人!那乾脆讓學生自習,我到海邊玩——」
「澤塞爾,學生在教室裡等著你喔!」
回頭一看,腋下夾著教科書的同事不知何時已站在門邊。
「……呀、呀啊,安妮小姐,原來你在啊?」
「剛剛的話,要我向校長報告嗎?」
女老師對自己投以前所未見的清爽笑容,明明是熱得發燙的天氣,但背脊卻一瞬間發冷。
「討、討厭啦,我是開玩笑的!」
「既然那這樣,那就快到教室去吧。」
「……是!」
他不情不願地拿出上課用的教材。
「當學生們用功念書的時候,我們也不能懈怠!」
——學生當然也想玩吧!
將抱怨的話留在心裡,澤塞爾追在安妮背後跟著離去。

現在回想起來……
當時是不是稍微放鬆一點會比較好呢?不禁有這樣的想法。
對我和安妮來說,那一天——集訓的第一天,是最初也是最後能胡鬧的一段時間。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2 11:13 编辑 ]


三奏 「我想逃開,可是,不知為何卻又無法割捨」
1
風扇的聲音、時鐘秒針走動的聲音、以及——學生們鉛筆沙沙作響的聲音。
學生們無言的與桌上的試卷大眼瞪小眼。
大教室裡坐著約七十名學生,不過,其中提筆作答的學生只有一成左右吧?
……對一年級學生來說,果然還是太難了嗎?
站在講臺上掃視過所有學生的狀況後,安妮在胸前交叉起雙臂。
在進入多雷米亞學院的同時,學生們便已選定自己的專攻色。聚集在這間教室裡的學生,是專攻自己教導的「Arzus」,雖然才進入高
中,但或多或少應具備專攻色的知識才對,在這個前提下——列舉出「Arzus」第二音階名詠中能夠詠喚得出的小型精命,再與其他顏
色的小型精命進行比較後,詳述其共同點及不同點。
這就是安妮準備的題目。
不過,難關似乎是「與其他顏色的小型精命進行比較」。就算寫得出屬於自己專攻色的小型精命——比方說飛馬,但是記得「Surisuz
」小型精命「鬼火」特徵的學生卻是少數。
……他們才一年級,這也難怪!
代裱上午課堂即將結束的預備鈴聲響起時,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說:
「各位同學不好意思,要你們寫出其他顏色的知識是有點強人所難,略過那個部分,只要寫出『Arzus』的答案就行了,寫完的人可以
交卷去吃午飯了。」
一如所料,一直憤憤不平的學生們立刻露出安心的表情。
「就是說嘛,老師出的這個題目太強人所難了!」
「真是——如果只寫那樣,我一個小時就能交卷了!」
學生一邊閒聊一邊交卷,當排列在講臺前的隊伍消失時,講臺上出現了答案紙堆成的小山。一瞬間,學生們的身影已自教室中消失。
全都交卷了嗎?
整理雜亂疊起的答案紙,再次環顧教室。
「哎啊……」
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在不起眼的座位上還坐著一名學生。
「怎麼了?可以不必勉強作答了。」
「嗯——可是,我就剩一種顏色寫不出來,其他四色我好歹都寫了。」
視線依然集中在答案紙上的學生低聲回答。
「只要寫出『Arzus』來就可以了,你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不是嗎?寫這麼多已經可以交卷了。」
「呃,老師,問題是……」
學生終於抬起頭來,那張被太陽曬黑、顯得男孩子氣的臉龐,筆直地望向自己。
「我寫得出『Arzus』以外的顏色。可是,最重要的『Arzus』卻寫不出來。」
——艾達·優恩!
「Arzus」意外的顏色全都寫出來了嗎?那是什麽意思?
「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伸手拿起桌上的答案紙。
……寫了些什麽?
維持著手的姿勢,凝視紙上記述的內容。
黃色小型精命——其外表是黃色球型的浮游體。不會說人話,某種程度的單純命令就能解除。
其大小尺寸就統計上來說,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比例介於直徑七十公分至一百共分的範圍,根據官方報告最大到一百一十三公分。漂浮
在距離地面六十公分之八十公分之間的高度,移動速度極慢,時速為三百公裡。雖然因術者的能力而有所不同,不過存在時間大約是
五小時,消耗的力量愈多,滯留的時間也會隨之縮減。
一旦進入交戰狀態便會發出白色光芒,需要提高警覺。會伸出帶有高壓電流的藍色觸手讓敵人觸點,伸長觸手的速度是移動速度的十
倍。觸手的長度完全為固體且一致,最長是一百六十七.三公分。觸手的數目最多是三根,粗細為一公分左右;雖然可以對上空及橫向
進行攻擊,不過無法將觸手伸向自己正下方。
沒有特別需要補充的部分。
討伐難易度..易。
完全沒有提到名詠士最關心的觸媒及〈讃來歌〉,相反地,對於小型精命的生態做了出奇細微的描述。這并非名詠時所需要的知識,
不管在怎麼說,這——反倒該說是與這種黃色小型精命對時所必需的資料。
「討伐難度……易?」
「啊!」
自己低聲說出的一句話,使得少女表情扭曲。
「我寫出來了嗎?不小心就冒出了從前的習慣!」
「沒、沒關係,你沒寫什麽不該寫的東西。」
翻開下一張答案紙,接下來是其他名詠色的名詠生物,這些也全都有詳細的記述。但同樣未提及觸媒與〈讃來歌〉,只是鉅細靡遺地
列出詳細的生態資料。既然如此,關於「Arzus」是因為來不及寫吧?
——不、不對,她是真的寫不出來。
艾達·優恩·吉爾休費薩。看到答案紙上的姓名後,安妮終於明白了箇中的理由。
紅色的小型精命、綠色的小型精命。
「你在答案紙上寫的,全都是具有攻擊性的名詠生物。」
少女沒有回答,她的沉默比任何反擊都能讓自己察覺到推論的正確性。
沒錯,屬於「Arzus」第二音階的飛馬及獨角獸并無攻擊的習性,正因如此,所以她沒學到任何有關牠們的知識。
果真如此。這名少女對名詠生物所具備的知識,全都是爲了與「那個名詠生物戰鬥而必備的知識」。
「非寫『Arzus』不可嗎?」
學生臉上充滿困惑。
「說得也是……難得都寫到這種地步了。那你就這麼寫吧『……與上述情況加以比較,可知「Arzus」小型精命的特徵是極少具有攻擊
性格的名詠生物。』這樣交卷就行了。」
「啊,對喔!還有這一招!」
用力點頭後,少女埋首於試卷之中。
——咦,她沒眨眼睛?
突然發現,振筆疾書時的她注意力相當驚人,平時在課堂上明明是個看似容易分心,對上課內容不怎麼感興趣的學生。
「好了老師,我寫好了!哎呀呀,終於結束了!」
學生迅速著手收拾桌面。等到她將包包揹到肩上後,安妮從背後叫住她。
「吶,艾達同學……」
「嗯?」
「這是私人方面的問題,你父親是那位克勞斯先生吧?」
明朗的表情倏地消失,少女的雙眸蒙上陰影。
「……唔,那個名人好歹算是我父親。」
克勞斯·優恩·吉爾休費薩,身為武家貴族優恩家的家長,率領數百名祓名民。
祓名民——與名詠士擁有最密切的關係,同時也是性質正好相反的一群人。
「Nussis」也稱為「反唱」,是送還名詠物的術式。雖然也有手持觸媒直接碰觸敵人的形態,不過就像在那場競技大會的事件中,爲
了幫助自己而使用反唱的凱因茲犧牲了左手一樣,是項伴隨著危險的招式。
「你果然也持有祓戈?」
對於這個問題,少女毫不猶豫地朝自己點頭。
「凡是生在祓名民家的人,必定持有。」
那是以徒手碰觸敵人,伴隨危險的反名詠。因此創造出了取代徒手,運用長槍來進行反唱的招式。
長槍的前端鑲有五色寶石,在以長槍戳刺名詠對象時,使用「Nussis」的術式進行送還。經過如此特殊加工處理的長槍便稱為「袚戈
」,而精通這項技法的人便稱為「祓名民」。
「身為優恩家的一份子,你不打算步上祓名民之路嗎?」
「這個嘛……」
少女含糊其詞。看她的表情,給人的感覺是她對這個問題不怎麼感興趣。
現在,祓名民除了本家優恩家之外,其他還有幾個分家。在那些家庭中出生的孩子,依循傳統代代均成為祓名民。其中,本家優恩家
又因為先人的活躍,歷代均擔任重要人士之護衛,而在今日得到武家貴族這個穩固的地位。
艾達·優恩——如果她願意,可望成為克勞斯的傳人,獲得崇高的地位。
——不,她無疑一定曾經接受過祓名民的訓練。
這一點詳實的表現在這次模擬考的結果當中。這些知識絕非透過書本學習到的,所有的知識都是她親身實踐,因此不是記在腦子裡,
而是深入骨髓。
「……唔,很可惜,我似乎沒有那方面的才能。」
「才能?」
「沒錯!該稱為練習還是訓練好呢?我一遇到那種事,就會馬上逃走。」
交叉雙手置於腦後,艾達以自嘲般的表情微笑。
「可是……」
話還沒說完,她便插嘴問道:
「吶,老師,我也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是什麽問題呢?安妮以眼神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安妮老師是高年級學生的級任老師吧?為什麽會來參加一年級學生在臨海學校舉行的暑期輔導?」
「有位一年級的級任老師身體不適,所以我才會臨時加入。」
就某種程度來說,那是一開始就預期到學生會提問的問題之一。她毫不遲疑地以預先準備好的答案作答,沒錯,她以為自己已經回答
了問題。
「啊,老師你騙人!」
少女的視線突然變得銳利。
「咦?」
「如果是這樣,沒有道理連澤塞爾老師也跟著一起來。雖然說是『臨時』,可是我沒辦法接受。真要說起來,的確有位一年級的級任
老師沒來參加這次的臨海學校,但那位老師之前曾經很高興的提到要去旅行的事,所以身體不是這個理由也說不通。」
太具條理的分析令自己詞窮。和澤塞爾一起編造藉口時,自己的確也注意到這點,可是應該不會有這麼窮追猛打的學生吧?內心某處
太低估了這一點。
——可是好死不死,追問的居然正巧是這孩子!
平常這名少女不管從誰的口中所描述,聽說都是經常遲到、成績不佳的問題學生,但是她居然連這麼細微的問題都注意到了。而自己
并未接獲她班上的凱特老師提及這樣的情報。
……怎麼辦?要臨時編出謊言來掩飾?還是只需支吾其詞?
「呃,那是因為……」
正要開口,宣告上午課堂結束的鐘聲也隨之響起。
「喔,終於可以吃午飯了!」
緊張的空氣瞬間消失,艾達轉身背對自己,像沒事一樣奔向教室出口。
「咦、呃、呃啊,艾達同學?」
「對不起,老師,下午我們班上的同學說好要到海邊去玩!」
以無邪的笑容丟下這句話後,少女一眨眼便消失蹤影。
「等、等一下!」
正想追上去的瞬間——
「……咦?」
這間大教室位在二樓,而出現在眼前的異常烈焰,就算是從窗戶望去也看不清它的全貌。況且,火焰的色澤濃烈得詭異,是超越鮮紅
的緋色。與其說是火焰,更像人類的鮮血。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就連天空也像是要被烤焦一般,紅色火焰無邊無際地燃燒,炫目得令人睜不開眼。因為是在窗外,就位置來看很接近校園廣場。目前
的確是澤塞爾預定在廣場上進行名詠實技指導的時間。
那麼,這是澤塞爾詠喚的火焰?不對,這種有如怪物般的火焰,就算他使儘全力也不見得能夠詠喚出來,而且,他也沒有理由在實技
指導中做到這種地步。
強忍刺眼地直盯那片火焰,接著——那眩目的火光突然消失。
「火焰消失了……?」
接二連三發生的一連串事件,使得安妮無意識的倒抽了一口氣。
窗外的世界已恢復原有的平靜。定睛一看,飛進教師的火星也已消失。
迅速衝向窗邊,可是從窗戶往下望去,廣場上早已不見可疑人影。
也不見學生及澤塞爾的蹤影。換句話說,他的課堂早已結束。那麼,剛剛果然不是澤塞爾的名詠。到底是誰——
「安妮,你在嗎?」
教室的門上傳來稍嫌用力的敲門聲。
「澤塞爾!」
門在發出喀啦一聲後隨之打開,進入教室的是難得穿著整齊服裝的同事。
「澤塞爾,你看見廣場上冒出的火焰了嗎?」
「那麼大的火焰,就算我想不看也不行!」
他用滿不在乎的快活語調作了肯定的答覆,態度絲毫不見動搖。換句話說……
「難不成你知道名詠出那片火焰的人是誰?」
「是啊。剛剛我在廣場上課,發現其中一個學生與眾不同。等到上完課後,其他學生都回到校舍,就只有那個學生沒有回來。所以,
我忍不住躲在一旁觀察情況,結果就如我所料。」
他的意思難不成是,剛剛的火焰是學生名詠出來的?才念高中一年級的學生?
「那個學生是誰?」
雖然安妮教導的是高年級學生,不過在名詠方面有出色表現的學生就算是其他學年,她也會記住。在一年級的學生當中,也已經出現
幾名受到看好的學生。
不過——
「呀,就算我說了,我想你也不認識。」
慢慢地,他深思般地抬頭望上看。
「你為什麽能這麼肯定?」
「……因為從前沒被鎖定。」
在以調試的口吻說出這句話後,他聳了聳肩。
「安妮,你記得在競技大會上,詠喚出許多鮮紅羽毛來的學生嗎?」
鮮紅羽毛?在名詠式中,詠喚羽毛并不屬於特別高難度的技巧,而在競技大會上,名詠出無數隻鳥而不是羽毛的學生更受到注目。自
己雖然也記得名詠出鳥的學生長相,不過說到羽毛……
「……我沒辦法立刻想起來。」
「這也難怪,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的。」
在競技大會上發表時,看來和其他學生沒兩樣,不過在這次集訓時,已進步到澤塞爾自然會對她另眼相看的地步了?
「就是這樣!從競技大會到今天為止,我不知道這段期間那孩子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如果那孩子繼續以這樣的速度學習名詠……」
像是感到開心,他的語氣變得高亢。
「明年的這個時候,她無疑將超越其他高年級學生,成為『Keinez』當中最頂尖的學生。不,用不著等到明年,今年之內或許就能達
成。總之就我來看,也是個令人有些害怕的孩子,是顆未經琢磨的璞石。」
「身為老師,是發揮本領的大好機會?」
「如果情況順利……不過,我反倒覺得有些不安。」
難得會說話這麼拖你帶水的他,繼續講了下去:
「平常在課堂上成功名詠時,大部分學生都會開心地來向我報告。可是就只有那孩子不一樣,該說是茫然嗎?她看來一副膽怯的模樣
,感覺在我主動開口跟他交談前,她一點都不想跟我說話。」
所謂的名詠,是讃美、詠喚出自己的期望物品的招式,正因如此,自己詠喚出的東西嚇到自己的情況完全不可能發生。而若要說到膽
怯,就更沒有道理了。
「哎呀,或許是我杞人憂天。應該說,我希望只是我想太多了。」
明知對方不在那裡,但安妮還是再次俯視窗外的廣場。無論如何,現在的他似乎也無法為那孩子做些什麽。
「謝謝你,情況我大致明白了。我很擔心呢,一開始以為是你在學生的煽動之下搞出來的。」
「……啊,是嗎?」
有如在鬧彆扭一般,澤塞爾掉頭掉頭就走。真是,像小孩子一樣!安妮一邊對著他的模樣竊笑,一邊在以他為前導的形式下步上走廊

