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lp-Ⅲ[森桥ビソゴ][台/简][录入完结][系列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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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ulp-
  作者:森桥ビソゴ
  插图:隼优纪
  译者:朱海翔

  纵容毒品在栖羽市悄悄蔓延的幕后黑手竟然就是市长本人!受到数度欺骗背叛的魁和球等人虽然愤怒,却还要面对名为『实验』的杀戮游戏。孃不由分说地被卷入这场战争中,就算敌我的遥远实力差距仍然让她深感无奈,而某位李姓青年也使整个事件产生急剧的变化!孃与彰被心中的痛楚与血液相互深深吸引,两人存活的世界最后能否交集呢?充满爱情、疯狂以及暴力的哀伤故事即将落幕!







  青文文库 森桥ビソゴ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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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七日。
  三月,七日。~在那之后的故事~
  pulp
  pulp
  pulp

  森桥ビソゴ
  Bingo Morihashi
  1979年生,大学时代曾师事于小池一夫教授。2002年就读大阪艺术大学映像学系时,荣获第3届「娱乐大奖」戏剧企划部门优秀奖,并以得奖作品『刀京始末纲—ヒシジノウタ—』小说版出道。另外还有『三月,七日。』以及『三月,七日。~在那之后的故事』等等作品。曾经参与撰写『Devil May Cry3』的剧本,并且于2006年春天离开隶属的公司。

  隼优纪
  1984614日北海道出生。曾荣获第10届电击游戏3项大奖的插画金奖。主要从事于MMORPGRED STONE」的日文版登场人物绘图,以及绘制TCGDimension」的插图等等。喜欢的活动有品茗、洗澡、散步……等等。
  http://www.geocities.jp/yoshidameme/

  Contents
  转章
  第九章 光与影之间
  第十章 家禽与家畜
  第十一章 崩毁的沙堡
  第十二章 死亡如影随形
  终章
  后记

  pulp[]n。①水果或蔬菜之可食的柔软部分;果肉;果浆。②【解剖】牙髓。③浆。④【俗】印刷很坏的低级趣味的杂志。⑤软绵绵之物;柔软无力之物。
  ——v.t. ①制成浆状。②取出果肉。③取出齿髓。
  一一v.i.成为浆状。
  (解释引用自「远东英汉大辞典」民国744月出版)[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3 20:15 编辑 ]


  转

  一股暖风徐徐吹拂而来,白天降下的雨水使得柏油路面仍带有些许湿气。
  「重复一遍我说过的话。」
  须藤站在孃的面前,望着天空如此说道。
  于是孃点点头,回想这几天须藤教过她的事。
  「看清楚对方的动静。」
  「然后呢?
  「不要停下脚步。」
  「再来呢?
  「拳头不能握太紧。」
  「嗯。」
  须藤对孃微微抬起下巴,催促孃说出下一个动作。
  「瞄准对手后脑勺的后方挥出拳头。」
  「另外一只手呢?
  「要夹紧腋下。」
  须藤点了点头,好像很满意孃的回答,只见他仍然将那根招牌手杖扛在肩膀上。不知情的旁人看到,可能会以为那只是根普通的木制手杖,根本不会想到里面竟然暗藏刀刃。
  「嗯,那我们走吧。」
  须藤说完后便跨出步伐,孃则是跟在他的身后。
  「明天大概又会下雨吧。」
  听到须藤随口说出这句话,孃停下脚步并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白云缭绕在朦胧的半月上,刻划出宛如吃剩西瓜般的轮廓。
  「请问,你怎么知道呢?
  被孃这么一问,须藤也停住脚步并转头看着孃。
  「如果云遮住月亮就会下雨,妳没听过这种说法吗?
  孃的确没听过,于是歪着头看着须藤,而须藤则是耸了耸肩。就在此时,一阵微风吹得须藤的白色头发频频飘逸,由于须藤打从出生就是这种发色,和用染发剂故意染白的头发相比,他的发色有种近乎银色的迷人光泽。
  「这是以前听我老爸说的,其实没啥科学根据啦。」
  须藤平常不太提起家里的事,难得今天会提到自己的父亲。孃和须藤已经认识两个礼拜左右,到现在还是不太了解他的为人,只知道他是名为「我论会」的暴力组织成员,而母亲是意大利人,所以他才会名叫罗丹,除此之外,孃对他的其余情报一概不知情。
  「须藤先生的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孃只是想要闲话家常而随口问问,却没想到须藤的神情变得非常阴沉并回瞪着她,孃才惊觉须藤不太愿意提到和父亲有关的话题,因此只能尴尬地低下头,须藤则是叹了一口气。见到他继续前进,孃也赶紧跟在几步远的后方,两人间也弥漫着一股几乎会令人窒息的沉默。须藤用手杖规律地敲着肩膀,从后面看来就像是心情欠佳的猫甩动尾巴似地。
  就在这时,须藤突然停止前进,孃也跟着原地不动并屏息以待,她越过肩膀窥看须藤的表情,只见须藤浮现出一抹微笑。
  「我们有伴啰。」
  须藤看向小巷子内,虽然巷弄里一片漆黑,但隐约能够见到几个人影正在晃动。
  「三个……不,应该是四个。」
  听到须藤的喃喃自语,孃总算习惯黑暗而确认人影的数量,果真如须藤所说,显然有四个身影正在等人。从轮廓观察,他们应该是背对须藤和孃,似乎还没注意到两人的动静,或许只是住在附近的年轻人无聊站在这里而已。可是,现在是清晨两点,年轻人实在不太可能聚集在连便利商店和街灯都没有的偏僻地带,看来这些人十之八九是冲着须藤和孃而来。
  「需要陪妳吗?
  须藤语带戏谵对孃低声说道,这句话却刺激到孃天生不服输的个性。
  「……我自己去就好。」
  说完后,孃就踏着黑漆漆的道路缓缓朝那群人影靠近。为了缓和逐渐加快的心跳,孃慢慢地深呼吸,并且将卷在手腕上的绷带解开,模仿拳击手将绷带缠绕在拳头上,形成厚厚的缓冲保护层,孃这时也准备万全蓄势待发。
  离对手剩十几公尺时,对方也注意到孃,于是立刻回过头明显地摆出迎战姿态。孃不慌不忙地加快速度,脚步也逐渐加强力道。
  随着距离拉近,眼前的四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孃也看出他们的地位高低强弱。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戴着一顶鸭舌帽,看起来不怎么样;身后的两个男人分别穿着红色与白色衬衫,实力差强人意;至于位在最后面而头发最长的男人,应该是四人当中地位最高,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
  「喂!
  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开口对孃大喊,他的手里还握着看似相片的物体,证明孃的猜想果然没错。
  「喂!我叫妳站住!
  孃只是露出微笑,并且继续往前冲,她对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孃一边注意不要让自己的手握太紧,一边缓缓地握起拳头。她变换前进路线,打算从挡在面前的戴帽男和穿着红白衬衫的人们旁边通过。
  这也是须藤教她的「打架招数」之一。
  孃在脑海中不断重复念着这些要诀。
  ——要先打倒最强的家伙。
  「这是打架时的必胜铁则,最后再来处理小喽啰就好,只要带头的先倒下,旁边的跟班就会害怕对手。」
  ——所以。
  「当妳看到敌人的时候,记得必须一眼看出最强的家伙,而且要在瞬间、不用大脑思考就立刻看出来,甚至在日常生活里也要能马上判断,然后一出手就打倒对方,这也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站在前方的三个男人对孃挥出拳头,孃一边闪躲,一边将自己的拳头往后收,并且提醒自己将左手臂夹住腋下。孃看准后方长发男人的鼻头,稍微扭动身体并挥出拳头,目标是长发男人的后脑勺再稍微偏后且毫无任何物体的空间,只要瞄准那块区域,身体的重量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加诸于拳头上。
  孃挥拳的速度远比男人还快得多,击中对方皮肉与骨骼的触感也透过缠绕的绷带传到手臂,只见被打中的男人随着孃的动作往后仰,便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妳这个臭女人~~!
  孃的背后同时响起阵阵叫骂声,剩余的三个男人一同发动攻击,孃则是冷静地躲过拳打脚踢。只要仔细观察,那三个人的动作其实相当缓慢,要闪躲并不难。
  孃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只利用脚步的移动拉开距离,偶尔贴近距离巧妙地闪过男人们的攻击,接着一拳又一拳地打倒两个人,最后只剩被孃认为最没实力的戴帽男。他转头扫视倒在地上的同伴们,狼狈不堪地往后倒退。
  「妳、妳……妳到底是……?
  男人一边喃喃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某个泛着银光的物品,只见他喀嚓喀嚓地拉开那个东西的金属片,随后从中露出刀刃,原来是一把蝴蝶刀。
  「别小看我……只要把你们干掉,我们就会有大把钞票入帐了……」
  听到这些话后,孃停在原地紧盯着男人。她发现男人持刀的手抖个不停,不过应该不是出自紧张或害怕,而是受到毒品影响的反应。
  二个礼拜前,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孃一行人被迫离开住惯的地方,开始四处流浪的生活。孃暗自庆幸还好现在是暑假,失踪并没有酿成大问题,说不定根本没人会发现,他们就可以无声无息地继续隐藏行踪。经过这二个礼拜后,至少在肉体方面,孃变得比以前更为坚强了。
  「我要杀了妳……我要杀掉妳!
  戴帽男不停喃喃自语,一看表情便能清楚发现他的精神状态并非正常,这些都是栖羽亲的毒品所造成的影响。此种毒品名为pulp,具有让人释放出欲望和冲动的药性,而受到pulp影响的人们都倾巢而出追杀孃一行人。
  这其实是一场游戏。
  也是由栖羽亲的首领——阿佐田元禄所提议的杀戮游戏。
  元禄希望藉由pulp改变这个世界,首先增加pulp的上瘾者,并且煽动他们掀起暴动,由于元禄想测试pulp中毒者的战斗能力,因此孃等人遭到利用而被迫加入这场游戏。他们本来是追查的一方,如今却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众人都对此感到羞愧难耐并且怨恨不已,唯独居于领导地位的真琴冷静地看待这件事,因为她知道这个游戏里一定有栖羽亲的弱点。
  「我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游戏中弃权,只要游戏里有他们的弱点,参与这个游戏就是我们获胜的唯一方法。」
  这番话也深深地烙印在孃的脑海里。
  「壤!
  背后突然冒出须藤的叫声,孃总算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沉溺于自我的沉思中。察觉到男人拿刀向她刺了过来,孃急忙侧身闪躲,也清楚地感受到刀尖划过飞舞飘扬的长发。
  「妳在发什么呆啊!
  须藤的斥责声震耳欲聋,要不是须藤提醒,说不定自己早就身负重伤了。于是,孃一边对须藤怀着无比的感谢,一边探低姿势并紧盯着转过头的男人。她开始移动双脚,小心地打量自己和男人之间的距离,就是因为判断对手比自己还弱,孃才会不小心得意忘形。
  男子用右手紧握蝴蝶刀,并再度朝孃刺出一刀,孃只是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用右手把男人的手用力架开,只见男子的表情瞬间改变,蝴蝶刀也随着动作飞向空中,随即掉在柏油路面并发出清澈的声响,孃也在发出声响的同时踏出步伐。她将左手握拳,心无旁骛地使尽全力由下往上击中男子的下巴,男子便跟着动作昏倒在地。孃轻轻地甩了甩拳头,并且看着缠绕绷带的手,绷带上沾有略为发黑的血迹,那并不是刚刚那群人的血,而是很久以前孃流出的血迹。
  那些鲜血就是为了彰而自残的证据。
  尽管伤口已经接近痊愈,但只要手上仍然绑着绷带,孃就能感觉到与彰之间的羁绊。
  「妳这个白痴,打架还敢发呆。」
  须藤走近孃的身边,用手杖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她认为被骂也是应该的,于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刚刚的对招并不算是激烈的运动,孃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点紊乱,看来打斗这件事确实会消耗掉大量体力。
  「对不起。」
  听到孃的道歉,须藤重新将手杖扛在肩膀上并耸了耸肩。
  「算啦,其它地方算勉强及格。」
  「谢谢你的指导。」
  「……回去啰。」
  孃则是点点头,迈步跟在须藤的身后。
  主动提出教导孃格斗技巧的人其实是须藤,他大概是鉴于只有六个人,才会愿意这么做的吧?须藤本身擅长使用手杖刀,而球和魁不只学习过武术,更懂得如何使用枪械,就连宣称拒绝使用手枪的彰也有短刀护身,六个人里只有孃什么都不会。
  正确地说,孃并不是无法使用枪枝,其实她总是枪不离身,不过那把掌心雷只剩一颗子弹,而那把枪也是孃等人拥有的唯一枪械。
  之前他们收集的枪枝已经被栖羽亲全数没收,又没有门路弄到新枪枝,就连须藤和真琴都无法从其它管道准备武器,他们在短期内根本是无计可施。
  因此,孃必须尽快增强自己的战斗能力。
  孃不想成为大家的包袱,如果她不训练自己,也会让他们仅存的微薄胜算化为泡影。
  「最近妳越来越象样啰。」
  只见须藤看着别处这么说道。
  「真的吗?
  须藤并没有多做回答,孃只好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须藤一度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孃也跟着他做出相同的动作,云雾依旧遮着月亮,让人无法看清楚月亮的全貌。
  「看来明天真的会下雨。」
  「……说的也是。」
  其实孃不喜欢下雨的日子。
  彰现在正在做什么?孃一边前进,一边在心中挂念着彰。为了避免被栖羽亲掌握行踪,他们决定改成两人一组行动,因此她和彰已经一阵子没见到面了。
  孃非常渴望和彰共同行动,不过她也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由于孃实在太弱了,所以众人决定把孃托付给最令人安心的须藤照顾。
  只要比现在变得更强,或许还有机会和彰一起行动吧?仔细想想,孃不知道人生中是否会有这一天,讲得更实际一点,孃甚至没办法保证明天是否能平安渡过。
  「真是的……我真的很讨厌下雨。」
  须藤说完后,便再度迈步前进,孃则是对须藤露出微笑,听到须藤与自己一样,也让她颇为开心。
  「我也讨厌下雨。」
  须藤仍然没有回答。孃知道须藤对她没什么好感,尽管须藤的脾气有如野猫般变化无常,她却不讨厌须藤。
  「希望明天可以放晴。」
  孃一说完,须藤也接着低声回答:
  「也是啦。」
  倘若明天真是阳光普照的好日子,心情多少也会比较轻松愉快吧?
  这也是身处危险世界的孃,现今唯一能够冀望的小小心愿。

  两人目前位于御土盯。
  这是个属于下栖羽的偏僻乡镇,除了几间小酒馆聚集的站前还算是热闹地带,并没有其它特别的观光胜地或建筑物。在这个称为市郊又离栖羽市有些过远的地方,孃和须藤已经停留了一个礼拜,他们在这段期间里已经遭人追杀四次。他们觉得这里无法再继续逗留,于是决定明天一早出发前往别处。
  「这次待的比预定还久嘛。」
  须藤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有如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着,孃则是已经收拾妥当了。
  「对呀。」
  孃也跟着喃喃回答。
  原本分组行动的目的就是到处打探敌情。实际上,真正行动的只有真琴和彰、球和魁这两组人马,孃和须藤这组则是着重于培育孃的应战能力。换句话说,就是要让孃增加实战的经验,因此须藤故意带着孃在夜晚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徘徊。不过,孃和须藤对几件事感到相当讶异,在这种偏僻地方居然也有pulp中毒者,而且栖羽亲已经将孃和须藤的照片分送到此处,并且保证捉到或杀死孃和须藤的人有奖金可领;另一方面,有件事让孃和须藤感到非常安慰,就是枪枝并未蔓延到这些小角色的手中,就算栖羽亲拥有操纵当地警方的力量,但或许还是需要控制枪击事件频频发生,不过,也有可能是栖羽亲对这些小角色并未寄予太多期望吧?
  此时,孃躺在整理得漂亮干净的床铺上闭目养神。
  她突然想起二个礼拜前性情丕变的小夏,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小夏说的那句话。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杀掉妳。」
  小夏毫无疑问地这么说过,而且手里还握着枪。
  下落不明的小夏竟然成为栖羽亲的一份子,并且打算取走孃的性命。自从听到这句话后,孃打从心底害怕和小夏再度相逢,她并不是害怕被小夏杀害,反而是畏惧自己会在不得已的情形下亲手杀死小夏。话说回来,自己有能力杀掉小夏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绝对不可能。自己顶多可以打倒街头的混混和流氓,并不可能对付手持机关枪的小夏。不过,其它同伴就办得到吗?如果对手只有小夏一个人,球和魁等人绝对有能力制伏小夏。然而,假使他们真的碰到拥有明确杀意的对手,而不是像刚刚那种以金钱为目标的小喽啰,想必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甚至可能会取走对手的性命,这样小夏就会死掉了。
  这就是孃所担忧害怕的事,她连现在都非常恐惧不安,假如小夏就在那四个人里面,她一定无法狠下心相对方一决生死。
  「……孃。」
  听到须藤正在叫她,孃猛然回过神并从床铺坐了起来,须藤则是一边叹着气,一边坐在旁边的床铺上。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已经拿着一瓶罐装啤酒,大概是从房间里的冰箱拿出来的吧?
  「妳在想事情啊?
  须藤拉开啤酒罐的拉环,并且将罐口贴近嘴边。孃看着这个情景,顿时电觉得喉头一阵干渴,于是起身走往冰箱并取出一瓶沁凉的矿泉水。孃走回床边,看到须藤正用双手捧着啤酒罐俯视地板,只见罐上的水滴不停晃动,孃则是紧紧地盯着水滴。水滴看似已经快要滴到地面,却又保持绝佳的平衡停留在啤酒罐上。就在须藤举起罐子送往嘴边后,水滴才沿着罐子滑落地面。
  「怎么啦?
  须藤将满腹狐疑的视线转向一动也不动的孃,孃则是摇摇头表示没事,便直接弯腰坐在床铺上。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现在才开始担心?
  须藤摆出无法置信的表情说出这番话,然后将啤酒一饮而尽,接着用力将啤酒罐捏扁。须藤的举动看来有点烦躁,孃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就是让他心烦的罪魁祸首。只见须藤盯着孃,孃也看到须藤那双淡色的瞳孔中映照出自己欲哭无泪的脸。
  「妳在伯什么?怕被杀吗?还是怕杀人?
  「应该两边都有吧……」
  「是喔。」
  须藤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见他像是玩赏艺术品般摸着扭曲变形的啤酒罐。孃转开矿泉水的瓶盖,先含一口水在嘴内,然后才让它滑过喉咙,也感觉到水流进有些发热的体内。
  「……须藤先生,你曾经杀过人吗?
  听到孃的问题,须藤的视线又回到孃身上,眼中的焦躁神情比刚刚更加浓厚。孃认为须藤似乎不喜欢别人提起这类问题,但是话既然出口,想当成没问过也已经来不及了。
  「妳问这干嘛?
  「我只是想问须藤先生会不会怕……」
  「妳是说杀人的时候吗?
  见到孃点点头,须藤则是垂下头,对准垃圾桶丢出手中捏扁的空罐子,罐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向位于房间角落的垃圾桶,可惜只碰到垃圾桶的边缘而滚落地面,残余的酒因碰撞的力道喷出瓶口,在地毯上形成几块小小的污渍。
  「说没有感觉是骗人的。不管杀过几个人,我还是没办法习惯杀人这种事。」
  从须藤的口气推测,大致可以猜测到他的确杀过人,毕竟他是黑社会的成员,杀过几个人也不稀奇,但就连视斗殴为家常便饭的须藤,居然也会对杀人而感到不安,这倒是让孃有些吃惊。
  「话说回来,妳刚刚不是问我爸的事吗?
  须藤彷佛想起问题似地这么说着。
  「啊……是的……」
  孃没想到须藤竟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只好困惑地点点头。于是,须藤瞇起眼睛望向窗户的方向,从拉起的窗帘缝隙中隐约可见外面的街道夜景。和市中心相比,这里没有霓虹灯的七彩光芒,远处的街灯也只有寥寥几盏而已。
  「他被杀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须藤突然冒出这句话。
  「咦?
  「我爸是被我杀掉的。」
  孃惊讶得哑口无言,不过须藤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沉重的样子,甚至还带着几分微笑。乍听之下,孃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但是仔细观察须藤的表情和讲话的语调,发现他的眼神非常认真,让孃搞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你的意思是……」
  经过一阵冗长的静默后,孃总算再度开口,须藤则是瞥了孃一眼,懒洋洋地起身捡起垃圾桶边的空罐,并将罐子丢进垃圾桶。
  「我爸以前开了一间穷酸的公司,工作内容好像是专门进口杂货再转卖到国内,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认识我那意大利籍的老妈。」
  须藤倚靠在窗边的墙壁上,只见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口吻平淡地开始述说往事。孃转紧宝特瓶的瓶盖,便将瓶子放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须藤。不知道是那罐啤酒还是精神上的疲劳所致,须藤好像变得有点多愁善感,和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后来我就出生了,一开始我们家很和谐美满,收入稳定不愁吃穿,老妈也很疼我,顶多是老爸因为工作常常不在家。可是,经济萧条让老爸的公司不幸倒闭,老爸也是从那时变了一个模样。」
  说到这里,须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倒在床上。
  「我爸开始拼命喝酒,还会动手打老妈和我,我也很快地讨厌老爸的作风。我本来就和老妈比较亲,虽然老爸常常不在家也是原因啦,可是最重要的还是我的长相。」
  这时孃看向仰躺在床上的须藤,不论是近乎白色的金发与浅蓝色的淡色瞳孔,这些大概都是天生遗传的特征吧?不难想象他会与容貌相似的母亲比较亲近,而和身为纯正日本人的父亲有些距离。
  「国中时,我拿刀刺死我爸,老妈替我顶罪而被关进牢里,虽然那时候有亲戚肯收留我,可是没多久我就离家出走了,不知不觉就在我论会里混饭吃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说完后,须藤撑起身体看着孃,并且佣懒地搔了搔那头白色的头发。
  「这样妳满意了吗?
  被须藤这么一问,孃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那个……我……」
  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
  「很无聊吧?
  「不会……」
  或许觉得孃的回答有点敷衍,只见须藤冷冷地露出笑容。
  「不用勉强自己说谎。」
  「我并没有勉强自己……」
  孃如此回答后,须藤则是愤愤地啧了一声。
  「妳懂什么?
  须藤的话让孃也不由得回瞪着他,她很想告诉须藤「不是只有你在不幸的家庭中长大」,不过孃并没有脱口说出这些话,她只是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并且低头思考,她总算明白自己无法讨厌须藤的理由了。
  「怎样啦?
  「我以前也常常被爸爸打得很惨。」
  听到这番话时,须藤并没有回应。
  「妈妈过世后,爸爸每天都借酒浇愁,我不希望爸爸酗酒度日,所以劝过他好几次,可是他听烦就只会动手打我,然后我也会不甘示弱地打回去,这种关系已经持续好几年了。」
  两人的共通点竟然是被父亲施暴,这也让孃的心中感到有些落寞;另一方面,却因为经历过相同的事而和须藤产生交集,孃又不禁感到有些欣喜。
  「是喔……」
  须藤喃喃地说道,接着起身整理稍微弄乱的床单。
  「赶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孃则是点点头,把宝特瓶放在枕边并钻进被窝。见到须藤关掉电灯,孃也跟着闭起眼睛,并且伸手抚摸自己的拳头。曾经动手殴打敌人的痕迹已经消失,而被父亲施暴的伤迹也同样消失殆尽。此时,孃想起被栖羽亲囚禁的父亲,栖羽亲有让他好好吃饭吗?会不会虐待他?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吗?
  「孃。」
  这时,须藤突然出声叫孃。
  「有什么事吗?
  孃则是立刻出声回答。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奇怪……」
  「是。」
  「妳还是尽量不要杀人比较好,这种事就交给我吧。」
  或许这就是须藤体贴别人的方法吧?孃感到非常高兴,但是她毫不犹豫地告诉须藤:
  「可是,我很清楚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的也是啦……抱歉,到现在还说这种话。」
  两个人的对话就此结束。片刻后,须藤睡着的呼声传到孃的耳中,孃一边听着那道规律的声音,一边想着父亲、小夏还有彰。和彰相逢后,孃一直期盼能走进他身处的「那个世界」,如今孃已经达成心愿,这个世界正如彰所说,只有人类的恶意、卑劣以及腥臭鲜血,而且比想象中更为悲惨危险,可是孃并不后悔,现在的她甚至连后悔的闲情逸致都没有。
  不过,孃仍然不断告诉自己。
  没问题的,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坚强地活下去。
  只要我还活着,或许还能回到那个逐渐远离的平凡世界。
  「没问题的……」
  她有点担心自己的呢喃会吵醒正在熟睡的须藤,便在黑暗中看往须藤的方向,只见他依旧规律地传出呼声,于是孃松了一口气,随后将棉被拉到嘴边并缓缓沉入梦乡。

  第九章 光和影之间

  相隔一周后,孃一行人总算再度齐聚一堂。
  当孃和须藤离开御土盯的当天上午,两人便接到真琴的联络,要大家见个面交换各自收集的情报。真琴指定邻近御土町的武居町内某间小图书馆为集合地点,大概因为现在还是暑假期间,图书馆里只有几名国中生和高中生正在看书。当孃和须藤一踏进馆内,便马上引起周遭民众的注意,一头白色头发的须藤身穿黑色西装,和图书馆内的气氛非常格格不入,因此立刻成为注目的焦点。话虽如此,真琴会选在这里集合,应该是考虑到公共场所比隐密的地方还要安全吧?
  孃和须藤到达的几分钟后,真琴和彰便接着出现,没多久球和魁也抵达现场,六个人就这样找个最角落没人的位子纷纷就座。孃有意无意地看着坐在斜对面的彰,彰察觉到孃的视线,于是对她回以微笑。彰看来没有受伤,也让孃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妳有打听到消息吗?
  或许因为起床不到两个小时,只见须藤有点不悦地向真琴问话,其实须藤似乎也是一个会有起床气的人。
  「很遗憾,我们这边没有掌握到情报。」
  说完后,真琴将视线转向魁。
  「不过,听说魁那边有点进展喔。」
  这大概就是真琴召集全员见面的真正原因吧?听到话题突然转向自己,魁不禁瞪圆双眼,于是她清清喉咙后对孃说道:
  「孃……妳还记得令尊找到的植物吗?
  孃点头表示记得,魁也满意地点点头。
  「我把它寄放在朋友那边请他调查,昨天他联络我,听说已经查到一些有关那株植物的情报了。」
  「寄放在朋友那边?
  只见须藤毫不客气地瞪着魁问道:
  「妳确定那家伙没问题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是栖羽亲的人怎么办吗?
  魁语带不悦地如此反问。以魁的立场来看,听到自己的朋友被怀疑当然很不是滋味,须藤则是躺靠在椅背上,以藐视的眼神看着魁。
  「现在情况不太一样,我总要谨慎一点吧。」
  须藤也不甘示弱地回答,孃很担心他们会不会开始吵架,此时则是由走进图书馆后便保持沉默的球开口说话:
  「我明白你的考虑,但是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那个人了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
  听到真琴表示赞同,须藤也无法继续执意反对,于是魁继续说明:
  「能得到大家的认同是很好啦,问题在那家伙的要求……」
  魁再度将视线转向孃,孃则是对魁难以启齿的神情感到百思不解。
  「说是我的朋友,其实我和他也没那么熟。我答应会给他一笔报酬,在把报酬付清之前,他是不会告诉我结果的。」
  「……妳到底想说什么?
  须藤以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发出质问,魁对他的问题视若无睹,只是将视线停在孃身上,然后突然双手合十做出央求的手势。
  「孃,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妳陪我过去吗?
  「我?
  「因为那家伙是个恋童癖,所以我就说会介绍一个女高中生给他认识啦……」
  「介、介绍?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事情发展,孃不由得挺直身体,须藤则是错愕地差点跟着椅子往后倒。他勉强保持乎衡,向前探出身体逼近魁。
  「妳……那家伙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这个嘛……总之,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有前科,所以应该还好吧?我觉得这种怪胎大概不会和栖羽亲扯上关系。」
  「这倒也是啦……」
  对身经百战的须藤来说,他似乎无法认同魁这种欠缺危机意识的言行,球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便不禁露出苦笑。
  「所以我就说嘛,说出这种事让大家知道,本来相信也会变成不相信啰。」
  「可是,他真的就是这种人嘛!
  魁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并且把脸撇向一边,看到魁如此直接地表现出自己的情感,顿时让孃放松地露出微笑。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没关系的。」
  孃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转向彰,只见彰毫无兴趣地挽着双手低着头。
  「真的吗?真是太好啦!除了妳,我还真的没有是女高中生的朋友呢!
  魁由衷地露出笑容,立刻站起身对孃说道:
  「那我们出发吧!
  「现、现在吗?
  「当然啰!打铁要趁热吧?
  「好、好的……」
  在魁的催促下,孃赶紧跟着站起身。
  「如果有消息就打个电话通知我们,我们先暂时到别的地方等妳们联络。」
  孃对真琴的提醒点了点头,便拿起行李追向魁的身后。
  「孃!
  这时彰突然叫住孃,于是孃回过头,发现彰已经起身走到身边了。
  「我帮妳保管行李,拿着它到处跑来跑去应该会很累吧?
  「嗯……谢谢。」
  行李虽然不是很重,毕竟里面塞满一个礼拜的换洗衣物,说起来也颇有份量的,而且以那个包包的大小,拿着它到处奔波的确很麻烦,于是孃将行李递给彰,彰则是带着微笑看着她。
  「小心点,有事就打手机找我。」
  接过行李时,彰的指尖也轻轻地拂过孃的手,其实孃希望和彰一直待在这里,但现在并不是耍任性的时候,正如魁所说,能够越快得知那个植物的情报越好。
  「谢谢。」
  孃又再次向彰道谢,努力甩开依依不舍的心情并掉头离开,赶紧追赶停下脚步等她的魁。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孃这么询问。
  「栖羽大学。」
  魁则是如此回答。
  「药剂系的校区刚好就在这个镇上。」
  当孃和魁走出图书馆时,发现夏日艳阳的阳光比晨间来得更为强烈。
  现在正值夏季,可是就算天气闷热,孃仍然穿着长袖服装,因为不这么做就无法掩盖手腕上的伤痕。这两个礼拜的匆忙生活让孃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割腕,不过昔日的伤痕依然存在,孃仍然不想让别人看到那些伤痕。
  再加上孃本来就不太喜欢穿太少,从开始割腕前就是如此,因为一到夏天,便利商店、咖啡店或是百货公司等等都会将冷气开得很强,如果只穿着单薄的短袖衣物,即使在室内也会冷得发抖。
  「孃,妳不会热吗?
  魁准备拦辆出租车,一边站在人行道边看着车流,一面不经意地这么问孃。魁穿着无袖衬衫,只见丰满的胸部把衣服紧紧撑开,有时甚至还可以窥见里面的内衣。
  「嗯……不会啦。」
  尽管孃这么说着,在炽热的阳光底下站了一会儿后,皮肤仍然不停冒出汗水。由于迟迟不见出租车的踪影,于是孃走到离魁有段距离的行道树下,虽然并不会非常凉快,但至少比被太阳曝晒舒服得多。孃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一带有不少看起来像学生的人,不知道到底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不过这附近有大学校园,因此孃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是大学生,毕竟这附近并没有著名的观光胜地,所以他们不太可能是观光客。
  这时孃发现魁已经招到出租车,于是立刻跑到魁的身边准备上车,果然不出所料,车内的冷气开得很强,甚至让孃觉得有几分寒意。孃有点在意魁是否会冷而看着她,不过并没有看到魁做出任何反应。
  「我们要到栖羽大学的武居校区。」
  司机则是点点头并开动车子。就在这时,孃忽然想起自己见到魁的朋友后,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才好。
  「那个……魁小姐?
  「嗯?
  「到那边我要做什么呢?
  「哎呀,别担心,不用特地做什么。只要我介绍妳给他认识,然后打个招呼,他应该会问手机号码之类的事,妳只要回答没有手机就好啰!
  「喔……」
  虽然孃有点半信半疑,不过她也只能相信魁说的话。
  大约经过十五分钟后,车子便抵达栖羽大学的武居校区前面了。
  越过旁边种有青翠苍郁树木的气派正门,只见校园里有数名学生,就算是暑假期间,他们似乎还是有事得来学校。
  「我应该很显眼吧……」
  魁看看周遭便这么嘟囔,魁穿着一身过度华丽亮眼的服装,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学生。
  「应该还好……」
  不过,孃觉得不应该明显道破而如此响应,魁似乎也察觉孃的想法,于是露出苦笑自嘲道:
  「反正有妳在身边,我应该就像到大学参观的女高中生的监护人吧?
  一听到魁的话,孃再度转头观看周围的学生们,然后将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影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夏天的缘故,影子看来比本人还要娇小,看起来就像个孩童似地。孃知道这并不代表自己很像小孩子,但是和身旁的魁还有其它学生相比,自己的确带有几分稚气。
  「孃,妳怎么啦?
  魁走在前面,转头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孃,孃这才回过神继续前进。魁熟悉地走进校园深处,眼前有三幢并排的白色建筑物,魁走进中间那栋,并且在入口旁的电梯前停下脚步。她按下朝上的按钮,电梯门随即自动打开。
  在孃的观念中,学校应该是个没有电梯这种现代化设备的地方,她一边想着真正的大学原来就是这样,一边跟着魁踏进电梯。魁轻轻按压六楼的按钮,电梯便立刻往上爬升。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孃盯着头顶的楼层显示灯如此提问,而魁也盯着同样的地方。
  「妳是说等一下要见面的家伙吗?
  「嗯。」
  魁沉思片刻后,便看起来有些愤恨地简短回答:
  「我以前和他交往过。」
  电梯也在此时到达六楼,于是魁一个箭步走出电梯,孃则是紧追在她的身后。
  魁的高跟鞋踩在铺有亚麻油地毡的地板上,随着动作发出喀喀喀的声响。听到这阵脚步声,孃总觉得魁有点心烦意乱,或许她不想谈到有关这个男人的任何话题,就像询问须藤那时一样,孃感觉到一股沉重的气氛,并且在内心咒骂自己为什么讲话不经大脑。
  魁在六楼最深处的房间停下脚步,只见乳白色的房门上有个写有「神崎」二字的门牌。魁轻轻地敲了敲门,不久后,里面传出一道「请进」的男性声音,于是魁叹了一口气,接着打开门进房。
  这个房间有种非常奇特的气氛。
  就在打开门的瞬间,热风立刻迎面而来,跟着魁快步地走进房间后,便发现周遭的空气闷热不已。这股闷热感应该和季节无关,从肌肤感受到的湿度就能发现,里面是刻意用空调营造出的人为环境,房间内简直就像是一座温室。
  房间内的摆设也相当与众不同,里面随处栽种茂盛生长的植物,几乎会让人联想到热带丛林。其中有很多品种是平常不易见到的植物,甚至有只在百科图鉴中见过的食虫植物。
  「我觉得妳也差不多该到啰。」
  只见房间的主人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如此说道,他大概就是姓神崎吧?他的脸颊泛出浅浅的笑容,头发半长不短,看起来并没有时常整理,鼻头挂着一副廉价的银框眼镜,身穿的白袍还有点肮脏,而白袍底下的衬衫充满皱折,这副寒酸的模样和孃当初的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然而,他的脸孔却有如差丽的艺术品般俊美,和他的打扮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妳们就坐在那边吧。」
  神崎指着房间内凌乱不堪的纸箱这么说道,魁则是摇头拒绝。
  「抱歉,我们打算事情问完就离开。」
  「为什么?
  只见神崎歪着头询问,同时瞄了孃一眼,那道眼神也让孃有种背脊发凉的不快感,和小时候在深山里撞见蛇的感觉差不多。就像是细胞基因发出的讯息似地,孃的本能正源源不绝地冒出此种不悦感。
  「不是要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吗?那应该不是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事吧?
  「既然你会这么觉得,好歹要准备几张椅子吧?还有,这里这么闷热,能不能想办法弄凉快一点?
  「抱歉,这就没办法了。」
  神崎立刻拒绝魁的要求,并且指着身旁一株淡粉红色的花卉。
  「这样会让孩子们枯萎的呢。」
  魁则是面露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随便啦!赶快把结果告诉我就好!
  「妳还是这么急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就是没办法像你那么悠哉地过日子。」
  只见神崎露出苦笑,并且从椅子上起身。他走到一旁的金属柜子前,从里面取出某个档案夹并扔给魁。魁接住档案夹,随即瞪了神崎一眼,便打开手中的档案夹观看。孃越过魁的肩膀一起看着那份资料,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说明文,还贴有几张照片。
  「以结论来说,那种植物应该属于兰科,但是我没办法告诉妳确切的名字。」
  「什么意思?
  一听到魁的问题,神崎又坐回刚刚那张附轮子的座椅上。他用脚轻轻地蹬着地面,像个稚气的孩童般转了一圈。
  「因为它是新品种,至少在我的认知与植物图鉴里都没有这种植物。」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就应该没错吧。」
  只见魁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喃喃地说着。从魁的话多少能够判断,神崎对植物应该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而这间宛如温室般的研究室也能证实这点。不过,孃不清楚他对植物的丰富知识是否出自工作的需要。
  「它属于附生兰……也就是说,它是附着在树上或岩石表面的植物,很多兰科植物都有附生的习性,而且从根部的形状来看应该没错。」
  「既然是新品种,那你没办法知道它的原产地吗?
  「多少可以猜到。」
  神崎说完后,便转过头从抽屉内取出某样东西丢给孃,这个东西正是孃交给魁,然后魁请神崎调查的植物,以薄薄塑料袋包覆的植物已经变成黄色,怎么看都已经枯萎凋谢了。
  「怎……你怎么把它弄死了!
  魁恶狠狠地瞪着神崎,神崎却只是不以为意地露出微笑。
  「大部分的兰科植物都属于热带植物喔。」
  语毕,神崎便面露爱怜地摸着那盆粉红色的花。
  「这孩子也是兰科植物,它的名字叫做芭菲尔鞋兰。很可爱吧?
  「我对这没有兴趣……」
  此时,神崎比出手势阻止魁继续说下去。
  「不管从湿度或温度来说,这个房间都算是热带植物的最佳生长环境,但是不管我怎么试,妳带来的孩子都没办法在这里生活。」
  「你的意思是……」
  魁低声问道,并将视线转向孃捧在手中的植物。
  「它没办法在热带生长……我猜必须栽种在凉爽的地区。」
  「……凉爽的地区?
  「譬如说,栖羽市就是个很适合它生长的地方。」
  听到神崎的推测,孃也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植物。孃记得在课堂曾听老师讲过,和其它地方相比,栖羽市周遭的山谷地区终年凉爽、湿度又低,在热带无法生存的植物确实有可能在栖羽地区存活,栖羽这带的山区甚至有只能在当地见到的特别植物。
  「你没有更具体一点的情报吗?例如到底在哪里才能种之类的,你好歹是个植物狂吧!
  魁以充满责备的口气这么一说,神崎立刻收起满脸笑容,并且略为恼怒地皱起眉头。
  「妳也知道,我只是个区区外行人,这种事妳应该去请教学者。」
  「说的也是啦……」
  魁稍微过目神崎交给她的资料。她看到其中一张照片,便不由自主地扬起半边眉毛。
  「这是那个植物纤维的放大照片吗?
  魁指着照片如此问道,那张照片就像生物课本常见的显微镜图片,照片里有许多细小的白色纤维状物体。
  「没错,和妳给我的那张照片几乎是一模一样,它们是同种纤维的机率非常高。」
  「原来如此……」
  孃从未听说魁曾经拿照片请神崎调查的事,但是孃大概能够猜到,那张照片应该就是伪装成辞典的pulp取样。只要综合目前的所有线索,一切事件就可以串联起来了。父亲正在调查某件事,然后留给孃某种植物后便行踪不明,事后得知他被栖羽亲囚禁在某处。依此推论,这个植物一定与栖羽亲所研发的pulp有关。
  「谢谢你的帮忙。」
  此时魁收起数据,并且将数据夹挟在腋下。
  「别客气,我也很高兴帮上妳的忙。」
  神崎依旧泛着浅浅的微笑低声说道,不过连初次见面的孃,都能明显感受到他只是在说表面话而已。
  「如果妳能稍微离开一下,让我和那个女生单独聊聊,我会更感激不尽喔。」
  魁只好面露难色地拍了拍孃的肩膀。
  「我会遵守约定。可是,如果你对她做出奇怪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虽然神崎点头同意,但是连这个动作都像是敷衍了事,也让孃对神崎这个男人再度产生本能上的不快感,而魁则是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有些朋友是植物学家吧?可以帮我向他们问看看,那个植物可能种在哪些区域吗?
  「我在栖羽植物中心有认识的人,我不太清楚妳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我会问看看。」
  「你好像答应过不会多问我的事吧?
  魁目带凶光地瞪着神崎,神崎则是淘气地耸了耸肩。
  「我没别的意思,就算是我说错话吧。」
  「最好是这样……」
  魁嘟囔说道,便将手中的植物丢给神崎。
  「这暂时还是先交给你,有实际东西也比较好问吧?
  「感恩。」
  见到神崎露出微笑,魁叹了一口气,并且对孃悄声说道:
  「我在外面等妳,如果他想要对妳动手动脚,记得赶快叫我进来喔.」
  魁说完后便走出房间,神崎则是静静地目送魁离开,随后将目光转向孃。
  「总算能跟妳单独相处啰。」
  看到孃满怀戒心保持距离的样子,神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别这么害怕,我只是想跟妳聊聊天,不会对妳做出奇怪的事,因为做这行的根本没机会和女高中生说话嘛。」
  神崎说完后,便起身从暗处拿出折迭式的椅子。
  「请坐。」




