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S 公主特勤組 2[鸟居羊][台/简][录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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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S
  Special Anastasiya Service
  公主特勤組 2
  作者:鸟居羊
  插画:まったくモー助
  译者:好吃棒

  纱友对一天又一天的训练下,
  逐渐缩短距离的立夏和安娜塔西亚,
  感到内心隐隐作痛。
  虽然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逐渐习惯了在日本的生活,
  并且一点一滴地开始学会逛街和看电影这种一般女孩子的行为,
  可是原本以为早已告一段落的利沃尼亚公国继承权问题,
  如今却又被投入了全新的火苗。

  鸟居羊
  欣赏的作家的简介是James-Tiptree-Jr。喜欢的学问是现象学。也略有涉猎茶道(表千家)
  另外,鸟居羊的简历受到了长期隐藏个人情报的Tiptree-Jr女士的影响。最喜欢隐藏自己的身分。
  まったくモー助
  职业为漫画家/插画家。
  曾参与漫画「极上生徒会」(メデイアワークス)与「王国から来た少年」(M F文库J)等作品的插画。是位从四格漫画到插图,在各种领域上都有所活跃的万能画师。







  目
  序
  Ⅰ 七月上旬多雨时
  Ⅱ 雨又再次开始飘下
  Ⅲ 跟踪与训练
  Ⅳ 败家大作战
  V 山阶家攻防战
  Ⅵ 安娜塔西亚在雨中沉思
  Ⅷ 狼群的袭击
  终
  后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33 编辑 ]


  序
  PROLOGUE

  一个理当随处可见、极其平凡不起眼的十五岁少年——山阶立夏竟然有可能是一国的王位继承者。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就连立夏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正确地说,虽然他在知识上已经理解了这样的事实,不过在实际或心理上的感觉还是趋近于零。
七十几年以前,立夏的祖父提欧多利非自欧洲的小国,波罗的海沿岸的利沃尼亚公国前来了日本。

雷翁哈路特———————————————

奥古斯都大公(国王) 提欧多利菲—————美纱子(祖母)

山阶贤三 ——美绪 律司——咲子
 
    立夏 纱友

  这就是立夏的家谱。现任利沃尼亚国王奥古斯都大公膝下并无子嗣,直系的子孙只有立夏一人,而利沃尼亚——这个落后又无人问津、宛如被遗留在中古世纪的边陲国家,最近竟因国际性战略要素的原因而被卷入了一桩大事件。
  对立夏而言,自己被人拿来当作国际性阴谋的目标当然是件非常不舒服的事。可是更过分的就是阴谋的锋头并非指向自己,而是找上了妹妹纱友,这件事对立夏来说比自己的危机更不能接受。
  立夏在一岁的时候因意外失去了双亲,于是被贤三及她的妻子美绪收养。之后,立夏便在被灌输自己和纱友是双胞胎的事实下逐渐长大。七年后,纱友也因病失去了母亲,而贤三因为外交宫的工作常常不在家,于是自从母亲病逝以来,立夏便一直和纱友两人共处同一屋檐下。两人分享许多共享的物品生活至今形影不离,相信对方是和自己最亲近的存在。这样的纱友,被卷进了不知是战术还是战略,总之就是围绕于利沃尼亚王位继承权的阴谋里。
  「我绝不允许」,立夏如此心想。但就连那个不能允许的事物,也显得太过于不可捉摸而让人一头雾水。只不过,有两点可以肯定的事项:
  第一,不能让不仅在年幼时失去母亲、坚信着双胞眙之间强烈的羁绊却也被否定的纱友感到悲伤,这点无庸置疑。另外一点就是——希望得到可以守护纱友、守护宝贵事物的力量,他没办法原谅既平凡又无能为力的自己。
  「立夏,快跑、快跔啊!
  少女以动人清澈的嗓音向立夏发出了命令。
  立夏在废弃工厂的用地里一股脑儿地被操练跑步。立夏穿着黑色牛仔裤与T恤,并在上头随性披着一件绿色印花上衣,按照命令持续不停地跑,T恤因湿淋淋的汗水而紧黏在皮肤上。七月上句的气温十分闷热,在梅雨间歇的晴天,不舒服指数更是特别地高。
  标靶会怱远怱近地出现,只要在眼角的余光里捕捉到任何一丝标靶的踪影,立夏就必须停止跑步的动作,停下脚步,迅速举起拿在右手上的手枪,准确地瞄准射击。规则就是如此。
  「只要一确认,就停下来开枪!」
  少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立夏把手枪指向被切割成人形的木制板子,枪口因喘气的缘故无法固定住。着眼点则因肩膀上下起伏的动作而晃动。「得尽快开枪才行」,立夏焦急地想开枪射击,距目标约有十公尺以上的距离,射出的两发子弹中一发偏离了目标,第二发则勉强命中了人形的右胸。立夏持续射击,射出的第三、四发子弹分别在标靶的头部上钻开了两个洞口,
  「快跑,立刻离开原地!不要呆站着不动,立夏!」
  立夏气喘如牛地暗自哀号:「呜哇,好难受。」感觉进入肺部的氧气量十分稀少。为了吸进更多的空气而大门呼吸。可是痛苦并未因此消失,愈跑愈是实际感受到自己的体力不足。
  「左方还有两具标靶!你漏掉了!」
  立夏紧急停住,把身体转向左方,笔直地举起手枪。他并没有用瞄准具镇定目标的多余时间,仅靠准星(前瞄准具)抓个大概,快速连开两枪,还没来得及确认命中与否便将枪口移向隔壁的标靶,接着又是两枪。砰、砰、砰、砰,四发枪声在废弃工厂的用地里回响着。
  「——结束了,立夏。」少女的声音冷冷地宣布训练告一段落:「立夏,你刚刚已经死了。你对左方标靶的反应慢了一拍,以至于被射杀的机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再加上那之后没打中目标,遭到反击的机率是百分之百。」
  「唉唉,真是的,可恶——」
  立夏颓然无力地跌坐在原地上,把视线投往自己应该要击中的人形标靶。两具并排在一起的标靶当中,第一具的人形上命中了一发,不过那一发也仅只是掠过旁边穿开了一个半圆的洞口而已。第二具标靶的成绩则较为理想,躯体上头两发弹孔,有确实集中火力命中目标。可是,这样的结果一点意义也没有。
  既然安娜塔西亚已经宣布「死亡」了,那么自己铁定无法逃过一死吧。如果这是实战的话,早已命丧黄泉了,自己的实力还差得远呢,立夏不禁感到气馁,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两个月前的立夏不过是个外行人而已,甚至运动神经还略逊于常人,对于射击这一类的技巧自然没有才能可言。
  「辛苦你了,立夏。虽然最后失败了,不过过程表现得相当不错。」
  安娜塔西亚向立夏伸出手,并给予温柔的鼓励。少女金色的大波浪卷发随风飘逸,看起来就像淡淡地闪耀着光芒一样。
  「……谢谢,安娜。」
  立夏唤着少女的昵称,抓住对方所伸出的手打算站起来。
  安娜塔西亚的装扮没有改变,还是去上学时的制服:鞋子是褐色的平底鞋,套着黑色的长统袜,裙子则是苏格兰格纹图案;即使没穿上外套,依旧规规矩矩地扣好褐色背心的钮扣,衣着没有一丝的不整。上衣的领口以缎带式领带系好,整齐端庄的仪容同时也给人一种看起来非常闷热的感觉。
  安娜塔西亚纤细的手臂撑起立夏,这时她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量,立夏因汗水而滑溜的手从安娜塔西亚的手滑离,身体有半秒的时间浮在半空中。最后立夏四脚朝天摔倒在生长着茂密短小雉笔约废弃工厂用地上。
  「呜哇!」失足摔倒在地的立夏故意赖在地上,耸动肩膀喘气不愿起身。「——怎么了?安娜?
  立夏瘫倒在地上仰望着安娜塔西亚。站在刺眼逆光中的安娜塔西亚把刚刚撑着立夏的右手包在左手里头,两手凑在胸前静悄悄地紧闭着嘴巴。
  从她的表情无从得知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宛若的冰雕般的眼珠直视着立夏,立夏同时也对上安娜塔西亚的视线,按照老规矩以眼睛确认双方的纪律。立夏感觉到,自己从理当是为两人一体,并且必须互相抱着绝对信赖的搭档,安娜塔西亚的眼睛里,看到了些微的动摇。
  安娜塔西亚一瞬间别开了视线,在下一个瞬间,她的眼睛又变回原先翡翠色的冷漠瞳孔;立夏自然而然地对着安娜塔西亚沉静的站姿看得出神。立如芍药,坐似牡丹——日本虽然有这样的谚语存在,不过像现在这个时候该怎么形容才算恰当呢?立夏如此心想。
  光滑剔透般的白皙肌肤,粉樱花色的嘴唇,如果要用花来比喻安娜塔西亚她那每一吋细节都如受到精心打造的艺术品般的姿态,或许就是白玫瑰的花苞吧。也就是尚处于含苞待放阶段、即将开花前的瞬间之美。省却了一切累赘的精巧体型、细长的双腿、在胸部到腰际之间柔和地形成一道曲线的纤细腰围。
  而最重要的是,美丽的玫瑰必长着螫人的刺,安娜塔西亚的眼睛让人的皮肤有一种冷冽的感觉,自其所散发出来的氛围里,存在着某种教人无法轻易接触的尖锐。
  「立夏,今天的实弹训练就此结东,站起来吧。」
  听安娜塔西亚这么一说,立夏这才从地面撑起上半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呜,先等一下啦,我好累喔……我站起来就是了。」
  「最后,我们修正射击姿势就好,立夏,请摆出射击的姿势。」
  立夏听从吩咐从地上爬起来,朝着空无一物的空间举出手枪。安娜塔西亚绕到立夏的背后,密合地将身体靠了过来。虽然立夏在训练的时候已经接受过无数次同样的教学,但就是无法习惯这个瞬间。太过紧张导致他的身体变得僵硬。
  安娜塔西亚从立夏的背后彷佛以双手交缠他的身体似的,修正左右手持枪的角度。立夏的背部被安娜塔西亚的身体牢牢贴上,那个触感令立夏的耳根子红得发烫,胸口为之发出悸动,身体稍稍缩了起来。
  「啊——」
  安娜塔西亚突然离开了立夏的身子。
  「怎、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安娜。」
  就连反问的立夏也为之口吃,他回头一看,安娜塔西亚的头垂得低低的,没有和自己对上视线。最近的安娜塔西亚开始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过去所不曾见过的表情。即使立夏努力回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也想不出开端究竞为何?大概是从度过了那个事件以来吧——



