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翻译】【竹宫ゆゆこ】金色时光6 这世上其他的回忆【2.11更新完成】


本帖最后由 ljalxc001 于 2014-2-12 02:0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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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序章、1章:三千夜@凪 空罗磨
2章:草木皆眠
3章:ljalxc001 (某蕉)
4章:冰之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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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合作翻译所以并没有认真校对~顶多也就看看名词统一之类的~所以各位看官们也随便看看好了~
1.16更新序章&第一章1.23更新第二章2.12完本


序章
多田万里很失望。
很失望……光用这三个字还远远无法表达眼前的这个场景。全身湿淋淋地裸体跪在自家地板上,深低着头嘴边还挂着白色泡沫的那个身影,就连已经从亡灵堕落成怨灵的我看来也相当可怜。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半。
虽然订好十一点前起床。但万里起晚了。在几分钟前万里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整个人立刻蹦了起来。半个小时后就是集合时间了。到约好的咖啡店需要整整三十分钟。发出集合号令的就是万里自己,身为发起人却迟到实在是不好看。万里踢开毛巾被急忙爬下床,慌慌张张地朝卫生室走去。
上过厕所,一口气甩掉t恤和内裤,抓起抹了牙膏的牙刷,走进浴缸里拧开花洒的阀门。这家伙一边唰唰地淋浴,一边张大了嘴用洗澡水刷起牙来了……这个行动无论看几次都无法理解。我还活着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清洗过牙齿的泡沫与充满杂菌的污水,几乎和唾液没什么两样的的液体流过身体也毫不在意,简直完全否定了淋浴的清洁意义。洗过刚睡醒沾满汗渍的头皮的水进到嘴里也好恶心。大概是长期住院生活中,有限的洗浴时间以及公共浴室的不方便让这家伙养成了这种不良习性吧。
在半冷不热的淋浴中,万里丝毫没注意背后灵那嫌恶的视线,咕噜咕噜地边吐着白色的泡沫边使劲刷牙,忽然,他的动作停止了。水声之外,振动器在地板上震动的声音吸引力他的注意。是手机在响。
一听到声音,万里立刻将牙刷放在洗脸台边上,也不管嘴边还挂着泡沫,连花洒都没关就冲出了卫生间。湿淋淋的裸体啪嗒啪嗒地踏在地板上,万里扑向了还在响的手机。
接着,在看到手机荧幕上的名字后。整个人垮了下来。失望。
那个样子就像刚从被囚禁的地方舍命逃脱出来的河童一样可怜。水滴从头发和身体上沿着身体的线条流了下来,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渍。
打电话来的并不是万里所期待的人,而是约好三十分钟后见面的柳泽光央。
柳泽本来只是想提醒万里记得带之前借走的CD过去,本来只要发条信息就好的事情,但是柳泽似乎预感到万里会睡过头所以才打了电话过来。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香子呢……”
万里嘴边挂着泡沫低声嘀咕道,露骨的话语毫不掩饰他的失望感。不要这么明显地失望啊,这件事之后再说吧。说完柳泽光央挂断了电话。
万里单手抓着手机依旧沉浸在失望状态中。湿漉漉的裸体一动不动地跪着,水滴啪嗒啪嗒地从头发上掉下来。
我坐在厨房的凳子上默默地看着万里那可悲的样子。
窗户外,今天是也是一片晴天。蓝天白云的对比让人可以预感到室外的炙热。现在是夏天。
而我,现在也依旧是俯瞰肉身——没有被盂兰盆节时老家燃烧的鬼火拉去历代先祖碰面,持续着幽灵的生活。
我曾经是多田万里。
就在一年半前,我在高中毕业的第二天掉到了桥下,因为冲击,我的【灵魂】从肉体里掉了出来。那之后,多田万里的肉体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我也作为谁也看不到的孤独幽灵,一直飘荡在新多田万里的身边。
再怎么哭再怎么闹事情都没有改变。领会到这一点后,我便死心做了一名守护灵。如同家人一样默默守望着只有肉体成熟的新万里令人担忧的人生。
但是当万里开始习惯只记得新生活之后,我渐渐感到自己被否定了。
察觉到新万里想要将我生活的十八年,我掌控那个肉体的时间,当做不存在的事情。有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去非常不便,即便知道也想忘记,把那过去当做一开始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新万里好像希望将我的人生就这么消去。
我很伤心。
很悔恨,我无法原来万里。我拼劲全力想要将这份心情,正在哭泣的我的存在,传达给万里。想要他知道。
所以,我准备赌上我的存在挑战新万里。快注意到我的存在!不然的话我就要胡闹了!要给你制造麻烦了!——我怀着这个心情诅咒着万里。
我凭着自己的意志从单纯的亡灵向怨灵进化,而我放出的滚滚阴气似乎相当有效。
不过我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真的。
那天,昏睡过去的万里几乎遇到生命危险,我一开始便想尽办法要把这家伙叫起来。但是即使大叫声音也传达不到,也无法接触到那个身体。无论怎么做,我都无法干涉到身为另一个独立存在的万里。现在活着的是这家伙,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只能靠“这家伙自己的部分”来摆脱困境了。于是,到底有没有能够摆脱这个困境的办法,到底有没有能救这家伙的法子,这家伙短暂的时光中有没有能够救他一命的东西,我拼命地在新万里的身上寻找着。我忘我地从万里的视线,追溯起他活过来的这一年半的时间。
终于,我找到了。这家伙的身上的确有“挽救”的法子。
而万里也通过我的眼睛注意到了。置于死地而后生——那之后我便奇怪地陷入了筋疲力尽的感觉中。
自那次生命的危机之后,已经过了一周。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望着还沉浸在失望状态中的全裸万里。这个疲劳感该怎么接触。就好像身体被什么很重的东西压着……但自己却丝毫没有违和感似的。就是那种大业已了,心满意足似的感觉。在新万里的内部重过了一年半,我真是精疲力竭了。
我了解到这家伙的身体里已经寄宿了能填补其生命的东西。即使不依靠我这个外部驱动,这家伙也能正常地存活下去。
我可能真的已经没必要存在了。
不仅如此,化成怨灵放出有毒气息的我,对于现在活着的万里来说,说得明白的,就是“不在最好的家伙”。
虽然我不知道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如果真的知道的话,我可能早已经……也难说吧。

到底如何呢。我到底想做什么呢。如果能做什么的话,我又会如何选择呢。
淋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新万里终于站了起来。“是了,快去快去,不快点出门的话会迟到的。”新万里没有理会我的声音,猫下滴着水的身体,露出光溜溜的屁股。
这种裸着湿淋淋的腿肚子的家伙,我可能是第一次见到。

1

虽说是八月三十一日,但这对大多数在日本上学的孩子来说,这是恐怖的“审判之日”。
比如说,克雄。
那个有着一对面相老气的双亲,与爱穿迷你裙的妹妹及顶着奇怪的三分烫发的姐姐一家生活的少年。
他平时总是万事风顺,老于世故又伶牙俐齿,既有头脑也有行动力,有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狡猾的。但是就是有他这样聪明的头脑,也躲避不了这天的审判。迫于那还不留情地逼近的期限,幼稚未脱的少年的圆脸因恐惧而扭曲,慌乱地露出了不只是肉亲,连姐夫都一并卷进了的狂态。
又或者是大雄。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机器人,本来有着将时间、距离以及其他要素的限制轻易打破的未来科技。而樱桃小丸子,被爱的锁链束缚的祖父为了孙女一定什么都肯做吧。——但是,即使是有着有利条件的他们,也和克雄一样,无法逃离这一天的审判。
没错。八月三十一日就是孩子暑假的最后一天。那是日本全国的孩子因恐惧而颤抖,顶着困意与疲劳接受自己懒惰的惩罚,在自己的灵魂上刻下【计】【划】【性】这三字刺青,哭喊着“作业写不完啊~~~”的,受诅咒的约定之日。
但是悠闲地度过那一天,即使世界已经进入九月,大学生的暑假也还没有结束。
而且,大学生没有作业。
没有一字未动积攒下来的绘画日记,也没有放着不管枯萎了的朝颜花。更没有毫无进展的算术练习汉字练习,长长的暑假即使进入九月还漫漫持续着。
什么都不干也太浪费了,于是为了制造难忘的夏日回忆,上一周万里和朋友们乘车去了海边。但是一行人正遇上坏天气,不禁没晒黑,连同万里一起,所有人都,
别说是难忘的回忆了——摆明了说,大家都负上了【心理阴影】。而且还是很深的那种。
九月的东京。现在还是暑假。此时刚过证物。
坐在万里对面的二次元君:
“噫!克斯克斯……!”
他并不是在笑。克斯克斯。那是小型的淡黄色呈颗粒状的意面。外表看起来和地肤子一样,只是颜色不同。顺带一提,地肤子其实就是绿色颗粒状的地肤果实。
二次元君实际上是因为桌上摆着的午间套餐的托盘一角上毫无预告地堆起的颗粒物大山而陷入恐慌。在他旁边,柳泽摆出一副无意义的严肃表情,正把手机的摄像头转向朋友的克斯克斯。这家伙身上有着第一次见到的食物总之先拍下来再说的女孩子一样的性癖。
来这间咖啡店已经是第二回了。今天也和上回一样,万里感到自己和店内精致的装潢有些不大。漂亮的地板,高雅的沙发,洋气的音乐,高端的灯光,大气的室内树,上档次的空气。就连刚刚开始就在旁边的位置上用土豪的手指在土豪的PAD上土豪地挥动着的,有着土豪的胡子的土豪男性也让万里不舒服。只有三人坐的这一角,仿佛随手刻出来的难看浮雕一样在整个店内空间里鹤立鸡群。万里懒懒地将视线定格在因克斯克斯而惊慌的友人的双眼皮和鼻梁附近。上次来时,坐在他对面的不是二次元君,而是香子。香子的鼻梁更细。很直,眼皮上带着淡淡的珍珠色,睫毛也很长……万里把手中的羊皮纸(壕!)菜单卷起来,当做王艳军,无聊地透过纸筒交互看着朋友们的脸。
“你们可以先开始吃了。”
万里对着午餐已经送到身前的两人说道。晚到的万里,料理还没送上来。
“别这样,没节操的家伙……被你这样看着我怎么吃啊。”
手边摆着咖喱牛胫的柳泽教训道。万里放下了望远镜……顺带一提,就连这个帅哥都跟这个土豪空间格格不入,是不是土豪和脸长得如何没有关系。
而放在后裤袋里的手机还是那么安静。连一丝振动都没有地沉默着。我现在和大家在冈酱的咖啡店里,真是鬼壕的——虽然刚刚给香子发过短信,但是万里已经不会对短信石沉大海感到惊讶了。
和香子失去联络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自因香子的疲劳驾驶导致大家在从海边游玩的归途中遇上交通事故以来。从那天开始,万里和大家就联系不上香子本人了。
无论是发短信还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最后连手机都打不通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想和人联系,还是说没法和人联系,没人知道香子现在的状况。一切都只能够靠想象,万里心里万分不安。出了那件事以后会想一个人静一静也是难免的,但是一个星期完全联络不上也实在太长了。太令人担心了。
大家似乎也同样担心香子,所以大家才在坐立不安的万里的召唤下聚集到了这个土豪咖啡厅里来。
“大家久等了,这是罗宋汤。”
将万里的汤品套餐放在桌上,冈千波一转身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以前在去接因偷自行车而被警察逮捕的香子那时,她的父母非常生气,甚至还动了手。不过在他们的庇护下,香子毫不在意的傻笑着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就被释放了。
……过了仅仅数月,就发生了这次事故。
在那之后完全联系不上她。一想到她那打不通的手机,和她父亲那冷峻的脸色,万里就不知如何是好,胡乱的搓弄自己的刘海。
二次元君也扔下勺子,用膝盖撑住胳膊肘,把脸埋在两只手里。声音含混不清的呢喃着。
“一定惹她生气了吧,而且她也肯定非常在意……说回来,我……真的……该怎么办才好啊。说到底本来就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加贺同学没可能不累的,况且驾驶也还不太适应。为什么我没有好好想过这些问题呢?”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二次元君在事故发生之后不停的自责。
那晚,为了确认车的受损情况大家下过一次车,尽管那时众人都被突发事件所惊吓到了,但起码尽力保持着冷静。二次元君为防止后续事故的发生坐回了驾驶席,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后面把车辆行驶到路肩,柳泽去检查护栏。万里支撑着脸色变得苍白的香子,不停说着没事的没事的,安抚着她的情绪。注意到被车灯照亮沉默不语的异样千波而再次下车的是二次元君。问她怎么了她也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单手捂着嘴。
赶回来的柳泽也注意到了千波的异状,乘其不备掀开那只手。大概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只纤弱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痕迹。在车灯的白光下,可以看见千波嘴唇上的血,和从门牙缝中流出来红色的唾液。
香子颤抖着尖叫起来。像是要去抱住千波一样跌坐在她脚边。尽管千波不断用冷静的声音说着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好像被门牙咬出血而已,香子却完全陷入了恐慌之中。踉踉跄跄从车里拿来自己的包,从里面扯出毛巾死命的按住千波的嘴。自己不停念着对不起,怎么办才好,对不起,怎么办才好,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向着夜空不停的喊着救护车——救护车——
万里像被冻僵似的一动不动,头皮发麻呆呆站在原地。良久,二次元君呢喃着怎么办都是我的错,也哭了起来。交织的哭声让恐慌传染开,二次元君瘫坐在路上。柳泽呆站着,板着脸不断摇头看向万里。大家都不知所措。这种情况究竟向谁求助啊。神灵?佛祖?警察?……对了,警察。总之必须报警。
万里颤巍巍的手掏出电话,拨打了110。正想说明事故和地点,警察却回复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大概是路过的其他车辆在目击了交通事故已经向警察报过警了吧。
这可谓是最糟糕的晚上了。事故所招致的最恐怖的一击。
千波也不甘示弱的消沉着低下头。
“……不如说,是我的错呀。只是流点血就引起这么大骚动。明明这种程度没什么关系的……何况我也没系安全带,要是系上就不会发生把自己咬出血这种蠢事了。”
别说了,万里说着轻轻按住她的肩。
“要说其实,都是我的错。香子在打盹的时候,竟然在副驾驶席上安稳的睡觉,没有叫醒香子的我的错。事先明明说了为了不让香子睡着会一直和她聊天的。”
然而自己却彻底睡过去了。
这一周里,万里无时无刻不在自责。让自己珍视的香子一个人背负起五条性命的全部责任,自己却安稳的睡过去了。自己造成这样的结果除了怪自己怪不到其他人。
“我觉得,我也有责任。”
听到柳泽的声音,三个人抬起阴郁的视线。
“……我,一直沉浸于其他事,老实说,和大家一起玩也心不在焉。在那种情况下,交给平常不开车的香子开车肯定会睡着的,怎么说都是太欠考虑了。本应该想到这点用别的办法的。可我那时并没有想到。都是我心不在焉,老是想着其他事情的错……”
再次,陷入沉默。


掌握着他人的性命却在打盹,这的确是香子的过失,不能包庇无视这一点。但是,大家都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都有着莫大的责任,对于所招致的结局无法接受。倘若如香子的父母所说,全部责任都只在香子一个人,我们只要佯装成受害者……这样子,不仅万里做不到,一定大家也都接受不了吧。因此大家才像这样的聚集在一起吧。而且,都想做些什么。
然而又变成了回顾过往,在黑暗中驻足不前。
万里用力吸了一口气,抬起盯着红菜汤的视线。舒展开蜷缩的背,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周身散发着沉闷气场沉默着的友人们的手和肩膀。让他们抬起头,逐一注视着众人的眼睛。千波,二次元,柳泽。
“我说,真不要再这样子了。难得聚在一起只是郁闷又有什么用啊。郁闷的话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已经郁闷够了吧。我们不是争论到底谁对谁错,才特意聚集到这里的。”
正是如此——就像是也说给自己听一般,万里坚定的说出这番话。
“为了今后现在要如何是好呢?为了改变香子就这么消失,谁也联络不上的这种局面,要怎么做才好。我是想解决这个问题才把大家叫过来的。”
并且,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心里默默地继续说道。
若是像这样地把责任全部推给香子一个人,以减轻各自所背负的罪恶感。那么,自己也好,朋友也罢,将来就不得不一直背负着这份罪恶。而且不仅是此次的过错,更在于不负责任的罪恶感也会与之同在。
在这之后——明天,后天,更以后,未来。都想一直和香子在一起。因为想在一起,所以对万里来说,这份罪恶感令他难以忍受。
况且,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要是香子承担责任这样的理由从自己面前消失。
“…..和香子就这样分开什么的我才不要!”
“我也不想和香子分开啊,大家都不想分开啊!”
似乎是惊讶于万里的话,千波挺出身子大声说道。
“也是啊。所以总之,我想知道香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想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她,仅此而已。”
二次元君也向着万里点着头。
“话说回来,邮件不回,电话也不通。我以前问过加贺同学的邮箱地址,邮件还是小鹿乱撞着请求回执的点下发送按钮的。”
“为什么要小鹿乱撞啊!”
“那啥,某人会不爽的嘛。不过仍然没收到任何回信。嘛,没准对方是用邮箱代理软件的本来也只是尝试一下而已。万里,你知道加贺同学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倒是知道,我已经打过了。”
“哦?”万里说话时柳泽插了一嘴。
“是不是一个说话超没礼貌的保姆接的?接电话第一句就‘你谁啊’这样子的?”
“不是,是电话录音。一通乱七八糟的录音后我姑且是留下了‘我是多田,之后还会再打来的’留言,结果她父亲之后给我打过来了。像是接受审问一般问了‘伤势如何?说起来去医院检查过了吗?哎?!还没去?!为什么不去检查呢?!’之类的。”
Oh……三个人发出遗憾的叹息。
现代通讯手段几乎已经用尽了。再来就只剩寄信、狼烟、飞鸽传书或是灵魂出窍了……要不就剩更加简单直接的方式了。像是扔用信包着的石头不说,又或是大声呼喊。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
所有人,聚在一起对望了一眼。现在万里所想的办法,大家也一定想到了吧。
——这样的话那索性,正常一点一起去拜访加贺家吧。万里又一次抬头看着柳泽的脸。
YANA,你知道香子的家在哪吧?”
“当然知道……也是啊,只有如此了吧。与其在这烦恼,不如干脆就这么直接去。”
同意!二次元说着举起一只手。但是千波有点慌张。
“但是我要去打工哎。”
“啊,这样么,那千波就除外吧。怎样万里?”
虽然万里几乎已经决定“一定去!”了,但一想到千波不去的话,突然就动摇了。就这样去……好吗?
等一下,万里说着抱起了胳膊。陷入了思考。
若是千波也去,男女混搭的话姑且不说,三名异性不请自来——总觉得会不会有些奇怪呢?现今的情况本来就已经很复杂了,在这种情况下三人组突然就这样去闯入香子的私人空间,这样真的好吗?
的确,自己是她男友,柳泽是她青梅竹马,二次元现在也和她成为亲近的朋友了。不过。
“果然还是有些微妙……吗?”
三人一起,相比各自所的身份,首先会在意的还是“男子三人组!”。会这样子想的人只有自己而已吧。正考虑着恰当的方式来表达这种心情而吞吞吐吐时,千波像是洞悉到了自己的内心,她稍微探着身体盯着万里的脸。
“似乎的确,有些微妙呢。话说万里一个人去不行么?要是能跟加贺见面的话,万里一个人也好说话一些哦。”
柳泽和二次元君对视了一眼。型男柳泽说着这也有道理啊,二次元“诶——”了一声稍稍有些不满。
“我也想去啊,总之我想和加贺同学好好的见一面,想告诉她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想向她道歉啊。”
“先确认下状况比较好吧?不管怎么说我们还不清楚香子现在到底怎么样。先还是让万里去看看情况,等清楚香子已经平静下来了之后,再说这些事吧。”
“……是么。”
“怎么样万里?你一个人去?我给你画地图。”
对于柳泽的话,万里点了点头。
“嗯,地图就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去看香子。大家都非常担心你,害怕你就这样消失了这样的心情我会传达给她的。”
那么首先还是把午餐解决掉吧,千波喝起咖啡,三个男人又拿起自己的勺子重新吃着各自的午餐。
但是,万里低沉的发出“唔”的一声,再次放下勺子。看着自己粘上了粘糊糊奶油的手指。又落入相同的圈套里了吗。
那用面包擦一下吧!千波说着,她的眼神没有半分犹豫,竖起了拇指。

﹡﹡﹡

把朋友们留在漂亮的咖啡厅里,万里一个人乘上了去往香子家的电车。出了车站之后的路线柳泽已经画在了餐巾纸上。(纸巾并非无色的,而是有花斑的茶色!非常漂亮!)对照着谷歌地图来看,似乎就算是第一次来也会顺利的到达。
在满是年轻人喧闹的涩谷换乘后,不知又过了多少站。
回想起来,约会的时候总是香子来万里的家附近,而至今为止万里还从没来过香子家所在的车站下过车。因为香子强烈要求过,哪怕和万里多呆一秒也好,所以碰头和分开都在万里家好了。而且不用来送自己,不来接自己也没关系,“因为我们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像是沉醉于悲剧般,香子总是如此说。
由于担心香子容易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香子的父母对万里——怎么说呢,恐怕是他们本身反对香子和一切异性有亲密的交往。
话虽如此,结果无论是平日还是周末,香子还是和万里黏在一起一起度过的,所以他们的关系应该很难隐瞒吧。和万里一直交往到现在估计她的父母也早就知道了……事实演变成了这样,现在万里又不请自来的登门拜访,完全无法想象究竟会被怎么样对待。说起来家里有没有人都不知道。听说香子的父亲是心脏外科医生,母亲是脑神经外科医生。在前不久,为方便有事联系所得到他们的名片上,都写着长长的头衔。那次事故发生后,两人有一起为了道歉和善后处理四处奔走,原本他们就很忙的吧。
没坐座位,万里站在靠近门的位置浮想联翩时,屁股口袋的手机震了一下。该不会是香子吧?万里一边想着一边赶紧拿出查看邮件。
(我就说怎么可能……)
又一次失望,今天已经第二次了。不是香子。
对发送人感到失望或许有些失礼,这是平日经常受其照顾的科西学长。
邮件标题是,明天的事。
“一年级的两位明天到底怎么个说法?机器妹还是完全联络不上,去不去都跟我说一声嘛。不然超帅的组织者会困扰的啊。我说的是我。”
——对了。看着门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呆滞的脸,小小的叹了口气。因为最近的事,已经完全抛之脑后了。
几天前,万里收到了科西学长发来的参加活动的邀请邮件。说是在东京都内一个包场的居酒屋欣赏烟花大会的绝景(似乎是靠社团成员的关系奇迹般地拿下的),以及举办夏季总结会……好像是以这样的名义举办的酒会。又说今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举行合宿,而且四年级的学长也会来,所以希望尽量多的成员来参加。
以这件事为由也联系过香子了,但却没有回音。一回过神,就是明天了吗。
看花火—,吵嚷嚷的喝酒—,现在完全没这个心情,但毕竟是社团活动,当然不能因为没心情就无视。毕竟自己是一年级的晚辈,并且平日也受了学长们不少的照顾,更重要的是,对万里来说,祭研已经成为生活中重要的的一部分了。
而且万里觉得对于香子来说也是一样。不能由于联络不上就不管了。
“回复晚了真是深感抱歉,今日之内一定跟您再联系!”
打好字,刚发出去时,地铁刚好到了香子家所在的车站。万里下了电车,正在确认是否该上眼前楼梯的出口时,看到一位优雅的年轻母亲和一个混血女孩从身后走来上了楼梯。接着后面一位戴着像演员般的圆顶硬礼帽,穿着收腰连衣裙的白发老妇人。对面走来一个慢慢地走下楼梯,和万里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穿着合身的薄夹克,手里的小心翼翼抱着一个小提琴箱。
无意识的,万里就联想起了从马路对面有个背着吉他箱的黑色死神正在接近,浓妆的NANA学姐用嘶哑的死亡之音大吵:“别一见面就给我摆出一副臭脸,我这边可是熬了个通宵的好吧!。”接着抽出法棍面包(早饭吗?)一顿乱抽过来。并非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无意识的想起罢了。


﹡﹡﹡



在娴静的难以置信的住宅区里,如同城堡一般的住宅和贴着瓷砖的豪华低层公寓并排而立。没有过往的行人,也没有喧嚣的商店,无论看向哪里,都没有一片垃圾。
正值懒洋洋的午后,万里对照着柳泽画的地图和手机地图,一边走入静悄悄的街道。T恤衫,牛仔裤,泡沫凉鞋,万里今天也依然一如既往平民的打扮。东张西望的望着周围,外来者的身份一览无遗。此时自己的身姿想必与这条街区有鲜明的违和感吧。
人行道林立着修整地漂亮的树一路延伸,投下的树荫挡住了灼人的阳光。水泥路面、护栏甚至连人行横道的喷涂都体现出靓丽的质感。会让人不禁产生这里的一切东西都是高档货的错觉。
香子和柳泽就是在这样的街区出生成长的么——正把这两人熟悉的身影与街区风景相重叠的万里背后,出现了一辆擦得程亮闪着银色的进口轿车,缓缓地追上来。
接着,车在前方几米远突然停了,车窗缓缓降下。
“……啊!”
对于突然出现的面孔,万里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香子的父亲也吃惊地看着他。
“多田君!?哎?难道是去我家……啊!?”
香子的父亲惊讶的表情再度升级,到了“惊愕”的程度。仿佛是想把整个身子探出车窗一般。
“难道是你的脖子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在疼?对了,去医院检查了吗?”
……人类还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万里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拼命摇头。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偶然路过而已!打扰了再见!”
万里露出意义不明想要含糊过去的笑容。伸出像是“您请走好”的手势。
(我在……干嘛……)


香子的父亲一副想不通的表情说着“哦,这样啊”头缩回车里。汽车再次发动。呆站在原地目送车子前行了大约三秒,才恢复了自我。回想起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于是赶紧在后面追着。就在奋力向前跑时,仿佛是注意到了不明缘由追上来的女儿的男朋友,车子停下来了。万里气喘吁吁的透过驾驶席开着的窗望向车内。
“对,对不起……刚刚是胡说的……现在我正要去您家拜访….我想和香……加贺同学谈谈……”
“……也、也是呢……”
“刚刚一慌张就胡说了……对不起,一时间有些找不着北……”
话说回来虽然把他叫住了,但之后到底要怎么做呢。……请他让我搭车吗?似乎脸皮有些厚?那就说我稍后就到~然后目送他离开?……感觉有点微妙吧……
看着在路上扭扭捏捏紧张得发抖的万里,香子的父亲似乎也很困惑。气氛很尴尬,两人什么都不是,只是“女友的父亲”和“女儿的男友”。万里看来,这次两人完全迷失了关系的方向性。上次香子的父亲来拜访万里家时,两人之间有“致歉”和“惶恐”这样的明确的关系。
再上一次,两人的立场是“扇女儿耳光”和“见证这一刻”。说来也巧,更上一次也是“扇女儿耳光”和“见证这一刻”。
而这次,失去了这种关系的立场。这两个生物,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超越了气氛尴尬的境界迷失了关系的两人。非要说的话只能是“车内”和“车外”这种程度。只是这种关系也无法利用起来。
两个男人互相注视着,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那,什么……进来如何?那就进来吧?”
还是年长者打破了僵局。是让我上车的意思吗?不过是进副驾驶系?还是后排座位?话说,“进来吧”到底是进哪里?正当万里大脑又开始混沌之际,像是在捉弄他一般,背后被植物所覆盖的墙面冷不丁的咔嚓一声响然后缓缓向左右分开。被声响所惊吓的万里像漫画中的人物一样尖叫着跳起来。
在驾驶座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的香子的父亲,平静地对惊慌失措的万里解释:“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回过神来,似乎已经到加贺家了。