  刚刚神崎要魁随便找个纸箱坐,现在却特地搬出一张椅子给孃,看来神崎对魁没什么好感,魁和神崎的关系似乎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孃只好听从神崎的指示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此时神崎也坐回原来的椅子上,并且悠闲地盘起脚。
  房间内的温度高得令人难受,身体光是坐着不动也会渗出汗滴。孃很想把外套脱掉,但是她并不想让神崎看到满是伤痕的手腕。
  「妳叫什么名字?
  「须贺泽孃。」
  「嗯,真是个好名字。」
  虽然神崎这么说,不过似乎对孃的名字不太感兴趣,反倒是他那紧紧盯着孃的眼神,让孃有种想要逃出房间的冲动。
  「我叫神崎紫苑……听起来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吧?
  「……别人也常常说我的名字很像男生。」
  孃总算找到话题可以与他聊天,神崎则是对她投以微笑。
  「嗯,这么说来还真的有点像。」
  「那个……神崎先生,您和魁小姐是什么关系呢?
  孃对神崎的答案没多大兴趣,但若不找些话题,她很担心神崎会向她扑过来,所以沉默寡言的孃只好努力地寻找话题,神崎则是皱起眉头回答:
  「我们只是读同一间大学而已。」
  「可是……魁小姐说你们以前是男女朋友。」
  「嗯……我们只交往一阵子,没多久就分手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像妳这种年轻女生喔。」
  神崎毫不避讳地说出这些话,看来他说的应该是真心话,神崎一边抚摸旁边那朵名字很难念的兰花,一边望向远方说道:
  「我只对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和年轻女生有兴趣……不管是花还是女性,都是如此短暂无常,花朵瞬间就会凋谢,女生们也会很快地失去青春,而在转眼间变成女人。就是因为稍纵即逝,才会显得更加美丽珍贵。」
  孃只能静静地听着这番话,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断眼前这名姓神崎的男人,或许他的个性并不像第一印象般那么糟糕,但无论如何,孃的心中还是有股莫名的厌恶感,她现在仍然很想夺门而出。
  「妳有男朋友吗?
  神崎出乎意料地问出这个问题,孃的脑海里立刻出浮现彰的表情,不过孃不知道彰是否将她定位为女朋友,于是孃摇摇头表示没有。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也对,妳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
  神崎目不转睛地盯着孃,孃只好不好意思地将视线转向别处。汗水从额头沿着脸颊渐渐滴落,可是手帕放在交给彰的行李箱里,于是她只好用手掌将汗水擦掉。
  「很热吧?抱歉喔……我不能让房间的温度降低,不然我可爱的孩子们会枯死的。」
  「啊……没关系的……」
  孃告诉神崎不用在意,神崎依然怜爱地抚摸兰花,甚至情不自禁地将脸靠近兰花一赏芳香。
  「香味也是我爱上它们的理由之一。妳要不要闻闻看?
  神崎转过头如此询问。说真的,孃完全没有兴趣。虽然她并不会特别讨厌花,却也没有喜欢到会想特地起身欣赏兰花香,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断然拒绝神崎会有点尴尬。神崎提供情报的交换条件之一就是与孃聊聊天,如果对神崎表现得太过冷淡,恐怕会让魁很难办事,于是孃决定站起身走到神崎旁边。
  神崎也跟着起身并对孃微微一笑,示意孃闻闻看那朵粉红色兰花的香味,孃则是将脸凑近那朵兰花试着闻闻看。在清新的青草味中,还有一种类似水果的芳香,不愧是生长于热带的植物,让孃不禁联想到带有南国风情的热带水果。
  「妳的身体一直在冒汗呢。」
  听到神崎的低语,孃赶紧转过头察看状况,结果发现神崎的脸几乎快要贴到自己的身体上了。孃慌张地往后倒退几步,连忙拉开和神崎之间的距离,只见神崎依旧挂着满脸笑容,丝毫没有道歉之意。
  「我只是想闻闻妳的味道,如果吓到妳的话,我先向妳道歉。」
  孃伸手按住脖颈的部位,发现汗水已经布满整个颈项了。
  「其实我很喜欢年轻女生的体味。」
  神崎望着窗外景色如此说着,从窗外照进室内的强烈阳光也让神崎瞇起眼睛。光看他的五官,其实他的长相非常端整清秀,所说的话却尽是些奇特异常的内容,这也让孃感到相当困惑。
  「我不会对妳乱来的,可以再让我闻闻妳身上的味道吗?
  其实孃可以拒绝神崎的要求,没有任何理由非得让他接近自己的身体,然而孃还是选择点头答应神崎的要求,因为孃想起了彰的心理疾病。在孃的心中,对鲜血有特殊癖好的彰和眼前的神崎在某些地方很像,或许在他人眼里都是异常的癖好,却让孃莫名地产生怜爱的感觉。
  「谢谢。」
  神崎对孃回以微笑,此时他的笑容不再有先前那种刻薄的感觉,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也是孃初次看到他流露的真情。
  神崎的脸近得几乎快要碰到孃的脖颈,一阵令人背脊发凉的思心感立刻涌上心头。她渐渐觉得神崎和彰的行为还是有所不同,但事到如今也来不及拒绝了,只见神崎发出几次轻微的嗅声闻着孃。
  「啊……」
  甚至还会发出欢愉的低吟声。孃闭起双眼,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想彰的脸孔,希望这段精神上的折磨能尽早结束。
  「我闻得出来……妳的月经快来啰……」
  听到神崎的嗫嚅时,孃不禁气得牙痒痒的,神崎说的确实没错,再过几天就是孃的生理期。但是,神崎竟然露骨地说出这种隐私的事,让孃顿时又羞又气。
  就在此时,神崎突然伸手触摸孃的手,孃连忙想将手抽开,神崎却早一步紧紧地抓着孃的手臂。
  「呀……!
  孃不由得惊叫出声,并且狠狠地瞪着神崎,神崎则是不改陶醉的神情凝视着孃。
  「不好意思,我可能没办法遵守约定了。」
  神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孃的手压到后方的墙壁上。他的呼吸变得非常急促,孃下意识地用没被压住的左手挥出一拳,神崎的眼镜被打落地面,手却仍然按住孃不放。
  「好痛喔……」
  神崎对孃出声抱怨,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孃完全压住,身体的姿势让孃无法将力量集中于拳头,孃也暗自后悔自己不够冷静,亏须藤还陪着她在夜晚的街道练习打斗技巧,如今却忘得一干二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更应该将那些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3 10:49 编辑 ]


  「我、我要叫人了……」
  孃如此警告神崎,神崎却恢复先前的微笑表情看着孃。
  「我不会在意的,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一听到神崎斩钉截铁地回答,孃立刻准备放声求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孃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她心想走进来的人一定是魁,于是暂且闭起嘴巴并看往门的方向。
  不过,开门的人并不是魁,而是一名不认识的年轻男子,看来应该是个学生。这名年轻男子有一身白皙的肌肤、淡淡的棕色头发、微微往上吊的细长眼眸,脸颊还带着和神崎不同神韵的微笑。
  「嗯?打扰到两位啦?
  学生的话让神崎不禁叹了一口气,并且松开抓住孃的手。
  「……你连敲个门都不会吗?
  神崎似乎已经恢复冷静,孃则是趁机逃离神崎身边并低头告别。
  「那……我先告辞了。」
  「啊……嗯……代我向敷岛问好。」
  于是,孃走过站在原地不动的学生旁边,步出神崎的研究室。
  孃一边在心中暗自庆幸总算得救,一边将手探进口袋寻找手机,随后在走廊上打电话与魁联络。就在等魁接电话的同时,她望向研究室的入口,发现刚刚的学生正伫立在门口盯着孃,于是孃不自觉地对他点个头,年轻人则是露出苦笑走进房间,魁也在此时接起电话。

  大学的餐厅内非常空旷冷清,几乎没有学生在里面用餐。
  考虑到学校正在放暑假,这也是很正常的景象。魁提议既然都来到大学,那就吃个饭再回去,孃本来还担心学校餐厅在暑假期间可能会歇业,不过为了学校职员和某些来校暑修的学生,餐厅似乎仍然在特定时间内维持营业。魁在角落的贩卖机买了两张套餐餐券,接着将餐券递给柜台后方的中年男子,外表有点可怕的中年男子没有说话,便动作利落地将热汤倒进碗内并放在托盘上,托盘上早已摆好其它菜色,应该是店家为了应付人潮拥挤时的做法吧?但在没有多少客人的此时,看起来反而有点像店家混水摸鱼。
  在中央的大餐桌就座后,魁双手合十并开始享用午餐,孃则是喝了几口水。可能是神崎的研究室里面温度过高,又或者是遭神崎袭击所致,孃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他没对妳怎么样吧?
  魁夹起光凭外观无法辨识食材的油炸料理,满脸关心地询问孃。
  「……我还好。」
  孃则是笑着这么回答。她不想让魁担无谓的心,反正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神崎,而且最后她也算是全身而退,只要她不说出去,这件事就当做结束了。
  话说回来,光想到那个学生如果没有走进来,孃就有种背脊冒出冷汗的感觉,虽然不知道那个学生是谁,孃还是打从心底感谢他。
  「怎么啦?
  听到魁歪着头如此询问,孃摇摇头表示没事并开始吃饭。在用餐的时候,孃不时窥探四周,深怕神崎会突然出现在面前,如果可以的话,孃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两个人顺利地用完午餐后,魁走到旁边的茶水桶倒杯茶给自己和孃,只见她一边啜饮热茶,一边转头扫视餐厅。
  「啊~~好怀念的感觉喔!让我好想再当一次学生呢!
  就在魁带着微笑如此自言白语的同时,孃的内心突然冒出某种奇妙的感觉,今天她和魁一起行动时,这种感觉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以他们目前面临的情况来说,魁的表现未免太过轻松悠闲,虽然魁从以前就是这种个性,但是和之前相处两个礼拜的须藤相比,魁的轻松态度的确有点不太对劲。
  「那个……」
  孃用双手捧起塑料制的茶杯,鼓起勇气开口问魁:
  「魁小姐,妳不会害怕吗?
  魁则是疑惑地看着孃。
  「怕什么?
  「这个嘛……」
  「妳是指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吗?
  孃点点头,于是魁将茶水一饮而尽,并且把茶杯放回桌面。
  「说完全不怕是骗人的,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豁出去啰。」
  「是喔……」
  「反正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我觉得还不如干脆乐在其中。我的想法会不会很奇怪?
  「不会啦……」
  话虽如此,孃仍然无法理解魁描述的感觉。这种情况要怎么乐在其中呢?搞不好明天就会被杀死,而且魁也曾经亲口透露出内心的恐惧。
  「我想过自己要更认真地面对这件事,也想象过最糟的状况,可是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吧?既然对方都把追杀我们当成游戏,那我们不如也跟着一起玩。」
  孃始终保持沉默,只是紧紧地盯着魁,魁则是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嗯,不过这也是跟球学来的啦。」
  「球先生说过这种话?
  「是啊,他说至少我们的气势不能输给对方。」
  孃和须藤共同行动时,魁都是和球在一起,他们好像在那段期间讨论过今后的发展。以两人的个性观察,也许的确会导出这种结论,如果换成孃与须藤,不论是孃的阴沉个性、还是须藤无法乐于其中的态度,最后可能只会产生负面的想法。总而言之,孃对魁和球的结论感到既佩服又傻眼,不过就算听魁讲得头头是道,孃仍然无法让自己如此开阔豁达。
  「差不多该走啰。」
  孃听到魁出声催促而准备起身离座时,有个人突然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孃望向旁边一看,就是刚才在神崎的研究室碰过面的年轻人。看到孃起身离开,他赶紧开口留人:
  「嗯?妳已经要走啦?亏偶还特地跑过来找妳咧!
  孃先前并没有发现,这名年轻人讲话带有浓浓的关西腔。
  「……他是谁?
  魁满脸诧异地看着年轻人,孃则是把在神崎研究室和他擦身而过的事告诉魁。
  「真是的,偶从刚刚就觉得妳很可爱,结果又在餐厅碰到妳,连旁边的大姊也是美女,一时兴奋就跑来坐在妳的旁边啰!
  年轻人说完这些话,就将夹在腋下的背包放到桌上。关西腔本来就有种故作熟稔的感觉,而且他的态度很明显是刻意装熟,魁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男性,于是她不悦地摆起脸色告诉年轻人: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有事,有缘再见吧。」
  魁立刻拿起托盘起身准备离开,年轻人立即伸手拉住魁,连忙从背包内拿出一本类似记事本的东西。
  「不然这样啦!两位小姐可以把芳名告诉偶吗?电话号码不想讲也没关系。」
  男子将记事本递给魁,魁只好拿起记事本在年轻人要求的地方写字,看到魁的名字后,只见男子微微一笑。
  「村野美绪?真是个好名字。」
  魁大概是觉得年轻人很烦,才会故意写下假名的吧?孃一边佩服魁的灵敏反应,一边站起身准备离开,此时年轻人却将视线转向孃。
  「那妳呢?只要把名字告诉偶就好。」
  孃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男子追问,连忙在脑中搜寻几个可用的名字,可惜她无法像魁一样立刻反应过来。
  「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陌生人吗?
  说完这句话后,年轻人突然转头看往魁。
  「妳也可以像这位大姊一样用假名啊!
  一听到这句话,魁不禁惊讶地抖了一下,孃也停下捧起托盘的动作。既然会说出这件事,就代表他知道魁的来历。
  孃倒吞了一旦凉气,魁则是对年轻人保持高度警戒,并且以拿着托盘的姿势开口质问: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用的是假名?
  年轻人听到魁的质问,便面露微笑地合起记事本,接着坐回椅子上。
  「这个嘛……先坐下来说吧,偶不喜欢站着讲话。」
  年轻人将记事本丢在一旁,目光左右来回地打量着孃和魁。他看起来并没有携带武器,孃暗自想着是否该趁现在逃离餐厅,但就年轻人和神崎彼此认识这点来看,他应该是学校的学生或教职员,应该不至于做出当场掏枪或是挥舞刀子的动作。孃改为窥探魁的表情,只见魁也露出苦涩的表情,似乎正在绞尽脑汁思索对策。
  「妳们不用想太多啦!两位请坐,讲讲话应该没关系吧?
  年轻人仍然开朗地如此说着,孃却隐约感觉到他的眼神带有某种无法言喻的冷峻神色。乍看之下,他只是个瘦弱清秀的学生,却频频散发出莫名的危险气息,魁似乎也感觉到这股气氛,只见她乖乖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孃只好也跟着坐下,年轻人则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偶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偶姓李。」
  「李?
  被魁这么一问,李只好带着苦笑解释:
  「就是李小龙的李,其实偶是外国留学生啦!
  他的脸庞的确有些异国风调,但是听到他的流利日文,实在无法想象他是外国人,此时李把记事本收进背包内,并且面带笑容如此说道:
  「妳们不用客气,直接叫偶的姓就好。」
  只看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他是否对孃和魁抱持敌意。
  「嗯……不过,须贺泽孃还有敷岛魁小姐,只有偶知道妳们的来历和身家背景,妳们应该也会觉得有点不公平吧?
  他果然知道孃一行人的事情,他和栖羽亲毫无疑问地有某种程度的关联。但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此种人物,而且还是在偶然巧遇的情况下。
  「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分,你还真敢开这个玩笑。」
  听到魁愤愤地这么抱怨,李立刻摆出充满歉意的神情,孃也在此时觉得他是个表情丰富的人。仔细想想,不管是彰、球或须藤,孃的身边都是表情不曾大幅改变的男性,此时孃突然想起元禄这个统率栖羽亲的男人,他也是表情丰富多变,刚见面时还误以为他是个淳朴善良的好人。
  「唉哟~~又没关系,开个小玩笑而已嘛……偶只是想看看妳们被人搭讪会有什么反应啦!
  李满脸无辜地提出辩解,并且从背包内拿出几张照片,这些似乎是从远处偷拍的相片,被拍摄的对象正是孃和魁。
  「偶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妳们耶!
  听到李毫无顾忌的解释,魁则是不耐烦地提出心中的疑问:
  「你要跟我们说什么?该不会想在这里直接开打吧?
  「别开玩笑啰!偶好歹也是这里的学生。如果偶真的有那个意思,在说话之前就会直接动手啰!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打算和我们快乐地聊天吗?
  魁摆明是在揶揄李,李却爽快地点头表示赞成。
  「没错,偶就是打算这样。讲真的,偶对那个栖羽亲其实没啥兴趣耶!
  「你……」
  一听到这个回答,魁顿时哑口无言,只见她惊讶地看着李,孃则是还在烦恼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应该要当场打倒李迅速离开现场呢?还是暂时乖乖地留在原地呢?就在此时,她想起须藤曾经说过的话,于是试着推测李的实力属于哪种程度,不过看到李从容自若的模样,她无法判断真正的实力,倒是眼中透出的冷酷眼神让孃印象深刻。孃觉得李是个危险人物,以前对付的小混混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与统率栖羽亲的元禄和赤羽……不,或许比他们更为危险。孃的直觉做出此种判断,于是她停止无谓的思考,决定现在静观其变比较妥当。
  「还是本人比较好看。」
  就在这个时候,李突然盯着孃的脸,并且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他的话听起来很像开玩笑,可是又有点太突兀了。
  「偶看到照片的时候就很中意妳喔!虽然旁边的大姐也很美啦,不过偶还是喜欢自己。」
  「自己?
  魁觉得他的用词有点怪异,便反问李是什么意思。李瞬间皱了皱眉头,随后立刻发现问题而改口说道:
  「喔……刚刚那个就是指『妳』的意思,在大阪都是说成『自己』,其实数偶日文的人是个满口关西腔的大叔啦!
  孃在电视节目曾经听过此种用法,由于身边并没有人这么说,因此怎么听都很不习惯。
  话说回来,李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有,他说对栖羽亲毫无兴趣,孃当然不会全盘接受,不过目前也无法判断他的行为到底有什么含意。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耐不住性子的孃对李提出疑问,李则是轻轻睁开凤眼看着孃。
  「目的……偶刚刚说过,只是想跟妳讲讲话嘛!难道男人不能和欣赏的女孩子聊天吗?这样很奇怪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李滔滔不绝的辩解气势吓到,孃不由得缩起身子。他是认真地说出这些话的吗?
  「那我们可以继续聊了吗?还有其它问题吗?
  「我说过我们有其它事要忙。」
  听到魁这么拒绝,李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无法形容的诡异笑容。
  「不然妳先回去吧,把她留在这里就好。」
  「什……」
  见到魁气得脸色大变,李不禁发出大笑。
  「哈哈哈~~歹势啦~~!冒犯到妳真是抱歉,不过偶说的是实话,诚实是偶唯一的优点喔!
  孃只能盯着耍嘴皮子的李,她实在无从判断李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虽然魁气得牙痒痒地瞪着李,不过既然尚未确定李是何等人物,她当然不可能真的丢下孃拂袖而去。
  「唉,一直缠着妳好像也有点可怜。」
  李喃喃地说道,并且站了起来。
  「那偶们有缘再见吧!下次记得对偶温柔一点喔!
  就在孃满腹狐疑地抬起头的时候,李冷不防地将脸凑近孃,还将孃的手压住,不让吃惊的她撑着餐桌起身,并且趁着她半起身的姿势,将自己的嘴唇抵住孃的唇瓣。
  「你……你在做什么!
  魁高声地大喊,孃也用力地将李一把推开,李则是重心不稳地往后倒退数步。
  「妳的嘴唇很干,要记得好好保养喔!
  孃赶紧用袖子擦拭自己的嘴唇,她的脑筋一片混乱,她很清楚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双唇相接。可是,对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魁立刻跑到孃的身边抱住她的肩膀,孃则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李,只见李从背包里取出护唇膏涂在嘴唇上。
  「妳要涂护唇膏吗?
  李漾出一抹微笑,魁马上挡在他们两人之间说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偶不是说过了吗?偶很喜欢她,想要亲她或是发展出更深的关系也很正常吧?不过,如果妳也想要亲一个的话,偶也可以考虑看看啦!
  「谁会对你这种小鬼有兴趣……」
  「说的也是,偶对大姊姊也没有兴趣,还好偶们的喜好一模一样。」
  李将护唇膏塞进背包,便拿起背包对魁和孃挥了挥手。
  「好啦!事情就是这样,后会有期啰!
  孃和魁只能呆呆地目送李离开,完全无法得知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论孃怎么用力擦拭嘴唇,仍然无法抹去李的嘴唇所残留的冰冷触感。
  走出校园后,两人打算拦辆出租车,于是来到车多的马路边准备叫车。魁没有说任何话,孃也沉默不语,她现在只想尽早看到彰。
  「这件事对彰保密应该比较好吧?
  就在魁举起手、某辆出租车停在她们面前的时候,魁看着别处如此询问孃的意见。孃只是点点头并坐进车内,出租车内的冷气一样开得很强,甚至觉得有点寒冷。
  今天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在过去的人生中,孃并不是没有碰过倒霉的事,却从来不曾遇到像今天的怪事。
  孃开始回想一连串的事件,先是差点遭到神崎袭击,虽然被李所搭救,稍后却又被李强吻。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孃仍然摸不着头绪,李对她表达的爱慕之意都是真的吗?还是有其它意思呢?
  孃忍不住用手指抚摸自己的嘴唇,嘴唇的确如李所说有点干燥,而且还有李的嘴唇留下的感觉。孃顿时觉得心跳加速,自己应该是被李突如其来的行动吓到吧?嘴唇还不曾让彰以外的人碰过,孃只能说服自己,一定是这个原因才会让自己如此紧张。
  因为她不想承认,自己或许也对那个李姓男子有点兴趣。
  于是,孃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缓缓地合上双眼。

  魁将神崎提供的情报告诉众人后,六个人也对接下来的目标做出明确的结论:
  「我们要找出那个兰花的栽种地。」
  当然,没有人能保证那种兰花一定是种在栖羽市附近,但从它不属于热带植物的这点观察,在栖羽地区栽培的可能性很高。元禄拥有想要破坏整个国家的价值观,却依旧停留在这个远离国家中枢的地带,于是真琴大胆推测,原因或许就是他将兰花栽种于此地,其它人也表示赞同。假设这是事实,如果孃等人想要和元禄互相抗衡,就必须查出兰花的栽种地。那里很有可能是元禄等人的根据地,而且找出栽种地点也可以成为让己方更加有利的筹码。
  魁已经委托神崎帮忙寻找栽种地点的相关情报,她也将这件事告诉众人,不过孃等人并没有闲暇慢慢地等待神崎的消息,即使耐心等待,最后得到的结果也不见得会有所帮助,因此六个人得到一致的结论,决定先从现有的情报下手。
  「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分成两人一组行动吧,能种植大片相同植物的地方非常有限,先过滤出几个可能的地点,再来调查也会比较有效率。」
  众人立即老实地遵从真琴的提议,或许应该说,其实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可是,又要过着和彰各分东西的日子,这也让孃非常担心,自从发生被李强吻的事件,孃相当害怕和彰分开,虽然她对彰的思念与日俱增,和彰互相接触、两唇紧贴时的温热记忆却已逐渐模糊褪去了。
  「两人一组……要怎么分组?
  须藤先提出疑问,只见真琴稍做考虑并瞄了孃一眼,便回问须藤:
  「罗丹,你觉得孃的程度现在怎么样?比以前进步很多吗?
  「至少不会输给路边的小角色。」
  「嗯……那换成孃和彰一组吧,罗丹和我一组,魁还是和球一起行动。」
  这个提案让孃感到相当意外,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和须藤同组。
  「这样分组也比较不容易被怀疑吧?
  真琴说完后,便对着孃微微一笑。
  「我又要跟小球球一组喔……」
  此时魁嘟着嘴抗议,球则是耸了耸肩回应:
  「我也不想一直和妳同组啊。」
  孃不禁露出微笑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她总算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自从与李发生一连串的事情后,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也总算平复。孃将视线转向魁,暗示她还没有说明李的事情,魁发现孃的眼神,于是开口说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家默默地倾听魁说话,就在魁说完的同时,彰立刻开口提出问题:
  「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听到彰说出这句话,孃不禁倒吸了一旦况气。
  「没怎么样。只是那家伙蛮诡异的,还说对栖羽亲没兴趣,我觉得事先提醒有这号人物会比较好。」
  魁向大家如此说明,此时孃发现自己无法掩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她很担心彰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尤其当她感觉到彰的眼神时,一股近似罪恶感的感觉便突然涌上心头,彰则是带着百思不解的表情看着孃。
  「看来和这件事有关的人比想象中还要多,而且潜藏在各式各样的地方,请各位记得提高警觉,发生危险千万不要逞强,赶快联络其它人支持。」
  虽然真琴表面上对众人提出建议,其实是特别叮咛彰不要勉强,不愧是抚养彰多年的养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彰的逞强好胜。
  「我知道。」
  彰似乎也了解真琴的用意而出声响应,随后将视线转向别处,这也让孃松了一口气。
  「这个礼拜大家应该都没有时间休息,所以明天再决定从哪里开始调查,今天就先稍微休息吧。」
  真琴说完后,便与众人约定明天同一时间在这个图书馆集合。当众会一结束,球立即站起身说道:
  「我想回去看看咖啡厅,所以我先告辞啰,反正我不一定要跟某个人共同行动嘛。」
  听到球的发言,只见真琴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
  「我知道你想独自行动的心情,但是我不鼓励你这么做。」
  「……可是,找个人陪我回去有点怪怪的,咖啡厅只是我个人的私事而已。」
  看到真琴还是不肯让步,球只好伤透脑筋地挽起双手。
  「那个……」
  就在这个时候,孃突然插嘴说道:
  「那我也一起去……这样可以吗?
  孃知道自己并没办法让真琴放心,不过她也很在意咖啡厅的状况。那家店可说是所有事件的源头,就是因为孃偶然造访咖啡厅,才会认识球和魁,父亲失踪后甚至还在那家店打工赚取生活费。
  「那我也一起过去,这样总可以了吧?真琴小姐,妳应该也很在意小黑的状况吧?
  听到彰提起小黑的名字,于是真琴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那么大家就一起回到市内吧?罗丹和魁同意吗?
  由于须藤和魁始终默默地听着众人讨论,因此真琴先征求他们的意见,魁则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没关系,既然要去就顺便绕回家看看吧。」
  「罗丹,你呢?
  真琴出声询问毫无反应的须藤,只见须藤意兴阑珊地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不奉陪,反正回去也没有事情可以做。」
  「是吗?你不想见见家人吗?
  听到真琴的问题时,须藤不禁面露凶光地瞪着她。
  「我讲过最好别提我家的事。」
  「这应该不是需要隐瞒的事吧?
  须藤恨恨地啧了一声,并且从椅子上站起身。
  「反正我就是不回去,我跟那些需要别人保护的少爷小姐们不一样,单独行动应该没啥问题吧?
  听到这句话后,彰冷哼了一声,于是须藤转头瞪着他。
  「很好笑吗?
  「没有啊。」
  「只是打赢我一次,最好别那么嚣张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用这么意气用事,刚刚真琴小姐不是说过,要我们别逞强吗?
  「那你又怎样?你老是叫大姊头『真琴小姐』,难道这就不算逞强吗?
  彰被反驳得无话可说,须藤的话也让真琴尴尬地垂下眼帘。孃曾经听魁说过,彰始终不肯称呼真琴一声妈妈,这也让真琴非常伤心。真琴或许在某次机会里和须藤提过这件事吧?
  「你最好别管我家的事。」
  彰喃喃地这么说道,须藤则是对他回以苦笑。
  「那你也别管我家的事,我就说到这边。」
  须藤撂下这句话便离席而去。
  「罗丹,我会再打电话提醒你明天集合的时间。」
  真琴对须藤的背影如此叮嘱,须藤只是挥了挥手表示响应,便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他家发生过很复杂的事情吗?
  球看着真琴随口发问,也让孃想起昨晚须藤告诉她的事——须藤曾经亲手杀害父亲,母亲则是帮他顶罪而身陷牢狱。关于真琴刚刚提到的家人,孃猜想大概是指须藤的母亲吧?孃想要询问真琴,却有点犹豫是否应该说出这件事。
  「有机会再聊这件事。总之,我们先出发前往市内吧。」
  只见真琴站起身准备出发,还带着郁郁寡欢的表情,似乎对须藤说出彰不肯称呼母亲的事耿耿于怀,连彰也是挂着凝重的神情帮真琴提行李。
  孃悲伤地看着彰和真琴,他们在旁人眼中有如亲生母子,却有一道无形坚固的墙垣硬生生地将他们隔开,孃也对这件事感到相当辛酸。须藤指责彰正在逞强,孃认为他只说对一半,虽然孃不曾仔细过问彰和真琴之间的事,不过孃感受得到,真琴在彰的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这份亲情甚至比血缘相连的家族还要强烈。不幸的是,没有血缘的事实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将灰暗阴冷的悲伤黑影覆盖在两人的心中,就像人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般,那道黑影也纠缠着他们不放。当孃和父亲演变成拳脚相向的关系时,感受刚好与他们相反,无论那个男人如何对她拳打脚踢或恶言相向,他毕竟是血缘相连的亲生父亲,正因为孃对这种关系感到悲哀难过,才能深刻地体会彰与真琴的关系。就算法律规定他们是母子,即使在别人眼中是母子,彰和真琴终究还是流着不同的血液,即便彰相当清楚会伤害真琴,他仍然无法开口喊真琴一声妈。
  一行人就在此种近乎窒息的沉闷气氛中朝栖羽市区出发,途中魁故意表现得比平常更为活泼开朗,球则是一如往常地和魁斗嘴嬉闹,或许这也是他们为彰与真琴着想而刻意装出的举动吧?尽管如此,彰和真琴只是偶尔勉强露出笑容,却不曾向对方开口说话,孃只好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开往栖羽市区的电车缓缓向前行驶。坐在孃对面的少女正在和母亲撒娇,这幅幸福的家庭写照反而让孃更为忧郁,当心情一变得有些忧愁,孃便不经意地想起几个小时前见过面的李姓青年。
  接着,想起他那双散发出莫名危险气息的眼神。
  以及双唇紧密相接的触感,那种感觉犹如金属般冰冷,也让孃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嘴唇。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孃身边的魁故意干咳几声,让孃惊慌失措地将于移开。彰似乎正在休息,只见他静静地挽着双手并低着头,真琴则是望着车外的景色。孃转头看向魁,魁只以看似有些落寞的微笑做为响应,就像在暗示孃赶快忘记那件事一样。孃轻轻点了点头,便转头看着背后逐渐接近栖羽市的窗外风景,也发现外面正在飘着毛毛细雨。

  到达市区后,众人一同来到球的咖啡店。本来预定抵达市区就各自行动,后来魁提议干脆一起行动,可以省去打电话集合的麻烦。她大概是顾虑到彰和真琴两个人的情况,如果让他们单独相处,显然两人还是会继续维持这股沉重的气氛吧。
  一走进球的店里,阵阵霉味立刻扑鼻而来。
  只闲置短短两个星期,屋子就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还是孃自己的心理作用呢?她也不明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总而言之,店里比以前看来更显寂寥,就像是一间废弃的空屋似地。
  「才过几天而已,屋子果然不能放着不管啊……」
  球用手指轻轻划过柜台的桌面,并且看着沾在指尖的尘埃。
  「反正以前也没什么客人上门嘛。」
  魁则是带着苦笑细声说道,球瞪了她一眼并打开冰箱,只见已经拔掉插头的冰箱内空无一物。
  「唉,倒也是啦……」
  球只能失落地喃喃自语,然后轻轻关起冰箱的门。
  「我之前就觉得这里不太可能遭小偷,看来真的没有人笨到会想要偷你的烂店。看够了吧?我们走啰!
  在魁的催促下,孃等人便一同离开球的咖啡厅。
  和球的店一模一样,根本无法相信这个家只是无人居住两个星期而已,魁的家也是犹如鬼屋般一片死寂。
  在孃寄住过短暂时日的房间内,依然摆着那个木制衣柜,衣柜看起来比之前更为陈旧,柜子本身就是年代久远,现在看来更像骨董般老旧。还好魁的住家没有遭小偷闯空门,栖羽亲的人似乎也没有找上门,多少让孃感到有些欣慰。
  之后,一行人便前往彰和真琴的住所。比起球与魁的状况,由于真琴有固定请人代为打扫整理房间,所以家中还留有些许人类居住的气息。
  「我去泡个茶,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说完这句话后,真琴就径自走向厨房,球和魁面对面地在客厅沙发就座,彰则是直接走进真琴的房间。孃发现彰似乎想察看真琴养的猫是否安然无恙,于是尾随在彰的身后。
  就算是请人打扫,也不至于会让外人进出真琴的房间,再加上长时间拉起窗帘,房内显得死气沉沉,年迈的暹逻猫小黑仍然一如往常地躺在房间角落的床铺上。
  「小黑?
  听到彰呼唤名字,小黑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细缝,却又随即闭起眼皮,尾巴还不停地左右晃动,看来牠的心情不太好。
  「还是老样子呢。」
  彰对孃的感想耸了耸肩。孃曾经听过小黑从以前就只听真琴的话,不论彰说什么,小黑大概都只觉得很刺耳吧?
  「真琴小姐回来啰,赶快出去让她看看吧。」
  彰一说完,对彰和孃爱理不理的小黑立刻开始窥探客厅的动静,不知道小黑到底是听得懂彰说的话,或是单纯地察觉客厅有人而想看看。总之,牠总算懒洋洋地从床铺上起身,然后从容地跳下床并走出房间,看来牠只把彰和孃当成障碍物看待。
  只见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到客厅,孃也跟在彰的身后离开房间。
  来到客厅时,真琴正在准备红茶,于是彰走往真琴的方向打算帮忙,孃原本也想跟着帮忙,不过彰摇摇头婉拒,要她到客厅找个位子坐,孃只好听他的话走到魁旁边就座。
  小黑并没有直接走到真琴的脚边,而是在厨房的角落静待真琴泡完茶。孃一直看着小黑的动作,随后真琴和彰便将五人份的红茶端到桌上。
  「真抱歉,实在没办法帮大家准备点心。」
  真琴不好意思地向众人道歉,球则是微微一笑回答:
  「别这么说,只要能像这样悠哉休息,我们就要谢天谢地啰。」
  魁跟着点头表示赞同,五个人便开始闲话家常,任由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不知何时,小黑已经跑到真琴的大腿上睡觉,真琴则是用怜爱疼惜的动作抚摸牠。
  在那瞬间,孃突然有种回到平凡生活的错觉。
  说不定,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聊的漫长白日梦、或者是个无法挣脱的恶梦,而先前只不过是回首梦里的场景罢了。眼前的景象如此安详,客厅里充满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不希望发生任何事件的气氛。此时孃看向彰,彰也注意到她的视线而以笑容响应。
  就在这个时候,小黑突然从真琴的大腿上站了起来。
  「什么事?你想回房间吗?
  真琴用有如对恋人讲话般的口吻如此询问,小黑却突然跳到桌面上,还打翻她面前的茶杯。剩余的红茶随即溅出杯外,在洁白的桌巾上染出几块污渍,真琴立刻慌忙地起身说道:
  「小黑……你怎么了?
  小黑对真琴龇牙咧嘴地摆出恫吓的姿势,真琴想要安抚而打算伸手抱起小黑,却被猫爪划了一下,真琴不禁痛得握住被抓的手并向后倒退。
  插图039