  立夏之前强硬地把已踏上从日本返回利沃尼亚归途的安娜塔西亚等人给带了回来,因为这件事情,立夏算是半承认了自己是王位继承者。虽然为了将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等三人带回来,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别无他策,不过他其实也很烦恼这么做是否真的恰当。如果被问到立夏有无继承权者的资格,那他也只能回答:「现在还没有。」他没有承担起一个国家的自信。目前立夏应该要保护并且有能力保护的,只有自己的家族山阶家、这块渺小的领土的范围而已。
  「安娜,就像这个样子吗?
  立夏一问道,安娜塔西亚便点头称是。
  「Na ja,现在的——就照现在的姿势就可以了。如果目标在十五公尺以内,那就把焦点对准准星,之后只要前后瞄准具的左右两边有对齐就会命中了。你要牢记这个姿势。」
  「嗯,我知道了。」
  立夏为了将受过调整的姿势正确地记住,重复了两、三回从站立姿势转为射击姿势的步骤。
  「立夏,接下来作缓和运动,我们用慢跑回家,请保持一定的步调跟着我跑。」
  在安娜塔西亚的呼唤下,立夏压下了击锤降下杆(解除枪械待发状态之用),击锤从拉起的位置回到了原位。把枪插回垂挂在腋下的枪套之后,立夏便追着缓缓开跑的安娜塔西亚的背影离去了。

  离立夏与安娜塔西亚有段距离的地方停着一辆轿车,搭乘在珍珠黑的轿车里头的,是三名年纪和立夏相仿的少女。
  坐在驾驶席上的是瑷华,她将黑发辫子分别在左右两边各扎成一团。她戴着无框的眼镜。以稍稍带着倦怠感的视线注视着两人。
  「立夏进步了呢。」
  瑷华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然后再把柔嫩的脸颊靠在上头,并未刻意对着谁,只是一个人如此喃喃自语说道。
  「——嗯。」坐在后座的法兰崔西卡轻轻点头,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六十分。」法兰崔西卡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头偏暗的金发,她将留得长长的头发绑成了双马尾。
  「六十分算高还是低啊?
  坐在法兰崔西卡旁边的纱友开口发问后,法兰崔西卡便又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回答「普普通通」四个字。
  「我想,这一定是算不错的成绩啦,因为立夏才刚起步嘛。」
  瑷华就像是在安慰似地说道。
  「以两个月的成果来论,绝对是一百分的啦!搞不好他很有天份喔?而且很拚呢。」
  「有在拚是很好啦……」
  纱友的样子像有所不满似的,微微地鼓起了脸颊,还残留着稚气的柔和脸颊轮廓反而因此更为调和,即使生起气来还是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纱友绑在左右两边的头发在耳后随脖子的轻微扭转而摆动,然后轻缓地随着从开启的窗口吹进来的微风而飘摇。
  「怎么了吗?
  「没事——」
  纱友把视线从缓缓起跑的安娜塔西亚以及追着她背影的立夏身上移开了。进行射击训练的立夏与安娜塔西亚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然后感情很好地由安娜帮忙矫正姿势,立夏所露出的表情对纱友来说很眼熟,那张好似害羞又好似感到不好意思的脸。一直都是立夏摆给纱友看的表情。
  那是当两人勾着手一起散步、或者玩弄立夏的红茶色头发时所露出来的表情,那应当是永远只属于纱友一人的表情才对,为什么会变了个模样?纱友如此心想。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眙说法只是个谎言,尽管如此,过去两人所度过的时光是一样的,共同走过了十五个年头的绝大多数时间。而这样的关系却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厌。」
  纱友断断续续地喃喃说道。
  「纱友?妳怎么啦?
  即使瑷华露出一脸不解的模样表示关心,纱友仍旧一语不发;法兰崔西卡则像是若有所思地凝视低着头的纱友。
  「华,我们回去吧。」
  「啊,好的,是该回家了呢。」
  瑷华转动了轿车的钥匙。发动后的5.5V12引擎的运作声令车体隐约地为之摇晃起来。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20 编辑 ]