本帖最后由 ljalxc001 于 2014-1-23 16:10 编辑


青春纪行6
第二章
万里被香子的父亲催促着,走进了打开的门中。
然后,立刻发出了“喔喔”这样,不成话语的惊叹声。香子是富裕家庭所养育的大小姐,即便自己当然知道这个事实,实际目睹之后仍会仍会震惊不已。眼前压倒性的场面,任何一个人都能明白。有钱人。这几个字在脑海中一跃而出。实际上,万里已经惊讶到再不能惊讶了。
万里位于静冈的老家面积应该不算小(毕竟周围的茶田和菜园都一并属于万里家),然而加贺家也是建在了一片相当广大的土地上。考虑到此处是东京都心高级住宅区的正中点,这样的规模实在是了不得。
石铺小路从门的内侧蜿蜒伸展,然后圆形的高耸玄关前转变为阶梯,接着则是看上去质感粗糙的白色地砖……不知不觉,万里的姿势已经由抬头仰望变成了全身后仰。
豪宅。
豪华的! 宅邸!
看上去只能如此形容的这座豪华的建筑物,现在就“咚”地坐镇在自己面前。精心修整的树木生长茂密,环绕在房子的周围直到庭院深处。宛如将这里隔绝在乡间林地中一样。玄关前的路上等距排列着数盏古典风格的路灯,夜里华灯初上时,想必也会为这里增添不少异国情趣。
石铺的小路两边,留下了大约能四辆车左右的驻车空地,然而此时却只有一台不知谁骑的半旧本田Monkey(注:本田1961年开始生产的迷你摩托车,非常有名),孤零零地停在这过于广大的空间中。香子的父亲在摩托前熄火走出车子,看到他绿色手术衣+光脚凉鞋的装扮,手里只拿一份报纸和钥匙包,急急忙忙追过自己,先行到台阶上,万里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那个,今天……您也有工作,是……?是吗……?”
“只是上午。其实本来是休假中的,算是……返工吧”
说起来,加贺家不是要——
“啊……所以去巴塞罗那就……变成了返工,对吗……?”
“巴塞罗那,嗯,没错。决定……不去了”
因为香子的事故,巴塞罗那的度假也不得不取消。……虽说总之个中缘由算是理解了,但双方间的气氛还是很别扭,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交谈。
想想实际到刚才为止,万里基本上一直是在重复着“不用不用!”“没关系的!”“麻烦您了!”这三句话,不断逃避着和眼前这个人物的对面。
“……不去了……是吗”
“……没错”
“原来……如此”
“……就是,这样的……”
双方笨拙到不成往来的对话仍旧艰难地一点一点继续着。选择“沉默”这个选项的机会也早已溜走。万里甚至有香子的父亲只要再迫近1毫米,自己就会慌乱到语言都性别错乱的感觉。不过幸运的是情况最终也没有糟糕至此,两人还是平安无事地走上阶梯,然后香子的父亲打开门,将万里请进了房间内。
打扰了——……万里嗫嚅一般的声音,却被广大的空间增幅,在房间中回响。
打磨光滑的大理石铺成玄关的地面。再上,则是深色调的光亮木质地板。阳光从天井中斜射进来,像是在墙壁上慢慢延伸一样最终照在楼梯上,让它显出发白的颜色。
完全就像是来到美术馆或是小型宾馆一样,这里充满了奢华的寂静气息。
喵——,房间深处传来可爱的叫声,一只毛皮散发高级银色光泽的猫咪从楼梯上奔下来,一边摇着自己脖子上的铃铛,发出轻轻响声,一边避开前来拜访的万里,
径自跑向香子父亲,就像是8字运球的篮球一样在他的脚边蹭个不停。这应该就是那只曾被蛇袭击过的,香子弟弟的爱猫吧。的确在这个家草木繁茂的庭院里,有蛇出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沾上毛了沾上毛了,香子的父亲一边这样说着,轻叩猫咪的尾巴根,
“……孩子长大了,就不想跟在别人后面了啊”
万里不明白香子父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是那个,度假。嘛,犬子的第二学期也开始了,高兴地到了学校去……啊,拖鞋在这里……”
“啊,是的,对、对不起……麻烦您了……”
不知为何,总是无法和他对视,现在万里正处于这样微妙的境况中。而那只猫咪则是用自己鲜明的冰蓝色眼睛,随意地盯着正将脚伸进拖鞋去的万里。
“我想,香子她还在房间里”
香子父亲的口气虽然还是有点女性化,但脚步却没有停下。他从万里面前走过,上楼梯,双手推开正面看起来相当厚重的木门,然后朝着其后的走廊深处前进。
万里跟在他的身后,脑袋里突然冒出“或许,香子其实意外地有精神”这样的念头。
能让来找她的自己这样简单地进来,应该并不是因为香子出了多么棘手的状况。
想到这点,万里稍稍安心了一些。但是,直到现在她一直音讯全无又是为什么,这一点却又令人在意。
越过或许是连接着起居室的玻璃对开门,香子父亲依旧朝着走廊深处前进。然后“咣咣”地粗暴敲了敲那里的某扇门,叫了声“香子!”,接着不等回答就咔嚓把门打开,对万里留下一句“请吧”之后便离开了。
即便是被说了“请吧”,要直接进去也有点——。
有些迷茫的万里站在那里不动。踏踏踏,铃铃铃铃。猫咪的脚步声和铃铛声从香子父亲离开的方向传入他的耳中。然后又是“喵”的叫声。以及“什么呀?你也跟来了,是不是呢”,有些让人不太愿意听到的,不论是地位、名誉、家庭还是财产都一应俱全的大叔所发出的尖细而亲昵的声音。咔嚓,玻璃门打开,然后又被关了起来。
安静无声又一次包围了万里。总之先悄悄看看里面的情况好了。但是,房间里却黑暗的完全不像是白天一样。不会是不在吧?万里无意中回头向走廊看去,就在这时,
“怎么了!? 突然……”
某人焦躁的声音忽然在房间中响起。听到这尖利的声音,万里就像是被电击一样地全身颤抖。
昏暗的房间深处,靠着墙壁的床上,万里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完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为自己引路到这里来,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老爹的无神经炸裂,或许这才是真实的情况。
“……诶……?”
某个人形的东西,从乱糟糟的毯子之中突然坐起身来。
万里在这毫无预警的急袭前没有一丝防备。时间像是停止流动一样的数秒间,那人睁大到目眦欲裂的双眼与他对视,然后,呆呆站在房间门口的万里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事态。
“……别过来!”
香子这样冲他叫道。
﹡﹡﹡
仔细想想,明确地从香子口中听到拒绝自己的话,这应该是第一次。万里瞬间像是被这句话猛击一样喘不过气来,站在半开的门后,却始终无法完全踏进房间来。
香子,就在这昏暗的房间里。
长发散乱,双眼圆睁,随时都好像哭出来一样的喘息声清楚传入万里耳中。
她就这样窝在床上,把自己埋进毛巾毯中。
明明已经无比清楚地听到了香子拒绝自己的话,此时万里却仍然认为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香子无论何时都盼望着与自己相会,并会对自己露出鲜花盛开般的笑颜,无论何时,她都会欣喜地接受自己的存在。所以说,“别过来”这样的话,绝对不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绝对。其中一定有什么差错。
是我啊,万里轻轻说道。是我,万里啊。接着,他轻轻踏出脚步,朝床边走去,
“……香子,我……”
一步,
“不要!”
“……大家也都。”
两步,
“别过来!”
万里的脚步停了下来。
脑袋一阵发麻。并不是有什么差错,自己被明确地拒绝了。就在刚才。
香子把头藏进毛巾毯中,身体缩成一团,就像是要极尽所能远离万里一般地向墙边移动。而在万里看来,这样的姿势简直就像是虫蛹一般。遮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蛹中的情况是怎样,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完全不得知晓。刚才还能够看到的她的身影,现在已经完全溶解进浓稠的混沌中了吗?已经变了,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香子了吗?
别过来。她对万里这样说了——。
动不了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万里突然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一直都联系不上,原来是因为这样啊,是因为香子自己的意志啊。而并不是因为被双亲禁足或是手机被收走之类的原因。眼熟的手机此时就放在窗边桌子上,万里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为什么?
宽敞的木地板西式房间内摆放着趣味高雅的家具,壁橱占据了一整面墙壁,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超薄的大屏幕电视和笔记本电脑,还有墙壁上一挥手就能够操作的CD机。房间的另一隅堆着有名品牌的鞋盒子。柜子上摆着磨砂玻璃的台灯,以及数个晶莹而美丽的香水瓶。无论是任何女子都会心动不已吧,这里全是极尽美好的物品。
而现在,房间中的一切,全部都沉入了阴湿的黑暗中。以九月来说过于炎热的今天,房间里也没有开空调。
“香子……”
蛹好像连名字也忘记了一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通透的窗户上拉着窗帘,其后的木制百叶窗也紧闭着。房间中一片黑暗,好像坠入阴影的最深处一般。万里只能依靠走廊中透来的一点微弱光线,想要开灯,却找不到开关的位置。
突然,
“之前,让你遇到那么大的危险,对不起。让你有了那么恐怖的回忆,真的很对不起”
虫蛹般的香子依然躲在毛巾毯中,低声说着谢罪的话语:
“但是,求你了,回去吧。求你了”
不是别再靠近。而是要他现在就离开,从这里消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样想着,万里下意识地就要向床边走去的时候,
“不别过来! 到那边去! 不要看我!”
注意到了走近过来的万里,香子立刻发出尖利高亢的悲鸣。万里被吓了一跳,像木桩一样站住不动。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万里不能理解,心里也无比难受。明明上周两人不是还在一起吗?即便是像两个笨蛋一样地无所事事,即便是被周围人说是“跟踪狂式的密室约会”,被开了这样的过分玩笑,不也笑着接受了吗?只是像那样两人静静呆在一起,在万里的房间里享受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时光,不就已经很幸福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现在的样子?
人类——抑或说是人际关系,会这样剧变吗?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忽然断了联系,难道,就要这样一路下去到分手吗。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自己和香子的分水岭了吧。如果把香子独自留在这片黑暗中,两人的关系也便画上句点了吧。
“……我不要!”
万里叫了出来,用毫不输给香子的声音叫了出来。
“我不会回去!”
“为什么!? 不是已经说了让你回去了吗! ……我现在,谁也不想见!”
“我绝不会回去! 因为不能把香子你就放在这里不管!”
“……求你了,回去吧……! 求求你了! 我已经不行了! ……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不想再被你见到了……所以求你了。 ……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
香子反复不断的“对不起”堵在万里的胸口,让他憋闷不已。眼看他就要认输,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按照香子说的,从这里离开,静静地离开——万里拼命压制着自己心中这样的念头。深呼吸,扩胸,两脚踏开,不,我绝不回去。这样将力气灌注进双脚。我绝对要呆在这里,我想要呆在这里,即便是会被香子讨厌,也要留在这里。
既然是分水岭,那无论何时就都要留在香子身边。这就是他的意志。但是,要怎样才能使香子明白自己呢。
万里甩了甩头,再度深呼吸一口气。
“我不回去。绝对”
决意脱口而出。
“我是担心香子才到这里来的。我不可能,把这样的香子放下不管就回去啊。大家先前也非常担心,或许现在还在担心中。你爸爸他,发了很大的脾气对吧?但是那件事并不只是香子的错……对了,我,现在就找你爸爸去说。我和其他的几个人也有责任,请不要再责怪香子了”
万里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回到走廊中去。
“别那样!”
香子则是用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的声音制止他。
“不要,不要那样做……! 因为全都是我的错! 而且,我也不是被责怪了才变成这样的啊……!”
香子白皙的脸颊从毛巾毯下的缝隙中露出来。看到她这幅样子,万里再次变得手足无措。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她在哭。香子,万里不由自主叫出她的名字,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香子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躲进这阴暗的房间里,开始独自流泪的?一个人孤零零地,不回答任何人,也不对任何人说任何话。那天夜路上分别时她哭泣的脸,忽然像闪光般从万里脑中掠过。零钱包的粉色也好,小腿的白皙也好,那天的暗夜中所见的色彩开始像星星一样闪光。
——你啊,难道是从那之后,就一直这样哭个不停吗。
“我只是,为自己而羞愧”
香子稍稍直起自己的身体,用闪着泪光的一只眼睛看着万里,以出奇平稳的声音说道。
“发生了那样的事故,让大家受到那样的危险,我一直在想这些事情……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有多幼稚。……以为自己已经长成大人了,什么都可以做到了,自由了,可以照着自己想的行动了。结果却是疲劳驾驶。差一步我们大家就全死掉了,都是因为我的错”
“……所以说,责任并不全都在你啊,”
“你在说什么? 这全都是我的错啊,不是吗?”
香子流着眼泪左右摇头。看起来她好像完全没有理解万里说的话一样。
“既然是开车载人的架势,怎么想也都不能在中途睡着吧。这就是我的责任……可我却连这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只是想着自己能够做到就去做了。因为想要开车就去开了。然后这样行动的结果就是,疲劳驾驶。就是事故。而且自己也无法处理,不知道该怎么做,全都交给了父母。责任也完全没有承担,甚至连自己有多不成熟都没意识到。我真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幼稚。”
香子用了过去式一口断定。然后再次把头蒙在毛巾毯里面,只露出嘴边的一角来。
从缝隙里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在笑,但马上又有一颗新的泪滴滑落下来。
“镜子里照出的自己,明明已经是大人的样子了。明明看起来也可以独立了,其实却完全不是那样子的啊。因为我是笨蛋,所以直到发生这样的事情才意识到。……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还这样不成熟呢? 明明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就是一点都不能真正变成大人呢……?”
“……这么大了……在说什么呢。你现在,不是还只有十几岁吗”
万里拿出必死的力量,静静地挤出声音,就像是要把香子那微弱的哭泣声捧起来一样。
“到春天之前,我们还都只是在读高中而已,即便是身份突然转变成了大学生,谁也都不能一下子就变成大人的吧。这很普通啊,我也是这样,而且大家其实也都是这样,所以说不用为了这个而着急的。”
“但是,我以为自己已经长成了大人,其实却只是模仿大人而已。喝酒,晚上出去,穿高跟鞋,化妆,和喜欢的人私会,而且还开车,搭载非常重要的朋友们……这样子,完全就像是小孩子傻傻地学大人的样子而已。而且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大家遇到危险的。我就是这样一个幼稚的笨蛋,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感到羞耻,所以才没脸再出现在大家面前啊。”
香子像蛹一样僵硬地低着头蹲下去。万里看到她的身体紧缩成一团,背部随着呼吸而明显地上下起伏。
“别说那种话”
万里小心翼翼地拼命在脑海中搜寻着稳妥的说法。必须要是适当的,确切的,而且不能出一点差错。
“大家,真的都非常担心香子……真的。小冈也好二次元君也好柳兄也好,都在想办法联系你,对了,今天早上我们还刚刚,”
“不行了”
——就像是伸手拔掉了插头一样,香子突然打断了万里的话。
“不行了。我,已经,到此为止了。发生了那样的事故,而且还让大家遇到危险,这些责任我都必须要承担才行。……对万里也是,我已经,再没有脸见你了。……所以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终于连泣不成声的语言也戛然而止,香子不再动了。
啥……?
万里不由得发出了这样一声。这个对不起,难道不是发生事故的对不起……?
没有再见到大家的脸,也就是说,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对大家是这样,对万里也是。
必须要承担责任。所以不能再见了。对不起。这样单方面作出宣言,哭泣,香子似乎的确是打算就此了结一切。她低垂的头也再没有抬起来过。这样若是万里也离开,一切就真的都结束了。两人真的会在这分水岭前分离。
惊愕之下,万里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之前香子总是反复说着“两人的命运已经深深连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然后现在因为一次挫折,突然就变成了
“要承担责任才行”,“没有再见到万里的脸”了?
“……你在说什么啊……”
这样子,把全部事情都当作没有发生过,这就是香子所谓的“承担责任”了吗?
万里偏着脑袋,嘴巴像金鱼一样一张一合。该说什么才好,该怎么想才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事故,就是事故,正因为是事……哎,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嘴巴里说出了意味不明的话来,万里轻轻咂舌改口。重来重来。
“……简而言之,发生了预想之外的事情,这就是事故。不管是大人也好孩子也好,虽然谁都不想引起事故,但是因为过失啊,偶尔的运气不好啊,发生事故总还是不可避免的吧。你说你没有担起责任来,那好,担起责任就是我已经不行了,没办法了,要从大家面前消失了。这是……这到底,到底算是什么东西?
结果,香子你说的『要承担责任』,难道不是加倍地把所有责任全部都扔出去吗? ……嗯?”
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东西,万里又一次沉默下来。既然连说话的本人都不清楚,那么在听着的香子就一定更加不会明白了吧。好着急。并且在意识到自己开始着急之后,万里越发变得着急了。
只是想要让香子改变主意而已。为了承担责任而消失什么的,完全就像是引咎辞职一样,或者说像是切腹一样,万里想要告诉她这是错的。以身赎罪的做法的确古已有之,但并不适合于这样的场合吧。因为,即便从大家面前消失,只要还活着,香子的人生就仍然要继续。不论消失多少次,香子还要面对现实。
“香子,你觉得那样子,自己就可以被原谅了吗? 觉得自己如果消失的话就能被原谅? 被谁? 我和大家吗? 还是被你爸爸和你妈妈? 或者说还是你自己? 还是说这样你就能轻松了? 所以才说出要从我们大家面前消失?”
……喂,不对啊。并不是想要这样说的。这完全就像是在说“你是不可能仅此就被原谅的”一样啊。你错了,我才是对的,万里并不是想要在这上面分出对错,只不过是希望能制止说出“自己想要消失”的香子而已。他也没有打算再质问香子,事实上他更希望能把香子从悬崖边上拽回来。然而说出口的却尽是冷冰冰的大道理。此刻,万里虽然无比讨厌自己的不善言辞,却依然不能就此沉默。
“所以说,呃,并不是那样子的……”。万里拼尽全力摇头摆手,就像是一个蹩脚的说唱歌手一样,一边走近香子一边说道。
“发生了事故,却没有承担责任,即便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羞耻也可以。但是,这样的羞耻终究还是逃不掉的。是羞耻那就当作羞耻而接受。就算是一直怀揣着这份羞耻,你还是得继续活下去不是吗。这和被原谅不被原谅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有没有被原谅,你都还是你自己,总不可能连自己的身份也抛弃,变成别人吧。而且你自己,毕竟也是和别人有关系的吧。把自己不能接受的东西这样一股脑消除掉,当作什么都没有,逃避错误,然后再重新来过? 然后再发生事故时,一句『那和现在的我没有关系,那个我已经消失了』就逃得远远的? 只考虑自己,一次又一次从没有失败的完美起点重新开始,你把其他人放到哪里去了——呜哇啊!?”
“……吵——死了!”
啪!
有什么东西突然从面前飞来,万里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然后跪在了地上。
刚才那个到底……算是什么情况啊。
就在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的时候,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你才是那样,不对吗! 居然还说出那样的话!? 你居然还能说出那样的话?! 你凭什么那样说啊!凭什么!”
“……!?”
啪! 啪! 左右又是两下。