「好,我們走吧!動作再不快點,或許無法在今天之內趕回來也說不定。」
——目的地是精製〈孵石〉的凱爾貝爾克研究所。
2
「那麼,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為止。」
級任老師凱特老師闔上教科書。
「是,謝謝老師。」
「已經是午休時間了,對不起耽擱了一下才下課。」
「沒、沒那回事……是因為我沒有拿到學分的關係。」
正著手將教科書塞進包包裡的奈特慌忙搖頭。
多雷米亞學院的授課方式是採取學分制,除了必修科目外,這也是他在轉入多雷米亞學院之前,幾乎從未接觸過的科目。
「和老師兩個人一對一上課,果然還是很彆扭吧?」
凱特老師以混合了苦笑的視線,打趣般地詢問。其他同學在暑假前便已修完這門科目,因為這樣,剩下的自己才會跟凱特老師進行一
對一的單獨授課。
「……要說彆扭是很彆扭。」
「謝謝你的坦白。」
反倒像是感到高興的老師露出微笑。
「順便跟你提一下,那位虹色名詠士先生似乎也不擅長這門科目喔。」
「凱因茲先生嗎?」
「是教務主任偷偷他告訴我的,因為她從前是凱因茲先生的老師。」
潔西卡教務主任,只在轉學進來時見過一面。印象上,後來也沒跟她說過什麽話。她平常總是陪在校長身邊,與其說是老師,現在更
像是校長的秘書。
「凱因茲先生從學生時代開始就很優秀嗎?」
「學生時代的成績在學校裡算是平平。應該說,他對學校的課似乎不怎麼感興趣,剛剛的歷史學也包括在內。未來將在歷史上留名的
人卻不去學習歷史,感覺似乎有些不協調呢。」
——這麼說來,媽媽也沒教過我名詠式的歷史?
這是偶然、還是必然?在這個部分,母親和虹色名詠士或許也很相似。
「那麼,閒聊就到此為止,去吃飯吧!再不快點去學生餐廳,會連自己的座位都佔不到喔。」
啊,糟了!這麼說起來,之前蜜歐小姐和庫露耶露小姐她們已經跟自己約好要一起吃午飯了。
「對不起,我先走一步!」
將包夾在腋下,奈特慌忙衝向走廊。
=============
這裡是一樓大廳外的走廊,一旁整齊地栽種著茂密的草木,頭頂上則是用來擋雨的簡單屋頂。
背倚著支撐屋頂的柱子——
庫露耶露茫然地仰望頭上的屋頂,不顧熾熱的陽光、熱風,甚至不去擦拭額頭上滲出的汗水,就只委身於這靜謐的時間當中。
打破這份寂靜的,是數十友人的聲音。
「啊,找到庫露露了!」
伴隨著躂躂躂的腳步聲,有這熟悉面容的少女跑了過來。
「……蜜歐?」
她身後也出現了奈特的身影。
「庫露露,都到午休時間了還不見你人影,所以我們才會出來找你。」
「咦,已經是午休時間了?」
,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庫露耶露離開一直靠著的柱子。
「……對不起,因為提早下課,所以我有點發呆。」
「真是的!」
蜜歐鼓起雙頰,交抱雙臂置於胸前。
「我和蜜歐小姐去看過了,餐廳裡果然很擠,暫時是找不到三個人的座位了。」
「沒辦法,到餐廳去買東西,然後在外面的椅子上吃吧?」
兩人相視之後點了點頭。
「啊……蜜歐,對不起,能不能順便幫忙買我的份。」
「嗯,說的也是,餐廳裡很擠,還是一個人去把大家的份都買回來比較好。」
——不,不是的。
還有別的理由,不過,我說不出口。
「……庫露耶露小姐?」
目送蜜歐奔向餐廳的身影離開後不久,奈特抬頭望向自己。
「庫露耶露小姐,發生什麽事了嗎?」
「什麽事是指?」
深紫色的髮絲搖動,他不安而小心翼翼的開口:
「……我總覺得,庫露耶露小姐今天顯得無精打採。」
面對一直仰望自己的奈特,庫露耶露不由得垂下眼簾。
——你在這方面真的很敏感!
從以前開始就略有感覺,稱不上是察言觀色,純粹是這名少年在這方面相當敏銳。
「嗯……我又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像在掩飾般,她努力擠出笑容。
……可是,該怎麼說才好?找不出恰當的話語來,所以——
「我問你,你曾經感到害怕嗎?」
庫露耶露坦率地說出非常直接、毫無任何修飾的話。
「害怕?」
「害怕……名詠式啊。」
甚至揣測不出話中的含意,他就只是睜大眼睛……果然還是我的問法太奇怪了?
「我問你,剛剛在廣場那裡冒出了一片很大的火焰,你知道這件事嗎?」
「啊,我又看見!」
少年以混合了興奮的表情說:
「很驚人呢!和我在一起的凱特老師也很吃驚,其他老師似乎也跑去調查原因。因為這樣,所以還耽擱了一會兒才下課。」
「——奈特……」
詠喚出火焰來的人,是我。
「……咦?」
沉默。有數秒的時間,奈特連呼吸都忘了,只是呆站著。
「騙人……不,可是……怎麼可能,庫露耶露小姐?」
「你沒辦法相信吧?可是那是真的。」
嗯,當然沒辦法立刻相信。
因為,就連我自己也沒辦法相信。
「我啊,在競技大會上不是碰巧詠喚出了黎明的神鳥嗎?從那之後我就有點怪怪的,該怎麼說呢,我這麼說或許你會覺得奇怪,不過
……」
做了一次呼吸,留下小小的餘韻後——
凝視自己的雙掌,庫露耶露小心翼翼地繼續說下去:
「名詠的情況好的太過頭了。」
「太好了……是嗎?」
他像嬰兒般,茫然地覆述這幾個字。
「對不起,聽來或許像在炫耀,可是……真的不是炫耀,我是真的感到害怕。」
今天上午的課是名詠的實技指導,自己以就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速度輕易完成指定課題的名詠。甚至不需要〈讃來歌〉,名詠時
間僅需數秒。
不,不只如此,甚至覺得其他學生的名詠極為幼稚。
自己輕易地便看穿了那些太過稚嫩的構築想象和〈讃來歌〉當中的構造。尤其關於「Keinez」,甚至有種錯覺,認為自己無所不能。
「我心想,一定是我搞錯了。所以下課後我一個人留下,偷偷試著進行火焰名詠……觸媒是……普通的顏料。」
結果產生了那麼驚人的火焰。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真是太好了,若當時身邊有人——結果不會只是燙傷就能了事。
「……這點讓我感到非常害怕。」
庫露耶露以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并不是覺得冷,也不是在發抖,而是心情的高亢激昂以及滾燙的身體令自己感到疼痛。這種狀況
無論如何就是無法消除。
或許是在競技大會上詠喚出真精的副作用也說不定,我一定是處在某種興奮狀態下。可是,這樣是不對的。
「我不要這樣!我明明不是爲了這個目的才詠喚神鳥的……」
就像在競技大會上見到的,那個追求能力和暴力的高年級學生一樣,萬一過度自信,以為自己無所不能,而讓名詠失控怎麼辦?雖然
不是當時的五色水蛇,不過我也有名詠出那種生物的危險性。
在察覺到那個可能性的同時,全身竄過一陣類似暈眩的寒意。
「所以,我突然對名詠感到害怕。」
在自己話語的餘韻消失之前——
「——可是……」
平時謙遜的他,用從未聽過的強硬口吻對自己說話:
「可是,我認為庫露耶露小姐不會變成那個高年級的學生一樣,也不會詠喚出那麼可怕的東西來。」
我很高興你對我這麼說,但是不行,我……
「不對,我是這麼相信的。」
拜托你,現在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謝謝你……可是,對不起,我現在沒辦法相信自己。」
不由得將視線移開。因為他太過直率的眼神,現在只讓自己感到深切的痛苦。
「——庫露耶露小姐……」
突然間,他的聲音出現變化。
「拜詑,請不要說出『你沒辦法相信自己』……那種令人難過的話來。」
應該已經移開了視線才對,卻又忍不住將注意力轉回他身上——
有如溢出泉水的水面……
可以看見他的黑色眼眸不停眨動。
……奈特?
「庫露耶露小姐不會是沒辦法相信自己的人,因為你也是如此地恐懼這一點。」
突然間,毫無前兆的——
「……怎、怎麼了?」
他默默伸出雙手,握住自己的手。
「那、那個,奈特?」
「所以,一定不會有事的,只要是庫露耶露小姐的名詠,不管是什麽東西我都不害怕。如果你害怕名詠,我也會跟你在一起。」
不、不是的,手……你這麼突然——
「這是咒語。」
少年露齒而笑,在他的眼角上,依然掛著小小的淚珠。
「在競技大會上,庫露耶露小姐對喔做過相同的事。」
……我嗎?
『放心,我也會陪在你身邊。我們一起吟唱吧。』
一字不差,那一天、那一刻的景象再一次在腦海裡重複。
「我最喜歡庫露耶露小姐的名詠了,比其他人的名詠還要溫柔、美好而出色……所以拜詑你,請不要說你沒辦法相信自己!」
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就奉承來說,稱不上是流暢的口吻,就算這樣,奈特還是拼命地想對我表達自己的感受,而且他成功了。
——原來如此,
原來你是這麼信任我。
在隱隱作痛的同時,內心深處像是產生出了什麽。一開始是感到疼痛,甚至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某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不過,那種感
覺漸漸轉變成了平靜的溫暖。
我一直想儘可能為你做些事……不過我錯了,其實我也一直像這樣讓你為我感到擔心。
「那個,難道你忘了那個時候的事?」
他以寂寞的眼眸仰望沉默不語的自己。
「笨蛋,我怎麼可能會忘記!」
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凝視自己的少年額頭。
「……好痛!」
「不會痛吧,你是男孩子啊?」
有如嘲弄般,庫露耶露對他眨了眨眼睛。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不過,我感到輕鬆多了,所以我不會再說「沒辦法相信自己」那種話了。
「那個……」
感覺你真是不可思議。
有時像是需要人照顧的弟弟,有時像是容易灰心喪志的朋友。可是,分明應該只是普通的同學才對——可是有時也覺得放心不下你,
你對我是非常重要的人。
我還不是很明白。
「我們的關係是什麽呢?」
諾,你自己是怎麼看的?
「咦……關、關係是嗎?呃啊……同學?」
在煩惱許久後,他一臉正經地回答。
嗯,現在一定是這樣沒錯,但是——(插,但是啥,但是你們將來就是「anata」的互相称呼麼)
「不過呢,或許往後会改變也說不定?」
「你说的改變是指什麼?」
「呵呵,會是什麼呢?」
「咦——告訴我嘛!」(插:正太控確認 完畢)
依然歪著頭的少年鼓起雙頰,這樣的表情更顯得孩子氣。對於要守護公主的騎士來說,你果然還是有些不可靠。
「我也還不知道。唔,那不重要……啊,蜜歐回來了,好了,我們去找個地方吃飯吧!」
「庫露耶露小姐好狡猾……」
「好了好了,得快點吃飯才行!下午要和班上同學一起去海邊啊。」
3
燦爛奪目的熾熱陽光自頭上灑下,有如鋪著細碎珊瑚的雪白沙灘,透明的碧藍大海。就連日常生活中的鬱悶,似乎也被來回沖刷海灘
的清澈海浪一併帶走。
因為位在多雷米亞校區當中,因此稱得上是某種私人海灘,用「樂園」來稱呼可說極為適當。
不過——雖然這樣的景色十分美好,但是歐馬他們男學生關心的焦點卻在別的地方。
「……奈特那傢伙真是佔儘了好處。」
坐在海邊的陰影下,身穿泳褲,凝視前方的男學生A。
「啊啊,因為本人不懂的其中的價值,所以更令人憎恨。」
右手拿著果汁,左手拿著扇子,而且還戴著太陽眼鏡的歐馬不情不願地點頭附和。
在他們的視線聚焦處——
是身著泳裝的十多名少女,以及混在他們當中玩遊戲的孩子。
「喂,奈特,往你那邊去了!接住!」
「咦……啊、咦……?」
年幼的少年拼命追逐隨風飛去的球,是因為不習慣沙灘的緣故吧,他的腳步顯得踉蹌,從剛剛開始便有些失去平衡。
「啊、啊、啊——!」
不可靠的少年發出慘叫,不久之後,傳來球「砰咚」落到沙灘上的聲音。
「啊哈哈!你好差勁,小不點!」
「可是……好可愛!」
「嗯,因為很可愛所以原諒你!應該說,其實這樣比較好玩!」
跟少年順利接到球的時候比起來,失敗時的歡呼聲反倒顯得更加熱烈。
并不是他有多麼高超的球技,而是期待「他會犯下如何有趣可笑的失誤?」這件事本身,似乎更能取悅這群少女。
「……是那個嗎?那就是本班年僅十三歲少年的魅力嗎?」
「長相也是,與其說是男人,還更偏向中性的感覺。體型矮小纖瘦,就女生來說,該說是有捉弄的價值呢,還是有玩弄的價值?」
當初未將這名少年視為情敵實在是大錯特錯,轉學進來的是名不可小覷的強敵。
「咦,對了,其他男生到哪裡去了?」
有些人前往附近的商店、有些人則在海裡浮潛取樂,雖然男同學們各自進行喜愛的活動,不過人數相對顯得稀少。
「嗯,你看,是那個啦、那個!」
歐馬以下巴指示的那個方向,站著苦了一張臉、拿著球的金髮娃娃臉少女,以及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盯著他看的紅髮少女。
「嗯,奇怪了,根據排球書上的理論……在這種時候這樣打,球應該會飛出去才對……而且沒看書的庫露耶露居然打的比我好,我是
在想不出其中的理由……」
「蜜歐,所以我說你不能太依賴書本,不實際練習是打不好的。」
「……是嗎?或許吧!」
「先不提這個,你不是要練習游泳嗎?」
「嗯,關於那件事,等我看過關於游泳的書之後——」
「……你根本就沒在聽別人說話!」
暫時眺望兩人的狀況後,他開口問:
「蜜歐和庫露耶露怎麼了?」
「有幾個有勇無謀的人,以為這次旅行會是個好機會,所以去向她們告白了。」
「喔……」男同學A發出小小的感嘆,偷偷望向女生集團,這麼說來,的確可以明白有數名男同學鎖定她們的理由。
蜜歐·藍提亞——據說在筆記測驗方面是學年排名第一的秀才,同時也是以迷人笑容及穩重態度獲得大家喜愛的女孩。平等對待眾人
的她,在同輩和老師之間都深得信任。
另一方面,庫露耶露·索菲尼特有著樂於助人的個性,外貌出眾,運動神經極佳,在學業成績方面就算客氣點來說也稱不上出色,但
這點反倒讓人感覺親近。
「那麼,結果呢?」
「聽說是『……對不起,我們還沒考慮過這種事——』當下讓數名當事人成了一趟傷心之旅,因此暫時到稍遠的海灘去治療內心的創
傷,所以就別管他們了。」
「……接下來換我去吧!」
「算了吧,想報一箭之仇只會增加犧牲者罷了。」
在冷淡地交換過視線後,歐馬推了推太陽眼鏡的鏡架。
「好,接下來讓球落地的人要接受懲罰。如果誰讓球落地,明天上課時就要穿著這套泳裝出席!」
在所有女生發出的開心歡呼聲中,有一名臉色發青的少年。
「咦,等、等一下,那樣……那個,我有不好的預感……」
「所以,球過去了喔,奈迪!」
「嗚、嗚哇!為什麽球速突然變快了!」
「啊啦,奈特你接得很漂亮嘛?那麼,再來一次!」
「咦,為、為什麽……不,別找我——哇啊!」
「嘖!居然連續存活兩次,有一套喔!」
「那、那個,剛剛很明顯有咋舌的聲音……」
「好,這次一定要成功,來吧,小不點,挑戰連接三球!」
「嗚哇啊啊!果然是衝著我來的不是嗎!」
「啊,奈迪逃走了!各位,我們追上去!」
「不過,明明禁止男生參加,為什麽就只允許奈特加入?」
男同學A以徹底死心的口吻問道。
「與其說是允許,不如說是強迫參加。」
下午因為是自由時間,因此全體男同學預定要海邊上集合,到了集合時間,幾乎全員都到齊了,就是不見奈特的蹤影。
包括歐馬在內的所有男同學正在找人時——突然傳來嘶啞的慘叫,仔細一聽……正好看見數名女同學將少年的手腳綁住,帶向遙遠的
彼方。
雖然數度與綁匪交涉贖回人質,可惜的是她們的目的并不是贖金,而是少年本人。
「……咳,那就是本班年僅十三歲少年的魅力嗎?」
這句話剛才聽過。
「就『不被視為男人』的這一點來說,要說他可憐也真是可憐。」
「等、等一下,歐馬先生!不要默不做聲地看著,救我啊——!」
如今,奈特依然在逃離追逐他的女生集團。
「……奈特剛剛說了什麽嗎?」
「不,我沒聽見,是你聽錯了吧?我沒聽到他要我救他。」
斷然搖頭後,歐馬從包包裡取出還沒看完的雜志。
……可惡,真是個令人羨慕的傢伙。
=============
「啊——啊,學生們現在正在高高興興地在海邊玩吧?」
在鋪著沙子的路面上,澤塞爾邊發牢騷邊踢著在腳下滾動的小石子。

「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說這句話!」
與他并肩齊步的安妮露出苦笑。
「米拉可是窩在情報部裡面,相較之下,我們已經幸運多了不是嗎?」
「不,那傢伙討厭海,因為他不會游泳。
「……他到現在都還是旱鴨子?」」
同事的聲調中混合了某種取笑的成分。
根據我看過的游泳教科書上的理論,這麼做就會浮起來——在艾爾法多學舍時代,水深一.二公尺的游泳池裡,那名菁英分子曾經一而
再、再而三留下這句話後溺水。
「那個,你還記得我們畢業旅行到海邊去的事吧?」
「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我好歹還記得。」
在大笑出聲後,安妮伸手掩住嘴角。不是平常以教師身份展現的端莊笑容,而是只在澤塞爾及米拉這兩位兒時玩伴間,才會徐徐展現
的快活笑容。
「明明是教導藍色名詠的老師,可偏偏就對大海沒轍,還真是獨樹一格。」
在為期五天的畢業旅行中,就只有米拉一個人直到最後還是沒有下水。
「唔,不過某位小姐在十六歲時,也還需要用上游泳圈就是了。」
「我現在會游了,已經做過特訓了。」
「是嗎?這次也在行李箱裡塞了游泳圈吧?安妮老師,沒想到你還挺想去游泳的。」
「……你怎麼會知道?」
笨蛋,我只是試著套你的話。
安妮生氣地嘟著嘴,澤塞爾則是看著她的模樣微微苦笑——這段無意義的閒聊驀然迎向終結。
從沙石路面一轉,進入乾硬土壤延伸的區域。
「……那麼,我們過去拜訪吧!」
澤塞爾吐出殘留、沉澱在肺中一次呼吸份量的空氣。
凱爾貝爾克研究所,菲迪路利亞分部。
瞥了一眼在褐色巨岩上的所名後,穿過開放的大門。
……敞開著?
在不算太大的研究所區內,只見雜草叢生。
「有沒有人在?」
「目前看來,外面似乎一個人也沒有。」
「那麼,就讓我們到裡頭去叨擾吧!」
走進研究所正面大門,按了一下設在門邊的訪客鈴。機械式的鈴聲在內部迴響,餘波甚至傳到站在正面大門旁的自己。
「可以確定門鈴有響。」
——可是,為什麽沒有來自內部的回應?
朝身邊的同伴使了個眼色,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意圖,安妮無言地點頭。
將緊急用觸媒藏在左手,以右手打開研究所大門。在發出生鏽的「嘰」一聲後,研究所大門逐漸敞開。
「……好暗?」
原以為會亮著燈,不過內部卻罩上了僅能見到前方數公尺的黑暗薄紗。情況果然不對勁。
戶外陽光射入敞開的大門,為數公尺前的視野帶來一絲光明——
玄關大廳的景象映入眼簾。
「……嗚!」
安妮發出不成聲的慘叫。
扶住差點跌倒的她的肩膀,澤塞爾拼命偽裝平靜。
……這是某種玩笑吧!
石像,一開始這麼認為。沒錯,類似裝飾在玄關大廳的紀念碑。然而愈仔細凝視,即使萬般不願,也不得不承認這些並非普通石雕。
因為太過寫實、太過驚人。
曾經數度在童話當中讀過,不過萬萬沒想到,這樣的現象居然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一直到此刻為止,從未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
滿臉恐懼的石像、拼命想要逃走的石像。
——在他們眼前的,是被石化的研究所職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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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打岸邊的海浪聲、鞋子踩過白沙發出輕柔細微的音色。明明是相同步伐,但是每個腳步聲都不同,聽也聽不膩。迎著海風在沙灘上
散步對奈特來說,是種新鮮的體驗。
「啊,是貝殼!」
外測是深紫色,內側是紅色,他拾起有著不可思議配色的貝殼。
「……把它送給庫露耶露小姐吧?」
已不再是白天的湛藍大海,夕陽染紅了水平線,夜晚即將來臨。或許正因如此,日落的這段時間讓人對太陽格外有種親切感。
突然間,混合在潑起的浪花聲當中,某種切穿空氣的銳利聲響傳入耳中。
——咦?
在自己前進方向的直線上,原以為無人的海灘上出現人形。隨著步伐的前進,鳳鳴聲也逐漸加快,不只是快,而是確實增強。
似曾相識。
沐浴在夕陽下揮舞長槍的少女,與數日前在屋頂上見到的景象一致。
「艾達小姐?」
第一次見識時,純粹感到驚奇。但第二次欣賞到她的槍術後,奈特終於領悟到其中的驚人之處。
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只注意到動作的華麗——不過現在,在她舞動的長槍中除了美感之外,還存在著令人背脊發冷,精心淬鍊過的凌
厲。
雖然位在行動不便的沙地上,不過他的動作絲毫不見停滯。更重要的是,踏步或是跳躍這些動作有如無聲,就連踢動沙子的聲音都聽
不見。
太過靜謐、太過俐落的一連串動作。
槍術會……不是那種社團活動等級所具備的幼稚技巧。
……不對,和當時有些不同。
就連奈特這個外行人也能清楚分辨。雖然在屋頂上見到的動作也令人驚訝,不過現在少女手上的長槍甚至超越了當時,看著便令人感
到恐懼。
而且——在少女舉手持槍,全身回轉的同時,竟然以更快的速度轉動長槍。
,沒錯,就是當時在屋頂上讓長槍落地的場面。
單手轉動、回轉、舞動。
十次、二十次、三十次。
不論時間過得再久,少女仍然未讓長槍落地。
緩緩地,少女的動作在此時停止,呼出小小的一口氣。在這麼熱的天氣中作出這麼激烈的動作,但是她的呼吸絲毫不亂。
「……這是第二次了,小不點!」
像是感到為難又像是感到害羞,艾達露出表情複雜的苦笑。
「請、請問,你又在進行長槍特訓了嗎?」
「你一半猜對、一半猜錯。唔,也可以算是你答對了吧!」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對話便停頓下來。原以為她會再繼續說下去,但她卻只以近乎哀愁的視線凝視自己手上的長槍。
「艾達小姐,你真的好厲害!」
「嗯?為什麽說我厲害?」
「白天明明和大家一起玩得那麼瘋,可是黃昏時依然還進行這樣的特訓。」
說到班上同學,現在所有人都在房裡休息,自己也呼呼大睡直到剛剛才醒來。
「因為這已經成了和吃飯沒兩樣的習慣。同一件事一旦持續做了十多年之後,任誰都會變成這樣。」
十多年?槍術會應該是在進入多雷米亞學院之後才加入的,這麼推算起來,應該還不到半年時間。
「小不點你是因為那個吧?之所以想成為名詠士,是想要完成你母親留下的名詠?」
「似的,雖然還不確定能不能成為名詠士,不過首先,我想學會家母的名詠式。」
「——是嗎?」
用力握住長槍,她緩緩抬頭仰望天空。
「……小不點你或許會不高興,不過我沒辦法做這種事。應該說不只是沒辦法,我甚至還逃了出來。」
慢慢地、慢慢地,像在逼自己說出來似的,少女慢慢吐氣。
「就我的情況來說,是出生的家庭背景特殊。你知道祓名民嗎?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專職送回被名詠出來的生物的一群人。」
祓名民……不論如何翻找記憶的每個角落,就是找不出與那個單字相關的線索。
「……對不起,我的知識還嫌不足。」
「沒關係,小不點你不知道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詠喚出來而是送還,該怎麼說呢,非常不起眼。因為欠缺召喚出大型生物這樣的氣
勢,所以知名度當然比名詠士低,明知如此還志願成為祓名民的人真的很少,正因如此,所以祓名民是父子相傳,透過家系來繼承。

假設在某個城市發生名詠失控的情況,此時,若爲了阻止鬧事的名詠生物而詠喚出別的名詠生物來,名詠生物間的戰鬥將會毀掉城市
。就像競技大會時的水蛇一樣,若以水蛇來對抗,整個城市就此化為廢墟的情況也不難想象。
在這種狀況下,反唱便稱為在減低損害的狀況下處理名詠生物的首選。不過身處附近的名詠士,比方說若只有像蜜歐或庫露耶露等女
性的情況,要想碰觸狂暴的名詠生物就成了非常困難的工作。
因此,精通反唱的知識及技術,同時鍛鍊身心以便與狂暴的名詠生物對抗的「反唱專家」就成了必要的存在。
「據說那就是現今祓名民的始祖。當然,我現在也認為以祓名民的身份努力工作的人很了不起,因為那是不顧生命危險的賭命行業,
每天都要進行一定份量的訓練,是值得尊敬的一群人。」
可是——吐出類似嘆息的呼吸後,艾達低下頭。
「話雖如此,知名度果然還是很低,也不像名詠士一樣有專門學校,就只能獨自練習,而且一點都不起眼……祓名民這個特殊發音似
乎也是出自某種語源,不過我爸不肯告訴我。讓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只是出自對名詠士的自卑感。」
她的臉上浮現自嘲般的微笑。不知該如何回答,奈特默默轉開視線。
「艾達小姐的父親也是祓名民吧?」
「……嗯,好歹是祓名民本家優恩的家長,,名實兩方都是祓名民的首領。他似乎曾經旅行遍及大陸各處,所以人面很廣。還組織了
一個由朋友組成的聚會,就連那個凱因茲大人也有加入。」
「凱因茲先生嗎?」
在名詠士當中,存在著依就讀學校、人脈關係而組成的十多個派系。
組織有許多的優點,斡旋職位、獲取名聲、著名人士間的聚會。多雷米亞學院的老師,他們的名字也一定與學校營運本部形成的團體
連在一起。學生也一樣,在從多雷米亞畢業成為名詠士時,首先加入這個集團乃是慣例。
虹色名詠士凱因茲,根據聽到的說法,不知為何就只有他并未加入任何組織。他當然受到多方的邀約,而且只要他愿意露面,不論任
何團體應該都會以重要幹部的待遇來接納他才對。可是,現在他依然喜歡獨自行動。有一陣子,這樣的行為反而受到側目。
「唔,凱因茲大人似乎只以旁觀者的身份參加,不過有時候他似乎也會去我家,那多半是我在學校的期間。」
「……好了不起喔。」
「不光是凱因茲大人,其他還有許多酒別人的眼光來看,不只是了不起,甚至稱得上是怪人的一群人。可以說,那個聚會就像是他們
的巢穴一樣。」
奈特啞口無言,沒想到她會有一位那麼偉大的父親!沒錯,愈是普通人會認為「這真是件很棒的事」。
但是——提及此事的少女雙眸中,閃動著寂寞的神色。
「因為生而為那位首領的長女……所以我受到許許多多的限制,被規劃好的訓練課程、被規劃好的道路、被規劃好的未來……當其他
人在和朋友一起玩的時候,就只有我始終獨自握著袚戈。」
在槍尖上閃耀的寶石,大概是用來送還的觸媒吧!
她稱長槍為袚戈……這麼說來,在屋頂上見到的長槍,是沒有任何裝飾的普通長槍。
「……你發現了?」
像是破涕為笑般,她的嘴角微微揚起。
「因為我一直在使用袚戈,所以身體已經完全記住了袚戈的重量及長度。社團的長槍因為是指定的,所以重量等方面當然完全不同。
我無法適應當中的不同……所以手持社團長槍時經常失敗。」
奈特想起了在屋頂上長槍掉落時,她一直凝視著長槍的事。那凝視的意義,奈特有幾分能夠理解。
「社團的長槍和袚戈,有那麼大的不同嗎?」
「不是的,只是我太習慣袚戈。袚戈的重量我連〇.一公克都不會弄錯,長度也一樣,連〇.一公釐都不會弄錯。正因如此,只要差了
一點,所有的齒輪就會亂掉。」
〇.一公克、〇.一公釐,她像理所當然般地提到這些數據。
不過,那種事真的有可能嗎?至少就自己來說,就連平常使用的長度也不記得,甚至沒有自信能夠猜中。
「艾達小姐,難不成反唱方面你也能夠使用多種顏色?」
反唱的術式也和一般名詠一樣,五色各自獨立。既然說是專司送還名詠對象的職業,那麼或許——
「……嗯!雖然我的學習力不佳,不過就只有反唱,我能使用多種顏色。」
據說學習反唱比名詠來的容易。在多雷米亞學院中,應該也有精通多種顏色的老師吧?不過提到學生就另當別論了。
——不止從未誇耀過這一點,平常也不見這名少女表現出任何跡象。
她不是個會說謊的人,但同時也感到有些無法置信。因為她告知的事,遠遠超越自己常識的領域。
「聽了我的話之後,曾經有人笑我傻,不過,這傢伙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少女將鑲有寶石的長槍抱在胸口,挺直身子。
「不對,不能說是朋友,現在,它就像我的分身一樣。我們一直、一直都在一起。不管是重量還是長度,彼此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們就是那種關係。」
……可是,那也已經不重要了。
從她小小的嘴唇中流洩出乾澀的嗓音。
「我想試著去做家人為我規劃好的道路以外的事。其實我母親擁有名詠士的資格,所以我從以前開始就對名詠學校感興趣。」
「原來是這樣……」
「來到多雷米亞學院之後,我交了很多朋友。雖然比不上小不點你,不過我真的很慶幸來到這裡。」
結識許多朋友、加入社團,打從心底享受校園生活,從她平常的表現可以充分感受到這一點。
可是——我不懂。
「艾達小姐……」
就只有這一、就只有一點,我無論如何就是無法了解。
「可是,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要使用袚戈,現在也想這樣子練習呢?」
說得也是,為什麽呢?她有如自言自語般蠕動嘴唇如此低語。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大概是因為我不想再後悔了吧!」
後悔?
「嗯,我不想再作那個夢了。」
那個夢……後悔……那是指什麽呢?
就算盯著她的側臉再久,但是閃動的眼眸依然將重要的訊息藏在深處,只映照出遠方某處的景色。
5
「……就連衣服的皺摺都這麼縝密!」
在不碰觸的狀況下,澤塞爾儘可能的接近眼前的石像。
石像共有十多具,到目前為止,從未見過就連衣服上的纖維都模仿的維妙維肖、如此具有質感的石像。不,真要說起來,光是石像臉
上浮現的恐懼表情,便已經具備普通雕刻絕對比不上的壓倒性寫實感。
「看來我們似乎沒有猜錯。」
「把人類石化……居然會有這種事!」
在嘶啞地說出這句話後,身為同事的女老師步履不穩地朝後退。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澤塞爾往前跨出一步。
「安妮,別碰石像。因為不知道當中有什麽奧秘,所以最好小心點。」
「——跟校長連絡!」
她像回過神似地冒出這句話。
「等找齊了足以報告的咨詢之後再說。」