  Ⅰ 七月上旬多雨时

  1

  在吃完晚餐的山阶家,立夏窝在自己的房间摊开了课本和笔记。地板上那张圆形的玻璃桌旁,准备了五人份色彩缤纷的坐垫。然后一伙人便这么围着玻璃桌席地坐着。除了房间主人的立夏、因事态演变而开始和立夏在同一房间一起生活的安娜塔西亚,另外还有纱友与法兰崔西卡、瑷华也跑来加入,山阶家的五名成员全都聚在同一个房间里了。
  「……为什么大家都要跑来我房间凑热闹啊?
  立夏话才一说,纱友便轻轻地用肩膀撞了过来。
  「要去哪是纱友的自由吧,这是自己的家耶。」
  立夏就像是要闪开故意把身体靠过来的纱友一样扭起了身子。纱友差点坐着摔倒,于是一把揽住立夏的手臂。
  「哇,妳这笨蛋,我现在正在写字耶——」
  写宇写到一半的立夏的笔迹在笔记本上拉成长长一条蚯蚓线。纱友明知如此,却仿佛要让立夏感到更头大似的加紧火力缠了上来。
  「还不都怪哥哥你没事闪个屁!」
  「我没有闪啊,是纱友自己跌倒的吧!」
  「骗人,你刚就是有想要躲,而且人家才没有跌倒呢,不好意思。」
  「好啦,妳没跌倒就是了,别再揪着我的手了。」
  「——立夏,请你认真一点。」
  安娜塔西亚介入了兄妹两人的斗嘴。那是冷静的、不赘述事实以外任何事物的清冷之声,听似感觉冷漠,但其实并非如此,最近立夏渐渐可以察觉到那些微的差异了。
  「立夏还处在基础教养的阶段,如果要参与作战,就需要习得更为艰深的内容。」
  「嗯、嗯嗯……可是,实际的情况是如何呢?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首先,学习语言是最重要的。若立夏往后有打算和利沃尼亚维持关系生活的话,最好是学会英语和利沃尼亚语,可以的话还有法语。所幸德语和利沃尼亚语并没有太大的差异——这个比较类似方言,我们就连同英文一起学习利沃尼亚语吧。」
  「哇勒!」
  安娜塔西亚继续对发出哀号的立夏紧追猛打。
  「接着则是社会学。在卧底工作的任务中,了解各国的历史与文化是不可或缺的,如果能和当地居民构筑友好的关系,将会为往后的任务带来庞大的优势。」
  「还有数学和理科也是——」难得地法兰崔西卡也发表了意见。「在使用追击炮的援护攻击中,指挥官的工作是最为重要的。」
  「基本而言就是计算弹道啰!」瑷华说道。「指挥宫得测量轨道与距离,并大声朗诵数值,二号人员则按照测量结果设定迫击炮,然后由三号人员投入所需要的火药份数,接着设定好炮弹,像是放烟火似地打上天空。」
  「安娜有一次差点被迫击炮杀掉。」
  「咦?
  立夏还没来得及向喃喃说道的法兰崔西卡询问细节,纱友就抢先一步发问了:
  「那是怎样的情况?最后怎么了?难道安娜有受到啥重伤吗?
  纱友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在桌子上方向前采出身子,直逼法兰崔西卡。
  「别再继续那个话题了。麻烦各位自重一点,现在是读书的时间,不要闲聊,态度要再更认真点——」
  担任教师的安娜塔西亚冷静地驳斥了询问。尽管如此立夏还是看得出来。身为团队的搭档,已经在同一个房间一起生活了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即使安娜塔西亚表情冷静,但她的耳朵还是染上了薄薄一片红晕。大概是不堪回首的过去,让她感到难为情吧,虽然不知道那是何种失败,不过法兰崔西卡所言应该是事实,立夏没来由地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故事。第一次见面时所感觉到的那股清透冷峻只是安娜塔西亚的表面,在她本人里头则蕴含了许多女孩子气的特色——立夏是如此认为的,只不过目前为止那些特色几乎未曾显现出来过。
  不知理由为何,立夏对于安娜塔西亚的内心、她的过去、甚至她在利沃尼亚是如何长大的、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都很想知道。不过要问出这些事情难度一定不低吧?立夏茫茫然地默想,注视着安娜塔西亚的侧脸。
  忽然,安娜塔西亚把视线投往立夏,两人四目相对。
  「睫毛好长喔~」立夏在心中如此感叹。在睫毛的衬托下,安娜塔西亚的翡翠色眼珠看起来显得更引入注目。不知道两人的视线交会在一起有多久的时间,只有一剎那,还是再更长久一点,安娜塔西亚微微地将脖子歪向一旁。
  「——有什么问题吗,立夏?
  「啊、啊啊,嗯,没事没事。啊不、这个啦,这边的这个问题——」
  立夏感到不知所措,随便指了课本的一个地方。不晓得为什么自己得这么慌张不可,总而言之立夏瞥开视线,想要将刚刚茫茫然望着安娜塔西亚的自己敷衍过去,
  「哪一题?
  「这、这一题,问题二的(x-y+5)(x-y-9)……」
  「啊,那题我刚好也碰壁,该怎么解呀?
  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纱友把身体靠向立夏。在彼此的脸颊几乎快贴在一起的距离下。纱友飘动的柔顺秀发搔弄着立夏的后颈。
  「立夏,自己想一下,要动脑思考,然后充分地检讨自己的想法,去思考会有什么样的答案存在、思考其中的机率有百分之几的可能性,凭自己思考、视状况做出实时的判断,这是未来不可或缺的资质。」
  「啊、呜——原来如此,对不起,我太轻易开口问人了。」
  立夏坦然地道歉。虽然那个问题本来就是随便乱指的,但不管怎么说,对自己而言那都是个难解的问题不会有错;不论大小事劈头就问安娜塔西亚的态度实在太不可取了,立夏如此心想。
  「呃——该怎么解呢,这可以直接展开吗?
  「我看。那样子似乎超级麻烦的耶,应该有其它比较简单的方法吧?
  「——找出它的模式。」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进出了一句话,
  「就是这样,把共通的项目整理成一个来思考啦。」
  「妳们两个别宠立夏了。」
  安娜塔西亚冷冷地表明道,立夏像是吃鳖似地缩起了肩膀。安娜塔西亚的言语偶尔会冷漠并直接到让人感觉严厉的程度,不过,严厉只是短暂的一时而已,马上进行安抚是她的习惯。
  「若是立夏的话,只需要用一点诀窍就知道怎么解了,请加油。」
  「嗯、嗯,我试试看。」
  立夏点点头,看到他们两人互动的纱友又再次鼓起了脸颊。她像是要靠在立夏身上一样地肩碰肩,可是不知怎的,却有一种彼此距离非常遥远的感觉。零距离,明明已经无法再更靠近了,却不晓得为何还是会有疏离感。
  明明是零距离,明明彼此触碰在一起却还是会有这种感觉,那肯定是因为有个类似一张薄纸般的东西夹在彼此之间的缘故,纱友漠然地想着。而那张薄纸的真面目,纱友也心里有数。虽然心里有数,可是却又不想去承认,因为这世上没有比自己还要更接近立夏的存在。
  纱友坐在立夏左边的同时,一面凝视着位在另一侧的安娜塔西亚的侧脸。曲线平滑柔和且细致的白净脸颊、颜色浅薄的樱桃小嘴、被纤长睫毛修饰的双眼则拥有清澈的颜色,即使是同为女性的纱友来看,也照样觉得很漂亮。
  那立夏的看法又是如何呢?纱友心想。她讨厌介意立夏怎么看待安娜塔西亚的自己,纱友和立夏的关系不可能会因为这种事而变得疏远,纱友是这么认为的——应该说纱友想这么认为。
  当初立夏红着一张脸摆出认真的表情表示纱友是「重要的存在」,现在一定也是一样。纱友信任立夏所说的话,而且光是信任这个词汇还不足以说明。纱友依然相信自己和立夏是双胞眙。并非是在血缘上,而是在灵魂或精神上,总之就是藉由这一类神秘性的媒介联系在一起的双胞胎。有这样的双胞胎在不也很好吗?她如此觉得。
  纱友沉默着垂下眼睫毛,视线落在玻璃桌上。就如立夏现在所做的一样,自己也认真地计算着数学问题,只不过,用功地在笔记本上书写数字与文字的同时,也悄悄地靠了上去,把体重放在立夏的身上。立夏一瞬间把视线移向纱友,这回就像接受了纱友,用比初春之时还要更加强健些许的身子撑住了纱友倚靠过来的身体。