在这柔软却又莫名沉重的连发冲击之下,万里什么都说不出来。香子不顾还缠在脚边,乱糟糟的毛巾毯,直接跳了起来,然后用枕头打在了万里头上。这就是刚才袭击万里的正体。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像是痉挛一样地扭曲,身体颤抖,气息粗乱。
“……我才不想,被万里……说出那种话呢……!”
高亢尖利的声音,就像是某种不知名的野兽一般,如果非要给现在的情况安个名字,那么“驱魔”是第一候补,“家暴”应该是紧随其后了,当然现在并不是应该考虑那种事情的场合。
香子将仍抓在手里的枕头高举过头,扭动腰部发挥全身的力量狠命朝着地板砸去。枕头发出非常大的声音在地板上弹了一下,然后就如小动物死掉般一动不动了。
万里完全没有想到香子会做出这样的行动,再一次陷入了愕然之中,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一动不动。香子含泪的,看上去异常闪烁的眼睛盯着万里,
她的双肩随着呼吸而剧烈抖动,开口说话的时候不仅是声音,就连下颚也跟着颤抖起来。
“万里,只有万里,只有万里你才没资格这样说我。为什么你要这样说……!?到底为什么,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声音像是发泄,又像是呻吟。
“为……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啊!?”
万里坐在地板上,仰视着仁王一般站着的香子,费尽全力反问道。
“万里才是把一切都舍弃掉了不是吗! 放着不管,然后又重新开始,完全不肯接受自己的过去不是吗?!”
“我——”
明白香子所言的一瞬间,某种无名的热度一下子窜上万里的脑袋。
“你以为我,是希望这样子的吗!”
万里像是咬牙切齿一样地吼道。声音粗暴到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虽然注意到香子也因为惊愕而向后退了几步,但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基本上,这不就是你这家伙希望的吗!? 忘掉吧忘掉吧,这是哪里的哪个大小姐对我说过的话,啊!?不要再回头看过去了,哭着喊着这样对我说的,不就是你吗!”
说出来了。
两人间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不能出口的禁忌事项的部分,一不留神间已经被被万里深深用力掘出,丝毫不加掩饰地说了出来。
颤抖着的香子,反复不断地念叨着“什、什么嘛”。什么嘛,这算是什么嘛,到底,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啊,因为,不就是那样嘛,因为你,不是说过过去的我喜欢的是琳达对吧,这可是和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关系,也扯不上责任的,但是要说过去的我啊……(看一眼,再看一眼)也是没有办法的嘛,对吧……(又看一眼)也不是在说这样的台词啦。要说起来的话,就是那样的吧,因为你……总之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啊……碎碎念、碎碎念,房间里充满了像是念经一样的低沉声音。
“……哇啊啊——!”
然后香子突然瞪开眼睛,用力朝着万里吼道。
“什么叫‘你这家伙’啊!”
并且弯曲膝盖蹲了下来,
“不准这么叫我——!”
她像不良少女一样蹲坐着从斜下方睨视万里,一副相扑力士决一死战般的姿势伸长脖子。明明刚才还被万里的怒吼吓到,此刻的香子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流畅地倾吐出甚至不会输给NANA学姐的死亡之声。堂堂地甩掉大小姐口吻进行先制攻击,完全没有一厘米退缩的样子。声音也好表情也好态度也好,无比符合驱魔或是家庭暴力的形容。万里不由得大叫“你说谁啊!?”,但却马上被回击说“现在别管那个!”
“话说回来,最开始这样做的就是你吧!? 万里你才不是从最开始就没有打算接受过去的自己不是吗! 所以才抛弃了自己的故乡对吧!? 把朋友和家人全部都弃之不顾,还有一直喜欢着的琳达学姐也是,你就这样一脸平然的样子生活到现在,对不对!? 这不都是你做过的事情吗!”
这家伙——这家伙也说出来了。她、她居然把那些不能说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万里震怒不止。脖颈紧绷,颤抖。啪。然后脑袋里的什么东西也突然断掉,他一把抓过旁边的枕头。脑海变成一片空白,理性早已不知所踪,只顾唰地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将枕头朝着香子投去,然而手中传来出乎意料的柔软感觉却使他一惊并且松开手,枕头也向着别的方向飞去。万里盯着枕头划过的轨迹,想到自己刚才一瞬间的丑态,不由得发出“呜哇啊呀呀啊啊”的奇怪颤抖叫声,就好像变成投球后的室伏一样(注:室伏广治,日本链球运动员)。枕头最终的着弹点是窗台,响亮的破坏声之后好几个玻璃瓶都被撞落下来。然后香子则是双手乱挥,用不输给万里的声音尖叫道”咿呀啊啊呀啊啊啊啊”,并且抱着头,最后完全变成了C字形弯腰跪地的姿势。“多哈悲剧”那天,哨声响起一切败局已定无可挽回般的悔恨气氛笼罩在房间里。万里则终于回过神来,一脸认真地打算要跑向窗口边,
“……这、这样说起来……!”
他的T恤衫一角却被香子抓住。拉伸之下,乳头的轮廓甚至都浮现在薄薄布料上。
“下一次,你就要抛弃我了吧?! 就象先前一样,下一次就要把我,把我们全都抛弃不管了对吧……!?”
“什么?! 下一次?!”
“发生了意想之外的事情,这就是事故,你自己刚才不是这样说过嘛! 如果下一次再有什么事故让你失忆,就轮到我被你抛弃不管了对不对!? ……是这样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 谁这样告诉你的!?”
“做梦梦见的!”
——zuo meng meng jian de。做·梦·梦·见·的。做梦。梦见。梦……。
超不讲理的一箭。噗叽一下子,万里的脑髓被近距离正面贯穿了。
试着用小冈的声音说说看,“我做梦梦见的哦~,喵哈哈!”……呃呃! 不行了。不管是用何等可爱的孩子,何等可爱的声音,过分的话听上去还是那么过分。
短途旅行,回来的时候疲劳驾驶,发生事故,然后断掉所有联系,因为担心她而食不下咽,紧张地跑来找她,然后却被告知不想见到自己,吵着闹着像发疯一样用枕头打自己,然后就是室伏和多哈悲剧——就因为她做了一个梦! 这就是理由吗? 自己被折腾来折腾去,就因为这个? 万里陷入脱力状态,一下子坐在地上。虽然被枕头打了几下什么事都不会有,但自己的心已经碎了,碎成了一片一片。爆炸中心·池袋。 ……这就是现在万里自己的感受。
饶了我吧。
“……咯……”
“……不准笑!”
“我才没笑……!”
万里依旧坐在地上低着头,此刻他很想松开一直死死咬紧的嘴唇,然后“呜哇——!”一声地哭出来,事情到底为什么非得变成这样子,这太过头了吧?因为一个梦就责备自己,就要和自己分手。这样的香子,完全就像是被恶灵附身了一样。这样不讲理真的可以吗?公正的法律啊,赶快禁止这种行为,对它加以限制吧,拜托了。
然后,大颗的水滴突然落在万里的手边,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
抬起目光,万里看到香子一副颓丧的样子四肢伏地,大粒泪珠正顺着她的下巴滚落。为什么·你·要哭啊……万里自然地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她哭泣的脸绝对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汇聚了一切最凄惨的元素,甚至在今天也算是悲惨No.1。宛如早上某颗孤零零闪烁的晨星,或者是没有睡觉还被丢进锅里咕嘟咕嘟煮透一样。
“呜、万……万里,我……好过分”
香子的脸变得横向扭曲,就好像搞笑艺人把戴在头上的裤袜用力突然扯向两边一般。接着,她又用哭泣而呼吸断续的声音,拼命想要向万里说些什么。
“万里,我真过分”
她想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吧。嗯,的确是很过分——但是万里绝不可能这样回答。看到香子哭得梨花带雨,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脸,万里的怒火突然就软……失去了锋芒。如果每个国家都把本国的战机做成香子脸的那副模样,世界和平大概立马就会到来吧。这幅裤袜表情就是如此地令人丧失战意。而要和这样的最终 兵器一决胜负,
“……唉,算了吧”
除了这个,万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总之,不管怎么说……先把这张脸遮一下吧……”
这样想着万里自然地两手环绕住香子的脸。然后用抱头摔一样的要领,紧紧地将香子的头抱起来,面对面贴着坐着,并且像是要贴在她的脊背上一样伏下身子。那奢华的脊背曲线和万里颧骨的轮廓不可思议地完美吻合在一起。
被抱在怀里的香子发出间断跳跃的呜咽声,双手则是死命地紧紧抓住万里那条工作裤的腰部。虽然好几处都被勒紧让万里觉得有些痛,但他还是任由香子搂着自己。
终于,香子开口了,
“……顽悬,税布叨……”
因为鼻子不通气,她的声音完全无法听清。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没听懂……先把鼻子清一下吧”
被搂抱着的香子也一点一点蠕动着,用正好在万里身后的纸巾擤了几下鼻涕之后,又立刻用双手紧紧抓住万里。
“……我完全都睡不着……”
她小声重复。嗯嗯,万里则是在一旁默默听着。
“……我啊,做了一个梦……。和车祸时的,是一样的梦,就是开车睡着时的那个梦,我反复做了好几次,然后就醒了……一直一直,在重复着那个梦”
我和万里两个人坐在车里,香子说。
——开车的是我。
万里坐在副驾驶座上。
我们开车走在夜里笔直的高速公路上,然后中途看到了一个“下车”的表示,所以就在那里停了下来,只有我一个人下了车,。然后我回头看,看到万里坐着的车唰地一下子就开走了。等等等等! 别走啊! 虽然这样大叫但是你还是没有注意到,即便是跑过去也追不上。然后我又想起万里你不会开车,所以不管怎样都停不下来。我只能不停地哭。没有带钱包,也没带手机,我身上什么都没有,那条路又不可以回头。在那条路上我再也见不到万里了。所以,我追不下去了……。
香子随着说话而不时颤抖的脊背,已经微微被汗水浸透。原本温暖的身体现在开始发热。万里一边用贴在她脊背上的脸颊感受温度,一边屏住呼吸仔细听她讲话。就好像每一个字,都含着她自己心的碎片一样。
“……但是呢,我觉得自己好像很久以前就做过这样的梦了。到底是为什么呢……好像在事故发生的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见到过那个场面了。这样的场面,总有一天会真的发生,而且我还有这样的感觉,被万里抛弃不管,然后再也不能见面,这样的时刻绝对会在将来的某天到来……所以,我一直都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万里。到底我该怎么做才好啊……我不想再这样害怕下去了……!”
香子用更大的力量抓紧万里的裤子。
恐怕,这副场面在旁观者看来,根本就像是职业摔角比赛一样吧。万里用完全固定着香子脑袋的姿势,伏在她的身后抱紧那纤细的身体。虽然这幅样子肯定是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但是两人的呼吸却无比契合。万里甚至觉得,两人完全就像是生而如此的一组工艺品般。严丝合缝地组合在一起,一旦合上就再也无法分开,一旦分开就只会损坏,一旦损坏就再也无法使用。就是这样一个拥有两个生命的存在。
“……你是说,我会不会再一次失忆对吗?”
嗯,香子用痛苦又含混的哭声回答道。
“我……如果真的被万里抛弃的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样才能生存下去,这些真的完全不清楚。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所以请你别抛下我,求你了,不管你到什么地方去,都一定要带上我。拜托了。……求求你带着我一起走吧……”
香子用几分钟之前说过“别过来,回去吧,求你了”的那个声音,这样对万里说道。用那张谢罪说出“再也不能见到你了”的嘴,对万里说“求你了带我一起走吧”。
但是在万里听来,所有这些“对不起”全部都是同一个意思。没有混乱也没有迷惑,香子所说的话在他耳中确实都是同一个清楚的意思。
帮帮我。
香子在恐惧之中一直呼喊着这句话。大概,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开始这样不断呼救了吧,可惜自己却直到今天才注意到这一点。
拥有一切,什么东西都不缺少的加贺香子。不管什么要求都会得到满足,所以也不可能有任何问题。除了和自己这个不知道哪点好,意味不明的家伙交往之外,万里一直认为她是“完美的”。到现在为止,自己到底是在注视着香子的什么呢? 明明一直就陪在她的身边,自己到现在又做了些什么呢?或许自己就好像是特意关掉了两人间全部的通道一样……只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甚至连他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着一颗心的生物这一点,或许自己都没有真正理解过。
万里闭上眼睛,让嘴巴贴近香子的脊背。
“……要是下一次做了同样的梦,首先要记住的就是,绝对绝对不要下车。”
嗯,香子点头回答。
笼罩香子至今的恐怖,并非源自梦境世界中那些荒诞的想象,而是源于对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万里的感情。恋人的恐惧,其正体居然是对自己的感情,虽然很遗憾,但实际也只能这样去理解。既不可靠也没有信誉的男人多田万里,对香子来说就像是噩梦一样。一点都对自己不了解,而且还关闭了两人间所有交流通道的恋人,正是香子一切不安的来源。
要想把她从恐怖的噩梦深渊中拯救出来——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就要像那个感觉一样,在现实世界也加油努力不要下车,别再突然说什么‘再也不能见你了’之类的话。”
“……嗯……”
“然后我也是,”
万里突然停下不再说话。
如果要救香子,自己还不做出什么改变的话。
就绝对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必须要从心里立志。万里这样想到。一旦话说出口就再也不能反悔。必须赌上自己的人格,言出必行。真的能行吗?他这样向自己问道。你有这样的觉悟吗,多田万里?
“我也是,会努力的”
万里稍稍有些上扬的声音,突然让香子停下了呼吸。
“……刚才被香子那样说过之后我才明白,自己的确是那样,抛弃了身边的很多人。因为麻烦就选择放下不管,选择逃避。而且还拼命想要丢掉那个自己不能认可接受的自己。就凭这‘因为那不是我’这样的理由。 ……我只不过是在竭力否定着自己,痴迷于逃避一切到不管其他任何事的地步。不管是谁的事情,也都没有真正放在过心上。 ……但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做为我自己而活下去,为了这个,我不会再逃避”
能行。我有这样的觉悟。
“万里……?”
“因为是事故所以忘掉吧。把人生也返回重来好了。这样的事情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啊。就是这样。不管是谁都做不到那种事。谁都不可能把自己活到现在的全部生命当作空气一样来看待。生活会一点一点累积,甚至需要你拽着向前走。不管是可耻的事情还是骄傲的事情,你都不可能把它们从生命中割裂开来。羞耻也好罪恶也好失败也好成功也好,这些全都加起来才是真正的自己。只有像这样活着才算是证明自己度过了时间。人也只能这样继续自己的生命……即便是不接受自己,不认可自己,因为太过沉重而想要切断,想要逃避,过去也会在不经意间返回自己身边。”
依旧紧贴着香子惹人爱怜的脊背上,
“……无论怎样强行挣扎,反抗,最后都只会伤到别人或是自己而已”
万里慢慢睁开双眼,然后,
“…………”
嘶……的一下,就像是被吸走一样,万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香子的老爸就站在打开后忘记关上的门边,看着他们。
猫咪正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一只手上拿的则是——那是什么? 泡面? ……阿丸正面(酱油)?
这位大叔拿着泡面,就像是OL在休息时间去洗手间时拿着小包一样。但是为什么他会偷看女儿的房间呢?
啪。两人的目光相交了。香子的老爸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眼神游移。这是当然的,毕竟女儿现在就在昏暗房间的地板上和一个男的纠缠在一起,而且头还被以摔角投技的姿势抱着像是马上要被丢出去,本人则是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
万里贴着被自己抱紧的香子,和她父亲的视线笔直相交,然后露出了一个干硬的笑容“嘿嘿”。
19岁的未成熟精神还完全没有体会过的惊讶·动摇·难堪组成正三角形,唰地一下变大,马上就要填满整个脑袋。万里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只能用一发“嘿嘿”掩盖过去。当然,结果是完全失败。虽然在第一个“嘿”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自己开始动作的脸却已经完全不再受意志力的控制。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万里一边干笑一边在自己的脑中发出无声的哀嚎。他对女儿的男朋友有好感吗? 或者,允许两人间的交往吗?还在意那场交通事故吗?万里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枚火箭,飞向了里正常的地平线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银河系之外。
这种情况之下香子的老爸会作何反应,值得深究。猫咪,泡面,摔角,“嘿嘿”。诸多怪异条件汇聚之下,真正的大人到底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是生气?还是教训两人,或者是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亦或是说着“加油啊,年轻人! 真是的!”然后就挥挥手离开? 但是,这些设想全都没有猜中。
在无声干笑的万里眼前,香子的父亲好像说着“Fight!”,然后腿微微叉开,下巴也高高扬起,拿着泡面双手交叉,就好像是比赛裁判一样。
万里脸上仍是一副干笑,但其实早就紧张地咽口水了。这个人,难道说他,打算一直追我到银河的另一端去吗——。
不过下一个瞬间,这位大叔便露出(不对……!)的苦涩表情,就好像是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恐慌一样,还穿着手术衣的身体开始颤抖。单手拿着的泡面也被抱到胸前。的确……刚才他确实是犯了错。不愧是大人,这么快就能察觉自己的错误。
“万里,刚才真是对不起,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什么都还不知道的香子,仍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她把自己的脸完全埋在万里的身体中,紧紧搂住他的身体。从香子的角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到她自己的父亲。
“我会加油的。 ……而且我相信万里也会加油。因为我最喜欢万里了。万里,你也是,真的喜欢我对吗……”
“……”
万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盯着香子老爸的额眼睛。一边听着香子恋人限定的甜美低语,一边维持着自己脸上蹩脚的笑容。万里的表情已经完全失去了应对状况而改变的功能了。
而这位大叔则依然沉默着,呆呆杵在门口,就好像眼睛给一层膜盖住了一样。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还不离开啊……。
“……万里?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香子的脊背又抖动了一下,继续呜咽着说道。
“……难、难道说是生气了……? 是、是因为我对你太罗嗦了吗……?”
香子的呜咽突然沸腾,变得激烈起来。
“不要,不要生气! ……对,对不起,求你了,别生气! 别讨厌我! 我不想被万里讨厌,要是被万里讨厌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啊! 因为我喜欢万里! 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我要和万里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求你了,快点回答我吧……!”
“……”
万里说不出话来。
因为正被香子的老爸盯着,万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干笑&傻站,噩梦一般的景象完全没有要消失的迹象。“欸,万里!”香子的哭声变得更大,她紧紧拉住万里的身体,就好像是要粘在他的身上一样。并且还用里把头挤向万里肝脏的部位。就在这时,喵——,然后铃铛也发出铃铃铃的清脆声音,猫咪撒娇般地叫了一声之后在香子老爸的脚边磨蹭自己的身体。
“……!?”
香子像过电一样停止了动作。
万里一副严肃的表情。
香子的老爸身体僵硬。
糟了。糟糕了。糟糕死了。 嗯! 这个,太糟糕了! ……万里第一次感觉自己和香子的老爸心意相通。
“……难道,难道说。……莫非,搞不好,我爸爸他……在这里?”
紧紧抱着男朋友的身体——而且还是动辄就向股间和脸部发起攻击的姿势,香子低声询问道。
“没有啊……?”
万里一边回答,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用强力压住香子的头。“诶!? 什么!?”香子感觉到异变并且开始挣扎。快,就趁现在! 趁着香子还没有把头抬起来! 万里正准备这样示意香子的父亲赶快逃走之时,
“不是的! 爸爸只是想问你怎么泡面!”
「诶!?」
眼睛飞出去了。啪,好像脉搏跳动一样,原本聚焦在香子老爸身上的视野一下子变广,刚才! 我! 眼睛飞出去了! 万里意识到了这一点。明明是打算蒙混过去而且差点就成功蒙混过去的场面。万里露出好像在说「到底在干什么」的责备表情,而大叔却一副相当激动的样子盯着他看。
「够了,别撒谎了! 撒谎是不好的! 香子,他对你撒谎了!」
「诶诶诶!?」
「爸爸说的是实话! 但是他却撒谎了! 你要看清楚啊!」
猝然之下目睹的大人的卑劣,让万里目眩到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飞出去的双眼,似乎在空中唰啦一下被扭了好几圈。两人间的混沌状态在沉默了三秒左右之后,终于香子,
「呀啊啊啊啊—————————! 哈呜!?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停下来快停下来,她这样大叫道。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哀号,是因为香子的老爸趁机一下子把门完全打开,然后日光立刻灌满整个房间。在黑暗的最深处郁郁沉沦一周之久的香子,一下子突然暴露在无比健康的白日下,接着便进入狂乱的状态——让人很想吐槽说「你是德古拉吗!」的那种狂乱。
「讨厌——! 讨厌讨厌讨厌!!这样的人生,讨厌死了! 都出去!别管我了讨厌我讨厌大家讨厌所有人!」
对恋人的蜜语被自己的父亲清清楚楚地听到。这样的冲击使得香子再次进入了驱魔状态。
她的屁股翘起来,挣扎乱动的身体随后缩在了一起。这样陷入茧状态的话肯定又得花一番功夫了,万里心里想到。
「好……好了好了! 总之先冷静下来,香子!」
「!? 不、不要,唔,呀,啊,啊,啊!」
万里紧紧按着香子的头,然后像是要把身体也拉出来一样地让香子站起来。香子则是一副顽抗到底的样子试图扭动身体挣脱出万里的手,但是她穿着变形裤袜的脚在地板上并不踩得很稳,终于还是被万里一下子给拽了起来。
「总不能,一生都窝在黑暗的房间里不出去啊!」
「讨……厌……讨厌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女儿不情愿地被从前屈状态拖起来的惨状,香子的老爸将房间的窗户完全打开。
总算有空气流通了。下一瞬间,脚边沉淀已久的污浊而阴暗的气氛,好像也被席卷一空似地消失了。
宽广高挑的起居室,溢满明朗的阳光。让人感到心神一下子清爽起来的凉风也从窗户里穿过走廊。庭院的绿色照耀在日光下一闪一闪。突然接触到这样炫目的强光,万里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而德古拉则发出好像要化作白烟消失一般的悲鸣。
房间里的白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线条的现代风格绘画。虽然不清楚其价值,但是简单的色彩和斯多葛派式的构图完全没有造作之感,无论哪一幅万里都十分中意。精细的木质地板即便光脚踩上去也相当舒适,从沙发到桌子,再到错落有致的吊灯,以及灯光的设计,这个广阔的空间中,无论何处都流露着上品而富有现代感的洗练气息。
到底,是哪里的什么人,花费了多少的时间和精力,以何等的匠心创造了这片空间。
不由自主,万里入神地环视着整个房间,压制香子头部的力量也渐渐减小。一瞬间,香子趁机挣开了万里的手,并且难看地哭了出来,接着一边回头说着「骗子,大骗子! 差劲! 讨厌! 胆小鬼!」一边打算逃到走廊中。
这样的刺耳话语,让万里一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呆呆站在原地。最喜欢我了什么的,这家伙果然只是骗人的吧……他这样想着,眼睁睁看着香子就要跑出自己的房间去。
「香子! 你给我在那里坐好!」
但是香子的老爸却挡在起居室的玻璃门前不让她通过。
「讨厌讨厌讨厌快让开啊我不想在这里所以让开啊讨厌!」
「你冷静点!」
「讨厌讨厌讨厌现在我谁也不想见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我不想再这样了你快让开啊!」
完全已经变成一个哭闹的小孩,香子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面向她的父亲。
「你到底说够了没有! ……喂,你来一下,万里!」
自己的名字突然被直接叫道,万里吓了一跳。放到女孩子身上的话是「咪啪!」这样的酸甜感觉,但是放到大叔的身上——该怎么说呢。突然感觉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手下杂兵似的,怎么都无法忤逆的感觉。
「是、请问……!」
「这个,帮我煮一下!」
香子的老爸依旧挡在门前不让她离开,同时把一个方便面袋塞到万里手中。接过方便面时,万里能看到他太阳穴青筋暴起的样子。
「……您,没想到吧……!」
嗯! 大叔点头,看着一边哭泣一边盯着自己的香子,但一步都不打算退让。
「……还要吃吗……! 吃的下吗! 这样的情况下!」
「只能吃了不是吗! 这种时候,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应该理所当然地去做吗! 而且,我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什么都没吃一直在给人看病!一直想着回家来就可以吃丸酱正面了! 从看到广告之后我就一直想吃,好不容易总算买到了,但是却不知道被谁给偷吃掉了,我到最后还是没有吃到! 不管再怎么藏,最后总像松露一样地被找出来! 那种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 让自己的父母心里难受吗!? 啊!?」
香子抓着头发叫着插嘴说道:
「是你藏得太蹩脚了! 连我都找到过!」
「你也是寻松猪吗!? 你们是寻松猪姐弟吗!? 可恶! 别小看大人!」
香子的老爸一副非常懊悔的样子在门边扭动着身体,接着突然转向万里,然后猛地抢过方便面袋。
「但是,今天终于,终于有一袋没被发现! 就是这一袋!」
万里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
「……厨房,在哪里!」
「那里的推拉门!」
两个被特意做成四角形,就像是粘在墙上一样的门,看起来那就是连接起居室和餐厅的地方。
把那对依然纠缠不清的父女放到身后,万里径直向最深处墙上的推拉门走去。
随着他一下子拉开白色的木质推拉门,四联装的门扇轻快地滑向两侧,
「喔喔……!」
虽然周围没有任何人看,但万里还是想印第安人一样不由自主双手高举,变成仰视的样子。
闪闪发亮的不锈钢流理台,光滑细致的大理石。.简直就像是令人目眩的料理圣殿一样! ……好吧,或许还差一点。 不管怎么说,万里以前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精致的空间。
加贺家的厨房,就像是面对庭院,带落地窗的独立小房间一样。水池、燃气灶以及烤箱C字形设置在窗边,中间则是宽大的大理石台。台下的抽屉里可以很方便地取用各种厨具。好像食品库的橱柜一角放着一个衣架,看到眼熟的那件蓝色围裙,空气荞麦面的冲击性场景再次复苏在万里脑中。
这样说来今天那位女佣阿姨好像不在啊。那么借来穿一下应该也没问题。穿着这种外行人的衣服挑战料理,能不能做好姑且不论,单凭做给大叔吃这一点便有点让万里胆怯了。、
万里依旧挂念着起居室里的情况。他犹犹豫豫地试图从厨房这里窥探那边,但面对厨房的这面墙却完全挡住了视线。他只好无奈地返回厨房去。好,既然让煮拉面那就煮吧。猪木不是也曾说过吗,食物中毒不足为惧。做吧,只要烧熟了就不成问题。
取下围裙,适当地在精心整理过的餐具中选上一套。这种袋面都吃过好几次了,要再煮一次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走近水槽,万里打算先把手洗净。啊咧? 居然不是水龙头,而是红外线式的自动出水。虽然轻轻伸手出水非常流畅,但池子里却相当安静,几乎没有一点水声。
诶——是这样的啊……万里一边悄悄地在心里感叹,一边用厨房纸巾把手擦干。接着,他忽然愣住了。我究竟是来这里干什么的……这样的疑问忽然从他眼前跳出来。但马上他又像是要把这些走神的念头赶出脑海一样地摇摇头,重新打起精神来。对了,是拉面。拿出猪木的气势,总而言之,把拉面煮出来。
里面加什么配菜才好呢。按自己的习惯,万里打算放自己吃的时候一定会有的煮鸡蛋,然后是切碎的葱,火腿和番茄之类,另外再加上干紫菜。
打开那个银色的,完全达到专业级的巨型冰箱,虽然其中囤积着大量水果以及饮料,但是却没有鸡蛋和长葱的影子。不过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包着保鲜膜的洋葱。有这个也行了,万里拿出案板。
趁着小锅中烧水的时间,万里将洋葱切成稍微大一点的碎末。只要想到这是做给大叔吃的,下手自然便比起平时仔细了许多。虽然是这种稀里糊涂的事态,但万里也渐渐开始有点为自己得意起来。或许,没准,只要能把面煮的好吃,大叔就会对自己中意。然后香子也会更加地……更加地? 更加怎么啊。 这之上还能有什么呢。
洋葱刺激到鼻子和眼睛,好想哭。
——到底,到底,这是在干什么啊。
香子和自己到底会怎样,会走向何方呢。万里已经什么都想不出来了。话说回来香子也是,实在是难以理解。明明自己应该无比了解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的。但是现在万里却发觉自己又像完全不认识香子一样。
香子今天露出的表情,无论哪一个都是万里第一次见到的。那家伙到底藏下了多少东西啊,还会像今天这样,在什么契机之下突然就爆发出来吗。结果到最后,心有灵犀什么的连半点都没做到,反倒是第一次目睹了香子惊天地泣鬼神的真面目。这就是,所谓的交往吗?世间的情侣们,全都是这样的吗?名为「女朋友」的这种生物,全都是这种意味不明·正体不明··理解不能的存在吗?还是说所谓女性,全都是这样奇怪又难以理解吗。
万里的脑海中浮现出迄今为止认识的所有女孩子的面孔来。虽然到底也只是想象,但就算在那其中,香子的无法理喻也是处于绝对领先的超群地位。万里有这样的感觉。
偏偏自己却和她交往了。那就是说,自己基本上也是同等级的无法理喻吗。偏偏在这方面,自己一点都不比香子逊色。
偏偏周围需要注意对待的人们,对这件事又抱有超乎寻常的热情。到底两人是怎样相互喜欢上的,又是怎样才成为了这万里挑一的奇怪情侣No.1。结果就是这个。哭泣,大骚动,在大叔面前投降,然后借用厨房来煮拉面。
……当初告白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情况。回想起来,爱上香子的那段春日时光,已经离这里无限遥远,远得就像发生在另一个次元一样。
这段恋情所成就的,本应只是开朗而又快乐,有时还会让人心砰砰跳的,闪闪发光的二人世界,戏剧化地不断展开。但实际,却是这样的事态。大叔。投降。拉面。并不光是开朗,不光是快乐,不光是能理解的东西,甚至应该说,仅仅只是支离破碎而又毫无道理可言的日子。
完全,完全,完全不对。
想象一下,差别实在太大了。就像猪木和千波的差距一般。
(注:安东尼奥·猪木,日本有名的摔角手,日本维新会成员)
万里丢下菜刀,狠狠闭上眼睛。热泪渗出,然后又从眼角流下。
只是,这样而已。但是。
不管怎么说。
要和香子分开什么的,他已经无法想象了。分开之后该怎么活下去,他和香子一样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很漂亮所以喜欢她,因为是大美女所以想看她,因为看上去很寂寞所以在意她,万里自己察觉到时,这份心意早已超越了时空。只是,想要陪在香子身边,想要香子陪在自己身边。
即便是「对不起万里,我好像变丑了……」这样的连裤袜表情,自己也会一句「诶?! 真拿你没办法啊……」然后就接受了吧。即便再怎样贫穷,再怎样被当做傻瓜,只要香子还是香子,万里就依然只有那一句「真拿你没办法」。万里已经把香子放进了自己心灵的最深处。只有这一点是确定的,只有这一点是绝对没有疑问的。
即便是反过来想如何才能离开香子,离开也可以吗,这样的问题。万里也完全不知道答案。驱魔状态,OK。家暴,OK。连裤袜表情OK。超级贫穷,被当成傻瓜,OKOK。「诶,万里,我,把爷爷杀掉了」……OK。「万里,肾脏给我吧?」当然可以「两个都给我哦?」OK啊。「万里! 从那里跳下去看看!(悬崖)」啊啊,OK。「Wanli, Wo ne, Qi shi bu shi ren lei o」
OK,先前就有点猜到了,毕竟是黄金机器子嘛。「万—里——! Oh~hoho——,OH~HOO—HOO—O,Oh!ho!ho——!」OK,Oh~hoho——!
不管怎样,无论怎样,都只能接受了。万里渐渐开始害怕起来,他再也想不下去了。
无论将人生反复多少次,只要自己遇到了香子,那就一定会接受她。
万里再次拿起菜刀,更加仔细地切碎洋葱,同时这样想到。
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生命重新开始多少次,只要与加贺香子邂逅——只要这样的奇迹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就一定会选择香子吧。
这其中,似乎是有命中注定的机缘。苦劳众多的人生啊,为什么会这样。如果香子要离开,自己又会怎样呢。那个时候自己该怎样说服自己。万里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再次拿过一张纸巾擦干眼角,万里停下了动作。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点点领会了香子的恐怖,但很快又把这样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终于自己又回到了往常的状态,一副往常的表情理所当然地煮着面。理所当然地寻找着一个适合盛面的碗。理所当然地将面盛进去,并且加入切碎的葱花。虽然有点太简陋了,不过盛在那个相当有分量的厚碗中,看起来卖相相当不错。
万里双手捧着碗将它放在餐厅的桌子上,然后找来一双最粗,最有家长气势的筷子。接着又在众多筷架中选中了一个蚕豆一般,有点丑的陶制品。
就在他准备去起居室叫来大叔的时候,
「……咦?」
回过头去,万里看到了一张困惑又疲累的中年面孔。
起居室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片寂静。香子趴着横躺在沙发上,背上则伏着猫咪。大叔一副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站在香子身旁,看着万里。
「香子……怎么了?」
「大哭了一场,然后就这样——」
啊呜——! 讨厌——!大叔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扭曲的表情然后猛然埋下脸,学香子的样子给万里看。迄今为止,柳泽和二次元君,还有各种各样的人们都曾试过模仿香子,但是不愧是亲子,大叔学的非常神似。
「……闹起别扭不说话之后,真的睡着了」
好像要把长长的头发全都卷到胳膊上一样,香子趴在沙发上发出梦呓。明明刚才还说过自己完全睡不着,但万里此刻发现她已经完全睡熟了。
「做好了?」
「啊,做好了」
「谢了」
轻轻点头之后,大叔径自向餐厅走去。哎呀,不错嘛。然后,万里听到了轻快的吸面声。
猫在背上,而香子则是,
「……讨……讨厌……。……讨厌……呜呜……」
还在生气啊。
香子的眉毛依旧轻蹙着,眼角也还带着泪,半开的嘴扭曲着。哭着睡着的……不,应该是生着气睡着的。
万里穿着围裙站在那里,下意识地呆呆望着香子的睡脸。她重新改变睡姿。软塌塌的长发,超大尺寸的薄T恤衫,领子已经变得松松垮垮,短裤几乎没有任何遮盖人目的作用,白皙的大腿一览无余,脚上则是到踝部的蕾丝短袜。
一言蔽之,香子正以非常没样子的姿势睡着。「唔——! 哈呜——!」她的肩膀还在颤抖着,或许是又一次陷入了那个噩梦中。即便是在这毫无安定感的背上,猫咪却依旧无表情地眯着眼睛,虽然有时还会微微晃动,但却没有任何要移动的打算。
万里蹲在地板上,凑近香子的睡脸。她的脸色显得莫名苍白,眼下还有熬夜产生的淤青,嘴唇已经开始干裂,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整张脸看起来有些脏。下巴上的小痘痘,脸颊的毛孔全都钻了出来,然后还有伴随着苦涩表情的,泪水。
OK,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不要下车,加油啊……」
听到万里仿佛在催她起身一样的低语,香子好像轻轻点了点头。拧紧的双眉间也似乎能看到斗志渐渐聚集。突然,猫咪也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睛看万里,就好像在说『嗯,就不下来!』似地点头。又不是在对你说话。