沒錯,自己不過才來到研究所的玄關大廳。前方發生了什麽事?至少要查出目前的狀況,儘可能查出原因。
「嗯……」
一道白色光束射入大廳深處。
「我們走吧!」
安妮的左手上握著名詠產生出的白色光球。
「拜詑,請一邊照亮我們的前方,一邊慢慢前進。」
雖然具備著不像生物的外貌,不過牠的真面目是屬於第三音階名詠的光妖精。有著一旦察覺到危險就會明滅不定的習性,是白色名詠
士在探索時喜愛使用的名詠。
光亮足以照亮走到前方十公尺左右的範圍,在這道光束照亮的區域中看不到石像,這點首先令人放下心頭的一塊大石。
不過相反地……
——這些灰燼是什麽?
邊觀察前方走道,邊放慢步行的速度。
走道的角落散布著數量龐大的灰燼。是某種東西燃燒後的殘渣?不,若是如此,研究所內應該也有相對的燒焦痕跡才對。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不過往前走的時候最好別踩到。」
「說的也是——嗯?」
突然傳來刺激鼓膜的聲音。「喀嚓」一聲,類似某種東西擦過的聲音令人反射性地轉向那個方向。
「怎麼了?」
前導的安妮停下腳步,在回答之前,首先先確認兩人的背後。
什麽都沒有……是我的錯覺?是神經過敏的關係?
「不,什麽事都沒……」
語尾隨著光妖精突然熄滅的光暈一同消失。
「咦?」
傳來安妮的聲音。在此同時,四周再次被黑暗包圍。
光妖精突然消失?就算是自然消失也異常快速,太快了!
這個研究所果然有問題。不,裡面存在著某種東西!
——「Keinez」(紅之歌)——
以右手手持地觸媒作為材料,詠喚出一團火焰來到手中。
雖然比不上光妖精的光量,不過也能看清數公尺內的……
一瞬間,他懷疑起了自己眼前的光景。
……喂,等一下……那是什麽玩意兒?
在靠近走在前方的安妮身旁的墻上——如同與灰色的墻面同化般,有著同色鱗片的大蛇蠕動地滑行。
「安妮,快趴下!」
「咦?」
突然的警示產生反效果。不明就裡的安妮轉向自己這邊,換句話說,是背對謎樣的蛇。那條蛇揚起頭……
「安妮!」
蛇張開蛇口進行攻擊。
沒有時間選擇該怎麼做了,澤塞爾使盡全力將毫無防備的同事推向另一邊的墻壁。
「沙!」耳邊傳來某種東西貫穿自己肩膀的聲音。聲音太過細微,短促到甚至令人來不及感到害怕。
不過,蛇牙貫穿肩膀肩膀肌肉的劇痛卻真實存在。
「……好痛!」
「澤、澤塞爾!」
沒有時間回答她的呼喚了。
右手掐住緊咬住左肩不放的蛇頭,試著用力將牠拉開,但是蛇卻頑強地緊咬住不放。
「可……惡……!」
攫住名詠出來作為照明的火焰,將那團火焰直接抵向蛇頭。
火焰的熱度令蛇痛苦扭曲。捉起鬆開的蛇口,一口氣將蛇從肩頭拉開。澤塞爾將還想攻擊的蛇用力朝地面甩去,蛇癱在地上,。雖然
還有呼吸,不過已經無法再度攻擊了。
在想確認左手出血的狀況,而將視線移往自己肩膀的時候——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終於搞懂此地這種愚蠢的圈套了。」
「澤塞爾……你的肩膀!」
安妮發出嘶啞的慘叫。
灰色石化的左肩既不疼痛、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就像不是自己的手臂一樣,不管再怎麼使力,肩膀以下都沒有反應。
這傢伙就是造成玄關大廳那些石像的原因嗎?
「之後再想!總之先離開這裡!這棟研究所很危險!」
跑過剛剛經過的走道,不過,兩人的腳步在數秒後凍結。
……剛剛明明什麽都沒有的!
在剛剛經過的走道上遍佈著灰色的石龍子,墻上則是跟剛剛進行攻擊的同種類大蛇,從天花板到兩側的墻壁都像是被塗滿了一樣,蠕
動著朝這邊爬過來。就算樂觀估計,最起碼也有十條。
他想起了堆積在走道上的灰燼,原來牠們躲在裡面?不過無法理解的是,不惜做出這麼精心的安排,也不願讓入侵者前往出口的理由
是什麽?
若不讓入侵者進入研究所內部才是目的,那麼就沒有必要藏匿這些名詠生物。應該一開始就讓牠們在玄關前方進行威嚇才對。
反倒該說這樣的安排,像是一開始就想誘人進入研究所——
「……原來如此!」
按住站立不動的安妮肩膀。
「澤塞爾?」
堵塞出口、封閉走道,這麼一來,入侵者自然只剩一條路可走。
沒錯,設計這愚蠢惡作劇的人,無疑是想招待我們進入研究所內部。
「安妮,逃跑的方向是在這裡!」
推了一把安妮的背部之後,澤塞爾朝走道奔跑。
朝研究所內部奔去。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3 20:51 编辑 ]


間奏 「夏季涼風的牽引」
帶著濕氣及熱度的微風中,摻雜了些許冰涼的冷氣,每逢夏季的這個時期,反覆無常的氣候偶爾會使出的惡作劇。置身於讓皮膚冷卻下來的風中,克勞斯·優恩·吉爾休費薩閉上雙眼。
……已經經過一年了嗎?
一年前與女兒進行的爭辯——每一字、每一句,他都依然可以分毫不差的記住。
『為什麽。為什麽就只有我非做這種事不可!』
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那個炎熱的日子,炎熱的夜晚。
O toga Wem millmo,Hlr shoul da ora pcg ilmeri giris ende zorm
——懷煦大的敬畏及尊嚴,刻上吾之名
『其他孩子都跟朋友在一起玩,為什麽就只有我,每天……每天都——』
艾達·優恩從女兒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傳授給她專用的袚戈。在她懂事的同時,便讓她開始接受祓名民的教育。
祓名民修行這項嚴格的訓練,就算用客氣的說法來形容,也屬於脫離常規的做法。訓練從太陽升起前開始,但「沒有結束之時」。在肌肉發出哀鳴、骨骼哀泣、甚至無法順暢呼吸的狀況下,依然持續舞動長槍。知道精神耗損、喪失意識,這一天的修行才算結束。
Lor be se Gillisu feo olfey cori ende olte
作為送還(送別)者之始
『我并不是覺得辛苦,只是……實在太無趣了!』
身為優恩家的獨生女,換句話說,總有一天會是自己的繼承人。
包含自己在內,身邊的人對她有著極大的期待,正因如此,針對女兒進行的鍛練也相當嚴苛。要求還不滿學齡年紀的少女,進行就連成人男性也吃不消的鍛練。做不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這個訓練打從一開始,就是要讓她學習到挫折。
每個人都認為不可能,就連自己也認為女兒會吃不消。
——可是,女兒撐過了這段修行。
不只克服密集的鍛練,女兒對槍術的學習速度快得驚人。雖然才年過十歲,不過除了自己之外,無法立刻能想得到有任何超越女兒技藝的人。
那份才能甚至超越了「才能」這個字眼,用「瘋狂」來形容或許更正確。正因如此,就連身為父親的自己都感到恐懼。
然而在感到恐懼的同時,對自己來說這也是無上的驕傲。
毫無疑問是天賦之才,外出時,他總是熱切地誇耀自己的女兒,甚至被人批評是傻爸爸。在女兒進行訓練的期間,總是躲在女兒女兒不會發現的地點默默守護。至今仍然能挺起胸膛,宣告自己是如此地疼愛女兒。
「袚戈的極致者」——是在滿足了某項條件之後採允許冠上的稱號。進行祓名民訓練的人,多半在三十歲左右才終於獲賜這項稱號。自己在二十四歲那年獲得稱號時,不知曾受到身邊人們多麼熱烈的讃揚。
艾達·優恩·吉爾休費薩。
年僅十六歲的少女冠上這個稱號的獨特意義,甚至是異於常人。
到目前為止,自己也見過幾個讓他認同、值得尊敬的人。但是對於女兒卻更超越了這些層次,禁不住懷抱著某種畏懼的感情。
祓名民最高貴的血統、最精純的血脈。繼承了所有流傳自先人的技術及歷史,進一步凌駕、昇華的至高才華。
可是——
『我已經受夠這種無聊的生活了!』
那個夏天、那個炎熱的午夜。
女兒突然衝進父親房間大吼。
……不,回想起來,或許自己早已有些許預感也說不定。
「艾達,你真的認為這只是一條無趣的道路?」
再次低語著那一天的回答。
女兒在哭泣,而自己不懂她為何哭泣。
是對父親的憤怒、悲哀?還是對自己生長的家族所具備的宿命感到痛苦、不甘?
『爸,你從沒這麼想過嗎?從生下來的時候開始,就被決定要做這種事。到死為止,一輩子都要重覆做相同的事?你真的從來不曾對這一點感到疑問嗎?』
ole shan ilis,peg loar,peg kei,Hir et univa sm bid
將夢想及希望,全部灑向遙遠的過去(背後)
Hir be qusi Gillisu xshao ele sm thes,neckt ele
這條路,如今已無法回頭
「——有啊。」
在與女兒對峙時,曾經頑固地堅稱「沒有」。
可是,也該承認了,那是我拙劣的謊言。
「生在祓名民家糸中的人,每個人都曾經有過相同的疑問——我也不例外。」
種在庭院裡的大樹,在它粗壯的樹幹上貼著靶,歷經多年的訓練後,刺出了幾千、幾萬種個小洞。每一天,就只是一味將長槍朝那個靶刺去。
「不過,即便如此,總有一天你還是會發現。」
就像名詠士有〈讃來歌〉一樣,祓名民也有相傳的祀歌。隱藏在瑟拉菲諾音語中,歌詞當中有著意義。
Hir be qusi Gillisu xshao ele sm thes,neckt ele
我的道路在此,別無他處
不是任何人的命令。這條路,是自己選擇的道路。
『……爸,我不懂。』
「你不可能不懂,你只是還沒發現罷了。」
「gil」是瑟拉菲諾音語中的「前」。
「ilis」是瑟拉菲諾音語中的「希望」。
關於祓名民名稱的由來——爸爸為什麽直到現在都還不教你這麼基礎的東西?
那是因為我希望你能夠由自己去領悟。
——「gillisu」——
位在最前方保護的人
這條路,一定能為某人……

PS:從這一章開始出現讃來歌了……本來印刷的時候字體就小 又是繁體……囧OTZ 傷眼啊……有幾個字沒看清楚 只能暫時先給個大體的 等嬌蠻の99上來以後我去問*她*要圖看清楚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2 13:04 编辑 ]


四奏 「請指引我,讓長槍成為守護的方向」

1

設在分校一樓大廳的休息室裡不見人影。除了偶爾經過走道的腳步聲外,大廳維持有如寒冬湖面般的寂靜。
……嗯,因為現在其實是上課時間,所以這也難怪。
在休息室的一端,手拄在桌上托著下巴的艾達,動也不動地透過落地窗的玻璃凝視戶外景色。
「——雖然想要自修,但是……」
隨手翻過放在桌上的教科書,大致瀏覽過書頁上記載的內容。不過,雖然花費的時間不過數十秒,但艾達立刻吐出無力的嘆息,整個

人趴在桌上。
動也不動地坐在桌前看書的行為,無論如何自己就是做不來。沒錯埋在戶外活動身體反而來得輕鬆得多,還是握著袚戈比較——
「啊——不對不對!」
……真是,我在想什麽啊!
自己已經不是祓名民了,是學習名詠的學生。
沒錯,也不需要袚戈了,應該不需要才對……

『可是既然這樣,那妳為什麽要使用袚戈,現在也像這樣子練習呢?』

「……說得也是,為什麽呢?」
依然趴在桌子上,只將視線移往天花板的照明。
老實說,昨天奈特提出的問題令自己語塞。
袚戈的觸感已深入骨髓,之所以加入槍術會這個社團也是因為如此。一再想要罷手,但是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總是在揮舞長槍。
下次再遭遇到相同的問題時,自己該怎麼回答才好?
有如脫力般閉上眼睛數分鐘後——
突然間,大廳裡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反正是校舍裡的工友吧?如此決定後,他再次閉上原本已經睜開的眼睛。
不過,那個腳步聲并未通過。而是在自己的正後方停了下來——
「咦,艾達,妳怎麼了?」
嗯,這聲音是?
她慢慢抬頭望向這熟悉的聲音。在殘留睡意的朦朧視線中,和自己同班的少女正窺探般地俯視自己。
「庫露耶露妳才是呢,現在是上課時間吧?」
「嗯,是這樣沒錯,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改成了自習?」
手上拿著裝了飲料的紙杯和自習用教科書的書庫露耶露,在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等她坐定後,艾達緩緩開口。
「吶,庫露耶露,我從以前開始就覺得很好奇,你和小不點感情很好吧?」
「你說的小不點是指奈特?」
將紙杯舉到唇邊,她一臉不解地歪著頭。
「對、對!我聽小不點說了,暑假期間,你一直在陪他進行名詠練習?」
「才不是一直呢,只是在我有空的時候。」
庫露耶露若無其事地以平靜的表情回答。
只在我有空的時候——就她的個性來看,無疑是表示自己所能運用的所有空閑時間。
……那個啊,就叫做「一直」喔。
「你在扮演姊姊的角色?」
「才不是那樣呢!只是覺得不能丟下他不管。」
「唔,因為他才十三歲,所以也會有莽撞的時候。」
似乎想起了他慌亂的樣子,她露出微微苦笑。他轉學進來當天,在實驗室裡讓名詠爆炸而詠喚出黑烟來的事,至今仍令人記憶猶新。
「那也是部分原因,不過其他……還有很多事。」庫露耶露并沒有透露關於其他原因的詳細內容,可是看她的表情就可以想象得到,

那并不是太過簡單的原因。
「哎呀呀,小不點也真辛苦。」
「小不點也……是什麽意思?」
聽力極佳的朋友問起後半句話的意思。
「呃啊……」
艾達稍稍垂下眼簾。
「——打個比方好了。庫露耶露,如果我們班上除了小不點以外,還有其他孤伶伶的同學,那麼你會怎麼做?」
雙眸反映出了庫露耶露的緊張,她壓低聲音問道:
「比方說,我啦……」
不過,自己才剛說完這句話……
「啊,我放心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庫露耶露語帶輕鬆地揮了揮手。
「咦,放心了?」
「真是,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要是哪天看到你失魂落魄,全校一定會為之騷動。學生會將召開臨時會議,新聞社則全體出動進行

採訪,推理調查會也會出動查明原因!」
……咦、等、等一下,那也說的太過火——
「真要說起來,會問這樣的問題一點都不像你。你可是向來憑藉著旺盛的體力大肆鬧事、害老師生氣、再加上還是遲到慣犯的艾達不

是嗎?」
「你、你呀……」
雖然表情抽搐,但還是努力保持住了才對,我很冷靜,我絕對沒在桌下握緊拳頭。
「不過——」
緩緩地,從剛剛那種打趣的表情變得正經。
「如果你真的有什麽煩惱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告訴我,如果只是聽你訴苦,我想我可以做得到。」
……找人商量嗎?若是能這麼做就好了。
艾達在心裡搖頭。
這是既不能告訴父母、也不能告訴老師的煩惱。要說出「可以找我商量」這句話非常簡單,但是對於煩惱的人來說,把話說出來卻是

最需要勇氣的事。去找人商量那種事,若是我辦得到——
「『若是我辦得到,就不會這麼痛苦了。』艾達,難不成你心裡正這麼想?」
毫無任何前兆,坐在對面的庫露耶露拋出這句話。
是從未聽過的強硬語氣,簡直就像對這個問題有著絕對自信一般。
「……你為什麽會這麼想?」
「因為直到前一陣子為止,我也都還有這樣的想法。」
眼前的同學嚴肅地對自己這麼說。
「……你嗎?」
「嗯,別看我這樣,我也一直感到迷惘。我這麼說,你或許會覺得很奇怪,不過有時候,我迷惘到甚至提不起勁來上學。」
在教室裡完全看不出這樣的跡象。艾達對庫露耶露抱持的只有明朗、樂於助人這樣的印象……可是,她一定不是在說謊,否則不可能

先行識破我的心情。
「可是正因為這樣,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夠體諒他人類似的心情。」
將手貼在胸口上,少女不急不徐地繼續往下說:
「所以,有煩惱的話就來告訴我吧!用不著正經八百地商量,也可以在學校宿舍裡毫不顧忌地交談啊。如果願意告訴我,隨時歡迎你

,我們是朋友吧?」
手拄在桌上托著下巴,那名同學對自己露出微笑。
「……」
「嗯?艾達?怎麼了?」
「……什麽事都沒有!」
艾達若無其事地轉頭背對直盯著自己的她。
我會聽你訴苦——她所表達的這句話當然令人感激,不過,就算煩惱不同,但是有跟自己一樣煩惱,卻依然努力不休的人。這項事實

本身才是令現在的自己感到高興之處。
「唔,我好歹先跟你說聲謝謝。不過你別放在心上,我只是說說罷了。」
靜靜地從椅子上站起,當場做了兩、三次伸展運動。
「啊,說到這個,為什麽這個時間艾達你卻在休息?」
「授課的安妮老師因為身體不適,所以專攻白色的學生們停課。」
今天早上突然宣布停課。因為待在房裡也沒事做,於是便到校舍四處閒逛,膩了之後,才決定到大廳來休息。
「啊啦,和我們那裡一樣?我們那裡的老師也說是感冒。」
「庫露耶露的專攻是『Keinez』吧,老師是誰?」
「嗯啊,我記得那個老師是叫『澤塞爾』吧?平常是教高年級學生的老師。」
……澤塞爾老師?
庫露耶露的回答,讓艾達在心裡皺起眉頭。
奇怪了。若安妮老師的說辭無誤,那麼安妮和澤塞爾兩位老師應該是代替身體不適的老師前來參加集訓才對,現在他們兩個人同時身

體不適?
「吶,庫露耶露,昨天『Keinez』的課也是由澤塞爾老師負責吧?」
「嗯,他昨天精神很好。」
昨天很平常地上課,這點安妮老師也一樣。而且還有一點,若自己的記憶沒錯——昨天那兩人有個共通點。
「昨天我上完課後,和澤塞爾老師擦身而過時,我記得那個老師穿著相當正式的服裝。第一天搭火車來的時候,他明明是穿寬鬆的T

恤……」
「聽你這麼一說,的確是這樣沒錯。其他學生也說很難得。」
多雷米亞學院會發給老師們制服上衣,基本上日常服裝則由老師自行裁量。澤塞爾老師不管再怎麼看,平常都是喜歡輕便服裝的類型


那位老師男的穿上正式服裝,而且還是在盛夏的這種時期?
大致可以想得出來的情況是——出席重要會議、或是有人要來拜訪這所分校、或是反過來,要前去拜訪某位重要人士。
出席重要會議——這種情況首先就被排除在外。現在并非在校本部而是在分校,況且是暑假期間的集訓,實在不可能召開重要會議。
同時,也沒有必要特地在分校迎接客人。若真有要事,客人應該會到校本部去。反過來說,若是小事,用書信之類的溝通方式就可以

了。正值暑假、而且還是集訓中的分校,就現實來說不可能會有重要人士來訪。
那麼用消去法之後剩下的,就只剩「去拜訪某個重要人士」這個選項了。
……回想一下,昨天安妮老師的課堂上!
當時安妮老師讓學生進行模擬考試,指示考完的學生立刻離開教室。事實上,除了自己以外的學生,全都比規定的下課時間更早離開

教室。
——是不是有必要提前下課?
而且那個時候,自己在走道上與澤塞爾老師擦身而過。他會和離開教室的自己擦身而過,,就表示澤塞爾老師前進的方向是安妮老師

上課的教室。這也就表示,澤塞爾和安妮兩位老師預定在稍後一同前往某處。
前往某處……而現在,兩人因為某種原因而處於無法執教鞭的狀況下。
為這一點提供佐證的是臨時停課。若事先就知道要停課,那麼老師們應該會招人來代課。換句話說,這次的停課對老師們來說,很有

可能是意料之外的情況。
「吶,艾達,你不覺得有點不自然嗎?」
單手拿著自習用的教科書,同班的這位少女站起身來。果然該對她說嗎?庫露耶露似乎也有相同的疑問。
「是啊,感覺很不對勁。庫露耶露,怎麼樣?你有時間嗎?」
「可以啊,反正停課了,而且我也不想就此繼續猜測下去,我陪你吧。」
互相使過眼色後,兩人彼此背對。目前要確定的是——「據說」身體不適的兩位老師,是不是真的在這所分校裡。
兩人很有可能都不在這所分校裡。
若是如此,那麼,兩人緊急外出的理由是什麽?
「庫露耶露負責一樓的保健室,我到二樓的老師辦公室去看看。」