  2

  平日当然还得面对学校,立夏和纱友一如往常到秋穗台国中上课。升上了三年级的今年和直到去年为止的差别,就是多了日本——利沃尼亚公国之间的亲善留学方案。
  虽然纱友和立夏莫名地可以了解那套方案是在怎样的背景之下被生出来的,不过想当然尔不会透漏出来。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等三人也如老样子以留学生的身分继续留在秋穗台国中。
  「……留学期间延长了呢。」
  劈头被国小以来认识至今的朋友,式庄茅穗这么一问,纱友忍不住「咦?」的回了一声。
  「啊,对、对啊,妳是说安娜她们吧?好像延长了没错耶。」
  体育课的时候,纱友一边进行着两人一组的拉筋运动,一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茅穗放轻力道推压着双腿张开坐在地上的纱友的背部。将短发发型的柔顺浏海往左右拨开露出额头、并戴着眼睛的茅穗,从外表看来是个十足的文学系少女,就连按压在纱友背部的力道,与其说是放轻,应该说完全感觉不出来她有在用力。
  「小茅。妳可以再更用力点没关系啦。」
  「好,那我就稍微更用力一点推妳啰。」
  茅穗以不可靠的力气用力推压背部。令纱友的身体和地面呈平行状,差一点就整个贴在地上。对身体的柔软度还小有自信的纱友悄悄往旁边看,由法兰崔西卡负责推背,安娜塔西亚维持两脚张开的姿势上半身完全贴在操场上;但这样对她而言似乎还只是小CASE,即使把身体的方向从正面切换到左右两边,也照样能把额头贴在两脚上,轻松地伸展着身体。
  她们三人运动神经超群,所以这点程度的动作只是家常便饭吧。纱友如此心想的同时。没来由地燃起了竞争意识。
  「小茅,再推、再往下推!」
  「呃,妳不痛吗?
  「嗯,再往下推一点没关系,得热开身子才行嘛。」
  纱友一边回答一边被往下推,脚的筋隐隐作痛,可是纱友抱着不拚不行的精神拚命伸长身体。
  「嗯,已经够了,我们交换吧。」
  好不容易让胸部着地的纱友从地上爬起来和茅穗交换了位置。
  「纱友,拜托妳小力一点喔……」
  从小学时代便对手艺社从一而终的茅穗,以纱友的角度看来,身体算是相当的僵硬。关于这点纱友也有所拿捏,所以便一面回答说「嗯,我只用一点点力就好。」一面适度地用力推压背部。
  在帮忙茅穗做拉筋的时候,纱友无意识地找寻立夏的身影。
  因为男生预定要跑中距离1500公尺,所以现在应该正在校园中央以白线所描绘而成的跑道上绕圈才对。可以看见有数个集团,以及零零落落地跑成一长串的学生,从那些学生当中,纱友立刻找到面熟的立夏——本这么以为的她却出乎意料地找不到。毕竟过去第一眼就找到立夏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为什么会不见了?」纱友脑里不禁冒出了一个大问号。
  纱友把视线从中问偏后,转向速度更慢跑得气喘如牛的落后集团,立夏的身影——依旧遍寻不着。虽然又重新从中央跑成一团的男生里头找起,但找不到那头极富特征的天生褐发实在为之诡异,无法一眼就找到立夏令纱友有一种不合常理的感觉。
  不管是身在再怎么混乱的人群,即使有一定程度的距离,纱友都很擅长找出立夏。不知该归功独特的直觉,还是因为总是在一起所以知晓了行动模式,总之要找出立夏的身影对纱友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一定是因为两人之间拥有特别的羁绊。」这是纱友自幼以来就抱有的想法,即使是已经长大的现在,这个念头依旧没有改变。
  「痛、好痛喔,纱友——再小力一点——」
  听茅穗喊痛,纱友这才发现自己正情不自禁地两手使力。
  「对、对不起啦,我想事情想出神了,」
  纱友把手从用力推压的背部放开后,茅穗总算获得解放,轻轻叹了口气。
  「齁……真的好痛唷。」
  「对不起喔。」纱友向目泛泪光的茅穗又道了一次歉,不过她的心思并末放在谢罪上,视线还是笔直地朝着跑步的男生集团。
  「啊——」
  「咦?什么事?
  纱友无意识地喃喃回答了茅穗的疑问。
  「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
  茅穗找寻纱友视线的焦点,她看了看形成集团的男生群,反而陷入混乱,东张西望地让视线来回游移在站在身后的纱友与跑步的男生们之间。
  就在这段期间,纱友确实地找到了立夏;立夏正紧跟在1500公尺赛跑的领先集团尾巴。明明在不久前都是跑在中段班后面的,纱友心想。立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那么善于跑步了。在这两个月的期间。立夏的确有了变化。
  立夏拚尽全力奔跑以求不落后领先集团,他的侧脸满是认真的表情。纱友心想:「男生就是男生。」和宁可大家凑在一起、跟好朋友配合步调一起跑步的纱友截然不同。就像要紧咬住第一名不放似的,想要一决胜负;抑或者跟胜负无关,只是想测试用上自己的全力可以拚到哪种地步,立夏现在显露的就是这样的脸。
  纱友的内心有股溅起一道涟漪的感情,即使是自负对立夏无所不知的纱友,依然有了好似全新感受般的心动。
  「啊,我知道了,妳在找立夏同学对吧?
  茅穗两手手掌合十,满脸微笑地问道。
  「咦?不是啦。」纱友慌忙答辩,「我只是看一下下而已——」
  「立夏同学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呢。」
  「——咦?怎么个不一样法?
  「感觉好像一直都很认真很拚命……总而言之。就是他所散发出来的气氛……」
  「是、是吗?
  「说到这个,亚亚游曾提过她有关于立夏同学的消息想讲。」
  「咦?什么什么?哪方面的消息?
  纱友反问。亚亚游指的是同班的三枝亚游子,她是纱友与茅穗的共同朋友,常常和她们混在一起,和茅穗是宛如一百八十度相反的性格。
  「呃,我也不清楚耶……记得好像是社团活动的学妹怎样之类的。对不起,我没有听得很仔细。」
  纱友像是不怎么有兴趣似地点了点头,比起现在茅穗的谈话,不知怎的立夏更吸引她的注意。不一样了,她能了解茅穗所说这句话的意思。自从安娜塔西亚等人来了以后,立夏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也有没改变的地方。对纱友而言,立夏仍然是一个温柔的哥哥、并且对纱友百依百顺——立夏大概就是属于这一类的存在。
  尽管如此,还是有哪里变得不一样的感觉。纱友对于内心深处那不可思议的不协调感感到迷惘。