  「小黑。」
  彰出声喝斥,在场所有人都站起身看着小黑莫名其妙的举动。
  就在这个瞬间,靠近厨房的玻璃窗突然碎裂,小黑也发出类似惨叫的叫声并往后弹飞。
  孃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状况。
  她将视线转向厨房的玻璃窗,只见碎裂的玻璃片散落在水槽四周,显然窗户是被来自外面的某种强烈力道击碎的。
  「快趴下!
  孃仍然听不懂球的警告。为什么要趴下?到底是什么事?就在孃不断反复思考这些问题时,身旁的魁突然用力地将她的头往下按,把孃强制压倒在地。
  彰和真琴早已躲到桌底下,真琴的怀里还抱着小黑,这时孃才发现小黑正在流血。
  「那是……」
  孃指着小黑低声问道,彰则是愤恨地看往窗户的方向。
  「大概是被狙击受伤的。」
  「狙击……」
  思考一段时间后,孃总算理解这个与平凡生活无缘的字词所代表的意义,她在这时回过神,想起自己已经远离日常生活,也发现刚刚客厅的和平安详气氛让自己的判断力大幅降低,甚至连小黑中枪受伤都无法察觉。
  真琴难过地紧紧抱住小黑,牠似乎还有最后一口气,可是也已经气若游丝,这暗示年事已高的小黑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居然会被猫救了一命……」
  「怎么可能……一只猫怎么知道我们被人狙击的事?
  听到球的喃喃自语,魁无法置信地提出反问,球则是面带沉痛地看着真琴与在她怀里的小黑。真琴用指尖轻轻抚着小黑的下巴,她的指尖有道鲜血的痕迹,孃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小黑受伤流的血,还是真琴被抓伤所流出的血。无论如何,那道鲜血仍然无情地代表悲伤的事实。
  「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只猫没有突然发狂,被枪击中的对象就是真琴小姐了。」
  刚刚小黑站在桌面上时,牠恰好和真琴面对面,而真琴的背后就是玻璃窗,那时真琴、小黑以及玻璃窗都位于同一条直线上,如果狙击的地点是窗外,那么目标理应是真琴,但是小黑突然用爪子划过真琴的手,因此让她从杀手算准的狙击在线倒退离开,结果却换成小黑代替真琴接下这颗子弹。事实诚如球所说,真琴的命是小黑救来的。孃不禁低垂双眼,思考整件事情的经过,她认为小黑或许并非毫无理由地发狂,而是凭着动物与生俱来的直觉感应到杀气。为了拯救真琴,牠才会故意弄翻茶杯,然后用爪子抓伤真琴,小黑无法用言语对真琴表达自己的意思,因此只能用这种动作提出警告。尽管无法实际证明,但是真琴确确实实因为小黑而捡回一命,这也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小黑……你是为了保护我吧……」
  真琴将小黑抱在怀中,这么喃喃自语并抚摸牠的脸颊,小黑早已闭起双眼,似乎已经断气了。
  「谢谢你……」
  在几分钟前,真琴根本不曾想过心爱的小黑会如此惨死,只见她嘴唇发白,双手还不停地发抖,这也让孃的心中有种揪痛的感觉。
  「真琴小姐……我们得赶快离开,既然已经有人知道我们回来这里,我想应该还会有更多敌人袭击我们。」
  此时彰立刻提出建议。乍看之下,彰的行为非常冷酷无情,养母最心爱的猫牺牲自己的性命,彰却无动于衷。但只要仔细观察彰的表情,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彰也是难过得血色尽失。尽管小黑一直不愿亲近彰,牠在彰的心目中仍然是相伴已久的家人,因此彰才会努力地不让自己沉溺于悲伤中。
  听到彰的劝告,真琴点了点头,便和孃等人一同以低姿势爬到门口,她仍然紧紧地抱着小黑,即使小黑已经断气,她还是舍不得丢下牠。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电俤,并且从十三楼直接降至一楼,孃很担心电梯会突然开门,然后有群人对他们发动攻击,或是拿枪对着他们扫射,但是走楼梯从十三楼到一楼又过于冒险,因此他们只能祈祷平安无事地抵达一楼。
  幸好孃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电梯抵达一楼后,他们立刻从电梯内飞奔而出,并且站在一楼大厅观看四周动静,看来这附近应该没有埋伏,一行人便赶紧离开公寓大楼拦辆计程车。当真琴抱着猫尸体上车时,司机虽然明显地露出嫌恶的神情,却没有拒绝让他们搭乘。他们请司机开到栖羽中央公园,就近找片草地的角落处当做小黑的安息之地,即使身处遭人追杀的艰难困境,所有人都认为至少要为小黑尽一点微薄的心意,虽然孃不相信世上有神,她还是忍不住用沾满泥土的双手合十为小黑祷告。
  默哀结束而站起身后,只见真琴已经收起痛苦悲伤的神情,脸上换成一贯的冷静表情,彰也恢复成平常的表情了。
  「我们走吧。」
  在真琴的催促下,众人并肩往前迈进,这时魁的手机突然传出响声。
  「什么?你想干嘛啦?
  刚才的狙击事件似乎让魁余悸犹存,能够明显听见她用粗鲁的门气响应对方,然后魁突然保持沉默,似乎正在听对方说的话,表情也变得越来越阴沉,还会不时偷瞄孃几眼。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孃一边前进,一边感觉到心中的不安感逐渐加剧。很显然地,魁与对方的谈话内容和自己有关。
  「……孃。」
  魁将手机递给孃,看来自己的预感非常准确,于是孃接过手机贴在耳朵上。
  「你好。」
  听到孃的声音时,对方立刻做出响应:
  「嗨。」
  对方竟然是神崎。
  「有……有什么事吗?
  「我希望能再见妳一面。」
  孃只能沉默以对,她反而有点佩服神崎,不但意图猥亵失败,居然还有脸打电话说出这种话。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
  孃明明白白说出内心的想法,话筒的另一端却传来神崎的苦笑声。
  「我懂妳的心情啦……但是,妳应该很想知道那个植物的情报吧?
  听到神崎的试探语气,让孃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你的意思是……?
  「妳只是敷岛临时找来应付场面的人,居然还会认真地听我的解释,所以我想妳应该很关心这件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故意问我想不想知道那个植物?
  孃对神崎拐弯抹角的态度感到非常不耐烦,于是开门见山地提出质问。
  「妳们离开后没多久,我就立刻和朋友联络查到某些情报啰,所以我想把那些消息告诉妳。」
  即使在电话的另一端,神崎那张得意洋洋的笑容彷佛就在眼前似地,如果只是想把新到手的情报提供给孃,对孃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
  「那我该怎么做?
  孃再次询问神崎。假设他真的只是想提供情报,大可直接告诉魁就好,根本不需要找魁聊个几句,还要魁把电话转给孃,可见他还是有其它意图,神崎则是轻轻地笑着回答:
  「我刚刚说过吧?我只是想再见见妳。」
  「只要我过去,你就会告诉我吗?
  「没错……不过,妳不能带敷岛一起过来,我只想和妳单独说话。」
  孃突然觉得有股寒意流过背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在神崎的研究室所发生的事,便忍不住轻轻地摇着头。
  「我今天差点被你……」
  听到孃的低语后,神崎又再度发出笑声。
  「我当然还记得,所以妳不觉得这更值得当做交换条件吗?妳让我再见妳一面,我就把情报告诉妳。我先说清楚,我没有义务提供情报给妳,虽然是敷岛拜托我帮忙调查的,不过我还是有权利隐瞒或是提供假情报,希望妳别忘记这点喔。」
  孃用不让神崎听到的音量轻轻地啧了一声,并且转头看向旁边,只见魁满脸忧虑地看着她。事到如今,她认为还是该老实地把研究室里发生的一切告诉魁比较好,孃接着将目光转向彰,彰正在看着埋葬小黑的地方。光想到也应该让彰知道事实,孃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
  「……妳觉得怎么样?
  神崎则是催促孃赶快做出决定。就算神崎不知道孃一行人的事,但应该已经多少察觉到一些端倪,所以他很清楚孃毫无选择的余地,纵使只有一点点,他们还是非常需要相关的情报。
  「好吧。」
  孃只能百般无奈地答应,并且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机,确认液晶屏幕显示的时间。现在是刚过下午三点,从市区到栖羽大学最少要花费二个小时。
  「下午五点我会到你的研究室拜访。」
  「……嗯,那我等妳过来喔。」
  神崎说完后便挂掉电话,孃则是将手机还给魁。
  「他说什么?
  魁似乎已经隐约猜到孃和神崎的对话内容,只见她面带担心地看着孃,于是孃将自己和神崎说过的话全盘托出,包括神崎提出的要求、自己只好答应,还有先前差点遭神崎性侵的意外。
  「别去了啦!谁知道那个混帐会做出什么事,还是我自己过去吧!怎么样都要硬逼他说出来!
  只见魁瞪大双眼如此说道,不过孃非常明白,神崎并不是个会轻易透露情报的人,更何况魁还曾经和神崎短暂交往过,她应该比孃更清楚这点。差点被神崎侵犯时,孃曾经试图抵抗,虽然那时慌了手脚,无法准确地做出有效的攻击,但毕竟先前曾经与须藤在夜晚的街道进行训练,孃并不认为自己的攻击如此脆弱,原因可能出自于神崎那近乎异常的执着,进而直接影响到肉体的强韧吧?
  最重要的是,以孃一行人的处境而言,引起骚动的确不甚妥当,这时候更应该尽量低调行事。
  孃的看法也让魁顿时哑口无言。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如果是魁小姐过去,神崎就有可能会逃走,所以还是我自己去就好,而且他说不定会偷偷观察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
  「不然,我跟妳去吧。」
  听到彰突然冒出这句话,孃不禁回头望向他,虽然彰的语调还算平稳,却感觉得到他有点恼怒。
  「既然那个男的认识魁小姐,球先生和真琴小姐看起来又不像学生,假如是我和孃分别走在校园里,对方应该就不会起疑了吧?只要我守在孃附近,一有问题就可以马上赶过去帮忙。」
  「说的也是……既然听到这些事,让孃一个人过去的确会令人有点不放心。」
  真琴接着附和彰的想法,她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模样,看来已经从痛失小黑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那么,就麻烦你们一起前往栖羽大学吧。虽然有点不甘愿,拿这个当借口骗孃见面的可能性很高,不过我们真的需要那个男人的情报……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彰,孃就拜托你照顾啰。」
  彰则是点点头,径自迈步准备离开,孃仍然满头雾水地看着彰,只见彰回过头催促孃:
  「快走吧,反正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于是孃对真琴点个头,便赶紧跟在彰的身后。
  如果是平常的话,彰总会不经意地留意孃,今天却自顾自地匆忙离开。孃认为他真的很生气,却不知道他在对谁生气。到底是对神崎还是对孃呢?
  当两人搭乘电车并肩坐在位子上时,彰总算开口询问:
  「妳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件事?
  他看着别的地方如此低声说道,而孃则是紧紧地盯着彰。
  「你是说……神崎的事吗?
  「不然还有其它事吗?
  「因为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听到孃的辩解,彰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像闹脾气似地把脸别开。
  「妳根本不用自己忍受这些委屈。」
  「可是……」
  「妳真的没有被怎样吗?你们两个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问完后就保持沉默等待孃的回答。彰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他的侧脸看起来是那么地脆弱。就在此时,孃总算察觉彰心中的愤怒以及害怕,他很担心孃是否真的与神崎发生亲密的关系。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孃这么回答,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有点心虚,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和李之间的事。她和神崎的确没有发生任何事,她很肯定自己的记忆无误,甚至可以对天发誓,但是和李呢?孃又下意识地轻抚自己的嘴唇,那股触感好像还依稀留在唇瓣上。彰的视线并没有看向孃,孃把手指离开嘴唇,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窗外不断流动的景色上,而两人间的对话也到此中断。
  孃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同一天连续踏进栖羽大学的校园两次,她和彰面对面地伫立于校门前。既然不晓得神崎是否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两人,所以进入校园后就只能各走各的。
  「妳走前面,我会不着痕迹地跟在妳的后面。」
  孃对彰的提议点点头,便迈步走进校园内。只见夕阳将校园内的蓊郁林木染成一片橘红,孃回过头望向彰,发现他还站在校园外面看着孃,眼神似乎还有种责备的意思,孃只好将焦点转回前方,继续向着神崎的研究室前进。或许因为学生更为减少,此刻的校园看起来比白天更加冷清空旷。当孃走在校舍内的走廊上时,马靴底部发出硬物碰撞的叩叩声。孃开始在心中思考:光凭这个脚步声,神崎应该就会知道我快要抵达研究室了吧?
  抵达研究室前面时,大门不知为何微微敞开,不知道是他漫不经心,还是向孃表示欢迎之意呢?孃有点讶异地握住把于,并且突然停止将门推开的动作。
  曾经闻过的热带空气从门缝中流泻而出,一股异样的腥臭味也随着空气扑鼻而来,这不是植物散发的气味,孃记得早上并没有闻到这种味道。
  孃转头看向自己过来时的走道,并没有发现彰的踪影。孃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尚未抵达,还是躲在别的地方观望事态,于是她心一横直接打开门,想要尽早了解这房间里究竟发生什么事。她很清楚这个似曾相识的味道,这一个月来已经闻过好几次了。
  结果,神崎似乎不在研究室里。
  那张神崎坐过的旋转椅凌乱地倒在地板上,旋转椅旁还有一滩红色的液体。没错,那绝对是血。
  孃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自己的预感果然猜得没错,由于空调设定的高温使室内相当闷热,血液的腥味也因此更加刺鼻。
  孃环视房间内的景象,倒在地上的椅子、办公桌以及摆在旁边的金属书架立刻映入眼帘,但是在这些家具无法完全遮掩的后方,还有某种物体直挺挺地露在外面。孃胆战心惊地慢慢靠近,发现那竟然是人的脚,她对脚上的长裤还有印象,和今天早上神崎穿的裤子一模一样。
  孃无法再靠近他,根本不用多加确认,眼前的血海早巳清楚地显示出神崎丧命的事实了。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即使孃的脑中非常混乱,她还是想起应该赶快联络彰,一转过身,眼前出现的人物突然让她吓得浑身僵硬。
  「嗯?妳也来啦?。」
  原来是李,只见他亲切地瞇起眼睛露出微笑,孃紧张得想要喊叫出声,却被李立刻用手掌按住嘴巴。
  「别叫,冷静一点,虽然神崎的尸体就在旁边,不过人不是偶杀的喔。如果是偶杀掉他,偶绝对不会傻傻留在现场,其实偶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我现在把手拿开,妳千万别叫,懂吗?
  李气定神闲地如此解释,孃也只好点头相信他。
  「还好妳很听话。」
  李则是带着微笑低声说道,同时放开孃张到一半的嘴巴。孃注视着李,只见他的脸上仍然漾着浅浅微笑,并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用手将浅色的头发往上拨。
  「真是要命,偶只是刚好有事想问才会过来找他的。」
  「……人真的不是你杀的?
  「不要让偶解释第二遍嘛,如果想干掉那种整天躲在研究室里的大叔,偶根本不需要用到枪喔。」
  一听到李的话,孃赶紧转头察看,但是从她现在站的角度无法看到神崎的尸体全貌。
  「偶刚刚看过啦,眉间正中一枪。」
  在这种情况下,李应该不会说谎,于是孃重新转过身看着李。李依然笑容可掬,毫不客气地移动视线来回打量着孃。
  「那妳呢?为什么还会跑回来?该不会是对偶念念不忘吧?
  说完后,李又耸耸肩补充说明:
  「如果是这样就好啰。」
  目睹尸体居然还能谈笑风生,可见李也是活在危险世界里的人物,孃只知道他可能与栖羽亲有某种关联,不过和那些为了赏金而攻击孃的混混相比,李的态度也在在显示出他的非凡气氛。
  企图追杀孃等人的街头混混只是单纯被pulp影响,甚至连栖羽亲都浑然不知,只会随着药性加强心中的疯狂和冲动,任凭本能的欲望追杀狩猎孃一行人。
  但是,李却截然不同。
  李丝毫没有显而易见的疯狂动作或是强烈的冲动。
  简单来说,李待在这个散发疯狂气息与尸臭味的空间里,就犹如油与水般泾渭分明。和带领栖羽亲的元禄与赤羽相比,他又是一个性质完全相异的物体。
  「你……到底是谁?
  孃不禁开口这么询问,同时察觉自己对李怀有恐惧感,于是立刻用袖子擦了擦被李强吻过的嘴唇。与李第一次见面时根本没有发现,孃总算认清李带有异于常人的气息,也在此时有种浑身起满鸡皮疙瘩的感觉,李则是满脸困惑地歪头看着孃。
  「妳在说什么啊……偶只是从中国过来的善良留学生喔。」
  看到李往前靠近一步,孃赶紧往后倒退。
  「别怕嘛。」
  李再度往前逼近,孃跟着立刻后退,就在两个人进进退退时,孃突然脚边一滑,当她发现自己一脚踩在血海里的时候,身体已经重心不稳而快要倒进血泊里了。李立刻拉住孃的手,并且顺势将她从背后一把抱进怀里,孃手忙脚乱地想要逃离李的身边,肩膀却被李用力紧紧地抱住。
  「这样真是太棒啦,很少有机会能在命案现场搂搂抱抱喔。」
  孃拾起头,只见李面带微笑地将脸贴了过来,虽然李看起来身材瘦小,抱住孃的臂力却大得超乎想象。孃想尽办法想要推开李,却怎么样也无法如愿,就在孃忍不住别过脸的时候,李突然停下动作。孃再度转过头看着他,只见有个从背后延伸的冰冷刀刃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偶倒是没有发现啊。」
  听到李的喃喃自语,孃马上转头看向躲在李身后的人物。
  其实不用多做确认,孃还是知道那个人是谁。
  不过,她仍然不由自主地看着那个人的身影。
  「彰……」
  听到孃的呼唤,彰只是迅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立刻瞪着李。
  「不准动,一动就让你人头落地。」
  「不要误会啦,那个人不是偶杀的,还是看到偶们亲热才会翻脸的?偶可不想因为这种事被别人宰掉喔。」
  虽然李的语调依旧平静,但笑容已经消失无踪,彰将抵住颈后的日本刀稍微倾斜,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
  「闭嘴,把孃放开。」
  听到彰的警告,李只好缓缓地放松抱住孃的手,然后举起双手。
  「孃,过来这里。」
  孃点了点头,并且一边警戒着李,一边走往彰的身边。李照彰所说乖乖站在原地,眼神却固执地跟着孃移动。
  「突然来个坏事的家伙,真是太可惜啰,偶本来还想再亲妳一次的。」
  听到李的自言自语,彰的表情顿时略显动摇,只见李冷不防地蹲低身子,转身一脚把彰踢倒。这道出其不意的攻击让彰一屁股跌倒在地,李则是趁机掏出一把小口径的手枪对准彰。由于一切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所以孃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两人。
  「你还太嫩啰。一点小事就能让你分心,这样有几条命都不够用喔。」
  李高高在上地俯视气得咬牙切齿的彰,不过他只是露出无奈的苦笑,随即放下手中的枪。孃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李,李则是转身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神崎。
  「总之先出去再说吧,被人看见就糟糕啰,而且偶有话要跟你们谈谈。」
  说完后,李马上走出神崎的研究室,彰将脸转向孃,孃立即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搞不懂李的用意。孃伸手想要拉起跌坐在地上的彰,彰却视若无睹地自行起身,然后将短刀收回身后的刀鞘内。孃正要向彰解释自己和李之间的事,只见彰伸手作势阻止她。
  「从你们开始讲话没多久,我就已经躲在暗处偷听准备行动了。」
  「原来如此……」
  「他就是李吗?
  孃点头表示肯定,彰则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不顺眼的家伙……」
  彰一边喃喃说着,一边往前走出房间,正当孃跟着他准备走出研究室的门口时,她发现自己的马靴不慎沾到血,于是连忙将马靴在地板上擦掉血迹。这时,孃望着躺在地上的神崎尸体……正确来说应该是腿,因为从孃的位置只能看到脚的部分。神崎为什么会被杀?是谁下的毒手?假设凶手不是李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
  先是接到神崎通知获得新线索,如果李所言属实,神崎应该是没隔多久就被人枪杀身亡了。
  孃想起先前在彰的家遭人狙击的意外。难道有杀手正在跟踪他们吗?跟踪他们的人知道神崎正准备提供情报,因此为了封口而决定杀人灭口,这种事的确有可能发生。
  「我们走吧。」
  彰在门口催促孃,于是孃赶紧跟着彰离开房间。为了预防万一,孃在临走前用手帕将门把擦拭干净,这是孃从三流连续剧和电影学来的,虽然不知道这些老套的动作是否有好处,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还好。
  李待在走廊前方距离数公尺远的地方,幸好周遭没有任何目击者,一看到他们两个人,李默默竖起大姆指比往背后,垂葸要孃和彰跟着他,三人随即快步离开现场。
  李带领孃和彰到达校园的某处,并且找张长凳坐下。他同样用手势请孃和彰一同就座,但是两人都回绝他的好意,李只好耸了耸肩并看着孃和彰。
  「唉,你们对我有戒心也很正常啦……」
  李如此喃喃自语后,将两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以有些严肃的模样说道:
  「十之八九是栖羽亲的家伙杀掉神崎的,那个大叔正在调查某样东西吧?看来一定是被发现了。」
  孃仍然保持沉默。在无法掌握李的用意之前,孃认为现在不能随便透露消息让他知道。
  「你能证明人不是你杀的吗?
  被彰这么一问,李则是嗤之以鼻地回答:
  「你只能相信偶了。偶先说清楚,偶跟栖羽亲绝对不是同伙。」
  「这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吧。」
  「说的也是,不过偶手边有情报可以让你们相信偶说的话。」
  只见彰皱起眉头,孃则是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深怕自己插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什么情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包括这个情报,偶想要告诉你们所有人,你能安排我和他们见个面吗?
  李的突兀要求让孃困惑地看着彰。只见彰垂下头,用斜眼朝上瞪着李,似乎正在思考李的话含有什么讯息。然而,无论彰怎么瞪着李,孃认为他还是无法理出个头绪。李的态度看似坦率真诚,但是与他交谈过的孃很清楚,就是因为这种态度,让人更难以捉摸他的真正想法。如果他的要求是个陷阱,未免太过简单明了;若是出于善意的提议,又未免唐突得令人难以接受。
  「嗯,光说这些你也很难判断吧?偶先透露一些内幕吧。」
  为了打破僵局,李先开口说话,只见他起身并坐在长凳的扶手上,孃发现金属制的扶手微微地弯曲,接着转头探视四周,看到远方有几个看似学生的人影。校园尚未出现任何骚动,表示神崎的尸体应该还没被发现,但就算是这样,继续留在这里依然有点冒险。
  李注意到孃的神情,不禁带着苦笑地向她说明:
  「偶会马上讲完,用鬼鬼祟祟的样子东张西望反而很可疑喔。」
  听到李的这番话,孃便将视线拉回到他的身上。目睹几个小时前曾经谋面的人的尸体,竟然还能视若无睹地保持冷静,就算孃认为自己已经离开平凡的生活,却还没有像李这么离谱。而与眼前仍然保持冷静的两人相比,孃认为他们的世界一定比自己的更为幽暗且浑沌不清吧?
  孃怔怔地站在他们面前,于是再度将两人拿来比较。在孃的眼里,他们就像是光与影、或是阴与阳般形成强烈对比。彰虽然总是蒙着一层阴影,却保有一丝光彩;即使李开朗灿烂,他的爽朗态度里却藏有深不可测的黑暗。
  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与这两个人都曾经双唇相接,这个既成的事实也让孃莫名地产生想要逃离现实的冲动,这种感觉并不是出自孃对彰的罪恶感,也不是因为畏惧李的恐惧感,而是由于被夹在光和影之间,因此让孃顿时无法掌控自我和方向。
  于是,李开始简洁地说明自己的背景来历。
  「在中国有个名为虎春的组织,偶就是那个组织派来监视栖羽亲的成员。」
  就在此时,校园的某处也传出鸟儿高亢的鸣声。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3 10:50 编辑 ]


  第十章 家禽与家畜

  根据李所说,虎春是个以中国为据点,将大麻、古柯碱、海洛因卖给日本以及邻近诸国赚取暴利的组织。
  有一天,虎春的某个成员意外发现一种奇妙的植物,它只生长在山岳地带的一角,并且具有非常特殊的性质。如果只是萃取出那种植物的所有成分,吸食后对人体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若是改为抽取纤维并加工干燥后,此种植物才会展现出「神奇的一面」。
  它会吸收周遭的空气,再将空气吐出。
  如果只有这样,此种性质与和纸一类广泛利用的纤维相当类似。可是,当那种植物吸收空气后,反而会连带释放出大量的毒品成分。
  「虎春的人都叫它『神仙』,名字听起来是有点夸张啦……总之,组织想要靠神仙大捞一笔。」
  李并没有含糊带过,只见他一五一十地将内幕全盘托出。
  一般毒品只能利用走私偷渡,神仙却可以伪装成书籍光明正大地合法运送。神仙仍然是全世界未知的新品种植物,同时也是新种的毒品,虎春只要不让毒品成分外泄,便能够自由地以空运或海运等正当管道寄送神仙,不论从成本或是搬运量来看,神仙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现在只有虎春知晓神仙的存在与作用,因此虎春只需要管理神仙的生产和输出,并且将大量生产的神仙贩卖到国外,莫大的利润就唾手可得。不过,前提是绝对不能让社会大众察觉到神仙是毒品,因此虎春无法像贩卖其它毒品般随意贩卖给普通毒品商,唯有将神仙大量卖给有信用的客户才是可行之道。
  「一开始的几年,神仙的交易控管都进行得很顺利,虎春和各地的高官干部互相勾结,只会把神仙卖给守口如瓶的家伙,如果有人擅自把神仙外流,组织就会加以制裁,所以虎春完全掌控全世界的神仙流量,日本当然也在偶们的掌控之中。可是,这阵子在栖羽流动的神仙已经超过当初供应的数量了。」
  当李说到这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目前正位于栖羽市的格兰蒂亚大饭店。
  孃和彰得知李的真正身分后,两人认为需要征得大家的同意,于是立刻和真琴联络,简单说明神崎遇害以及碰到李的大致经过,并且将李想和其它人当面讨论的要求告诉真琴。真琴最后决定约在格兰蒂亚大饭店的套房集合。当他们听完李的说明,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也就是说,栖羽亲无视于你们的规矩到处散播神仙吗?
  真琴说完后,只见李夸张地摇摇头。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偶们已经掌握提供给栖羽亲的量,在这城市流通的毒品数量却远远超过偶们的控制,这代表栖羽亲瞒着偶们弄到神仙,而他们又没有从国外购买的迹象,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球则是立刻回答李的问题:
  「你是指,栖羽亲能够独力生产神仙吗?
  李开心地露出微笑,并且用手指着球。
  「没错,栖羽亲在这个国家可以栽种神仙或是相似的植物,这对虎春来说实在是很伤脑筋。虎春当然希望神仙只由自己掌控,假如被栖羽亲那些小混混到处散播,就会糟蹋神仙这棵摇钱树啰。要是一般人都知道神仙是毒品,那偶们就会更难做事啦!
  李一说到这里,本来保持沉默的须藤挽着双手,目光凶狠地瞪着李问道:
  「喔?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说这些话是想怎样?
  真琴召集大家见面时,最强烈反对和李见面的就是须藤。当他们和李见面,连话都还没开始谈,须藤就准备动手当场杀死他,尽管在场所有人一同出手阻止,却没有任何人责备他的冲动行为。两个礼拜前,一行人才因为元禄的假情报而彼此互相残杀,因此须藤怀疑李也是不无道理。
  不过,就是因为遭到欺骗,李的出现反而带有几分真实感。根据李的说法,他一直在监视栖羽亲,因此他一定知道一行人的遭遇……更正确地说,他就是知道这种情况才故意找上他们。如果李想要欺骗他们,应该还有更多方法,根本不用模仿元禄和赤羽。
  「你这样不行喔,才被骗过一次就那么不信任别人。」
  李搔了搔头发低声嘀咕,接着将视线转向须藤。
  「话说回来,如果你们要偶拿出实际证据证明,偶也没有证据。只要各位肯相信偶,偶就会把手边的情报完全告诉你们。」
  「想得美,你这个白痴,先把你的目的说出来。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
  「流氓好可怕喔……」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李的脸上却泛着冷笑,完全没有任何害怕的样子。须藤气得站起身,拿起身边的手杖拔出刀,并且将刀刃抵在李的咽喉上,但是李仍然丝毫不为所动。
  「死小鬼,讲话最好小心一点,我不管虎春是什么东西,那些头衔在这里都是一团屁。」
  听到须藤充满敌意的话语,李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向在场的全员。
  「凭你们这些小鬼头和冲动的流氓,想打倒栖羽亲根本是作梦。」
  「……是你先找上门的吧?劝你有话快说,否则别怪冲动的我们做出傻事。」
  此时换成球开口反驳,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拿着一把匕首,而且就像是耍弄特技般甩弄刀刃。不只是球,彰也早已把手绕到腰后准备拔刀,在场所有人都对李提高警觉,须藤的刀刃已经抵在李的颈项上,李却依旧非常冷静,孃无法理解李为何还能如此从容不迫。
  「好吧,偶就不吊你们的胃口,先跟你们讲结论吧。偶想请你们帮偶找出栖羽亲栽种神仙的证据。」
  「你为什么想找我们帮忙呢?
  众人里似乎只有真琴始终保持冷静,她开口这么询问李。
  「虎春现在忙着处理别的国家,现在没办法挪出多余的人手帮偶,所以偶才会想找你们帮忙。如果让那些家伙为所欲为,也会影响到虎春的名誉嘛。」
  「听起来还是很可疑啊。」
  「偶也没那么笨,偶会把掌握到的情报告诉你们,对你们来说应该算是不错的交易,想要和那些家伙开战,一定需要更多情报吧?
  李说的没错。倘若李说的是实话,pulp的原料就是名为神仙的植物,虽然已经从神崎口中得到一些有关神仙的情报,但是对栖羽亲的情报仍然不足。由于掌握新情报的神崎遭到刺杀,因此他们也不确定今俊是否能从别处获得相同情报。以目前情况看来,李的提议确实相当吸引他们。
  然而……
  「时机未免太巧了吧?
  彰率先开口提出心中的疑问:
  「这样看起来很不自然吧?神崎遭到灭口让我们失去情报来源,结果你刚好要提供情报给我们,而且你还待在神崎被杀害的现场。这样还要我们信任你?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彰缓缓地起身靠近李,暗示须藤拿开架在李颈边的刀,于是须藤露出自讨没趣的表情乖乖移开刀子,看来他很清楚杀掉李也无济于事。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们的确需要情报。」
  「那你也应该拿出该有的态度吧?一直被白眼瞪着,偶也会很难过的。」
  李低声地嘀咕几句,彰却仍然瞪着他不放。
  「小鬼头,偶说的没错吧?
  李面带苦笑地歪头看着彰,就在这个时候,彰冷不防地朝李的脸颊狠狠挥出一拳。李似乎没料到彰竟然会出手,于是扎实地挨下这拳,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撞在身后的电视机上,彰则是握紧拳头,紧紧盯着跌坐在地板上的李。孃正想起身劝阻两人,却被真琴制止,只见彰开口继续说道:
  「什么叫该有的态度?你也需要我们的帮忙吧?所以我们应该保持对等的态度。之前在学校欠你的、还有你那个让人看得很不爽的态度,就用这拳一笔勾消,赶快把你知道的情报说出来。」
  彰的语气非常强硬却不失冷静,看来他已经战胜心中的焦虑、愤怒等等负面情感了。李的提议的确很唐突,而且就像彰所说,时机实在太过巧合,想让人不怀疑他都很困难,因此在场所有人都对李的出现怀有高度质疑。不过,就算之前碰过类似情况,当场怀疑李并将他杀害,事情就会永远停滞不前。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认同他,并且相信他说出的话,彰就是因为理解这点才会显得相当焦燥,却又得冷静且半强迫地面对现状,看来其它人都怀着相同的心境,这也是他们并未出手阻止彰以及没有提出异议的缘故,因为彰的话充分地道出其它人的心声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那张嘴倒也挺会说的嘛。」
  李站起身,似乎颇为在意嘴角被彰痛揍的伤痕。
  「偶还以为你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鬼,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能干嘛……」
  只见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伸手在口袋内翻找东西,所有人立刻摆出防备的架势,不过李并不是拿出刀枪一类的武器,而是折得皱巴巴的一张纸。李走到房间的中央,把纸张摊在桌面上铺平。
  原来那是一张地图,标示范围遍及栖羽市全体,上面还有用红笔圈出的记号。
  「根据调查的结果,偶们已经在栖羽亲的地盘里,锁定几个可以栽种神仙的场所和设施了。」
  李先做个简单的说明,接着逐一指出红色箭头所标示的位置。
  「说得清楚一点,偶认为可能是白牙岳的栖羽植物中心、石神地区的山岳地带、驹泽附近的农田、栖羽湖旁边的森林地带这几个地方,虽然也有可能是其它地方,不过考虑到土地面积和避人耳目,就属这四个地方的可能性最高。」
  孃仔细地窥看地图,接着转头环视每个人的表情。
  彰、真琴、球与须藤皆定睛盯着地图,唯独魁惆怅地低下头。仔细想想,自从李来到这里,平常话题滔滔不绝的魁竟然沉默不语。孃猜想自己和彰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似乎发生过某些事,正当她想要张嘴询问的时候,只见真琴先开口说话:
  「谢谢你提供的宝贵情报……我可以叫你李同学吗?
  「如果妳是想叫得随和一点,就叫偶飞星吧。」
  「那么……飞星,你希望我们照着提供的情报调查这些场所,我们并不反对,因为我们也只有这条路可以选择。可是,既然你不能保证这不是陷阱,我想采取一项安全措施。」
  「安全措施?
  「也就是说……你必须陪着我们一起调查。」
  「意思是要偶当人质?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你不是栖羽亲的重要人物,我们拿你当人质也没用。可是,当我们发现这是一场骗局的时候,我们绝对会不留情面地让你丧命。我想要确认你的决心,还有你到底有没有赌上性命的气魄。」
  真琴坚定地说完后,便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冰箱前。有瓶红酒就放在冰箱上的小篮子里,真琴拎起红酒,以优雅的动作拔开软木栓。
  「球,帮大家准备酒杯。」
  球听从真琴的指示,不明就里地将高脚杯排在桌面上,孃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其它人也是不发一语地静静等待。然后真琴缓缓地将红酒倒进每个杯子,近似赤红的胭脂色液体也在杯中不停荡漾。
  「这并没有很深奥的用意。如果只是光用嘴巴说信任或决心,彼此心里还是会有疙瘩,所以我想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
  说完这些话的真琴将红酒瓶放在桌上,并且拿起其中一个酒杯高举在面前。
  「愿意相信飞星的情报,一起搜索栖羽亲的人请拿起杯子。飞星,如果你愿意发誓和我们共同赌命冒险,也请拿起杯子。」
  听到真琴如此宣告,却没有人做出动作。众人都还有些犹豫,因此并无法坚决地拿起杯子。
  「大姊头……妳敢保证这次不会重蹈覆辙吗?
  被须藤这么一问,真琴立刻垂下眼帘回答:
  「如果可以保证,我就不用和大家举行这种仪式了。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赌注,所以我才想要举行这个仪式。」
  须藤听到她的回答,便带着苦笑伸手拿起酒杯。
  「妳都讲得这么清楚,我也没话说啰。」
  球和彰接连拿起杯子,魁也随后拿起杯子,孃则是看到李站在原地不动,视线在众人之间不停游移,似乎正在打量所有人的心思。这时李察觉到孃正在盯着他,于是耸了耸肩说道:
  「怎么啦?妳在等偶吗?妳这么想和偶一起举杯吗?
  「并不是。」
  「那是怎样?
  「因为我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看到李回以微笑,孃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虽然觉得他在说谎,孃却不知道谎言所隐瞒的真相,不过,她还是认为李的话绝对掺有几分欺骗。
  即使如此,孃不能因为这种预感而拒绝拿起酒杯,其它人一定也是带着同样的想法拿起杯子,并且在心中做好最坏的打算。
  于是,孃总算伸手拿起杯子,李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拿起酒杯。
  「赌命吗?赌就赌,反正我只要不管栖羽亲,虎春的干部还是会找我算帐,偶也是火烧屁股啦!
  酒杯中的红酒不停荡漾,而真琴则是带头高举手中的杯子,其它人也跟着举起手中的酒怀,并且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正如真琴所说,这个举动就有如某种仪式。
  不知为何,这杯有生以来首次尝到的红酒,喝起来也有点类似鲜血的味道。
  和众人约好隔天再到这个房间会合后,李便告辞离开,既然决定相信李,众人就不再担心李是否会泄漏藏身地点让栖羽亲知晓,于是打算今天先稍事休息,储存体力准备应付明天的事。孃等人休憩时套房位于饭店顶楼,市区街道的风景一览无遗,周围没有比这间饭店更高的建筑物,因此受到狙击的可能性也降低不少。
  套房内有六张床,三张位在房间左侧的卧房,另外三张则是位于房间右侧的寝室内,考虑到刚好三男三女,因此左侧卧房供男性使用,右侧寝室则是让女性使用。当孃正准备走向寝室时,魁突然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孃转过头,只见魁笑盈盈地问她:
  「我们先去泡个澡吧!
  魁接着吩咐球:
  「球!我们女孩子要先进去泡澡,你记得警告其它人别偷看!
  已经准备前往卧房的球便停下脚步回答:
  「我还想多活几年,才不会做这种无聊事哩。」
  见到球带着苦笑低声嘀咕,魁拿起手边的抱枕丢向球,球立刻用手接住,然后拿着抱枕直接走进卧房,魁则是叹了一口气。
  套房内的浴室相当宽敞,这间套房原本就是供团体旅游的客人住宿,当初大概是考虑到几个人同时入浴的情况,才会特意将浴室的空间设计得较为宽敞。
  孃将身体洗干净便泡进浴池,没多久后,真琴和魁也跟着走进浴室。孃借住在魁的家里时,就已经看过魁裸体的样子,但还是初次见到真琴褪下衣衫的模样。真琴的身材匀称窈窕,看不出来已经达到堪称母亲的年龄,身体布满类似孃自残过后的伤痕,孃无法判断到底是和毒品组织战斗时留下的痕迹,还是其它原因造成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真琴的这些伤痕非但不丑陋,甚至让孃觉得相当美丽,与自我伤害的伤痕完全不同,恐怕是真琴为求生存时不得已留下的痕迹,正因为是努力存活的证明,因此才会看起来非常凄美。
  孃从沉思中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在抚摸左手腕,就算手腕的伤痕已经逐渐消失,却还是可以感觉到伤口的痕迹,孃的心中也顿时涌出一股尴尬的羞愧感。
  魁看起来很兴奋,就像是孩童般开心地跳进浴池内,看到魁一改先前的郁闷神色,恢复成平时活泼开朗的模样,孃总算放心不少,她认为那时魁应该只是懒得说话而已。
  「孃,妳的胸部有没有长大啊?借我摸看看!
  魁一靠近孃的身旁,就用非常兴奋的语气这么说道。
  「魁小姐,妳怎么不摸自己的……妳的还比较大……」
  看到魁猥亵地逐渐逼近,孃赶紧用双手遮住胸前,魁则是面露无趣地发出叹息。
  「摸自己的很无聊嘛!而且妳的大小刚好很适合摸喔!
  「什么叫刚好很适合摸……这是哪国的形容词啊!
  就在孃和魁说笑嬉闹的时候,真琴也走进浴池内泡澡。就算容纳三个人,这个浴池丝毫没有拥挤的感觉,孃也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如此悠闲自在地泡澡了。
  「……魁,妳有没有好一点?
  听到真琴突如其来的询问,孃不禁惊讶地盯着真琴,魁则是倏然收起开玩笑的态度,神情严肃地转头望向真琴。
  「是指……哪件事?
  被魁反问的真琴并未立刻回答,她先用双手舀水冲把脸,然后抬头仰望天花板继续说道:
  「妳不用刻意隐瞒,妳应该对神崎的死讯很震惊吧?
  一听到这句话,孃顿时想起魁的沉默态度,尽管后来看到魁一如往常地打闹,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单纯。
  孃再次看向魁,现在她低着头抱住膝盖,将整个脸浸在浴池内,周围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片刻后,魁才拾起头低声说道:
  「真琴小姐,还是没办法瞒过妳……」
  魁的脸庞被水浸得湿答答地,斗大的水滴从脸颊不停滑落。孃认为魁应该是难过地落泪,但是许多水滴从她的眼角旁划过脸颊,她看不出来到底是浴池内的水还是泪水。
  神崎惨遭灭口,自己对此却毫无感觉,孃有点厌恶自己的冷血想法,无论对方生前对她做过什么事,至少要对人的死亡感到哀悼,更何况神崎是和魁交往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即使这段关系已成为过往云烟,还是无法抹灭魁对神崎死讯的伤痛。
  而且,孃一直将魁当做自己的姊姊看待。
  就算和神崎只谈过一次话,孃认为自己还是该对神崎的死亡多少感到同情,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就等于是否定自己对魁的情感。
  「毕竟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妳认为必须对他的死负起责任吗?
  真琴提出这个问题,魁则只是紧咬着双唇保持沉默。
  「我能了解妳后悔把他牵扯进来的心情……不过,就算妳再怎么后悔,都没办法让他起死回生。」
  「这些我都懂……可是我……」
  「赶快调适妳的心情,让自己从明天能够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孃觉得真琴的话很冷酷无情,她明白自己现在和死亡为伍,不再是平凡世界的人,难道只因为这样,就会完全失去哀悼朋友丧命的权利吗?孃认为自己已经对死亡做好心理准备,因此不能对他人的死感到哀伤吗?就连为身边同伴的死亡感到哀恸也是一种错吗?
  「真琴小姐……」
  正当孃打算开口向真琴辩驳时,魁冷不防地一把抓住她的胸部。
  「咦……?
  孃吃惊地转过身,可是胸部已经被魁紧紧地抓住了。
  「妳太大意啰!
  虽然魁带着笑容,但是孃发现魁的眼角泛着泪光,或许魁比孃还早对许多事做好心理准备,才会如此认命地接受真琴的建议吧?
  「我们一起加油吧……别再让无辜的人白白牺牲了……」
  就在真琴说话的同时,魁紧紧地抱住孃的身体,孃也清楚感觉到魁正在发抖,虽然她不知道魁对神崎怀有何种感情,但是她很清楚,魁正在无声地缓缓啜泣。