=============

「叩叩!」小教室門上響起低沉的敲門聲。
將視線從手邊的試卷上移開。門打開之後,那裡出現了一名黑髮高挑的少女。
「你好,奈迪,你一個人在這種教師做什麽?」
「啊,桑吉絲小姐,早安!」
她的雙手上拿著作業簿及文具用品,而身後的走廊上,有數十名的學生正在集體移動。
「咦,你們要去哪裡?」
「嗯,『Surisuz』專攻者全部都要去海邊集合,老師說要為我們示範標準做法,然後就是自由時間了。」
「標準做法嗎?好像很有趣。」
不,光看就想睡覺——絲毫不感興趣地說完這句話後,她聳了聳肩。
「如果奈迪有興趣,要不要偷偷跟來?」
「……我還沒拿到歷史學的學分。凱特老師希望我能在這次輔導期間拿到,所以還一對一救我呢。」
「咦,這麼說起來,關鍵的凱特老師人呢?」
在環顧過教室後,桑吉絲納悶地歪著頭。
「今天早上似乎發生了急事,交代完『上午就針對昨天上過的內容小考』之後,她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哎呀呀,那麼你加油吧,少年!」
說完之後,她便轉過身子。還以為她會就此關上教室的門離開……
「啊,對了對了!」
依然背對自己的她像突然想起似地對自己說:
「對了,奈迪,之前我對你說過,要你到屋頂上去看看,結果怎麼樣?你有看到嗎?」
「有的,是艾達小姐吧。」
「你的看法如何?」
對於她這個極為抽象的問題,奈特直盯著天花板。
「看法啊……我覺得她很了不起,而且還加入槍術會,其他也……呃,那叫祓名民吧?她似乎也接受了相關的訓練。」
「是嗎?在你眼中看來是這樣嗎?」
桑吉絲點了點頭,是類似點頭同意的動作。
——什麼修煉……事情可沒……那麼簡單喔——
「咦?」
背對自己的桑吉絲所說出的話,因為太過細微,所以沒能聽到最後的語尾。
「那、那個……」
此時,還來不及問她剛剛說了什麽?她已經靜靜轉向自己。
「我在宿舍裡跟她住同一個房間,所以聽她說了很多事……奈迪,艾達的事,你不可以對別人說喔。」
「好、好的!」
不敢詢問理由。因為她說出這句話的語調非常悲傷。
「要等她自己願意說出來為止。」
「等艾達小姐自己……是嗎?」
「嗯,因為她非常在意自己『與眾不同』的這一點。」
——與眾不同?那是什麽意思?
似乎沒有察覺到奈特的困惑,桑吉絲倚著門。不知何時變得脆弱的雙眸越過教室窗戶,凝視著更加遙遠的地方。
「她真笨,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屬於那邊就受到排擠?哪一天大家會不會討厭她之類的,她真的一直很在意……明明就不可能會發生

那種事!」
「那、那個,那是怎麼回事?我根本就不討厭艾達小姐啊——」
「不是的,只是她自己這麼認定罷了,奈迪你用不著介意……不過呢,奈迪,你至少要記住這件事——」
她再次背對自己。
「雖然和奈迪的理由不同,不過,從前她也曾經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

在分校二樓的連絡室,凱特面對用來進行無線通訊的器材,努力保持平靜。
「澤塞爾老師……或是來自安妮老師的連絡……你們那裡果然還是沒有收到?」
「校本部方面沒有收到連絡。」
通話的對象只是淡淡陳述事實。
「凱特,我再確認一次,澤塞爾和安妮前往凱爾貝爾克研究所是在昨天下午一點過後,之後兩人發出的定期報告便中斷。」
「——是的。」
掛在墻上的時鐘現在指著九點半。
距離最後在分校見到兩人的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個小時。
「目前我們這邊,校長正好臨時有事外出。話雖如此,我也不能隨意做出指示……學生怎麼樣了?」
「宣布停課。若是全面停課,學生方面也會起疑,所以其他課堂照常進行。」
通話的對象沉默數秒。
米拉·凱·安杜朗斯。
和澤塞爾、安妮老師是同期教師,也是目前隸屬多雷米亞學院情報處理部門的智囊團。
「我記得你從下午開始,應該也有課才對。」
「似的,從下午開始,所有有老師都有排課。」
目前自己手邊還有空。可是一到下午,就沒有老師能夠為失去連絡的兩人設法了。原本應該要儘快設置處理小組才對。
「……情況相當可疑,這點用不著我說吧!」
凱特對無線電裡的聲音微微點頭。認定凱爾貝爾克研究所分部那裡發生狀況是理所當然的事。
「由我——」
「不行!」
「由我過去進行偵察。」話還沒說完就被回絕。
「那兩個人應該也是保持著某種程度的警戒前去才對。既然那個地方讓準備完全的兩人都陷入無計可施的狀況,那麼你一個人去太危

險了。應該由兩個人、不,至少三個人組隊前往才行。」
那是……那種事就連我也明白。
自己是才就任老師不久的菜鳥,經驗及知識都不足,這一點自己最清楚不過。
「如果到今天晚上七點之前,兩個人都還沒有任何連絡,我會搭晚上八點的火車過去。在那之前你先等著,相信同事們吧!」
對方單方面切斷了連絡。
瞥了一眼掛在墻上的時鐘,距離晚上起點還剩十個小時。
可是……我沒辦法等到那個時候,不是嗎?
假設,就算是捲入了某種意外,再怎麼樣那兩個人也該竭由名詠和這裡連絡。若陷入了就連這點都做不到的狀態,那肯定是相當嚴重

的狀況。
——至少還是該到研究所那裡去,從遠處張望一下吧!
走向分配給老師的櫃子,拿出人工寶石,自己調配的觸媒。將自己最習慣使用的觸媒,藏進縫在衣服內裡的收納袋中。
「……你們兩個,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身穿嫩葉色套裝的老師走出通訊室,腳步急促地踏上走道。他在走道上發出的腳步聲與自己的腳步聲重疊,艾達靜靜跟在老師身後。
——凱特老師要去哪裡?
老師的腳步毫不遲疑,從二樓走向一樓,接著經過玄關大廳步出校外。
……糟了!
老師的行動還遠較預期迅速,讓艾達在心裡暗暗叫苦。
在房間外緊貼著墻壁偷聽時,完全聽不見凱特老師在房間裡說話的聲音。不,是爲了不讓外面的人聽見,所以老師刻意壓低音量。
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級任老師現在正打算要到某個地方去。
朝開了一道小縫的門內窺探,她似乎相當匆忙,櫃子就任其敞開。一如所料,似乎是仔細地在挑選名詠用的觸媒。
——果然有些不尋常。
老師臉上浮現著緊張,和平常的表情大不相同。
那麼,要怎麼辦?
現在已經沒時間跟庫露耶露連絡了,原以為他們下午才會行動,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展開行動。
沒辦法,只好自己獨自進行跟蹤——嗯?突然感到背後傳來氣息,無意識地轉身。
「咦,艾達小姐?」
站在那裡的,是有著深幽之夜髪色,長相依舊稚氣的少女。

2

研究設施,在陰暗的小房間裡屏息探索門外那一頭的氣息。
將耳朵貼在門上幾秒鐘——沒有那些生物接近的聲音。十秒……二十秒,雖然側耳傾聽了一分多鐘,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呼~安妮終於呼出了沉澱在肺裡的空氣。
「總之,這裡似乎很安全。」
這裡是位在直線走道旁的小房間,視線掃過數張沙發及橢圓形的桌子,這裡大概是休息室吧!
「手怎麼樣了?」
回頭望向坐在沙發上的澤塞爾。同時苦笑著用還能動的右手敲了敲石化的左手。
「該怎麼說呢……既不痛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只是不管我再怎麼試,從肩膀以下都動彈不得。」
灰蛇及石龍子潛伏在玄關大廳,同樣的,石化的研究所職員也多半集中在玄關附近。因此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是遭到蛇群及石龍

子的毒手。
「那麼大量的名詠生物,完全由一個人詠喚出來是不太可能的事。」
將視線轉向桌面後,他沉默下來。沒錯,自己對這點也感到疑問。
——可是,現在有更加需要優先考量的事項。
「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得先想辦法治療你的左手才行。」
首先就如澤塞爾所言,最好將那些怪物視為名詠生物。
目前所知的事實是,那些生物還無例外是灰色。而且,這間研究所到處堆積大量的灰燼,再加上擁有灰色表皮的生物。很難想像兩者

之間完全無關。
蛇和石龍子躲在那些灰燼裡。可是,若它其實不是名詠生物的藏身處,而是原本用來作為名詠觸媒的材料呢?
「用燒過的灰當作觸媒?我沒聽過那種名詠。」
「可以用來判斷的咨訊來源還太少,所以目前還不清楚。總之,現在就先假設那些生物是名詠生物!這麼假設的話,在某種程度上就

說得通了,而且,這麼想也有它的好處。」
「好處?」
安妮凝視這麼反問著的澤塞爾左手,一邊開口:
「若這種現象是名詠生物引起的,那麼就有方法可以治好你石化的手臂和職員們,只要送還讓手臂石化的名詠效力就行了。」
「——反唱嗎?」
在名詠生物中,也存在著具有毒牙的種類。那種毒性在名詠生物消失後也不會消失,因此向來以送還毒性的方式處理。的確有實際嘗

試看看的價值。
「其實,若有專門處理這類問題的祓名民在就好了,由我來可要花點時間。」
由套裝的內側,取出裝了液體觸媒的燒瓶。
「這種時候著急也沒用,慢慢來吧!」
像是看開了,兒時玩伴輕鬆地說。

=============

「……凱特老師要去哪裡呢?」
奈特刻意壓低聲音,詢問走在前方的艾達。
「唔,只要跟蹤她就知道了。」
她鬆了松小麥色的肩膀。
那是抱著寫完答案的試卷前往辦公室的途中。
『小不點,爲了保險起見,你跟我一起來吧!』
照她的吩咐跟在凱特老師身後,已經走了多久的時間?十分鐘、或是數十分鐘?不習慣跟蹤所造成的緊張和疲勞,麻痹了時間感。
老師所走的路是面向沙灘的單行道,路旁稀疏地散布著細瘦的樹木。跟蹤時的藏身處有限,加上腳下是沙地,每走一步,腳下的沙子

就會彈起,發出小小的腳步聲。
應該是這樣才對——但耳中聽到的腳步聲,只有走在前面的老師和自己這兩種腳步聲。
走在自己前方的少女腳步聲,安靜地宛若無聲。
就連在沙地上也不留足跡的無聲步行術。忽然想起她在沙灘上進行長槍訓練時,當時,沙灘上也沒有留下足跡。
……這也是祓名民的訓練培養出來的嗎?
祓名民——送還名詠之人,與名詠士形成對照的一群人。
『奈特……名詠是什麽呢?』
從前在病床上的母親告訴自己的那句話。
『所謂的名詠,是爲了要詠喚出自己——這是我的想法。將自己的內心化為形式展現出來,那才是真正的名詠式。』
若相信母親那天的談話——藉著名詠詠喚出自己的內心,那麼為什麽需要將它送還呢?
……媽,或許我還是不懂。
自己當然想相信母親說的話,可是,也存在著以祓名民的身分努力活下去的人,這是無庸質疑的事實。
「那、那個,艾達小姐……」
「嗯?什麽事,小不點?」
「沒……沒事,對不起,什麽事都沒有。」
在內心依然殘留疙瘩的情況下,奈特閉上嘴巴。
我不懂,吶,艾達小姐也一樣嗎?
既無法捨棄祓名民,可是卻夾在歌及槍之間動彈不得,所以才會這麼痛苦?
走在前方的少女的背影沒有任何回答。
她依然保持沉默。奈特往前,跟她拉近了一步的距離。
至少,相信自己跟她內心的距離是很靠近的。
——凱爾貝爾克研究所,菲迪路利亞分部。
在前方的道路上,出現了寫著這幾個字的路標。

=============

變成灰色的左手,石化的表面出現裂縫、皸裂,變化從指間開始朝手肘蔓延——
「喂,這樣……」
情況不妙吧?在同事還沒說完這句話前,安妮便摀住他的嘴。
「沒事,你別動。」
在說出這句話的期間,自己的視線始終聚集在他的肩膀上。
……很好,從裂縫內流洩出淡淡的白光,就像水蒸氣昇起一般,光的粒子一點一點昇上天花板,這是反唱出現效果的證明。
隨著白光粒子昇起,石化的灰色部分也一併剝離,接著——
「好了,你覺得如何?」
對著恢復顏色的左肩安心地呼出一口氣,安妮拭去額頭浮現的汗水。
他照吩咐朝左肩使力。
「……可以動了。既不痛也不會不舒服。」
就澤塞爾的情況來看,似乎與石化前完全沒變。老實說,彼此都已經做好了就算治愈也會留下某種後遺症的覺悟。
「這就叫不幸中的大幸吧?」
話語才落,兒時玩伴便露出淘氣的笑容說道:
「回去之後,我買新的游泳圈給你。」
「那我就等著囉!」
在一瞬間放鬆唇邊的視線後,安妮立刻又恢復嚴肅的表情。
「目前知道了一件事。雖然好歹也試過『Surisuz』和『Beorc』這兩種顏色,不過反唱效果薄弱,產生效果的是『Arzus』。若硬要

分類,這種名詠接近『Arzus』。」
「……你說接近的意思是?」
「Arzus」的確是有效。可是實際試過之後,和我知道的「Arzus」有某種差異,算是「Arzus」的亞種……不對,或許該是從中進一

步衍生變化出的名詠。
就學術上來說,屬於五色當中的白色名詠,因為反唱產生了效果,所以應該不會有錯。可是,要將它完全定位在那個位置將伴隨著相

當的危險。
「爲了方便起見,或許現在還是稱它為『Isa』比較好。」
沒錯,換句話說是灰色名詠。
這個名稱不光指詠喚出灰色的東西,「而是將敵人也變成灰色,換句話說就是變成石頭的名詠」。若如此假設,那麼幾乎能解釋所有

的現象。
「灰色名詠?那種顏色會輕易被承認嗎?」
同事一臉驚訝地插嘴。自己當然也明白他這麼說的理由,這個世上存在的名詠式一共是五色,毫無例外,自己也曾如此相信。
「可是,我們知道了當中的例外。」
名為「夜色名詠」的例外。
我們曾親眼目睹過夜色的歌手、夜色之歌、夜之真精。
「唔,是這樣沒錯……」
表情憮然的他沉默下來。
「若視夜色名詠為異端,那麼灰色名詠可說是『Arzus』的突變,而且是非常具有攻擊性的突變。」
原本白色名詠當中應該鮮少有好戰生物,而它卻成了攻陷一整個研究所的凶惡攻擊色。
「你一副無法接受的表情。」
「這不是名詠真正的使用方式。」
若這是「Arzus」的衍生就更不用說了,不管有什麽理由,這麼殘酷的做法都是錯的。
「吶,你也能治好這裡的研究員嗎?」
……雖然自己也非常想這麼做,但是……
「不過,現在沒時間在這裡進行治療。」
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與外界失去連絡,分校或是多雷米亞校本部也因為這種狀況而出現騷動了吧!得儘快與他們取得連絡才行,

但是,大量的名詠生物現在依然阻擋了退路。
「首先先到這所研究所的內部去!這是個龐大的設施,應該會有一、兩條緊急逃生路線才對,或許會比麻煩的傢伙們群聚的出口要來

得輕鬆也說不定。」
輕輕轉動恢復體溫的左手,原本坐著的同事從沙發上起身。
「雖然不怎麼有興致,不過也沒別的選擇。」
澤塞爾表情疲累地點頭。將手放在他的肩上,自己也努力對他點了點頭。因為想得出來,目前能做的事,就只有這個。
——快走吧,我們的體力也快接近極限了。

3

凱爾貝爾克研究所?凱特老師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麽?
路標上不熟悉的名稱,那裡大概就是研究所吧?
下不點,差不多該提高警覺了。正想說出這句話時,「喀滋」一聲,奈特的腳尖踢中突出路面的岩石。
啊……少年發出小小的慘叫。
「誰?」
走在前方的凱特老師立刻像彈起般望向這邊。
哎呀,不妙!慌忙藏身到最靠近的樹木後面。
「對、對不——嗚呀!」
不行,安持保靜!應是摀住想要出聲道歉的奈特嘴巴,不過,才剛這麼做,前方的老師便高聲對這邊喊道:
「有誰在那裡吧!」
是稍稍有被跟蹤的預感吧?老師的那句話不是問句,而是確定的語調。
「艾、艾達小姐,怎麼辦?」
……問我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啊……
「我再等五秒,時間到之前給我出來!」
那個……老師,哪有人聽到這種話之後,就會乖乖——
「到時再不出來,我就用名詠讓那一帶的樹木附近降下大顆冰雹——」
「什……等、等一下,暫停,老師你別衝動!那個……是我、是我,是老師可愛的、可愛的學生!」
沉默……
片刻之後,老師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
「很可惜,我認為真正的艾達應該會在老師面前現身。」
真正的艾達……你明明已經認出我是艾達了!
用力嘆了一口氣後,艾達離開樹蔭走向步道。
「唔——我知道了——是我輸了!好了,小不點你也出來吧!」
「嗚、嗚哇!艾達小姐,突然踢我太過分了!」
「奈特同學也在?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級任老師以半是難以置信、半是驚訝的眼神凝視自己。
「呀啊,老師,真巧!我們正好想要散步。」
努力擠出掩飾的笑容。
「那、那個,艾達小姐說想知道凱特老師要去哪裡……」
「嗚哇,小不點你這個叛徒!」
輸給了壓力,身邊這位乖巧認真的少年輕易地吐露實話。
「嗯嗯,是艾達呀?艾達,你當然會老實說出來吧?」
「呃……呃啊……那個,該怎麼說呢?」
——老師,邊拿著觸媒邊威脅別人也太可怕了!

=============

「這裡就是研究室嗎?」
掃視周圍一周後,澤塞爾交叉雙臂。
這是個巨大的研究空間,周圍散見各種實驗裝備,以及裝滿溶液的半透明水槽。若要說到共通點,就是毫無例外均有破損。而在這裡

,也有數具石化的職員石像。
研究所處處可見石化的職員,換句話說,這種現象是與整個研究所有關的事件。
是職員間的抗爭,或是——
「來歷不明的某人進行的攻擊,是這樣吧?」
安妮壓低嗓音低聲地說,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眼前的文字。
Lsatibyt;miquvy Wer sbela -c-nixer arsa
拉斯提海特,伫立在敗者王座上之人
聳立在主室中的白堊(注:石灰巖的一種)主柱,運用高價石材建成的室內用石碑上,以鮮紅的顏料寫上字體歪斜的瑟拉菲諾音語。
「拉斯提海特,這是什麽名稱嗎?」
——不,這是……
「是人名。」
迅速接近石碑,像擦過般以指尖削過石頭表面,少許顏料剝落下來。不,是用來代替顏料功能的東西。
漆黑的紅色,原來如此,這是血液吧?
「兩年……不,還要更久以前,是三年前吧?『凱因茲當時的確是在尋找叫這個名字的人物』。」
「凱因茲嗎?」
瞇起眼睛,同事以幾近無法察覺的席位動作轉向自己。
「我沒問理由,可是除此之外,我不曾聽過這麼奇妙的名字。」
將視線從變黑的血字上移開。
通往內部的走道,貼在墻上的平面圖——前方似乎是最裡面、最寬敞的主廳。
「我們快走吧!這裡似乎不宜久留。」
安妮有如前導般步上走道,原本正想追上去的澤塞爾突然停下腳步。
機械式的喚人鈴數度在研究所內回響。
「門鈴?」
有人來了,很可能是來找我們的多雷米亞教師。
「……可是,情況不妙!」
在玄關大廳哪裡,至今依然潛藏著危險的名詠生物。

=============

「——你很好奇我要去哪裡,所以才跟蹤我,對吧!」
聽完艾達有如藉口般的招供後,凱特夸張地按住眼角。
「因為我很好奇啊!安妮老師和澤塞爾老師也不在分校校舍裡,我想找到他們嘛!」
學生毫不心虛地說謊,真是……該說是推測還是嗅覺呢,就只在這種時候格外敏銳也真傷腦筋。
「那麼,老師……這裡是哪裡?」
艾達一臉滿不在乎地指著眼前的凱爾貝爾克研究所。
「是我熟人所在的研究所。」
「呀,那點我知道!不管再怎麼說,我好奇的都是安妮老師、澤塞爾老師他們不在分校校舍的理由。凱特老師之所以會到這種地方來

,是不是也有什麽關連呢?」
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呢——赤裸裸地帶著如此的言外之意。
「關於這一點,老實說我也還不是很清楚。」
將視線移往前方,就算用肉眼也能看出被灰色的外墻包圍的設施。
凱爾貝爾克研究所,菲迪路利亞分部,精製〈孵石〉,之後帶入多雷米亞學院的研究所。
應該是澤塞爾、安妮兩位老師前來造訪的場所,繼續讓學生與自己一同前往太過危險,可是……不幸的是當他們已經跟到這裡來的時

候,該怎麼做才好?現在就算命令他們回去,看來他們也不會乖乖回去。
而且還有一點。若研究所裡已發生了最惡劣的狀況,那麼需要由某人前去分校連絡的可能性也不完全是零。
「……你們要答應我一件事。當我指示你們回去的時候,不管發生什麽事,你們都要有限遵守這項指示。」
兩名學生點點頭。在確認過這點後,凱特踏進研究所區內。
「那個,我們隨便進去沒關係嗎?」
「這裡是多雷米亞的合作機構,所以多雷米亞的老師和凱爾貝爾克研究職員,可以在彼此的設施內自由來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片寂靜是怎麼回事?
研究所區內不見人影,這種不自然的寂靜,反而令鼓膜感到疼痛。
——澤塞爾老師和安妮老師真的在這裡嗎?
按下裝設在設施正門旁的門鈴,隔著一扇門,可以聽見喚人鈴的聲音在內部響起。
「……會不會是沒有人在?」
「那是不太可能的事。」
像要回應少年的疑惑般,再次伸手按鈴。
數秒……數十秒,內部沒有傳來答覆。不,不只如此,甚至完全聽不見研究所內職員的交談聲。
「吶,老師。」
一直盯著門鎖的少女催促自己,
「那扇門似乎是開著的。」
她伸手去碰門把,用力一推。在發出喀嘰的聲音後,門揚起一陣小小的灰塵並開啟。
「似乎是如此。」
將沉澱、殘留在肺中的空氣全部吐出來,這是對失去讓著兩名學生會去的機會而發出的嘆息,而另外一半則是自己也不清楚的某種噶

感情。是決心?還是不安?
「我要開門了!」
那不是對身後的兩個人說,而是對自己說的話。
在發出類似嘶啞的悲鳴的聲音後,門緩緩打開,踏入被黑暗包圍的玄關大廳。
在三個人眼前出現了奇妙的光景。
「……這是……什麽?」
玄關大廳裡排列著十多具姿態奇特的石像,滿臉驚訝的少女走向石像身邊,石像……而且不只是一、兩具。石像的共通點是每一具的