  就在纱友盯着立夏瞧的时候,同样也有一群少女的目光正在追寻着集团跑步的一群男生。
  安娜塔西亚一面做着拉筋的动作,一面用眼角的余光捕捉立夏跑步的模样,仿佛在确认自己所作的训练成果似的。
  「……立夏速度变快了呢。」
  瑷华一副傻眼的模样站在操场上喃喃说道。
  「Na ja,最近这一阵子进步很多。或许是因为发育期的关系。」
  安娜塔西亚挺起上半身,一边左右来回扭转身子一边用力地转动肩膀的关节。
  「立夏很拚也是个原因嘛。」
  「嗯,还算满拚的。」
  法兰崔西卡像是表示同意似地点点头。
  「我认为立夏的这个地方很棒,他一定能成为一位好王子的。去利沃尼亚绝对会成为热门人物。既年轻、又认真,而且我觉得外型也还算挺抢眼的,妳们觉得咧?妳们觉得咧?
  安娜塔西亚暧昧地向不知为何讲得一脸兴奋的瑷华点了点头。
  「——或许是吧。」
  安娜塔西亚口头上回以意兴阑珊的回答的同时,又再一次注视侧脸神情认真的立夏。
  被瑷华这么一问,安娜不禁心头为之一惊。她重新仔细端详立夏,觉得或许瑷华说得没错。打从拜托自己帮他进行训练以来,那副真挚的眼神始终都没有改变,想必今后他也会目不转睛地直视着自己前进的方向逐渐成长吧。
  虽然不晓得对立夏而言那是否为一条正途,不过对利沃尼亚来说,或许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一想到利沃尼亚,安娜塔西亚便显得有些踌躇。
  她心想: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是否真的是为立夏好呢?或许立夏应该做一个平凡的学生,过着极其一般的日本人的生活才对。虽然木已成舟,但安娜塔西亚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轻微的罪恶感。
  「立夏——」
  安娜塔西亚试着轻声呼唤这个名字。直到目前为止,或许曾经有过许多的选项,自己是否成功选择了最尽善的方法呢?即使自问自答也找不出答案。可是唯有一件事情是千真万确的,那就是安娜塔西亚并不讨厌那一段和立夏组为搭档进行训练的时间。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积极地渴望那些时间的到来吧。一想到这,安娜塔西亚发现自己的耳朵自然而然地泛红起来。
  这股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打从出生以来就不曾拥有过这种感觉,至少是入学到『学校』以来就不曾感觉过的——应该是这样没错。那如果是年纪更小的时候,是否就曾经有过呢?安娜塔西亚试着想要去回忆,却被一阵类似闷痛的感觉所袭而眉头深锁。
  「安娜,妳怎么啦?
  「——没事。我很好。」
  「是吗?身为搭档,妳应该为立夏的成长感到很高兴吧?
  「……是呀。」
  安娜塔西亚暧昧地点头。
  「可是他还嫩得很呢,训练还不够。」
  法兰崔西卡伸出手指。她指的是立夏所在的方向,而那个立夏正在终点前不远处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拉开了和领先集团的距离。
  「……唉,毕竟才刚起步没多久嘛,以后会慢慢进步的啦,总之他现在真的很拚命。」
  瑷华像是在打圆场似地说道。安娜塔西亚觉得。立夏确实有在努力。这一点肯定没错。立夏现在的脸,是视线朝着前方、向后缩起下巴、仍旧试图紧咬领先集团的表情。
  不肯轻言放弃是有其理由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其它重要的事物。安娜塔西亚过去也曾拥有这样的感情,当时刚进『学校』的安娜塔西亚就跟现在的立夏一样——说不定正好处在相同的立场。她的过去绝非从一开始就一帆风顺。回想起当年在既不平顺又痛苦的训练时代的自己,安娜塔西亚自然地把自己的身形重叠在跑步的立夏背影上。
  「安娜?
  法兰崔西卡探头打量安娜塔西亚的脸。
  「我认为立夏表现得不错!」
  安娜塔西亚重新以绷紧神经、冷澈的眼神向两人表示道。
  「我们也是做我们该做的就好,向利沃尼亚的『剑与十字架』发誓——不论立夏选择哪一条路,我们都要跟随他的选择。」
  「ja。」「是。」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点头回应安娜塔西亚所说的话。

  3

  七月初的礼拜日,从一早开始就持续静静地下着如雾般的小雨。
  这一个礼拜以来几乎一直都是类似的天气,偶尔露脸的太阳常常只现身短短一小时左右便躲回暗灰色的云朵背后。正对死气沉沉的阴天感到厌烦的时候,天空便随即便开始下起雨来,最近就是不断重复着这种梅雨季节所特有的循环。
  在山阶家的客厅里,除了身为家长的贤三以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此,而纱友正手脚飞快地把湿掉的衣物吊在横架起来的晾衣绳上。
  「哎唷,像这样每天下雨下个没完没了真的很讨厌耶。」
  纱友一边碎碎念地发泄着不满,一边把衣物堆成的小山从洗衣篮中拿出,然后用晾衣夹一件一件吊挂在绳子上。纱友在家中的打扮,是暗黄绿色的迷你裙搭配奶油色的针织棉上衣,看起来感觉着实清凉。
  立夏也是一身T恤配上五分裤的随性衣装,彷佛在恢复早上慢跑的疲累似的,以半侧卧的姿势散漫地坐在沙发上。在晾贤三的衬衫、立夏的牛仔裤之类衣物的时候,立夏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等到东西一轮到纱友和安娜塔西亚等三人的内衣裤,他就不知该把眼睛放在哪里才好,心神不宁地游移着视线。
  「我、我说啊,那个、纱友——」
  「欸,什么?哥,怎么了吗?
  刚好正在晾自己内衣裤的纱友天真无邪地转头回望立夏,露出不解的表情。立夏自己也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和纱友自从懂事以来便共度了所有的时光,而且还曾经一起洗澡过——当然那是小时候的往事,现在想要一起洗澡,那根本就是作梦。
  「——没、没有啦,没事。」
  立夏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是吗?你怪怪的耶。」
  纱友像是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只是耸一下肩膀,然后又回头边哼歌边继续晾衣服。