  「在中国,有人会吃狗肉喔!
  李在车里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
  「只要偶对日本人讲这件事,每个人都会吓得倒退三步,还会说出『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狗这么可爱』、『狗肉不好吃吧』之类的话。其实猪也很可爱吧?看起来虽然不怎么好吃,可是会用猪骂别人的人类却不敢吃狗。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李并没有特别对着某个人提出问题,只是自言自语地讲个不停,其它人则是全神贯注地准备应付接下来的事,没人有闲情逸致和李答腔,李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像鸭子也是啊……就是那种在公园里看得到的鸭子,平常看很普通,但是肚子饿的时候看起来就很好吃。听到偶说这种话,对方都会用莫名奇妙的表情看着偶,还说用鸡比喻就听得懂。」
  孃完全无法理解李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话题。
  再过几分钟,车子就会抵达栖羽植物中心,根据李的情报,栖羽植物中心是栖羽亲的据点之一,因此他们准备偷偷潜入探查内部情况。车内的气氛紧绷到最高点,李的情报只到栖羽植物中心由栖羽亲负责管辖,并无法详细得知内部有多少警卫等等的细节。只要一个不小心,一行人就有可能遭到栖羽亲的反击而全军覆没。
  「不管是猪、狗、鸡还是鸭,要杀要养全都得看人。有些人觉得牠们是食物,可是别人并不会这么觉得,就算看起来像是敌人,实际上也有可能是同伴喔!
  李的言论听起来话中有话,连本来沉默不语的须藤都无法按捺地反问李: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没有啊,偶只是想问你们把偶当成什么。」
  「……当成狗还是当成猪吗?
  「当做鸡和鸭子都可以,当成猫也没关系,中国人也吃猫喔!
  「谁管你那么多啊!
  须藤不客气地撂下这句话,李只好带着苦笑望向窗外,孃也跟着看向外面,发现车子在杳无人迹的山中静静地移动。
  「……好像快到啰。」
  正如李所说,车子没多久后就抵达目的地,每个人都保持沉默地走下车。或许因为高度甚高的缘故,此处的气温在炎炎夏日依旧凉爽,空气中也没有过多水气。孃抬头望向天空,并没有看到月亮的踪影,顿时也让孃有股不放心的感觉。
  球打开大型厢型车的后门,将放在后座的纸箱拉出来摆在脚边,并且开始盘点箱里的物品,李当天带来的枪枝全都收在纸箱内。
  「你拿了几把枪过来?
  球一边蹲在地上,一边拿出枪枝询问李。
  「那些都是偶随便挑的,只有三把苏联制TT-33,两把葛拉克(注:奥地利制式半自动手枪。),因为时间很赶,所以偶来不及准备替换的子弹。」
  说完后,李也一起蹲下来检查带来的枪枝,孃认为和以前见过的枪枝不太一样,而这些手枪就这样随意地摆放在柏油路上。
  「那我和魁还有真琴小姐各拿一把……」
  球转过身扫视其它人后,将视线停在须藤身上。
  「须藤兄,你会用枪吧?
  只见须藤把手杖刀扛在肩上,站在旁边看着众人的动作。
  「给我一把就好,剩下的给其它人。」
  「拿去吧。」
  球有如分发文具似地把枪丢给须藤,须藤伸手接住枪,稍微检视便收进怀里。
  「我不用枪。」
  彰低声说道,球则是看似已经预料到而点点头,将剩下的枪递给魁和真琴。
  「孃,这些枪对妳来说有点大,妳应该还带着掌心雷吧?
  「在我身上。」
  孃点点头,于是球一面调整手边的枪,一边叮嘱着孃:
  「那就好。如果场面演变成需要用枪,由我们几个人先出面解决,逼不得已的时候再用它防身。」
  「好的。」
  孃简单回答,便解开缠在手腕的绷带,一如往常地将绷带重新包紧整个拳头。虽然口头上允诺球,孃还是对用枪有些犹豫,看来能依赖的武器只剩下自己的拳头了。
  武器分配完毕后,球将空纸箱塞回车内并关起后车门,所有人便围成小圆圈朝着栖羽植物中心前进。通往中心的路上有几个上坡,从这里开始必须徒步上山,情况就如同前往石神山一样,那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他们原本以为敌人在山顶,却在那里遇见须藤和他的手下们,双方因误会而彼此交战,就在他们筋疲力尽之际,才发现一切都是阿佐田元禄和赤羽重藏连手策划的陷阱,并且在那里得知所有幕后的真相,这也是一段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往事。
  这次的情形和石神山那时相当类似,他们同样依据无法完全信任的情报来到此处。不同于前次的是,这次有李陪同他们前往。事情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结局是好是坏?还是会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远方依稀能够看到栖羽植物中心的建筑物,玻璃窗内透出看似防盗用的昏暗灯光,在一片漆黑中仿佛点点萤火。
  「走吧。」
  所有人在真琴的指示下开始前进,孃则是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按照事先的计划,七个人将会分成两组行动。由于栖羽植物中心有两个入口,一个是正门,另外一个是员工专用的后门,如果内部有大批人员防守,分成两组行动既能混淆敌方视听,又可以分散战力,也能避免我方全军覆没。
  随着步伐前进,被白色水泥墙包围的建筑物也逐渐映入眼帘。墙壁外围有道铁门挡住去路,于是所有人保持高度警觉慢慢地接近,确认周遭没有看似警卫的人员看守后,球和须藤便用背靠着大门,将两掌交叉抱于腹部前。
  「真琴小姐先过去吧。」
  这也是他们事先计划的一部分。他们已经取得中心的简单构造图,一开始即得知建筑物外围有道高墙,也事先猜想外墙有扇紧闭的铁门,以及高度很难独自爬过等等。
  真琴踏在球的手掌上,球便配合真琴将双手往上推,真琴利用这股力道攀住铁门,并且翻过铁门跳到里面,接着换魁和彰,由于他们已经在事前演练过,因此一连串的动作都顺利地进行。
  当所有人翻过门后,便依照原定计划分成两组行动,真琴和球、彰等三人从正门侵入,其它人则是从后门。彰在分开前看了孃一眼,孃也发现彰的视线而停下脚步,彰用嘴型摆出「小心点」,孃则是点点头并用嘴型回应「你也小心」,也在此时听到李偷偷地窃笑的声音。孃转过头瞪了李一眼,只见他装出不知情的模样故意东张西望,孃只好无奈地发出叹息并继续前进。
  植物中心里没有半个人影,不禁让人怀疑这里是否真的是栖羽亲掌控的地方。难道栖羽亲没有事先料到他们的举动吗?还是李弄到手的情报根本就是假的呢?来到后门口,须藤叫其它人先让开,只见他拔出手杖刀,利落地往门扉和墙壁的门缝一挥,门锁也随着清脆的金属声响应声碎裂。
  「看来比开锁还要方便得多啰。」
  听到李用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着,须藤却默不作声,毕竟已经来到此种危险的地方,看来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情回应李的玩笑话。
  轻轻地推开门后,屋内并没有人看守的迹象,于是魁举起手枪走在前面,用手势要大家跟着她,须藤、孃和李随即走进内部。植物中心里只有逃生门的绿色灯光,很难看清楚前方的状况,先前远远看到的昏暗灯光应该是来自楼上的照明设备。由于从无法从远处看见一楼的窗户,如果只是为了防盗用途点灯,那么一楼的确没必要跟着开灯。
  一行人的目标是地下室,听说地下室有完善的设备可供栽种各式各样的植物,其实本来的用途是尝试栽种在栖羽一带难以存活的植物、或者是濒临绝种的植物,但在栖羽亲日渐茁壮后,植物中心便成为栖羽亲的地盘之一,中心内的植物培育设备也任凭他们使用。
  「栖羽亲将植物中心当成仓库,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暂时藏在这里,可是他们不太可能连培育设备都当成仓库。地下室的面积很宽广,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在地下室栽种神仙,而且又可以避入耳目,没有其它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啰。」
  于是大家决定相信李的情报,选择这里做为优先探查地点。
  「怎么都没人啊……」
  须藤一边小心翌董一地前进,一边喃喃自语地抱怨。
  「应该会有一两个警卫看守吧?
  魁则是观察周遭动静并如此回答,只见须藤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李。
  「你确定这里真的是栖羽亲的地盘吗?
  「偶的调查应该没错。不过说真的,偶对栖羽亲的内部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偶是虎春的人,虽然和元禄还有赤羽见过面,可是这不代表偶可以把他们调查得清清楚楚。」
  李的辩解让须藤不由得冷哼一声。他停住脚步,转头将手杖抵在李的咽喉处。
  「如果情报是假的,你知道我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吗?
  「偶当然知道,可是现在紧张也没用吧?
  现场气氛瞬间凝结,李的右手拿着一把手枪,尽管他们应该不至于当场动刀动枪,但还是得想办法缓和一触即发的气氛。就在孃想要说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时,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出来电振动,孃连忙掏出手机确认屏幕,原来是球打来的电话。
  「球先生?
  孃一接起电话,就让须藤和李自然而然地转移注意,纷纷看往孃的方向。
  『是孃吗?你们在哪里?
  孃则是回答还在一楼。
  『这样啊……我们已经先到地下室了,可是没办法走进培育设备,好像需要用到密码卡,门板又很厚不好撬开。我看二楼好像是办公室,可以麻烦你们上去找找看吗?总之一定要找到开锁方法,我们先在这里继续摸索看看。』
  「好的,我知道了。」
  孃挂掉电话,在旁观看的魁则是露出狐疑的表情。
  「球打电话来说什么?
  她似乎多少听到电话中传来的声音,于是孃将球说的话照实告诉大家。
  「二楼啊……」
  上二楼的阶梯恰好就在他们数公尺的前方,须藤慢慢地前进几步后,又突然停了下来,用手势要其它人留在原地。见到须藤将手杖挟在腋下,并且从怀中取出手枪,魁和李则是重新握紧手中的枪,孃也伸手握住上衣口袋中的掌心雷。从孃目前的位置无法看清楚前方的情况,不过她知道须藤一定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某处传来「喀、喀、喀」的规律声响,声音虽小却非常清晰,孃确定那是人走路所发出的声音,而且听声音就知道传出脚步声的人正准备从二楼走到一楼。上二楼的楼梯口刚好有盏逃生警示灯,在灯光的照射下,他们看到某个物体穿过那片淡绿色地带,那道影子也在瞬间冲到一楼。
  就在这时,影子突然冒出一道光芒。
  一看到光芒,孃感觉到脸颊被某样物体掠过,一阵爆裂声也同时响起,孃立刻直觉到有人开枪,不由得往后倒退寻找掩蔽。
  「妈的!
  须藤一边大声叫骂,一边向对方连开三枪,子弹发射的火光断断续续地照亮整个楼层,敌方也不甘示弱地回敬数枪,所有人则是实时往左右散开躲开子弹的攻击。还好他们现在位于三岔路,因此须藤和魁往右、孃和李往左躲在墙壁后面,敌方也在此时暂时停止射击。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让孃有些头晕目眩,她无法看清楚敌人的脸孔,须藤则是数度探出身子朝敌方开枪,敌方也连续回击而不断传出枪声。须藤连忙抽身闪躲,但还是继续开枪牵制对方。
  「糟糕……对方拿的好像是突击步枪。」
  听到对方的枪声后,李如此低声推测,孃也回想起自己曾经看过那种枪。
  「偶们带的枪实在不够看。」
  孃望向李的手枪,也在这时首次亲眼目睹这种旋转式手枪,看起来有点像警察用的手枪,但是孃无法肯定是否为同种枪。
  枪声蓦然停歇,从视野外也传来某种坚硬物体掉落地面的声音,接着传出金属互相碰撞磨擦的声音,看来对方换了新弹匣。
  「敌人的子弹多得打不完,可是偶们每个人只有一把枪啊……」
  只见李带着苦笑说道,本人看起来却没什么危机意识,正当孃想问他是否有解决办法的时候,手机又再度传出震动,这次则是彰打来的电话。
  『那边发生什么事?
  枪声似乎也传到地下室了,彰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担心。
  「敌人朝我们开枪,我们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
  『有人受伤吗?
  孃转头环视须藤和魁,他们看起来仍然毫发无伤。
  「大家都没事。」
  『我马上赶过去,你们先在那边撑一下!
  彰从另一头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李就抢走手机回应:
  「你是白痴吗!想想看偶们为什么会分组行动!你待在那边就好!这边的事偶会想办法解决!
  李气势汹汹地说完后,不等彰回话就立刻将电话挂掉,接着把手机塞给孃。
  「打电话给流氓大叔,说偶会冲出去引诱敌人,叫大叔和大姊趁机攻击。」
  孃只好遵照李的吩咐,赶紧找出须藤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魁则是连开几枪牵制敌方行动,可惜敌我火力悬殊,对方的枪声毫不歇息,战况可说是一面倒。
  看到须藤接起电话,孃就将李的主意照实转达。
  「真的能相信那家伙吗……唉,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告诉他一切交给他处理,我会帮他收尸的。」
  孃转过身对李点点头,李却带着微笑突然将脸靠近孃,孃不由自主地往后躲避,李则是无奈地苦笑说道:
  「还真是小气耶,偶说不定等一下就会挂掉了,给个香吻又不会少块肉。」
  孃实在非常佩服李,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开玩笑。
  「算了,等事情圆满结束,妳再想个奖励送给偶吧。」
  李丢下这句话后,便迅速从墙后冲到外面,须藤见状也挺出身体准备攻击,孃则是用背靠着墙壁,右手握紧只剩一发子弹的掌心雷。她不断告诉自己,假如须藤和李不幸失败,之后就得靠自己了。自己非得用到这把枪吗?自己真的能狠心对人开枪吗?孃的心中充满疑虑,并且从墙壁后方观察外面的情形,只见双方不停射击,就在断断续续的枪声、闪光、枪声、闪光中,孃总算看清楚敌方的长相,有张少女的面孔被枪口发出的闪光频频照亮。
  「……小夏!
  孃一边叫着小夏的名字,一边从藏身处跑了出来。小夏正在对着须藤和李不停开枪,从突击步枪发射的子弹形成半圆型扫向须藤和李,他们在子弹的缝隙中快速地闪躲,孃也不停地移动身体避免被流弹击中。连孃都很惊讶,自己居然能将周遭的一切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在歹徒劫持公交车的那件事时,她也曾经感觉到时间宛如慢动作般缓缓流逝的错觉。
  李对小夏开了几枪,小夏敏捷地飞身往后跳开,并且在空中持续开枪射击,李的大腿被子弹击中而不支倒地,须藤则是趁隙举起手杖。须藤想必是打算置对方于死地,才会选择用刀而不是枪吧?
  「须藤先生!请等一下!
  孃赶紧大声呼叫,须藤则是停顿一下望向孃,也随即发现小夏正在恶狠狠地瞪着孃,连忙将注意力回到小夏身上,小夏却对逐渐接近的须藤看也不看一眼,而将枪口改为对准孃。
  「去死吧!
  随着这声激动的叫骂,小夏对孃连开数枪,孃却不知为何清楚地看到小夏的动作,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只是将身体向左摆动,子弹则是瞬间掠过孃的头发。
  「孃!闪开!
  小夏发现须藤即将拔出手杖刀,便连忙将枪转向须藤,然而速度当然无法和须藤相提并论,只见须藤拔出刀打落小夏手中的枪枝,小夏打算立刻捡起步枪,却被须藤顺势用刀刃抵住下巴,她只好恨恨地啧了一声,并且抬头瞪着须藤。





  「须藤先生!
  孃总算来到小夏身边,须藤则是将刀刃持续抵住小夏,将地面的突击步枪踢往魁的方向。
  「魁!帮我看看那小鬼的伤势怎么样!
  一听到这句话,躲在墙后的魁立刻跑向李的身边,孃则是紧紧盯着小夏,小夏发现到孃的视线,就用充满敌意和憎恨的眼神望向孃,显然和看着须藤时的眼神大为不同。
  「……妳现在一定觉得我活该吧?
  「没……」
  「妳骗人!妳明明就是打从心底看不起我!
  小夏定睛看着孃,只见她身着哥德风的黑色系洋装,再加上犹如古董洋娃娃的化妆,孃不明白小夏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从前的小夏既朴素又保守,如今却成为自己的敌人,孃直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废话就说到这里吧。」
  须藤用刀背敲了敲小夏的下巴,她则是不甘心地回瞪须藤。
  「只有妳一个人吗?还是有其它同伙?
  小夏对须藤的问题嗤之以鼻。
  「你以为我会因为怕死就告诉你吗?
  「那就去死吧。孃好像认识妳,不过这不关我的事,现在就让妳人头落地也没关系。」
  须藤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孃忍不住抓住须藤的手。
  「须藤先生……」
  可是,孃却无法继续说下去。把「别杀小夏」这种话挂在嘴边虽然简单,但是事情演变至此,孃很犹豫是否应该凭私人情感行动。
  「你这个伪善的骗子!
  就在小夏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须藤的身体猛烈地晃了一下。
  「呜……!」
  仔细一看,有根银色的棒状物刺在须藤的肩头上,趁着孃和须藤分散注意力,小夏立刻站定身子反击,孃手忙脚乱地把枪对准小夏,但是小夏的脚已经踢向孃的腹部了,孃感觉到厚厚的鞋跟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肚子,身体不由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虽然是被小夏趁虚而入,这股力道还是不容小觑,实在不像是同体型的女孩子能够踢出的力道。
  「是山崎……和松元吗!
  须藤发出大叫,并且将视线转向两名矗立的男子,即使灯光相当昏暗,仍然能隐约看出那两名男子的长相,他们曾经是须藤的手下,却选择背叛须藤投靠栖羽亲。见到小夏悠然地走向他们的身边,须藤却因肩头的伤口无法立即举起枪,只能放任小夏为所欲为。
  「须藤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啊。」
  「没错,我还真想学学你的博爱精神,要是你一枪毙了她,现在也不会落到这副蠢样啰。」
  山崎和松元带着讽刺的笑容如此说道,两个人皆身着白西装,刚好和须藤的黑色西装形成明显的对比。只见山崎拿着类似十字弓的物体,插在须藤肩膀的箭应该就是从那个武器发射出来的吧?松元则是拿着看似斧头的武器。
  「善良的是你们吧……你们拿的是什么鸟东西?你们准备到深山里打猎吗?
  的确如须藤所说,假设他们和小夏一样拥有步枪之类的武器,须藤等人毫无疑问地必死无疑;但如果是十字弓和斧头,或多或少还有打赢的胜算。
  孃立刻环视四周的情况,发现魁在身后陪着李,手里仍然握着枪,似乎正在观察现在的情势,而小夏的步枪则是在魁前方数公尺之处。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2 14:45 编辑 ]