本帖最后由 ljalxc001 于 2014-2-12 02:00 编辑


3
在离万里平时的行动半径很远的地方那个车站,从地图上看的话刚刚好是在市内最边缘的地方。但是,当走出检票口的万里脑中浮现出「出岛」这个词时,就像从用便宜猪肉所做的沸腾火锅中咕咚咕咚的不断翻滚的泡沫一般完全不会消失。这片土地不管是风土人情、文化、还是其他的各种,都已经完全被邻接的县影响了的样子。在那都是黑色与茶色的人海前方,横着一条向两边不断延伸着的河岸用地。是一片荒凉的野地。远方还有住宅用地和公寓区的黑色影子。一排排纵横交错着的,是街灯发出的白色光芒。还有那不知原因却让人觉得不安的巨大燃气储存塔。
我!现在!在东京呃!用尽全力大喊的同时跳起来的一瞬头撞上了那很有「地方气息」的天花板,而且还啪的一声带着快要撞坏的势头。这就是不少年轻上京人士经常中的陷阱。明明满怀信心来到东京,但是总觉得老家车站附近要比这里要繁荣得多的样子,就是这种感觉。
视线回到自己受伤。打开手机确认了下时间,然后万里在喧嚣的中心一个人焦急着。从电车到家的路上就像被卷进漩涡一般被人群吞噬着,不得不放慢着脚步。早知道会这么多人的话就应该在提早一点才对的,看来自己小看了很多事情了。
从检票口走出来以后头上就是晚上烟火大会的很富,在下方有几位站内人员满身大汗的用扩音机引导着人群走向出口。因为今天是烟火大会,所以人很多!要去会场的请往检票口的左·手·边!是·左·手·边!麻烦请遵守秩序!......那自然在这里的几乎所有人都朝着左边走去吧。但是因为出口早就塞满了人,所以不时会有想要朝右走的人被挤到了左边,这比起在既不宽广又完全不气派的土气车站内跑动时还要混乱。
快要缺氧喘着气的万里面前,咻的出现了一个凶器。在眼前边「好·糟·糕!好·糟·糕的感觉」「呼哈哈!」的和朋友们学着站务人员的语气谈笑的浴衣女子,两个大团子头上插着的发簪从刚刚好像就在瞄准着眼睛一般。只好以手机作盾,嚓!嚓!的应战,以保护头部才行。不过算了,「呜......」反正脚早就随便踩了。「唔......」而且穿的还是沙滩鞋。对手穿的还是木屐。
不好的预感完全命中了。
黄昏过后,万里所乘的电车装满着身穿浴衣的男女和年轻人集团,还有一家大小。而且所有人都情绪高涨弄出震耳欲聋的骚动,车厢已完全成为在举行野兽宴会的干劲茶屋,还是超有精神的一次会。车内的海报也都是这次烟火大会的广告。就在这时之前那稍微的有点(难道说......)的想法果然应验了,车上的人群几乎所有人都和万里在同一个站下了电车。这样子也难怪站大厅会这么拥挤了。而且还在数分钟内突然就把大量的人从其他地方运送过来,而且是送到了就不管了。
处在这种就算抱怨也无济于事的一莲托生的状况下,万里慢慢的花时间随着人群走下出口的楼梯。本以为总算是离开了车站大厅了,但是路上比站内还要混乱,连接着作为会场的河川用地的大路被人群覆盖着就连地面都几乎看不见了。到处看到的就是人头人头人头,突然出现一个屁股,不哪有可能那还是人头。
好厉害啊,嘴里不禁发出一句感叹。大家都那么喜欢烟火啊。虽然自己也身处现场没有资格去说别人......但是还是想要说。有那么喜欢吗。有那么喜欢、吗。烟火。
在着急着想要往前走的万里眼前,有一群集体穿着男性和服的,不知是国中还是高中的女生们排成漂亮的扇形展开挡住了去路,还用鬼神一边的脸喊着「哈!?手机打不通啦!」。在旁边的情侣则是两个人都穿着有点单薄的带着点金线有点淫靡的浴衣。看来都不用看往天上咚的一发就已经发情了的样子,边走着还边摸着对方的屁股。女方那深红长长的指甲看来是弄得太有干劲了,在我眼中就和五根撒了辣椒粉的食物样本没啥区别。南方的五根手指则是在女的腰带结那边衣服的缝隙附近摸来摸去,怎么说好呢,简直瞎眼。
一开始约好的集合地点是在车站出口的,但是中午刚过完的时候小兴前辈那发了个邮件来,集合地点改成活动现场了。这真的是做得好啊,万里想到。如果真要在那种地方集合的话祭研的成员们可能就要永远陷入若即若离,藕断丝连的无聊循环当中了吧。
总算在人潮的那方,看到走上河川用地阶梯和会场入口的大门了。沿着阶梯知道那不断延伸的斜面下方的大道上都是「章鱼烧」啊「牛肉串」啊「烤鱿鱼」啊「爆裂文字烧(这到底是啥......?)」这些,发散着可以用暴力来形容的气味的小店都在闪闪发光地并列着,看上去就不正经的,有着各种模样的人用吓人的声音带着瞳孔只能看到一点三白眼「嘿这家伙欢迎啊!」「真做了你哦谢谢惠顾!」的杀气腾腾的做着生意。烟火大会,这个词已经说不过去了。这已经完全是祭典了啊。不是大会,而是祭典。是祭研绝对会被召集来的祭典。
万里边听着震耳欲聋的吵闹声和发电机的声音,边从沿小店一直走着的人群走了出来,总算从那喧嚣的漩涡中逃出来了。在河川用地的下面旁边的一条小路走进去以后,穿过一条并列着几栋铅笔公寓(译注:即又细又高的独栋公寓)和比较老旧的建筑的通路后,总算是可以普通的走路了。在建筑的外楼梯和阳台上,还有以窗边作为阵地等待着烟火开始的人到处都能看得到。
路上的酒屋和产听基本都打出了「满员」「本日已被包场」的看板,看到其中一间的名字就是目标的店后,悄悄地打开了玻璃门。
对说着今天每一层都被包下了边走出来的店员回答「是日本祭事研究会有预约过的」以后,就被指示走向通往楼上的店内楼梯。
走客人用楼梯到了三楼以后,面前是满是啤酒箱和毛巾,突然就充满业务感了。但是好像说是在楼顶吧,所以没关系吧......就这样突然变得不安起来的同时,沙滩鞋的里面突然不时有种黏糊糊的感觉,带着像是蟑螂一般的感觉走上台阶。
用上体重打开那称重呃铁质大门,门外就是户外。空间被打开了,微风轻轻吹过,温柔地拂在万里的脸上。
总算来到这屋子的屋顶了。
用简陋的栅栏围出来的空间还算宽广。到河川用地之间完全没有东西遮挡视线,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泛白海蓝色的天空在眼前无限延伸。还想着下界还真是不少观光客呢,原来如此,这里离天国更近啊。
是离河川很近的原因吧,带着微微草腥味的风很舒服的吹过被汗濡湿的T-Shirt下面。白天的时候仍然是夏季的世界,但是在太阳下山以后渐渐变得凉快,看来季节这种东西确实是在不断变化中的啊。
在水泥剥落的地上放着几张桌子,旁边还摆着几只小凳子,不过还有不少仍然叠着堆在一边。
祭研的前辈们基本已经到齐了。这状况对于一年级生来说是不应该发生才对的啊。
但是前辈们背对着万里横排成一排,在栅栏前面弯下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就连万里已经到了也不知道。他们手中不知道为何拿着圣诞节装饰用的有小灯泡的电线。看来是觉得这场地作为看烟火的特等席却太过煞风景完全让人兴奋不起来吧,所以才想要用闪闪发亮的电灯装饰一下栅栏吧。
作为最低年级的成员正准备帮忙干活拿回失去的点数,
「抱歉!我迟到了!我来帮忙!」
边用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喊着边小跑过去。然后,
「啊......
回头的学姐看到万里后,发出奇怪的声音。肩并肩弯着腰,之前还沉迷于工作中的前辈们听到这一声以后都回过头,然后发现是万里以后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仅仅0.3秒,万里就察觉到这份沉默的理由了。这个空气。瞥向一边的视线。想要说些什么的前辈们的嘴唇......情报收集。完成。思考。好掌握了。QED(证明结束)。19岁的肉体反应速度如雷电一般。万里的右手接收到大脑发出的指令以后马上咻的朝下。以身经百战的露出狂也吓呆的速度和大胆谂到自己的股间。比起感觉到羞耻心首先要先要做好事态的收拾。怎么样这判断力。还有这份冷酷。世界可能会因为这份胆量把天下交给我也说不定——解决为先觉羞为后!才是天下人!但是,
「........哎呀?」
用右手摸向预想中那温热的空间,但是相反感觉到的却是端正安泰的紧闭着的金属。用手上下来回摸了几下,不由得「哎呀?」的用傻瓜似的眼神再瞄了一下自己的股间。
本以为应该敞开着的牛仔裤的水门,实际上却是拉得好好的。不、不可能......!?这样子的话为什么前辈们会用那样子的眼光看着我啊!
「诶!?怎么了嘛......!?
没有人回答万里提出的问题。然后突然察觉到站在栅栏边的众人里面,并没有琳达的身影。前辈们依然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盯着万里。
那个眼神是......可怜?但是还有点......一般左右的温柔......两者皆有?还有一点是,「喂,刚才那家伙为什么会摸自己的股间啊?」......觉得很恶心的样子......
不、不是这样啊!万里慌忙道。
「我不是为了摸才摸股间的!我以为我的水门开了才想要确认一下而已!不如说,......现在是想怎样啊......
但是果然没有人回答。
「是真的!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明明关好水门的我啊!」
但是不管过了多久依然是一对多,还是一年生对上二、三年生联合军。处于明显劣势的状态。
万里早已失去判断力和所谓的冷酷劲只剩下发慌了,不管生于那个时代都不可能成为天下人的「草」登记,而且连食物甚至饲料都称不上,只是在路边随便野生的连背景都算不上的「草」等级的渺小存在如今正在不断发挥着作用。
「哎呀,啥事都没有哦......
看着万里的前辈中首先发出微妙声音说话的一位,正用着僵硬的笑容看着万里。单手拿着装满小灯泡的电线站起来的身影,可能是因为穿惯阿波舞服装的样子吧,浴衣也非常漂亮。其他的学姐们也穿着色彩鲜艳的漂亮浴衣。然后一起用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态度说道,
「来这里嘛,多田万里。」
「一起搞吧,在四年级生来之前要把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弄好哦。」
「别忘了这盏提灯哦。」
唔呼呼......好啦好啦......来嘛来嘛......边说还边招手。如果在没有人来往的山顶出现的话100%是幽灵,现在的心情就像计程车后座的人突然弄湿座位然后消失掉的感觉。
顺便说下这除了香子以外的女性阵容,背地里被称为「技安s」。是指里面都是旁若无人像技安一般的人。祭研就是由男生加技安s加黄金机器子组成的。然后技安s现在居然变成幽灵什么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我不要!
然后,
「太可怕了!」
「为什么......?一点也不可怕哦......
手上牵着装满小灯泡的电线慢慢的走近,万里毫不犹豫的喊着「看啊就是现在!现在最可怕!就是这个最可怕啦!」的往后逃。但是因为这里是屋顶没有多少地方可以逃跑,不一会就被包围了。
「明明一直以来都不是这样子的啊!一定有什么阴谋啊!」
「一点都不奇怪哦......对吧。
「对吧......好开心吧......
「好开心哦......祭研,好开心哦......
战栗着的万里的身体,被前辈们用很欢乐的闪烁着的灯饰卷了起来。被捉起来的万里变成了丑态百出的电灯男。就连额头都绑得像是希腊的月桂冠一样,透过眼皮闪闪发亮,简直瞎眼让人受不了。然后双手分别拿上做的还挺气派的红白祭研原创提灯(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目的而制作出来的啊),
「来吧,坐在这里看看......
「这里可是第一位的特等席哦......
被带领着来到屋顶栅栏前摆放好的其中一张椅子钱,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半被强推过来,边闪闪发亮边坐了下来。然后脑中突然哔的闪现出一个想法。
「哈......这个,难道说是,整人活动......
倒数突然开始,零!然后底下的椅子就爆炸,自己比烟火要早一步在夜空中闪耀吗。内脏洒在来参加祭典的人群头上的爆炸杀人......那个,能算在整人活动里面么,有可能让人发笑么这个。
还是说,零!然后从前方开始让这张椅子一飞冲天,然后穿着的衣服则是被勾着留在原地,向着人群发射闪耀着的全裸灯饰的耻辱烟火么。如果落下的地方没有弄错的话那可能还能让人笑一笑,但是总之现在要在倒数开始之前逃跑才是上策。
就在只能想到这种展开的万里战战兢兢的时候肩膀被拍了一下,
「哟!最近过的咋样了!」
「咦......
只有第一句是歌舞伎风格,然后就像最近流行的电视剧一般的劲头,小兴前辈带着笑容从背后突然就抱了过来。身后同样带着笑容的三年生学长们也跟着。大家在这渐渐变暗的黄昏中也有种奇怪的黑的发亮的感觉。
「......最、最近的话......没什么,自己......就那啥啦......
「那啥啊!......是嘛!嗯!
小兴前辈在万里的笨蛋光芒照耀下忽闪忽闪的,还像是蹩脚演员按照剧本中「前辈/这里请伸懒腰」一般很故意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站在面朝河川的万里侧前方,背靠着栅栏。「前辈/这里请靠着栏杆然后露出笑容」。其中一只手拿着像是装着什么大箱子的塑料袋,明明万里对那个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但是,
「啊,这个?对了。给你的,」
小兴前辈是想继续装下去了,突然撇开视线凹着脸,用没拿东西的一只手食指抓着脸凹进去的地方,舌头则是顶着凹下去的脸颊继续说道,
「给你啦!」
随着Ka-nchi!的一声,箱子突然就被扔了过来,虽然对话从这里开始就断了让万里稍微松了口气,但是真正能让人放心的也只有这里了。
如果是电视剧的话这里应该会用CG让箱子在空中划一个完美的弧线最后安全掉到万里的手中吧,但是可惜这里是现实。在双手都拿着开玩笑似地提灯被这样子突然来一下,朝着动不了的万里飞来的箱子有着意料之外的速度咻的一声。就在万里吓得只会啊啊啊的僵直身子的时候,咔的一声箱子撞上了万里的额头。
「啊呜......
弹了一下然后掉在膝盖上的是,冲绳产海盐味的金楚糕。一箱52个(好多)。......啊啊,去了啊,是吗,三年生自愿参加的那个......到这里总算是有点理解了。
「.......好痛啊小兴学长......
「那啥,怎么说好?」
完全没有在听。
「多田万里和机器子两个人,对于我们来说......是那个嘛。要说的话......就像是受精卵一般的存在吧!
「......」
从心,真心的,发自内心的完全搞不懂。感觉如今的自己就像岩石一般僵硬着。理解不了听到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的定在那里,被水不断滴着裂缝的岩石一般。然后那水滴在身上形成了不知道啥意思这几个字。
内心世界中变成了水滴岩石的状态同时,万里对琳达不在这件事感到十分可惜。那个人要是在的话说不定就能控制好小兴前辈,而且不管什么事态都可以安定解决吧,但是看来是迟到了,到现在还没见其身影。
从膝盖上拿起金楚糕,万里边想傻瓜似的闪闪发亮边,
「受、受精卵......」的无力的重复着。
「两个生命合二为一,这个意思哦。也就是说两个人一直都是一对的意思哦!」
但是这个人,小兴前辈。就是这种不科学也意义不明的人吧。
「......琳达前辈为什么不在啊......
「琳达的事现在先放一边哦!那家伙说要从老家过来但是东海岛新干线现在是钻石混乱中,所以要晚点才到不过这件事先放一边!」
「诶,从静冈吗?她回老家了吗?」
「说了先放一边了就别老说这个话题啦!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你的事吧!别转换话题!」
万里那种浮现出难不成的想法。从那个事故之后的各种,还有万里的想法,到最后决定的各种事,全部都被前辈们知道了?不,但是难不成。刚打消了这个念头侧着头。不过应该不可能吧,就算是也完全不懂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我真心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差不多该好好说明一下这个状况的原因了吧可以吗。
「说明什么的,不需要吧!是吧各位!不需要吧!」
除了一位,在以广阔的天空作为背景闪闪发光中的一年级生以外,前辈们都「哦!」的点着头大声回应着,而且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是在在意着什么似得不断瞄着万里,但是谁都不肯说个明白。真的是,到底怎么回事啊。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祭研到底发生了什么。前辈们为什么都带着这种奇怪的气氛接近自己啊。
上一次的成员集合是在八月,在那个变身成极热地狱的埼玉。有阿波舞的表演,在完满成功以后开心的举行了庆功会,因为喝多了所以就提早离开了......难道说在那个时侯自己做了些什么失礼的事吗?
不知何时来到正面的小型前辈用强壮的双手突然就抓住了万里T-shirt的肩膀部分。处于回想模式的万里被这突然的一击吓得浑身发抖。脑中因为这个冲击什么都想不到。
「总之我想说的是,你的事情,还有机器子的事情,我们大家......都会温柔的守护着的!就是这样!温柔的、暖暖的、轻柔的像装派的模具一样,我们祭研会温柔的守护着你们两个一年级生的!这个装派的模具虽然很温柔但是也绝不会坏掉!有着尖锐的牙齿而且十分坚硬的!明白吗!?你明白的吧!
完全不明白......虽然突然就要螺丝了感觉很笨的样子。
「哈啊!?真是的,超级笨蛋啊你......!所以说......看啊!
小兴前辈稍微移开了视线,舔了下嘴唇。环视了下其他成员的表情,都带着奇怪的紧张感,微微地点了下头。难以说出的话就要趁现在说。要说了。要说了哦。带着这种觉悟很好懂地站直了身子竖着眉毛,盯着万里深吸一口气,
「......因为分手了所以哪一方退部这种事!千万不要发生哦!
啪的一声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轻轻敲了下万里的肩膀。痛,但是,比起疼痛感,万里首先是呆住了,然后抬起傻瓜似的脸。
「你们两个人对于祭研来说就是派的材料!已经合为一体了哦!两人虽然已经不是情侣,但是身为祭研同伴的这份羁绊是不会消失的!是吧!?是这样子吧!各位!」
噢的全员再次发出比刚才要更加鉴定的声音。「来帮多田万里打气吧!」的拍起手来,然后很自然的变成有节奏感的拍手。发出「嗒——嗒!」声的汉子阵,还有发出「啪铃!」的技安s「嗒——嗒!」「啪铃!」「嗒——嗒!」「啪铃!」的......祭研已经随时可以变成这种互相回应模式了啊。但是,
「......哈?分手......是指?你们在说什么啊?
果然还是只有万里被排除在外的样子。从被强制卷起来变成灯饰闪闪发亮,然后到如今,终于,虽然有点晚不过,唰......脑中想到了什么。像是不断滴答滴答滴在岩石裂痕上不断重复的「分手」两个字总算到达那柔软半熟的中心一般,万里总算理解到发生什么事了。
难不成。
这些人,为啥会以我和香子分手了为前提来神展开......啊?那种在介意这什么的感觉,还有这谜一般的情绪都是因为这个啊。因为害怕只有两人的一年级生会离开啊。「啊,原来如此」不由得这么想着大大的点了下头,总算是接受了。那这个果然不是什么整人活动,这张椅子也不会爆炸也不会突然把衣服脱光朝前方飞出去啊。什么吧,那就好——才怪了啊!慌忙摇头说道,
「......才不好啊!这算啥!?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才没有,
就在那一刻。
咔嚓,的通往店内楼梯的门把手发出开阖的声音,所以人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过去。然后叽——的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抱歉!我迟到了......啊,好重......
大门依靠自己的体重就这样慢慢地,啪嗒的关上了。徒劳的声音渐渐淡出但是那个确实是香子的声音,
「香、香子!?没事吧!?」
万里想要站起来,但是两手的提灯加上満身的电灯电线想快也快不了。而且也完全没有机会解开前辈们的误会,
「是机器子啊......
「刚刚那个是机器子啊!」
「啊啊!机器子那家伙,从心灵修理工厂回来了啊!」
「各位!快来温柔地迎接坏掉的机器子啊!」
「噢噢!」
前辈们一起高举拳头,然后放开万里朝着入口跑去。万里已经受到足够的安慰了,而且也收到金楚糕了,所以才会判断可以不用管他了吧。被放置的万里依旧是一个开朗的闪闪发亮的灯饰,虽?然摇摇晃晃但是依然想方设法站了起来,跟着前辈们追了过去。
「所以说不是啦!我们才没有分手,」
就在正要解开这谜一般的误会时,门突然被用力打开了,原来是小兴前辈从这边打开了这道铁制沉重的大门。
在打开的大门对面,
「谢、谢谢前辈!真的很抱歉我迟到了!被人潮带到会场那边了!」
香子......?是?......是吗......
所有人都无言了。万里也低吟这,什么也说不出来···夏(虽然已经结束了)(译注:何も言えなくて…夏是歌手J-WALK的一首歌)。
至今为止非常吵闹的屋顶空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声和下界的吵闹声仍然不知情趣的熙熙攘攘。
「......咦?那个......?咦?是......这里吧?啊,万里......诶?啥?怎、怎么了吗?
面对着从刚刚开始就侧首看着万里的很像香子的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呆站了数秒,然后,
「......且听小弟一言!
小兴前辈低下身子扎了个马步,满脸正气。然后右手收在背后,伸出左手。表现出仁义的样子。就、就是这个啊。其他的前辈们也纷纷喊着「且听小弟一言!」「且听小弟一言!」,万里也用电力闪亮笨蛋模式喊着「且听小弟一言!」
祭研成员数十人都进入仁义模式,站在门口很像香子的女性呆了一下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诶、怎么办。......且听是怎么回事......
总之,带着有样学样的感觉伸出单手,朝着小兴前辈用有型无心的仁义回礼。小兴前辈则是用着纹丝不动的犀利姿势,
「允小弟一言无上感激!小的,拙姓兴野,小名小兴!虽稍嫌无礼但望能让小弟之之部下传达欲表之词!」
收在背后的手朝万里送出「上吧」的暗号。很不可思议的,万里很简单就知道小兴前辈在说什么了,而且还很轻松就理解了。刚刚还是水滴顽石的状态,如今却像是胖子含在口中的麻婆豆腐咕咚咕咚吞下肚一般轻松理解。万里保持着马步(加灯饰男)的状态,一步、一步的走到前辈们前面,然后唰的做出迈克尔杰克逊的姿势突出下唇指着香子状的人,
「这是压寨夫人——啊!」
大声喊道。
「诶诶......!?
不是这样子啊。真的是。不可小看啊!
出现在那里的香子身穿浴衣的样子,简直就像黑道的压寨夫人一般。如今还化着似乎能弄下来当成茶点的,超有魄力的上世纪流行的浓妆。被纯白的油彩涂满的脸上有着让人害怕的浓厚眼影,像是用毛笔画上去一般的墨黑浓眉,在很有立体感的脸中间耸立的是银色的鼻梁,被又蓝又紫又粉红的唇膏涂满的嘴唇。一副给我做好觉悟吧混蛋的感觉。
应该是十分高级的好东西吧,纯用麻织成的浴衣有着一般人不可能做到的大胆开襟,在低位置绑起来的涨起来的背头。满是混蛋们!有种开枪就开吧!的气势。
用手指按着那充满四十岁风情,散落在脖子旁边的头发,香子她,
「不会吧!」
堂堂正正的说出这句不加修饰毫不羞耻的话。什么不会啊,正统的压寨夫人就在那里站着啊。
「说来传闻中我们好像分手了的样子。」
「诶诶诶——!?」
正要发出第二发的「不会吧!」时,就变成淡出的声效回响在突然被大风啪嗒一声关上的门对面了。
「流言就是这样子散开的啊。」
「是吧,我可是吓到了哦。我们居然分手了什么的。」
还有是被一个带着昭和浓妆登场的人吓到了啊,不过这个先暂且不提,
「算了。实际上昨天也差一点就完蛋了。」
「差很多差很多。」
没有那么危险啦,香子摇头说道。边摇头边用指尖撕着纸制的胶带。因为之前用着毫无计划性的蛮力笨拙乱扯的原因,哔哩的拉了好长一段出来,然后就很不情愿的用指尖撕掉粘在手肘附近摇摇晃晃的一段,一圈一圈的卷在栅栏上。
「......这样就好了。
因为卷得太多了,弄得就好像螳螂蛋一样。因为那完全不行的感觉,不由得毫不留情的,边喊着怎么好了啊!的拆掉让她重做的冲动不断在万里心中翻滚。但是身后路过的前辈说「啥,你们还在做这个啊?能赶得上吗?」,只好「抱歉,在赶了」的回答过后继续进行下一部分的作业。分工是由万里把电线缠在栅栏上按住,然后香子用胶带固定这样子。一年级两个人都迟到了,而且工作也太笨太慢,两人今晚真的是毫无立足之地。
四年级生的各位则是又推迟了集合时间。在那之前要整理好会场,准备工作如今正热火朝天的进行中。这个屋顶空间看来之前不是面向客人开房的,万里看来也是很煞风景的光景。但是如今怎样。经过祭研现役成员的手,栅栏上围满了闪亮的装饰和灯光(还在进行中),桌子也在祭研提灯的照耀下(不过是找店里借来的大衣架子和电灯电线,然后挂在上面而已),虽然很廉价但是也发出妩媚的光芒,有着如同处于曼谷夜店中的独特气氛(虽然其实没有见过)。
而且不得不提的是眼前的景色。以毫无遮挡的广阔夜空作为舞台,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始烟火的机电了。由于越来越接近开始时间,楼下的街道也越来越喧嚣,那份吵闹甚至连这位处四楼的屋顶了听得到。
至今为止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但是蹲着享受着凉爽的风吹过发际,万里心中如今欢腾不已。而且站在身边的还有箱子。......虽然边说着「嗯,好,做好了!」边不断制造着螳螂蛋,但是总之,在这里。而且还很有精神。
这时在桌子那边传来前辈们「哦哦!」的欢呼声。几名店员抬着巨大的香子上来了的样子。那如衣箱一般大小的箱子里面放满了冰,瓶装啤酒像是插进去一般冷冻在里面。之前先送过来放在桌子上的软饮有着畅饮里经常出现的淡淡的一大壶,在这种忙死人的日子里,而且还是屋顶上,看来啤酒也是一样淡淡的感觉吧......不过看来前辈们都放弃了。
叠起来的杯子也放在桌子上了,还有小碟子和筷子。然后是看上去如同小山似的沙拉三碟,还有相同高度的炸薯条三碟,还有不甘落后的如同高塔一般的炸鸡块三碟。从这像是自暴自弃一般的高度耸立的分量看来,总觉得是希望我们就安心吃这些就好了,不想老是爬上爬下的,店里的意图还真是清晰易懂啊。
小兴前辈皱着眉头用很男人的眼神看着放在桌上的沙拉说道「有点干掉了啊......」。抱着双手不知为何看着卷进才,然后被搬着椅子的学姐「小兴快工作!」的骂道。
万里和香子分手了,这个谣言的发布源头,不用说就是这个人了。如今祭研的代理首领, 跳舞的,从饮酒大会到活动合宿的交涉各种事都让大家放心交给他的筋肉人奥野学长。
一年级生情侣二人都同时没有回信是否出席活动。就在这个时间点,小兴前辈心中就萌发出(啊呀?这些家伙们......)的这种想象了。
至今为止的社团活动都是全勤的二人组,为啥会磨磨蹭蹭的。而且香子那边还完全联系不上。好可疑。绝对发生了什么,这种想法。
貌似从知道两人开始正式交往的那一刻开始,包括小兴前辈在内的祭研所有人都有着一点点的不安。或许会因为男女交往中发生的各种事情,什么时候就分手了也说不定。「他们分手了说不定就会出现和祭研也断绝关系这种Bad end」小兴前辈这样子说过。其他前辈们听小兴这么一说也都嗯嗯的点了头。
从前辈们的角度来看,唯一的两人。好不容易才捉到的,唯二的一年级生。如果两人之间发生什么,导致其中一人离开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的一年级生什么的,和没有是一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社团露面,然后世代就在此断绝,祭研迎来终结。大学一年级的,而且都是刚刚开始交往的两人能持续好几年这种事本来就是奇迹,而且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共同点的两人,什么时候一气之下分手了是不难想象的。
......听完这段说明以后,香子不满的「才不会有这种事啊!」的喊道,但是万里则是,(啊啊前辈们是不知道香子多粘人是吧......)的安静想到。而且顺便也了解了自己其实也很粘人的这件事。
就是这样子,小兴前辈边等着回信邮件,边非常十分以及超级担心两人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总算收到了万里「我明天会去」的邮件,还有「香子那边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她会亲历联系你吧」的补充——这,这难道是!
读完这条邮件后,体脂肪率10%,高中时代是篮球选手的猴脸三年级生震惊了。看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然后像是附和着一般,香子那边完全没有回信。导致小兴前辈确信「两人的关系已经破裂了」。
所以今天,实际上是不让万里和香子知道,二年级生和三年级生都比预定要早就集合了。从小兴前辈口中得知一年级生情侣的关系已经破裂这件事以后,祭研的中枢都震惊了。在慌乱的对话后,总之是定下了要温柔接待两人,让她们不要退出祭研的方针。大家要把万里当成派的原料一般用温柔热情的、不经意却又很僵硬的感觉包围起来......大家都这么想。就在这时突然,无敌的扮装从黑暗中慢慢浮出像是被诅咒的假面一般出现了。小兴前辈真的是吓了一跳。然后在知道自己的确信其实是误解了以后,小兴前辈放下心来「什么嘛真是的!啊真是的,太好了啊......」的边低吟着在会场中无力的蹲了下来。
另一边香子则是想着自己会参加今天的庆功会已经「以为让万里联系过了」,所以才会有这种误会。
昨天。父亲在吃完拉面以后,意外利索的开始洗碗的时候,香子总算才睁开眼。
就在万里正要回去的时候,香子用沙哑的声音低吟着,「要回去了?」的问道。「回去了」的回答以后,又「......像之前那样?」的问。「像之前那样哦,」的回答道。「在生气?」和「会讨厌吗?」的侧着头问,「对不起,所有的事」则是用「我也对不起」来回答。虽然说出来的只有这些,但是这样子就够了。其他的用言语也说不出来,就算硬说出来也只是单纯的无意义「言语」而已。即使万里闭着眼睛,也能看见粉红白皙的光芒如今在忽闪忽闪的,一个超级无精打采懒洋洋的香子长剌剌地躺在那里,带着各种各样的满溢的感情,让人无法直视。
叠好借来的围裙放在矮桌旁边,然后「明天怎么样?」的问道。自己是准备参加的,如果香子也想去的话那么能一起看烟火就太好了,这样子。这段时间来所发生的各种事情后,香子精神上就像刚从悬崖边安全或者回来一样这点是很容易明白的,如果太过强硬的邀请她的话说不定会对她造成压力,万里这样想着。所以仅仅是回答「我考虑一下」就算了。
对此香子那哭脏了的脸稍微呆了一下,点了点头。看来要考虑一下吧,万里想到。但是实际上那是「那我也去」的点头。发呆则是因为时隔一星期才入侵脑中的为保持健康的瞌睡成分罢了。而且还包含着万里一定会把自己也会去的想法告诉前辈们的这种撒娇成分。因为是万里嘛,因为是男朋友嘛。还会亲手做拉面给父亲的人嘛。
然后香子决定重新开始人类活动。想尽办法总算让那破烂的内心稍微恢复了,晚上也有好好吃饭了,也有去洗澡了,也有洗头了。总算回到年轻女子的正常生活当中了。也发了邮件给柳泽和二次元君,也打了电话给千波。在谈了十五分钟左右电话挂掉以后,也收到两个男性的回信了。那份绝妙的轻快感,加上难以隐藏的沉重感,香子又开始想哭,倒在床上,不可思议的是等发现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好好的睡了一觉......呆呆的想着,发现到自己如今在耀眼光芒中身处箱子下面的惨状。被万里用带着魔鬼一般神情的脸扔中的枕头,护肤霜的瓶子有两个也掉下来碎掉了。暴走成这个样子那当然能睡着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什么事都没有,香子接受了以后,老老实实的开始收拾起来。
收拾完以后就开始准备浴衣了,给万里送去「我要穿浴衣去!」的邮件。到这里还是很愉快的,但是就在准备去预约要帮忙换衣服和化妆的沙龙的时候,失败了。因为今天的预约已经满了所以被拒绝了,打去其他沙龙问也是全灭。最后没办法只能去在网上看到的之前没去过的沙龙了。
那个沙龙有种奇怪的灰暗感,里面的是稍微有点年纪的老婆婆......不,是老婆婆一个人在顾掂。在打开门的瞬间一种「老婆婆的味道」迎面而来,但是祭典已经快开始了。接下来帮忙换衣服和化妆的老婆婆感觉有点可怕,自己想要稍微看看镜子的时候就被打屁股了。
最后总算到结账的时候,被告知要开始化妆了,然后在收银台前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然后被很有气势的往脸上撒粉,用笔这画那画的,最后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就从店里出来了。这时时间已经很紧了,赶紧坐上找来的计程车。在没想到的地方因为烟火大会的原因而出现的交通限制,只好马上下车穿着木屐狂奔,到店门前的香子已经快断气了。然后还被一个闪闪发亮的混蛋说是压寨夫人——貌似吧。
「......头发,没关系么?」
香子依然很在意的,不断用手指把弄着刘海。
就在刚才,前辈的女生们边说着这也弄太过了吧的,边单手拿着化妆包边带着香子走去洗手间,然后过了十分钟左右,香子总算是恢复成平时的「加贺香子」的模样了。
把原来的妆都卸掉以后在脸上稍微打了点粉,有点透明感的腮红和水润润的口红,美女在这平成之世登场了。头发和刘海也重新弄过,做成了像团子一般松散的朝气蓬勃的样子,衣着也整理好连衣襟的部分也好好弄整齐了。
「没事没事,头发和脸都很完美。浴衣也很适合。」
听到万里这么说以后,香子露出了笑容。完美......的,春风满面的脸。然后继续努力卷着螳螂蛋,还很欢乐的左右晃着头。只会说怎么样怎么样的。那得意的脸完全没有缺点,这么漂亮的典型现代美女的脸,居然能变成就连五社英雄电影里面不能小看的脸啊,万里反而很佩服那沙龙里面的老婆婆了。这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了不起的技术啊。
香子穿浴衣的样子,就算是手上拿着胶带这种东西也毫无影响的完美模样。吹弹可破的肌肤,水蓝色的腰带,古风的腰带上挂着紫色的色石,仔细看看还是蔷薇的形状。插在腰带上的yes/no团扇,因为是祭研的东西所以只能挂着。穿着浴衣的技安s都是这样子挂着,万里也拿在手上。
「这个啊,是今年做的浴衣。在夏初的时候,想着这个夏天想要和万里去看烟火!不,要去,一定要去!的决定以后,超紧急的做好的。有能穿起来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带着刺啦的清脆声音又拉出过长的胶带,万里按住以后香子沿着栅栏边粘着边看向天空。
「啊啊,还不快点开始啊。」
那像是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的语气充满着纯粹的期待,让万里心中突然一紧,之后就想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看来是因为一星期没有香子在身边,然后加上自己对香子的感情,如今突然涌上心头的样子。强忍着那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差不多了吧。」
只能说出这些的万里笑着。然后香子也笑了。
天空还没有完全变暗,河川用地对面的两个巨大燃气储存罐的影子却灰暗的很突出。并肩站着,带着笑容的香子突然指着对面说道,
「把那个点起来吧。」
微笑着。
「......」
那语气也像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般。言语中只充满纯粹的不吉利。不是「啊啊,快点开始放烟花然后把那个点着,轰的一下把那边华丽的毁灭掉嘛!好想看!(笑)」,而是「啊啊,烟火会不会不小心把那个点着呢?呐,不会吧?我真是笨呢(笑)」的相信着,然后无视。无视啊。然后收拾下心情,
「不过,真的,怎么说好呢......太好了。总之,能和香子一起来。」
万里脱口而出的感概,香子也深深地点了点头。
「嗯,太好了。真的。」
昨天的慌乱之间要是发生什么错误的话,两人如今说不定就会变成如小兴前辈所误解的状态了。这样想着,然后万里突然就想问道。
「......万一,我们要真是分手的话,然后想刚才那样子被安慰的话,会不会觉得得救了呢?会觉得不离开祭研也可以吧?」
全力生产着螳螂蛋的香子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就「不可能啦」的摇着头。
「是吗?」
「是啊。因为那样子的话我就不会来这里了。然后也不会再和前辈们见面吧,应该说不会再出门,会在家里一直宅着,别说社团了就连大学也会退了吧,让头发随便长然后堆満身的脂肪,变成有胡子的胖子还不洗澡,变成连话都不会说的兽类,完全变成松茸猪,怎么说呢,就是说......就是说......就是说......」
稍微看了下万里的脸,
「......啊,忘记了!明明都到嘴边的说!」
很可惜的指着喉咙,因为这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事的那忘记的「就是说」很可惜的扭着身体。真觉得可惜的是万里这边。