  总而言之纱友就是不管内衣裤还是任何其它东西,只要两手没空,就会叫立夏去帮自己拿来的那种大剌刺个性。
  就连立夏也觉得自己对于这方面的事已经慢慢被迫习惯,变得比较能以平常心面对了。注意力不再会因为隐隐约约出现在眼角余光里的白色、浅蓝色、粉红色、以及格子状的小布块而受到太大的影响了。
  当在做自己的事情、以及看电视的时候还能像这样无动于衷,不过现在是处于无事可做、闲得发慌,并且筋疲力尽靠在沙发上的状态。
  视线实在很难不飘到纱友的手边偷看。
  没有依据可以判断出哪一件是纱友的,哪一件又是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还是瑷华的。不过不管那是谁的内衣裤都好,多少有点羞耻心之类的应该比较好吧?立夏很难不去这么想。为什么只有自己必须红着耳根子在这里如坐针毡呢,虽然觉得事情很不合理,可是立夏也只能束手无策。
  「纱友,我也来帮忙吧?
  「啊,华,那就麻烦妳啰。」
  甚至连瑷华也跑来插一脚了,随着晾衣绳变得愈来愈像颜色多采多姿的万国旗,房间的湿度也在短时间内开始上升。
  「……总觉得好闷湿喔,如果家里有除湿机就好了……」
  「不可以!」
  立夏才刚一嘀咕,纱友立即驳斥了他的说法。
  「现在就连空调部出一大堆问题了,还买除湿机未免太奢侈了吧,」
  「喔喔……妳说那部空调啊。」
  立夏抬头看着那部安装在客厅里的空调。这部由贤三从职场所带回来的不明中古电器虽然至今仍姑且守在岗位上运作,不过却只会发出吵人的低频,而无法发挥和噪音对等的效益,所以饱受立夏与纱友的批评。
  「得跟老爸说一下,教他想想办法处理这玩意……」
  立夏维持散漫的姿势喃喃地说。将视线转到坐在排成L字型的沙发上、立夏左手边的安娜塔西亚,以及她身旁的法兰崔西卡后,就能一眼看出她们俩对高温不甚习惯。
  安娜塔西亚等三人即使在礼拜天依然是穿着上学用的制服,不但背心的钮扣全都一一扣好,领口的缎带式领结也系得牢牢的。
  虽然法兰崔西卡过去为求可以实时反应任何状况,总是挺直了背以锐利的视线扫视四周,但今天却把两手放在桌子上盘了起来,还把脸靠在上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至于安娜塔西亚和她相比之下尽管比较好一点,但眼神还是显得有些飘忽不定。那双立夏一直觉得如同冰雪一般,令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凛然眼睛如今却失去焦点地眼神呆滞。
  过去让人觉得无隙可趁的两人事实上对湿气和高温毫无抵抗之力吗?立夏心想:发现到她们意外的弱点了,立夏差点因此忍不住爆笑出声。特别是趴在桌子上的法兰崔西卡,她的模样着实可爱,令他把手捣在嘴边憋住笑声。
  「…………立夏?怎么了吗?
  安娜塔西亚向微微地颤抖着肩膀的立夏开口问道。
  「咦?啊啊,没啦——」
  立夏不知该如何回答,把脸别到一旁试图掩饰嘴角笑得很娘娘腔的模样。
  「——?」安娜塔西亚面露不解表情。
  「也没有啦,我只是在想说为何安娜妳们总是制服的打扮而已。」
  立夏拚命把表情恢复成正经的模样,姑且试着提案解决闷热的根本方法。
  「可以再轻松一点嘛——妳看,如果穿像纱友那样的打扮不也不错吗?至少在家里的时候可以随性一点呀,毕竟我家的空调就是那么地逊……」
  立夏指了指空调。
  在发出「嗡——」低音的同时,仅有些微的冷风以敷衍的程度从空调的空气输出口倾泻流出。
  「得跟老爸说一声,教他想想办法才行。」
  「一定讲了也是白讲啦!爸爸每次都推托说东西还可以用不要浪费之类的嘛。」
  纱友完成晾衣物的工作,「碰」的一声在立夏的身旁坐下。
  「因为我们的老爸就是会在奇怪的地方小气舍不得花钱啊……」
  立夏耸起了肩膀。
  「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安娜和法兰就是因为穿得太正式了,所以才会更觉得热。」
  「啊,对,就是说啊。」纱友也同意立夏的说法点头附和。「或许利沃尼亚是天气很冷的国家啦,不过日本可是常常天气很热的,接着到了八月之后可是会更热的唷!妳们没带夏天的衣物来吗?
  「没有——」安娜塔西亚回答。「分发给我们的就只有这套制服而已,之前没预料到任务会拖延到这么久。」
  「是呀。虽然热归热,其实这套服装没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喔,不仅透气性设计得很好,在沙漠之类的地区还能保护肌肤免于阳光直射呢。脱掉了反而会更热喔,」
  法兰崔西卡紧接着帮瑷华的说明做补充:
  「而且低体温症反而危险。」
  「低体温症?」纱友回问道。
  「因为沙漠的日夜温差相差非常地大,晚上温度可以降到零下喔,如果没穿上万全的衣眼,可是会被夺走体温冷死的。」
  「这里又不是沙漠。」纱友露出苦笑。「至少拿下领结,让领口放松一下如何?还有背心也脱掉吧——在日本这叫做『COOL BIZ』,就连上班族也都不打领带的。」(译注:全名Cool Business,日本基于环保考虑所推行的衣物轻量化运动。)
  「我家老爸的职场就没办法这么随性了,不过那是例外啦。」
  「所有的装备都应该按照规定穿戴在身上。」
  安娜塔西亚彷佛总算重新找回平时的态度似的,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端正坐姿,从正面目不转睛地直视立夏与纱友。先前看起来精神涣散的眼神在一瞬之间便恢复为清透的眼睛。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在发生万一的时候,东西没准备在身上有可能会导致最糟糕的事态。好比说,一九九三年美军特遣部队在索马利亚的摩加迪休所展开的战斗,他们这些理当十分优秀的突击部队却因为没有携带NODNews On Demand)的缘故——」
  「先、先等一下啦。」
  立夏把手心往前伸出,打断安娜塔西亚的言论。
  「什么NOD之类的我不是很懂。反正那也不重要啦,重点就是只要必要的东西都有备妥就好了对吧?难道那一类的东西在日本买不到吗?像是类似的、比较不会那么热的款式……」
  安娜塔西亚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以食指的指背触碰着嘴唇,然后回答了立夏的疑问。
  「——也是有在当地筹备备用品的情况。如果在监视和CTR任务中有必要的话……就会这么做。」
  「CTR指的是侦查吗?
  「没错——就是近距离侦查,特别是在以情报收集为主要任务的时候,为了得以暗地行动,就会穿着当地的服饰来展开行动。我们现在这套服装并不适合现场吗?
  「呃,很难断定耶!制服感觉似乎还满普通的,但似乎又不怎么平凡……」
  「如果是在街上的话或许还满普通的吧?」纱友说道。「就算是放假也有人会故意穿制服出门,或者是换穿别间学校制服之类的。安娜妳们的制服又很可爱,所以我觉得就算当作外出服来穿也不成问题啦,不过之后的季节就难讲了。哎,所谓的在当地筹备指的是血拼吗?要去的话下次我们一起去,多多试穿看看吧?