  「须藤哥……我和松元对单方面的杀人没啥兴趣,而且最近还满闲的,想找个人陪我们玩玩耶!
  山崎说完后,又在十字弓搭上新的箭,须藤则是咬紧牙根用力拔出插在肩头上的箭,并且把箭朝着山崎和松元丢了回去。松元用手上的斧头劈落箭矢,在空中断成两半的箭掉落地面,发出犹如嘲讽须藤白费力气的声响。
  「我们两个都不太喜欢用枪……一枪干掉对方就结束了,这样实在很无聊吧?如果没看到对方在眼前拼命挣扎求饶,就没有杀人的快感啰。」
  山崎轻佻地笑个不停,看来他的神智已经不太正常了。他的模样和小夏不尽相同,不过孃仍然感觉到充满疯狂的情感和满溢的欲望。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以为我受这点小伤就会打输吗!
  见到须藤摆出架势,孃确定松元和山崎的注意力集中在须藤身上,便偷偷对魁使了一个眼神,魁点了点头,快步向前捡起地上的突击步枪,并且直接起身将枪口瞄准山崎、松元和小夏。
  「不准动!
  魁大声地发出警告,山崎和松元却只是露出苦笑,小夏则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神情没有任何起伏。
  「妳敢开枪吗?说不定会打坏这个东西喔?
  松元说完后,便从身上拿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白色卡片。
  「这是地下室的密码卡。你们很想要吧?你们会过来这里,不就是想要这张卡吗?
  山崎如此附带说明,就像夸耀自己已经看透孃等人的目的一样,脸上还露出无比得意的笑容。
  「……你们记得别玩得太过火。」
  小夏突然冒出这句话,接着转过身背对孃等人。
  「遵命,公主殿下。」
  松元无奈地露出笑容。小夏则是抬起下巴对两人吩咐:
  「……我会把这些人的事转告元禄先生,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叮咛完两人之后,小夏便迈步离开现场。孃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明白魁和须藤也很烦恼是否要攻击小夏,既然小夏自行离开,这样也就不会伤害到她,可是孃又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会不会太过天真呢?但是,她立刻打散无谓的烦恼,现在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打败山崎和松元两人,这点倒是无庸置疑。
  「那张卡应该是真的吧?
  魁将枪对准山崎和松元并提出问题,松元却微微歪着头装做不知情。
  「妳觉得呢?我干么告诉妳?
  「来抢就知道啦,不然妳还想怎样?
  见到两个人仍然保持笑容,孃开始思索他们到底是不是pulp的成瘾患者,她已经亲眼见识过几个受到pulp影响的人——包括小夏在内,个个都充满强烈的攻击意图,可是山崎和松本的言行举止却又有些不同。
  「废话说完了吧……来吧,我还得替贤治报仇。」
  须藤说到一个段落,便稳稳地压低姿势,山崎和松元却只是待在原地耸了耸肩。
  「须藤哥,你还是没听懂我们说的话。」
  「刚刚我们说过要找个人玩玩,光干架实在很无聊,我们改成玩鬼抓人吧!
  「……鬼抓人?
  「你当鬼抓我们,卡片就在我们某个人的身上,你只要找到我们抢走卡片就好,唯一的规则就是不能离开这栋建筑物。这样你懂了吗?
  「你说啥……」
  「那就开始啰!
  须藤还来不及反驳,山崎和松元就已经转身拔腿逃跑了。
  「喂……给我站住!
  魁立刻拿起步枪扫射,却在发射几枪后,听见步枪发出子弹用尽的声音。
  「混帐!
  魁愤愤地将步枪扔到地上,重新拿出自己原本的手枪。
  「看来只能陪他们玩玩了……」
  「嗯。」
  须藤啧了一声,便转头看往李的方向。
  「那家伙的伤势怎么样?
  「伤势还不会致命,虽然赶快取出子弹比较好,可是这里又没有动手术的设备。」
  听完魁的回答,须藤便挽起双手开始沉思。孃想起须藤也有受伤的事,于是跑到他的身边察看肩头的伤势,外表看起来只是西装破了一个小洞,无法看清楚伤口的状况,孃接着伸手碰触伤口处,也感觉到鲜血浸湿西装的触感。
  「小伤而已,别在意。」
  须藤一把拨开孃的手,然后迈步走到李的身旁。在出现两名伤员的情况下,追踪山崎和松元的确有点困难。
  「需要和真琴小姐他们联络吗?
  孃突然想起这件事而脱口而出,须藤则是点头表示同意。
  「嗯,我想拜托他们照顾李。」
  似乎因为腿部中弹的缘故,只见李瘫软地趴在地上,须藤则是用脚尖轻轻踢了他的头一脚。
  「好痛……」
  被踹了一脚的李忍不住叫出声,看来他并没有昏倒。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就算走不动,好歹也要自己爬起来吧?
  「你好冷血喔……偶可是伤员耶……」
  「关我屁事,我也有受伤吧。」
  「好好……」
  李心不甘情不愿地撑起身体,大腿流出的血在亚麻油地毡上逐渐扩散,看来伤势绝对不算轻,李却没有因为痛楚而皱起眉头,他将脚打直坐在地板上,并且抬头看着孃说道:
  「偶好希望妳能多给偶一点善意的关怀喔。」
  既然还有余力说出轻浮的玩笑话,表示他应该没有大碍,于是孃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球,请他们过来集合,顺便提醒他们山崎和松元躲在这栋建筑物中,要他们务必提高警觉。
  约莫十分钟后,球等人总算赶来会合,虽然距离不远,不过他们因为一边保持警戒一边前进,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一见到须藤肩膀负伤以及受伤倒地的李,彰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说自己会想办法,结果就是搞成这副德性吗?
  听到彰的挖苦,瘫坐在地上的李则是搔了搔头。
  「没办法,总比两边都被干掉还好嘛。」
  「我真佩服你这么神勇喔。」
  「话说回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不管彰和李在一旁的对话,须藤径自开始说明目前的状况。包括山崎和松元拿着地下室的密码卡躲在建筑物里、碰到小夏却让她离开消失踪影,以及自己和李不慎负伤等等经过,真琴听完后,便不假思索地做出决定。
  「我们还是分成两组行动吧,飞星的伤需要紧急治疗,所以球和魁先带飞星离开这里,既然枪伤不能在一般医院处理……就交给魁想办法吧。」
  「了解。」
  于是球按照真琴的指示,让李扶着肩膀站起身。
  「栖羽亲应该知道我们闯进这里了,你们在路上要小心被人追杀,如果发生事情,务必赶快联络我们。等我们这边告一段落之后,我会再通知你们,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过来接我 们。」
  魁和球点点头,便扶着李准备离开,李则是回头对孃说道:
  「孃,记得小心一点喔!死掉就见不到偶啰!
  一听到李的话,孃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不管碰到什么状况,李仍然不改他的油腔滑调,和自己真是南辕北辙,正因为李的个性异于常人,孃曾经对他感到相当害怕,但说不定他的本性并没有那么夸张。
  「看来没有人把我当做伤员啊。」
  须藤带着苦笑如此抱怨,真琴反而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不管我说什么,你应该都会坚持留下来吧?那两个人是你以前的部下……难道你不想亲手和他们做个了断吗?
  「不愧是大姊头,还是妳最了解我了。」
  真琴看到须藤再度露出苦笑,便转头望向山崎和松元逃跑的方向。
  「既然对方有两个人……那我们也分成两组搜寻吧,这样比较容易应付突发状况。」
  孃忍不住看向彰,彰感受到孃的视线而转头回望,当他们四目相接时,彰却不知为何挂着严肃的神情走到孃的身边。
  「……妳流血了。」
  彰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衣服的袖子擦拭孃的脸颊,大概是先前子弹擦过时造成的擦伤,但是孃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谢谢。」
  孃露出微笑对彰道谢,彰则是尴尬地别开视线。孃认为也许是彰的宿疾又发作了,彰对鲜血的渴望至今尚未痊愈,看到孃流出鲜血,很有可能会让他的症状逐渐加剧。
  孃满心希望能和彰并肩行动,因为这几个礼拜以来,他们只有极少的时间能够待在一起,但是孃告诉自己,如果会增加彰的精神负担,就不能提出如此任性的要求。
  「……嗯……我想和须藤先生一组。」
  经过深思熟虑后,孃决定提出自己的想法,真琴明显地面露难色,在她提出反对意见之前,须藤却出乎意料地抢先表示赞成。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毕竟彰和孃都没带枪,我们分散陪着他们应该比较好吧?
  「可是你现在是伤员,让你带着孃会让我很担心。」
  「大姊头,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孃的实力吗?不用怕啦,这家伙也累积不少经验了,而且要我教她的人不就是妳吗?
  听到须藤承认自己的实力,让孃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孃总觉得须藤老是会挑她毛病,可是就因为这样,孃也对须藤的话感到非常高兴。须藤的强硬态度让真琴无法反驳,她低着头考虑片刻后,才再度缓缓抬起头回答:
  「……说的也是,就照你说的吧,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行动,有事记得赶快联络我。」
  孃点点头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着须藤,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灯光昏暗的关系,孃总觉得须藤的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好。
  「须藤大哥……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出手解决你的手下吧?
  听到彰突然如此询问,须藤则是垂着头大叹了一口气。
  「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啦……」
  须藤的声音还带有几分哀痛的感觉。
  「那两个家伙是以前在路边乱晃被我捡回来的……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们变成这副德性……」
  平常的彰一定会语带讽刺地回应,这时却默默地听着须藤的感叹,孃很担心彰是否症状又再度复发,于是开口问道:
  「彰,你还好吗?
  「还是被妳发现啦……」
  彰则是面露自嘲地回答。
  「你没吃药吗?
  「过来之前吃过……妳不用担心,而且我还特地加重药量,应该等一下就会生效了……不过,妳还是别待在我身边比较保险。」
  孃点点头,便转头对真琴稍做说明,真琴应该也很清楚彰的身体状况,在须藤和彰都是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形下,也只能采取这种做法了。
  「说不定孃比我还了解彰呢。」
  只见真琴带着微笑喃喃自语,脸庞还浮现出一丝丝的落寞神情。
  十分钟后。
  孃和须藤开始搜寻二楼的部分,山崎说过他想玩「鬼抓人」,但孃觉得这其实比较像「捉迷藏」。栖羽植物中心不算宽广,并没有很多供人逃跑躲藏的地方,而且山崎和松元已经消失一段时间了,要躲大概也只能躲在某个房间或是角落。
  孃和须藤互相点点头,便缓缓地打开二楼最内侧的房门。考虑到山崎和松元有可能突然从门后发动攻击,所以他们尽量让身体贴着墙壁,以便躲开对方的攻击。
  孃慢慢地拉开金属材质的门,却没有任何人躲在里面的迹象。须藤用手势要孃拉着门,左手拿着手杖轻轻地走进房间,孃也跟在须藤的身后。
  房内已经有人打开电灯,须藤一边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一边徐徐地迈步前进,察看办公桌下和置物柜是否有人藏在里面。
  「也不是这里啊……」
  须藤面露遗憾地喃喃说着,一屁股坐在整齐排列的办公桌上。
  「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下吧。」
  他们只调查过二楼的四个房间,其实运动量并不算太大,但是孃能够理解须藤的意思。因为他们不知道敌人会从何时何处向他们发动攻击,姑且不论体力的问题,探索每间房间的确非常耗费心力。
  「……你还好吗?
  孃很担心须藤的身体,因为他不仅和孃一样感到精神的疲劳,身体还负伤流出鲜血。在灯光的照射下,须藤确实神色欠佳,而且呼吸似乎也很紊乱。
  「……嗯。」
  须藤只淡淡地响应一句,便将视线转向窗外,他们上山时还没有看到月亮,而此时月亮正明亮地高挂天际。
  对孃来说,刚开始和须藤共同行动的时候真的很难受。
  须藤总是对孃说些尖酸刻薄的话,而且不会主动对孃敞开心胸,但随着相处时间增加,须藤的态度渐趋和善,逐渐对孃点点滴滴地表现出真正的自己。
  而现在他承认孃的实力,愿意和她一同行动。
  孃感觉到须藤已经将她当成伙伴,从前孃只把须藤当成陌生人看待,不过这种心态也渐渐成为过往云烟,现在她真的很担心须藤的安危。
  「怎么啦?
  须藤回头看着呆呆地站在原地的孃,看到孃摇摇头,须藤只是露出苦笑,并且再度望向窗外的月亮。
  「……我们是第几次像这样说话?
  被须藤这么一问,孃也记不清楚是第几次了。在短短的几个礼拜之中,她的确和须藤说过几次话,有些问题须藤会回答,有些则是避而不答,但是每次的谈话都有一种逐渐拉近距离的感觉。孃认为须藤在自己的心中或许就像是父亲,而真正的父亲却不知身在何处。
  孃突然回过神,发现须藤正在盯着她。
  「其实我有个女儿……」
  就在这时,须藤倏然提起他有个女儿的事。
  「她大概比妳小个一到两岁,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所以我记不太清楚了。」
  孃想起先前须藤对家人这个字词的激动反应,她一直以为原因是须藤的母亲替他顶罪那件事,但是以他的年纪来说,有妻子儿女也不足为奇。
  「为什么你们不见面呢?
  孃心想这个问题或许太过干涉私事,须藤却只是站起身并眼帘低垂,似乎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就和上次问到父亲一样,这个问题还是非常冒失。不过,只见须藤伸几次懒腰后,便开口回答孃的问题:
  「她应该会很讨厌混黑社会的爸爸吧。」
  孃不太确定是否真的是这样。假如自己的父亲是流氓,真的会不想见到父亲吗?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成长背景,孃根本无从想象,可是她确实曾经不想再见到那个会对自己施暴的父亲。
  「我觉得……」
  其实孃并不是真心不想见到父亲,就算以前打从心底厌恶他,如今却对父亲如此担心,她不希望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父亲,她很想再见父亲一面。正因为自己对父亲怀有此种想法,孃才会对须藤提出相反的意见。
  「我觉得不是这样。不管须藤先生从事什么职业,你永远都是她的父亲,她一定很期待能见到你。」
  「真的吗……」
  看到孃非常肯定地点点头,须藤则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喔……那我再找个时间看看她吧。」
  须藤喃喃地说完后,便将手中的手杖扛在肩上准备离开,孃让路给须藤先走,自己则是跟在他后面。就在这个时候,玻璃窗发出一道破裂的声响,某个物体突然冲进房间内,孃瞬间用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灵巧动作往后闪避,稳住双脚踏定地面后,立即转头确认跳进房内的黑影是什么东西。
  只见两个人缓缓拉直身体,紧紧凝视着孃和须藤。
  「……你们会不会太没干劲啦?
  「因为你们动作太慢,所以我们决定直接出来啰!
  说完后,山崎和松元摆出攻击架势,孃和须藤也跟着放低重心准备迎击。
  「没想到他们会同时出现……」
  须藤一边缓缓后退,一边低声对孃吩咐:
  「山崎交给妳对付。只要妳仔细看清楚,十字弓没那么容易射中身体。懂了吗?就照我教过的,他不是那么厉害的对手。」
  就在孃点头的同时,手拿斧头的松元突然扑向两人,为了保护孃,须藤高举手杖挡住松本的斧头,山崎则是在松元背后拉起十字弓瞄准须藤。孃火速绕过互相对峙的须藤和松元身旁冲向山崎,山崎见到孃正朝着自己接近,于是对她射出一箭。
  ……看清楚对方的动静。
  孃在心中复诵须藤教过的要诀,飞箭似乎是铝制品,因此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孃也清楚地看见箭矢朝着脸颊笔直前进,于是微微移动脚步并保持速度前进,同时将重心移向左边躲开飞箭。
  ……不要停下脚步。
  孃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将拳头握得过紧了。
  ……拳头不能握太紧。
  孃稍微放松握紧的拳头向山崎逼近。看到孃躲开射出的箭,山崎赶紧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搭上第二箭,孃则是蓄势待发地举起拳头。她发现房间很狭窄,又有许多办公桌和椅子,所以积极进攻会比逃跑更加有利。就在此时,孃和后退的山崎只剩一步的距离了。
  ……瞄准对手后脑勺的后方。
  孃在心中反复念诵这个诀窍,并且踏进手臂可及的距离。
  ……挥出拳头!
  孃笔直地对准山崎的下颚挥出一拳。孃和山崎的身高相差二十公分,因此拳头下意识地形成由下往上的勾拳,根据过去的经验,孃很清楚此种攻击方式能够确实让对手昏厥。保持这个姿势就好!
  ……要夹紧腋下。
  须藤的提醒闪过孃的脑申,没有出拳的另一只手要夹紧腋下,于是孃将左胳臂靠紧身体,这样身体扭转的力道就会跟着增加,挥出的拳头会更为有力。
  孃的速度完全超出山崎的预料,孃的拳头直接击中山崎的下颚,但拳头的目标并不是下颚。
  ……瞄准对手后脑勺的后方。
  对方的脸颊只是通过点,为了抵达后脑勺的后方,必须要一股作气、强劲有力地将拳头通过那个点!
  只见山崎闷哼了一声,身体悬空旋转半圈并飞往后方,整个人重重地摔在置物柜上,猛烈的撞击力道撞坏柜子的门,山崎便宛如埋进置物柜般倒在柜子前。
  没想到自己能够打出这么强而有力的一拳,让孃颇感自豪。她确定山崎已经无法动弹,便转头看往须藤和松元,只见他们仍然将武器抵在一起互相对峙,松元完全没注意到孃的动静,现在刚好能从毫无防备的背后给予一击。就在孃这么思考而踏出脚步的时候……
  「孃!
  须藤突然出声大叫。孃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顿时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须藤只是气愤地啧了一声,硬是推开松元的身体跑向孃,此时孃总算了解须藤的意思,立刻回头看往背后。只见狼狈地倒在地上的山崎举起十字弓,瞄准孃的位置准备射箭。
  山崎应该已经无法动弹了,为什么会……孃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个疑问,接着开始后悔自己居然会先思考这个蠢问题,而不是先让身体做出动作。正当孃连忙准备躲避,却已经无法躲开笔直飞来的箭矢了。
  孃以为自己即将中箭,须藤却及时将孃的身体推开,用手杖打落飞箭,并且顺势冲向山崎,拔刀划过山崎的咽喉,山崎还来不及叫出声,颈项就已经喷溅出大量血花了。
  孃不自觉地别过脸,此时却看到某样物体从眼前飞扫而过。
  耳边也在此时传出一道低沉的声响。孃一头雾水地望向须藤,立刻见到有把斧头插在他的背上。
  「呃……」
  伴随着呻吟与身体倒地的声音,须藤的手杖刀也掉在地板上。
  孃正想冲到须藤的身边,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卑劣的笑声。孃转过头,只见丢出斧头的松元挂着犹如获胜般的笑容。
  绝对不能放过这家伙!
  孃突然回过神,她发现自己正冲向松元,而且将须藤教导的要诀完全抛诸脑后,不管击中什么部位,孃只是疯狂地叫喊、忘我地挥拳打向松元的脸颊与身体。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得意忘形地以为一拳就能打败对手!之前才被警告过不能大意,我竟然又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经过一阵疯狂挥打后,孃总算停住拳头。
  松元的身体则是缓缓地瘫倒在地面。
  孃一边喘着气,一边盯着自己的拳头,包在拳头上的白色绷带被染成一片血红,根本分不清楚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而松元的脸颊则是肿得比原本还要大上一圈。此时孃总算回过神,赶紧到须藤身边察看他的伤势。
  「须藤先生!
  须藤趴倒在地,正因为伤口的疼痛而不停挣扎,他似乎察觉孃跑到身旁,便用斜眼狠狠瞪着孃。
  「妳这混蛋……又这么粗心……」
  「对不起……」
  看到孃自责地跪倒在身边,须藤则是无奈地露出苦笑。
  「算了……比起这件事……先帮我把背后的东西拔出来……我的手抓不到……」
  孃对须藤的要求有些迟疑,不过还是伸手抓住斧头的握柄。须藤痛苦地发出低吟,让孃吓得抽回手,须藤却一把抓住孃的大腿吼道:
  「快拔……!
  须藤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命令孃动手,孃只好闭上双眼,使尽力气拔出须藤背上的斧头,须藤紧紧抓住大腿的指甲也深深嵌进肉里,让孃不禁皱起眉头,可是和须藤的痛苦相比,孃认为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拔出来的斧头沾满黏答答的鲜血,孃将斧头丢在一旁,赶紧确认须藤的伤势,就连没有医学常识的孃都知道这个伤口非同小可。
  「须藤先生……」
  就算努力忍耐,孃的眼眶还是泛出泪珠。须藤则是推开孃,吃力地慢慢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往置物柜的方向,山崎的尸体就躺在那里,须藤蹲跪在他的身旁,开始在他的怀里寻找东西。
  「不在这家伙身上啊……」
  须藤不甘心地啧了一声,便举步维艰地走向昏倒的松元。孃想要让须藤扶着她的肩膀,须藤却拒绝她的搀扶。
  「没关系……我的伤没那么严重……」
  尽管嘴巴如此说着,须藤的脚步却像喝醉般摇摇晃晃,还有几次差点摔倒。他拉起松元的身体,伸手在怀里翻找片刻,便掏出一张曾经看过的白色卡片。
  「孃,拿好。」
  孃接住须藤随手丢过来的卡片,并且开始上下打量,不过光用看的实在无法判断真伪。
  「松元……你还活着吗?
  须藤一边拍打松元的脸,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刚刚一时冲动死命地殴打对方,孃并没有考虑到对方是否会因此丧命,她有点担心松元会就这样死掉,不安的情绪也猛然涌上心头。孃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为求生存不惜杀害对方,可是,她察觉自己的决心并没有想像申如此彻底,她发现自己还没做好亲手杀人的心理准备,甚至缺乏就算沾满鲜血也要活下去的动力。
  「须藤……哥……」
  即使整张脸肿得不成人样,松元还是勉强地睁开双眼看着须藤。看来他还活着,孃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们为什么要投靠栖羽亲?你们已经对我没有兴趣了吗?
  听到须藤的疑问,就算嘴边不断流出鲜血,松元还是断断续续地笑着回答:
  「在那个……小组织……到底有……什么搞头……我和山崎……想干一票……想创造……一个梦想中的世界……」
  讲到这里时,松元就被口中的血液呛到而不停咳嗽,须藤则是从怀中掏出手枪。
  孃知道须藤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很想别过脸,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现实,已经毫无退路的自己也有义务必须看到最后。
  「你这个白痴……」
  须藤将枪口抵住松元的眉心,只见松元的脸上挂着笑容。
  「你先去吧,我迟早也会过去的。」
  须藤说完便扣下扳机。孃忍不住瞇起眼睛,但到最后还是没有让双眼闭上。松元的眉间喷出深红色的液体,他的头缓缓地垂下来,身体也倒靠在须藤身上。须藤轻轻地将松元的遗体放在地板上,然后丢掉握在手上的枪。
  「帮我联络……大姊头……我先稍微……躺一下……」
  说完这些话后,须藤就直接趴卧在地上。孃忍不住上前确认他的鼻息,确定须藤还有生命迹象后,虽然不知道他算不算是睡着,至少可以肯定他确实还活着。孃赶紧打电话给真琴报告事情的经过,孃很希望整个事件能就此结束,不过,现实中仍然留有许多事情等着他们完成。
  也就是到地下室。
  他们必须亲眼确认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真琴和彰似乎已经从枪声察觉到事情有异,没有几分钟就赶到孃和须藤所在的位置了。
  「总而言之……虽然出了一点事,你们还是做得很好。辛苦了。」
  真琴对孃说完慰劳的话语,便蹲在须藤身边确认伤势,就在孃想着须藤可能会死掉的时候,只见真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站起身。
  「……还好他够强壮,伤势虽然很严重,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真是太好了……」
  孃在胸前握起双手,彰似乎注意到孃的拳头布满血迹,于是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妳的手怎么会弄成这样?
  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彰的问题,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拳头是有点痛,但不知道伤势到底怎么样。
  「早……没事的,这些不是我的血。」
  为了不让彰操心,孃轻描淡写地回答。彰似乎勉强接受孃的说辞而放开她的手,接着做了几次深呼吸。
  「不能把须藤大哥丢在这里,我来搬他吧。」
  说出这句话后,彰随即把须藤抱了起来。虽然彰是个男生,不过他的体型算是比较娇小,因此搬运体格壮硕的须藤多少会有点吃力。孃想要一起帮忙,却看到彰摇头拒绝。
  「妳先出去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处理。」
  于是孃相信他的话,和真琴先走出房间。刚刚似乎因为过度激动的缘故,孃在房间里并没有发现有股浓厚的血腥味,走出来后甚至对外面的清新空气感到有些惊讶,但是孃不禁开始担心,彰的宿疾是否会在布满鲜血的房间内再度发作。
  「不过,这次真的是损失惨重……」
  真琴似乎没有察觉孃的担心,只见她如此喃喃说道。
  「咦……?
  孃反射地提出回问,真琴则是看着别的方向开口说明:
  「罗丹的伤势就算不会送命,短期内也无法复原,等于这阵子没办法倚靠他的战力……」
  孃觉得真琴的话带有责备的意思,当初如果是彰或真琴和须藤同组,或许须藤就不会受到重伤了,真琴想表达的或许就是这件事。
  「对不起……」
  孃只能开口道歉,但是真琴并没有任何回应。
  过一会儿后,彰总算扛着须藤走出房间,宿疾似乎并没有发作,药或许就像他说的已经发挥效果,所以他看起来相当平静。
  「最后只剩察看地下室而已啰……」
  彰一边说着,一边让须藤躺在走廊上,孃则是把密码卡交给真琴。
  「真琴小姐,接下来还要麻烦您了。」
  其实孃很想一同前往地下室,但是又不能把须藤独自丢在这里,她认为至少要有一个人陪在须藤身边,既然自己是让他受伤的原因,那么留下来的人当然就是自己。
  真琴似乎已经明白孃的想法,于是默默地点头收下卡片。
  「帮我联络球和魁,请他们尽快过来接我们,记得要告诉他们罗丹受伤的事,可以的话请他们顺便带急救器具过来。」
  「好的。」
  目送真琴和彰离开后,孃便蹲在须藤身边茫然地发呆。她很后悔自己的骄傲差点害死须藤,同时也在脑里思考中途离开的小夏。真的非得亲手杀死小夏吗?就像须藤亲手解决山崎和松元一样,难道夺走小夏的生命是自己的义务吗?
  自己真的有办法下手吗?
  当须藤准备动手杀掉小夏的那一瞬间,自己曾经拼命阻止须藤,所以须藤才会放过她吧?可是,如果小夏对其他伙伴动手,那该怎么办?假如她杀死球、魁、真琴或是彰……
  假设真的发生这种事,自己的人生势必会怀着无比的遗憾和悔恨吧?她没脸面对因自己的天真而不幸丧命的人。
  所以,自己一定要下手。
  一定要亲手杀掉小夏。
  现在就是下定决心的时候。
  不知为何,孃蓦然想起李在车里说过的话,就是那个关于家禽和家畜的话题。对自己来说,不论小夏是猪、狗、鸡或是鸭子,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孃只确定一件事,小夏已经不再是从前认识的那个小夏……不,小夏还是小夏,就像是吃过狗肉的人一样,狗在自己的眼中不再是单纯受人疼爱的宠物了。
  其实是自己已经改变了。
  将小夏视为应杀之敌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孃做了几次深呼吸,希望此刻的决心千万不要动摇,随后拿起手机拨电话给魁。她和球刚抵达敷岛医院,等她替李做完伤口的急救后,就会立刻赶回栖羽植物中心。看来他们并没有遭到栖羽亲袭击,孃也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现在只要等着彰和真琴平安回来就好。
  孃伸手轻轻地抚摸须藤的背部,看起来有如父亲的宽阔背部似地。
  不知道父亲现在是否平安?
  孃不清楚父亲到底被栖羽亲囚禁在哪里,是否平安无事?还是已经遭到不测了呢?孃想起球曾经将这件事比喻为游戏,写出这个游戏剧本的人恐怕已经彻底泯灭人性,将孃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夺走他们的所有希望,并且将他们推入无底的黑暗深渊。孃不知道彼此互相伤害到底能得到什么,希望吗?还是绝望?不论是什么,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无趣的日常生活就像流水般穿过指间,而不知不觉地,这些名为日常的水珠就这样渗进既冷又硬的土壤中不再复返。
  就在孃思考的同时,手机突然发出来电震动,原来是彰打来的电话。
  「彰?
  该不会又发生意外了吧?孃心惊胆跳地接起电话,结果听到彰的叹息声。
  「看来我们扑空了。地下室里没有栽种任何植物,他们好像根本没有使用。」
  一听到彰的话,孃不禁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已经多少猜到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但事实摆在眼前时,孃还是忍不住感到相当沮丧。难道等待自己的游戏结局还是充满绝望吗?
  「不过……」
  彰似乎还有话要说。
  「有个人被关在地下室里,是个中年男性,搞不好是妳的……」
  彰还没说完,孃就立刻站了起来。
  「爸爸吗……?
  这个消息就如同曙光乍现似地。
  就算孃觉得自己或许还是很单纯,但是她相信,这个世界绝对还留有一丝丝的希望。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2 14:47 编辑 ]


  第十一章 崩毁的沙堡

  窗外的夜景如同昨晚般没有任何改变。
  街道的霓虹灯一如往常地闪烁耀眼,汽车的车尾灯在大街上连成直线,微风吹得茂密生长的树叶不停摇摆,一切的一切均如同往常。这些景象看似安稳寻常,但是孃非常清楚,暗处其实是个充满危险的世界,而当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身陷其中无法脱身了。
  尽管如此,孃仍然有股回到平凡世界的感觉——这或许是她的错觉——但是孃的心中的确逐渐萌生此种感觉。
  应该是因为找到父亲……不,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产生回到日常的感触。
  此时孃转过身,看着正在沉睡的父亲。他似乎遭到不人道的待遇,身体不仅瘦了一圈,瘀青和伤痕也遍布全身,自从被送进敷岛医院就一直昏迷不醒。只见他的手腕插着点滴的针头,在鸦雀无声的房间内,点滴的规律滴答声听来格外清楚。
  「只是轻度营养失调和过度疲劳,体内还有少量的药物反应,不过别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替他看诊后,魁便这么告诉孃。
  「只要稍微休养就会清醒了,不用太心急。」
  孃明白魁的意思,但是她的心中仍然焦急地想要尽早听到父亲的声音。孃坐在病床边的小圆椅上,拉起父亲的手并用力握紧,此时父亲的手也跟着出了几分力。魁说过那是肌肉下意识的反射动作,可是对孃来说,即使是电流引起的反射动作,父亲的手还是让她倍感温暖,也会让她感觉到父亲还活着的温馨感。
  「爸……」
  孃压低音量,以免吵醒睡隔壁病床的李和须藤。她将父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这只手不知曾经殴打孃多少次,可是,如今连那股痛楚都让孃怀念不已。
  孃从椅子上站起身,将父亲的手轻轻地放回病床。她希望能一直在身旁照料父亲,但是她也很清楚现在的情况。
  走出病房前,孃转头看向熟睡中的李和须藤。
  李的伤势比较轻,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下床走路,等到完全复原后,就可以尽情地自由活动了。
  然而,须藤的伤却严重许多。
  被箭刺中的伤势没有大碍,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问题出在背部的伤势。即使勉强没有伤到脊椎,但因为伤口比想象中还深,斧头已经伤害到部分神经,因此未来有可能会对须藤的行动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
  「目前还没办法做出结论,既然被砍伤还能走动,看来以后应该不至于无法走路。」
  虽然魁这么表示,但须藤受伤仍然是事实,孃一边认为责任还是在自己身上,一边轻轻地把门关上。
  时值炎炎夏日,医院走廊却飘荡着冰冷的空气,消毒水的味道也随即扑鼻而来。虽然敷岛医院是精神科专门医院,院内的感觉和其它医院却没有太大的不同。其实李和须藤应该送到外科治疗,但见到两人受到的枪伤与箭伤,一般病院可能会向警方通报。在还无法掌握栖羽亲的情况下,最后他们只能将李和须藤、还有孃的父亲一并送到魁担任院长的敷岛医院就近医治。需要动外科手术的伤员被送进只有精神科的敷岛医院,原因非常启人疑窦,但是孃等人也别无选择。魁只对几个能够信任的医师和护士透露,这三名伤员是自己的重要朋友,不只请他们别张扬消息,当然魁也亲自治疗三名伤员的伤口。
  孃蹑手蹑脚地走下楼,走到一楼后,看到彰正坐在大厅挂号柜台旁的皮革沙发上等着孃。
  「过来坐着吧。」
  听到彰的招呼,于是孃乖乖地坐在他的身旁。在医院冰冷的空气中,光是坐在彰的身边,孃就立刻感受到彰的温暖体温。
  「妳爸爸还好吧?
  被彰这么一问,孃则是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清醒。」
  「是喔……不过,既然魁小姐都说没事,那我觉得妳也不用太心急,他一定是太过劳累,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魁的确如此说过,彰也再次提醒她,但不论他们怎么劝慰,孃的不安感仍然越发强烈。说不定魁和彰知道父亲再也不会清醒的事实,为了不让我伤心,才会故意口径一致安慰我吧?孃的脑中闪过这个疑问,但是她立刻逼自己打散这个念头,并且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父亲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只是因为过度劳累才会陷入昏睡的。
  然而,越是逼着自己相信没事,心中反而更加担心,彰的话甚至在脑中不停发酵变质。
  ……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妳爸爸会一睡不醒。
  ……就这样在沉睡中丢掉性命。
  许久不曾浮现的负面想法顿时一涌而出,将孃的思绪逐渐逼进死角,甚至还有声音在脑中不停回荡。
  ……部是妳害的。
  ……都是妳的错。
  ……一切都是妳造成的!
  就算捂起耳朵,还是听到声音在脑中不绝于响。若是自己再能干一点,搞不好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只要自己能早点赶到父亲身边,他或许就不会遭遇这些不幸。孃一这么想,负面想象便渐渐成为无可取代的事实,也无法从不安和罪恶感的锁炼中挣脱。
  「……孃?
  看到孃一直默默地垂着头,彰也不禁低头看着她。
  孃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于是她拼命地深呼吸,却还是无法缓和症状,反而让呼吸越来越困难。孃痛苦地压住胸口,眼角也随着溢出几滴泪水。
  我要冷静!让自己冷静一点!她越如此思考,窒息感就越严重,视野也变得越来越狭窄,孃虽然急忙地短促吸气,意识却开始渐渐模糊。
  「孃!
  就在此时,彰怱然伸出手托住孃的脸颊,孃也感觉到手掌的温度。她看着彰的脸慢慢地靠了过来,两个人的唇瓣最后碰在一起。孃在惊讶之余突然暂停呼吸,彰则是紧紧抱住孃的肩膀,用舌头拨开孃的朱唇并伸进嘴中,此种春心荡漾的感觉让孃不由得发出低吟。
  「嗯……」
  不论是互相交缠的舌头在嘴里传来的声响,以及彰传来的味道,在在都使孃脑中一片空白。她无法思考任何事,彰用托着脸庞的手指搔弄孃的耳际,让孃全身起满鸡皮疙瘩而想要扭身挣脱,但是彰紧紧地抱着孃的肩膀,甚至有点粗鲁地将孃的身体拉近自己,嘴唇也在此时贴得更加紧密。孃清楚地感觉到彰的火热体温,而这也让她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片刻后,彰总算放开孃的脸,两人的嘴唇间还留有一丝唾液,彰不好意思地用手擦拭丝线,并且微微一笑。
  「……抱歉,突然对妳做这种事。」
  孃差点无法呼吸,此时总算有如解脱般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再度用手按着胸口,这次不是因为难以呼吸,刚刚的症状已经在无意中消失,而是彰出乎意料的行为让心脏狂跳不已,要是彰发现这件事,就会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刚刚妳好像是过度换气,所以我想说把妳的嘴巴堵住就会好了。」
  看到彰露出捉弄的笑容,孃不禁羞得垂下了头,她知道自己现在满脸通红,虽然大厅只有几盏灯而略显昏暗,孃还是不想让彰看到自己的窘态。
  孃想起彰的话,那种异样的窒息感和苦闷感的确是过度换气的症状,之前也曾经发生过几次,由于已经有一阵子不曾出现,因此连孃一时之间都无法判断是否为过度换气。
  「谢、谢谢你……」
  要是彰没有待在身边,孃认为自己大概早就失去意识了,即使开口道谢,但想到几秒前两人情欲高涨的行为,孃就紧张地无法说话。
  「……妳、妳别那么紧张嘛……这样我也会很不好意思。」
  彰就像是闹脾气的孩子般别过脸,孃觉得彰的反应很可爱,于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彰的侧脸带有几分少年味,但有时又会展露出超脱实际岁数的成熟模样,此种差距应该也算是彰的魅力之一吧?孃觉得自己的脸还是有点滚烫,并且将身体靠着彰,彰则是轻轻地叹气说道:
  「说真的,还好妳爸爸平安无事。」
  「嗯……」
  孃和彰就维持此种姿势,在寂静无声的医院中紧紧相依。
  待在彰的身旁让孃非常开心,如果可以的话,她很希望时间就此静止。他们在这几个礼拜里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但是,能像这样待在彰的身边感觉他的体温,也让孃感到相当安心。只要彰在身边,即使因为担心而不知所措,孃相信自己还是能够渡过难关。
  「彰,你还好吧?身体状况怎么样?
  孃很担心彰的身体而这么询问,彰则是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回答:
  「没事……至少现在应该没事。」




  彰还特地加上「应该」,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娘很担心彰的宿疾是否又再度复发,于是眼珠子滴溜溜地观察彰的侧脸,可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实在无法判断彰的脸色是好是坏。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喔。」
  「为什么?
  「因为你可以喝我的血啊。」
  只有在短暂的悠闲时刻,两个人才会说出这种话,在栖羽植物中心时根本无暇让他们如此交谈。
  只见彰露出会心的微笑,然后搂住娘的肩膀。
  「……谢谢妳。」
  「嗯……」
  假如时间真的能够停止该有多好,不管是栖羽亲、沉睡不醒的父亲、个性丕变的小夏,全部事情都能抛诸脑后,就算世界毁灭也无所谓。孃有点在意彰对这件事的想法,但还是问不出口,毕竟自己的想法既懦弱、幼稚又任性,所以彰根本不可能赞同自己的想法。
  「孃。」
  彰突然叫了娘一声,娘连忙挺直身体,彰也从沙发上微微起身,并且手伸到腰后准备抽出短刀。
  「旁边有人。」
  孃一头雾水地站起身,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状,可是彰却紧紧盯着柱子后面的某一点。
  最后,孃总算听见一道微弱的脚步声,接着传来拖行某种物体的声响,而且越来越靠近他们。
  「嗯?打扰到两位的好事啦?
  听到说话声而发现是李之后,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坐回沙发上,李仍然一如往常地挂着微笑,拖着另一边的腿从候诊室走向两人。
  「……原来是你。」
  「偶刚刚睡醒,肚子饿得要死,你们有东西可以给偶吃吗?
  李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歪着头询问两人。
  「真琴小姐和球先生已经出去买了,你再等一下吧。」
  「嗯……这样喔……」
  李似乎已经理解目前的状况,不过他好像无心耐着性子等待两人回来,只见他拖着单边腿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孃很担心李的动作会让伤口恶化,但他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愁眉苦脸,李也应该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所以孃并没有出声多加提醒。
  「那个当医生的大姊呢?
  李倏然停住脚步,彷佛想到什么似地如此问道。
  「在值夜室睡觉。一口气帮三个人动手术又处理很多杂事,会累也是很正常的吧。」
  彰没好气地回答李的问题,李则是说句「是喔」,然后继续来回地踱步。彰似乎觉得李躁动的模样很不顺眼,于是垂着头对李视若无睹,无事可做的孃只好回到沙发上,并且轻轻地发出叹息。
  当三个人的治疗告一段落,大家同意真琴的提议先留在医院过夜,可是孃却觉得现场的尴尬气氛相当难熬,原因很明显就是李。李一出现,孃和彰独处时所没有的异样感立刻笼罩整个大厅,假如是魁和球出现,想必气氛又会完全不一样吧?因为他们无庸置疑地已经是「同伴」,曾经共同渡过的时间也不算短。
  但是,李却完全相反。
  几天前,他突然在孃和魁的面前现身,接着又和一行人共同行动。对他们来说,到底是「敌」是「友」都还是个未知数。
  「他们怎么不快点回来啊……偶要饿死了啦……」
  李就像等待母亲归来的孩子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孃和彰的附近东走西晃。李现在明明看起来天真单纯,但是在相处的这段短暂时间里,孃亲眼看过李在瞬间充满疯狂的气息,这点和彰也有些相似。
  孃不经意地想起和李双唇相接的事,便下意识地伸手触摸自己的嘴唇。和彰亲吻时的触感已经逐渐消失,不禁让孃感到相当寂寞。彰就近在眼前,不论是牵手或是接吻,不能做任何事也让孃非常烦躁。
  「妳怎么啦?
  不知何时,李突然站在孃面前,紧盯着孃的脸微笑说道:
  「怎么会露出无奈的表情咧?需要偶再给妳一个吻吗?
  孃忍不住吞了一口凉气,她实在很怀疑李到底会不会看场合,居然当着彰的面说出这种话。当彰和李第一次见面时,李也当着他的面口无遮拦地说过这种话。虽然那次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她以为一起行动后,李不会故意再乱讲这种事惹彰生气,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节骨眼……
  彰转头看着孃,孃则是充满尴尬及罪恶感不敢面对彰,只见彰猛然站起身,不发一语地狠狠瞪着李。
  「干嘛?生气啦?
  听到李语带戏谵的反问,彰则是忍无可忍地走到李的身边,一把抓起李的衣领勒紧脖子。
  「……你对孃做过什么事?
  被揪住衣领的李毫不在乎地继续笑着,他不仅没有害怕的神色,看起来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甚至开心地扬起嘴角。孃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跟着站了起来,却怕自己的解释越描越黑,如果劝彰住手,又怕彰误以为自己在包庇李,结果孃只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前的两个男生居然为自己争风吃醋,也让孃觉得眼前的景象缺乏些许现实感。
  李则是发出冷笑讽刺彰:
  「做过什么……偶们可是纯纯的爱喔!因为偶喜欢她,所以就亲她一下啰!
  此时彰举起拳头挥向李,李却像是预测到他的行动似地,一把压住彰的手腕。
  「之前就跟你说过,太冲动是斗不过栖羽亲那些人的。」
  「不用你来教训我!
  就在彰用力挣脱并准备再度揍李的瞬间,只见李动作灵活地甩动手,某样东西突然在昏暗的大厅中闪出亮光。
  「冷静点啦。」
  等到看清楚时,李已经将一把银色的蝴蝶刀抵在彰的脖颈上了,简直就像是变魔术般,孃根本不知道李是从何处掏出刀子的。首次见识须藤拔刀的时候也是一样,孃的眼睛甚至连实物都无法看见,只见到刀刀瞬间闪出的光芒,但是李的动作和须藤的神速有点不同。李就像是毒蛇迅速捕捉猎物、或是牛仔挥动鞭子、又像是洒出高黏度的液体似地,尽管能够稍微窥探刀刃的轨迹,却无法捕捉到整个动作。
  彰只好停下还没挥出的拳头,咬牙切齿地紧紧盯着李。银色蝴蝶刀的刀尖微微地刺进彰的皮肤内,伤口也随即冒出一小粒红点。
  「快住手!
  孃感觉李真的有可能用刀子刺穿彰的咽喉,于是赶紧叫李住手。李依旧浮现一抹微笑,但是孃觉得这道微笑和刚刚的笑容完全不同,李又展现出疯狂的一面,甚至还能感觉到异于常人的施虐倾向。
  「在女人面前还真糗啊。」
  听到李的这句话,彰便松开李的衣领,并无力地把手垂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我从以前就很容易发火,这已经是老毛病了,听说我妈也是一样。」
  听彰的语气似乎有意休战,于是李将视线转向孃,他已经恢复成平常诡异又带点轻浮的表情了。
  「妳到底喜欢这个没用家伙的哪个地方啊?
  被李这么一问,孃觉得这不是能用言语表达的事。
  「就算你这么问……」
  因为彰很温柔吗?还是因为他可以依靠?又或者是他俊美的脸蛋?还是有些病态的灰暗气氛呢?孃无法回答,因为不管是喜欢彰的哪一点,她认为听起来只会像是廉价俗气的爱情,但是孃仍然认为自己必须回答,不然彰会怀疑孃对他的感情有所迟疑。孃焦急地快速过滤想说的话,而就在开口的瞬间……
  「……孃。」
  彰已经做出行动了。
  就像模仿李的动作似地,孃只约略看到彰的动作轨迹,彰在孃回过神的同时立刻完成动作。
  「妳不用回答他的问题。」
  只见彰把日本刀抵在李的脖子上,李则是茫然地看着彰,随后瞇起往上吊的凤眼说道:
  「……不错嘛。」
  两人互相将刀子抵着对方,在孃眼里有如镜中的倒影般,只有任何一边有动静,另一边就会立即反应,似乎就连眨眼都是同时呼应似地。
  「你别对孃动歪脑筋。」
  彰出言警告李,两个人仍瞪着对方,孃认为双方还会保持胶着状态一阵子。就在这个时候,李突然像发现某件事似地吊起细眼,便缓缓地放下蝴蝶刀,彰也跟着将短刀收回刀鞘,然后李有如甩弄玩具般折起蝴蝶刀并收进口袋中。
  「……别以为偶是伯你,因为碍事的人回来了。」
  李抬起下颚指向玻璃门的出入口,只见真琴和球正准备走进医院,倘若让他们看到李和彰起冲突的场面,李很明白肯定会破坏彼此的合作关系,因此才甘愿先行退让。
  「不过,你最好记清楚,偶的个性是一定会把想要的东西弄到手。」
  李当着彰以及孃的面说出这句话后,真琴和球也在这时踏进医院。