胸前都有類似墜子的東西。
不、不對,這是研究所職員佩戴的識別證。可是為什麽,這些石像要特地戴上職員用的東西?這樣簡直——不,怎麼可能!
腦海一瞬間閃過的寒意讓背上起了雞皮疙瘩。
「你們兩個,離開石像!」
「咦?」
「老師,怎麼了?」
正想伸手去碰觸石像的艾達,以及另一邊走進玄關大廳右邊走道的奈特,兩人的聲音互相唱和。
「這裡有危險,你們現在立刻回分校去!奈特同學你也趕緊回這邊來!」
雖然滿臉疑惑,不過少年還是小跑步朝這裡靠近。
像是要加以阻止一般……
某種灰色的東西自天花板落下。某種細長、蜷曲蠕動的東西。有如阻擋少年前進般地揚起頭部——
「蛇?」
面對將近兩公尺的大蛇,少年停下腳步。為什麽在這樣的設施內……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
「老師!」
身後傳來艾達的哀號。
「我知道!奈特同學,你往後退!」
大蛇瞄準少年,正想進行攻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時阻止。從衣服口袋中取出人工藍寶石,單手握住的觸媒發出清澈的藍色名詠光


不過,尚未進行名詠便聽見……
「不是的!老師,後面!」
留在自己身後的少女,發出超越哀號的慘叫聲。
……咦?
留在自己身後的少女,發出超越哀號的慘叫聲。
……咦?
雙腿傳來微微地疼痛,在此同時,雙腿也如巖石般動彈不得。

位在最遠處——就只有站在最接近出口位置的艾達,得知事情發生的始末。
——從天花板落下的謎樣生物,的確只有一條灰色的大蛇。
奈特及凱特老師的注意力自然被那條蛇佔據。不,自己原本也是如此,視線當中只有那條蛇。不過在場的灰色生物不只一隻。

自己之所以會發現,是因為聽到某種爬過地面的細微聲響,而那個聲音是從老師的腳下傳過來的。
……咦?研究所地板上累積了大量的灰燼,而它在移動。更正確的說法是,隱藏在那些灰燼當中的某種東西在移動。
石龍子?
是比平常見到手腳更加細長、有著銳利爪子的石龍子。而且不只一隻……有兩隻、不,三隻?眼中明顯閃著敵意的灰色生物偷偷朝老

師的腳邊接近。
凱特老師——不行,她只注意大蛇那邊。
「老師!」
「我知道!奈特同學,你往後退!」
手持觸媒,直盯著大蛇的老師回答自己。
不是的!那條蛇不過是誘餌!真正危險的是——
懊悔沒將袚戈帶來,不過,她立刻打消這個念頭。
不對,我不是祓名民,現在的我是想成為名詠士的學生。現在我得用名詠來設法才行,但是……
……但是,我該詠喚出什麽來才好?
回想自己能夠使用的名詠內容後,她不禁啞口無言。白色名詠當中的攻擊性生物的數目原本就少,雖然不到完全沒有的地步,但那些全都不是憑自己現在的實力所能夠詠喚出來的生物。
……不行,我的名詠沒有任何用處。
「不對!老師,後面!」
只能對著老師大叫。老師慌忙轉身,但是,這個示警來得太慢,位在老師死角位置的腳下,瞄準腳踝的石龍子揮動利爪。
當牠的爪子擦過老師腳部的瞬間,女老師的腳已不再是原來的樣子。
連灰塵在空中飛舞的細微聲響都沒有,老師的腳一瞬間便凍結成灰色。
「凱特老——」
不過——
當情況演變至此時,她或許早已預料到石化這種現象,而做好了覺悟也說不定,對於失去自由的雙腳,她似乎完全不以為意。
「別過來!」
老師首先朝身為學生的自己這邊伸出一只手。剩下的一只手,則讓座位觸媒的寶石照亮黑暗的玄關大廳。
——『Ruguz』——
老師將寶石朝地面擲去。剎那間,那個地點成為發生點,巨大的冰壁聳立在玄關大廳中,冰壁將自己與為數眾多的灰色生物群阻隔開來。接近出口的自己是安全了,不過在灰色生物群群集的領域當中,還有凱特老師及嬌小的少年。
「老、老師——」
「艾達,你去轉告分校的老師這件事,快點!」
「可、可是!」
「奈特同學的事就由我來設法。在冰壁存在的期間,這些生物應該沒辦法去追呢才對。你趁這個空檔,儘可能遠離這間研究所!」
我是不可能被這個理論說服的。
——我……什麽都辦不到嗎?
那真的是正確的理論嗎?就連是不是最好的選擇也不能肯定。不過就算這樣,在老師拼死的氣勢所迫下,艾達還是跑了出去。
「老師、小不點!……對不起!」
穿越玄關逃向戶外。是風的惡作劇、還是老師的安排?在自己衝向戶外的同時,直到剛剛為止都還開著的門,竟發出巨響關了起來。這下子,完全無法得知室內的狀況,就連慘叫或聲響都聽不見。

「對不起……對不起……我……」
——是笨蛋!
我……是個無藥可救的笨蛋!

在自己班上的女學生衝出玄關後,首先可以確保一個人平安無事,這點令自己稍感安心,現在還剩下一個學生。
轉向剩下的一個學生,凱特高喊:
「奈特同學,你沿著那條走道走過去!」
與大蛇對峙的少年慌忙抬起頭。
「可是,老師呢?」
「我——」
沒關係,不會有事,待會兒我一定會追上去,只想得出這種太過拙劣的話語。這種敷衍的話,一定沒有力量促使這名少年行動。
所以,代替點頭,從衣服內側取出加蓋的燒瓶。
「奈特同學……」
至少,以教導有志名詠者教師的身分對他展露笑容。
「……對不起,老師保護不了你。」
再次將觸媒擲向地板,灑落地面的水漬發亮,在那裡出現了藍色的名詠門。直達天花板的冰壁——化為阻隔少年與大蛇的場所。
這麼一來,總之他也安全了。不貴代價是,所有灰色生物的視線全部轉向自己……沒錯,這樣就好了,我這樣……就好了。
「凱特老師!」
「往裡面逃!不知道艾達什麽時候才會找人過來幫忙,在那之前你先躲起來!」
「可是——」
「……沒能好好保護你,真對不起!」
雖然想要保護學生,不過光是扮演誘餌的角色就已經夠吃力了。
我……果然還……沒有資格被稱為老師嗎?

=============

……又來了。
束手無策的自己是那麼無力,讓艾達咬緊嘴唇。
風景不停變換。已經全速疾奔了多久的時間?缺氧引發頭痛、心臟疼痛、肺部也發出悲鳴。但是即使如此,她依然繼續奔跑。
因為對現在的自己來說,只有奔跑才能贖罪。
——再一次,我什麽都沒辦法做,只能逃走。
在學校的競技大會上,受到那群奇美拉攻擊時,我逃走了。
想成為名詠士、不願成為祓名民,堅守名詠士身分的自己,一直都感到害怕……不對,是假裝害怕。
身為名詠士的自己什麽辦法都沒有。如果當時,自己以祓名民的身分出面——至少,我不該站在接受保護的立場,而是應當站在保護

其他人的立場才對。
可是我想以名詠士的身分活下去,結果,有許多朋友受傷。

『小不點你是因為那個吧?之所以想成為名詠士,是想要完成你媽媽留下的名詠?』
『……小不點你或許會不高興,不過我沒辦法做這種事。』
『我想試著去做家人為我規劃好的道路以外的事。其實我母親擁有名詠士的資格,所以我從以前開始就對名詠學校感興趣。』
可是,既然這樣,為什麽現在還用袚戈進行練習呢?
『……因為我不想後悔。』

因為,當時在競技大會上感受到的無力感。因為,不想再有同樣的後悔。
不想再作那一天的夢。
所以,直到現在還是捨棄不了袚戈。
——可是,現在我又……
對凱特老師、以及那名年幼的少年見死不救,一個人逃走。
……爸——我——
我……該怎麼做才好!

=============

「快點,安妮!」
澤塞爾全速奔過陰暗的走道。
光妖精的幻燈照亮前方。
數分鐘前聽到喚人鈴。若是多雷米亞的老師到這所設施來找我們兩個,當然會踏入那個玄關大廳。
……不過,情況不對。
明明已經相當接近玄關,也做好了被灰色名詠生物攻擊的心理準備。卻至今連一隻都沒有出現。
在心中打轉的疑惑縈繞不去,就此轉入連接玄關大廳的最後轉角。
「——啊!」
首先看到的是直達天花板的巨大冰壁,一旁雜亂著堆積著無數的冰塊。被封閉在冰塊當中的,是曾經見過的灰色名詠生物。
另外,混雜在冰塊當中——有個倒在地上,一動也不懂的人影。
剪裁似曾相識的套裝,那套服裝曾經在校內見過無數次。
「凱特!」
最糟的預感令背脊發冷,但還是迅速衝向同事身邊。
慌忙將她扶起,碰到她肩膀的手上傳來的不是套裝的觸感,而是粗糙的石頭質感。
「……啊……」
依然緊閉雙眼的女性微微呼出一口氣。她的肩膀、背部、雙腿、身體的一半(插:喂喂 你在摸哪?)逐漸石化的事實令人心驚。
「安妮,快點!」
「我已經在做了!」
從肩膀到背部的這片廣大的範圍中,昇起了灰色的光粒,同事的身體逐漸恢復成原本的肌膚顏色。
「……喂,這是……」
粗糙的石頭質感首先消失,之後剩下的——是黏膩冰冷的觸感……難不成……
抬起扶在她背後的手,手掌上沾著大量的鮮血——糟了!解開阻止流血的石化後,出血的情況反而變得更嚴重了嗎?
「抱歉,我要解開你背後的衣服。」
脫下外套,打開身後的襯衫。傷痕本身雖小卻很深,是被大蛇的利牙咬中背部嗎?問題是,那個位置接近心臟部位。
以止血布按壓傷口,將繃帶繞過肩膀加以固定。
「你準備的真周到。」
安妮一邊繼續進行反唱,一邊將視線轉向澤塞爾。
「因為紅色名詠士在逼不得已的狀況下,會使用自己的血當作觸媒。但之後若流血不止繼可不是好玩的,所以我會攜帶醫療用品。」
不過這樣的傷勢……此種程度的緊急處置真的能夠見效嗎?
「……還……」
微微地,緊閉雙眼的凱特蠕動嘴唇:
「還……有……」
還有?
反射性地環顧四周。堆積在走道的灰燼、在燃燒過的粉塵下,有某種東西蠢動著。
——因為我們來了,所以先躲起來了嗎!
「可惡,這種時候哪有時間對付你們!」
與自己搭檔的藍色名詠士米拉不在,這點令人扼腕。密閉空間是紅色名詠士的弱點,在爲了要打倒敵人而詠喚出強大火勢時,立刻會

讓自己跟著受到波及,最糟的情況是燒毀這整座設施。
——果然無論如何,都要逼我們朝裡面而去?
玄關地帶,聚集了防止脫逃的名詠生物。
「澤塞爾,怎麼辦?」
「由我來背凱特,朝緊急逃生路線方向逃走!」
該前往的地方是研究所最深處的大廳。
自己幾乎能夠肯定,在那裡一定有某種東西。

4

抵達分校校門,位在門口兩側的是老師們熟悉的身影。
「艾達,你到哪裡去了?任意離開校舍是——」
「對不起,老師!有話以後再說!」
「什……等一下,艾達!」
硬是甩開想要按住自己肩膀的手,順勢衝進校舍內部。
——雖然凱特老師要我傳達事情的經過,不過現在沒時間做那種事了!
分校三樓,是分配給班上女生的房間。
她衝進空無一人的房間角落,那裡堆著自己隨意放置的行李,在旁邊的墻上立著某樣用布捲起的細長物品。
……結果,我還是只有這個嗎?
現在的自己,只能用這個方法拯救留在研究所當中的老師。
沒錯,因為不想後悔。
「爸,我並不是決定要成為祓名民!」
衝過走廊。學生及老師們用奇異的眼光看著手持大型物品的自己。
……哈哈,真懷念。在我進入多雷米亞就讀,手持袚戈參加入學典禮時,也是被這麼盯著看的吧!
這麼說起來,那個時候我是怎麼交到第一個朋友的?
那個時候——
掠過腦海的,是一名高挑的黑髮少女——在多雷米亞學院女生宿舍和自己同寢室的女孩,一開始是對方主動跟自己攀談,之後碰巧同

班,也因為這樣朋友漸漸增加。
她是自己以名詠學校學生的身分,所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即將經過通向大廳的最後一個轉角。在轉進轉角前,轉角的陰影處出現多雷米亞學院的白色制服。當女孩子拿著這種長的出奇的長槍

奔過走廊時,得到的反應會是覺得驚訝、或是被嘲笑。沒錯,自己認為就只有這兩種反應當中的一種。但是——
「唷!」
出現在轉角的那名學生,卻朝自己舉起一隻手。
黑髮高挑,是自己熟識的同學。
「……桑吉絲?」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在這裡?
「因為在造成大騷動之後你那樣跑回來,然後又慌慌張張地跑下樓梯啊,任誰都會發現!不說這個了,那把長槍——」
「這、這是……!」
反射性地將自己手上的長槍藏到身後。但是長槍比自己的身高還要高出許多,分明不可能藏得住。
「不、不是的。那、那個……我……」
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卻說不出口。
我……我和你一樣是學習名詠的學生,這把長槍……只有現在這個時候才用。所以……拜托你不要討厭我,希望我們永遠、永遠都是

朋友……
「笨蛋!有什麽好心虛的!」
桑吉絲突然按住自己縮起的肩膀。
「……桑吉絲?」
「你已經選擇要走那條路了吧?」
走廊上突然響起腳步聲。身後的走廊上,有多位老師朝這裡走過來。
「好了,快去吧!我會跟老師他們解釋的。」
友人微笑地用力推著自己的背。
「……吶,桑吉絲……」
「嗯,什麽事?」
「今後你還願意……當我的朋友嗎?」
「笨——蛋!」
和自己背對背的少女,用打從心底覺得不可置信的聲音說:
「有時間擔心那種事,倒不如儘快去做你要做的事!」
那一瞬間,某個非常沉重的枷鎖在發出轟然巨響後鬆脫開來。
就連平常已經習慣了那個重量的長槍,也變得前所未有的輕盈。
……你聽到了嗎,爸?
就算我不是名詠士,即使如此,我的容身處還是在這裡,因為這裡有願意等我的朋友。
「有什麽關係!人家偶然也想撒嬌!」
「是、是,我知道了。」
朋友沒有再多說什麽。
——謝謝你。
沒有回頭,艾達奔過大廳。

在抵達老師守著的校門前……
「……艾達!」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紅色秀髮在風中飛揚的少女正朝自己跑過來。
「艾達,你到哪裡去了?奈特和凱特老師也不見了,老師們慌成一團呢!」
「對不起,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這些!」
「慢著!」
在轉身跑開之前,她用力按住自己的肩頭。
「換句話說,你知道凱特老師和奈特人在哪裡?」
「庫露耶露,我趕時——」
正想說出口的話,被她的第二句話掩蓋過去。
「如果你趕時間,那我或許幫得上忙。」
單眼朝自己眨了眨,庫露耶露微笑般放鬆唇邊的肌肉。
「……咦?」
不懂她話中的含意,那到底是什麽意思?
「艾達,能不能用你手上的長槍刺一下我的指尖?」
「庫露耶露?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不容分說地將指尖壓向長槍的尖端,因為事出突然而來不及制止。少女的指尖微微碰觸被磨利的槍尖。
「等、等一下,你在做什麽!」
「艾達,我對你說過,我也曾經一直感到迷惘吧!」
在柔和嗓音響起的同時,庫露耶露也轉身面對自己。
「我啊,曾經對名詠感到害怕。可是,當我把這件事說出來的時候,那孩子對我說『我相信你』……那實在太狡猾了。因為他那麼拼

命地鼓勵我,讓我也覺得不好意思!」
那孩子?
庫露耶露會用這個代名詞來表示的對象……那個人難不成是……
「不行,那個人是誰我要保密。」
像在惡作劇、又像感到害羞般的她微笑著。
「所以我決定了。如果此刻有我能做的事——那我不會再感到害怕。因為我不想背叛那個說相信我的人。」
從她指尖流出的一滴紅色觸媒在風中飛舞。
被一陣風捲走的紅色飛沫——不知何時,變幻成了無數根鮮紅發亮的羽毛。數千、數百根的羽毛,像是要包裹住兩人似的,未曾落地

一再在空中飛舞。
我曾經見過,這是……庫露耶露在競技大會上詠喚出的東西?可是好奇怪,她剛剛分明沒有吟唱〈讃來歌〉。

『詠喚我不需要〈讃來歌〉。』

艾達的耳中也確實聽到了那個聲音。
那是種不可思議的聲音,朦朧而夢幻,卻又非常接近。
『親愛的小鳥,沒有翅膀的歌手,來吧,呼喚我的名字!』
柔和的風吹起,跟四周吹拂的海風不同,是讓心靈深處清澈的威風。
發光的羽毛有如舞動般在空中飛舞,有如保護著紅髮少女。
在紅色的祝祀結束後——少女身後,依偎般地靜靜佇立著一隻有著巨大鮮紅翅膀的名詠生物。

「……騙人!」
像被壓倒般往後退一步。
作為傳承、作為故事,不僅僅只是學習名詠之人,就連世上的一般人都認為牠的存在只是個傳說。
無疑是紅之真精,最高貴的名詠生物就佇立在那裡。
『上來吧,帶著利爪的雛鳥。』
朝詠喚出牠的名詠者微微點頭,黎明的神鳥朝自己伸展翅膀。
『好了,告訴我你將往何方。』
將往何方……應該前往的地點,那是……
……我選擇的道路

——你已經選擇要走「那條路」了吧?——

我選擇的路,一定是和大家不同的路。
可是,我不再感到迷惘了,因為那是和送我離開的朋友之間的約定。
「——壞心眼!」
艾達的嘴角微微揚起。
「其實你很清楚吧?」
在一瞬間的沉默後……
像是配合自己似的,神鳥的眼中也流露出笑意。
『非常好,不該是名詠士的少女啊!那是非常好的決心。』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3 20:55 编辑 ]


終奏 「眾人高歌 詠唱槍使的方向」

1

越過背後,可以聽見背上同事的呼吸聲,那是微弱、遊絲般的呼吸。
——凱特的出血止不住。
「就到快了,妳再忍耐一下!」
背上的她沒有回答。
「……妳要撐到那個時候啊!」
在來到這裡之前已經確認過了,最深處的主室的確有通往外面的逃生門。
雖然自己也出現了頭痛及暈眩的現象,不過澤塞爾依然繼續往前跑。

=============

「好安靜……」
這裡是更衣室吧?在吊著職員專用研究服的衣柜裡,奈特靜靜藏身其中。
凱特老師……
爲了讓自己和艾達逃走,而選擇一個人留下的老師。
「——我……」
嘗到與競技大會似的無力感。但是與當時有著決定性差異的一點是,現在在這個地方,自己是真正孤獨的。
以往總是在身邊的阿瑪不在,替自己準備夜色觸媒的蜜歐不在,而且像當時一樣,陪著自己進行名詠的庫露耶露也不再。
……又成了孤伶伶的一個人?
很久很久以前,當自己還住在孤兒院的時候。當時既沒有說話的對象,也沒有可以依靠的對象。所以,與其感受早晨降臨時的孤寂,

不如一直躲在棉被當中。希望用不著醒來的夜晚可以永遠、永遠持續下去。
可是……
被現在已經過時的母親收養,從此以後,逐漸出現了某種變化。認識阿瑪、來到多雷米亞學院後,又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與紅髮的

善良少女相遇、見到了一直想要實現與母親之間約定的名詠士、也認識了許多同學。
「所以,現在不一樣了。」
有人願意陪在我身邊。現在,是因為我一直待在這裡,所以才見不到他們罷了。一直躲在這種地方是沒有意義的。
「我得去找他們才行!」
稍稍打開衣柜窺探四周的情況,沒問題,附近不見那條蛇或石龍子的蹤影。
走出更衣室,沿著先前走來的那條走道前方邁進。
不過,還不到數秒的時間,鞋尖便出現異常。鞋尖在顫抖,是因為我感到害怕?不,不對,這是——
「什麽,這是……地震?」

2

光妖精的幻燈突然無聲消失。又是灰色的名詠生物?一瞬間提高警覺,過了不久,安妮發出安心的嘆息。
定下心來看,發現根本用不著擔心。光妖精發出的光,只是被其他光線掩蓋罷了。
照亮黑暗走道的唯一一絲光明,從沒關緊的門縫內,像由林間灑落的陽光般照亮走廊。
「……那裡是主室吧!」
明知那是澤塞爾的自言自語,不過還是點頭回應。
在可以稱為照明的光線全部消失的研究所裡,就只有唯一一處,位在最深處的主室還有照明,這個狀況要稱之為偶然未免太過刻意。

從截自目前為止的狀況來看,就此抵達安全地點的可能性近乎是零。就連要不要進入那個大廳,本身都是項危險的賭注,在裡面等著

的大概會是——
……可是,只能往前了。逃生通道在裡面,還是將視線牢牢移向房間中央。
未將視線移開,安妮瞇起眼睛。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緊咬牙關,終於,發現了這可笑鬧劇的真面目。
「原來這就是原因。」
在巨大空間的正中央,有如以寶石鑲嵌的絢爛燈籠上,安置著灰色的〈孵石〉。或許用「在五色閃爍的寶座當中,安坐的灰色之王」

來比喻較為恰當?移開視線後,發現房間一隅也擺放著五色的〈孵石〉。
「……不愧是精製這些觸媒的設施!」
背著凱特的澤塞爾發出類似諷刺的低語。
聽說被帶進多雷米亞學院的〈孵石〉是五種顏色各一顆,那麼這所設施裡還殘留著相當的數量也不奇怪。
「〈孵石〉也在這座研究所裡失控了嗎?」
「這點還不能斷定。」
安妮輕輕搖頭。
聽說被帶進學校的觸媒只有既存的五色。若研究所內精製的〈孵石〉只有五色,那麼這顆灰色的〈孵石〉究竟是什麽?而且,現在我

們在這個房間裡只看到一顆灰色的〈孵石〉,即便是單純的觸媒失控,也與這群灰色名詠生物的數目不相吻合。至少要有兩顆……不

,就那些數目來看,至少需要三顆〈孵石〉。
而且,殘留在研究室碑石上的那行血字……
——不,算了吧!
「現在最好把麻煩事忘記。」
至少現在我們用不著去分析現狀,平安逃離此地、打破現狀才是最優先的考量。
「澤塞爾,妳可別碰那些觸媒。」
〈孵石〉一旦受到碰觸就會强制發動名詠,雖然其中的玄機至今不明,不過這點已在之前的競技大會上獲得證明。
「……凱特,妳等一下!」
同事已經連自行捉住背部的體力都不剩了。雖然自己也浮現出疲勞的神色,但是澤塞爾還是重新將她背好。
房間深處,和四周的灰色墻壁截然不同的紅色門板。就跟在研究所的地圖上確認過的一樣,只要穿越那扇門應該就能到外面去。
突然間……
「……地震?」
他微微抬起眉毛,有如配合般,微弱的晃動從腳尖傳上來。天花板的壁材在發出沙沙聲響後逐漸剝落。
真不可思議,從前似乎也曾體驗過這種感覺。
似曾相識?不, 不對,自己還有澤塞爾、米拉、以及凱因茲都曾經體驗過。當時,的確目擊到了與它相同的鳴動。
是〈孵石〉失控,當時產生出來的怪物的地鳴。
「安妮!」
他的嗓音慢慢出現變化,是夾雜了悲鳴抑或警告的聲調。剛剛走進來的那扇門……在那扇門後,灰色生物們緩緩從走廊的暗處爬近。
「可惡,要設多少陷阱採甘心啊!」
「澤塞爾,快走!我們沒辦法對付這麼多……」
——她的腳步停頓下來。
在房間的四個角落,任意滾動的蛋型觸媒當中的兩顆發出活性化的閃光。不,若只是如此還好,問題是,那兩顆蛋正好位在最靠近緊