  「哇啊,这个提议不错喔!
  瑷华双手合十,乐不可支地挤出了笑脸,
  「我想去,到时候纱友可以帮我推荐吗?
  「嗯,刚好这个礼拜在七日堂有拍卖会,礼拜五回家的时候去逛一下妳们觉得如何咧?哪,哥你也会陪我们逛吧?
  「我、我喔?是可以啦……」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能顺便买东西送纱友的话那就更让人高兴了。」
  纱友像是在撒娇似地揪住立夏的手臂。
  「拜托,别跟我敲诈了。」
  虽然立夏并没有认真抵抗,不过还是扭开身子设法挣开纱友的手。
  「呀啊,喂、别这样用力拉人家嘛!」
  纱友摔到立夏的膝边,立夏只当她是故意摔倒的,拿起手边的座垫防御纱友不断挥舞过来的拳头。
  「对了,我岔个话题」。立夏一边适度地招架纱友的攻击,一边向安娜塔西亚等人提出问题。
  「话说回来,这里的监视到底变成怎样了?费鲁特少佐还有他的部下们现在还在巡逻吗?
  「就现状而言,我们三人才是实质上的监视者。」安娜塔西亚说道。「不过,只要待在日本,古洛葛尔派应该也没办法有大动作才对。再说因为上一回骚动的缘故,国际方面的压力似乎也升高了。」
  「就算如此,对方也没有就此死心,他们并不是那种轻言屈服的对手。」
  「妳说得对。」安娜塔西亚点头附和法兰崔西卡所说的话。「虽然在CIA(美国中情局)和MI6(英国谍报机关)所引发的情报战中他们是败得一塌糊涂,不过仍留有未解的谜团。首先,就是为什么由比绫乃会对纱友拥有的坠子执着到那种地步呢……」
  听安娜这么一提,纱友便把挂在自己胸前的银色古董缠绕在指头上。这是母亲所托付、可以谢是独一无二的遗物,虽然不晓得为何外人会需要它,就纱友个人立场而言这是绝不能失去的东西。坠子既是重要的母亲的回忆,同时也是立夏与纱友之间的深厚羁绊——或者应该说,这是意义远胜羁绊的东西。
  「关于这个问题,已经交给费鲁符少佐处理了。话虽如此,利沃尼亚谍报部的能力在国际上而言形同虚设,所以还是只能静待来自MI6的情报,」
  「这坠子……是妈妈留下来的遗物。妈说这是护身符,只要戴在身上,就可以保护我们兄妹——」
  立夏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母亲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来的呢?实际上到底又是如何?接受古洛葛尔派聘顾的由此曾表示那是王位继承者的证明。据说对生长在陈腐中古世纪封建主义风土下的利沃尼亚人而言,任何危害和利沃尼亚王室有血缘关系的正统血族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说这是护身符吗?还是说另有其它的意义存在呢?抑或这只是母亲单纯为了安抚小孩子们的情绪才如此声称的而已呢——
  「总之,古洛葛尔派应该尚未放弃继承权之争吧,他们目前可能正在伺机寻找逆转的机会才是。」
  「在王位继承典礼之前他们是不会善罢罢休的,过了典礼以后就为时已晚了。」
  「没错,立夏要被认同为继承权者需要议会的承认吧?所以,立夏得先跟现任国王的奥古斯都大公会面才行,是不是?
  「正是如此。」安娜塔西亚点了点头,「如果古洛葛尔派打算反击的话,应该就是趁那个时候吧,为了不让奥古斯都大公和立夏会面,他们有可能会不顾一切设下陷阱。」
  「……总觉得这实在不像是在谈我自己的事。好严重的问题喔!」
  立夏发出一声长叹。
  「毕竟这是国际问题。」安娜塔西亚说道。「而且问题愈是严重,安全度反而愈是提高。就作战层面来说,控制立夏的人身将会是古洛葛尔派的目标,不过想要在和美国保有同盟关系的日本执行这个目标是十分艰难的,而且还有来自英国的施压。」
  「欸,我想我大概懂了。简单地说,就是目前我只要照常生活就好了,是吧?反正安娜妳们也在,安全问题我是没在担心的啦……对了,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情想问。」
  「什么事?
  「那个围墙上的铁丝网……不能想办法处理掉吗?
  立夏指着窗外那道包围着山阶家的屏障围墙。如同电线般缠绕成螺旋状、带有尖刺的铁丝,一圈又一圈地缠附在围墙上。
  「总觉得不仅看起来非常危险,而且该怎么说哩……外观还有点那个……」
  安娜塔西亚以严肃的表情向露出苦笑的立夏回答道,
  「就是这样才好,因为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它看起来感觉很危险。与其说是防范『敌人』,不如说是为了不要把四周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就连那个告示牌也是?
  在立夏视线的尽头,有一个小型的广告牌。从围墙到数公尺的距离为止,庭院里有一块用白线区隔出来的空间。而立在上头上的广告牌则标示有「危险,禁止进入」的文字。
  「对啊。」瑷华说,「那是做给看得懂汉字的人用的。看不懂的人踏进来可能会下场凄惨。立夏和纱友,你们两个也不可以进去喔?
  「哎,既然都写着禁止进入了,我就不会耍白目走进去啦……」
  「那就好。」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啊,对了——」
  纱友突然站起身,踩着匆忙的步伐往走廊跑去。
  「哥!」
  接着从厨房传来了呼唤声。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的食材全都见底了啦,今天吃早餐的时候就全部用光光了。」
  纱友又脚步飞快地跑回来说道。
  「不去采购不行。因为还剩下一斤的面包,所以午餐应该还可以用面包解决,可是晚餐和明天的早餐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是吗,虽然下雨天出门很麻烦,可是也没办法了……」
  「我开车吧?
  瑷华说道。
  「哇啊,对耶,我们有车子可以搭呀,那就麻烦妳啰。」
  立夏依旧筋疲力尽地颓靠在沙发上,向喜孜孜的纱友开口说道:
  「我不用去没关系吧?华,妳就帮忙纱友一起采购一下。」
  「好啊。」
  「咦咦,」纱友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为啥不去啦,哥你也一起来嘛?
  「我累得动都不想动……拜托妳,纱友,让我休息一下吧。」
  「讨厌耶,真拿你没辄。」
  纱友先是绷起一张写满了不高兴的脸,然后又露出古灵精怪的表情,微微地向立夏吐出了舌头。
  「不想拜托你了啦,那甜食纱友就挑人家自己喜欢吃的不管你了,像是鹤屋的豆馅露,还有,我不会买哥哥你的份的。」
  「啥?等一下,这样不会太过分了吗?应该说,妳怎么可以买那么贵的东西……」
  「我要走了。华,拜托妳开车!
  纱友装作充耳不闻,快步离开。
  「豆馅露是什么样的甜点啊?好吃吗?和布丁蛋糕卷相比哪个比较赞呀?
  瑷华慌慌张张地追着纱友的后头跟去。
  随即,安娜塔西亚竖起一根食指,比划了一圈后握成拳头,接着指了指纱友离去的背影。
  「ja。」