  值夜室是间十张榻杨米大小的和室,面积还算宽敞,足以供六个人在一起用餐。他们摇醒连棉被都没盖就倒头大睡的魁,将柜子里的小茶几搬出来充当餐桌,球则是拿出便利商店购买的食物摆在桌上。医院里虽然有厨房,但由于时间太晚无法买齐食材,所以球决定直接在便利商店买现成的饭菜,而李看到桌上的东西时,便不满地低声说道:
  「……什么嘛……要吃便利商店的东西喔……」
  他又恢复成平时的油腔滑调,实在看不出来他就是刚才和彰杀气腾腾对峙的人。
  「你不想吃就回病房吧,我等一下可以帮你打点滴。」
  魁立刻拿起摆在桌上的三明治,并且对李这么回应,李则是拿着饭团嘟嘴抗议:
  「妳是医生耶,那妳应该知道食物的重要吧?不是把营养打进身体就好啰!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很爱吃啊!不过我身为医生,劝你最好别碰这种有添加物的食品,病人就要吃医院计算营养成分的餐点,然后再打个点滴。」
  「管它有没有添加物,这边的当然比较好吃啰!而且怎么可能等到医院提供餐点啊!
  李迅速地将塑料包装拆掉,大口吃起饭团,其它人都安静地用餐,没有食欲的孃则是慢慢啜饮铝箔包装的果菜汁。
  「话说回来……睡觉好歹也把妆卸掉吧,那张脸吓死人啰。」
  球点燃香烟并如此说道,很明显地正在挖苦魁。只见魁的眼线已经晕开,眼睛周围就像熊猫眼似地,似乎是刚刚睡觉时不自觉搓揉到眼睛的关系,魁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吃着三明治,并且将口中的三明治吞下肚,接着一口气喝光宝特瓶装的红茶,最后就瞪着球回嘴:
  「至少比没化妆好,而且你凭什么说我的脸?
  「这是善意的劝告。」
  「把审美观加在别人身上根本不叫善意,请你别搞错喔。」
  「那妳就顶着那张脸,出去丢脸丢到死吧。」
  「这些事情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会带着这张脸走出去?你是白痴啊?
  球只看了耸耸肩的魁一眼,便抬起头自顾自地吞云吐雾,值夜室里立刻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虽然魁和球平常爱斗嘴,但在房间内吵个不停,多少会让旁观者不太舒服。
  「那么……」
  真琴似乎正在默默地等待大家用餐完毕,这时才终于开口说话:
  「我想与大家讨论今后的行动。」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真琴身上,但真琴却不知为何看着孃,表情看起来相当冷淡,彷佛带有责备的意思。
  「孃,妳别再插手管这件事了。」
  这句话来得非常突然。
  「我……?
  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做梦都没想到真琴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种话。
  「妳已经找到妳的父亲,他也很幸运地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妳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对付栖羽亲了。既然这样,趁现在赶快退出才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
  真琴说的并没有错。当初孃是因为喜欢彰,之后认识魁和球,只为脱离平凡无奇的生活而选择踏进这个危险的世界。孃和栖羽亲并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是个单纯的局外人。不过,在和他们共同行动的过程中,打从父亲失踪、最后得知他被栖羽亲囚禁的那刻起,孃才总算得到对抗栖羽亲的充分理由,而如今孃的父亲现在正躺在敷岛医院的病床上沉睡,孃也因此失去能和其它人共同对抗栖羽亲的理由了。
  「我不想和妳争论。不管从哪点来看,退出是最好的选择。妳可以留在这里照顾父亲,栖羽亲的事就由我们想办法就好,把之前的一切当成一场梦,妳还是回到平凡的世界度过普通生活吧。」
  孃当初就是厌倦日常生活,才会决定踏入这个危险的世界,平稳安逸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趣,孃认为枯燥的每一天都会将她的活力消磨殆尽。自己宛如被砂纸包覆的木片般无法动弹,而且被日常生活渐渐磨平而缩小,此种错觉也一直占据着她的脑海。
  正因为如此,孃深深地被居于不同世界的彰吸引,她渴望能够离开日常生活,而她也成功踏进这个死亡和恐惧如同家常便饭、无法安稳生活的世界至今。
  可是,孃的确开始怀念昔日看似毫无价值的平凡生活,她甚至曾经冒出想要回去的念头,就算那种生活是如此令人厌倦、无趣,即使会剥夺自己存活的动力,但在失去这些东西后,孃才首次得知能够平稳生活的幸福。
  「栖羽亲的人知道妳的长相,所以希望妳这阵子最好少出门。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普通生活,至少我能确定妳已经没有参与这件事的理由了,既然令尊已经安全回来,所以请妳当成自己的战争就此结束了。」
  孃低下头,完全无法反驳真琴的话语。她已经能够返回平凡的生活,或许无法像从前一模一样,起码她不用再过着腥风血雨的日子了,孃也知道自己应该要欣然接受。
  「可是……」
  不过,孃没办法老实接受真琴的建议,营救父亲的确是她和栖羽亲战斗的理由之一,而父亲已经平安归来。然而,父亲真的是自己对抗栖羽亲的唯一理由吗?难道栖羽亲杀害彰、球和魁的父母亲,这并不算自己挺身对抗栖羽亲的理由吗?那小夏呢?她或许是受到自己的牵连误入这个世界,自己丢下朋友独自回到平凡的世界,这样真的好吗?
  还有须藤呢?须藤因为自己的天真心态而身受重伤,自己能够抛下他擅自离开吗?而彰呢?若要用陈腔滥调的语句形容,自己真的很爱他,那么舍弃和他一同并肩前进才算是正确的选择吗?
  「我想和大家在一起,我想要与大家一起对抗栖羽亲。」
  一听到孃的话,真琴则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瞪着孃说道:
  「只用这种小家子气的理由,这样反而会对大家造成困扰,妳应该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输给在场的所有人。为了保护妳,难保将来不会有人像罗丹一样受伤。」
  听完这些话后,孃也很清楚地感觉到真琴特别说出这件事的理由。真琴对须藤受伤一事非常气愤。为了保护孃这种派不上用场的成员,结果让他们失去宝贵的战力,真琴相当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让孃退出。
  孃一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眼眶中早已泛满泪水。孃也明白自己并不像其它人善战,即使须藤曾经教导一些基本的格斗技巧,但是和彰、球还有魁相比,自己仍然有段差距。孃很想和大家在一起,不过如果自己会伤害到其它人的话,固执己见的确不甚妥当。
  「真琴小姐……」
  彰自始至终在一旁抽着烟旁观事情的进展,这时总算插嘴说话:
  「我和真琴小姐的想法有点不一样,我认为丢下孃很危险,就算她放弃对抗栖羽亲,身边还是会遭遇很多危险。我想保护她,只要她没事,我受伤也无所谓,而且……」
  「彰!你先不要说话!
  彰还没说完,真琴便提高嗓门打断他的发言。
  「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必须舍弃私人的感情……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打赢那些人……」
  说完这些话后,只见真琴低着头,这些话就像是真琴说服自己似地,或许她也对这件事相当迷惘。
  「舍弃私人感情?
  球将捻熄的香烟丢进乌龙茶空罐,并且低声喃喃道:
  「真琴小姐,那妳自己又怎么样?妳是为什么要打倒栖羽亲那些家伙呢?应该不会是维持栖羽市和平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吧?在没办法理解的人眼里,那也算是私人感情的一种吧?我不觉得自己的理由很了不起,我只是很不爽杀死我爸的犯人逍遥法外,说是私人感情也没错,这的确是我个人的理由,我也不期待别人能体会。可是,我已经做好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心理准备,这应该才是最重要的事吧?
  「球……你根本不懂……」
  「也许吧,但我至少知道妳也是因为私人感情才会选择对抗栖羽亲。不只是我老爸被杀,魁的父亲和彰的母亲也都死掉,所以妳没办法忍耐只有自己活下来的罪恶感。我没说错吧?
  真琴无言以对,显然球说的并没有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真琴则是站起身淡淡说道:
  「……随便你们吧。」
  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随即离开房间,而没有任何人追在她的身后。
  「球,你说的好像有点过火耶。」
  魁一边补妆,一边如此嘟囔。
  「就算我不说话,妳也会出面说个几句吧?
  「也是啦。毕竟我和真琴小姐认识很久,她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可是,你应该可以更婉转一点吧?把她的心情毫不保留地抖出来,这样只会让她更受伤,之后你们碰面时也会很尴尬喔。」
  「说得太婉转就没意义啰。这种事迟早要说清楚,那还不如干脆现在摊牌,毕竟我们常常分组行动,难得有像今天聚在一起讨论的机会。我觉得没有互相理解对方,光用嘴巴谈对抗栖羽亲的理由还是想法,这样以后会更难团结。」
  魁紧急处理花掉的妆后,便把粉饼盒关起来,并随手扔进身边的化妆包里。
  「好吧,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去看看孃的父亲。」
  看到魁站起来,孃也跟着起身,她总觉得继续留在现场会让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我也要……一起过去……」
  于是魁点点头,并且瞥向正在打呵欠的李。
  「你也给我乖乖躺在病床上。」
  「啥?
  「麻烦你别在医院里东晃西晃,有些医护人员并不知道你住院的事。」
  「……好啦。」
  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彰和球则是各点了一支烟,似乎想要继续留在值夜室。
  「孃。」
  就在此时,彰突然叫住正要离开房间的孃。
  「别放在心上。」
  孃点点头便转头离开,但是她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李回到病房后,立刻被魁半强迫地赶到病床上躺着休息。毕竟须藤和孃的父亲躺在隔壁病床沉睡,李并没有多说什么话,便乖乖地拉起棉被,没多久就发出均匀的宁静鼻息声。或许是因为受伤还四处走动,也难怪他会感到疲累。
  孃坐在父亲身边的椅子上,魁则是正在确认孃的父亲的点滴还剩多少。
  「……我觉得真琴小姐好像在吃妳的醋喔。」
  魁看着别的方向,有如自言自语似地说着。
  「吃醋……」
  「自从彰到这里看诊后,我常常和真琴小姐聊天,她一直很烦恼彰不肯对她敞开心房。」
  孃想起之前曾经听魁讲过类似的话,彰一直不愿意称呼真琴为母亲,总是直接称呼她的名字,这点也让真琴非常耿耿于怀。
  「真琴认养彰差不多有十年了吧?即使两个人一起生活这么久,彰还是不认同她这个母亲,而且说话就像对待外人一样……看到彰对突然出现的妳展现出真实的一面,不管身为母亲还是身为女人,看在眼里当然都不是滋味啰。」
  「这……」
  孃觉得魁有责备她的意思,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的,于是魁走到孃的面前,用力地搔了搔孃的头发。
  「对真琴来说,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彰还是她的独生子。不是常常听说婆媳之间容易发生问题吗?妳和真琴的情况很类似,所以妳别太在意啦!不过,还是要体谅一下真琴小姐的心情喔!
  听到魁面带微笑地说出这番话,孃不禁激动地一把抱住魁的腰,她从未想过真琴内心的想法,孃也对自己的不懂事感到非常厌恶。一想到自己总是很任性,还在无意中伤害别人,孃就相当担心自己的幼稚自私。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孃询问魁的意见,魁也回抱住孃说道:
  「这个问题留给妳自己思考。不过,我觉得妳们需要卸下彼此的心防好好聊一聊。」
  听完回答后,孃拾起头看着魁,魁则是以微笑做为响应。
  就在此时,孃的父亲突然发出微弱的低吟声,于是孃吃惊地将视线转向病床上的父亲。
  「爸……」
  刚才还在沉睡的父亲已经睁开双眼。孃看着父亲的脸孔,发现他露出对眼前景象无法置信的表情瞇了瞇眼睛。
  「孃……是妳吗……」
  孃点点头,并且握住父亲露出棉被外的手,父亲也虚弱地握着她的手。这并不是父亲肌肉的反射动作,而是出自意愿的举动。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父亲看来还无法活动,因此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扫视四周。
  「这里……是什么地方?
  魁则是对无法掌握现状的父亲回答:
  「这里是医院,我的朋友们把你救出来了。」
  他似乎还无法会过意,而只是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把我救出来……?
  「没错,我们找到囚禁你的地方,把你带到医院来了。你听得懂我现在说的话吗?
  看到父亲微微地点头,魁则是简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孃的父亲。她首先讲到一行人决意打倒栖羽亲,接着与孃相识,后来发现他被栖羽亲囚禁等等。孃的父亲边听边点头,时而皱起眉头。
  魁说完大致的情况后,他看着魁这么问道:
  「看来我已经得救了……」
  「嗯,请你不用再担心了。」
  「栖羽亲……已经被你们消灭了吗……」
  魁伤脑筋地看向孃,似乎正在烦恼是否该将真相告诉父亲,如果随便将事实说出来,只会让父亲更加担心而已。孃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父亲则是将眼神转向孃,孃也在这时看到父亲眼中受到惊吓的神色,与从前酒醉动粗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于是孃认为现在不能让父亲知道真相。
  「大家已经把栖羽亲解决掉了,所以爸你不用担心,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嗯……」
  父亲则是轻轻地点头并合起双眼。孃认为父亲似乎想继续休息,于是放开他的手,父亲却把孃的手再度抓回手中,而那只手正在不停颤抖。孃望向父亲,发现他气愤地咬着牙,眼中还泛出泪光。
  「可以的话……我很想……亲手报仇……」
  孃听不懂父亲话中的「仇」是指什么。
  「报仇……?
  孃反问父亲,父亲则是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我想替咏美……是那些家伙下的毒手……那根本不是意外……妳妈那时正在调查赤羽市长的事……结果她查到有关栖羽亲的事……」
  孃不禁惊讶地吞了一口凉气,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母亲的遗像。自从母亲过世以来,孃一想起母亲就会浮现出母亲的遗容,在遗照中的微笑面容也会让她感到相当悲伤。她无法接受母亲突如其来的死亡,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既成的事实,而母亲的死居然和栖羽亲有关。可是,孃并未感到特别愤怒哀伤,或许因为母亲的死已经经过许久,心中反倒涌出一股形同安心的情绪。小时候,当孃听到母亲的死讯时,她只是对这件事相当惊讶,连发泄憎恨的对象都没有,不仅是母亲走得非常突然,就连肇事者也当场死亡,因此孃的怨气不但无处发泄,也只能在心中留下无数的问号,孃的父亲则是从此酗酒度日。碰到由天而降的不幸事故,却没有任何能够责怪宣泄的对象,这的确会让人心情沉重。
  但是,当孃从父亲口中得知凶手是栖羽亲后,孃感到相当放心,因为她总算可以将满腔无处发泄的愤怒转向栖羽亲了。
  「真的很可惜……」
  孃的父亲如此喃喃自语,并且突然开始咳嗽,但他还是拼命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道:
  「我没办法……替妳妈做任何事……还被那些家伙关起来……折磨成这副德性……」
  一事无成的悔恨似乎在父亲的心中滋长,使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两行清泪也跟着划过消瘦憔悴的脸庞。魁看到他拼命咳嗽而无法成声,便赶紧按下护士站的呼叫钤,在对方还没开口前就先做出指示。
  「是我。须贺泽先生已经恢复意识了,因为他的情绪有点激动,可以麻烦你们拿镇静剂过来吗?用福乐生5毫克就好。」
  『好的。』
  魁轻轻地点个头,便将视线转向孃。
  「孃,可以麻烦妳去找真琴小姐吗?帮我转告她,妳父亲已经醒过来了。」
  魁似乎想让得知母亲过世真相的孃宽宽心,而魁说完后,接着改为观察须藤的伤势,孃便自行离开病房。
  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吗?
  孃一面暗自思索这个问题,一面在医院内到处寻找真琴。
  得知母亲身亡的真相后,孃感觉到自己是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个事实。她并未像父亲一样伤心流泪,只是接受这个既成的事实,并没有觉得相当惊讶,甚至感到非常安心。
  ——因为自己得到对抗栖羽亲的「理由」了。
  在孃的内心深处,自己居然会利用杀母之仇做为借口。这到底算不算是错事呢?
  真琴待在一楼的大厅,隔着玻璃窗望着外面的风景,与其说是风景,其实只是敷岛医院外的高楼大厦以及大楼四周的树木而已,并没有特别值得观赏的景物。
  「真琴小姐。」
  孃叫了真琴一声,真琴则是慵懒地转过头。
  「……什么事?
  真琴看起来满脸倦容。身为彰的母亲,三十几岁的真琴确实稍嫌年轻,而且她的模样甚至会让人觉得更为年轻,却只有今天宛若年过四十五岁般憔悴。
  「家父醒过来了。」
  一听到这件事,真琴不禁叹了一口气,孃不知道她是怀着何种心情叹气,是替孃感到高兴?还是出自于对她的厌恶呢?
  「这样啊……恭喜妳。」
  见到真琴的话中不带任何情感,孃也只能点头以对,此时虽然闪过一丝丝的犹豫,不过孃还是决定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您知道家母的事吗?
  孃的母亲是自由记者,身为专职翻译的真琴曾经向孃说过自己认识孃的母亲。
  「嗯……怎么了吗?
  「刚刚我已经听父亲说过母亲的事了,听说她是被栖羽亲杀害的。」
  说也奇怪,由自己口中说出这句话时,孃顿时感觉到一股无法压抑的愤怒和悲伤涌上心头。先前的心情还有如隔岸观火,但是在亲口说出母亲真正的死因后,孃才感觉到切身之痛。真琴凝视着孃的表情,孃也紧紧盯着她的眼神。
  「然后呢……妳想说自己有资格一起奋战吗?
  被真琴看透心思,让孃差点因为心虚而别过脸。不过,如果在这里退缩,她就真的没有资格和大家继续奋战了。
  「我不否认,我的确有这种想法。」
  看到真琴准备开口反驳,孃继续紧接着说道:
  「可是!
  孃的气势也让真琴把话吞回肚里。孃认为自己必须把话说出来,就算是微不足道的私人感情,就算是幼稚的想法,如果不把话说清楚,真琴一定不会认同自己。
  「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我还是想和大家共同奋战,我一直很希望待在大家的身边。我知道自己很任性,也知道自己是大家的绊脚石,可是,我还是希望跟着大家。如果您觉得我派不上用场,把我当成挡子弹的盾牌也没关系。自从母亲突然过世,父亲对我暴力相向,我只能伤害自己……我一直逃避现实,每天只想着不要再过这种无聊的人生,甚至希望这么无聊的世界能赶快消失,我很期待别人能带我走进不同的世界。可是,现在我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味地逃避现实,其实我可以做更有意义的事。真琴小姐说的没错,我的确也想回到平凡安逸的生活。可是,假如大家正在挺身奋战的时候,只有我自己回到平日的生活,我认为自己最后一定又会逃避现实。所以,请您让我完成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求求您。」
  孃说到这里,便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蓄积已久的各种想法化为具体的话语,从孃的口中泉涌而出。真琴依然静静地看着孃,不过,真琴的严厉视线渐渐地转为和善,还露出一抹夹杂些许落寞和感伤的淡淡微笑。
  「我能理解彰喜欢妳的原因了……」
  真琴说完后,便背对着孃再度望向窗外,孃则是走到真琴身旁,跟着她一起看着外面的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2 14:49 编辑 ]


风景。外面鸦雀无声,昆虫的喧扰鸣声被厚重的玻璃门阻隔在外,两人不发一语地看着毫无特色的窗外,最后真琴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始低语:
  「我一直很喜欢彰的父亲。」
  孃觉得回应有点尴尬,于是静静地竖耳倾听真琴的故事。孃心想自己好像是首次听到彰的父亲的事,不论是彰或真琴都从未提起他的事,甚至连询问都像是禁忌般无法触及。
  「可是,他最后选择的人却不是我,而是选择彰的母亲……当时我的眼里只有他,所以这个结局让我真的很痛苦。经过一段时间后,他在彰出世前不幸离开人世,而我和彰的母亲也从此没有再联络了。我和彰的母亲虽然是朋友,可是我的心中非常恨她,因为我嫉妒她把我心爱的男人抢走了。」
  孃用斜眼偷偷看着真琴,不知道是因为缅怀昔日回忆还是太过疲累,只见她瞇起眼睛,让孃有点好奇她到底正在看着什么。沿着真琴的视线往前一看,黑夜中有栋门口点着微弱灯光且稍显肮脏的公寓,还有随风摇曳的树木。不过,孃知道真琴并不是看着这些景物。
  「我和彰的母亲再度见面,已经是五年后的事了,那时的我已经是道明寺圆的情妇……无法忘记心爱男人的女人应该都会落得这种下场吧?
  孃并不同意真琴自嘲的想法,却也无法表示任何意见,孃认为自己一定是缺乏各种人生经验,才会无法对这种事轻松地做出结论,而真琴又接着说道:
  「我既是市长的情妇,又参与栖羽亲的对抗毒品计划,因为市长想要找些有能力的人帮忙,于是我就把彰的母亲介绍给他……在我认识的朋友当中,没有比彰的母亲更擅长这种事的人,而相隔五年再度众首的她带着彰,让我当场惊讶得说不出话……虽然彰的年纪还小,可是和那个人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也让我勾起心中无数的回忆。」
  真琴说到这里,才总算转头看着孃,孃也转过身和真琴面对面相望。
  「我应该跟妳提过,彰的母亲是被元禄那票人杀死的事吧?
  「是的。」
  同伴相继被新的栖羽亲杀害后,连彰都被当成人质,彰的母亲只好单枪匹马地前去寻找元禄。她告诉真琴希望她能活下去,若是自己有个万一,就算听从栖羽亲的命令,也希望她能好好保护彰,而真琴也答应她的要求。之后,彰的母亲遭到不测,真琴便依照约定服从元禄,彰也因此免于死难。
  「其实我是个肮脏的女人,我保护彰的真正理由并不是出自友情,因为我想把彰占为已有,我只是想亲手扶养心爱男人的儿子。但随着彰的成长,每当看到彰长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我就会冒出他的父亲正在责难我的邪恶想法;每当彰看着我时,都会让我有种受到责备的感觉。彰会一直拒绝把我当成母亲,说不定就是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所以我才会下定决心打倒栖羽亲。球说的没错,我想要对抗栖羽亲的理由是因为罪恶感。不过,我的罪恶感并不是来自道明寺市长、敷岛院长或是彰的母亲,我只是希望能在我曾经爱过的男人面前拾起头,如果没办法替他们报仇,我认为自己根本没资格扶养他的儿子长大。」
  说完的真琴佣懒地用手将头发往上拨,然后伸出同一只手抚摸孃的脸颊,真琴冰冷的手也让孃不禁缩了一下身子。
  「听到我是这种女人,妳还想和我携手战斗吗?
  孃看到真琴的眼神带有些许畏惧,于是伸出手叠在真琴的手掌上。就在这个瞬间,真琴突然和孃脑中的母亲形象合而为一,但这种感触又随即消失。孃总算明白真琴想努力摆脱昔日回忆的理由,她和孃一样想摆脱从前一直逃避的现实、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为了活在当下,真琴打算斩断过往的诸多思绪。孃想起彰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以前曾经问过彰踏进这个危险世界的原因,彰则是这么回答:
  「大概是因为……我想要抬头挺胸地活下去吧。」
  彰也在心中期盼能摆脱从前的日子。他一定是认为,如果无法摆脱过去母亲被杀的阴影,自己就无法抬头挺胸地活下去,而球和魁应该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吧?
  「我还是很喜欢真琴小姐喔。」
  听到孃这么回答,真琴则是微微一笑。
  「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我觉得如果是妳,把彰交给妳也没关系喔。」
  听到真琴喃喃说出这句话,也让孃的心中充满无比的喜悦。

  回到病房时,孃看到球和彰两个人,他们大概是被魁叫到病房的吧?两人已经向孃的父亲打完招呼,顺便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而真琴在魁的催促下,也走到父亲的病床边对他点头示意。
  「您好,我是三条真琴……很高兴看到您平安无事。」
  「……我听他们说过了,是妳带头指挥他们对抗栖羽亲的吧?
  不知道是睡醒后已有一段时间,还是注射镇静剂的关系,父亲现在讲话比先前清晰许多,而真琴则是对孃的父亲点了点头。他们也已经向真琴告知,要让孃的父亲以为已经消灭栖羽亲了。
  「的确是一场苦战,不过我们总算……」
  看到真琴配合父亲的问题回答,孃对真琴感到一丝丝的歉意。其实他们和栖羽亲正准备掀起战端,对真琴来说,必须捏造谎言或许也让她感到相当别扭吧?
  「……你们最后怎么处理那种植物?
  一听到父亲的质问,真琴不禁皱起眉头,球和魁则是互望了一眼,他似乎正在询问名为神仙的pulp原料。
  「……植物?
  真琴如此反问,反而让孃的父亲满脸讶异地看着真琴。
  「难道你们没有到那个地方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表情皆为之一变,病房内立刻充满一股静默的紧张气氛,孃的父亲则是深深地发出叹息。
  「这样是不行的……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植物全部销毁……不然又会出现像栖羽亲一样的家伙……」
  「你说的植物是指生产pulp的原料吗?
  球开口这么询问,只见他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知道那个植物的栽种地点啰?
  孃的父亲再次点头,让全员不禁面面相觑。
  仔细想想,孃的父亲失踪后,有把置物柜钥匙寄回孃的家中,而置物柜里的植物正是pulp的原料——神仙。换句话说,当时孃的父亲或许已经掌握到神仙的栽种地点,才会被栖羽亲囚禁。之后栖羽亲察觉一行人到处打探情报,并且拿孃的父亲当人质。只要如此思考,就能够将所有的片段串连起来了。身为栖羽亲首领的元禄曾说想做个实验,以了解pulp到底能如何加强人的兽性与力量,因此才会利用父亲做为一行人挺身而战的诱因。
  「请问……那个地方在哪里呢?
  听到真琴如此询问,孃的父亲便缓缓地说出地点。
  「穿过栖羽湖的森林地带,可以找到一个山洞……就在那个洞穴里面……」
  根据先前李提供的情报,确实有包含栖羽湖在内,可是李并没有提及洞穴。听到植物的栽种地,很难会有人联想到洞穴,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没人发现,即使李和栖羽亲有关联,却无法找到栽种地点的原因也就否言自明。孃不禁相当赞叹父亲的调查能力,虽然父亲单独行动比较没有累赘,而且拥有工作培养的经验,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父亲有那么卓越的能力。
  「谢谢您提供的情报……我们并没有调查出那个地方,这样我们就能够让那种草从世上消失了。」
  父亲的呼吸又开始渐显急促,似乎是因为讲话时间过长而体力不堪负荷,魁发现他仍然需要多休息,便转过头向大家说明:
  「须贺泽先生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今天就请到此为止吧。」
  于是,众人点点头并一同离开病房,孃则是走到父亲身旁。
  「爸,晚安。」
  一听到这句话,父亲对孃露出微笑,然后缓缓地合起双眼,而孃不禁开始心想,不知道已经几年没见到父亲的笑容了呢?
  孃将视线转向须藤,发现他还在沉睡,孃有点担心他的情况或许不太乐观。不过,就连原本被认为毫无生还机会的父亲都能活着再度重逢,孃相信须藤一定也能坚强地渡过生死关头。接着,孃看往躺在病床上的李,看到他也正在熟睡中的样子,孃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她认为自己还是很惧怕李的个性,但是就如同被彰吸引一样,孃也知道自己对他多少产生兴趣。李的睡相就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不知道是否做了个好梦,还见到李的脸庞露出一抹笑容。
  而就在第二天早晨,李突然从病房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轮流休息看守,本来打算天亮后再集合讨论接下来的行动。但是,魁巡房的时候发现李已经不在病床上,便慌慌忙忙地通知其它人。
  李完全没有留下消失的理由,由于须藤和孃的父亲整夜都在睡梦中,因此无法注意到李的动静,就连李究竟是何时何地溜出病房都无人知晓。
  「那家伙好像只想利用我们找出神仙的栽种地点。他昨天一定是装睡,偷听我们的谈话内容,一旦知道栖羽亲把神仙种在哪里,我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球对李的举动如此分析,孃却无法由衷认同他的推论。对李来说,他们还可以当成自己的战力使用,孃记得李曾经说过虎春迫于人手不足,可是球耸耸肩答道:
  「他可能已经从某个地方调到人手了吧?那家伙应该能在虎春里调到人,比起找我们这群没关系的人帮忙,他可能认为自己处理比较妥当吧?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努力走到这里,结果只是帮派之间小规模的恶斗吗?我们被栖羽亲要得团团转,只把情报提供给李就结束了吗?
  魁则是难掩恼怒地如此抱怨。
  「如果事情能这样结束也不错,我们毕竟只是外行人,当初的动机也是因为没人对付栖羽亲,才会由我们动手,既然道上人士打算出手对付栖羽亲,我们也不用再冒着风险多管闲事了。」
  听到球这么说,魁站起身狠狠地甩了球一巴掌,球嘴中的烟也被打落在值夜室的塌塌米上,孃赶紧将塌塌米上的香烟拾起。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放弃就放弃!我当然知道能过平安无事的生活最好!可是,我们就是因为看不惯那些家伙的所作所为,才会一起努力走到这边……然后呢?你的意思是交给道上兄弟处理吗?如果你只是不想受伤,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流氓处理的话,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多管闲事嘛!
  看到球又打算点烟,魁立刻伸手将烟打掉,其它人则是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举动,见到李不告而别,众人似乎也对接下来的抉择感到相当迷惑。
  「那妳想到底怎么样?现在立刻冲到栖羽湖吗?现在李和栖羽亲应该打得正凶,妳想一起对付他们吗?我们可是连栖羽亲都没有打赢的把握,更何况又多了一个组织势力,我们能打赢的机率根本就是零!
  球说的没错,就算现在没头没脑地贸然赶到栖羽湖,也完全无法预测之后可能发生的状况,甚至有可能招致最坏的情况发生。
  不过,孃也不是百分之百赞同球的意见,她认为魁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果要丢给别人处理,大家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插手管这件事了,只因为现在李主动出手,所以大家选择冷眼旁观的话,这样也等于是否定所有人的努力。
  「……彰,你觉得呢?
  真琴自始至终静静地听着球和魁的对话,这时突然开口问彰的意见。以彰的个性来说,孃认为他也会说出和魁一样的话,至少彰并不会把自己的责任全部推给别人。
  然而,彰却说出令人料想不到的回答:
  「我会静观其变。」
  「静观?
  「自从听过李说的话之后,我就一直觉得他瞒着我们某些事,而且,球先生的意见是要李所说的都是真话才能成立吧?虽然我的想法比较偏向魁小姐……不过,我至少还能判断现在的状况,所以我反对立刻行动。」
  听完彰的意见后,魁则是夸张地做了个垂头丧气的动作。
  「唉,这就跟暗示我没有判断能力差不多吧……」
  就缓和现场气氛的层面看来,魁的轻松自嘲确实非常珍贵,但是并没人有心情附和她的玩笑话。
  「总之,我也认为我们先暂时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就像是拉回略微削减的紧张感似地,只见真琴这么开口说道。没有人出言反对她的决定,然而就算得到结论,其实所有人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也只能对放任时间流逝一事感到相当不甘心。
  「结果,我们还是只能干等啊……」
  球说完后,便让自己躺在杨杨米上,魁则是到病房巡视以转换心情。
  「真琴小姐,我可以到外面走走吗?
  听到彰这么问,真琴犹豫片刻后,便点头答应彰的要求。
  「一直关在这里也会很闷吧……不过,你别跑太远,我们还不知道敌方会采取什么行动,有事我会马上联络。」
  没想到真琴这次居然爽快地答应,于是彰带着微笑,起身准备离开值夜室,同时低头望着坐在塌塌米上的孃说道:
  「孃,那我们走吧。」
  孃对彰突如其来的邀约非常困惑,她转头看着真琴,只见真琴点了点头。
  「慢走喔,比起独自行动,两个人会比较安全。」
  如此说完后,真琴随即低下头陷入沉思,似乎正在思考该怎么改变被李的举动打乱的计划。
  孃和彰走出值夜室,经过大厅走到医院门口,并且对两位柜台小姐点头打招呼,柜台小姐们则是讶异地面面相觑。看来魁并没有向她们提到一行人暂留的事,考虑到现在不是访客探病的时间,被视为可疑人物都不奇怪,还好她们并没有做出任何激烈反应。
  虽然时间还是早上,两人离开医院后,夏日的灼热阳光便将地面照得刺眼明亮,但气温还是比大白天稍有凉意。
  「我们要去哪里?
  不管孃怎么询问,彰就像是生闷气一样,默默地握着孃的手一直前进。虽然彰对别贸然行动的决定没有异议,但他也曾经表示自己和魁有相同的心情,或许他比任何人都还要焦急吧?在此种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彰也许比所有人更感愤怒,然而就是因为明白太过冲动的后果,才会故意装出明理的模样吧?可是他又不想让别人发现真正的心情,所以才想到外面散散心吧?
  就在孃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孃和彰来到一座小小的无名公园。由于目前还是暑假期间,公园里有几位家庭主妇正在谈天说笑,其中一位还带着一个小朋友。小朋友的母亲正和其它主妇聊得正高兴,他则是无聊地望着远处的沙坑和秋千,因为他的手被母亲紧紧握住,无法前往附近的游乐设施游玩。
  「我们找他一起玩吧。」
  只见彰转过头,露出一脸鬼灵精怪的笑容,孃还来不及响应,彰就已经径自走向那孩子的方向了,孃只好不明就里地跟在彰的身后,彰则是走到牵着孩子的母亲面前打个招呼。
  「妳好。」
  那个母亲似乎和彰认识,也向彰点头致意。
  「如果妳不介意的话,可以让研人和我们一起到旁边玩吗?
  刚开始她对彰的提议略感迟疑,但由于刚好聊到开心的地方,因此她看向其它主妇,便决定将小男孩交给彰照顾。
  「我要玩沙!
  于是,彰就这样被研人半拉半拖地走往沙坑。
  「影,你认识那对母子吗?
  一听到孃的问题,彰便点头回答:
  「他们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以前一起聊过几次天。」
  孃认为或许就是这个原因,研人对彰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可是……
  「大姊姊!我们盖城堡啦!我要城堡!
  他甚至毫无戒心地对孃提出此种要求,看来研人是个天生就不怕生的孩子。
  于是孃蹲在沙坑里,把沙堆起来想要盖座城堡,但不管怎么堆砌,都只能堆成一座丑陋的小山。就在这个时候,彰在附近随地捡了个空罐子,并且把水装在罐子里走回沙坑。
  「不能只用干沙,要用一点水固定沙子。」
  说完后,只见彰熟练地用含水的沙子堆出形状,丑陋的小山渐渐变成有棱有角的漂亮长方体。看到彰的动作,研人忍不住想插手帮忙,却把好不容易固定的城堡弄垮了。
  「啊!你看啦!
  彰夸张地拾高声音,逗得研人开怀地大笑,在旁观看的孃也跟着发出会心的微笑。她是第一次看到彰玩耍的样子,与平时认真严肃或和孃独处时的温柔模样截然不同,不过,彰偶尔会停下堆砌城堡的动作,似乎正在思考某些事,孃也在此时发现,彰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才会刻意营造出现在的气氛。
  三个人先做好外围墙壁,接着在上面叠起几块小小的长方体,单纯由沙组成的块状物总算出现城堡的模样。起初只会帮倒忙的研人似乎渐渐抓到诀窍,只见他确实地拍稳城堡,并且添加更多华丽的装饰物,三个人就这样忘我地完成城堡,时间也慢慢地不停流逝。虽然此种盖沙堡的游戏或许毫无意义,不过孃认为总比坐在医院里等待还要好得多。
  就在沙堡快要完成时,孃突然注意到有个人正在看着自己,于是停下动作并转头搜寻那道视线的来源。只见有个男人坐在公园角落的木制长椅上,用单手握着罐装啤酒,一边望着孃和彰的方向,一边偶尔啜饮手边的啤酒。
  那个人竟然是元禄。
  即使见面已经是好几个礼拜前的事,不过孃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人。发现元禄面带微笑观察孃和彰的一举一动时,其它主妇们开始互相窃窃私语,看到不务正业的成年男性独自在公园里喝着啤酒,会觉得奇怪也是人之常情。
  「孃,快点帮个忙吧,城堡快盖好啰。」
  彰好像没有注意到元禄,而只是催促孃帮忙盖城堡,正当孃想要警告彰的时候……
  「先别管那个大叔,他已经在那边看我们看很久了。」
  彰却十分冷静地如此说着,并且在城堡的顶端添加沙子,看来彰比孃还早就发现元禄坐在那边了。年幼的研人听不懂彰和孃的对话,只是等着两人赶快盖完城堡,孃只好一边留意元禄的动静,一边听从彰的话堆着城堡。
  主妇们似乎觉得与元禄待在同一个地方很不舒服,因此就在城堡即将完成的同时,便急急忙忙地带着研人回家。研人很想在城堡完成后继续和孃与彰一起玩耍,两人则是对满脸不舍地盯着城堡的研人挥手道别,其它主妇们也匆匆离开公园,只剩孃、彰还有元禄三个人留在公园里。孃盯着元禄,只见他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悠然地漫步走向沙坑,还在途中顺手将啤酒空罐丢进垃圾桶。
  「孃……妳先退开。」
  彰一边起身,一边拍掉手中的沙子,孃也提高警觉地往后倒退几步,元禄则是缓缓地靠近两人。
  「刚刚的场面看来还真悠闲哩。」
  元禄停住脚步,站的位置恰好与沙堡以及孃形成一直线,他将双手放在裤子口袋中,对孃和彰故作熟稔地搭话。元禄看起来并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因此彰并未做出任何警戒的动作。
  「只要你早点说,我就会让你参加盖城堡的游戏啰,自己坐在那里喝啤酒,被当成可疑人物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听到彰的挖苦,元禄不禁露出苦笑,他把单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用手抓了抓后脑勺蓬乱不堪的头发。
  「没办法,俺笨手笨脚的,怎么盖得出城堡咧?
  元禄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行动总是让人匪夷所思,孃完全无法推测他的思考模式,就连他想把pulp散播到整个国家的想法都无法理解。破坏国家的整体价值观到底有什么好处?
「喔?那你今天有何指教呢?
  彰微微地压低身子,显然打算视元禄的回答决定是否展开攻击,而元禄只是环视四周围绕公园的青绿树木,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最粗壮的一棵树上。
  「该怎么说哩……就当做是礼貌性的打招呼吧。孃,妳应该从妳老爸那边听到很多消息吧?
  元禄指的似乎就是神仙的栽种地点,见到孃点头承认,元禄则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嗯,那你们应该知道要到哪找了吧?
  「你跑过来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吗?
  「当然不是啰,俺只是先起个话头嘛……其实今天有别的事要说啦。」
  元禄一面说着,一面拾起脚边的小石头。
  「可是啊,有个人在旁边偷听实在怪怪的。」
  元禄如此喃喃自语后,便将小石头丢向刚刚一直盯着的大树,直线飞行的小石头撞到树干弹落地面,还有看似蝉的昆虫从树上飞出。
  「出来啦!有话大家面对面说清楚吧!
  一听到这句话,有个人就从树后悠然地现出身影,原来是李。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李自言自语地向元禄等人靠近,看到他稳稳走路的模样,根本不像是脚受伤的人。他到底是伤口已经痊愈?还是打从一开始就在演戏呢?
  「一直偷偷摸摸的实在不太好,没做错事就光明正大一点吧。」
  两人的对话仿佛旧识般听起来毫不客气,但从李和元禄的每句话中,孃都能感觉到强烈的敌意。一看到李现身,孃突然很担心他是栖羽亲的人,只为探听情报而故意欺骗他们,可是从李站的位置来看,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李离元禄有点距离,还露出轻蔑的表情看着元禄并发出冷笑。
  「你在对偶说教吗?怎么听起来很像丧家之犬的叫声啊?
  「丧家之犬?到底是谁输给谁?你该不会以为知道那里就稳赢了吧?
  彰与孃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见彰略显焦躁地用脚底规律地踏着地面,不过他似乎决定不采取任何行动,毕竟现在先不论元禄,甚至连李的目的都毫无头绪。
  「李……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彰似乎还是无法按捺箭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于是直接开口质问李,李只将视线转向彰回答:
  「偶以前就说过啦,偶只想要彻底击溃栖羽亲。既然已经知道神仙的种植地点,所以偶打算自己解决他们。偶对擅自离开的事道歉,不过你们不用冒险受伤就能解决事情,这样也不错吧?
  彰则是用力地啧了一声。他知道李一定在说谎,孃也有同样的感受,李绝对还隐瞒着某些事。
  「虎春的干部根本不晓得这件事吧。」
  听到元禄毫不客气地这么说道,李不禁稍稍牵动嘴角。
  「俺老早就知道你和他们混在一起的事啦,可是俺一直搞不懂虎春为什么想找外行人帮忙,虎春的家伙们自尊心都很强,而且组织的向心力又很恐怖,要是真的想搞垮栖羽亲,哪有可能故意找外行人合作?所以说啰,俺怎么看都觉得这件事不是虎春的决定,根本就是你自己的行动嘛。」
  李对元禄的话毫无响应,他那活泼又阳光的形象顿时消失殆尽,现在的他充满疯狂和欲望,就与平时偶尔见到的样子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你想要取代栖羽亲吧?
  一听到元禄的话,李反而低声地不停窃笑,有位碰巧经过公园的路人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但元禄只是微微地瞄向路人一眼,就让路人赶紧撇开视线快步离开。
  「大叔,你比偶想象中还要精明嘛。」
  「就像你说的,姜是老的辣。人只要有点年纪,连一些小事都会不小心发现喔。」
  「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吧?偶的部下们正前往栖羽湖,准备把你的同伙们杀得一干二净。」
  说完这句话后,李便掏出随意塞在裤子口袋中的手枪,并且把枪头指向元禄。
  「只要送你归西,事情就全部结束啦!以后这个城市就交给偶们红雀掌管吧!
  孃迅速地看了彰一眼,只见彰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两人。即使得知真相,彰看起来并没有很惊讶,反倒露出一切都在预料中的表情,元禄也是摆出相同的神情,并没有对李的动作特别慌张。
  「你这个狂妄的小鬼真的没救啦……」
  就在元禄喃喃低语的同时,突然冒出一道手机的声响,于是元禄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孃看见李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蓄势待发,但元禄仍然毫不在意地继续通话。
  「事情搞定了吗?
  元禄短短问完,便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答,接着则是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李对元禄的举动感到相当迷惑,无法判断是否该开枪。
  「……是喔,没办法啦。」
  说出这句话后,元禄就把电话挂掉,并且将手机放回口袋中看着李。
  「听说你的部下好像都死光啰。」
  一听到元禄的话,李不禁惊讶地睁圆细眼。
  「三十个人啊……这样有点不够喔,五十个搞不好就会赢啰!其实俺那边也没什么人哩!
  「什……什么……你是想套偶的话吗?
  似乎因为元禄准确地说中部下人数,李看来非常慌张。
  「话说回来,俺这边也有人阵亡啦!大概只剩十个人没事,其它都被你的人杀掉啰……嗯,凭二十个就能干掉三十个人算不错啦!
  孃不自觉地往前踏出半步,她很担心小夏是否也遭李的部队杀害,元禄似乎也察觉到孃的心思而看着她说道:
  「放心,小夏也在活着的十个人里面。别看她那样,她比妳想象中强得多啰,没那么简单挂掉的啦!
  孃还来不及安心地叹口气,李便立刻出声叫骂:
  「你他妈的别乱讲话!
  李冲到元禄面前,用枪抵住他的眉心继续叫道:
  「怎么可能全军覆没……那些人都是军队出身的家伙耶!怎么可能输给你那群小混混!不论是人数或实力都是偶这边比较优秀,根本不可能会输!
  即使李随时都会拙下扳机,元禄依旧不为所动。
  「……是心态的问题。」
  听到一直冷眼旁观的彰如此回答,李咬牙切齿地转头瞪着彰,彰则是往前缓缓靠近李。
  「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事情的进展了。最近的确发生很多事,会让我常常想象很多事情该怎么发展。不过,不管你做出多少小动作,我认为你到最后还是会输给栖羽亲。」
  「你说什么……」
  李正想转身和彰争辩,但突然想起元禄还在面前,于是只将目光转向彰。李在元禄和彰之间进退两难,似乎相当疑惑不知道该防备哪边。这时彰缓缓地将手绕到背后,并且拔出腰后的刀刃一挥。
  「喂……你干嘛帮他啦!
  李惊讶地发出大叫,他知道自己无法同时和两人为敌,而赶紧往右侧跳开,孃对眼前的情况也感到相当迷惑。自己该帮忙彰吗?可是能放着元禄不管吗?
  「你别出手喔。」
  彰看向元禄并这么警告。
  「俺没差啊……打输会很丢脸喔。」
  彰则是露出洁白的牙齿喃喃回答:
  「在心爱女人的面前,我不会一直丢人现眼的。」
  彰转向李,压低身子并将刀刃放在肩头。李的手中依旧握着枪,不停地转动眼睛观察眼前的情势。
  「等、等等啦……你、你想干嘛……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你没有理由对付偶吧!偶要帮你们打败栖羽亲耶!
  对李来说,彰的行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因此他才会显露出真实的不安情绪。孃也对彰的行动十分意外,她对自己该采取何种行动也非常困惑,最后只好选择当个旁观者,她知道自己只能相信彰。就在此时,彰又再度缓缓靠近李。
  「你疯了吗!现在是大白天耶!你知道杀死我会怎么样吗……」
  「你就是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才会输的。」
  看到彰又向前靠近一步,李不禁啧了一声。
  「你这个白痴……!
  李扣下扳机,但似乎因为他正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发射的子弹只打中彰脚边的地面并扬起尘埃,彰则是将肩头的刀对李横向一扫,一道美丽的弧形立刻闪过眼前。李手忙脚乱地蹲低身子躲过彰的短刀,接着快速地往后一跳。
  「只会自以为了不起说些屁话……死小鬼!最好别太臭屁啊!
  「我看你的脚受伤也是故意装的小把戏吧?
  见到李在激烈运动下却没有半点痛苦的神色,彰面带厌烦地如此询问。李从头到尾从未刻意保护受伤的脚,而他也对彰的问题保持沉默并连开三枪,彰立刻压低身体逼近李,同时将刀刃挥向他的脚,李灵活地抬脚闪过攻击,彰则是顺势砍向李的侧腹部,李赶紧用没握枪的手抵挡攻击,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一把蝴蝶刀,两人之间顿时传出一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李又朝彰开了一枪,彰立刻灵活地往旁边跳开,这时李一边将蝴蝶刀拉开,一边凶狠地瞪着彰。李微微地喘着气,平常的轻松模样也早已消失踪影,他匆匆地瞥了孃一眼,又立刻将视线拉回彰的身上。
  「看来你平常没运动喔?还敢说我只会动手,光动脑好像也不太好嘛。」
  「吵死了!
  李发出大吼并开了一枪,同时朝着孃快速移动,孃却呆站在原地不动。其实孃已经猜测到李接下来的行动了,从他们的对话内容以尽言行举止,还有瞬间看向孃的视线来看,要猜测到李的行动并不难,但是孃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可思议的是,彰和李两个人非常相似,两个人都是年纪轻轻就踏足于危险的世界,而且宛如光和影,又像是镜中的倒影与实像般互相照映,因此孃认为自己的确被李的个性所稍稍吸引。
  将一朵白色的花拍摄起来,或许在底片中看起来是一朵黑色的花,但白花永远是白花,黑花仍然是昙花一现,终究无法掩盖身为白花反转影像的事实。
  「孃……!
  就在这个时候,李出声呼喊孃,只见彰的短刀已经深深插入他的侧腹部,李并没有立即倒卧在地,而是对孃伸出手,但不论多么努力,他还是无法碰到孃。孃不知道李本来是打算拿自己当人质,抑或是有其它目的,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因为她相信彰,相信这位自己深爱的人。
  「不好意思,你没有踏进这个舞台的资格。」
  彰转动身体,并且将刀刃从横向拉出侧腹,李的腹部顿时喷出红色的鲜血。孃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景象,想要让自己的决心更加坚定。她知道这场纷争尚未结束,而是为决战揭开的序幕,为了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决战,不论未来发生任何事,孃要自己绝对不准别过头逃避现实。
  「畜生……可恶……」
  李倒在彰和孃携手堆起的城堡上,沙堡就这样被李的身体压毁,企图取代栖羽亲的阴谋也随着沙堡无声无息地崩毁。
  彰甩掉刀刃的血迹,并且将刀收回刀鞘内,元禄则是对彰的举动露出满意的笑容。
  「……真不愧是她的儿子,比以前成熟多啰。」
  彰瞪着元禄,他的呼吸略显急促,不知道是因为战斗的疲劳,还是因为见到鲜血而导致宿疾复发。孃有点担心彰的身体状况,和元禄打起来的话,孃总觉得彰打输的可能性非常言同。
  「这样就没有人打扰我们啦。」
  一听到元禄的话,孃立刻握紧上衣口袋中的掌心雷,她不清楚这把小枪是否有办法对付元禄,但总比袖手旁观还好。元禄似乎也注意到孃的意图,于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冷静一点,要是俺想动手,就不会等到现在啦!俺只想说俺会在栖羽湖等你们过来,既然李已经死掉,就不会有外人多管闲事啰!
  元禄说完这句话后,随即掉头准备离开。
  「俺会把李的尸体丢给警察处理,不会让你们被警方逮捕的,你们放一百个心吧!就算有目击者,俺也会让他乖乖闭嘴。」
  「等等!
  就在这时,彰突然叫住正要迈步离开的元禄。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想杀掉我们的话,你应该有很多机会动手。连我们到植物中心那次也是一样,你明明就可以派更多人埋伏,而且为什么故意把孃的父亲留在那里?只要孃的父亲被我们发现,栖羽湖的秘密也会败露,你们应该会尽量避免这种事发生吧?
  「你说哩……就算俺告诉你,咱们也不会休战,你应该也不会希望这种事发生,反正过来栖羽湖就对啦!俺先说清楚,这不是陷阱或圈套,信不信都随便你们,俺不会再派人追杀你们啦!被李这样一搞,俺也没办法调人偷袭你们啰!假如你们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就好好吃一顿或看场电影再过来吧!不过俺没办法等你们太久,俺还是有计划要进行的。」
  孃只能看着元禄缓缓离开,彰则是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
  听到彰低声嘟囔,孃抬起头仰望天空,只见空中万里无云,一片令人心情舒畅的青空直达天际。
  可是,身边却有股血腥味四处飘散。
  天空如此美丽清澈,自己却无法享受这平凡宁静的日子。
  会有种悲哀的感觉,是否代表自己的心理准备仍然不够呢?孃也不敢肯定。
  孃看向躺在脚边的李,已经气绝身亡的他还流着汨汨鲜血,尸体下则是压着毁坏的沙堡。孃和彰辛辛苦苦地堆积的结晶就这样瞬间崩塌,想必李在事前也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但是,他的计划却如此轻易地化为泡影。
  「……我们走吧。」
  在彰的催促下,孃点点头迈步前进。她再度观望头顶的万里晴空,看来阳光只会变得越发强烈。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2 14:50 编辑 ]