「......还会长胡子啊。」
「会哦。诶你不知道么?如果过着不规律的生活的话就算女孩子也会长哦。说来我昨天也长了哦。以胎毛的话也过于强劲的势头,就像发霉一样长出来哦。」
看着用手指刷刷的搔着嘴边,做着这种举动的香子。从心觉得可惜的万里耳边听到了从烟火会场那传来的广播的声音。
其他的前辈也注意到了,「在说什么?」「嘘,听不到啦......开始了么?」「已经到开始时间了么?」大家都竖起耳朵,但是声音碰到建筑物就减弱了,加上喧嚣和风的声音,基本听不到播放的内弄。
就在这时小兴前辈突然说道,
「啊,好厉害!大家都停下来!来这边听听!」
单手拿着手机让所有人都到桌子边集合。万里和香子也听下手中作业跑向小兴前辈。
「刚刚前辈的邮件发过来了,我读了哦!『小兴,辛苦啦!你真的是个帅气的男子汉啊还満身的肌肉......』」
呼的......人群散开了。
「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重来!『小兴,辛苦啦!现在我们从车站过去,小星则是独自行动了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到了。说来,小星也终于拿到内定了呢。』」
不会吧,真的,前辈们组成的圆环中传来的都是这些对话。万里也不由得「哦哦!」的举起拳头。
在此之前,祭研的所有四年级生都在就职活动中苦战,但是就在这个夏天,就像突然被除灵了一般,所有人都接二连三的找到累工作。后辈们当然是感到很开心,很欣慰,但是最关键的是祭研头头·小星也就是星野前辈一直没有得到内定,很容易想象得到他心中的焦急,还有强颜欢笑的祝福。
但是,他终于也,找到了。
「『小星他进入了最终面试,还说如果失败了的话今天就不来了,但是之前说要来!真的是太好了!』......就是这件事!」
Yahoo!小兴前辈摆着pose高举拳头,包围着他的圆环很自然的拍起手来。虽然说本应接受这份鼓掌的四年级生还没来,但是这份喜悦的感情难以抑制。万里也用尽全力拍着双手。
四年级生的前辈们,大家都从心为你们欢呼!而且果然因为小星前辈得到内定了以后,这更让人有着无限感概。在万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就职活动导致満身疲惫,不管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是无限憔悴,不管什么时候见他都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感觉。也想过如果那就是自己将来的样子而不能放手不管。香子应该也有着相同的感受吧,站在万里身边,手上挂扎胶带感概的笑着拍着手。
就在这时除了小星前辈以外了四年级生们都接连出现。打开门后发出「哦好厉害!」「诶!这里,好棒诶!」的惊讶声,满脸笑容眼中带着光辉。
「恭喜你们了!」
自然而然的,负责迎接的后辈们全员的声音都统一了。拍手声音也变得更响拍子也不断改变着,围着四年级生排起队来。然后面对着他们手牵着手,高高举起,用手腕做出隧道来迎接从就职战线桑生还归来的前辈们。万里和大家一起高声拍着手,同时也深深后悔这没有完全做好准备这件事。啊啊,要是能以最完美的状态来迎接他们的话就好了啊......!
「呜哇,好开心哦!等等啦,诶,完了,这种的,我有点感动了啊......突然想哭的感觉......」
其中一位前辈很感动的擦着眼角,
「......嘿!」
下颚就这样突出来。那是多么熟练的凸下巴啊。下巴的移动距离和拉长的脸都好厉害。然后四年级生就这样一起「嘿!」,互相对望着「嘿!」,翻着白眼「嘿!」、斗鸡眼着「嘿!」,然后看着的后辈们也理所当然的全力从腹腔中发出声音,
「嗯......!嗯......!嗯......!」
就让我们来担任衬托吧。为了让前辈们闹得更欢各位放低身子摆出撒网的姿势,也不管身上的浴衣被打乱了,身体就像要折断一般弯着身子表演着「嗯......!」。不管是汉子们,还是技安s,就连黄金机器子也激烈的晃动着身子,让祭研传统的高昂兴致充满全身。就在这时,
「早!哦,在搞了啊!?嘿!嘿!嘿~!」
用异样轻快的身子咕噜咕噜咕噜的华丽三回转,最后摆出决定pose的正是小星前辈本人。「出现啦!小星的神结尾!」「完美的阿拉伯风!」「完美无缺,难以撼动啊......!」「居然像芭蕾舞一样踮起脚来站着!」——万里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前辈们像是在说咒语一般,但是总之兴致勃勃的小星前辈出现这件事是弄明白了。不愧是,得到内定的人物确实不一般啊!而且以那种速度运动着的小星前辈本来就从未见过啊!
呀!在摆好姿势站着的小星前辈周围,一年二年三年四年,在这里所有的祭研成员全部都「哇!!」的围了上去。那能与金八老师集合方式(「啊三年B班!」......「金八老师!」那个)匹敌的,如怒涛一般围了上去。
接下来三十秒内所发生的事,在祭研史上被称为「30 second white-out」。
0秒。
首先出现的是,「小星,恭喜得到内定了」的大合唱。然后是「这样子就全员都得到内定了!」某四年级生的大喊,「太好了~~~~!」......全员乘着这热闹的势头跳了起来。真是愚蠢的大学生们啊。心中激动无法处理,完全想不到别的方式,只能大家一起哇的跳起来了。全员几乎同时落地,然后那份冲击让沙拉、薯片、炸鸡块这三左高塔一起倒下来了。
3秒。
小星前辈低声道,
「......诶」
的。
5秒。
「......啊,原来如此......」
8秒。
「......抱歉。......我,还没有得到内定。......之前是说到了最后面试了是我自己的期望而已。......抱歉。......大家对不起。......本想转换心情,所以没有得到内定也过来而已。明明社会就不需要我我还活着,真是对不起。」
低下头。
13秒。
所有人都无言了。就在这空白当中,小星前辈从开场那兴致勃勃转圈来到的距离徒步慢慢的往回走。这份空气让人以为世界上的原子是不是都停下来了。
15秒。
咔嚓,的门打开了,站在小星前辈面前的是,发出异样光芒的发光体出现了。
无袖纯白的棉衬衫加上贴身的七分黑牛仔裤,脚穿沙滩鞋的样子。没有察觉到那油亮的过肩黑发的主人是琳达的,应该不止万里一个。咦,琳达?不知道睡发出愚蠢的声音。是因为头发长了,瘦了,不太清楚总之不一样。而且看上去更漂亮了越发水灵了,身上发出的气场也有种湿润的感觉,
「诶?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18秒。
「不如说,不如说不如说......」
琳达双眼捕捉到了万里和香子。然后突然就大踏步的走到两人面前「不如说!」的带着意义不明的其实逼近过来。睁圆的双眼不管怎么看都发放这光辉,黑眼珠也深邃澄清,和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衬托起来简直美不胜收。湿润的嘴唇开开合合的,琳达的手指交互地指着两人。
20秒。
然后突然,突然开始的是,烟火大会。
不如说,琳达还在继续说这,不如说,烟火开始是当然的。正是为了这个大伙才集中在这里的。没有开始那才会成为大事件。所以理所当然的,在理所当然的气氛中,到时间然后普通的开始。但是要说普通的话,一般来说烟火大会普通的开始举例说的话应该是「咚!......唰啦唰啦......」「哇,好漂亮!」「玉屋!」——万里,还有其他吓到的各位都觉得是这样子的。但是现实则是,
咚咚咚咚啪啪啪啪唰唰唰唰啦啦啦啦咚咚咚咚啪啪啪啪唰唰唰唰啦啦啦啦咚咚咚咚啪啪啪啪唰唰唰唰啦啦啦啦咚咚咚咚啪啪啪啪唰唰唰唰啦啦啦啦咚咚咚咚啪啪啪啪唰唰唰唰啦啦啦啦。
......的,这样子。这个,有点不太对吧。
突然,也太厉害了吧。
这样子没问题吗。
说来好可怕。
这算啥。
七彩的大爆炸,像是疯了一般连发。犀利的乱击突然就在夜空中炸裂。突然而且量大,唐突且吵嚷,总之有种很厉害的感觉。过剩的焰火在空中爆炸。在硝烟正不断变浓的时候,火弹依然持续发射升空。像是自暴自弃一般的大中小大中小大中小,高低高低高低,毫不犹豫的咚咚炸开。让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爆炸,火线往全方位蔓延,就像触手一般延伸着,然后洒下来侵蚀着夜空,彩色一重覆盖着一重。还有从脚下一直震撼到心底的巨大爆音。和让鼻子觉得疼痛的火药味。万里觉得很羞耻。在这如此厉害的爆发面前,人类原来会觉得羞耻的啊。被单方面的压制,完全不能抵抗只能献上惊叹就像下午新闻中介绍的自助餐一般大吃特吃的自己,只能单纯接受,但是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在大概几万个羞耻的头上,犀利的烟火大会开场show依然没有停止还在咚咚(略)!本来就沉默着的祭研所有人如今也只能张大嘴巴,然后没有一丝动静。
28秒。
万里看着香子的脸。香子也看着万里的脸。
千思百绪涌上心头,双方都说不出话。首先是「烟火好厉害」、不在之前是「小星怎么办」、顺便还有「琳达怎么了」。
昨天是处于分手边缘。但是如今在这里,一起动摇一起尴尬一起处于羞耻状态,......所以、......也不是说、......什么事也没有啦。
总之,先牵起手。毫无意义的举起来,万里张口说了声笨蛋。然后通知也看张嘴,和万里同时吸了一口气。不愧是情侣。心连心,眼对眼的(预备——起,)
「「Valshallnce」」
......喊Vals!(注:一种华尔兹)的是万里。喊Shall we dance?的是香子。
30秒。
结束。
**
今日两次吃瘪的罪人,小兴前辈自愿接受奴隶之刑。不止前辈就连后辈们都可以任意对他指指点点,有啥吃的要追加的话就马上跑下楼梯跟厨房说,「小兴!炸鸡块!」「啊,是!」「小兴,帮我倒水!」「来了来了!」「小兴!把名字改了!」「是,我是超兴!」「超兴!来打拍子!」「......鸡......鸡肉age,烟火也age,心情也age,age......」「超兴!反省!」「......真的很对不起!」——咚,的在夜空中闪耀的烟火之下,很严肃的回应着技安s的各种不讲道理的要求。
摆放在栅栏内的特等席的椅子结果被女生们像是理所当然一般都抢走,华丽的差使着努力,边吵吵嚷嚷的边享受着眼前十分有魄力的烟火。其他人则是随性地围在追潘,或者是走到椅子旁视野比较好的地方,各有各的享受着这次活动。小星前辈看上去也是心无芥蒂,不时玩弄着奴隶还带着与场上气氛相符的开朗笑容有说有笑。虽然干杯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点僵硬,但是酒过三巡以后也变得无所谓的样子了。
乘着残夏的夜风,火药的味道与烟火会场的喧嚣也飘了过来。如同笑容一般的烟火接二连三的在天空绽开,女性阵容也都拿起手机边发出「夜景模式!?」「闪光灯!?」的骚乱边尝试着拍照留念。以为身材娇小的店员双手各拿着一盘装着烤鸡的大盘子摇摇晃晃的送上来,慌张的小兴前辈和另一位三年级生马上跑上去帮忙。四年级生们则是「这样哦!」「这样?」「所以说是这样啦!」「这样么?」的不知为何并肩站在一起,突然就咕噜咕噜的单脚华丽的转了起来。「唔,酒劲上来了!」......那是当然的吧。
如今,在这个欢乐骚乱的畅饮会席上最暗的地方,不用说就是,
「......发生了各种事,我这个星期,都隐藏着自己......」
香子了。
「......那个时侯,我是真心的想着就这样消失就好了的啊......」
咚的,就这样像是要在地面上做个脸拓印一般深深低着头,完全无视这难得的烟火大会。手中是装着冰块早已融掉的乌龙茶杯子。像是和那份阴沉和低落的样子和悲观相对一般,背景的夜空中则是豪华的高潮。和肚子里的沉重回响的声音一起大片的烟火一个接一个的绽开,姹紫嫣红的闪闪发亮,从绿色变成红色,最后变成黄色然后燃烧殆尽,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真笨呢——」
琳达用轻浮的语气说道。「请再严厉点训她吧!这家伙可是真的想要消失啊!」的万里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真笨呢——」
用毫无变化的语气,又再说了一次。但是,0不管乘上多少最后还是0。从一开始就没有愤怒和斥责的「真笨呢——」,只不过是单纯的三个字加上最后拖长的然后马上消失在吵闹的畅饮会的空间中的长音。低落的抬起头看了看琳达,香子又一次把头垂了下去。
琳达和香子,还有万里三个人,离开了吵闹的桌子附近进入了谈话的态势。香子在有万里一起的车子上疲劳驾驶最后出了事故,然后就毫无联系,掌握着到这里为止的情报的琳达,在畅饮会开始就「说来怎么回事!?没事吗!?」的气势汹汹的逼问着。那个情报的来源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算了,这个现在先放一边。总之,对真心担心着的琳达,万里和香子开始从头说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阵势。
像是在配合喝乌龙茶的万里和香子一般,琳达也单手拿着一杯乌龙茶。从话题开始就如茶的颜色慢慢变得浓厚一般,香子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暗沉。琳达则是闭着嘴巴,一直带着认真的眼神,从开始到最后都认真听着冗长的毫无趣味性的,说白了就是「让人笑不出来的故事」,然后看着最后完全变暗,就像深渊一般黑暗的香子发出两声透明的「真笨呢——」,
「什么事都没有的话,总而言之还是太好了。我听到各种不完整的传言以后,一直在担心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因为不了解情况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擅自联系你们......啊啊我放心了。没事就好,真的,太好了。」
裂开嘴笑着。
那份笑容是多么的开朗没心机。
总算抬起头的香子睁着像是被这份开朗拯救了的眼睛,万里也看入神了。这次的事情,会因为自己的没事如此高兴这件事,对香子来说应该是第一次吧。父亲则是因为是父亲,所以明显是因为「做错事」的女儿最后没事才会觉得高兴的。香子被打,被生气,被责骂,就算这样还不够还要自己对自己生气,自己责备自己,自己也不原谅自己,连因为自己的错而陷入危险的当事人朋友们的安慰也绝对做不到,心中的平衡一直处于破坏之中——
「......呼嘿......」
香子口中突然发出像是漏气一般的声音。然后脸型慢慢变得扭曲,用撞上去一般的势头,把头靠在琳达的肩膀上,然后把眼睛压了上去。
「哎呀呀。」
为了避免弄乱发型一般轻轻抚摸着香子的头,脸颊靠着发旋附近,「喂」的琳达再一次喊了喊香子。但是香子并没有抬起头,琳达暂时保持现状,然后温柔地吐了口气。接着面向万里,
「你也没事吧?」
刚问出口,万里马上举起大拇指。用从鬓角,手腕,腋窝下,都蹦出十字青筋的全力。看着这全力的大拇指不由得笑出来的琳达,眼睛变成可爱的鱼糕的样子。然后,
「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译注:这里最后一个太好了是九州方言。)」
当然琳达和九州话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知道这个就不枉我从老家赶过来了。新干线晚点的时候还想着怎么办呢不过还是赶上了。小兴前辈的奴隶样子也见过了。但是真不好呢,那个人,居然一个晚上就弄出了两个误会。搞什么嘛。是吃错东西了么。」
香子总算抬起头,「嘿嘿」的有点害羞地用手指很快的擦了擦眼角。然后用一直以来的,充满元气的漂亮的完美的笑容看向琳达。
「前辈,你回静冈老家了吗?」
「嗯,上星期,啊不对,在那之前就一直在老家,本来想着这段时间都补回来了。在那边有点事。所以本来今天是准备缺席的,听到你们出事了就一直安心不下来,最后还是来了。接下来还要马上坐新干线回去的。」
「呜哇。因为我特意来的!?对,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硬要担心而已。香子有精神的话那就万事OK了!」
「我很精神,精神的都要说抱歉了。」
在怎么看都不像是抱歉元气满满,像是装了弹簧一般低下头的香子身后,像是过去常见的垂柳带着声音在天空爆散,闪闪发亮,然后慢慢往下延伸。万里的眼睛被这一瞬吸引着,突然想到。说来过去的自己,有没有像这样子见过在夜空中盛开的烟火呢。如果有的话是和谁在一起,那时又在想着什么呢。在这即将结束的夏日夜晚,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回忆呢。
垂柳慢慢消失在夜空,静静的看着最后一点火星的消失,然后,
「......烟火,还真是漂亮啊。」
不由自主吐出的自言自语貌似被香子听到了。
「啊呀,难道说万里是第一次看烟火?」
「应该是。最少在如今自己的记忆中是。」
「是吗。那拿在手上玩的烟火呢?有玩过嘛?」
「没有没有。虽然知道是怎么个回事,但是实际上没有体验过。」
「诶,那不得不试试呢!身为日本人,就要在黑暗中玩老鼠炮,感受一下无法预计的震动才行啊!」
看到万里和香子开始以一直以来的调调对话,琳达悄悄地看向二年级生们在吵嚷着的桌子。万里则是用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看来是想找好时机加入桌子那边的对话吧,琳达悄悄地站了起来。万里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觉得只有趁现在了,然后看了看香子。香子「?」的呆了下。上吧,万里下定了决心。因为已经约好了,所以要上。
然后,
「琳达前辈,你有和以前的我看过烟火吗?」
不假思索的。
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琳达睁大双眼。香子也稍稍挺直身子,屏住呼吸。
被说中心事的琳达那扑克脸开始崩坏,在继续连发打上天空的烟火的照耀下看得出满脸的僵硬,
......并不是,想要让这个人觉得困扰。不是那样子的......万里也困惑这,然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双双沉默了下来。
但是自己,如今对之前说过的想要让过去回归于无这句话觉得后悔了。只是想改正而已,如今,总之,首先,在这个场合问出来了。但是当然做的并不够好,所以才会变成这种沉默的尴尬气氛现在进行时。只是这样子而已......这种矮小化的尝试,是让琳达感到多么的困扰的挑战啊。
虽然不假思索但是却没有接下来的对策,万里只能住口了。
琳达困扰的看着万里的脸,沉默着眼睛闪耀着。......这种时候总觉得,果然,应该是有点消瘦的样子啊。轮廓看上去就有点瘦下来了,再加上那睁大的双眼如今正湿润着发出光芒。和之前看上去有点不一样。看上去一直都很漂亮。
在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安静的原同级生的两人之间,
「......前辈和万里高中三年是同班的吧?」
突然有个奇怪的说话爽快的家伙出现了。
「在田径部的时候听万里说过了!前辈,貌似跑得很快吧。总觉得很能接受呢。顺便说下我是ESS,也就是英语部,因为对某青梅竹马的跟踪行为太过头了,怎么说可是24小时365天的好几年所以完全没有私人时间,所以到毕业为止我都是幽灵部员呢,啊哈!我还真是好厉害呢!」
只有一个,像是完全处在另一个世界的超不会看气氛的家伙。当然就是香子。
香子像这样把自己的不看气氛暴露出来以后,琳达更加困惑更上一层楼了。万里则是用更加尖锐的眼神死死看着。......那个,不是说要当成没有发生过嘛?你们到底怎么了?那个眼睛似乎在说着这些。烟火映照在那睁大的眼珠上,闪闪发亮。
(对不起。我想要改过来。请让我改过来吧。我搞错了)
万里也用眼神说着,屏住呼气祈祷着。
如果琳达就这样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回头就走的花,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再也不能像这样挑战了。所以拜托了,拜托让我改过来吧。琳达。求求你。求求你了,让我再来一次吧。让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我,再一次在这个世界上重生吧。证明这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吧。求求你了再一次——
「......啊啊,是吗。」
脸上神情突然缓和下来,琳达把刚站起来的身子才一次回到椅子上。重新做好,然后轻轻的把双脚上的沙滩鞋超前方踢去。
「去年因为台风所以没搞成。但是啊,多田万里,在岛田,烟火大会可是每年都有哦。」
琳达。
咕的喉咙中像是有一股感情的结块要喷出来一般,但是还是无表情地吞了回去。
「......诶?不会吧,我不知道啊!」
「今天貌似有搞哦。不过,当然还是这边的更厉害呢。......而且你也玩过那种手上玩的烟火。应该说不只是玩过,你看看你自己左脚小腿吧。」
听琳达说完万里提起牛仔裤的裤管,看向自己左脚小腿。香子也偷看过来,「哇是腿毛......」这是什么话。那当然会长啊,腿毛什么的。肯定是长着的啊。
但是作为这个年龄的男性的稀疏腿毛中,有一个微微发紫的被烧伤的痕迹。一点都不明显,所以至今为止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吧。
「那个,就是烧伤的痕迹哦。在高二夏季合宿的时候,大家都有玩烟火。虽然我和你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玩着纸捻烟火,但是突然有一发火箭向这边倒了下来,然后察觉到的我呀的喊出来,」
「哈!?那个......等等!?」
万里突然站起来。脑中闪现出景象。喊叫的琳达。危险!条件反射般帅气的横跳的自己——是啊,确实是。忽的转身看向香子和琳达,万里露出认真脸帅气的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鬓角。BANG!
「那个情节,我应该回忆起来了!如今鲜明的想起来了!对,确实在那个时侯,我为了保护琳达前辈而附上了......!啊啊,记忆终、终于回来了!」
「哈?不对不对。」
琳达冷酷地摇了摇头。
「我是很快地逃走了但是你因为太迟钝了没来得及,然后就嘭的被火箭打中,还被烧伤引发大骚动呢。那真是够受的。教练的脸都青了,你也好像真的被打断了腿一般超恐慌的,自从那次以后,我们部夏季的烟火传统就消失了。」
「啊啊......是吗。」
「那时候真是对不起哦,只有我逃走了。」
「......没关系了啦那种事......」
然后,万里那做出BANG手势的手指慢慢放了下来。像这样子失去方向的食指在人类史上出现过吗,就算哥伦布出海的时候也应该是指着更加确实的方向才对啊。自己的这个手指已经不知道该指着谁了。不,是不知道指向哪里了。......够了,这么羞耻的手指还是从第一关节开始爆炸吧。从此就以爆炸后的纹路作为指纹活下去吧。
「......噗!」
笑喷的是,
「刚刚你是想要捏造事实吧?捏造是吧?」
连忍都不忍就笑出来的是香子。那完全没有想要隐藏的坏心思从那笑眯眯的脸上完全表现了出来,还从下面偷看站起来低着头的万里的脸。吵、吵死了......才不是啦......就算转过脸还是被粘上来。「你是在讲故事吧?是想让别人觉得你很帅气吧?」噗、噗噗!
......这家伙难道说不是自己人么。
「哎呀好危险,琳达前辈,为了不让万里总之捏造一些只对自己有好处的过去请好好的调教他啊。」
「是呢,捏造嘛......」
......呼呼,不行呢,的边说着边低着头的琳达露出一点点笑容。万里的脸上有种热乎乎的感觉。
「才、才没有捏造啊!......只是在我的角度的话,对,就是记忆和想象之间的纸比较薄一点而已啦!」
「『想象之间的纸比较薄一点而已』!说出来了啊,这算名言呢!好厉害!以后让我也用用吧。」
香子终于嘿嘿嘿的大笑起来。琳达也像是被感染到一半晃动着肩膀笑了。
「......真是的!够了啦,想说就随便说吧!想笑就笑吧!」
脸通红的,万里闹起别扭来。我在闹别扭啊!边笑边闹着别扭啊!明明自觉到了但是还是闹着别扭呢。看着闹着别扭的脸,香子突然就「说来万里」的进入了认真模式。本以为想要说什么话的时候,
「我认为万里也最好像琳达前辈一般回家一趟,让双亲看一下自己如今这元气满满的脸才好呢。我觉得因为事故的事他们也会担心你,而且如果不好好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你的安全的话,说不定就会像刚才那样越过记忆和想象之间的那层纸了。」
用微笑着的漂亮脸蛋,说出这些话。明明刚刚还那么消沉的,轮到她发威的时候就马上变成这个样子啊。万里沉默下来,又坐在了椅子上。
「嘿。就算你不说最近也要回家一趟了。爸妈之前也说过了。」
而且,也决定不再逃避过去了。听到万里那半傲娇的回答以后香子笑着看向琳达。
「琳达前辈,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有空的话在老家也请和万里一起玩吧。」
就拜托了,然后像是把偶像介绍给监制以后的经纪人一般和万里一起弯腰低头。万里也不假思索的一起。然后,
「......那个,那个啊。」
琳达突然收起笑容。
「这个,虽然说真的不想说的......应该说,说了也没关系吗?」
到底是想说什么,虽然万里和香子也下不了判断的样子。不过看了看两人,琳达用脚趾摇晃着沙滩鞋说道,
「刚刚我,有说过在那边有事要办吧?」
看来是可以说的样子。仰视着万里继续说道,
「其实这星期,高中的同班同学要开同窗会来着。」
这样。
「呀,本来以为你也不会想要来,所以就算硬来邀请您也不太好,就索性直接不对你说了。但是......如果,只是如果哦,如果你能稍微来一下就好了呢,也有这种想法......你,能稍微来露下脸么?」
这个有点,
「......诶......」
吞了口气。只能发出这种声音了。同窗会?在这种时候?万里呆了一阵,就连呼吸都忘了。
确实决定了不再逃避过去了。是这样子决定了。但是,也就才决定不就的事......对于这刚刚决定的状态这难度也高了点吧。也太过直达本垒了吧。就像在刚刚学会站的小马身边站着的江田照夫一般。(注:江田照男,日本骑手。这里不知道是打错字了还是什么情况)
「呀,当然没有说你一定要去哦!只是如果,如果而已啦。」
看到光听到同窗会这三个字的万里脸色都变了,琳达慌忙摇着手,笑了起来。
「但是,总之......大家一直以来也都很担心你的事,所以如果能看到你精神满满的脸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我不会说来吧。但是至少这件事还是要告诉你的。」
——一直以来都对你的事。
依然处于难以呼吸的状态,万里低下头,脑中反刍着琳达的话。担心,我......。一直都,担心我。
直到昨天为止的一星期中,一直都联系不上香子的自己一直都处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状态。不过做什么都会感觉到不安,一直做些奇怪的想象,总之就是很害怕。这样想的话,自己让以前的朋友们持续了这种状态一年半啊。
原来在做着如此恶劣的事啊。
但是。到底要用什么脸回去呢。变成了不是同学各位心中的多天万里这件事自己也是很清楚,不会像是外人突然到了那些人之间么。在很多人的担心中突然登场的,陌生人。自己肯定会背叛那些期待,让担心变成相同质量的「失望」吧。在那巨大的「失望」漩涡中,傻乎乎的带着笨蛋一般的脸的自己......如今指示想象而已,心脏的表面已经有种凉飕飕的汗冒了出来。围观的众人都,啊啊,不是这个人啊。回家呆着吧。给我有点自觉啊。你要待的地方不是这里啊。之类的。
突然被击溃的万里眼前,烟火继续咚的在空中炸裂。在夜空中鲜艳的火花不思议的带着立体感往外扩张。
「前辈,万里要参加那个。」
诶!的发出惊讶声的是琳达。万里暂时还没能理解到香子所说的话,
「......诶!?」
差不多过了三秒后才发出的惊讶声。「诶?」的香子马上回答道。是想要让这里出现多少个「诶」才满意啊。
「会去吧?诶?难道不去么?」
「诶?要去吗......?」
「要去哦。一定去!」
香子带着光辉的笑脸继续看着琳达,光明正大的发出万里参加的宣言。如此毫不迷惘的回应,让万里也,是啊......的想到。对,对啊,我要参加。参加同窗会。在失望的子弹中成为蜂巢吧。
琳达很担心的看着万里的眼睛。然后万里点了点头。
「......嗯。我,要去。去参加同窗会。」
死就死吧,这样想着。多亏了香子才能开口。
就算要变成蜂巢那也没所谓。好好享受一下自己变成蜂巢的滋味也不错。就算那样子自己也是自己。虽然出现就会让别人失望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怎么样也不想变成自己以外的人。不管再怎么想逃出自我,但是最后还是逃不掉的也是自己。那么不如下定决心,以这样的自己,来度过自己的一生。不逃避,不伪装,不勉强自己的生活才会更好。
琳达迷惑的眼神在摇晃,最后总算安定了下来。然后正面直直看着万里的眼睛,真够呛,的低吟以后又低声活到。
「我知道了。那......来吧。」
非常在意外面小店的「爆裂文字烧」,万里和香子像前辈们告别,一起离开了畅饮会。
烟火也差不多到后半的高潮部分了,所以观众们基本都沉迷着,摊子那边应该没多少人吧,不过这种想法还是太天真了。走出店里以后,浴衣和短和服,穿着夏季服装满身大汗的人群在介绍来来往往,耀眼的摊子前挤满了人,到处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手中尽是啤酒罐、弹珠汽水的瓶子,棉花糖,炒面,烤鸡串和烤玉米。不少人带着沉醉的笑容从店里走出来,虽然说万里也没资格说别人,不过这正是比起花儿还是选择丸子的真是写照。而且,
「啊!万里看那边!」
「呜哇!不会吧!」
香子指的是「爆裂文字烧」的店,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本日售完」。在震耳欲聋的烟火声音和能蒸出热气的人群蛋种,两人也只能「诶!」的站着面面相觑。香子抬起头像是小孩子一般跺起脚来,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子不是更在意了吗!」
捉着万里的收摇晃着,撒起娇来。听说香子也是在来的时候看到这个点,然后就,那是啥?一会儿一定要和万里一起来查清楚!的下了决心。但是,
「居然会卖完啊......!难道说,其实是很厉害的东西吗?」
「肯定不是普通的文字烧啦!因为有爆和裂啦!啊啊但是完全想象不来啊!」
「总之现在超不甘心的!」
「我也很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万里!」
「下次如果再看到的话一定要去吃!」
「是吧!下次绝对不会让他逃掉哦!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吃到!」
在发下重誓的两人身后,三个穿浴衣的女孩子低声对话着「那两个人,因为没吃到爆裂文字烧好像超不甘心的样子」「诶,那是什么啊,有那么好吃吗?」「哇超在意的!」。其实这个就是今后席卷日本的爆裂文字烧风潮开始的瞬间,不过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两人毫无目标的在摊子之间晃来晃去。原地站着会碍着别人,难得都出来了还是想多多享受着祭典的气氛。但是其实肚子也不饿,在不断三不出浓厚想起的摊子之间指着这样那样东西走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离开了人潮。
两人走进的住宅区,有着让会场附近吵嚷像是说谎一般的宁静,保持着日常夜晚的气氛。虽然还能听到烟火那沉重的声音,但是被建筑物挡住到河岸用地的视线,这里能看到的之后空中偶尔能看到的亮光。
「要试下走这边吗?虽然看不到烟火但是人不多,拐个弯回到刚才的店里说不定会更好。」
万里说完以后香子点点头,然后用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就这样吧,那边人也太多了。热死了。」
把手巾收紧小小的包里,香子一边的叫从木屐中拿出来,在半空中晃了晃。哎呀,万里皱起眉头。
「抱歉,都怪我乱走,木屐穿的脚痛了吧?」
带着身穿浴衣脚踩木屐的女朋友,看来自己心思还是不够细腻。但是香子不是不是的笑着摇头,
「不疼哦,只是走得有点累了。本来以为跳阿波舞的时候已经充分锻炼过了,但是果然这个还是挺重的。」
「哦,是嘛。......好,来吧!大叔来背你!」
万里在路中央背对着香子弯下腰,「来吧!」的很男子汉的咬着下颚。但是,
「不用不用不用!没关系没关系,我很重啦,说不定比万里还要重!没关系的!不用在意啦!」
香子不断退后,就像河蟹一般全力逃走。虽然绝对不会比自己重,但是也不想强迫如此讨厌的她硬要自己背,
「那至少」
万里脱掉自己的一只沙滩鞋,用脚趾夹着鞋带,然后「拿去」的扔到了香子脚边。
「到店之前我们就换着穿吧。这边应该会轻松一点。虽然很土但是应该不会有人看的。」
「诶,但是不太好吧。这样子万里的脚也会痛起来的。」
在慢吞吞的香子面前脱掉鞋子,然后裸足踩在地面。带着如果香子不把木屐脱掉的话就这样光着脚走路!的想法。香子总算败下阵来,脱掉木屐,穿上了万里的沙滩鞋。
「哇!脚变得好轻!」
香子从沉重的木屐下解放以后蹦蹦的跳着。
「我长的好高!」
万里突然就变成可以俯视香子发旋的高度,这还真是新鲜的视角。和一直以来穿着高跟鞋的香子的视线差不多了。交换鞋子以后的两人,像是互相吸引一般自然而然的牵起手,走在夜晚的道路上。
在与喧嚣只有一街之隔的安静中,真的是好久没有和香子两人在一起了,万里这样想到。刚刚是和前辈们在一起,然后昨天是和斗将=拉面父亲一起,再之前则是连面都见不上。仔细想想,是自去海边玩以来啊。不,就算在海边也是大家在一起,正确来说应该是两人在约好的地方等人的那一次以来。说来那时候两人之间还是有着一股微妙的气氛,而且,那个地方还搞错了,被二次元君大骂了一番,还被喇叭大声的响了......
「万里?」
「......没事。」
回想的时候差点就笑起来,万里慌忙用手挡着嘴巴忍住了。明明那个场景就没有可以笑的地方,但是总归是奇怪的回忆。
不,现在不是一个人打开奇怪开关的时候。重新整理好心情,然后一如既往的看着下方香子的侧脸。好不容易才能两人共处的,要多说点有意义的话。明明是这样想的,
「怎么了?」
「......没、没什么......」
看着抬起头微笑着的香子那白皙的美貌,突然就害羞起来,移开了眼睛。明明就有很多话要讲,但是到了紧要关头总是说不出来是为啥啊。而且现在才来害羞啊。都交往了多少个月了,连内裤的蕾丝和带着裤袜的脸都见过了。
「......伽利略、伽利略、伽利略、伽利略......」
「万、万里?那是啥?」
「在哼歌......皇后乐队......」
「皇后乐队?是这样子的吗?」
「诶——你不知道波西米亚狂想曲吗!?不可能吧!MAMA~!的......你听!应该绝对有听过才对啊!」
「......?」
「啊,难道说只是因为我是音痴么?」
「这种事早就知道了啦。」
香子边走着边晃动着脚上的沙滩鞋,手打着拍子,晃晃、打拍子——虽然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因为脚上的声音太乱来了连本人也「啊啦?哎呀?」的侧着头。
就在这个时候。在被建筑物挡住这里就算抬头也看不到的夜空那头,像是在重现香子那做不到的We Will Rock You的旋律般烟火的爆炸声,那声音传到了这里。两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对方的脸。没有听错,还微微的听到音乐的声音。果然是,皇后乐队啊。是配合着那首歌发射烟火的节目啊。这还真是偶然......不如说,
「好、好想看......!」
听到万里这话香子也点点头。
「这个,好想看哦!」
两人不管脚下穿的是沙滩鞋和木屐,不假思索的跑了起来。在这里只能看到那配合着音乐不时在天空闪耀的光芒而已。快点回到饭店的特等席,不,总之回到能看到烟火的地方就可以了!但是不管怎么跑都是建筑物的背后,想着这首歌的长度的话,这个节目也快结束了吧。边跑着香子指着前方。
「万里,看那里!哪里的话说不定能看得到!」
手指指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儿童公园。在无人的公园中央假设着攀登架。但是就算有也......「喂等等!」不等万里的开口,香子提起浴衣的下摆,轻快地越过公园入口的自行车障。好厉害,最近的机器人都能这样子动了吗。就在因为穿着不合适木屐导致机动性下降的万里慢吞吞的想着些有的没的的时候,香子已经直线冲向攀登架了,
「香、香子!?」
脱下沙滩鞋,把挎包放在肩上,唰唰的爬了上去。
「好危险的!」
连万里的劝阻也补丁出乎意料的轻身,就像小猴子一般爬到了顶。
「啊!能看到一点点烟火!万里快来!」
双手放开,挥动着,赤脚踩着前方的横梁。看到这个的万里脸都青了。
「快点快点!要完了啦!」
没办法,万里脱下木屐,捉住攀登架的铁棒。赤脚登上挺高的顶上,站在香子身边,跨坐在铁棒上。
确实这里的话能看到烟火的上半部分。两人指着很有气势的射上天空五颜六色的烟火(的上半部分)一会儿,「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的边说边眺望着。因为跑过来加上爬上来所以气都没能顺过来。但是在啊哈啊哈的时候,