急出口的位置。
名詠光消失,落下的〈孵石〉兩側分別出現數隻名詠生物。
背後是灰色名詠生物群,正面是漂浮在空中的黃色小型精命,一旁正在待命的,是帶著綠色體錶的雙頭毒蛇。
——被包圍了。包圍網逐漸朝中央緊縮。
「凱特……我會儘力去做,不過……對不起,或許會演變成最壞的結果。」
有如在地面滑行般,雙頭毒蛇從腳下逼近,灰蛇沿著天花板接近,左右分別是灰色石龍子以及黃色的小型精命。
數目太多了!
——『Keinez』——
瞄準距離最近的數隻灰色石龍子,澤塞爾名詠出烈火,不過,那是還不到產生回火程度的小規模火焰。在紅色熱浪中,可見到灰色的

影子絲毫不受阻礙地前進。
——這種程度的火力無法阻擋牠們嗎?
爲了牽制從正面進逼的雙頭毒蛇,安妮錯開站立的位置。
一瞬間,同事的身影映入眼簾。在他身後兩公尺,近到令人為之心驚的距離,黃色小型精命正無聲地貼近。牠的攻擊範圍應該是人類

身高的程度,也就是說這個距離——危險!
「澤塞爾,後面!」
他急忙轉頭,但距離太近。澤塞爾反射性地想要跳開,然而還沒來得及跳開,他便膝蓋落地。近在眼前的危機,讓他忘了自己身上還

背著凱特,背著同事的負荷讓動作變得遲鈍。
黃色小型精命發出的亮光由黃色轉為藍色,球狀的發光體伸出有如絹絲般的細線。
不行,澤塞爾來不及躲開了!本能察覺到這一點。
O muas dowa
趴下
……趴下?
在自己理解這個字之前,像是受到瑟拉菲諾音語中存在的言靈引導一般,他與背著的凱特一同倒向地面。
涂成紅色的逃生門,被染得更加鮮紅後膨脹起來。
剎那間,那扇逃生門發出巨響迸裂開來。化為粉碎的門板擊中眼前的黃色小型精命,以猛烈的速度將牠擊向房間的墻壁。
……這是?
在廣闊大廳的地板上,靜靜降下可稱之為優雅的鮮紅巨鳥。
……黎明的神鳥?
安妮呆立在原地,甚至遺忘周遭的狀態。在自己眼前的,是非常著名、卻也極少出現的名詠事例,因此在名詠士之間化為夢幻的名詠

生物。
「快,安妮老師,快到這邊來!」
「艾達?」
在巨大的鳥背上探出頭來的少女,令安妮啞口無言。
「澤塞爾老師,請和凱特老師一起上來吧!」
另一個和神鳥的翅膀相同髪色的少女朝著自己這邊招手。
「妳是……庫露耶露嗎?」
澤塞爾睜開眼睛。會認識她就表示——是她課堂上的學生?
「老師,妳們有沒有看見小不點?」
艾達從神鳥背上跳下來,她手上拿著的是——發出金屬光澤的長槍?
「小不點?」
「啊啊,我指的是奈特同學。他應該跟我、凱特老師一起到這裡來了才對。」
「……對不起,我們只見到凱特。」
跟預期相反,少女依然是平常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情。
「沒關係,只要告訴我這件事就行了。反正只要去找,應該就能找得到。」
留下這句話後,艾達獨自一人離開大夥身邊。她該不會真的打算要去找奈特吧?
「……艾、艾達!妳要做什麽!」
原本停下腳步的名詠生物群,一口氣朝離開黎明的神鳥往大廳前進的少女進攻。
「艾達,後面!」
坐在神鳥背上的庫露耶露大聲示警。
在少女正後方,是剛剛被拋向墻壁的黃色小型精命。
話雖如此,這聲示警並未令少女回頭。
「——在我的掌握中。」
黃色小型精命伸出光的細線,在此同時,依然背對牠的少女以長槍抵向身後的敵人。光線與長槍,彼此交錯通過——
「黃色小型精命攻擊的最大範圍是一.六七三公尺,相反地,我的袚戈長一.八九五公尺。」
相差一節指尖的空隙,光線在少女背部前方停了下來。
相對地,被少女長槍刺中的黃色小型精命開始微微顫抖。
「換句話說,只要握住袚戈底部〇.二公尺的位置之後刺出,將會形成〇.〇二二公尺的差距,敵人絕對攻擊不到我。」
攻擊不到我……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黃色小型精命化為光的粒子被送還。
距離死亡界線……僅僅二.二公分。
剛剛,這名少女並未回頭面對背後的敵人,不,真要說起來,她甚至連自己的手上的長槍都沒看。萬一她握住的地方差了一節指尖的

距離,那會怎麼樣?
「我連一公釐都不會錯的,絕對不會!」
有如內心的想法被看穿似的,少女悄聲低語。
「……因為從以前開始,我一直在累積這種程度的鑚研。」
她的嗓音中,不可思議地充滿悲愴。
討伐難易度——易。
為什麽少女不看背後的對象,安妮終於想起了其中的理由。
完全是「不放在眼中」這句話的具體呈現。她的視線早已轉向接下來要打倒的對象。
「總數二十七隻,其中詳情不明的有十三隻。」
雙頭毒蛇從腳下進攻。
滿含毒液的利牙碰到腳尖——兩者之間的距離甚至令人產生這樣的錯覺,但蛇牙只在空中劃過。維持揚起頭攻擊的姿勢,那隻名詠生

物在發出綠色的名詠光後被送還。
「剩下二十六隻。嗯,我應該做得到,全部掃蕩之後再去找小不點會比較輕鬆。」
少女站在距離那條蛇更遠的背後。
——好快!不……好順暢?
太過自然平滑的動作,就算在水中重現剛剛那個動作,水面上也不會泛起任何波紋吧?流暢得令人有如此的想法。就連剛剛遭到討伐

的蛇本身,直到最後,應該也無法理解自己是在何時被打敗的才對。
「全部……掃蕩?」
眼前的少女昨天還在自己的課堂上接受模擬考,回想起她在考卷上填的名字後,安妮倒抽了一口氣。
艾達·優恩·吉爾休費薩!
袚戈的極致者——聽說那是祓名民中等級最高的稱號。可是,這名年僅十六歲的少女就已冠上了那個稱號?
聽說就連擔任祓名民首領的克勞斯,也是在二十五歲前後才得到這個稱號。但是,在這樣的名詠學校當中學習名詠的少女已經得到了


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不過,眼前的光景卻壓倒性地真實。
只發出小小呼氣聲的少女不斷舞動,以自身的血肉之軀與眼前的名詠生物對峙。這場賭命的舞蹈,就連在一旁觀看的自己都感到害怕


因為危險?不,是舞蹈本身的動人令人背脊發凉。
揮開從天花板落下的大蛇,同事躲開腳邊的雙頭毒蛇,以數公釐之差躲開灰色石龍子的爪子。有如與壓倒性的動作產生共鳴一般,金

屬製的長槍有如鞭子,在發出鳳鳴的同事掃開周遭的敵人。
纖細又豪放、靈敏又靜謐、華麗又殘酷。明明是長槍,卻有刀一般的銳利;明明是長槍,卻劃出像弓箭一般優美的拋物線。
而且,少女是孤軍奮戰,但敵人卻接近三十隻。那群怪物像遺忘了另外這群人似的,全部朝少女進攻。話雖如此,但在四周包圍中,

少女的舞蹈仍不見休止之時,是場張力十足、連心跳都要隨之凍結般的死亡舞會。相反的,其中並不存在任何一絲激進及焦躁。
……不對,那不是我所認識的學生,不,不是我所認識的名詠士。這名少女是——不不該成為名詠士之人。
揮動的長槍將兩只怪物一同會開,迸發出終結的名詠光,名詠生物一一被送還。
剩下十三隻,此時,少女首次停下動作。
右手依然握住長槍,左手無力地垂下。
「艾達,妳的左手!」
像被庫露耶露的悲鳴牽引般望向少女的手,頓時無法呼吸。曬成赤銅色的少女左臂上,變成灰色的左手腕格外顯眼。
「……被劃中了嗎?」
少女發出機械般的聲音,在她視線所及之處還剩十三隻,全都是灰色名詠生物。
「艾達,已經够了!妳退下吧!」
單槍匹馬對付十多隻名詠生物,已經非常足够了,現在應該立刻逃離研究所——但是……
「我辦不到。」
怎會如此?依然背對大家的她搖頭。
「艾達!」
為什麽?為什麽要那麼倔強?在一只手臂被石化了的狀態下,能做得了什麽?
「……因為我……是個不中用的人。」
沒錯!想成為名詠士,可是卻做不到——像這樣不中用的……是幻聽嗎?似乎聽到少女口中說出這幾句話。
前後左右,名詠生物從各個方位進逼,那並非容易擺脫的數目。艾達……只用一只手,妳想要做什麽?
就在這一瞬間,少女大喊:
「老師,什麽顏色?」
——灰色名詠的反唱,五色當中最適合的顏色是哪種顏色?
之所以只有自己察覺到她的意圖,肯定是因為就算時間不長,但是自己好歹曾經是這位祓名民少女的「老師」。
「妳選擇的顏色!」
爲了傳達給她,安妮將肺裡殘留的空氣全部擠出來。
代替回答,少女手持的袚戈前端發出白光。前端裝置了真珠作為送還的寶石。
接著,祓名民少女將袚戈刺向自己左手。
有如玻璃碎裂的聲音。
在發出清澈脆裂的聲音後,令手臂石化的詛咒在瞬間獲得解除。是了解其中的含意吧,灰色生物群的動作稍稍變得遲鈍。雖然僅僅不

到一眨眼工夫的躊躇,稱不上是破綻的修徐疏忽,但對祓名民少女來說已綽綽有餘。
——『Nussis』——
只留下矛尖的殘像,發出白光的袚戈朝所有的方位掃去。有如蒸汽升起一般,房間裡殘存的所有名詠生物全化為白烟消失。
有如委身在那陣煙中,手持袚戈的少女靜靜閉上雙眼。



微弱的晃動停止後,已經經過多久時間了?
奈特突然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走道是單行道,緩緩向右彎曲。因為自己是朝左邊的岔路逃走,就方向來說,應該是近乎直行。
……什麽都沒有,對吧?
雖然每隔數秒就確認背後,不過不見那些不可思議的灰色生物從身後追來的跡象。在沒有照明的走道上,僅依靠微弱的緊急照明前進


「逃生……路線?」
貼在走廊墻上的指標文字,確實是這麼寫的。
再繼續往前走,就能抵達逃生門。
再次舉步往前,在這之前——身體開始搖晃。
「啊、啊咧?」
不只身體,地板、墻壁、天花板,所有的一切都發出哀鳴地搖動。
地震?如果是,那是比剛剛更大的地震。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

「艾達,妳很厲害嘛!原來妳會這種特技!」
面對抱著長槍走回來的同學,庫露耶露不由得發出歡呼。
原本就知道她加入槍術會,不過,沒想到她具有這樣的技巧。平常在班上,也完全不見她有這樣的表現。
「嗯……這叫特技嗎?」
支吾其詞的同學抓了抓後腦勺。剛剛分明展現了有如神技般的技巧,但她的表情卻不可思議地籠罩著陰影。
「庫露耶露,妳快帶老師們回去。」
凱特、安妮和澤塞爾三個人,加上自己和艾達,雖然自己認為在重量方面相當吃緊,不過神鳥卻說沒有問題。
「知道了。艾達妳也快坐上來吧!」
不過,尚未坐上鳥背的少女卻苦笑著聳肩。
「我要去找小不點。因為算是我把他帶來的,所以我覺得自己有責任。」
「可是……」
『我們走吧!有必要立刻離開!』
神鳥抬起頭……的確,冷靜想想可以發現艾達和神鳥的話是對的。因為目前的問題是自己的級任老師凱特老師,她背上的傷口很深,

得立刻送她去醫院才行。
「艾達,對不起,我會馬上回來的!」
「很可惜,妳這個遲到大王說的話我才不信呢!」
艾達用輕鬆的口吻打趣。還來不及回嘴說「妳也一樣」的時候……
loar dime.Hir qusi fluse feo nen rawa cley
風冷笑,匍匐潛在地的砂土妄想
sheza dime,Hir qusi nazarie feo eza da wavir uc corne
羽嘲笑,靜心火焰的灰燼愚蠢
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在無風的室內盤旋。
在此同時……
====啪哩====
傳來某種堅硬之物碎裂的聲音。雖然是極為細微的聲音,不過卻出奇地清晰,在大廳中迴響。
solitie kaon,writh lef eza,lastis os fisa endebec mofy
孤獨的牢宮,廢物的盛宴,無止盡的慘劇令敗者狂笑
arsei glio,ovan ezis glia jes reive
王者渴望王座,儘管坐在那張椅子上的只有塵埃
老人嘶啞的嗓音,唱著奇妙的旋律。
不,不是普通的歌,這好似〈讃來歌〉?
「神、什麽……?又來了?」
omunis via-c-univa,Yer sis tera peg ezis,eza
萬象流轉,我與塵埃一同流逝
zette yupa thes I neckt loern
那麼,這世界不存在勝者
令人感受到死者怨念的旋律,從唯一剩下的〈孵石〉裡面——
「艾達,現在馬上坐上來!那顆蛋有危險!」
繼安妮老師後,澤塞爾老師也變了臉色。
被安置在中央的灰色觸媒。
有如破殼而出般,它的外皮部分逐漸剝落,從內部流洩出灰色的光輝。
Isa da boema foton doremren Ser la lemenent,clar lef ilmei

 arsa
來吧,呱呱墜地的孩子啊,妳們是輔佐王者之子
jes effectis qusi fo Lastibyt,ecta peg sterei orza
手持王者之劍,十二把組成威光暗影
『這整間研究所都是陷阱,可以這麼說吧!』
在神鳥緊盯不放的位置——
一道名詠光亮起,光的粒子形成螺旋環狀,中央出現銀色的影子。
『而且,這似乎就是最後、也最惡毒的陷阱。』
miqvy O evoia arsei tearl dis elmaeiI——sterei efflectis Ez

ebyt=ende arsa
如今,全世界淪為敗者 王劍,十二銀盤咆哮之日
那裡出現了某種銀色的東西。
體長兩公尺左右,形狀像是由細長的金屬針組成的人形。相當於雙手的部位,直接長出銀色的劍。與利用名詠式詠喚出的既存名詠種

類不同,和灰色名詠生物也大異其趣,是太過人工化的外貌——牠的周遭是有如保護真精般漂浮在空中,高達十二把閃著銀色亮光的

長槍、利劍、斧頭。
……難不成牠就是灰色名詠的真精?
雙手兩把、周圍有十二把刀刃的保護的銀色名詠生物。
那名真精,緩緩舉起雙手的武器……在察覺到這點的瞬間——
那名真精已來到自己這群人眼前。

『……好快!』
神鳥發出驚愕的聲音。
太過突兀、沒有任何預兆的行動,而且快速順暢地驚人。牠的動作讓庫露耶露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那名真精的動作,酷似艾達的動作


高舉的劍朝神鳥劈下。
「——笨!」
用力劈下的銀色閃光被從下而上揮動的銀色閃光彈開!
「棒子人,妳別找錯對象!」
手握長槍的少女獨自擋在真精前方。
「艾達?」
「妳們先回去!剛剛我也說過,我要等找到小不點之後再回去!」
「妳在說什麽,艾達妳也快上來!」
視線仍然緊盯正面的敵人,她無言地搖頭。而隨著她搖頭的動作……
……啪答。
細小的、細小的水滴落在地板上。
「艾、艾達、妳……」
「拜詑……妳們先走!」
水滴自少女眼中滴下。
「我是個不中用的人,所以只會這個。」
少女慢慢向臉轉過來。
雙眸如泛起水波的湖畔。
「……我啊,嚮往名詠士。」
——她哭了。
這是第一次看見,大顆的淚珠滾下艾達的雙頰。
「一開始,是因為討厭笨蛋父親替我決定的道路,心想既然這樣,不如成為完全相反的名詠士——這種無聊的理由。我等於是和父親

吵架分開後,才到這所學校來的。」
在真精徐徐接近途中,緊抱手上的長槍,顯得毫無防備的少女轉向這裡。
「不過呢,在學習途中我開始覺得有趣,甚至真的希望能夠成為名詠士,這一點是真的。而且,這也是我第一次交到這麼多朋友,我

……在這之前一直……一直都……」
『——打個比方好了。庫露耶露,如果我們班上除了小不點以外,還有其他孤伶伶的同學,那麼妳會怎麼做?』
顫抖的聲音、顫抖的身體……
顫抖的眼淚、顫抖的呼吸……
眼前發出嗚咽的少女,太過無力脆弱。
「應該是這麼想才對。但……這是首次以祓名民身份度過的回憶,讓我覺得感激涕零。」
甚至不打算藏住盈滿的淚水,眼前自己的同學露出與目前處境不相稱的微笑。
「我……又笨又不中用……所以似乎只能走這條路了。」
她的動作,讓所有看到的人都啞口無言。
太過夢幻、太過堅毅。
因為少女的舉止如此地——不折不扣是祓名民。
「可是艾達,就算是妳也沒辦法一個人對付那群怪物……」
「放心。跟這種傀儡比起來,我家那個頑固老爸還要懷上一百倍呢!」
原本是墻壁和天花板的部分石材紛紛掉落,是由於剛剛的震動,亦或這也是陷阱之一?
『庫露耶露,我們離開這裡。』
神鳥伸展雙翅。
……要她逃走,她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吧?
一直在名詠學校當中的祓名民。
而現在——若這就是她選擇的道路……
「艾達,妳快帶奈特回來!我們說好了!」
自己現在能做的,是以同學的身分信任她。

……似的,我知道了,班級幹部。
嘴角依然帶著微笑,艾達目送越過逃生門的神鳥。
——不過,我或許會遲到一陣子。
將視線轉向眼前的對象後,將原本雙手握住的袚戈換到一只手上。
從懂事前開始就得到自己的袚戈。歷經數年的鍛練,讓自己可將袚戈的重量控制在一公克以內的誤差當中、攻擊範圍控制在一公釐以

內的誤差當中。這把袚戈能做的事、不能做的事,全部都刻畫在我的身體當中——在成功達成時,父親才首次允許自己自稱祓名民。
十三歲,史無前例最年輕的祓名民誕生的瞬間。
之後過了三年。
這把長槍已成為自己的分身,其中不存在長槍及槍使的關係,因為雙方都是長槍、雙方也同時是使槍者。
「來吧,接下來就我們兩個安靜地戰鬥吧!」
這麼說來,我已經有好長一陣子沒對妳說話了。
拭去沿著臉頰滾下的淚水。逐漸接近的真精有如 薄紙般切割四周的墻壁,切割所有碰到的東西——十二把銀色刀刃以高速回轉保護

的真精周圍。皮膚有種燒灼般的疼痛,不是刀刃,而是被對方發出的殺氣所傷。
這名對手無疑十分強勁,這點令人不得不承認。若維持以往作為名詠士的自己。絕對沒有勝算。那麼,作為名詠士的半年是浪費時間

嗎?不!
正因為贏不了,所以非詠唱不可。
自己最清楚,而且也最討厭的——那一天的自己。
O toga Wem millmo,Hir shoul da ora peg ilmeri girls ende z

orm
懷抱偉大的敬畏及尊嚴,刻上吾之名
詠唱!想起來吧!
不需要描繪也不需要構築想像。
應該喚醒的,是昔日的自己。
割捨過去的自己,放手、背對身為祓名民的記憶。
只是一心愛著袚戈、與袚戈共同生活的自己——在現在這個瞬間加以喚醒吧!
ole shan ilis,peg loar,peg kei,Hir et univa sm bid
——將夢想及希望,全部跑向遙遠的過去(背後)
Hir be qusi Gillisu sxhao ele sm thes ,neckt ele
這條路如今已無法回頭
單手轉動長槍,愈來愈快、愈來愈強、愈美!
不喜歡聽父母、身邊的人夸讃自己具有天賦之才。正因如此,所以總是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累積言語難以形容的鑚研。
Lor be se Gillisu feo olfey cori ende olte 
成為送還(送別)之始
lipps hypne coola,fifsia-c-ect-c-ele peg Gill,jes qusi gir

is
一生注定僅與長槍一同歌唱、起舞、生存
進入名詠學校後,曾經對名詠的練習偷懶。
進入槍術會後,曾經任性地逃避練習。
可是——就只有身為祓名民的鍛練未曾中斷。
leide neckt ele sm Yem hypne,reive zayxuy lostasia Yem neh

he
我的葬禮不要花,我的墓碑毋需名
O La Laspha,Wem shel zo hearsa lipps sm cley
只要生銹的老袚戈,插在我的身軀上
長出水泡後直到水泡破裂、手掌上的皮被磨破、眼睛痛到起霧,即便如此,還是緊握住袚戈。曾經被冬季冰冷地雨水淋到昏倒、也曾

經被夏季瘋狂的烈日燒灼,皮膚差點潰爛。可是,即使如此還是沒放開袚戈。
我的袚戈不會背叛我,揮舞的次數愈多它就愈銳利,哭泣的次數愈多就愈堅強。
沒錯,我們曾經一同走過可以肯定地那麼說的距離。
Isa O ora,strrei Ise,sterei da cooka doremren
歡唱吧,眾多的顏色,眾多受到歌詠的孩子們
長槍劃破空氣,化為有如覆蓋少女身體的利刃盔甲。
劃過空氣,長槍演奏出有如樂曲的曲調。
紅銅色的槍使所歌詠的,紅銅色的旋律。
Jes nehhe qusi les,arsei spil,Seo la miqvy virgia
如今在此,解放所有名字之後的唯一——
不是身為名詠士,若要背負祓名民之名……
如果應該保護身後的人,如果應該打倒眼前的對手……
——那是擁有至高稱號的人,不能後退的一條路。
Bekwist Yem nehhe olfey besti Gillshuveher
那裡已不存在,能夠束縛我長槍之物
焦躁及激進,都已經消失在遙遠的彼方。
身體灼熱又激昂,甚至感受不到周圍的鳴動。
「我要上了,真精!就由我來讓妳知道袚戈極致者的功力吧!」
那個房間裡已經沒有名詠士。
搖擺在歌及槍的夾縫間的時期已經過去。

——艾達·優恩·吉爾休費薩要來了!