  第十二章 死亡如影随形

  夜幕渐渐低垂。
  将在公园碰到李和元禄所发生的事告诉所有人后,最后只剩前往栖羽湖,所有事情便会画下句点。不过,众人并不打算立刻出发,而是像元禄所说,决定先享受片刻的平静生活,再来认真面对和栖羽亲之间的决战,此外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众人约定隔天早晨到敷岛医院集合,一同出发前往栖羽湖畔的秘密洞穴,在那之前就让所有人自由行动。
  孃选择和彰在一起,而彰也欣然响应她的希望。
  两人就这样在街上闲逛、看电影并吃顿饭,这理应像是普通情侣的典型约会,孃却总觉得有个人正在盯着她,偶尔会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孃时常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彰则是有点担心地看着孃,即使彰出声询问什么事,孃还是无法压抑心中强烈的不安感。
  这大概就是对死亡的恐惧。
  孃经历过几次同样的感受,她曾经在战斗前对死亡以及无法预测的未来感到恐惧。可是,孃现在的感觉比以往更为强烈,而且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死亡预感,并没有具体的理由保证他们一定毫无胜算,孃认为可能是这场战斗代表一切即将结束,才会让自己心中的恐惧感逐渐加深吧?
  莲蓬头喷出的热水顺着孃的肌肤滑落,孃发现自己正在发抖,或许自己正在害怕即将失去重要的象征这件事。仔细想想,孃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奇怪,竟然将死亡和失去处女之身的恐惧互相比较,看来自己的脑筋也有点问题了。不过,这两样东西又都拥有无法复得的共通点。
  孃走出浴室,细心地把身体擦拭干净。
  他们并没有刻意将这件事说出口。不过,当孃告诉彰想和他共渡最后一刻的时候,孃就有预感情形会如此演变,而且认为彰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
  孃用浴巾裹住身体,没有穿着任何衣物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抽烟的彰一看到孃进来,便赶紧把烟捻熄,并且将视线转向别处。
  想到有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清晨,他们决定在彰的房间度过这段时间,难道只因为这里是他们首次双唇相接的地方吗?还是有其它更好的理由呢?孃并不清楚,而彰也只是自然地拉着孃直接前往自宅,孃认为这样也很合理,因此并没有特别提出意见。
  「可以关掉电灯吗?
  孃站在房门前如此询问彰,看到彰点头同意,便顺手按下门旁的开关。随着灯光熄灭,孃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等眼睛渐渐习惯黑暗的环境后,就能隐约见到彰在黑暗中的身影。
  孃看到彰站起身,便慢慢地迈步走近彰的身边。孃很想压抑逐渐加速的心跳,可是不管怎么做,她的心跳还是随着接近彰而更显狂乱。孃觉得口干舌燥,于是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也让她有种声音传遍整个房间的感觉。
  孃看着站在眼前的彰,彰也一直用困惑的神情望着孃。
  「……说真的,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孃也对低声呢喃的彰回以微笑。
  「我也是。」
  孃静静地等待彰走到她的身边,这短暂的等待时间感觉过得特别缓慢。彰缓缓走向孃,并且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孃也顺着动作闭起双眼,感受彰的气息和双唇温柔的触感,有股温热感在孃的体内逐渐扩散。
  当彰的舌头一滑进孃的嘴中,孃不禁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就算已经体验过此种奇妙的感觉,感触还是与先前不太相同,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和彰合而为一,因此才会产生不同的心境吧?彰的指尖游移到孃的脖子上,孃不禁起满鸡皮疙瘩,但是并没有任何不悦感,她甚至希望彰能继续抚摸她。
  就在这个时候,彰褪下包在孃身上的浴巾,浴巾也随着细微的声响掉在地上。孃正想用手遮着胸前,彰却一把抓住孃的手,顺势让孃躺在床铺上,并且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上面。
  彰的呼吸变得相当紊乱,孃将手抵在彰的胸前,也清楚地感受到彰的激烈心跳,强烈得似乎会把手弹开似地,也让孃再度认为彰是如此惹人怜爱。
  彰轻轻地脱掉自己的衬衫,他的身体伤痕累累,这些都是他自残留下的痕迹,孃不禁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也是爬满伤痕。自己和彰只因为彼此相识而有幸邂逅、只因为深深相爱而互相结合,就算有人嘲笑此种过程非常陈腔滥调也无所谓,至少自己与彰都在这里,不论别人有什么想法,都没有人能够指责自己和彰在一起的事实。
  「彰……」
  孃将手挽在彰的脖子上,将彰的身体拉近自己,让自己紧紧抱住彰,两人的肌肤也在此时紧密相贴。
  「我爱你……」
  孃总算鼓起勇气,将难以启齿的真心话告诉彰。
  「孃……我也爱妳。」
  彰说完后,还用舌头舔着孃的脖子。
  「嗯……」
  听到孃忍不住发出呻吟声,彰偷偷地笑了出来。
  「……你很坏耶。」
  就算如此轻声抱怨,孃知道彰并不会就此停止动作。彰的手缓缓滑进孃的胸前,并且食髓知味地逐渐加重力道,颈边的撩人触感与抚摸胸部的动作都让孃的呼吸更加急促。孃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但当彰的指尖爬到她的胸前,孃就会忍不住发出宛如哀鸣似的声音,心中还会有种难受的感觉,这是她有生以来初次体验的情感,这股焦躁的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彰的手逐渐从孃的胸前滑到腰部,再从腰部移至大腿内侧,彰的抚摸也让孃痒得频频扭动身体。孃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而想深呼吸,彰的手却又开始轻轻地摸着她的身体,让孃再度发出类似尖叫声的呻吟,甚至忘了自己打算深呼吸的事情。
  「孃……」
  彰犹如说梦话般叫着孃的名字,并且紧紧抱住孃的身体。孃发现彰的身体很热,也在此刻知道人的身体原来会变得如此炽热。孃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相当滚烫,体内甚至频频传出热到融化的错觉。
  就像对待易碎的美术品一样,彰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孃最敏感的地带,那是至今从未被别人碰触过、连孃自己都羞于接触的私处,而彰正在用手指轻柔地抚摸。
  「……啊!
  此举让孃发出更高的叫声,彰则是吓得缩回手。
  「……会痛吗?
  彰带着不安的神情窥探孃的反应,孃赶紧摇头否认。
  「不是……我只是有点吓到而已……」
  听到孃这么回答,于是彰安心地吻了孃一下。
  「我可以摸吗?
  孃不发一语地点点头,还感觉到脸颊非常滚烫,这时孃只好害臊地别过脸。
  即使彰的动作非常温柔,孃还是有种身体变成不知名物体的错觉,随着彰的动作绷紧身体并发出呻吟声。孃发现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房间,让她羞得随手把身旁的床单抓到手边,用嘴咬着勉强忍住声音。
  彰越是抚摸,就让孃的体温直线上升,胸中的难受感觉也越来越激烈。
  持续一段时间后,彰总算将手移开孃的下半身,带着紊乱的呼吸俯视着孃。接着,彰慢慢地脱掉其余的衣服,再次压到孃身上并紧紧搂着她的身体,然后用身体撑开孃紧闭的双脚。
  「……可以吗?
  孃明白彰的意思,于是点点头答应。某个炽热的物体也在这时碰到身体,孃觉得身体又热又烫,还有一种犹如撕裂身体般的痛楚。
  「好痛……」
  孃痛得叫出声,也发现彰突然绷紧身体。
  「……很痛吗?
  「有点痛……没关系……」
  尽管这么回答,彰仍然满脸担心地看着她。孃隐约想起国中时,她曾经听几个同班女同学聚在一起讨论初次体验的事。有的人说不怎么痛,也有痛得无法继续的人;有人表示没有流血,但也有在床单留下大片血迹等等。孃当时只是在教室的角落听着她们的经验谈,总觉得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孃认为自己大概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发生关系,自己将会迷迷糊糊地终其一生,因此她也对这天的到来感到很不可思议。
  「怎么啦?
  看到孃不知不觉地露出微笑,彰有点摸不着头绪,孃则是温柔地抱住彰的身体。
  「别停……我想和你合而为一。」
  彰露出微笑,轻轻地将下半身送进孃的体内,孃再度感觉到一阵激痛,不过并没有痛得让她无法忍受,为了不让彰感到犹豫,孃又咬紧床单发出闷哼声。
  就在这时,彰的动作突然停歇,孃也感觉到彰已经完全进入自己的体内了。
  「还会痛吗?
  被彰这么一问,孃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有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异物感,就像是有道伤得很严重的伤口似地。
  「应该……还可以……」
  孃合起双眼,微微嘟起嘴要彰亲她,彰立刻将自己的嘴唇贴在孃的朱唇上。孃总算感觉自己和彰真正地结合,两个人便保持这个姿势不断亲吻,而且重复说着「我爱你」这句话。即使明天极有可能命丧黄泉,但只要能和彰在一起,孃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当孃的痛楚感渐渐褪去,彰也战战兢兢地开始晃动身体,在痛楚的深处逐渐冒出难以言喻的快感。即使孃闭着嘴想要强忍声音,随着彰的动作,孃仍然无法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正当孃害羞地想咬着床单,彰却将孃的手腕按到床铺上。
  「我想听到孃的声音。」
  一说出这句话,彰腼腆地露出笑容,并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于是孃也跟着抱紧他的身体。就这样随着快感与逐渐转淡的痛楚,孃喘着气并仰起身体,还不自觉地用指甲使劲抓着彰的背脊。看到彰痛得稍微皱起眉头,孃有点担心地看着彰,彰则是带着微笑地回答:
  「没关系,孃刚刚也能忍着痛嘛。」
  自己和彰结合到底已经过了多久呢?孃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自己根本无法思考,只在最后感觉到彰流出一道温热的液体。看到彰慌张地准备抽离身体,孃赶紧一把抱着彰。
  「没关系……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吧。」
  孃不想管是否会怀孕,因为自己说不定在明天就会送命,孃认为把握现在与彰结合的时间更为重要,就算别人认为这只是一段肤浅的感情,只要能把握住这个瞬间就够了。
  「它还在发抖呢……」
  孃紧紧抱着彰如此说道,彰则是不好意思地回应:
  「嗯。」
  「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说得也是。」
  「明天我们会死掉吗?
  「不会。」
  「为什么?
  「我不会让妳死掉的。」
  「……彰,那你呢?
  「就算我牺牲,我也要让妳活下去。」
  「我不要。」
  「为什么?
  「我不想和你分开。」
  「可是……」
  「彰,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掉的。」
  「那就靠妳啰。」
  「嗯。」
  「孃……」
  「什么事?
  「我爱妳。」
  「我也是……」

  在不知何时读过的书中有这么一段话:
  死不是生的对极,而是潜存在我们的生之中。
  刚读这本书的时候并无法体会,但现在却多少能够理解这句话的真义了。打个比喻来说,死亡就像是随手塞进口袋的物品,每个人都是随身带着死亡而活,只要还有一口气,死亡就会如影随形地跟在身边。死亡从口袋掉出来的时机因人而异,或许只是绊倒正好掉出来,也或许是年事渐高而让死亡现身。只要从口袋掉出来,死亡就会将持有者完全吞噬。
  这算是失去某种东西吗?
  这是失去生命吗?或许不是。这其实是获得死亡的资格,每个人都随身带着死亡,但想要获得死亡时,必须先拥有死亡的资格,当死亡从口袋中掉落出来时,人才能真正地获得死亡。有些人打从心底期待死亡的来临,有些人则是心存排斥,或许有些人会选择用自己的手获得死亡,但这就像用犯罪获得的不义之财一般,会让人有种愧对良心的感觉。
  想要不被人指指点点地死亡,并且死得崇高光荣,就得努力地求生存,想尽办法惨不忍睹地苟且存活,如此获得的死亡才有尊严。
  那么,我也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吧!
  早上九点四十二分,孃一边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一边在脑中思考这些问题。
  以前孃曾经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或许因为察觉死亡伴随在自己左右,以及昨晚与彰结合后,现在的她并没有这种想法。
  早上九点,一行人在敷岛医院集合,并且向疗伤中的须藤道别。孃的父亲则还在熟睡中,他相信栖羽亲已经被歼灭,因此孃无法开口将事实真相告诉他。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不爽。我只能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跟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鬼上战场。」
  虽然须藤落寞地如此嘀咕,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因此他只是干脆地目送一行人离开,甚至让众人有点出乎意料。走出病房时,看到真琴和须藤互相使了个眼色,这件事也深深地留在孃的脑海里。
  球和魁仍然一如往常地保持轻松的态度,顿时让孃相当安心,只要有他们两个人,沉重的郁闷气氛也会变得缓和许多。
  孃想起魁曾经说过「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就干脆乐于其中」,虽然孃仍然无法像魁这么乐天,但至少两人说过的话都带给她莫大的勇气。
  就在这个时候,车子总算抵达栖羽湖了。
  湖畔四周的森林地带被警方封锁现场用的黄色胶带层层围绕,大概是元禄派人做的手脚吧?孃等人越过胶带走进森林,或许受到朝雾的影响,四周的空气湿度颇高。
  不知对方会从何处发动攻击,因此他们只能谨慎前进。只见球、魁以及真琴握着枪,那些都是李之前准备的枪枝,可是没有替换的弹药,简单说就是打完子弹便形同废铁的不可靠武器。
  彰则是拿着须藤的手杖刀,边走边拨开挡住去路的杂草,那也是出发前须藤托付给彰的随身武器。
  「至少让我的战友参一脚吧。」
  彰起先认为不需要须藤的武器,因而拒绝带在身上,当他一听到这句话,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他的要求。尽管是不习惯的武器,但带在身上就会有种须藤与他们同在的安心感。
  所有人里唯独孃手上没拿着武器,她很清楚自己就算拿着不习惯的枪枝,也无法顺利地发挥作用。不过,孃仍然将只剩一发子弹的掌心雷收在裤子后方的口袋里,不仅因为这把枪有机会派上用场,带着这把枪也代表孃所做好的最后觉悟。
  ……小夏就在前面等着我。
  想着想着,孃突然想起初次和小夏交谈的往事,那个既内向又弱不禁风的小夏,现在却确实地成为孃的头号敌人。
  孃衷心期盼小夏能恢复成过去的她,不过,这也是无法达成的梦想。
  不论是小夏还是自己,都已经没办法再回头了。
  即使需要取走小夏的性命,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阻止她在无尽的黑暗中盲目地乱窜。
  孃一边走着,一边将手伸进口袋内摸着掌心雷,这就是象征自己决心的东西。
  ……我会亲手晖决小夏。
  这也是阻止她的最后手段。
  在状似无止尽延伸的草丛中行走将近三十分钟后,球首先发现周遭有异状,而停住脚步仔细观察四周。
  「有人!
  就在他发出大叫的同时,周围突然响起几发枪声,所有人立刻蹲低躲避流弹。一颗子弹应声打中孃身旁的树木,只见碎木屑四处飞散。
  光听脚步声,就能确定有几个人正朝着这里逼近,球朝传出枪声的方向开了数枪,但前方仍然不停发出拨开草丛的声音。
  「小球球!有几个人……」
  躲在树后的魁高声询问。
  「我不知道!应该有七、八个吧!
  听到球这么说,孃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对方并没有多得令人绝望,但眼前足以撼动空气的枪林弹雨立刻打散孃的短暂安心感。
  「这里可是只有一把枪耶……真是的……」
  球如此低声嘀咕道。就在他们认为完全无法动弹的时候,敌方突然停止开枪,感到很奇怪的魁从树后探出头,想窥探敌方的动静,对方却丝毫没有开火,不知道是弹药用尽还是诱骗一行人现身的诡计,他们只能默默地静观其变。就在这个时候,敌方传来一道很耳熟的声立日。
  「你们那边剩几个人?
  于是,孃微微探出身子察看说话的人是谁。
  正在向他们喊话的人是赤羽,虽然有段时间久未会面,他那光站着就能震慑他人的气势仍旧分毫末减。赤羽在森林中仍然一身笔挺西装,手里握着一把大口径手枪,枪口还冒着袅袅硝烟,背后则有几名身着黑衣并手持机关枪的男人,跟在赤羽背后随时准备攻击。孃定睛细算黑衣男的人数——一共六个人,包含赤羽是七个人,不过并未见到小夏的踪影。
  「你们到底有几个人?老实回答,我没有暗算你们的意思。」
  真琴藏身在树后,出声回答赤羽的问题:
  「……五个人。」
  听到这个回答后,赤羽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接着抬起头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须藤已经退出了吧?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和他交手看看。」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
  球立刻挺出身子,对伫立不动的赤羽开枪射击,赤羽头一偏躲过子弹,马上举起巨大手枪还击,枪口随即冒出闪光与爆裂声,子弹应声打中球身旁的树木,球则是慌忙地躲回树后。
  「乖乖听我把话说完。」
  赤羽如此提出警告,便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
  「三个人,我让你们挑三个人继续前进。」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不禁让一行人面面相觑。
  「其实我只想让两个人过去……不过,我怕在后面等你们的阿佐田大人会很无聊。」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赤羽话中的意义,为什么要让三个人先行通过?赤羽和元禄到底有什么打算?孃总算能体会彰那时忍不住质问元禄的心情,因为他们的举动完全没有连贯性可言。
  「我先说清楚,这是我们出于善意送给你们的机会,在这里杀死你们所有人可说是易如反掌。所以,我们决定让你们其中三个人观赏这出戏的最后结局。来吧!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赶快选出三个人!
  赤羽的宣布让一行人皆倍感踌躇。如果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到底要让谁留下来?要和七个人为敌,残留的两个人必定是死路一条。
  「我可以问个问题冯?
  球不再躲在树后,直接站出来和赤羽光明正大地对峙。孃的脑中瞬间闪过赤羽是否会开枪的疑虑,但两人却只是以平淡的态度开始对话。
  「你们总共剩几个人?
  一听到球的提问,赤羽稍做犹豫后回答:
  「九个人。」
  「换句话说,后面只剩两个人吧?
  「没错。」
  「讲得更清楚一点,那两个人就是阿佐田元禄和志水小夏吧?
  赤羽并没有回答,倘若他说的是实话,后面的两个人应该就是元禄和小夏,于是球回头看着孃等人说道:
  「那留下的人就是我。」
  并且面带微笑走到魁的身边。
  「还有妳。」
  说完后,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为什么?
  见到魁皱起眉头提出问题,球只是耸了耸肩回答:
  「既然小夏在后面,当然就要让孃过去吧?而彰一定要陪着孃,所以真琴小姐也必须跟着他们,就是这么简单。」
  「那就等于是拉我和你一起陪葬吧……」
  「没差啦,妳又不会怎样。」
  看到球和魁在紧要关头仍然毫无紧张感地斗嘴,真琴只是神情悲痛地看着他们,因为不论她怎么思考,都无法妥善安排该让谁留下来。
  「你确定要留下来吗?
  真琴小声地向球确认,球则是拉起上衣,只见衣服内挂满无数把小刀。
  「人数这么多,当然要让武装最齐全的人留下来,我不是脑筋烧坏随口说说而已,我认为我生存的机率还蛮高的。」
  「那我呢?
  魁用手指着自己询问,球又是耸肩以对。
  「妳只是凑人数。」
  「什……」
  就在此时,球将正准备破口大骂的魁一把抱进怀里,顺势将自己的嘴唇贴往魁的樱唇。魁随即一脚踹开球,虽然被踢开的球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但还是勉强稳住站姿,并且温柔地对魁笑着说道:
  「既然等一下就有可能死掉,和心爱的女人一起送死很奇怪吗?
  突然听到球的告白,魁顿时哑口无言地盯着球,脸颊还逐渐泛起红晕。
  「你……你怎么这么白痴!现在根本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就是要这种情况才说的出口嘛!
  「你……!
  正当魁准备挥拳的时候,身旁突然响起一道枪声,他们立刻低头缩了一下,看来是赤羽对空鸣枪的声音。
  「闹剧就演到这边吧。谁要留下来?谁要往前进?
  听到赤羽的警告,球便挺身而出,魁也跟在他的身后。
  「……这样没意见吧?
  球一边叼起烟,一边告知赤羽决定的结果,赤羽则是略带不满地回道:
  「你确定要让两个小朋友过去吗?
  「别看他们年纪还小,小心会吃到苦头。如果有办法联络你家老大,劝你最好先通知他一下。」
  球点燃香烟,吐着白烟如此提醒,并且用手指挟着香烟指向赤羽。
  「还有,我最不爽的人就是你,身为我老爸的秘书还敢背叛他,你就是我最想杀的人信一」
  魁并没有跟着附和,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球。
  「讲够了吧?其它三个不想被波及的话就快滚吧。」
  球和魁对三个人使个眼色,真琴和彰便露出沉重的表情向前迈步,正当孃想往前跟着两人时,突然心意一转跑到球和魁的身边,并且紧紧地抱住魁。孃抬头望着魁,只见魁带着有点困扰的表情轻轻摸着孃的头。
  「孃,快走吧,这里交给我和球就好。」
  「可是……」
  球也从背后摸摸孃的头说道:
  「孃,妳要勇敢地往前迈进,小夏一定就在后面等着妳。或许她打算杀掉妳,也可能是盼望妳能阻止她,我没办法告诉妳正确的答案。不过既然都来到这里,不管结果是什么,妳都应该好好地面对她。」
  魁用力地推开孃的身体,并且拍了拍她的背后,要她往前跟着彰和真琴。
  「孃,妳一定要活着喔!店里没有妳会很死气沉沉,这样我会没心情工作的喔!
  「球先生也千万别死!魁小姐也要活着喔!
  「我知道啦!快走吧!
  孃点点头,接着拔腿往前奔跑,背后也在这时响起阵阵枪声,虽然身体被枪声震得频频发抖,但是孃并没有回过头,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选择相信球和魁,他们一定会活着与自己再度相聚,所以,孃决定绝对不再回头观看。