「啊啊啊......完了。......结束了啊!」
「也算......是看了十秒的样子吧?」
「......是有、十秒吧......?」
爽快的结束了。
在下一个节目开始之前的一小会儿,只能听到两人份的呼吸声在重合。沐浴着电灯的白色光芒,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脸。弗雷迪·马居里(Freddie Mercury,皇后乐队的主唱)的声音早已消失,在攀登架的顶上,只剩下两个人。
但是,
「呐,刚刚。」
香子没有从攀登架上下去,而是用带着光辉澄清的眼睛,偷看着万里的脸。
「......刚刚,同窗会的是。我擅自帮你决定了要去,对不起。一直都想对你说的但是就是说不出口......。我,为难万里你了?」
原来有话想说口难开的,不只有自己一个啊。
「没事,没关系的。」
为了扶着站的很危险的香子的身子,实际上从刚刚开始就强迫自己用着辛苦的姿势。手腕当成支柱支撑着香子的后辈,万里还是用没事的脸摇着头。
「反正已经决定不再逃避过去了。所以我会去的。」
听了以后香子的脸露出柔和的笑容。
「......听到万里和琳达前辈的过去的时候我真的吓到了。」
下一个节目开始了,在夜空中这次则是很单纯的火焰色的烟火在绽放。咚!咚!的一发接着一发,光芒不断发散。映照在香子的眼睛和头发上,真的是美丽,令人目眩的光景。
「虽然超惊讶的,但是,马上,是吗......的想到。也是呢......万里是说真的呢......的。」
深深的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嗯,是认真的哦。」
早就是认真的了。
不如说,太迟了。自己糊里糊涂的、呆呆傻傻的过了一年半,一直从不想看的东西那里移开视线,不断地逃走。以为总有一天就能完全的逃开。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在发生了那种事故以后,又和香子说了那些话,要做到这个地步自己才总算明白。直到那时,如今,万里在有着认真面对自己的觉悟。是说绕了个大圈,还是说自己脑子不好使......总算、最后、终于、站在了起点上了。
边用手腕支撑了香子的体重,边看着夜空中盛放的烟火。一直看着不断往黑暗的底部下降的光线,直到消失为止。
「......琳达前辈也很惊讶呢。一开始,都呆住了。」
「嗯嗯。呆了好一阵子呢。就像身后有个巨大的哈?字一样。」
「......会怎么想呢?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会怎么样呢。一开始吓一跳哈?的......但是最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嘛?应该是有种万里想要改变的感觉,感到很开心所以才告诉你同窗会的事吧。」
「是这样子就好了。」
「不是的话就不会告诉你了。而且我也有种,......怎么说呢。非常,开心。......像是总算见到完整的万里的感觉。」
看着身旁的香子。香子也看着万里,闪闪发亮的眼睛带着微笑。
「我一直都觉得没有完全接受万里的事。只是随我方便来认同这万里而已。被我心中的的从我而来为了我而出现的『形状』骗到,最后可能也只是看到这个而已。因为被骗了所以喜欢。因为被骗了所以讨厌所以哭泣。」
香子眼睛滚动了一下,看着七彩烟火在绽放在夜空中。
「......而且,有其他人知道我所不知道的香子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种事,就好像输了一样。不甘心......要说的话应该是嫉妒吧。」
察觉到那个声音,虽然只有一点,但是还是混杂着微微颤抖的吐息。万里把眼光从那个侧脸上移开,看着自己的脚。
「但是啊,昨天,万里说了要努力吧?自己不要在逃避了的话。所以,我也要加油,『不要从那辆车上下来』的。......我,最喜欢万里了。安心的,全力的,我的全都都最喜欢了!......嘿,说了没关系吧。」
换了个肩并肩的肢势,两人的赤脚并排放在同一个铁棒上。稍微大一点的是万里的脚。指甲很漂亮很细长的是香子的脚。
「我喜欢万里。」
香子像是在玩耍一般,轻轻地踩上万里的脚。
「因为万里是万里所以喜欢。万里变成了完整的万里,我很高兴。因为世上有万里在,所以很开心。我想对这世上万里的一切,这世上万里的一切瞬间,让我遇见,然后大喊『我喜欢你!』。就算是我不知道的万里也好,我所讨厌的万里也好,不管什么都好。只要是万里,那就可以了。完完整整的万里,我觉得那才是最好的。」
然后,万里,
「......但是,本来我就把自己整一个都弄不见了啊。」
被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下来的。说完以后,还「诶?」的惊讶道。
难过吗?
怎么会,难过什么的——不,难过是很难过。一直都很痛苦。但是这样子的话把自己这一辈子的状况用「难过」来归纳起来,还告诉香子这件事让人很惊讶。虽然自己也有觉得很难过,但是会对别人说这个难不成是第一次吧。出世以来十八年份的记忆全部失去这件事,察觉到自己觉得难过这件事,原来自己是觉得很可怕的啊。
想都不用想,很难过。真的非常、非常的难过。而且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难过。就算告诉别人,也没有谁回来帮助自己。难过不会减少。不会消失。这个现实好难过。要正视这个现实也好难过。就像突然掉进黑暗当中一样的感觉,放开绕在香子背后的手。然后手胡乱的玩弄着刘海,
「......唔。」
像是被捧起来一般,紧紧地被握住。
香子双手捉住万里的收,拉向自己的肚子附近,然后脸靠了上来。被那靠近的脸吓到,万里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香子露出笑容,
「就算迷失的万里,也是万里哦。」
一点动摇都没有。好好的踩着脚,明明刚刚还支撑着香子的万里的手如今被紧紧捉住。
「如今触摸不到的万里也是万里。所以,没关系。」
那声音很温柔,但是也不容听错,确实觉得没关系了。不可思议的不带怀疑,是嘛,没关系吗,万里渐渐调整好了呼吸。感觉就像是不知要掉到哪里的自己,突然就停了下来的样子。
「不管哪个万里都是万里哦。我全都喜欢。最喜欢。所以,好好看着。迷失部分的万里,万里自己用自己的双眼好好看着啊。好好用那双眼看着我们再也触碰不到的万里吧。然后希望你能告诉我。和我想与之前的万里,还有再也见不到的万里。好多好多,能说的一切,全都告诉我。」
香子闭着眼睛,脸渐渐越靠越近,嘴唇和万里的嘴唇慢慢重合。香子在看。中间阻隔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只有空。真空。如果那里有着什么的话,那么应该就只有天神大人了。
还是说,你在那里呢。
——能相信是你在那里么。全部都交给你可以吗。所有的一切,真的,所有都交出去也没关系吗。
虽然不觉得悲伤但是万里觉得要哭出来了,好想哭,看着香子的眼睛无声说道。我好想哭啊。好想哭......。虽然不可能会有回答,只是,把想要哭的心情,强忍在眼睛深处。不管多少次,重复再重复。直到视线变得模糊,宇宙开始摇晃的时候。
用像是刚出生婴儿一般的声音,全力哭着,像是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一般大喊......这样子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本帖最后由 ljalxc001 于 2014-2-12 02:05 编辑