=============

……地震……還不停嗎?
雖然之前的強震已經停止,不過讓髮絲搖動的微弱震動依然持續。
微微地,聲音出現變化。
不再是墻壁倒塌的破碎聲音,而是清脆的金屬聲。兩種堅硬的東西不停在擊打,冰冷銳利的旋律似乎是從自己前進的方向傳來的……
「……有燈光?」
那是門吧?從它的縫隙間透出銀色光芒。
音源來自——那扇門後?
在探頭窺伺門後的同時,奈特倒抽了一口氣。
像是用銀色金屬棒所組成的人型真精,揮舞直接生長在雙手上的刀刃,砍殺與牠對峙的對手。
而站在牠眼前擔任對手的是——有著古銅色肌膚、獨自握著長槍的少女。
……艾達小姐?

右、左,以零點幾秒的時間差打落兩把刀刃。以長槍的刀鋒彈開右邊的刀刃,再循著彈開的動作將視線移向右邊的刀刃。此時,銀色

的閃光已逼近鼻尖。
——彈開的話來不及。
以長槍化解刀鋒的攻勢,同時讓身體緊貼地面。在一陣鳳鳴後,銀色的長槍及斧頭掠過自己頭部剛剛所在的位置。
「呼!」
重重呼出一口氣後,揮開飄在空中的守護劍。嘰咿咿咿……留下有如敲打冰鐘般的餘韻,長槍與斧頭同時消失。
「……剩下八把嗎?」
後退躲開進一步的追擊,留下約四公尺的距離。
四.四二公尺,那是自己的攻擊範圍。相對地,已確認對方的攻擊範圍最長是四.一四公尺。二十八公尺——憑藉速度及武器的攻擊範

圍。僅有些許的勝算。不過,在敵人周遭保護的武器們,不規則地在真精身邊六公尺左右飛舞。
不能選擇與真精保持距離。萬一牠衝進懷中,袚戈會失去攻擊範圍這項優勢,所以自己得站在距離距離對方身邊四.一四公尺到四.四

二公尺的範圍內。再靠近便進入敵人的攻擊範圍、再遠就只能任憑敵人攻擊。
二十八公尺的空間……這窄小的範圍是區隔生與死、勝利與敗北的界限。離開這個空間或被迫離開就輸了,可是,雖然估算無誤,目

前情況依然陷入膠著。
——必須找出反轉這個天秤的方法!有什麽方法?
不過,真精並未給予自己思考的時間,反而逐漸縮短距離。
……無法套用常識的未知對手,是嗎?
長劍以常人的眼睛追不上的速度閃過,在一眨眼的工夫以砍殺的速度削、穿、刺、劈——之後突然退後,還以為牠要退後,卻又以猛

烈的速度衝上前來。在以為要撞上時卻又突然放慢速度,再次後退。
完全看不出牠的行動模式。
是完全無視劍術型式的不規則斬擊,無視人類的呼吸、無視人類的攻擊範圍,像在嘲笑人為的劍技般,一再胡亂使出斬擊。就連視線

看向哪裡都不固定。
……不行,我不能被擾亂,保持自己的呼吸。
扭身躲開刺過來的右劍,轉身逃開逼近的左劍。銀光劃過臉頰。好熱!感覺有一片皮膚被削下,血滲了出來。
可是,代價是躲過了敵人的攻擊。
艾達接著以最快的速度遞出袚戈,加工鑲上了珍珠的前端、也就是發出乳白色光輝的槍尖——伸向真精的身體。
不過,長槍貫穿的不是真精,而是在四周保護的長劍之一。
「——又來了!」
不由得發出苦澀的嘆息。
對峙之後已經察覺到,在真精四周飛舞的十二把刀,提供真精武器及保護。要給這名真精一擊,首先得先送還十二把守護劍才行。護劍的數目,目前剩下七把。

沿著臉頰留下的汗水混雜了鮮血。
已經看出對方的弱點。真精的身體由銀色金屬片組成,而將它們組合起來的,是在中樞部分發出灰色光芒的〈孵石〉。不難想象那麼

觸媒就是將這名真精留在這個世界的核心。
……身體還能動,沒問題。
在身體的動作變遲鈍錢、在精神損耗前,得將敵人的守護劍全部送還。送還之後,再將袚戈刺入敵人中樞。
「我們上,袚戈!」
朝自己手握的長槍點頭……

——劈哩哩哩……——

某種、某種極為冰冷的聲音在手邊響起,足以令力氣、氣勢、覺悟、與決心全部都流失的……悲愴的音色。
「……袚戈?」
一開始以為是眼睛的錯覺,難以置信、但是愈注意看就愈證明那不是錯覺。
長槍從前端開始的一半左右,出現了像蜘蛛網一樣細微的皸裂。
……艾達小姐?
她身上發生了某件事,這點就連在旁邊觀看的奈特都知道。
突然間,某種東西自少女身上消失。是體力?不,是更根源的某種東西。
就像戰鬥力量消失似的,她一個勁地躲避對方的攻擊。沒錯,只是躲避,既不揮舞長槍也不擋開,就只是一再往後退。
可是——那太亂來了。就算是她,也無法一再成功避開。
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背已經碰到墻壁。真精一口氣縮短與無處可逃少女之間的距離,劍掠過她的肩膀刺向側腹,漂浮的斧頭朝腳邊砍

去。
「艾達小姐!」
穿越門口,奈特朝她身邊奔去。

……騙人的,吶,這是騙人的吧?
袚戈居然會出現裂痕……以往從來不曾發生過這種事!保養的工夫每天都不曾偷懶,平常使用時也細心加以呵護。就連剛剛的交手也

是,實際上刀刃相交的次數不過數刀。。考慮到袚戈的強度,不會因為這種程度就……那麼,是因為某個全然不同的理由?
能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個。
有生命的生物、有形的物品,這些全部平等地受制於某個真理——名為「壽命」的束縛。歷經十多年的嚴格鍛練,使得這個結果太快

降臨,面臨作為袚戈的極限。
……不要,我不要,那種事是騙人的!
自己的分身?第一個交到的朋友?
——妳要丟下我?
——而且這是我害的?
堆高到極限的一切,發出巨響逐漸崩塌。
真精的劍向下揮砍過來。若用袚戈將攻擊彈開,或許辦得到。可是,無論如何就是下不了手。
「嗚!」
彎曲身體躲開。肩膀傳來尖銳的痛感,是道微笑、卻很深的撕裂傷。
……可是、可是我不在意。
若用袚戈抵擋,會進一步縮短袚戈的壽命,這一點我絕對不要。
逃開漂浮的武器,從對手高高舉起的劍下逃開。
——咚!背後傳來堅硬的感觸,是墻壁?在此同時,真精一口氣縮短與自己之間的距離。打算主動拉開與砍過來的劍之間的距離,但

是雙腿卻動彈不得。
「好痛!」
漂浮的斧頭砍中腿部,視線在一瞬間因疼痛變得模糊,再次抬起頭時,眼前是真精手持的大劍。
……躲不開!
用袚戈來抵擋?但是,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轉動的念頭化為枉然,身體動彈不得。
「艾達小姐!」
揮下的大劍突然停止,停滯動作的真精轉向背後。出現在主室的闖入者,是臉上還殘留著稚氣的嬌小少年。
……小不點?
真精發出響亮的金屬摩擦聲疾奔而去。牠的目標是——
不行……不行啊,小不點……快逃!快點……妳不能過來!
「別過來——!」
「咦?」
少年茫然佇立在原地,正面朝他逼近的真精舉起大劍,無計可施的少年抬頭仰望。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使得他來不及理解狀況。
「啊……啊……」
在眼前的真精氣勢壓迫下,他宛如被凍結在原地。
用不著詠唱〈讃來歌〉就能進行名詠的人另當別論,但名詠士在自己直接受到攻擊時是很脆弱的。正因如此,所以在名詠士的前方,

有作為盾牌存在的祓名民。可是,這裡分明有祓名民……居然正巧……眼前是由名詠士站在前方!
……我不要!我已經不想再後悔了!朋友在眼前受傷、競技大會時我的胸口層因此感到如此疼痛不是嗎?
無法守護任何一個人?那麼這把長槍為何存在?
一事無成地結束壽命。
那是我的袚戈真正的希望?
『艾達,妳真的認為這只是一條無趣的路?』
『生在祓名民家糸中的人,每個人都曾經有過相同的疑問——我也不例外。』
『不過,既便如此,總有一天妳還是會發現。』
……這麼說來,他也曾經對我這麼說過吧。
『……爸,我不懂。』
『妳不可能不懂,妳只是還沒發現罷了。』
我終於發現了。那一天、那一刻,父親的眼眸要告訴我的道理。
『我……又笨又不中用……所以似乎只能走這條路了。』
自己在找尋自己能做的事,選擇的結果就只是這個罷了。
是憑自己的意志做的選擇。
已經無法回頭,一生只能走這條路。
太過嚴苛、太過無趣的道路……可是,既便如此……
——這條路,一定是能夠守護某人的路。
毫不慈悲地朝少年揮下的銀色閃光、真精手上的雙劍、在四周舞動的守護劍——
那些全被乳白色的光芒隔開。
「……艾、艾達小姐……」
「妳沒事吧,小不點?」
少年無言地點頭。她揉了揉牠的頭髮。
突然移開視線後,發現袚戈前點的裂痕變得更大了。
大概……下次就要跟妳道別了吧?
……妳會跟我在一起……戰鬥到最後吧?
「小不點,妳有觸媒嗎?」
迅速地,在不張口的情況下詢問自己身後的少年。
「咦?有、有的。」
「那,我要拜詑妳一件事。妳現在在這裡施展第一次在大家面前表演的那項名詠!」
不是在競技大會上表演的名詠,要用到的是他轉學進來的第一天,在實驗室詠唱的〈讃來歌〉。
「咦……可、可是,那個名詠我還……」
「失敗也沒關係!加上〈讃來歌〉,拜詑妳大聲唱到連真精都能聽到。」
「——啊!」
少年的表情閃過一絲緊張,是發現到了自己的意圖、想做的事。
「艾達小姐,那個大概會在一分鐘之內消失……請妳要好好配合喔。」
在使過眼色後,她飛奔到真精正前方。
真精手上的雙劍、以及在四周飛舞的守護劍。轉身、蹲下、跳躍、閃躲。不能用袚戈來進行抵擋,它剩下的強度只能進行最後一次攻

擊。爲了要確實命中,現在非繼續閃躲不可。
「——cart lef dimi-l-sbadi denca-c-dowa」
「昏黎之帳,翩然落下」
在自己的背後,少年詠唱的〈讃來歌〉靜靜傳遍整個大廳。
YeR be orator Lom nehhe
贊美彼方(妳)的名諱
lor besti bluci ende branousi-l-symphoeki
黑暗 雄偉 悲憫(憐憫)
O she saira qersonie Laspha
主之單翼(片刻的主人)
少年腳下,隱約浮現出夜色的名詠門。
與銀色的大劍僅隔一層薄皮地掠過,艾達使盡全身力氣跳入對方懷中。
同時,他的名詠也進行到終時。
——『Ezel』——
室內瞬間被大量的黑煙包圍。
是名詠失控所產生的一種形象。
真精、奈特、艾達,三者的視野全都平等地化為零。
……可是!
在刺痛眼睛的刺激中,艾達仍舊睜大眼睛,雖然做過夜視的訓練,不過,目的不在此,因為就只有敵人的中樞、發出灰色亮光的〈孵

石〉,在這陣黑烟中依然熠熠發光。
——換句話說,妳就在那裡!
不考慮防禦,就只是全力刺出袚戈!

另一方面,灰之真精也持續攻擊目標。
少女手持的袚戈前端,那顆發出乳白色的光輝的寶石洩漏了對方的位置。雙劍、飄浮的守護劍,牠將自己所有的武器,全部瞄準那顆

寶石周圍刺過去。
接著……

——黑烟散去。
少女與真精,以朝對方刺出自己武器的姿勢停止動作。
「……結束了!」
在身體接近到似乎能互觸的狀況下,艾達抬頭望向對方。
可辨認出袚戈前端貫穿〈孵石〉的感觸。
另一方面,真精刺出的銀劍,全都落空地刺向墻壁。
「若在現在的狀況下和妳正面對決,不是我們同歸於盡、就是妳贏也說不定。」
被刺中的墻上,閃著淡淡乳白色的光芒。
那是自己用名詠喚出的假印記。
『…………』
真精沒有回答。像在稱贊少女設下的雙重圈套一般,真精就只是靜靜地凝視名詠光。
打從一開始,自己要求奈特幫忙的就是名詠失控時產生的黑烟。當彼此的視力都被奪走時,成為印記的是〈孵石〉的光芒,以及裝置在袚戈前端寶石的光輝。
和那顆寶石的光輝相似的白光,是艾達在奈特進行名詠的同時詠喚出來的。
白色名詠原本就是自己的專攻,觸媒是袚戈的真珠,而為此吟唱的〈讃來歌〉——
『拜托妳大聲唱道就連真精都能聽見。』
要奈特大聲吟唱〈讃來歌〉,利用隱藏在他聲音當中的形式來唱出自己的〈讃來歌〉。接下來——只要讓真精的劍揮向偽造的袚戈,自己瞄準對方的〈孵石〉刺出袚戈就行了。
嘩啦嘩啦地,組成真精的金屬片化為細沙逐漸消失。
飄浮的七把守護劍消失、真精手持的大劍消失、身體消失。只剩中心被貫穿後破碎的〈孵石〉滾落到地上。
在此同時——
對自己來說極為珍貴的一樣東西,在發出一陣聲響後化為碎片。

「艾達小姐!」
少女以被掏空了的虛無表情呆站在原地。擔心她可能會就此昏倒,一股來自內心的寒意,讓奈特慌忙奔向她身邊。
「妳的傷口沒事吧?」
「……我沒事。」
不可能沒事,因為沿著雙腿流下的鮮血,已將鞋尖染紅。
可是,少女對此似乎毫不在意,就只盯著自己的腳尖。
少女一直凝視的東西……不是被血染紅的鞋子,而是鞋子的前方。
——是袚戈?
和少女一同度過十多年歲月的袚戈,從前端開始碎裂。小小的、小小的,多到難以計算的刀刃碎片散步在地上。
「小不點,對不起,妳能不能先回去?」
悄然地,無力的她呼出一口氣。
「可是……」
「拜詑,讓『我們兩個人』獨處!」

少年穿越逃生門朝外走去。
大廳被靜寂包圍,站在那裡的,只剩一個人。
依然緊閉雙眼,祓名民少女將碎裂的長槍擁入懷中。
「對不起……」
一直以來,明明是妳始終在最近的地方保護我……我發現得太慢了……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4

從何時開始?已經等待了多久了呢?
在冰冷的海浪沖刷的沙灘上,就距離來說,是分校與研究所之間吧?染紅海面的太陽已消失在地平線的彼方,捲走沙子的海浪早已化成昏暗的顏色。
「星星出來了。」
站在身邊的紅髮少女低聲說。像是受到她話語的吸引一般,奈特抬頭仰望天空。
天上有小小的星光。
閃爍的光點令人想起當時碎裂散開的袚戈,就在此時……
「我很擔心呢,而且居然就妳一個人跟大家走散!」
她一直在從研究所回來的半路上等著自己。
「對不起……」
「不過,幸好妳沒事。」
「那、那個,凱特老師呢?」
「我們立刻帶她去看醫生所以沒事,而且其他老師也在照顧她。」
數秒鐘的時間……彼此都沒有說話。
「……對不起!」
像是配合浪花碎裂的殘聲似的,她率先開口。
「該道歉的人是我。因為我害怕名詠、感到煩惱,才會害妳替我擔心。」
像在仰望天空般,她用力伸展雙手。
「可是,我已經沒事了。這麼一來,又能跟平常一樣了。」
跟平常一樣……看著她唇邊的輕鬆線條,自然就能明白這一點。
「我,打從一開始就相信庫露耶露小姐。」
自己還沒說完這句話……
「……吶,奈特?」
咧嘴露出惡作劇般的微笑——她突然用力拉扯自己的雙頰。
「好、好通喔!古魯耶盧逍結、好通!」(好痛喔,庫露耶露小姐,好痛!)
「呵呵呵、這種時候啊,說『是』才稱得上坦率喔?」
「素、素!」(是、是!)
「嗯,很好!」
滿意的點過頭後,庫露耶露將手放開。
「……嗚,好過分!」
反射性地用手摀住臉頰……突然間,奈特不停地眨眼。
咦,臉頰不痛,剛剛明明那麼痛……
「……庫露耶露小姐,妳有手下留情嗎?」
「妳在說什麽啊,那是當然的,不是嗎?」
她噗嗤一聲掩嘴而笑。
……原來如此。
不需要再多說些什麽。兩人無言地凝視波濤的起伏——
突然間,沙灘上傳來某人踩過沙子的微笑聲音。
「妳們兩個,會感冒喔!」
是名高挑的黑髮少女。多雷米亞的白色制服在風中飛揚,她慢慢接近。
「……桑吉絲小姐?」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的開端——把祓名民少女在屋頂上練習長槍的事告訴奈特的,就是這個人。
「請、請問,桑吉絲小姐……」
「什麽事?」
依然站在原地的少女撥開被海風吹得緊貼在額頭上的瀏海。
「妳知道艾達小姐的事?」
「祓名民的事?」
……果然,桑吉絲小姐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
「關於她的事我最清楚不過了,比任何一個學生、任何一個老師都要清楚。」
表情突然變得柔和,她也同樣抬頭仰望天空。視線越過飄浮在上空的雲朵、越過燦爛的繁星——凝視著現實中,已經無法回去的從前。
「和奈迪一樣。」
和我?
「在我參加這所學校入學典禮的時候,只有一名學生顯得畏畏縮縮的……一定是她太多心,以為只有自己跟大家不一樣吧?在我開口對她說話後,對方立刻毫不隱瞞地對我說了許多的事。我覺得她是處在極度不安的狀況下,才會那樣一口氣爆發。」
——那就是艾達小姐?
「因為她的個性原本就很開朗,所以現在應該很難想像吧?當時她那副珍惜地抱著長得出奇的長槍,不安地凝視著我的模樣。」
在輕笑的同時,他將兩手伸向背後。
不過呢……她接著以小聲地、比平常更低沉的聲音這麼說:
「在明白這一點之前,奈迪依然還是『小不點』。對吧?庫露耶露。」
「咦?什麽?姊姊是指誰?」
「……這邊也沒有自覺啊?」
吐出夾雜著難以置信笑容的嘆息,她默默朝沙灘前方走去。
那個方向——
有如背負著夜晚的星空一般,嬌小的少女靜靜走了過來。在她的背上,揹著前端碎裂的長槍。
「……笨蛋!妳回來得太晚了,還我好擔心。」
說完之後,名詠士少女緊抱住身為她好友的祓名民少女。
「嗯,對不起,不過已經沒事了。」
艾達虛弱地笑了。
「妳騙人!這也太明顯了。」
「——咦?」
桑吉絲更加使勁地抱住艾達。
「我說過妳不適合假笑!把情緒起伏表現得更明顯一點!要胡鬧等到有精神的時候再做就行了!痛苦的時候,就依賴朋友吧。」
「…………」
「還是我不夠格?」
「……妳在說什麽嘛!沒那回事……我……好高興!」
——身為祓名民……來到名詠學校真是太好了。

伴隨了眼淚的聲音。
混入浪花之中,低聲迴響。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5 13:19 编辑 ]


間奏·第二幕 「三年前——」

「真是對不起妳們兩位!」
將手上的報告書放到桌上,管理多雷米亞學院的老人發出苦澀的嘆息。
「沒想到會變成如此凄慘的狀況!」
「這點不能全怪校長。」
身著藍色研究服的米拉交叉雙臂。
「令人石化的謎樣名詠、在研究所中設下的陷阱〈孵石〉,以及兩人報告裡提到的『Lastibyt』這個充滿謎團的血字,這些對於理解現狀全無幫忙。沒有在教師以及學生身上發生最糟的情況,這一點就已稱得上是幸運。」
「……唔,可以這麼說。」
「沒錯。」
面對縮著肩膀的澤塞爾,安妮這次選擇了點頭。
石化的研究所職員也都平安地被救出,現在正在醫院接受治療。雖然所有人都一樣衰弱,不過再過數日,聽說便能開始進行偵訊。那一天,研究所裡發生了什麽事?身為當事人的職員們理應目擊到了才對。
「——我自己也做了調查。」
米拉將厚厚一疊紙交給校長。
「那個研究所之所以能夠成功精製出〈孵石〉,絕大部分似乎要歸功於一名助手。」
「助手?」
他對反芻這個字眼的老人微微頷首。
「似的,既非研究所所長,也不是正式研究員,那個人不過是名被雇用的助手,所以姓名從來不曾公開。我也只追查到了這名助手的存在,但卻查不出他的姓名。」
「……吶,意思是……」
安妮向前一步,打斷了米拉的談話。
換句話說,那個人爲了不留下自己的姓名,因此扮演受雇的助手。其實,只是爲了要精製〈孵石〉而利用研究所的設施?
「這麼推斷的確較為妥當。」
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米拉點頭附和:
「那名助手在三年前離開了研究所。我最後追查到的線索,是他以研究所職員的名義,買了前往法爾納荒野的火車票。」
「法爾納?」
那是地名嗎?對安妮來說,是首次聽到的單字。
「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蠻荒之地。應該說——棲息在那裡的野獸比人類更多吧?是塊被灰色沙土掩埋的無盡荒野。」
——灰色沙土?
對校長的回答微微皺眉。在身邊的澤塞爾,果然也同樣瞇起了眼睛。
「……反過來說,也就是三年前,那名助手在法爾納荒野銷聲匿跡,對吧?」
交叉雙臂的米拉繼續往下說。
「拉斯提海特……這麼說來,凱因茲也曾經四處打聽過這個名字……我記得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這點也與澤塞爾的證詞吻合。
同時,也就是凱因茲尋找擁有這個名字的人物的時期。
而且,也是精製〈孵石〉的研究所職員銷聲匿跡的時期。
「真要說起來,凱因茲學會所有的五色也是在三年前。」
老人像是自言自語般說出這句話。
全都集中在「三年前」這個時間軸上。
是偶然?還是——
在室內的所有人均陷入沉默時,房門突然被打開。
站在房間中央的老人,睜大眼睛看著眼前身穿嫩葉色套裝的女性。
「凱特老師……」
是保護學生反而受重傷的老師,直到前幾天為止,應該都還在接受密集治療才對。
「喂,凱特,妳還需要多休息啦!」
「不,害大家擔心了,不過我已經沒事了。」
還真是愛逞強!從她身上所穿著套裝的衣領到袖口,視線所及之處明明都還包紮著刺眼的繃帶。
「凱特老師,真是對不起……還有我要謝謝妳,如果不是妳挺身保護學生,現在不知道會怎麼樣!」
雖然校長低頭致歉,但凱特的嘴角卻帶著淡淡的笑容。
「不……我反倒覺得高興。」
——高興?
「因為我的學生艾達……不,是班上的每位同學,都是足以令我引以為傲的學生。身為老師,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吧?」
越過窗戶,她凝視著沒有學生、空無一人的校園。
「我很期待暑假結束,再和學生們見面的那一刻。」
窗戶上映照出自己的影子,有如凝視著它一般——
「雖然暑假才一個月,不過學生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定也會不停地、不停地成長,我有那種感覺。」
說完後,那位苗條的年輕老師露出微笑。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5 15:04 编辑 ]