  眼前的山洞位于陡峭的岩壁下方,有三面被森林所包围,洞穴内不仅传出类似鸟鸣的叫声,从洞口还能频频感觉到徐徐微风。洞口似乎有人整理过,并没有苍郁茂盛的树木丛生,一行人穿过黑漆漆的森林后,能够清楚看见阳光从此处洒落地面。
  一踏进洞里,冰冷的空气便立刻覆满全身。这个洞穴似乎是自然的产物,并没有经过人工挖凿与整修,因此路面凹凸不平很难行走,再加上头顶不时有水珠滴落,造成地面相当湿滑容易滑倒。三个人谨慎地缓缓前进,当来自入口的光线越来越微弱时,他们渐渐发现前方出现昏暗的灯光。
  洞穴内部有个显然由人工修筑而成的空间,内部空间并不甚宽广,四周装有建筑工地常见的卤素灯泡,虽然稍显昏暗,仍然能看清楚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房间深处只有一条看似人为开凿的洞穴,看来是通往深处的通路。
  三个人暂时停止前进,开始转头扫视周遭环境,只见四周没有任何能够藏身的场所。就在三人准备举步前进时,听到洞穴深处传来「喀喀喀」的脚步声,于是真琴举起枪,彰则是压低身体摆出架势,只有孃站在原地不动,因为她知道那是谁的脚步声。孃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在栖羽植物中心曾经碰过的类似情景,和那时的脚步声如出一辙,或许因为是厚底马靴的关系,脚步声在洞穴中听来格外响亮。
  「……妳来啦。」
  只见小夏喃喃地如此说道,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型步枪,孃已经看过看过很多次这种名为AK的步枪了。
  「小夏……」
  孃低声喊出她的名字,并且紧紧盯着已经完全变样的小夏,小夏毫不躲避孃的视线,眼神中还充满敌意和憎恨。
  「还好……我还担心妳会留在赤羽先生那里呢……」
  小夏微微一笑,和孃以前认识的小夏判若两人。
  「听说妳在这里,我就决定过来了。」
  听到孃的解释,小夏再度浮现出笑容。
  「是喔……我好高兴喔……」
  小夏的眼神内依旧含有憎恨和敌意,与她的笑容以及说的话截然不同。
  「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咦……?
  「妳知道这里会交给我而不是赤羽先生的原因吗?
  孃不知道答案,因此选择闭口不语。仔细想想,小夏和元禄留在最后的确有点怪异,栖羽亲是由元禄和赤羽亲手建立,所以留到最后的人应该也是他们。
  「因为……」
  一听到小夏的话,正在低头沉思这个问题的孃拾起头,便看到小夏拿起枪准备射击。
  「因为我比赤羽先生还强上好几倍!
  小夏的枪口立刻冒出闪光,孃则是赶紧向左一跳,身后的彰和真琴也分别向左右逃窜。
  小夏一边高声地发出乐在其中的大笑,一边毫不留情地往左右疯狂扫射,孃为了不被流弹击中而拼命地移动脚步。由于小夏是突然开枪射击,孃发现自己的脚步有点不稳,她没想到小夏会对三个人直接动手。不过,如果小夏说的是实话,她的确能理解小夏充满自信的原因。孃并没有和赤羽直接交战,但从他先前攻击孃等人的态度和架势观察,确实能够想象实力到达何种程度,而假设小夏比赤羽还强,一个人对付他们理应绰绰有余。
  「怎么啦?你们只会逃命吗!
  原先小夏只是站在原地用枪扫射,但当她说完这句话后,便朝着孃前进并继续洒出子弹。为了逃离数量庞大的子弹,快速移动的孃突然将行进方向改往右边,子弹射中孃的脚边,脚边的岩石也随着爆裂。
  这时,孃看到小夏突然停止开枪,便赶紧看向小夏背后的彰,小夏正在替换弹匣,从腰间皮带状的枪套中取出新的弹匣。彰与小夏的距离有点远,不过只要往前稍微移动就能使用刀,孃认为自己必须引开小夏的注意力,于是故意站在原地盯着小夏。
  彰立刻举起手杖刀冲向小夏,小夏似乎对彰的行动浑然不知,继续好整以暇地将弹匣装进步枪。装完弹匣后,小夏对孃微微一笑,看来她还是没有察觉彰的行动,这时彰已经逼近她的背后,只要一击就结束了。
  正当孃如此心想时,小夏倏然往地上一坐,将身体往后仰并对彰连续扫射,彰由于冲刺速度过快而无法及时闪避,子弹也不小心擦过侧腹部。彰痛得闷哼一声,挥出的刀刃也不幸落空,一落地就被站起身的小夏用枪抵住。
  孃赶紧冲向小夏,距离稍远的真琴同时对小夏连开数枪,小夏也以步枪回击,并且纵身跳开彰的身边。
  小夏躲过攻击,就用充满轻蔑的神情来回地看着三个人说道:
  「三个人连手攻击只有这点水平啊……元禄先生一定会很失望的……」
  小夏的动作显然比先前更加熟练,孃不禁开始怀疑之前小夏是故意输给他们的。可是,小夏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论怎么思考,孃仍然无法想出结论,于是赶紧跑到摇晃起身的彰身边。
  「我没事……没有伤到要害。」
  虽然彰如此安慰孃,但伤势看起来并不轻,这种伤势根本无法躲避步枪的疯狂扫射。
  「小夏!
  孃下定决心,于是开口叫出小夏的名字,小夏则是缓缓地将视线转向孃。
  「妳想杀的人是我吧?
  一听到孃的问题,小夏不禁瞇起眼睛回答:
  「……没错。」
  「那只要攻击我就好。」
  孃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继续说道:
  「我会请他们不要出手,我们来个一对一的对决吧?
  听到孃的提议时,小夏立刻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听起来满有趣的嘛。」
  孃松了一口气,这样至少小夏就不会攻击彰了。
  「可是……我不要!
  小夏突然改变表情对彰扫射,孃发现小夏的意图,赶紧将彰的身体用力推开,子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穿过孃和彰的中间。孃用眼角余光确认真琴接住彰后,便朝着小夏急速冲刺,小夏则是举起枪对准孃,只见枪口接连冒出闪光、枪声与子弹,孃稍微瞇起眼睛,相信自己能掌握到对方的动作,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经验后,她渐渐地发现一件事。
  从父亲对她施暴时就有这种感觉了。
  只要孃高度集中精神于眼前的事物时,时间的流逝就会变得非常缓慢。孃时常能见到父亲的拳头犹如慢动作般慢慢接近,须藤带着她在深夜街道游荡时,孃能够下意识地看见朝自己接近的刀刃,甚至连子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孃不知道这是自己特有的能力,还是别人也做得到的事,她只知道自己能偶尔看见这种现象。
  就连现在也是一样。
  孃尽量以最小的动作闪过子弹,并且握起拳头。孃提醒自己不能握太紧,不能从一开始就将拳头握紧,只要在拳头命中敌人的瞬间握紧就好。
  「小夏……!
  孃一回过神,就看到面前的小夏正准备往后倒退。
  但是,孃的速度比小夏还要迅速。
  孃想要一口气挥出右拳,右臂却违背自己的意识不听使唤,她立刻望向右手,只见右手正流出鲜血并无力地垂在一旁,听到小夏得意地大笑,孃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中弹了,孃也在这时反射地举起左拳。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只用单单一拳击倒小夏了。
  孃先闪向右方,接着再跳向左方。
  就是因为反省过须藤受伤那件事,她从一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反应速度也因此比小夏迅速许多,并且能够对小夏发动攻击。
  就在左拳击中小夏下颚的瞬间,孃闭起双眼,因为她不想目睹小夏的脸庞扭曲变形的丑陋模样。孃对这拳很有信心,不过她再度握起左拳,随着刚刚那拳的动作顺势转了一圈,从下方再对小夏的下颚补上一拳。
  小夏蹒跚地往后倒退几步,尽管受到重创,她还是奋力举起枪对孃拙下扳机,但步枪的弹药已经用尽,只发出几声空虚的声响,小夏也在这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孃走到小夏的身旁并蹲低身子,她以为小夏会直接昏倒,小夏却意识朦胧地念出孃的名字:
  「须贺泽同学……」
  就在这时,孃也发现她的眼神已经几乎恢复成从前的模样了。
  「小夏……」
  小夏的身体向前瘫倒在孃的身上,她好像已经昏过去了。孃顿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过度紧张似乎让自己都忘记呼吸了,于是她深深吸进空气,然后缓缓吐出。尽管洞穴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硝烟味,空气并不算相当干净,但几次深呼吸也让孃变得冷静许多。
  「孃……妳的手还好吗?
  彰和真琴则是慢慢走近孃的身边。
  「我没事……」
  孃没有看向彰,只是轻轻地放下小夏的身体让她躺平,接着回头望向真琴,她正准备捡起小夏的步枪。
  「真琴小姐……一定要杀死小夏吗?
  孃已经下过无数次决心,自己一定会在紧要关头毫不犹豫地杀掉小夏,但她实在无法对眼前昏倒的小夏动手。
  真琴停下拾起枪枝的动作,起身看了孃一眼,随即闭上眼睛,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总之,我们先继续前进吧,反正只要拿走她的武器……」
  真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数发枪声打断,真琴的手枪也从手中落到地面,在这个密闭空间里传出冷酷的声响。
  「啊……」
  真琴只轻轻地发出这道声音,只见她的胸口被打出无数的小洞。孃才刚回过神,鲜红的血液便从小洞中喷洒而出。
  「真琴小姐~~!!」
  彰则是连忙用手撑住即将倒下的真琴。
  「真琴,妳太大意啰……还是上了年纪脑袋不灵光啦?看到以前的伙伴沦落成这样,真让俺伤心哩。」
  孃将视线转往传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元禄就站在通往房间深处的路口,双手还握着机关枪,孃也对枪口加装的大型刺刀仍有印象。
  真琴抓着彰的身体勉强站起身,她的嘴边流出汩汩鲜血,并且紧紧地瞪着元禄。
  「元……禄……我看……沦落的人应该是你吧……」
  真琴说到这里便不停咳嗽,孃赶紧跑到真琴身边,因为连搀扶她的彰也受伤,她认为自己必须帮彰扶住真琴而伸出手,却被真琴拨开拒绝,并且将扶着自己的彰推开,用颤抖的双腿勉强站直身体继续说道:
  「以前的你……根本不会暗中偷袭……你布下这么多的圈套……最后还是会光明正大地一决胜负……我一直以为……你是这种人……」
  元禄则是对真琴的责难露出苦笑。
  「俺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啊……」
  他的样子没有丝毫歉意,但总觉得有点无精打采。
  真琴摇摇晃晃地捡起脚边的枪,用不停颤抖的手举枪对元禄射击,然而失去准头的子弹远远偏离元禄的位置,只打中远方的墙壁,不论开几枪都是同样的结果。
  看到每开一枪,手枪的后座力便震得伤口涌出血液的模样,孃和彰悲痛地想赶到真琴身边。但是,真琴却用眼神暗示他们不准过来。
  最后一颗子弹掠过元禄的脸颊,元禄依然闻风不动地站着,孃不知道他是打算对昔日伙伴表达最后的敬意,还是认为根本不可能打中。真琴打光子弹后,就直接瘫软地倒在地上,这时她总算允许彰和孃来到身边,彰则是赶紧抱起真琴的身体,只见真琴气若游丝地如此说道:
  「对……不起……」
  她到底是为了没有射中元禄而道歉?还是为那段往事道歉呢?彰狠狠地瞪着元禄,元禄则是犹如看戏般望着他们。
  「你们好好道别吧,不用管俺。」
  彰和孃不确定是否该相信元禄,却又无法丢下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真琴。
  「真琴小姐……」
  一听到彰的呼唤,真琴则是露出相当落寞的微笑。
  「到最后……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妈……」
  听到真琴这句话,彰不禁泪流满面地说出那个字。
  「妈……!
  听到彰呜咽地发出哭喊,真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并平静地合起双眼。但是,她的嘴巴仍微微说着话,彰和孃紧紧看着她的嘴唇,只见真琴确确实实地说出「别认输」三个字。
  「彰……」
  孃轻声唤着彰,彰则是对她点点头,并且擦掉眼眶中的泪水,让真琴的身体在地面躺平,站起身和孃共同面对元禄。元禄看完他们的一举一动后,便用力地伸个懒腰,这时才摆出架势准备迎战。但是,孃仍然摸不着头绪,他明明随时都可以攻击,元禄为什么没有从背后发动攻击?难道是因为刚刚的偷袭而感到良心不安吗?
  「……俺已经差不多猜到最后来的会是你们了。」
  看到元禄露出闲话家常的态度起个话头,孃和彰却完全无法动弹。
  元禄的左右手各拿着一把大型机关枪,枪尖还装有刺刀,简单计算火力是小夏的两倍,即使抓准空隙拉近距离,枪口的刺刀仍然是很大的威胁,随便行动只会招致败北。彰和孃互相使个眼色,以不让元禄发现的细微动作取出距离。
  「偷袭真琴是俺不对……要俺一次对付三个人会很吃力,本来俺预定小夏应该会解决一两个人……结果计划都被打乱啦。」
  就在这个时候,孃立刻看向小夏,发现她还在昏迷中,也让孃稍微缓和心中的担心,因为她清醒恐怕会让事情更加棘手。孃暗自思考或许刚刚杀死小夏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她随即摇摇头打散脑中的思考,她相信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们不杀过来吗?心里不恨俺吗?
  元禄一边说话,一边用枪指着他们两个人。
  「俺是你们的杀母仇人喔!你们要更生气,这样俺才会更有干劲嘛!
  看到元禄晃着枪尖故意挑衅,彰立刻采取行动,孃也跟着冲向前。
  他们分头奔跑包夹元禄,元禄则是分别对双方开枪射击。孃很担心受伤的彰行动不够灵活而看向彰,还好他没有被击中,不过自己的确也被小夏打伤了,右肘以下已经几乎没有知觉,还好血流得不多,但应该无法使用右手攻击了。
  彰钻过子弹的缝隙冲向元禄,并且拔出手杖刀一挥,元禄则是用单边的刺刀抵挡攻击,孃也在这时跟着逼近元禄,就在孃准备挥动左拳时,元禄的脚却快一步将孃踢飞出去,让孃的背部直接撞上岩床的隆起处,痛得她顿时难以呼吸。
  元禄用单手架住彰的刀,准备用另一边的刺刀攻击彰,不过彰也已经拔出腰后的短刀砍向元禄的颈项,然而又被元禄的刺刀挡住,两人就这样短兵相接彼此较劲。不论是肉搏或拉开距离,形势看起来都对彰极为不利,比腕力一定是元禄占上风,但随便拉开距离就会遭元禄开枪射击。
  孃站起身子,并且握住口袋中的掌心雷。她不知道这个距离是否能打中元禄,她也没有把握,但还是必须打中才有胜算。
  孃举起枪,为了不让元禄发现,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慢慢移动数步,并且闭起单边眼睛瞄准。要让事情真正结束,就要瞄准元禄的头部,若是打中背后,子弹很有可能无法打穿他的心脏。
  元禄的力量渐渐压过彰,背部微弯的姿势也让孃难以瞄准头部,因此孃很犹豫是否要开这一枪。
  该开枪吗?现在不就是开枪的大好机会吗?自己只剩这颗子弹,真琴和小夏的枪已经没有弹药,现场除了元禄之外,只剩孃手中这把掌心雷有子弹,而且只有一发,如果失败就会输了。
  「开枪!




  一听到彰的叫喊,元禄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孃,元禄的脸部也随着显露而出,孃立刻扣下扳机。
  子弹直接打中瞪圆双眼的元禄眉间,使他的身体大大地往后仰了一下,但是元禄并未倒地,而是用双枪的刺刀扫向身旁的彰,把彰的手杖刀狠狠打落,而彰另一边的短刀也在同时刺进元禄的腹部。元禄立刻发出野兽般的狂吼,并且摇摇晃晃地对彰开枪扫射,彰的左腕也被子弹击中。
  元禄就这样踏着无力的步伐后退,背部瘫靠在石壁上,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然而,他还是努力保持站姿,尽管头部中弹与腹部插着一把短刀,元禄还是用双脚伫立在原地。
  孃感到无比恐惧,脑中甚至浮现出「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的愚蠢想法,只见元禄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丢掉双枪指着自己的眉间说道:
  「真的好险……假如不是掌心雷,俺的脑袋早就被打穿啦……话说回来,没想到妳还把它带在身上……」
  因为掌心雷口径过小而造成威力不足,子弹似乎卡在元禄的头盖骨上,如果刚刚能再多靠近他一步的话,或许结果又会有所不同吧?不过,现在想这些事当然于事无补,孃发现彰的两手都受到重创,已经无法再拿起刀攻击了,而且还有一把刀插在元禄的腹中,现在根本没办法把刀拔出来。
  孃希望元禄能赶快倒下,就这样别再站起来,因为我们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力气了。
  「你们这些小鬼也还不赖嘛……要是我的身体没出事……你们早就死定了……不过……我玩得还算开心啦……」
  元禄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迈步缓缓前进,但并不是朝着孃和彰。见到他不知为何走进洞穴深处,彰拖着蹒跚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孃赶紧跑到彰的身边用肩膀扶着彰。他们不能放过元禄,如果不这么做,事情就永远不会结束。
  洞穴最深处的空间内开满了整片白色花朵,在这个没有阳光照射的洞穴中,此种白色花朵竟然能够四处盛开,看起来的确有些诡异,而白色花海中缀有几个红色小点,孃和彰发现那是血迹后,便跟着小红点追寻元禄的踪影,在直线排列的红点尽头,只见元禄挂着苍白的脸色,并且呼吸急促地站在原地。
  「俺做了一场梦……」
  并且开口这么说道:
  「在梦里……俺靠着这些花的神奇力量打乱整个世界……如果世界不变成这个样子……俺就没办法继续活下去……俺在安稳的世界里活得好痛苦……」
  即使身体摇摇晃晃,元禄却仍然勉强维持站姿。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元禄看来已经无意抵抗,他只是站在这片白色花海中,充满自傲地讲述自己的梦想。
  「俺本来……打算花时间……慢慢进行俺的计划……反正没有必要这么急……所以俺很用心地布署计划……可是……状况突然变得很糟糕……因为俺得了不治之症……」
  元禄无奈地露出苦笑,并且定睛看着孃和彰。
  「就在半年前……俺听到医生判死刑的时候……俺的计划都全部泡汤啦……俺觉得不把事情做完……俺一定会死不瞑目……可是俺很清楚……就算怎么加快计划……还是没办法打乱整个世界……所以俺只能将就一点……在这个穷酸的小镇大干一场……在死之前……一定要热闹地放场烟火……」
  就在这时,彰和孃发现他的脚底有某样物品。彰用力地嗅着味道,当孃也注意到那样东西的时候,只见元禄微微一笑,并且从口袋中掏出火柴点火。
  「这个世界真是太糟糕啦……俺在这里活得好痛苦……」
  这么说完后,元禄将火柴丢到脚边,火焰也在瞬间团团包围元禄的身体,整个空间顿时充满汽油燃烧的味道,他似乎已经在自己身边洒满汽油了。
  火舌迅速地吞噬四周的花朵,孃和彰为了避免被火焰波及而快步离开。不知为何,孃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怅然。事情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结局只有如此而已吗?如果真的像元禄所说,所剩无几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犯罪的负面动力,那么就算不做任何事,这桩事件最后还是会画下句点吗?这些话就像否认所有人的一切努力似地,让孃的心中有种极度不愉快的感觉。
  在背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声,听起来就像是垂死挣扎的悲鸣。
  ……活得好痛苦。
  孃能够体会元禄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是,自己心中的某个部分却也否定他那消极的想法。
  球与魁带着泫然欲泣的表情,默默地站在真琴断气的房间里,两个人都狼狈不堪地挂满血迹,但仍然平安无事地活着。
  「我们还是打赢那么多人了嘛……本来还以为死定了……」
  球露出苦笑,垂下眼帘俯视真琴继续说道:
  「可是啊……不是每个人都活着……」
  魁似乎认为球的话有失场合,便对满脸沉痛表情的球踹了一脚。球原本就有些重心不稳,被这么轻轻一踢便跌倒在地上,虽然两人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不过孃根本没心情露出笑容。
  「可是,我们还是活下来了吧?
  听到孃突如其来的问题,彰迟疑片刻后才出声回答:
  「嗯……我们还活着。」
  于是,球抱起真琴的遗体,魁抱着昏倒的小夏离开这个洞穴。就在众人走出洞口的时候,只见洞穴外的阳光相当刺眼。孃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但不论几点,她只知道今天一定是个炎热难耐的一天。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2 14:52 编辑 ]


  终

  勉强升上高二后,课业及其它杂务让孃每天都过着忙碌的日子。
  虽然诸多犯罪事件让栖羽市蒙上一层阴影,新闻和报纸等媒体不停密切报导现任市长和毒品组织挂勾的内幕,还有暴力集团以及事件的牺牲者等等,让社会的好奇眼神一口气集中在栖羽这个小市镇,但是,唯独栖羽亲的名字没有浮上台面。另一方面,最后仍然没人知晓一行人和整个事件深刻牵连的事实。
  打倒元禄后,一行人返回敷岛医院,将事情经过完完全全地告诉须藤。除了小夏之外,包括元禄、赤羽与真琴等等,与新旧栖羽亲有关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了。
  听完报告后,须藤并没有多说话,只是不停地轻轻点头。
  经过几天,毒品组织的事件撼动了整个栖羽市,以往受到栖羽亲掌控的媒体和警方全都展开动作,部分人士认为有某个不明集团挺身对抗毒品组织,造成许多人不幸身亡,但应该还有相关人士侥幸存活。
  如果认真追究整个事件,一行人的身分曝光只是迟早的问题,因此所有人连日讨论是否该出面解释事件的真相,但须藤却只以单单一个举动就解决了这个问题。须藤偷偷溜出敷岛医院找警方「自首」,表明自己就是所有事件的主谋者,并且说明事件的大致经过,却没有向警方提到有关一行人的任何情报。孃不知道他是否和警察做过何种交换条件,但须藤出面使得事件告一段落,社会大众也就不再深入追查事件背后的真相。随着时间流逝,这起事件也鲜少再被人们提起。
  其实一行人对须藤的行动颇为不解,只有须藤独自承担罪刑,让所有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而就在事件曝光的那天,一行人收到须藤寄来的一封信,他在信中向大家说明,其实真琴在生前就已经拜托过他,事件落幕后请他承担事后的责任,而须藤则是认为自己既然无法参加决战,唯一能为同伴尽力的就只有这件事,而且要大家安心地回到正常生活。
  知道须藤的理由后,每个人都难掩讶异的神情,没想到真琴设想得如此周到,于是大家决定接受须藤的好意。
  唯有如此,才能对得起须藤与真琴。
  孃站在学校的屋顶,呆呆地望着街道的景色。仔细想想,自从事情结束已经经过快一年,孃的心中也有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
  右臂的枪伤已经痊愈,几乎可以像受伤前一样活动自如,孃也深深体会到惯用手受伤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在复健疗程完成前,不论是吃饭或写功课都让她吃尽苦头,一发子弹就能准确地射穿重要的肌肉群,孃认为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差了。
  还是说,应该要称赞小夏的射击技术好呢?
  当时意识不明的小夏被送进敷岛医院,并且持续接受魁的治疗。成功寻获下落不明的女儿,不知道她的家人会出现什么表情呢?刚开始他们或许会兴奋地不停发抖吧?但当他们看到躺在病床的小夏时,喜悦也许会瞬间转为悲伤吧?似乎因为服用过多的毒品,她已经完全丧失记忆,据说连大脑和身体都无法轻易复原。不过,当孃抽空探望小夏的时候,即使她已经不记得孃是谁,小夏仍然会轻轻地露出笑容。
  孃觉得这样就够了,至少小夏还活着,这样就让孃很满足了。

  孃下意识地甩了甩右手,如果不这么做,孃很担心右手会突然无法动弹,这也是自从受到枪伤后不自觉出现的习惯。
  「学~~姊~~!
  听到背后传来的叫唤声,孃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很确定后面发出叫声的人是雏子。
  「妳看!我帮妳买了一个炒面面包喔!
  雏子刚就读高中没多久,总是像个小跟班缠在孃的身边,而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其实雏子是须藤的女儿。
  须藤在自首前似乎曾经前去见雏子一面,而且稍微提到有关孃和彰的事。当时国中三年级的雏子对两人的事迹大感佩服,于是立志考进孃的高中,并且一如所愿见到孃,之后不知为何一个劲地关心孃的生活琐事。只要一到午休时间,就算没有拜托她,雏子仍然会自动帮孃买面包当午餐,让孃非常伤脑筋,即使孃告诉雏子自己中午习惯不吃饭,雏子反而会用空腹有害健康的理由热心地自掏腰包,最后孃只好妥协请她买面包。虽然孃并不是很喜欢面包,但辜负雏子的好意又让她过意不去,而且孃认为自己亏欠须藤许多人情。
  「……学姊,妳怎么了?
  似乎因为停下吃面包的动作,雏子不明就里地看着孃的脸关心地询问,于是孃摇摇头表示没事。雏子的个性相当活泼,完全看不出来身上流有须藤的血,不过当看到她那整齐有致的五官和淡淡的发色时,孃又会心想不愧是遗传自须藤的混血血统。
  雏子常常会出现出人意表的言行举止,虽然让孃伤透脑筋,但自从栖羽亲的事情结束后,孃的心情一直相当低落,多亏雏子活泼开朗的个性,使得孃或多或少可以振作精神。
  「学姊,妳今天会到『缘』打工吗?
  孃点头回答雏子的问题,于是雏子开心地笑着说道:
  「那小弟我是非去不可啦!因为学姊打工穿的制服很可爱喔!
  反正怎么劝阻都没用,孃只好咬了一口面包不做回应。
  现在孃的身边并没有会用男孩子语气自称的人,听到雏子总会用男孩子般的口气,或许因为会让她想起彰的事,所以孃实在无法接受雏子的说话方式。

  栖羽亲的事件结束后不到一个月,因为身为监护人的真琴过世,因此彰告诉孃想离开栖羽市到别的地方居住。
  「在东京有我妈的老朋友,我大概会到那边借住吧。」
  而孃无法改变彰的决定。
  「还是一样……我又梦到那个情景了。」
  彰再度梦到真琴临死前的那一刻,因为在这次事件中,只有彰丧失了最亲近的家人。
  「真的很奇怪,我以前总是梦到我的亲生母亲,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可是最近梦到的都是真琴小姐。」
  就因为这样,孃不忍心反对彰执意离开的决定。当彰得知母亲死亡的真相时,为了能够抬头挺胸地活下去、为了挥别母亲被杀的灰暗往事,彰立志要报仇血恨,结果却产生新的阴影纠缠着彰。对彰来说,或许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才是最好的选择,彰完全没提到心中的感受,但孃总觉得自己明白彰的心情。
  「我会写信给妳,因为我实在不喜欢用电子邮件。」
  「……嗯。」
  见到孃只是点头响应,彰的笑容中也带有几分伤感。
  两个人在夜晚再度相拥,比上次圆满顺利的过程也让孃感到无比寂寞。孃深深记得那晚自己忍不住流泪的事,就像是昨天发生过的事般印象深刻,那时彰为悲伤的她拂去眼泪,并且温柔地对她一吻。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吗?
  孃仍然泪流不止地这么询问,彰则是惊讶地反问:
  「为什么不会见面?东京没有很远,想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见面啊。」
  「可是……」
  越是想象彰不想见到自己的恐怖情景,就让她越不想离开彰。
  其实我不能与彰见面,因为我与真琴的死息息相关,只要彰看到我,或许会永远无法对真琴小姐的死释怀——正因为孃的心中怀有此种想法,才会更加担心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彰了。
  而彰只是默默地紧紧抱住孃。
  「别走……」
  孃知道这是无理取闹,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彰更加抱紧孃,却仍然没对她的要求点头承诺。
  「……抱歉。」
  这也是孃听到彰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放学后,孃并没有回家而直接前往球的店里,她现在一个星期到「缘」打工三天,虽然孃的父亲再度开始工作,家里不需要孃额外贴补家用,不过,孃仍然不想放弃曾经与球同甘共苦的时刻。
  「妳来啦。」
  孃走进店门,便听到球一如往常的招呼声,店里依旧冷冷清清,只见孃的父亲坐在角落,对着笔记型计算机皱眉苦思。自从出院后,孃的父亲重操自由记者的本行,因为先前的事件和球相识,于是现在常常到球的店里光顾写稿。根据父亲所说,似乎因为新公寓没有之前的房子来得宽敞,并不算是工作的好环境,不过根据魁的说法,他是找借口到球的店里监视孃的打工情况。
  「前阵子妳爸还怀疑妳和球的交情喔!
  孃的父亲似乎找魁商量过,于是魁带着伤脑筋的表情告诉孃这件事,不解风情的父亲好像完全没发现球和魁正在交往的事实。
  就算孃和父亲不再有互相殴打的异常关系出现,但父亲过度保护的态度让孃感到有点厌烦。孃觉得自己很现实,不过她能有心情烦恼这些琐事,也是因为栖羽市恢复和平的缘故,其实这应该是值得感到高兴的事。
  孃穿起球为她准备的制服,先打扫店内环境,接着招呼客人,在在都让孃产生返回平凡世界的真实感触。即使到现在,孃发现自己仍会不经意地在店内寻觅彰的身影,因而惹来心中一阵愁怅。
  彰已经离开栖羽市即将一年,从此音信全无。
  孃认为,彰或许已经忘记我了。
  这是孃最不想思考的事,不过冷静思考后,孃觉得这种结局其实也很正常。对彰来说,两人结合的时光只是发自对孃一时的爱恋,如同世间男女般相识相离,孃和彰的关系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可是,孃还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孃握着拖把叹了一口气,正在擦拭玻璃杯的球则是将视线转向孃。
  「怎么啦?心情很郁闷吗?
  被球这么一问,孃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而老实回答:
  「有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挂在店门口的门铃突然发出声音,孃望向门口,一位屈指可数的常客便带着一如往常的满面笑容走进店里,原来是魁。
  「嗨!各位过得怎么样?
  魁看起来比平常更为快活,只见她踩着轻快的步伐找张柜台的位置就座。
  「来杯咖啡吧!
  球则是耸了耸肩,一如往常地为魁冲泡咖啡。在旁人的眼里,他们的关系仍然如同以前一样,但经过那个事件后,他们已经成为男女朋友开始交往了。或许有人会觉得他们应该更加亲密,不过他们的关系原本就是似有若无,不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而改变相处模式,仍然双双保有原来的自我。孃看在眼里十分羡慕,因为她和彰并没有这层关系。
  越是不停思考,心情也变得更加忧郁,让孃又不自觉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魁则是狐疑地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孃,妳怎么啦?怎么闷闷不乐的呢?
  看到孃并没有心情说笑,魁便有如突然想起事情似地,从柜台上的包包里拿出一封信。
  「对我们家忧郁的孃小妹妹,大姊姊我准备一帖特效药给妳尝尝吧!
  魁把信递到面前,孃看见那封信的收件人写着自己的名字。
  「那是今天寄到我家的喔!妳有告诉他新的地址吗?
  一听到这句话,孃立刻会意到寄信者是谁,便迅速从魁手里抢走那封信,并且全神贯注地拆开信封,取出一叠折得相当整齐的信纸。
  孃小心翼翼地摊开信纸,似曾相识的秀气字体立即映入眼帘。

  『敬启 须贺泽孃同学
  一段时间没有向妳联络,真的非常抱歉。其实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某家医院住院接受治疗。不过,问题不是出在我的身体,而是精神状况。
  本来我应该留在魁小姐的医院继续接受她的治疗,但自从那件事告一段落之后,我冷静地重新思考自己该怎么做,才会做出这个决定,因为留在栖羽市会让我想起很多往事……
  详细说明可能会占掉很多篇幅。总之,我在这家医院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其实我每天都想写信给妳,可是主治医师要我专心治疗,暂时先别想其它事,我才会一直忍着没有写信给妳。
  所以,请原谅我一直没有通知妳。
  我目前已经暂时出院,每天都会读书或看场电影打发时间。我决定要考大学,最近在家开始自修准备考试,可是,自己独处很容易就找借口偷懒休息。
  妳现在过得好吗?
  顺利的话,妳现在应该是高中二年级吧?(不要说妳被留级啰?)请记得好好用功读书,别像我一样偷懒打混。

  因为很久没提笔写字,写到这边真的有点累。
  其实这封信是我花了好几天慢慢写出来的,如果意思有不通顺的地方,还请妳当成笑话看看就好。
  写些制式的内容也满无聊的,所以我打算写写心中的想法。
  这一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妳。
  不管主治医师怎么劝我,我就是没办法忘记妳,就连写信的这个时候,脑海中仍然会浮现出妳阅读这封信的模样。
  可是,随着时间经过,心里对妳的记忆还是越变越淡。
  首次和妳相拥的那一晚,就像是遥远的往事般逐渐消失。
  这就是我最害怕的事。
  不知道妳现在过得怎么样?
  应该不会找到喜欢的男孩子了吧?
  毕竟是我一直没有联络,其实我没资格问妳这种问题。不过,如果妳仍然喜欢我的话,我也会感到非常开心的。
  我想见妳一面。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心情。
  妳曾经说过,要我带妳离开这个无趣的世界。妳还记得吗?
  妳要我带妳离开这个平凡无趣、百无聊赖的世界。
  而我也做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有点后悔,将妳带进这个危险的世界或许是错的,那时候的我活在不同的世界,对世间的许多事物都已经失去感觉。
  可是,我却把妳带出平凡的世界,因为妳希望自己能够离开。
  所以,希望这次妳能将我带离这个世界。
  希望妳能把我从这个危险世界,拉回有妳在的宁静世界。
  我一直认为自己很不正常。
  我觉得自己没有权利活在平凡的世界中。
  因为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又拥有啜饮鲜血会兴奋的奇特癖好。像我这种人应该没办法活在安稳的世界里,就像元禄死前说过的,我在这个世界里活得很痛苦。
  我一直反复思考这些事。在住院治疗的期间,我重新审视自己真正的想法,我认为自己仍然想活在平凡的世界里。
  不管这个世界会带来多少痛苦,我还是想要回到平凡的世界。
  孃,因为妳就在那个世界里。
  虽然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我总有一天会回到栖羽市。妳愿意等我回来吗?
  我知道这是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可是,如果有妳的等待,我在那个世界就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妳已经戒掉自残的习惯了吗?
  我……还是没办法戒掉。
  其它癖好都已经差不多痊愈,只有伤害自己这件事迟迟没办法戒掉,因为我还记得妳会这么做。不过,并不是像以前发泄心中的郁闷,而是为了寻求和妳的牵绊,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会偶尔做出自残的举动。
  很抱歉扯出很多事。假如我的信让妳感到不愉快,把它扔到垃圾桶或是烧掉都可以;如果妳不这么认为的话,我会等着妳的回信。
  请代我向球先生、魁小姐还有令尊问好。
  三条彰 敬上』

  当天夜晚,孃立即动手书写给彰的回信。
  一个字一个字地表达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大概是等待的焦急心情让孃无法专心,经过数度写错内容并浪费了几张信纸后,孃将总算写好的信纸折好装进信封里。
  接着,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上面出现了几条新的伤痕。
  其实孃和彰一样,她一直无法停止自残的行为。
  理由和彰完全相同,她相信这是与彰之间的微小牵绊。
  就算旁人认为他们非常丑陋诡异,就算这是一段不正常的感情,彰和孃之间的感情还是由此而生,孃不再像以前一样厌恶这件事。
  对分处两地的我们来说,这是我们唯一的牵绊,在这段分离的时间里……没错,在彰回到我的身边前,我绝对不会戒掉这个习惯。
  虽然平凡世界仍然是枯燥无趣、微不足道,让自己常常产生想要逃避的冲动。就算这个世界是这副模样,因为彰活在这个世界里……不只是彰,还有父亲、球先生、魁小姐,以及其它喜欢的人活在这里,所以不论有多么痛苦难熬,我仍然想要继续活下去。
  不管在什么世界,如果没有努力生存过,就没有办法抬头挺胸地对待死亡。所以,人们必须在充满苦难的人生中寻求点滴幸福,以求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里。
  这个世界的确让人活得很痛苦。
  但矛盾的是,自己只能在这个世界中寻获生存的意义。
  孃拉开抽屉,里面有把已经生锈的美工刀。
  孃站起身,穿起外套准备出门买把新的。
  为了确认自己和彰唯一的牵绊。
  这就是孃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看到孃默默地冲出房门,父亲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孃只是对父亲露出微笑,随即纵身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2 14:53 编辑 ]


  后

  查理-布考斯基曾经在书里如此叙述:
  「人生看似丑陋,但还值得活个三、四日。不觉得还有些搞头吗?
  这是『常态的疯狂』里的一小段话。有一天,我很偶然地在电车中阅读布考斯基的小说,看到这句时不自觉地发出窃笑,还惹来旁边女高中生的异样眼光。
  或许会有人觉得我装得一副很懂的样子,但看到这位在人生中肯定比我碰过更多困难的通俗作家写出这句话时,的确让我深受感动。
  总归一句话,人生非常丑陋,有时甚至丑陋得让人无法面对或想转头逃避。不过,太早放弃实在有点可惜,我一直怀着这种想法活到现在,在未来的人生中,我应该也能抱持此种信念继续活下去。或许有人认为这样很悲哀,也或许有些人认为这样很幸福,虽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但对我来说,我只要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够了。
  只要能活着,此生足矣,夫复何求?

  故事该如何结尾让我思考很久,最后我决定选择最老套的结局,既然是因为很老套的理由开始撰写这本小说,那么应该也要让结局很老套吧?
  各位读者可能觉得我很会找理由,其实我是带着豁出一切的心情创作这个故事,倘若有人看完这本老套的小说能获得某些启示,也会让我会倍感荣幸。即使是再老套的故事,我相信仍然能给予读者某种程度的影响,这也是我继续创作小说的动力。

  这次的后记我并不打算写太长,因此照例在此表达对以下几位的感谢之意。
  首先是责任编辑K小姐。
  感谢您总是耐心等候写稿速度缓慢的我,此外也非常感谢您给我完成这本小说的机会。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表现似乎没有达成您当初的期望,但能写出这个故事,相信也能让我的心中产生相当大的转变。
  接着是插画家隼优纪小姐。
  由于我在截稿前夕才赶出稿件,造成您作业上的困扰,真的非常抱歉。您的插画为『pulp』增添许多色彩,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让我想亲自向您道谢,谢谢您的帮忙。
  再来是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们。
  非常感谢各位耐着性子看完这本内容沉闷的小说,虽然我还不知道下本小说何时可以出版,不论内容为何,仍然希望能承蒙各位再次阅读。
  也谢谢其它朋友和我所认识的人们。
  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有需要大家照顾的地方,尚请各位多多给予支持与帮忙,毕竞脆弱的我是没有办法独自生活的。

  最后,我借用日文版布考斯基日记集的书名,替第十二章的章节取名为『死亡如影随形』,这几个字与后记开头所引用的话,都是对我造成重大影响的话语。
  其实『pulp』这本书也是来自布考斯基的遗作,此外,我也从其它作品中借用许多灵感以及题材。
  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
  甚至连写本小说都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
  对如此自暴自弃的我,在那个世界的布考斯基会如何看待我呢?不,他对我这种人一京没什么兴趣吧?在那个世界的他想必正在饮酒作乐,并且在红粉花丛中打滚穿梭吧?
  即使我很崇拜他,却无法过着像他一样的生活,这也让我倍感遗憾。
  不过,今天就让自己捧着红酒欣赏诗词,试着体验他的生活方式吧!无趣的人生也是要靠着小事带来些许乐趣的。
  这些都是值得人多活个两、三天的小小乐趣,而人生就是由许多三、两天累积而成的。那么,等酒醒再来写篇小说吧。
  下次要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森桥ビソゴ


  ※参考文献气『ありきたりの狂气の物语(中译:常态的疯狂)(新潮文库出版)
  查理-布考斯基(著)/Charles Bukowski/青野聪(翻译)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2 14:55 编辑 ]


转章和第九章已经补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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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yako 勳爵
看到后面我懵了,怎么就这么结束了? 
感觉就像是在仓促中完结了。

16 年前 0 回復

火星章鱼 勳爵
黑暗系的故事,不过结局还算可以接受

16 年前 0 回復

vf21smk 勳爵
这本书更新的还真快  可喜可贺

16 年前 0 回復

teicaman 勳爵
这部小说中的男女主角的性格和关系的设计真是很有创意,虽然故事略显老套,但还是非常值得看下去的.

16 年前 0 回復

mianhuatang1008 平民
一口气看了三本,眼睛好累哦。原以为会是无比黑暗系,结果还好,个人觉得比《三月,七日》有进步,期待以后有新作品

16 年前 0 回復

ckxcloud 伯爵
悲伤吗???
我记得好像结局还不错吧

16 年前 0 回復

guanwenbin 伯爵
的确有些悲伤,不过总体上结局还可以。

16 年前 0 回復

lazyang 騎士
本来看第一卷开头部分还以为是有点带点暗色调的青春物语呢,
因为对三月七日第一卷的印象,还有些期待的说。
可是,现在这是啥?唉,果然年龄大了,理解力下降了,我现在才明白这原来是武斗类小说哈?
老实说,看到后面6个人和控制城市的黑道抗衡,好吧,我认真了,我输了,嗯!
想想其实也没啥嘛,人家龙堂家才5个人,还和整个世界对抗涅,虽然本书主角既不会变身,也没有超能力,既不是改造人,也不能爆种,更没法燃烧小宇宙使出庐山升龙霸……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了心,人人都是superman(superwoman?)……
所以即使看到像哥特陀枪少女暴走、女主角如同Matrix躲子弹,诸如此类,诸如此类的场景,我也不会惊讶的,恩……
哈哈哈,一切都是幻觉,没关系,所谓合理性什么的,我这个已经脑残星人会一概无视的,作者你吓不了我的,哈哈哈。

16 年前 0 回復

hui.hui 騎士
好看吗?我班里的同学看,我也看看吧

16 年前 0 回復

meganova 公爵
谢谢楼主了,希望早日见到TXT版

16 年前 0 回復

遺忘 勳爵
没想到三本就完结了 最近找时间看完吧 感谢LZ

16 年前 0 回復

lintime 騎士
终于有3了,辛苦楼主了

16 年前 0 回復

漫馨 平民
呜哇...郁闷 看到后面竟然没感觉了   

TAT啊...大概是心里总想别的事情吧~!!!好可惜..

看完了 总体感觉很好...结局认真看的话是蛮感人的....

16 年前 0 回復

cong1029 勳爵
有3了啊 ~似乎晚来了很久呢

16 年前 0 回復

distance 勳爵
这么快就完结了?!
亏我一开始还做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呢……
我还以为这样的设定会有很多的细节铺垫要准备很久才会赢的呢……
不过还是要说——插画很美~很有爱~
楼主辛苦了撒~~~~

[ 本帖最后由 distance 于 2008-8-10 03:16 编辑 ]

16 年前 0 回復

TWMC 侯爵
多謝!
第二集都還沒看完
第三集就已經有了
先再去找第二集個先

16 年前 0 回復

6871716 平民
貌似楼上已经把赞的话说完了,我只剩下感谢

16 年前 0 回復

jenyu 侯爵
老实说  读过 <3月7日>后
在跟这系列比较 我绝得作者还是比较擅长写内心戏....
对于动作犯罪这方面的剧情 pulp除了第一集勉强合格之外.....
2,3集的主线根本是乱写 在掰结局~~
读第2集的时候就绝得很扯了..没想到第3集更扯...
第2集 Boss出来后 主角们在第3集 完全没有危机感 可以悠闲的到处晃 触发剧情
彼此之间也不关心大家到底在做啥 除了说明一下各自组队行动外
彼此之间 要做啥好像也没说明 明明人数比敌人少 武器比敌人少 情报比敌人少
还可以这样乱搞....好再作者还掰出一个李来 做2虎相争 不然我真的觉得
要靠这种队伍 有happy end的机率 可能趋近于0......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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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 王爵
我华丽地飘过~~~(((m ̄▽ ̄)m &amp;amp;lt;br /&amp;am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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