4
久违的静冈,
还有出人意料的同窗会,
还有更出人意料的,就是这只猫。
万里正以差一点就要滑下来的姿势坐在起居室的无腿座椅上,慵懒地把身子伸展得老长,目不转睛地盯着正端坐在他肚子上的那个生物。回想起来上次回老家之后的几个月内,在连独生子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多田家又增添了一条生命,就是这个家伙,猫。
「……这个名字怎么样?『毛球尾』」
短短的尾巴,再加上尖端还像被折断了一样(一开始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受伤造成的,但好像本来就有这种猫),就像屁股上粘了个毛球一样所以就叫『毛球尾』。
然而猫还是基本没什么反应,仍旧半睁着眼窝在万里的肚子上一动不动。看来『毛球尾』这名字不行啊。
万里挖空了心思想要给这只猫取一个它也能满意的名字,虽然之前已经想了好几个名字,但一直都像这次一样持续被否定。一开始叫它『球』,然后是普通的『小白』,接着换成无伤大雅的『喵太』,再接着就是『年糕』,想了想之后换成『海苔年糕』,再进一步改成『脏年糕』,实在没办法了就叫『烤年糕』(貌似是静冈县的一种小吃,具体怎么翻就交给监督了),竭尽全力想了个『盘台猫』的名字,接着自暴自弃地叫成『喵王子』,然后就是不明所谓的『喵喵村君』、『猫山猫男』、『睡睡猫』、『正面上啊太郎』、『狗』……顺便提一句,这是只雄猫,已经做了绝育手术。
中指轻轻地抚摸着猫那小小的额头。还没定下名字的猫睡眼惺忪地摇了摇头,卡其色的眼眸静静地盯着万里。真想说,猫就是猫啊。
和香子家的那只高级银色超美形的毛球比起来,毫无相似之处,外形很是普通。已经算不上是猫仔,而是成年的体型了。整体的毛色是白色带一些花纹,这些黑色的花纹就仿佛是不小心从上面滴了几滴墨汁一样,再仔细看看的话,又不是纯粹的黑色,稍稍有些条纹花样。花纹从头后部一直延伸到面部,母亲叫它鼻屎小鼻。而父亲则叫它杀手小杀,说是因为捡来之前一直向上吊着眼角,就像杀手一样。
母亲说「不行!杀手什么的太吓人了!」,而父亲则说「名字里加上鼻屎什么的不会带来不幸吗?」,就这样完全无法统一意见。
但奇怪的是,万里见到过两人都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把这只猫叫做「万里」。
昨天给猫喂食的时候,听到母亲一边敲着食盆一边叫道「小鼻~吃饭了~~,……万里~」。而猫也听到了呼唤乐呵呵地过去了,再晚一些时,喝完酒回来的父亲盘腿而坐,抱着猫「这家伙会跳舞哦,来吧小杀,跳一个看看,怪蜀黍跳一个,怪蜀黍,像平时一样来一个看看,小杀,万里」像这样不自觉地说道。而且所谓的跳舞,也不过是往后抓住猫的胳膊,把前腿交互着伸出来而已。
万里一边姑且看着被强迫跳着舞的猫,一边试着挑明地问道
「我说啊,虽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猫……不会是叫万里吧……?」
「没有没有!」
父母异口同声立刻否定了。一边否定,一边却说道「但是,你看……总觉得,突然出现在房前的时候呢~……是吧,孩子他爸」「是啊是啊,表情……一瞬间,总感觉」。
一问才知,对于这只素不相识的野猫,一不小心起了怜悯之心给它喂了一次食,之后好像就被当成落脚处了。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在某个雨天,这家伙突然就闯入了家中。还带着一脸“诶,这里是我家吧,没关系的吧,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嘛”的表情,毫无顾忌地光明正大地坐到了无腿椅子上,一动不动,从那以后,那家伙就不再做野猫了。那时这只猫的表情,让他们想起了这个家中有一个独生子的感觉,就是这样。
什么情况啊……
这让毫无顾忌地光明正大地回到老家,懒懒地坐在无腿椅子上的万里,心情多少受到了一些伤害。看来得正式地找个时间堂堂正正地问问看。我,是这家的孩子吧!?不会是发现了一个失去记忆的少年,然后一时动了同情心然后不小心对自己说「我们是你的父母」然后成了一家人的吧。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出院之后,一进家里,就摆出“诶,这里是我家吧,没关系吧,不就是这样的吗?”这样的表情——不会是这样的吧!?
要是事情像这样从一开始的设定就彻底颠覆掉的话,自己的精神肯定是会收到相当致命的打击的,不过这个还是先放在一边,
「可恶!真可爱啊……!为什么毛球尾这个名字就不行呢!」
猫是真心可爱。
发着呆面无表情的半睁着眼的样子也好,稳稳地坐在肚子上那种温暖的重量感,不论哪一点都可爱得要命。鼻息也好可爱,鼻子稍微有些塞住,偶尔张开嘴巴来呼吸也好可爱。万里现在也能渐渐体会到那些喜欢猫的人的心情了。
自从昨天回到老家之后,万里就一直像这样粘着这只猫。而这只猫也好像挺乐意的,晚上还睡到了万里被窝里。听着猫的低鸣醒来,对万里来说都已经不止还可以的程度了,都已经是喜欢得不得了了。一下子强烈地激起了他的爱猫之心。要是那时也逗弄一会香子家的那只高级猫就好了。好想下次再让她带自己去她的豪宅里去玩……当然最好能趁她父亲不在的时候。
正想着,扔在地毯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万里正在想是不是香子发来的短信,便支起了上半身把趴在肚子上的猫都带了起来。一看竟是琳达的来电,便慌慌张张地接起来,
「咦?已经到时间了?」
『抱歉,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可以走了吗?』
「没关系!话说实在抱歉,还让前辈过来迎接」
『没事啦,再过三分钟就过来。还有,今天不许再叫前辈了。说真的,叫一次一百円……不对,五百円哟』
「明白了!」
『用敬语或郑重语也有点微妙呢——』
「明白……!」
『嗯,要坚持住哦』
「……了!」
『差一点!才不是说这个呢』
一阵笑声之后,挂断了电话。糟糕了,只有三分钟了。把猫从肚子上抱下来,站起身来,「哦哦哦好厉害……!妈,给我除毛滚——!」地叫唤着。专门为了今天买的黑色打底画有墨西哥地图的T恤上,竟然沾满了白色的猫毛。真是的,连脱下的毛都这么可爱。
「这就走了?这么快啊」
母亲手里拎着除毛滚出现在起居室,看着时钟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那只猫则靠在她的脚边,一个劲儿地蹭着身体。真是的,真是个到哪里都这么可爱的家伙。
「琳达开车来接我了,马上就到我们家了」
「真的?车?小心点哟」
「我小心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开车。说是她哥哥要去什么地方然后顺便捎我们一程。给我给我,快点」
接下除毛滚开始手忙脚乱地清理T恤上的猫毛,母亲·美惠子还是一脸惊讶的表情不变,一直盯着万里看。「怎么了」
「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故了哦?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
「时间还不知道,会打电话的啦。搞定,卫生间卫生间!」
「等等万里,背上还有,过来」
听到这话,那只猫便突然坐在了地上,喵,发出了长长的叫声。好像是在说,我就在这里啊。而与此相对的,
「没说你」
母亲说道。果然很可疑。不过虽然觉得可疑,万里还是让母亲把背上的猫毛全给滚掉,然后走向了卫生间。
迅速地解决问题之后,洗干净手顺便洗脸漱口,再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头发。回老家之前已经在东京剪过头发了,而且感觉剪得还有些太短了,不过至少要比乱糟糟的发型要好很多吧。都已经这时候了,脸上的问题也没办法多管了。
回到起居室看了看时钟,已经是两点三十四分了。总之……离同窗会开始仅剩短短的二十六分钟了。已经没有时间来借用猫的可爱来逃避现实了。
终于要开始,了吗。
胃里还能感受到一个半小时前吃下的冷面的重量感,不过,还是故意决定假装没有感觉,无视之。决定出发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仅此而已。
尽可能保持平常心,什么也别想保持大脑一片空白,万里把手机揣进了屁股后面的口袋。
「……我出门了!」
穿上凉鞋,打开了大得多余的宽敞玄关的玻璃拉门。眼前展现出一副晴空万里的景象。在炫目的阳光下,猛暑的强大力量都快要被掩盖了。
母亲也说着「路上小心」送行,不知为何还抱着猫走了出来。
由于已经故去的祖父的兴趣,多田家的玄关前,现在还整齐地种着各种果树和树木,不仅如此,顺着这个方向还有一口让人感觉好像贞子就是被扔进这里面的古井,还有罩上了金属网的贮水池,十足的乡下风格。用地内还有一个轻型皮卡和自用车的车库,还有母亲带着半玩性质搞出来的家庭菜园,还有一垛收割好的堆成圆顶形的杜鹃花,再往前走就是道路了。周围的环境不用说,理所当然可见的范围内全是茶田。一片纵横分明的翠绿色,在这些绿色的间隙之间,高高的防霜扇点缀其中一直延伸到远处。
「你,你准备跟到哪里啊?」
「有什么关系嘛,这是我自己的家到哪里都是我的自由嘛。这是妈妈的自由呢——对吧,万……小鼻」
「随你便吧……」
这要是被琳达看见,总觉得会有点不好意思。万里走一步,回头看一眼手里抱着猫的母亲,正好走到大路上的时候,一辆银色的轻型轿车就缓缓停在了多田家的门前。好吧,母亲with猫,就这样被看见了。
琳达坐在副驾驶席上满脸笑容地挥着手,嘴里看口型好像是在说「啊,猫!」。
「咦?这是小琳达吗?怎么感觉气质上变了好多呢,头发不是一直留得长长的嘛,现在弄短了啊」
「我在大学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诶——,真可惜,明明很漂亮嘛……不过,真是没想到你们又玩在一起了呢。真是有点吃惊呢」
母亲虽然知道万里考上了的大学就是琳达就读的那个,但好像并不知道连专业都是一样的。昨天吃晚饭时,万里告诉她说他和琳达不仅上同一个学校甚至还在同一个社团的时候,真是吃了一惊。而现在,万里的母亲牢牢盯着儿子的脸,
「总觉得你好像跟踪狂一样呢……」
轻易地说出了这话。真是失礼啊,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真正的跟踪狂,没错吧,香子。碧蓝澄澈的天空中,映出了我珍爱着的她的面容。(我正从上空监视着你哟,万里)……映出着她正用小型望远镜监视着万里的身影。
这是,驾驶座边的门打开了,从里面,
「万里!呜哇!」
下来一只大猩猩。
脸也是大猩猩,体型也是大猩猩,绝对不会看错的那是大猩猩。找来一百个大猩猩并排站然后平均化一下长相之后的均值就是这个样子。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平衡完全就是大猩猩。穿着外套和T恤反倒让人感觉很不可思议的大猩猩。硕大的胸肌都快把T恤的领口给撑破了啊,粗得像两根圆棒一样的手腕都快把袖口撑破了啊。大猩猩就是大猩猩,他像大猩猩的程度让人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所以也难怪万里感到困惑了。话说到底为什么大猩猩会跑到静冈来?总之为了表示没有敌意姑且先大声回喊了一声「啊哇!」,
「万里……!」
那一瞬间,大猩猩有了人类的心灵,整张脸被眼眶中刷地喷出了大量的眼泪一下子淹没了,背过身去说道「还挺健康的嘛」「不是完全没变嘛」之类的。
「嗯,那啥,该怎么办……」
万里在剧烈抽泣着的大猩猩面前正疑惑着,而在他背后的母亲则说道「是不是该给几根香蕉啊」。啊啊,看来母亲眼里也觉得这是只大猩猩啊……万里正如此想道
「真是的,你太吵了啦!没看到万里正在困扰吗!能不能别这样了啊!?都说让你别这样了啦!?」
琳达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了,劈头盖脸地说道。
「抱歉啊万里,这不是大猩猩是我哥哥」
「不是大猩猩!?诶!?哥,哥哥!?……开玩笑的吧!?」
万里呆呆地看着已经哭到耳根通红的大猩猩……不对,琳达的哥哥。这世界上真的可以存在这么不像的兄妹吗?真是难以置信,其中一方不完全就是大猩猩嘛。脑袋里豌豆和猩猩蝇纷纷激烈地落下。这事明显不科学啊。
「是我哥哥所以叫大哥就可以了。真是的——,给我适可而止啦,站起来啦大猩猩!」
最后到底是叫大哥还是大猩猩啊。
「不是大猩猩!大猩猩哪能说话这么溜!……那啥,抱歉,真抱歉,一看到你的脸就激动了!止不住的感情……啊啊,我认输了,啊啊,万里……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虽然完全没听懂不停地抹着通红的脸上的眼泪哥哥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看样子,挺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个人一直在为自己担心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于是万里便向前迈出一大步,大声地回答道,是的!
「很精神!情况很好!很完美!」
「是吗……!?」
听了万里的回答,哥哥破涕为笑。见他露出的这副表情,万里终于能够接受这人是琳达的亲哥哥了。虽然长相和体型完全不像,但笑起来的样子真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好了,那么走吧。……对了,等一下」
琳达突然发现了万里脚上穿的凉鞋。
「忘了说了,今天的聚会要求大家穿上便于运动的鞋子来的。除了凉鞋还有别的鞋子吗?」
「啊,有的,正好琳达给的」
琳达的视线一下子紧盯上了万里的脸,
「五百円?」
「……之前,琳达让给我的那双,在我那里!」
「安全,很好,拿去换上吧,时间还很充裕」
同窗会竟然要求穿上便于运动的鞋子,到底是准备干什么呢。虽然实在是想不通原因,但姑且还是照做了,回到家里从房间里的行李里翻出袜子穿上,然后再把鞋子换好,这才出了玄关。
一回到停车的地方,万里就听到母亲正抱着猫,用森田式的问法向琳达问道「剪过头发了?」,不禁笑了出来。不过现在可完全不是该笑的场合啊——毕竟只剩二十分钟了。
上车出发,万里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看。只见母亲抱着猫久久地伫立在家门前的那条路上,目送着坐在后座的万里很长时间。
「话说你们怎么把集合时间定在这种时候?到底准备干什么呢?这不是才白天嘛」
哥哥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一开始是打算傍晚集合然后开个烤肉派对来的,不过后来听说万里也要参加,负责组织的家伙们好像就来了劲想了各种计划」
副驾驶座上的琳达如此回答道。顺便提一下,由于哥哥的体格相对于这辆车来说太大了,方向盘握在他那双像戴上了棒球手套一样巨大的手里,就好像偶尔会放到沙拉里面的车轮型的通心粉一样。再顺便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哥哥要是跑去动物园的大猩猩舍前面的话,会向里面的大猩猩来一句「你好」的问候并点头示意。他的亲妹妹也会一脸认真地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肯定是这样的吧。也对,根本就没有怀疑的理由。
三人乘坐的汽车正开往万里和琳达的高中母校。对万里来说,对于那里的记忆只有去那里拿了大学入学考试所必需的资料而已,而且还只是事先打过电话,让他们准备好资料,然后自己只是通过窗口从应该是职员的白发老爷爷的手上接过而已,短暂的接触实在是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到底准备干什么呢。总觉得这样好像是有很厉害的计划一样呢……」
「难道是觉得紧张了吗?」
琳达转过身来问道,而万里则在后座对她深深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顺便还把摊开双手让她看了看手心里不断冒着的冷汗。哇,看来万里真是紧张的要命,琳达看着都觉得吓了一跳。
也难怪,这也没办法,马上就要触碰到至今为止一直在逃避的,可谓是核心的那部分。现在,万里正以40公里的时速奔向那些他所不认识的,但却是曾经的万里身边的人中去。在家里的时候还有猫可以用做来逃避现实的对象,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还想让人不紧张是绝对不可能的。万里紧握汗湿的双手搁在牛仔裤的腿部,然后尽量试着慢慢地深深地呼吸,阖上眼睛,大脑中重复着准备好的台词。姑且把开场白给准备了一下。
第一句是「抱歉让你们操心了」,然后是「现在身体完全健康,只不过失去了记忆,实在觉得有些失礼。还请多多原谅」。保持谦卑的态度继续说「能有幸参加今天的同窗会,实在是深感荣幸。高兴之际能容我短时叨扰,还请多多关照」……就是这样。
然后就一直观察气氛,老老实实地呆着吧。总之至少别给琳达添麻烦。最坏的情况,只要死守底线就行。虽说自己已经夸下海口不会再逃离过去!但万事开头难。要做到并不简单,只能像这样一点点习惯吧。
但是,然而,
「啊啊……怎么办啊」
总之还是感到不安,有些害怕。长长地叹了一口憋着的气。对于之前一直勉强竭力地避免接触这一点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到时候的尴尬程度应该也是无法估量的吧。万里从车窗远眺着充满乡下气息土地的风景,打心眼里赞叹自己竟然还能在这里。明明能逃跑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竟然还能坚持到这里。
「好夸张的表情,别这么紧张嘛,稍微放松一点嘛」
琳达转过身来,跪在座位上边笑边看着万里,说道,
「都已经到这里了再害怕也没用了。放心吧,出什么问题的话我会帮你的。毕竟是我把你拉过来的,我会负起全部责任帮你圆场的啦」
「……非常感谢」
万里朝琳达低下了头,一切全靠她了。正因为有她这样陪着自己,万里才能走到这一步,才能下定决心不再逃避并努力到底。
「不过话虽如此,如果真的觉得呆不下去的话,随时都可以撤退哟」
「……好的」
琳达温柔地眯起了眼睛,露出明朗的眼神。
自己竟然曾经对于能用如此眼神对待自己的人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以至于差点就成了陌路人。一想到这里,都有些胆寒了,真是被自己愚蠢的程度吓了一跳。另一方面,对于能二话不说地答应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提出想要和好要求的琳达的心胸之宽广,万里也重新领教了。能与这样的人相识两次,万里也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幸福。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呢。自己这种男人还真是被奇迹的缘分所眷顾呢。能够活到现在并且还能觉察到这一点,真是太好了,多么的幸运啊。
万里终于能够抬起头来对琳达还以微笑了。琳达见此情景,也露出了更多的笑容。
「……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加油的!」
这是,一直在驾驶席上听着两人对话的大猩猩突然
「哇哈哈哈哈!」
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还真像是前辈和后辈呢!搞得像社团比赛一样!万里,可别让琳达对你摆架子啊!那可是琳达啊!」
虽然明明是同姓林田却还是把妹妹叫做琳达的长着大猩猩脸的哥哥如此说道,
「琳达当然是琳达!我知道的,这样完全没问题的!」
万里不知为何有些威风,信心十足地回应道,
「我也完全是多田万里!对我来说,琳达是现在的前辈,曾经的挚友,而且今后还想继续把她当成挚友,一个能够相识就已经够幸运了的,特别的,能在一起的话就会觉得超级快乐的人!相信着她并且希望自己也能被她所信任,他就是这么一个让我想成为这样的男人的人!这就是琳达!如果说琳达就是琳达的话,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哦哦……哥哥低声地哼哼着,然后透过后视镜盯着万里说道,
「搞什么嘛你这家伙,虽然还是有些搞不太懂,但刚才那番话感觉好有说服力的样子……」
「哥哥也是哥哥!不管是大猩猩还是人类,哪边都一样!」
「不对,不是大猩猩啦」
琳达听着,哈哈大笑起来。
大猩猩在高中前的十字路口把妹妹和万里放了下来,然后从驾驶席的窗口伸出他巨大的手,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傍晚的道路上,强烈的阳光炙烤着地面,夏意仍浓。还挺热的呢,T恤打扮的琳达单手搁在眼眶上,边遮挡着阳光边说道。
「没想到路上还挺堵的,今天星期几来着?假期一长就没有星期几的感觉了。本来是打算早点出来的,但回过神来,不凑巧正好撞上了这个时间」
「……」
「那么,所以!走吧!」
「……」
「万里?」
「……」
「走,走起来啊,怎么了」
万里站在下车的十字路口的正中央,进退两难动弹不得。虽有琳达在心里有底了……但是,无论如何还是,
「……来了……最终,还是来了呢……!」
恐惧,不安,紧张,极其地。又一次,来到了这里,而且,
被铺上了砖头和花草丛的高中的所在地,相比周边的道路要高出一段,由于黑色铁质栅栏的遮挡,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虽说集合地就是校门口,不过由于校园的这块地并不是正方形的,因此两人现在所在的地方还看不到像是门一样的地方。万里只知道顺着花草丛的方向看去,一排绿叶茂盛的樱花树向内延伸,再顺着这个方向,这块宽阔的地块的更深处,便是校舍的所在地。
大家,都已经集合好了吗……。万里踮起脚尖狼狈地探出头,渴望能看到栅栏对面的情况,哪怕只是一点点,搞得自己被对面过来的行人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注视了。确实,乍看上去像是在冲着高中女生去的偷窥行为,「等一下啦」也难怪琳达会这样,从背后抓住万里的肩膀来制止他。
「磨磨蹭蹭的,想干什么啊!」
「没,没有啦……我只是在想从这里能不能看到里面啊之类的……果然还是觉得好害怕……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怎么又搞回去了!?开玩笑吧!?刚才不是已经跨过这道坎了吗!?」
「跨是跨过去了但是停在上面了啊!啊真是的,好害怕!」
「话说你啊,一直说害怕害怕的,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感觉已经什么都怕了!氛围!气氛!」
「说的再具体一点」
「……白眼之类的!这不是你嘛的感觉之类的!因为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失去记忆了!已经谁都不认识了!绝对会有人在想,这家伙是谁啊的!」
「不是说了嘛,这一点大家早就已经知道了」
「这家伙来干嘛的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之类的……!」
「大家,听说终于能见到你,都在热切期待着呢」
「但是,我不是那个大家想见的多田万里!」
而对于男子汉度为零,已经完全不顾害臊地彻底吐露自己心情动摇的万里,琳达仍旧遵照约定,保持温柔,
「真是的,真拿你没办法呢……这一定是你自己想得太复杂了。虽说你的心情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琳达的眉毛挤成了八字形,一副困扰的样子,用手指抵住嘴边稍微想了一想。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竖起了那根手指说道
「要不索性这样吧,万里,把眼睛闭起来」
「诶?……这样?」
万里照琳达的指示,二话不说闭上了眼睛。除了透过眼皮的光感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啊,这个那个的想太多了,正因为太想要预知未来所以才会导致恐慌的。所以还是索性什么都看不见的好」
「啊—哦……」
说着琳达突然就把双手轻轻地抓了过来,冰凉而又柔软的触感,再加上沉着的迈克杰克逊般的声音。琳达抓着万里的手……啊啊,万一香子正从别的什么地方看见这一幕的话,估计就会脸上套着丝袜冲过来进行扑杀的吧。但对于万里那不安到极点的精神状态来说,如今也只有这双值得信赖的手可以依靠了。而且要是琳达也说「冷静下来,这可不是花心啊!这算是照顾!」的话,再怎么样香子应该也会说「照顾……啊……那就」然后收起拳头的吧,「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对照顾也是有一番理解的」边说边把套在头上的丝袜给脱下来……
以上都是万里毫无意义的妄想,与事实无关,
「我就这样带着你过去啦,别想多余的事情了,你就这样闭上眼睛,好了,向前走,慢慢来」
总之琳达始终很温柔。碰到一起的手也是沉着而又光滑,虽然纤细,但手指的关节却意外地很有力,握上去给人一种奇妙的舒适感。
「哈—哦……」
不知为何,万里的语言能力好像和视觉一起消失了,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这双手。
确实,太过不安了,太急着想要看到之后会发生的事了,这可能反而使自己产生了更多的恐惧。像这样紧闭双眼什么都看不见,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向自己伸出援手的琳达的温柔之后,心情反而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一步一步地踏出脚步。一路上琳达一边发出「这里有高低哟—」「有毛毛虫掉下来注意躲避哟—」「转弯了哟—」「当心有个坑哟—」「能看到岩浆哟—」「骗你的哟—」之类的指示,一边把万里当做老爷爷一样对待。
「还有一会就到了哟」
……深深地
琳达那饱含笑容的柔和的声调,确实深深地浸透了万里的心胸。万里打心底里感谢着琳达。而且,无论如何,都想立刻将这种心情传达给她,
「……琳达,那个」
万里仍闭着眼睛,用不卑不亢的口吻说道,
「我想正式的说出来,真的,真的真的,谢谢了,太感谢了。真的,为了我做了这么多,谢谢,不仅仅是为了今天的事情」
看来把溢满胸中的思绪变成话语说出来,也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还有,抱歉至今为止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虽然之前说过『希望能把过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话,但现在我却真的深感后悔,非常地,后悔。好不容易又能像这样见面了,为什么当时的我却没有直率地高兴呢。我想要改变这样的自己,所以今天才回来到这里」
琳达什么也没有说,好像只是在静静地倾听着万里的话。更用力地握住了万里的双手,好像是在向他传达,我都听到了哟,这样的讯息。从手掌中传来的触感还是那么的可靠温柔,手上的体温也渐渐温暖了起来,
「我……到底能不能改变呢」
终于,稍稍地,撒了个娇。本以为如果琳达的话一定会说,可以改变的,
然而,
「……」
她却没有回答。咦,万里有些失望。就算是正在安静地倾听自己的话,现在也应该差不多是该搭上一句话的气氛了吧,有点奇怪,
「……琳达?你在听吗?」
万里朝自己的右耳边轻轻地问道。
「嗯?啊啊?嗯?什么?」
但不可思议的是,感觉琳达的声音好像是从身后传来的,她明明应该是在前面握着自己的手才对啊,这到底是为什么。这次彻底感到奇怪了。
「你在那里吧?这,是琳达你吧?」
万里试着稍稍用力地握了握那只握着自己的手,但是还是迟迟没有反应,仍然保持着沉默,太慢了,「……啊啊,什么情况,怎么了?」感到奇怪。有问题。
在自己眼前的,握着自己的手的人应该是琳达才对,虽然是如此坚信着的——难道说。万里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结果在那里的是,
「……啊!」
啊,什么啊啊。是一个不认识的大叔。一个素未谋面的瘦瘦的大叔,正握着万里的手,温柔地在前面为走在后面的万里带路。而琳达则已经是离开老远,正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悄悄地谈论着什么,「啊呀,被发现了,抱歉抱歉」这里正是校门前。哇啊啊啊啊啊啊……万里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把自己的脸拉长了三成然后画到了漫画的纵格里一样。恶魔人ending前的那种感觉出现了。在这样的我的面前,一个素不相识的大叔正拉着我的手说道「那个,好,好久不见~
「怎……怎么是个大叔——!」
一片炽热的心意,发自内心的告白,竟然被这个局外人大叔给夺走了——于是一下子就彻底理解了前些日子香子为什么会这么崩溃了(不过她的那个是亲戚的大叔),万里被吓得向后一跳。这时,一群不认识的男女集团发现了万里的情况,把他围了起来,脸、脸、脸、脸、脸接着脸、还是脸、一张接一张的脸、跳起来的脚底……也不能说是这个,还是脸。这绝对就是同学们,万里总算理解了情况。而大叔仍旧温柔地握着万里的手,说道,
「我也是你的同学啦……不是大叔来的……在去集合地的路上看到你和琳达在一起,就在感叹,啊是多田万里!啊啊!然后就……这样……」
他衰老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双手还温柔地握得更紧了。
抱歉让你们操心了,现在身体完全健康,只不过失去了记忆,实在觉得有些失礼。还请多多原谅。能有幸参加今天的同窗会,实在是深感荣幸。高兴之际能容我短时叨扰,还请多多关照……该说的话实际上一句都没说出来,万里的脑中,只有对于这一点的空虚评价,在无声地回荡。
哇!万里奇迹般地避开了朝大腿飞来差一点就擦到的皮球,心想琳达还真是个恶魔。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抱怨的话也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神为什么赋予这个女人如此的运动神经呢?差一点点就能击中万里,说了一句「可惜!」,然后下一瞬间,万里就单手接到了从外野飞过来的软球,「看招!」万里又蹦了起来。避开的皮球飞向了外野,而外野那边仍然是琳达,同样还是瞄准万里。趁万里失去重心还没重新站稳的时候,把球砸了过来,而万里却「……!」无声地滚了一圈躲开了,但在他身后的moa却运气不佳被打中了,琳达那记全力打出的刚速球直接打在了那件带有褶边的吊带背心的上,被击中侧腹的她,发出了「呀!」的惨叫声。然后响起了示意出局的哨声,万里慌慌张张地捡起了滚落在阵地内的皮球,正因为有了队友的牺牲,这才好不容易拿到了球权。
竟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砸过来,替moa反击!说着,便立刻把球举过头顶朝琳达丢去,
「等一下,规则上说不能以持球人为目标哟」
「什么!?这可没听说过啊!?」
「要是打到持球者的话,就是扔球者即死!不相信的话就来试试啊!」
被嘲笑的万里一个踏空,而这时琳达的手上又接到了队友从外野传回来的球。现在万里和琳达双方都拿着球互相瞪着。万里的身后,东军的外野朝外野传了另一个快速球,正被此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间,
「注意五秒规则啊!」
琳达的球出乎意料地再一次传回了东军的外野,而夹着西军阵地内的万里的另一侧也有一个球。这才反应过来是要搞夹击,「万里—!321」基于不能持球五秒以上的魔鬼规则的倒计时开始了。「呜哇啊啊啊!」万里姑且先把球传到己方的外野去,但由于慌张,丢出去的球力道不够,被东军阵地的高高的tani给轻轻松松的接到了,
「好嘞,万里,做好心理准备吧!」
「等等等等等等!啊啊别这样,呜哇啊啊啊!」
外野的两个球和tani的一个球,总共三个球从三个方向砸向了万里。不要啊!万里一边尖叫着一边后退着寻找退路。但这明摆着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啊,而且这些家伙也是在太过分了。竟然突然让什么都不记得的万里来玩这个游戏,而且还不好好把规则讲清楚。
把突然袭击般登场的……不对,是把被突然袭击般登场的万里围住,一开始觉得大家还挺客气。「呜哇,是万里啊」「太久没见了」「怎么感觉变了个样子!」「诶,好像没怎么变嘛?」「话说好像长高了!」之类的,说了不少,搞得万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对那个一下子把人家叫成大叔的人说一声「对不起」道歉了。
「没关系没关系,以前就长着一副大叔脸了啦,来,穿上这个」
从他手中递过来的,是一件体育竞赛联系比赛是穿的那种背心型的红色号码衫。背心上留着一块用别针钉着的用来写名字的布块,上面写着「万里」。回望四周,所有人都穿着或红或蓝的号码衫,而且上面也都写着各自的姓、名或是外号之类的。琳达也得到并穿上了一件写着「琳达」的蓝色号码衫。
被红背心的大叔——不是,「浩一郎」这么一说,万里只说了一句「谢,谢谢……」,其他的话就像喉咙被卡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万里这才理解,自己被扔进了拒绝的暴风中央只是自己的误解罢了。
校门稍微往里一点,在延伸至校舍的樱花树的接近一半左右,
三十多人的原同班同学们,为了失去记忆的万里,特地制作了写上名字的号码衫,然后大家一起穿上,在这里等万里的到来。这是为了不让万里在交流上有困扰而想出的特别的方法。如果想要拒绝改变了的万里的话,是绝对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大家为了接纳如今的万里,已经尽全力地努力了。万里这才体会到,由于自己单方面的想法而恐惧他们,说了他们坏话的自己,是有多么的错误,心胸是有多么的狭隘。真心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羞耻。于是,万里再一次,用尽可能最大的声音重新说道「真的,太感谢了!」,随后披上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号码衫,这样一来,就融入大家了。
而琳达确实有些难以理解的表情,问道「主意倒是不错,但为什么做成号码衫?」
「当然是为了完结两年前留下的问题咯!终……于,万里回来了!今天,一定要决一胜负!」
红队的「苏—同学」向前迈了一步说道。好像理解了,
「……噢!原来如此!」
琳达眨了眨眼睛,但万里好像还没理解对话的意思。胜负?到底是什么原来如此啊。苏-同学对着一个人在那里歪着头的万里热切地说道「我说万里,两年前的事情还记得吗?」。而万里只能回答到「不,彻底不记得了」
「这,这样啊……!抱歉!我们班还是三年级的时候,当时被分成了东西两军进行了对立啊!」
根据苏—同学的说明,貌似是这所高中每年一次的传统的球技大会中,全班被分成了东西两部分,然后进行三种比赛,然后把获胜的分数加以合计之后比个高低。排球、篮球,还有,
「最后的项目就是躲避球,根据抽签,最终的比赛正是我们班级的东军和西军的对决,但由此却留下了祸根,当时西军有着四分的领先优势。胜者得五分,平手则两军各得三分,所以只要西军不输的话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然后就是你导致了问题哟,万里」
琳达突然一脸认真地插了进来,而万里则是「咦?咦?」地莫名其妙。
「我们蓝队是东军,而你是红队,也就是西军。比赛为20分钟的一局胜负,按照结束时场上的残留人数来定胜负。本来一直是一进一退的拉锯战,但比赛结束之前,你吃了我一球,明显是肩膀中球的,但你却说『刚才那个打中了脸所以不算!』,而裁判却不知为什么认可了,结果你就没有退场,比赛也由此结束,最终打成平手,」
「我们西军理所当然地胜利了——!耶——!」
苏—同学这么一叫,红队的成员们有的拍手有的吹口哨起哄。「不对!」琳达打断道,回应道「那个绝对是打在肩膀上的!」蓝队的成员们也异口同声地咬定「就是,那下是打中肩膀的!」。然后便从四处传来了「不对,绝对是打中脸的」「不对,怎么看都是打中的肩膀!」「但裁判认定是打中脸的啊」「明明应该是东军胜利的!」「接受现实吧!」「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之类的话。
万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脸呆样地站在正中间,对哪边队的话都只能应声符合「是啊是啊!」「唔姆,原来如此!」「有点道理!」「这个也可以理解!」从头到尾点头哈腰两边不得罪,但是,
「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真是让人火大!」
琳达露出了接触至今从未出现过的恶鬼表情,那个直到刚才为止一直很温柔的琳达,那个始终带着几乎能让人生气的扑克脸的「琳达前辈」正以抓住万里脖领的气势朝他逼近过来。但被这么突然一说,
「那啥,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啦……」
苏—同学从侧面一下子架住琳达的肩膀,悄悄地对万里说道「没关系,你没做错什么哟」。「到今天还在找碴,东军这群人真是执念太深了,哼哼!」
咦————!琳达一边激烈地扭动着身体一边不甘心地咬牙切齿。不愧是大猩猩的妹妹啊,不甘心的样子都这么有魄力,而东军的队友们也开始被她带动起来了。苏—同学却也一不做二不休地说道,
「看见了没?懂了吧,万里。愚蠢的败者就是这样怀着无谓的怨恨的。所以我们西军要以正义之名,再次让他们俯首称臣!」
哦哦哦!西军也跟着喊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如今正是纠正错误,将胜利夺回我们手中的时候!」
作为回应,东军发出了震动大地的声音。见没法置身事外,万里有些坐立不安了,这时,他发现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唯一穿着黄色号码衫的女生。有着不禁会让人联想起冈千波的小身材,白净的脸庞,柔顺的黑发一直垂到胸部以下。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哨子,胸口的名牌上写着meiko。这位meiko举起双手,说道,
「裁判是meiko,没有时间限制,赛制是直到一方全灭为止的死亡比赛。比赛,开始!
说着,便把手举过头做了个交叉的动作,然后,嘟噜噜噜……把哨子吹出了很难听的声音。不过已经没有人去吐槽她那令人绝望的肺活量了。
呜哦哦哦!咚咚咚咚!一声令下全员都散开了。失去了理性的琳达大概早就忘了「我会帮你圆场的」这样的约定了吧,丢下了万里也跑了出去。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了,万里也久违地用尽全力冲刺了起来。樱花树下的三十几个人一下子跑干净了,都从草丛的间隙处跑进了操场。操场上已经画好了躲避球用的场地,但不知为何,画好的场地中间竟然摆着三个球。冲在前面的家伙像是先到先得一般互相争夺了起来,结果东军凭借气魄拿下了两个球,而西军则拿到了一个球。
「三个球!?这是躲避球!?什么规则啊!?」
「你是那边的吧!」
万里想也没想地跟着琳达,却被她推到了对面的阵地。而下一瞬间,外野和阵地内就开始来回传起了球,
「你就先去死吧!」
意料之中的发展,一下子就被夹击了。之前太过招恨的苏—同学一开始就被击中了。扔球的那方是认真的,咚的一声,她就「呜!」的一声,发出了这种让人打从心底里感觉很痛的惨叫,万里还在哆嗦地说「开玩笑吧!?」,但这可不是什么玩笑。年轻人们,大家都是认真的。
比赛的节奏一开始就被东军带着走了,球权基本都在东军手上,而西军的红色号码衫们则陆陆续续地被打中,被请出了外野。这时,从只能四处逃窜的万里背后,传来了浩一郎的声音「必须想办法拿到球传给外野,不然死掉的家伙就不能复活了!」。他刚提醒完,下一瞬间,琳达的刚速球就伴随着一句直白的「没让你告诉他啊!」朝阵地飞了过来。咚!重重的一声,球就从没能将其接住的浩一郎的手上掉了下来,啊~……然后就是meiko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宣布道「浩一郎,出局—」。浩一郎带着一副悲哀的大叔脸,垂头丧气地出了外野。这个时候,西军算上万里,还幸存的只有区区四人了,而东军则以琳达为首,还有密密麻麻的十人之多。他们在侧面轻松地排成一列,形成了一道活的防线,在阵地内被指挥着灵活地前后移动,所有的三个球都在其控制之下,
「那么万里,胆小鬼能不能给我死在这里吧~
万里被琳达的话吓到了,他被盯上了。
「怎么说这种话!?我,我和前辈不是朋友吗!?」
「好了五百円到手!别忘了哦,现在的我只是琳达而已,啊!」
琳达已经化身成了恶魔,不断收集着球,然后用无法想象是女生的力量瞄准并攻击万里。
还真是有着了不起的运动神经呢。之前跳阿波舞的时候就能看出她的身体很灵活,而且还见过她翻出过连体操选手都较之逊色的跟头。但这个也太厉害了吧,球速慢的时候,皮球就像是被她的手给一个个吸过去了一样,而男生全力扔出去的高速球也能用单手侧翻轻松地躲开。三个球在琳达的指示下犹如活物一般被高速地传递着,西军则是单方面地在被耍弄。这个不是恶魔还能是什么?
东军通过外野的夹击加上正面的tani,从三个方向瞄准万里。三人都以万里为目标做出了投球的姿势,完了,这下死定了,万里一边后退一边这么想道。剩下的两个队友从刚刚开始就知道东军的目标一直就是万里一个人,所以发出了类似劝说般的惨叫「这可是去年的毕业典礼之后第一次见到万里啊!」「难得这么久没见到万里了啊!」。但是不曾想,这只是一个可怕的陷阱。
咚咚!连续传来了两声重重的声音,但打中的不是万里,而是边上的两个人,两人都被打中了膝盖,「咦咦?为什么打中我了啊!?」「为什么瞄准的是万里打到的却是我啊!?」边吃惊地说着边倒了下去。
这是让你们误以为瞄准万里一个人而将你们歼灭的战术。在最后一人——发着抖的万里的眼中,一切就像慢镜头一样发生在眼前。正对面,只见琳达露出了阴笑的表情。而她的身后,tani稍稍错开了时机高高跃起,一边说着「再见吧!」一边做出了以万里为目标的投球动作。然而此时,万里的身体已经朝侧面跳了出去,而且在那个刚才打在另一个人身上后高高弹起的皮球没落地之前就已经抓到了它。没有触地的话就算达到了也没问题,tani一阵惊愕,扔球的姿势产生了错误,因为如果把球打到持球者身上的话自己也就即死了。从tani手中扔出的球力道很弱,而且画出了一个向上的弧线。而由于万里接到了球才使之得以存活的那个队友,则轻松地接住了tani的那个慢球。接着,万里捡起落在阵地内的另一个球直接朝外野传去,这样一来,西军就握有了所有三个球的支配权。
可能是被突然出现的危机所动摇了,东军的阵型难得出现了漏洞。原本保持一条横线的直线队形开始分崩离析。而此时首当其冲应该瞄准的,就是作为司令的恶魔·琳达。要是琳达阵亡了,之后的形势势必会轻松很多。持球的三人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应该都是这样想的。万里将琳达确定为目标,做出了必杀的投球姿势。这回肯定能中,这样的预感游遍全身。
「等等!万里,是我啊!?社团的前辈啊!?难道你忘记了我一直在照顾你的恩惠吗!?」
「竟然说出这么苟且偷生的话——你这家伙只不过是琳达而已啊!」
去死吧啊啊啊啊!
先是外野和阵地内的两个球分别从琳达的前后对其进行夹击,琳达为了躲开这两个瞄准下盘的球,拼命地高高跳起进行回避,但这一点万里早就想到了,因此在琳达落地的前一瞬间,就把球全力砸向了她的腿部附近。球按着预定的轨道直接飞向了琳达的腿部,这样就能出局了……正在这样以为的时候。
琳达发挥了她那可怕的身体能力,像舞者一般把双脚朝前后做了个一字开,跳起来之后立刻就顺势压低身体着地了。所以本来瞄准下半身的球这下就砸到了脸上,
「哇啊啊啊!」
万里不禁也发出了惨叫,咚的一声,球被弹得老高,然后稳稳地落在了东军的阵地内并滚了几圈,meiko没有吹响哨子。
「刚才那下打中脸了,不算」
「……万里……」
琳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手上紧握着球。抬起的脸上很明显能看到被球砸中的印记,万里吓得浑身发抖,朝后退去。
「……所谓规则,就是这样来利用的哟……!」
曾经34班的同学们一同目睹了恶魔升级成魔王的瞬间。
「诶!有小孩了!?」
Meiko干脆地点了点头,
「顺便说一句,孩子的父亲是……」
盯……她那双长长睫毛下又圆又亮的眼睛,一直盯着万里看。
「……诶?诶?诶?诶?诶·诶·诶……?」
琳达看着不禁吓得停止呼吸的万里的表情,笑着说道「如假包换的笨蛋登场——」。
那是那是,就是那样,我真是笨啊,万里再次恢复了呼吸。
「meiko的老公,是那边的dai哟,一直在交往,很早就结婚了呢,听说去年夏天就已经登记了
大概是听到了琳达的话,坐在稍远处的短发帅哥,dai朝这边挥了挥手。而这边的meiko也一脸高兴地挥手回应,虽然她的肚子看上去还没有明显地大起来,但斜挎着的包包上已经挂上了孕妇用的钥匙圈。万里这才理解为什么会让她当裁判的原因。
顺便一提,比赛是东军大胜。魔王的召唤奏效了,所以没花多少时间比赛就结束了。蓝队的队员们大把大把抓起准备在教室里的糖果类,大口大口地喝着果汁,得意得不行。而红队的西军则全体老老实实,小口小口地嚼着醋昆布。在这群悲凉的人中,还有更悲凉的存在,那就是一开始就被集中火力受到攻击的今天的干事·苏—同学(原班长),据她说,接下来便是按照计划去烤肉,并且已经订好了地方。毕竟这也算是一次正是的同窗会,还要和现在还没来的几个人汇合。在这之前,也流了不少汗,暂时就先安安心心当做预同窗会吧。
前后都有黑板的教室离,凌乱地摆放着课桌和椅子。打了蜡的地板显得光光亮亮。壁橱里还有不知谁忘记带回去的弄脏的运动鞋。
万里占据了教室后方琳达边上的座位,开始一点点打量起教室的状况。好几个小团体正在开心地聊着天,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有一些人正带着眷恋的表情眺望着窗外的风景,还有一些女生正在用手机一起拍着照片。身处此地的大家,知道一年半之前都还是穿着相同的制服,在这间教室里一同度过着每一天。每天,这般喧闹的光景都一再被重复着。而其中,也包含着自己的身影。
「啊哈哈!什么嘛,超搞笑啊!」
琳达不知在和meiko聊了什么蠢话题,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大声地笑着。她嗙嗙地拍着万里的肩膀,说着「肚子都笑裂了!」,却还不忘加一句「是大妈啊!?」的吐槽。琳达毫不介意,又一次咯咯地笑了起来。
尽管并没有想起什么特别的事情来——而且还身处于不是一般吵闹的环境中,但万里的心情并不坏。万里用手撑着下巴,舒服地坐着,一遍又一遍地观察着教室里喧闹的样子,不厌其烦地看着。都已经和大家一起又笑又闹地玩过了魔鬼规则的躲避球了,对如今身处此地的同年人们,万里已经不把他们当做外人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另一方面的原因,那就是已经没有体力再去想这种负面的小事了。
这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万里的肩膀,万里便转过身去,
「好久不见!万里,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吧?」
「我们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了。怎么样,看我们的脸能想起什么嘛?」
坐在万里正后方课桌上的是露出开朗笑容的两人组,两人都穿着红色号码衫,一个上面写着『coba』另一个则写着『一哉』。记得coba就是在外野一直战斗到最后的那个,还算有点印象,但他们应该不是指这方面吧。
「抱歉,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没关系的啦,这也没办法嘛!不用道歉啦!我叫coba,小林的coba
和善地眯着眼睛的coba稍稍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眉毛,但最多也就再拍了一次万里的肩膀。而一哉则是没怎么在意礼貌,一屁股坐在了万里面前的课桌上面,一边说道「你们两个——竟然若无其事地独占!」一边就把手伸进了琳达和meiko正在吃的薯片包装袋里。可能是手指受伤了吧,他的中指处粗糙地缠着OK绷。Coba指着那边开始介绍道,
「这家伙是一哉,一哉谷的一哉」
「诶!?姓的一部分!?」
「你这家伙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啦,就是一哉啦」
一哉轻轻地捅了捅coba的太阳穴,coba「嗯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也难怪啦,自已一瞬间信以为真了,万里也笑了出来,
「我叫万里!多田万里!」
万里指着自己的号码衫也做起了自我介绍,「知道的啦!」刚说完,自己脑袋的太阳穴就被边上的两个人各自捅了一下。琳达和meiko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也对哦!?呜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好傻……!」
「该怎么说呢,你还真是完全没变呢,我放心了。是吧,一哉,万里还是和以前完全一样吧」
「就是发型时尚了不少」
「诶?这算时尚?真的假的?那啥,这个,其实也不算讨厌啦……」
说着,还害羞地把手放到了头上,
「已有一段时间很过分啊,突然说什么『我的目标是留长发』,然后把头发弄得和志村的发型一模一样」
一下子,心情坠入了深渊。竟然是志村,而且还是那个健(注:志村健是11区著名的搞笑艺人)被自己不明所以的过去吓死了,
「……不会吧」
是啦是啦,有过有过的啦—,coba点了点头。
「留了一半之后还说『要不我也把头发扎起来吧?』之类的,然后就开始扎头发了。后来一想,那个行为其实是想用『借我橡皮筋!』来向女生搭讪的吧,绝对是这样的」
「还有那件事,为了用『现在几点了?』来向女生搭讪,有一段时间还假装忘记带手机,之类的」
「为了用『借我橡皮!』来向女生搭讪,还把自己的橡皮全部擦掉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什么的」
「还有为了用『看出我瘦了不?』来向女生搭讪,进行了绝食减肥之类的」
就是啊—,好怀念—,coba和一哉两个人在那边说边笑。万里紧紧揪住两个人的肩膀,说道,
「给我等一下……等一下啊!大家难得一聚,倒是说些关于我的好的回忆啊!能不能别再用『为了和女生搭讪就XXX』这样的固定句式了啊!」
我来,meiko突然很有礼仪地举起了手,
「有关万里的好的故事,的确有。万里,那个,在电车上,那个,给一个因为没有座位而困扰的老婆婆让了座,为此,那个,就像龙宫城的,那个,鹤和龟报恩的感觉一样,一个生病的,像这样,四处转着的老爷爷,把一个玉匣,钻了法律的空子,啊,包括更上一层的,诶,遗憾的意思,嗯,」
「……这种连隐藏的意思都没有的明显是编出来的故事就算了啦……!说一些平常的,真实的事情啊!」
抱歉,没有。Meiko轻易地就放弃了比赛,万里也筋疲力尽了。看来曾经生活在这间教室中的自己,过着比想象中的更加没救的每一天啊。琳达也只是一个劲地边吃薯片边笑,coba和一哉仍然继续着『为了和女生搭讪就XXX』的话题。
这时,只见教室的门口时不时地探出一个白头发的脑袋朝里看。是一个穿着开领短袖衫的介于大叔与大爷之间的年纪微妙的人。
「啊,是老师!」
有几个人反射般地从坐着的桌子上下来了。琳达对着万里「万里,那个是班主任哟」,而万里则轻轻地吞了一口气。班主任?这个人?
「meiko在吗
「是的,在—」
「别总是糊里糊涂的哟」
完全没有秃头的征兆,密密麻麻长着的能做为特征的白发,万里有点印象。就是去年大学考试的时候把资料交给万里的人,万里还确信这人肯定是事务员来的……看来不是啊。
「多田万里,在吗」
「啊,是的!……那个……在,在的!」
不知不觉地竟站了起来,万里就这样直挺挺地站着不动。越看越觉得他就是去年的那个人。难道说,自己去年把难得来见自己一面原班主任晾在了一边,只把要拿的东西拿走之后就离开了,这样失礼的事情?这可真是尴尬地僵住了,但是,
「能恢复精神和大家一起过来,真是太好了」
这位班主任,非常温柔。一边对万里点了好几次头,一边笑着对他说道,
「你要是不和大家在一起的话可是会哭的啊」
「……诶?会哭?……是说我吗?」
会哭的呢。嗯,会哭会哭。哭得很厉害呢。哭得都快抽住了呢。周围的人纷纷如此附和道,万里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Coba也好一哉也好meiko也好,都在点头。「怎么回呢,才不是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人呢」万里虽然这么说道,但连琳达都说「真的会哭哟」。过去的我在大家面前到底都在干什么啊。
之后,原班主任只留下了一句「别吵闹得太厉害啊,办公室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啊」,就留下占据着教室的毕业生们转身离去了。但却被身后一群女生的「老师等一下」给叫住了。女生们聚集在教室门口,说着「我很想和老师拍一张照片!可以吗?」,然后就把好像有点困扰地笑着的老师围在中间,各自摆出了V字形的手势。肩并着肩,咔嚓,一声合成音过后,手机的闪光灯闪了一下。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围上前去,于是便发展成了一场现场的摄影会。
万里带着笑容远望着这一场景,但这时,他的脑中却浮现出了另一番光景。
盛夏的河边,那张与琳达一起照的已经破破烂烂的照片,以及早已乘风而去的过去。
自己做到那种程度究竟是为了守护什么呢?直率地说,也确实是有恙在身。虽说是笑着度过每一天,但心中却布满了荆棘。保持着防御的状态,生怕有谁会先发制人地发起进攻。采取拒绝、排除和孤立态度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而那时攻击的矛头指向,正是琳达。
取出手机,重读了一次一封被单独保存在文件夹中的之前发来的邮件。已经安全到家了,以这句话作为开头,稍稍有些长的文章。
这是向香子告白之后的那个黎明,她发送过来的,对万里来说十分特别的一封邮件,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多田君之所以会觉得自己被他人拒绝了,或许正是因为你自己在默默地拒绝着他们哦」
——从刚认识不久那会,香子就已经看穿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肯定都在拒绝我!这句万里常说的台词,其实是为了取得先手,从而打倒对方而施放的一次攻击,香子早就理解到了这一点。
自己一直就是这样,虽然一直说别人不了解自己,但其实自己也完全不了解别人。一直说别人不重视自己,但其实自己也未珍视过别人。一直说别人不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高兴,但其实自己也不曾为别人的存在而感到过高兴。我不认同,我不接受,无论何时,如此宣称并让别人挨下这最初一击的,正是万里自己。
一直如此。
琳达被其他的女生叫去,恶搞着摆出互相拥抱的姿势,围住班主任然后被手机对准自己。绽放着的笑容,闪烁着的闪光灯,将这一「瞬间」作为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明,留在别人的收集数据中。
「我们也去吧!万里啊,这可是和女生一起拍照片的机会哦!」
受到coba催促着,万里站了起来「和女生拍照片!?太棒了!为了能和女生一起拍照片而回来,太值了!」。万里来了!这么一喊,其他人也聚集了过来,都把镜头对准了现在的万里。感觉一下子就成了人气人物了。万里也拿起了手机,把镜头对准了曾经的同班同学们,原来的班主任,以及琳达。Tani恶作剧般地从身后把万里高高抱起,差一点就碰到天花板的万里大叫着,惹得女生们爆笑不停。最后万里也笑了起来,笑个不停,笑过头了,就这样实在憋不住了。
——但是,要不这样的话,根本就忍不住。
一边喘着气一边勾住浩一郎的肩膀,yeah!一边傻气冲天地喊着一边排好队像舞蹈表演一样把一只脚抬得老高。
——正因为失去记忆这个异常事态,自己感到恐怖、害怕,谁是敌人谁是同伴都分不清楚了,总之要拼命地保护自己。只会不顾一切地战斗。但其实,连该怎么做都完全不知道。没有谁会给予教导,甚至连自己是强还是弱这一点,都无从得知。
想和幸福满满的meiko一起拍一张照片,便问道「能一起拍一张吗?」。Meiko笑着回答「当然了」,说着便来到万里身边摆出了可爱地双V手势。琳达用万里的手机拍完后,加上dai又来了一张。3张,其实应该是4张了吧,一边这样想着,万里的肚子也开始痒了起来,毕竟一直在笑,没办法的事。
——回想起来,直到不久前,万里还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归宿都是被曾经的多田万里占据着,觉得如今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所以才会不管怎样先打出第一击,然后就是逃避,头也不回地逃避、逃避、逃避、逃避、拼命地拼命地拼命地,不明所以地一直逃避,只能这么做。尽可能地朝着远离多田万里的方向逃避。就这样进行着犹如逃避犹如挣扎般的旅行。
而如今,最终,万里到达了这里。
「琳达!我们两个人也拍一张吧!」
「好啊—!过来,这里这里!」
两人都把各自的手机举过头顶,「预备,哇!」,夸张地把嘴张得老大,按下快门。然后就这样「……咔哈哈哈哈!」地爆笑起来,接着软趴趴地没了力气,坐了下去。