贈奏 「詠唱祓名民的榮耀」
武家貴族——
與它的稀少性成正比,對於祓名民的需求多得出奇。其中,身為始祖,被視為最優秀一組的優恩家名聲傳遍全大陸,其技能及傳統在繼承、發展上的貢獻受到期待,因此長年獲得保證,能夠獲得公家的土地及一定程度以上的收入。
『前輩也真辛苦!』
忽然想起虹色名詠士無心說出的一句話。
眾人期待妳有符合實力的表現。有時甚至超越期待,硬要妳拿出實力以上的表現,這樣的日子每天持續下去。
……凱因茲,有時我也會希望像妳一樣,漫無目的地四處旅行。
可是,我有妻有女,既然選擇了擁有家庭,就不能夠這麼做。
與其說是守護優恩家,現在是爲了守護家人的生活吧?
「……人各有命!」
將苦笑的嘆息壓回肺中,克勞斯走向屋內的餐廳。大宅中只住了三個人……不,因為女兒不在,現在就剩自己和妻子兩個人。
也已習慣了這份靜寂。
——嗯?
不過,餐廳的餐桌旁擺著三張椅子。
「凱因茲應該已經出發了吧?」
「艾達說她今天會說回來!」
廚房裡,緊盯著沸騰鍋子的伴侶迅速回落。
「是嗎……」
這次的是什麽風呢?前幾天,接到信說她暑假會回來。
「老公,關於祓名民的事——」
「我知道,我會讓她選擇自己想走的路。」
自己已經放棄了。
女兒也已經十六歲了……已經不是父母能夠插嘴管事的年紀了。
「在晚飯之前,我稍微到院子裡去一下。」
拿起自己的袚戈,走向佔地廣大的庭院。
依然手握長槍,但是並未揮動它,而是凝視頭頂上的星星。星光如此燦爛。就像時間流逝,星星的位置也跟著移動一樣,人類的想法是會改變的。
——時代……不同了……
父母束縛孩子的時代已經結束了,現在是孩子自己決定自己要走的道路的時代。不知道這稱不稱得上是個好時代,不過,自己想要去相信這是個正確的時代。
突然,傳來踏過草地的低沉腳步聲。
不是聽慣了的妻子的腳步聲,是完全無法比較的細微腳步聲。細微到常人無法聽見的、祓名民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沒見到,有著小麥色肌膚的嬌小少女……不,個子有點長高了吧?
——真難得,看來她似乎相當疲倦。
自己的女兒無力地、肩膀下垂地走來。
「就快吃晚飯了,媽媽在等妳,進去吧!」
不過,女兒依然站在原地。
「爸,我有事要拜詑妳。」
拜詑我?到目前為止,女兒說過幾次這句話呢?
「能不能……替我修好它?」
右手拿著細長的物品。女兒仔細地將裹上好幾層的白布解開,從布裡面出現的,是前端碎裂的袚戈,以及粉碎的寶石部分。
「妳修好他要做什麽?」
「妳是真的不懂才問我的嗎?」
意料之外的反駁令他屏息。
「……要修是修得好。不過修好之後,妳就不該再用這把袚戈了。」
為什麽?少女的視線如此詢問。
「妳應該也知道,袚戈有著非常精密的設計。一旦粉碎到這種地步,要完全修復是很困難的。修復之後的重量及長度都會不同,不再是妳熟悉的那把袚戈。」
若以自己記得的長槍感觸去揮動,總有一天一定會犯下致命的錯誤。就算修好,這把長槍也已經不再是妳的分身。
「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我也不例外。」
「……可是我……不喜歡這樣!」
既不是大吼也不是尖叫,但在那句話當中,存在著一年前怒吼著衝進自己房間時,絕對不存在的某樣東西。
「我討厭『每個人的必經之路』那種無聊的規定……所以我才想學習名詠。」
「那麼,妳要繼續學習成為名詠士嗎?」
一瞬間,少女噤口不語。
「我會繼續,可是……」
可以感覺得到女兒握在袚戈上的力量增强了。
「可是,我也不想放棄成為……祓名民。」
名詠士及祓名民。
詠喚之人與送還之人。
她選擇了相反的兩條路。
「妳不可能不知道,那是多麼困難的一條路吧?」
「我知道,可是我已經決定了!」
視線交會。平常總是立刻將視線轉開的女兒,這次卻筆直地仰望自己。
——眼珠的顏色跟妳好像!倔強,卻又坦誠。
十六年前女兒誕生時,妻子曾經對自己這麼說。當時因為感到難為情,所以只能唯唯諾諾地加以附和。
「我不保證可以修得好。」
在嘆了一口大氣後——
克勞斯從呆住的女兒手上搶過破碎的袚戈。
「咦……」
「如果這把長槍是妳的分身,那麼它也是我的女兒。」
「那、那麼!」
女兒的聲音揚起。真是,已經有幾年沒看到她這麼高興的表情了呢?
「不過相反地,條件是暑假期間,妳在這裡的時候要一直握住槍。」
就算修復後袚戈的重量只有〇.一公克的誤差。
就算修復後袚戈的攻擊範圍只有〇.一公釐的誤差。
要修正花了十六年的時間,深入骨髓的袚戈情報,這需要多久的時間、多久的鑚研,女兒不可能不知道當中的嚴苛。
「……我不會逃走的。」
這句話,以往聽過幾次呢?
——可是這次,似乎不完全是謊話。
「我進屋子裡去了,媽媽也在等我吧?」
「艾達!」
叫住轉身要離去的她。
「保護住重要的事物了嗎?」
眼眸深處出現了一瞬間的迷惑,接著女兒苦笑地聳肩。
「光憑我一個人是不可能的。」
「用不著獨自背負,妳在名詠學校裡有交到朋友吧?」
「……那種事我知道!」
女兒一臉不悅地回嘴,那倔強的表情讓他在內心苦笑了起來。
「啊啊,說的也是。」
他用力地揉了揉倔強少女的頭髮。
「喂,爸,不要把我當小孩看啦!」
雖然嘟著嘴,不過——
女兒並不想躲開自己的手。
『……吶,爸……』
什麽事?
『爸為什麽會想要成為祓名民?』
這個問題問得還真唐突。
『有什麽關係,告訴我嘛!』
從前,我和一位名詠士一起搭檔工作。那傢伙的技術很好,不過性子很急,如果我放著不管,總有一天一定會把事情搞砸。
『——然後呢?』
不久之後果然就出事了。那傢伙爲了要阻止失控的名詠生物,獨自前去處理,最後果然受了重傷。如果我沒趕去的話,現在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
『那就是原因?』
就是那個時候吧,自己第一次救了別人,第一次……情形自己是祓名民。
『爸爸救的那個名詠士,是我認識的人嗎?』
艾達,妳連自己的母親從前是做什麽的都忘了嗎?
『……』
覺得這個故事很無聊嗎?
『……不!雖然不甘心,不過我覺得很棒!』

——真是的,難怪我等了再久,都沒有人來吃晚飯。
在庭院的暗處看著女兒及丈夫的身影,曾經是名詠士的女性靜靜露出微笑。
既然女兒也回來了,那麼,難得團圓的我們一家人今年夏天應該會過得很熱鬧吧!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5 15:05 编辑 ]


回奏 「三年前 Lastihyt:miquvy Wer shela-c-nixer arsa」回奏 “三年前 Lastihyt:miquvy Wer shela-c-nixer arsa”
有如人類骨片的顏色,灰色的沙礫無限延伸的土地。
鳳鳴聲低沉抑鬱,令人聯想起亡者之音。強風吹過,腳下的沙礫擊打肌膚——這裡是連旅人都極少造訪,人煙罕至的荒野。
在這片荒野上,髪色有如濡濕翅膀顏色的女性獨自佇立。
她的肩頭棲息著一隻漆黑色的蜥蜴,而牠也像巖石般蜷縮著,動也不動。
——兩者的存在有如凍結後的沉澱。
身穿黃砂色長袍的老人靜靜接近仰頭看著天空,動也不動的她。
“你好!”
女人沒有回答,仍談凝視著天空。
越過在上空流動的數千片雲朵、越過灰褐色的天空,就只是不停地凝視自己頭頂上的某樣東西。
“我在找你。”
老人再次向她打招呼。
女人沒有回答。
“伊芙瑪麗……我可以這么稱呼你嗎?”
“…………”
先動的是肩上的蜥蜴,以宛如在評估對方存在價值般的眼光,瞪視著老人。
接著,又經過幾分鐘的空隙——
慢慢地,女人將臉轉向老人開口:
“……你是誰?”
對於這個問題,老人做出像是笑臉、又像是泫然欲泣般的奇妙表情。
“【拉斯提海特】——你就這么稱呼我吧!”
老人從身穿黃砂色長袍的懷中取出某樣東西。
在他手掌上的,是閃著灰色光芒的寶石。
寶石?不!
那東西呈現橢圓形,是寶石的結構絕對無法形成的形狀——是蛋狀的某樣東西。
奇妙的寶石閃著類似銀色的光芒。
“伊芙瑪麗,夜色名詠的歌手啊,我想聽聽你的歌!”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5 15:24 编辑 ]


後記
各位,好久不見。
距離《夏娃在黎明時微笑》於一月出書以來,已經過了四個月(注:本篇後記中所提及的日期時間,皆為日文版的情況。)由於獲得
許多熱情的支持,因此,才得以如此繼續著手進行《黃昏色的詠使》第二集。
四個月……是對時間的感覺變得麻痹的關係嗎?不知不覺間,時間無情地流逝——這四個月來,我總是不可思議地感到焦躁……真奇
怪,我應該沒有偷懶才對……啊……究竟如何呢……或許我果然還是偷懶了吧(軟弱)。
嗯,先將這種懶鬼的告白擺在一邊——
第二集《詠唱少女將往何方》——我私自將它歸類於“同學篇”這個位置的故事,大家認為如何?
奈特班上同學的氣氛以及校外的風景、文明,再加上名詠士以外的特殊職業祓名民,是與第一集風格不同的歌。這些全是在第一集當
中無法盡情描寫的“外在世界”,是在上一篇作品出版前我就想描寫的故事。
除了保留《夏娃》具備的氣氛外,希望還能在這篇作品當中呈現出略微不同的一面,若能得到大家的那就太好了。
……不過,雖然注明是“同學篇”,但是等到我察覺時,已經完全成了以祓名民為主的故事,稱它為“艾達篇”也不為過。
編輯K大人對我說:“細音老師你喜歡艾達吧?”
還曾經出現被這樣直接點名的狀況……不、不是的,其實反倒該說我喜歡克勞斯……“咦?”
因此——第一集同樣也是如此,在《黃昏色的詠使》中,每位登場人物都有個人專屬的重要場景。而且,若要說每位登場人物作為主
角的故事,都有整整一集的份量也不為過。
第二集是艾達。我想已經有讀者發現到了,爲了安排讓艾達成為第二集的主軸,因此在第一集當中,雖然幾乎沒有針對奈特的同班同
學們多作描寫,不過就只有艾達會出現在第一集當中的各處。
這篇故事的主角是奈特&庫露耶露,兩人在時而以凱因茲為首的大人們、時而是身邊同學的幫助下,將會逐漸茁壯成長,希望大家今
後也能繼續關懷他們。
——接著,我想稍微說明一下將在七月出版的第三集。
第一集是夜與虹在昔日許下的約定,以“舊約”為主的故事。
第二集則稍稍揭露一些外在世界的現狀。
承襲以往的故事,繼續進行下去的是第三集。
就真正的意思來說,感覺這才終於進入《黃昏色的詠使》的主線故事。越過自舊約後的漫長時間,許下新的誓約,可稱為“新約篇”
的主線故事就是第三集的內容。
第三集——是“夜色少年”創造出全新的歌以及約定的故事。以往故事當中留下的謎團及疑問也將逐漸揭曉,所有還請大家繼續看下
去。
“刊登短篇的告知”——
五月出版第二集、七月出版第三集,在這樣間隔一個月出版的期間——五月、六月、七月的三個月裡。
在這三個月期間,將在富士見書房出版的《月刊DRAGON MAGAZINE》上刊登《黃昏色的詠使》的短篇。
二〇〇七年預排的順序為:
五月《黃昏色的詠使2》出書。
《月刊DRAGON MAGAZINE 七月號》上連載第一回&特集
六月《月刊DRAGON MAGAZINE 八月號》上連載第二回
七月《黃昏色的詠使3》出書。
《月刊DRAGON MAGAZINE 九月號》連載第三回
——情況就如上所述。詳細的時間請洽各地書店,或細音啓的個人網站&部落格也會介紹,提供給大家作為參考。
有三個月的連載就表示,是全部三回的短篇。
內容就不用說了,發表的順序也令我十分頭大,現在正努力進行安排。有時幾乎要脫口而出“……我不行了,這次絕對趕不上!”這
種話!(請大家不要說出去,其實,我真的每天晚上都這么自言自語。)
附帶一提,就時間上來說,連載的第一回是位在第二集及第三集當中的故事。同時,因為有幸安排到特集的超厚頁數,所以還請大家
務必閱覽。
關於第二回、第三回……內容方面暫時保密,不過預定在其中某一回,會讓到目前為止出現過的人物幾乎全部上場。這些都是在主線
故事當中無法寫出來的故事,還請大家在看主線故事的同時也能一併欣賞。
※還有,若大家能在《月刊DRAGON MAGAZINE》的讀者回函上寫下“黃昏色的詠使很有趣”這樣的內容寄回來,我會非常感激!(好
直接)
——那么,宣傳就到此為止——
“寫完第一集之後到目前為止的狀況”
一開始也曾提過,我收到許多讀者用信件、E-mail寄來的感想,真的很謝謝大家。每一則感想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所以我甚至每個星
期都重看一次。在第一集當中有為數眾多的人物登場,獲得喜愛的對象也相差十萬八千里,真的很高興能有這么多人物受到大家喜愛
。關於人氣,混雜在許多角色當中、會飛的夜色蜥蜴的票數尤其引人注目,他本人(本蜥蜴)似乎也非常開心。(若是一個不小心,
很有可能會進入前三名的樣子)
……讓蜥蜴占據頒獎臺好嗎?眾多的人類們。
……還有,這個故事這樣子下去,沒問題嗎?
“最後”——
在第二集出版的過程中,真的是因為得到各方的協助,才能有這樣的成果。首先,是仔細地一再校對第二集原稿,琢磨本作的責任編
輯K。以及與第一集相同,畫出美麗插畫的竹岡美穗老師。
真的非常感謝這兩位在百忙中抽空幫忙。
在我因為感冒而病倒的一個星期當中,幫了我許多忙的家人。
以及最重要的——繼第一集之後,接下去看第二集的所有讀者。
真的很謝謝大家!今後我會更加努力,還請大家繼續支持。
※附註 給寄E-mail及信件給我的讀者們:
不管是E-mail還是信件,目前我都儘量在三個月內寄出回信。如果過了三個月還沒有收到我的回信,請至左邊網址的部落格寫下催促
的留言或E-mail,我會儘快回信。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那么,希望在短篇以及第三集時還能再見面——
真的很謝謝大家買下這本第二集。
三月 某日 一邊聆聽志方あきこ的〈蒼碧の森〉
HP【細やかなの部屋】http://members2.jcom.home.ne.jp/0445901901/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6 08:28 编辑 ]



很感谢贵眼高抬的赏识……只可惜咱不是翻译 只是录入……


录入撞车的事不归我分内 不过我确实很意外 我的习惯是录入完结之后再一次放出 因为连载的方式录入的话总觉得压力很大 XDDDDDD 这次的图我早几天前就在99那里拿到一直在埋头打字 结果今天突然告诉我撞车了 …… 其实我也不太想这种事 很打击热心会员积极性不是么……不知自录者是谁有意见也可以找我……啰哩啰唆的我自己也受不了 一晚上心情也不怎么好的 其实



應該是繁體的原因 我每個字都向原文靠攏了 即使是繁體也保證和原圖的一模一樣的 XDDDDDD~~~~~
加注一下 剛才才發現原來是我沒有把批量替換完的文檔發上來了而已 現在替換完了 應該不會有前後不對應的問題了 XDDDDDDDDDD~~~~~

[ 本帖最后由 传说的英雄 于 2008-8-2 13:06 编辑 ]



毕竟图源就是繁体书 起码尊重下翻译了 而且轻国台湾乃至国外友人也是为数不少的 如果说录出来的繁中掺杂大家看着都不得劲 某些地方不叫错 是台湾或者说是繁体中文用语 只不过以大陆如今改版过的简体中文应用来看的确不那么顺畅 录完以后放TXT转换简繁的时候我会把出现频率高的异体字批量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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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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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落落落 騎士
冲着竹岡美穗的插图来的,但是小说也很棒啊!喜欢赞来歌!谢谢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乂魔王乂 騎士
因為好奇所以看看,慢慢覺得蠻好看,所以追下去

14 年前 0 回復

3cc3cc 伯爵
本帖最后由 3cc3cc 于 2009-8-12 09:07 编辑


啊啊,我终于又看完第二卷啦~~~~

在这一卷中,无论文笔还是剧情都比第一卷差啊,看完第二卷后,我竟然没什么感觉

不过也难怪,怎么说第一卷都是得奖作品,第二卷是得奖后才出的作品,质量下降也在情理之中吧

在这一卷中,与第一卷有点相同,都是采用明暗线的手法。当然了,第一卷中的暗线把明线的光彩都掩盖掉,让我眼中中有虹色咏使和夜色咏使
而这一卷中,暗线的作用一样是提示背景,但是里面的人物明显比第一卷里暗线的人物路人化了。当然,毕竟是与第一卷是同一个作者,在处理暗线上,一样给人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里面的人物性格特点不会因为落笔少就显得单薄,艾达的老爸的温柔就很好的体现出来(虽然我很丑,但是我很善良!)。
而在明线方面,就如同第一卷中的,剧情实在是不愠不火啊,太平淡了点,没什么可以点燃我的热血的地方啊

而在结尾时所说的三年前的事的伏笔确让人有点在意,难道主角们要深入大沙漠探险了吗。。。。

在以后艾达有没有可能继承灰色的名咏呢?让我有点在意啊,毕竟她打败了灰色的真精啊。按照一般的套路,灰色真精会承认艾达的主人地位啊,就好像黎明的神鸟一样不用名咏就召唤出来,那就爽啦~~~~~
毕竟灰色名咏貌似是白色名咏的亚种,而艾达就是专攻白色名咏的,而且灰色真精像艾达一样都用武器攻击的,他们真配啊~~~~~

在这一卷中,正太控的女主角终于发现自己的真正心情了,也许快要向奈特伸出她的魔爪了。。。。。
录入的大大说的真好,女主角一定会向称呼奈特为anata的方向努力的,不过也许在她面前会出现其他敌人吧,比如艾达

在插图方面,一如既往的出色啊,人物的萌度很充分的表现出来啊~~~
啊,我的黎明的神鸟啊~~~~~我爱你~~~(喂喂,插图中只出现一只翅膀吧?。。。。。。)

好了,我明天继续看第三卷吧,希望它可以给我一个惊喜,希望第三卷的故事有第一卷的水平啊~~~~...

15 年前 0 回復

catshen 公爵
本帖最后由 catshen 于 2009-8-12 14:37 编辑


第二卷是相当不错的过渡。

卷末出现的老者,似乎和灰色孵石有着莫大的关联。
就目前来看,凯因兹的虹色名咏是在三年前完成,创始之女大概也是在获得孵石之后完成了夜色名咏。
相当有料的一条线索。
那么,孵石应该就是完成自己独有颜色名咏的必备之物,真精(很可能是人造真精)之卵。
孵石为何出现,是为了给那些心怀理想的人力量,还是不知名的阴谋呢?

幕间休息,就将在此结束。

15 年前 0 回復

B90383B90383 平民
太棒了
感謝您分享的小說
真是太感謝了

15 年前 0 回復

zhw861028 伯爵
看这个让人想起了魔法老师啊……正太

15 年前 0 回復

sky15821982 伯爵
很好,这书渐渐埋下很多伏笔,本来还在想这故事还能写些设么 继续第三本

15 年前 0 回復

幸福的雪人 勳爵
作者真是个勤奋的人啊,才4个月就推出第二集了,比起那个叫森冈浩之的胖子,真是好太多了。

15 年前 0 回復

一叶泛舟 勳爵
又一大神作,继文学少女后,必看之作

15 年前 0 回復

ranperuji 王爵
一種被賦予的能力,一條被限制的道路,一個被規劃的未來,這樣的人生,會走下去,並且堅持下去嗎?
我想,有人會選擇依循規劃好的的未來,也有人會選擇相反的道路,但是,很難想像的到,會有選擇兩者道路的選項,因為,這條道路一定也是屬於空想的夢想,實在太困難了。
這一卷講到了被規劃好的道路是屬於無聊乏味的,所以想要選擇不一樣的道路,沒有錯,因為無聊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持續的做下去,不過,當你決定走上這一條路的時候,勢必是一定有不可以不選的情況發生,在本文中,就是名為「守護」這一個要素,自己不喜歡的道路可以保護重要的人,再辛苦再無聊也一定可以撐下去的,因為,能保護重要的人,同時也就守護了自己的幸福,也就等於走向了一條名為「幸福」的道路了,因為,讀完之後,依然與第一卷有同樣的心情,那就是,心弦又再度被撥動了,浮現了名為「感動」的情緒。
因此,非常期待下一卷,好作品就該欣賞!

15 年前 0 回復

静夜、、 騎士
谢谢LZ喔,很好的作品

15 年前 0 回復

風の轨迹べ 子爵
不错。。。插画大爱!!!不过那些名吟的字符是哪国的语言啊?总是看不懂。。。

15 年前 0 回復

gux 平民
恩~~還不錯~~
準備又收後宮嗎~~

15 年前 0 回復

幻羽メBirD 平民
不错~~~~~~~~~~~~~~~~~~~~~~~~~~~~~~~~~~~~~~~~

15 年前 0 回復

sally520 勳爵
All Hail 插画,我的爱,貌似跟文学少女是一个画家,要忍耐啊,才4本自翻

15 年前 0 回復

Vikado 公爵
這次的主角是跟詠使相對的職業呢
而那兩位感情似乎也加深不少
只是最後那裏的伏筆真是令人在意啊

15 年前 0 回復

暗黑之翼 子爵
第二本发现,现在就来攻读一番

15 年前 0 回復

qiyuetaoyao 騎士
呵呵,男孩子总是看不清楚前面呢
果然还需要女孩子的帮忙呢

15 年前 0 回復

104797337 騎士
第三卷的汉化什么时候才有??

15 年前 0 回復

yunriri 勳爵
總算找到第二卷了的說~~~
先看了看圖再去下TXT版的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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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的英雄 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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