被撕得粉碎随风散去的那张照片,虽已回不来了,但如今,已经连同这份已无法失而复得的觉悟一起,化作了回忆。痛苦、悲伤却又不为何又带有一些温柔的过去改变了姿态,如今在这里又获得了重生。无论经过多少次也会像这样重生。只要想要让其重生的自己还存在于世,无论经过多少次,也会让其重生。
(我见到了万里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还有万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瞬间,并且想要大声喊出『我好喜欢你!』。即便是我所不了解的万里,即便是我讨厌的万里,一切都喜欢。只要是万里就行,如果是万里的全部的话,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
失去了,就再抓回来。离别了,就再相见。死去了,就转世重生,犯错了,就重头再来。忘记了,就再去认识。逃避了,那就再回来。
(无论哪个万里,都是万里哟。我都喜欢,都好喜欢)
哭过了,就再笑吧——啊啊,太好了。
万里笑得肚子都累了,把手机收进了裤子后面的口袋。太好了太好了,能在这里真是太好了,能让我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人类的寿命太长了,神明肯定不会让他所创造出的这样一个坚强的种族过得轻轻松松的吧。受到打击也不被打散,甚至把忘却当做武器,无论多少次都会重新站立起来。以战斗的姿态站着迎接人生的每一天。无论倒下多少次,只要仍然选择重新站起来就没问题。无论输赢都是自己,只要还能站立不倒就可以了。
我正站立着,在此处站立着。即便不像样即便笨拙即便难看,但我仍然站立着。……太好了!即便只是注意到这一点,都花了我好长的时间。
现在,万里正环视着不认识的学生们正在使用着的教室,为了将这一切无法留在照片里的庞大的瞬间,尽可能的镌刻在记忆中,万里睁大着眼睛。下周回到东京的时候,要尽可能多得和她说说。
因为,已经和那个从心底里喜欢的人,约定好了。
这一天晚上的同窗会,出席率异常地高。
为了消化一下吃撑了的烤肉,万里和琳达决定两个人在夜晚的街道上散散步,一直走到了河边的散步道。然后准备前往附近的便利店等哥哥再来接他们,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
道路的一端,秋季虫鸣的声音已经超过了清凉的程度,吹过的风的温度有点低。脚底下也感到了有些冷,万里亲身体会到了夏日的终焉。
「装了一次大人呢……」
听到了琳达的低语,话音的感情听上去有些复杂,不知是接受了还是没有接受。
琳达很奇怪为什么万里在同窗会中会滴酒不沾,而万里则把以前香子对他说的反省的话告诉给了琳达
「责任不在自己,听香子这么拼命地说,不知不觉连自己都这样想了。确实,我们都还是孩子,虽然外表看上去已经和大人差不多了,但做出的事情能不能有大人样就不得而知了」
「嗯……话虽如此……也对呢。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吧」
琳达稍稍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注视着走在一边的万里。虽说完全没有想要则被琳达的意思,但总之,她的呼吸里带着一股酒气。
「嘛,事实上,能正大光明地宣称『我还是小孩子』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我也在想要不索性就在这仅有的时间里,好好地享受这一切不是挺好吗」
「已经不是能再说自己是小孩子的岁数了吗?」
「……也是呢,啊—,真是不想样啊……复读了一年的大学一年级生……」
「话说,那场事故,原来对香子的刺激这么大啊」
「嘛,实际上真的很危险啦,能那样解决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河的这边,有便利店、书店、阿匹塔(貌似11区的某个超市名)和家电量贩店,而在跨过这条河的长桥的那边,就是万里家的方向。从这里真的只能看到漆黑的山。山的高岗处,一直以来就是一望无际的茶田和稀疏点缀其中的农家,看上去仿佛一整块凝聚在星空下的暗色疙瘩。
「难道那场事故,也影响到了方针的转换?」
对于琳达这句有些暧昧的话,
「是的,有影响」
万里点了点头,做出了简短而又明确的回答。
发生了事故,平安地活了下来,这让万里和香子有了思考至今为止的人生意义的时间。而正是因为有了这次的思考,才让我们体会出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意义。
「……好的事情,不好的事情,出乎意料的事故……只要活着,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其中固然有开心和快乐的事情,但同时也难免会有讨厌的事情」
「嗯嗯」
「我不想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事情所打倒。我想活下去,还是想要活下去。而现在也是这样做的,继续活着。我觉得想要活下去的人才是真正地活着的人。我之所以会在这里,并不是因为谁的错,也不是谁让我在这里的,而只是因为我想要在这里」
琳达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万里,然后静静地抬头望去。宁静地闪烁着的星空下,不知琳达在思考着什么。就这样很长一段时间内,琳达保持着沉默,
「……你是在想,我到底在说什么啊,吗?」
虽然语气有些软弱,但最终还是问出口了。琳达并没有笑,
「……我在想,你终于说出口了」
只是直直地看着万里的眼睛,
「总觉得至今为止的你,虽然从事故中生还了但却很不开心。给人一种无法自己选择,没办法只能活下来的感觉。让我觉得有点火大」
「不,不会吧……」
「真的。——那么,你回来是来干什么的!?」
琳达突然弯起了背,抬高了嗓门,声音响亮地传了过来,
「……我也有想过这样的事」
她抬起头,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那是平时的琳达。
「还有,为什么我们又见面了呢 。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哟,但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吧。何止是没有意义,甚至连我的存在本身都是在给你添麻烦吧。因为你一直是想把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像是在惧怕我一般连接触都不敢接触。我一直在烦恼到底该怎么做。但是,如果相信了你的话,」
停顿了一下,
「要是相信了的话……你,万里,是自己决定要做自己的吧?而且这其中,也包含了这之前的你吧?……是这样的吧?」
万里发现,琳达的眼神中,隐约透出了一丝惧怕。他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我就是我。全部都是我。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这些缺点也是我的一部分。话说,琳达犯了一个非常非常大,非常非常严重的错误」
「……什么意思」
「你觉得,对我来说我们的见面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我却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曾经确实想要回避,那确实是个错误。但是,与这完全不在一个次元上的是,要是没有琳达的话,说不定我都活不到现在。而且实际上,那次的事故也是多亏了琳达才让我们回避了危机」
「因为我?为什么?」
万里走到琳达的身边,靠着沿河步道的防护栏坐了下来。然后把在事故发生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向她娓娓道来。
让香子去驾驶,自己睡着了的事情。睡着的时候,把到那天之前的回忆起来的自己当做是外人一样来看待的情况。还有,回想起曾经在住院的时候与偷偷来医院看望的琳达见过面的事情。还有自己不可思议地看到发着光的星星并且拼命追逐的事情。
「……你那时候就发现,那个人是我了?」
「当然,只不过没有说出口罢了」
还有一半多的睡意正睡眼惺忪的时候,突然发现路边的护栏正向自己逼近过来。记忆中,传来了琳达的那句「坚持!」。而正是由于听到了这个声音,才下意识地把脚踩向了驾驶席的刹车。香子由于紧急制动的冲击而醒了过来,才把方向盘打了回来。
要说起来也算是普通的,不对,应该是非常的偶然。但在万里心中,那个就是命运。坚信那是琳达超越了时间「又一次」救了自己。
「所以,要感谢你。……应该说,一直以来都要感谢你,其实刚才就想对你这么说的,但不知为何浩一郎一直在和我说话……」
琳达看向了一直在说话的万里的脸,但她的视线却投向了夜空。觉得万里那洁白的侧脸就好像这样一直延伸到了天空一样。
「……这样啊。还是,有意义的啊」
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地低语着。
「和我的再次相遇,对于万里的人生来说,还是有意义的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已然」相遇了。其实在这次的事故发生的很久之前,万里就一直被琳达拯救着。听万里这么一说,
「我曾经还以为,要是没有我的话万里是不是就能活得更轻松一些呢。我就像过去的亡灵一样,真抱歉出现在了你的面前,这样。……但这样一来就好了,现在又能和万里像这样待在一起,对我来说,真是太好了」
琳达高高兴兴地展现出了笑容。然后站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女孩子味地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催促着万里「走吧」。
「在同一个社团中,我们是前辈和后辈,但我们也是同岁,看到万里有香子这样的女朋友,我……算了,总之我觉得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更像是某种恩惠。现在这样崭新的我们,现在这样的我们,我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而且何止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就是最好的了」
「……嗯!我也这么想!最好的!」
「好开心啊,我现在真是太~幸福了。并不是什么奇妙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好喜欢现在的你。不管和以前是不是一样,都没关系。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就是全部,同时也希望现在的我对你来说也是全部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长长的木桥桥畔。这个时间已是禁行时段,因此那里并排地摆着两个圆锥形路障。
眼前就是哥哥约好开车来接的便利店,但时间还绰绰有余。顿时,万里的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想法。
「能在这里等我一下吗?我想去拍一张夜晚的桥的照片给香子看看」
「诶?没关系,不会危险吗?」
没关系啦,说着万里便跨过了那连个路障。看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想着要不要试着过一过这座没什么人气的夜晚的桥,这一行为其实就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变化一般。
回到了静冈,出席了同窗会,与曾经的朋友们见了面,琳达还说现在的自己就是她的全部。——应该再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如果把自己已经不再害怕的证据照片给她看的话,应该也能传达给香子,
我已经变了,所以不用再觉得不安了。流动着的一片漆黑的河川上,隔着一块桥板,下面就是……,万里独自走着。
回头一看,只见琳达正看着这边,很是担心的样子。万里挥了挥手,说了声没关系的,然后继续前进。走到了长桥的中央附近,这里应该就是坠落事故的现场了,万里刚一想到这里,
突然,听到从漆黑的山那边传来了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又低又沉的钟声。
(这个时候敲钟?真是难以置信,讨厌的家伙。敲响那钟的……是谁?)
万里对着漆黑的河川方向架起了手机,但却并没有太过在意这奇怪的钟声,大概是不良少年吧,要不就是醉汉,难免会出现这样的家伙,万里最多也就这么想着。但是,
(……烟?雾?)
万里看着自己的脚下,吓了一跳。这明显是在发生什么异变。
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被白色的朦胧的雾所笼罩。万里抬起头正奇怪这到底是什么,这一瞬间,
突然,心脏一阵狂跳,
面前数米出,有一个人。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的心跳加速起来,都快能从T恤外面看到心脏的跳动了。
那人戴着耳塞,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驼着背,正悠闲地看着河边的风景——河边的樱花风景。
哈……?
现在应该是夜里才对,九月的夜里,参加完同窗会之后回家的路上,竟然有樱花……而且天也不可能这么亮。这里是哪里啊,实在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里哑口无言,身体颤抖着朝后退去,这时,他看到有一股纯白的强光从远方朝自己靠近过来。那应该是摩托车的车头灯,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渡桥而来。
戴着耳塞的家伙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危险……!)万里咬紧了牙关。摩托车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刚想回头的那个穿着风衣的家伙的手肘附近。理所当然地,那家伙啊!地叫了一声然后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接着,就这样毫无抵抗地从一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万里的身体侧面擦了过去。万里连声音都没叫出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连吃惊的时间都没有。
仅仅一瞬间,能看到骑摩托车的家伙朝自己这边回头看了看。本以为他会立刻踩下刹车,但没想到他不但没这么做反而还加了一把油门像飞一样地加速逃离了。
而穿着风衣的男子,则没能恢复平衡,脚下一个踉跄就这样翻过了桥上的低栏杆。「呜哇哇哇哇哇!」……万里这才喊了出来,拼命地一个飞身跳了过去,但还是只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腕。身体挂在了栏杆的另一边,全部的体重都汇聚在万里两手抓住的那只手腕上。万里全力呼喊着本应站在桥头的可以依赖的女性朋友的名字,
「琳,琳达!过来!琳达!琳达!」
但不知是不是声音没传到那边,没人过来帮助,而由于承受不住男子整个人的体重,万里抓住的那只风衣的袖子被渐渐拉长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袖子会被扯断的。要是这样的话……要是这样的话……!万里的手指又加了一把力抓得更紧了,扯着嗓子喊道,
「没事吧!?马上就拉你上来,马上就来救你,所以在努努力——」
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气息被战栗堵在了喉咙的深处,浑身一味一味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吊在那里的风衣男,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那人也是万里。而且正在用另一只悬空的手把抓住他的万里的手指拉开。嘴正动着说了些什么,看口型应该是在说,已经够了。不行,不可能这样,即便如此,万里还想重新抓住他的手腕。但还是由于对方明确的意志,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了,好重……已经撑不住了!但还是不行!无论如何都要重新抓住,都要把人就上来,但即便如此,万里的手指还是被拉开了,
「别管我了」
突然,重量消失了。
手松开了。
活生生的丧失感令万里汗毛竖立,呼吸停止,时间静止了。快来人,拜托了,不行了,神明啊……然而却没有听到任何有人落水的声音,
「……啊,呜,……啊,啊,啊……!」
那里,只有坐在地上的自己。
周围是九月里漆黑的夜晚,根本就没有什么钟声的余韵,只有安静的夜晚所带来的寂静包围着自己。
万里站起身来,想着,总之必须先离开这里。完全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喝酒,也没有宿醉,那这到底是什么呢……什么情况啊!刚才那个是谁!掉下去的又是谁!又掉到哪里去了!
就在万里挣扎般跳起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口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硬硬的声音。那是香子很久以前送给自己的礼物,出门前为了整理一下仪容而带出来的手镜。虽说设计上很女性化,用起来不太配万里,但毕竟是香子送的礼物所以还是很珍惜的。万里慌慌张张地捡起镜子,但镜盒中还是传来了一声轻轻的,不详的声音。颤抖着的手打开镜子一看,已经呈放射状地裂开了,
「………………!」
哗啦一声,镜子剥落下来,闪亮的碎片坐在了脚边。
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脸也被分成了几份,摔开,散落了。
哪一个都是自己……是这样吗。无论是身在此处的,还是散落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的,都是自己。但这样的话,散落的自己又会如何,是逐渐消失?还是被寂寞黑暗的世界吞噬,然后迎来终焉?……那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吗?也是我吗?
难道说,莫非是,
「……记忆,在逐渐恢复吗……?」
那是坠落事故的一部分原委吗?万里拼命地支撑住发软的双脚,想要保持站立的姿势。说不定是像幻觉一般回忆起了过去的记忆。但是记忆与想象的根源在哪里?
万里朝四周姑且环视了一下。必须要回去了,自己必须要回家了。但是,该往哪里走?到底哪里才是回去的方向。回去的话,明明和香子约好了要和她说很多的话,有好多话想和她说——但是不知道该回到哪里去,彻底搞不清了。万里陷入了危机,紧闭了双眼。冷静下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好像是在叫万里。万里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是哥哥开车来迎接了吧。



本帖最后由 ljalxc001 于 2014-2-12 02:15 编辑


于是总算是完本了,本来想过年之前更新完的,结果出了点小事故。然后看了下后面回帖,不少人表示台版早有了啊,天闻也早就有了啊,为什么还要翻译呢啥的。
其实是这样子的,本来这书是我们老大——月巴找来让我们合作翻译的。当时是10月上旬,老大获得内部消息表示这书年内(2013)都不会有。然后我就安心的订了个舒服的交稿日子12.12日。结果到了12.12某人因为工作原因拖稿了,在伟大的三千大人帮忙翻了10P以后某人依旧处于工作状态,于是到1月差不多中旬才收到所有的稿子。然后本人请示领导——月巴王台版已有还发么。月巴王表示发!怕啥!于是就出现了即使有各种版本我们依旧开坑的情况出现了。(一切都是月巴和某人的错!)
好安心续费完,我又可以怠工个3个月了(喂!)这次的合作翻译没有做大校对,只有统一了一下名词而已。所以各位觉得有任何意见可以私信我。我会尽量修改。
TXT版本过两天发~顺便说下今天我生日~也算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了~
祝我生日快乐

by 某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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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5780860 勳爵
第六卷啊= =貌似是动画版的16集之后的了?哎= =看的太纠结了啊,,= =

10 年前 0 回復

yxxzs 平民
琳达强势介入好评,第三章插图琳达略孤单。

10 年前 0 回復

XenomorphEX 公爵
记忆的碎片衔接上,万里也更成熟了,不再逃避过去。期待下卷的展开……

10 年前 0 回復

cjy.2009 王爵
终于继续出了啊,话说这书竟然没人扫台版,怎么看都不像这么冷门啊,话说小说插画真心秒杀动画的渣人设啊.这卷开始就准备开虐了吧,这么温馨的剧情目测要变狗血了,琳达,香子,万里三个会变得更加纠结了.话说这集的同学在动画好像比其他女主要萌啊,看过后想如果结局不是和香子也意外不错,不过竹宫大妈估计没这种惊喜的剧情出现,香子其他没什么爱啊,虽然外貌是菜就是了

10 年前 0 回復

YkkJ 騎士
辛苦了翻譯大
男主找回記憶後..會不會進入修羅場呢

10 年前 0 回復

孤高的月 侯爵
看完还是挺高兴的,虽然万里还是没能摆脱梦魇让人很纠结,但琳达的强势插入,让香子也得提高自身存在感了!

10 年前 0 回復

zyshdxf 侯爵
还挺喜欢这个系列的,各位辛苦了。

10 年前 0 回復

天の亡 騎士
我是说我好像已经看过天角版了。。。
ps:天国的天角君,依然只有轻文学和画集复活了。。。

10 年前 0 回復

SummerBoy 王爵
帖吧那邊第七卷也有了
希望快點有第七看吧
話說要恢復記憶了嗎
期待下一卷

10 年前 0 回復

loverxtreme 侯爵
完坑撒花,看完动漫就来补小说,感谢翻译君们的贡献

10 年前 0 回復

能美 伯爵
有一种万里会和琳达复合的感觉

10 年前 0 回復

MAasss~ 騎士
GT赞一个!
日版是出到第8卷了吧?好期待
大家辛苦了么么哒~~

10 年前 0 回復

hiyawu 伯爵
虽然早前已经从贴吧那下有第6卷了,可还是想看一下轻国的翻译

10 年前 0 回復

zydxn 皇帝
这卷有点日常?
和贴吧的相比,LK的翻译果然更好啊,快要赶上小说了...
竹工大妈加油

10 年前 0 回復

123别问我是谁 伯爵
啊,动画已经赶上小说了,我怎么记得这本已经有人完工了。

10 年前 0 回復

GASSEEYE 子爵
以前看他的龙与虎就入迷了,这次看金色红光也是冲着他的名号来的,不过果然没让我失望!

10 年前 0 回復

lhy1997625 侯爵
终于等到了 感谢翻译 这沉重的剧情怎么回事

10 年前 0 回復

hkwzx90 侯爵
轻国的大大们终于开坑了,等爆坑后重看一遍万里这人格转换看的真让人纠结啊。。。

10 年前 0 回復

能美 伯爵
去年双11的时候买了第六卷天角版,
还以为有录入了

10 年前 0 回復

z709828002 王爵
冲呀~以这样的气势冲到第七卷的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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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jalxc001 勳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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