  法兰崔西卡简短回答,带着锐利的视线跟在纱友和瑷华的后头离开了。
  「真受不了……应该没问题吧。」
  立夏喃喃地自言自语后,安娜塔西亚平静地回答:
  「你在担心伪造的驾驶执照吗?还是担心瑷华的技术?不管是哪个都用不着担心。我们已经跟政府知会过了,而且华的驾驶技术完全可以信赖。」
  「不、不是啦,我不是在担心那方面的问题……」
  立夏发出苦笑,不停搔弄那头老是很不听话、东翘西翘的乱发。不论提什么都会和任务扯上关系的安娜塔西亚实在太过一板一眼了,虽然很想帮她跳脱这个框框,不过实际上自己又是如何呢?立夏开始想起这个问题。
  即使是当前危机已经获得解除的现在,立夏仍旧天天接受安娜塔西亚的训练。是否有接受训练的必要自己并不清楚,总而言之,应该说有一半是因为习惯了。或许是因为接受安娜塔西亚教学的过程感觉很有意思,自己打从心底渴望训练吧。所以,安娜塔西亚的价值观他也并非不能明白。安娜塔西亚等三人过去所待的『学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那里和立夏及纱友所就读的一般学校大概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吧,至少这一点是可以隐约察觉得出来的。
  「我有话跟妳说,安娜。」立夏针对这点将话题搬上了台面。「实际上,我的情况到底如何呢?就算不会用枪、不再接受训练也无所谓吗?
  「立夏已经不想继续训练了吗?
  「不是啦,我当然是——」
  立夏从佣懒的姿势一跃而起,挺直了背重新在沙发上坐好。
  「……想要继续训练。那个,我该怎么跟妳说才好呢——」
  和安娜塔西亚四目相对,笔直地投射而来的那道视线令立夏害羞不已,于是情不自禁地别开了眼睛。
  「我想我现在应该是非常乐于其中吧。一点一滴地慢慢进步的成果很让我兴奋,而且当我确实地达成了安娜指令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握拳发出欢呼。更何况和安娜一起——」
  「……一起?
  「啊,没事…………」
  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立夏感觉到耳朵忍不住红得发烫,便用单手捂住了嘴巴,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刚刚到底想说什么。和安娜一起相处的时光真的非常快乐,刚刚想说的,大概就是包含着这种意思的话。后来他在无意识问发现这么一来岂非像是在做某种告白一样,于是便放弃把话说完。
  「————」
  「如果立夏有意愿的话……」
  安娜塔西亚代替窘于不知该如何回话的立夏开口说道:
  「训练便继续进行下去。利沃尼亚王室的人有能力直接保护自己是一件好事,毕竟——我们无法随时陪侍在你的身旁。」
  「嗯、嗯,我也想继续训练……可以吗?
  「ja,当然没问题。」
  如此回答的安娜塔西亚,嘴角看起来就像绽开了微笑一样。那是眼睛的错觉吗?虽然只有短暂一剎那而已,立夏还是为有种彼此心有灵犀的感觉而十分高兴。
  说不定,就像自己对受教一事乐在其中一样,安娜塔西亚也在教学中获得快乐——立夏心想。至少,立夏不知道有谁能像安娜塔西亚这么善于开导的,或许是因为一对一单独教学的关系,他觉得比起在学校所上的课业,安娜的教学更能有效率地吸收技术与知识。
  此时立夏突然想到一件事:安娜塔西亚来到日本以后感觉又是如何呢?老是陪着立夏,那她根本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他很难不去想到这点。以前他曾经听安娜塔西亚说过,法兰崔西卡和瑷华对于在这里的生活感到很满意;那么,透漏这件事情的安娜塔西亚自己又是怎么觉得的呢?立夏心想。
  「我问妳喔,安娜。」立夏决定开门见山地直接把事情问个清楚,「安娜,妳除了训练以外没有其它想做的事吗?
  「——」
  这回换安娜塔西亚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因为过去在S ch ul e的时候生活只有训练。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所谓的S ch ul e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啊?
  「就是学校,我们连队的训练校……据说以前曾是效忠于神的骑士们进行训练的场所;到了现代,则是训练为王室效忠的职业军人们,每一个人都是向利沃尼亚的『剑与十字架』发过誓的。」
  「普通的……不,呃,原来妳过着和我们不一样的学生生活啊……」
  「——我不知道何谓普通。」
  「……是吗。」
  像这样的价值观又该怎么看待呢,立夏不由得沉思起来,他不想否定安娜塔西亚过去的生活,只要是自己选择接受,并一路坚持走来的道路,那就没有质疑的余地,不是第三者可以随意发表意见的问题。不过,立夏开始遥想未来;他想到,安娜塔西亚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并学习一般女孩的行为,这样不也是满有趣的吗?譬如说,就好比自己被安娜塔西亚教导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一样。既然如此,也能由自己来教她——
  「哪,安娜。「立夏开口提议了,「要不要上街看看?
  「——咦?
  「别误会,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随处晃晃而已。虽然秋穗台不是那种有好玩设施的小镇,不过车站前的闹街还满多地方可以玩的……」
  「——」
  安娜塔西亚持续和立夏四目相对,可以感觉得出来她仿佛有点困惑,从她冷漠的瞳孔里发现了些许的动摇——立夏有这样的感觉。立夏从沙发站起身,又一次提议:
  「我们出门吧,安娜,能走到哪就算到哪。」
  「————」
  安娜塔西亚彷佛陷入沉思般地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她默默地垂下头,然后又重新从正面望着立夏。
  「——ja。」
  安娜塔西亚只有简短地答了一声。

  4

  两辆深灰色的轿车在纷飞的细雨之中,行驶于国道上从秋穗台盯离开前往郊外的穗住能城机场。带头的车子里坐着费鲁特少佐以及他的部下,至于尾随的那部车子里,则是被解除武装的由比和警宫们共同搭乘在后座上。
  「——接下来呢,你们打算把我带去哪儿?
  由比向身旁的警官询问之后。警官一脸麻烦地瞥了由比一眼,只有事务性地告知道:「妳被驱逐出境了。」
  「详细情况,我想妳应该早已听利沃尼亚空军的费鲁特少佐提过了吧。」
  坐在助手席上,标准体格的中年男子一边透过后照镜打量由比,一边开口说道。
  「我对你有印象。」由比响应男子,「在费鲁特少佐盘问我的时候你也在场吧?记得是佐田警部——」
  「没错。我记得我的名字应该在对话中只有出现过一次,妳记在脑子里了啊?该称赞妳真不愧是谍报工作员吗?
  佐田以讽刺般的口吻说道。
  「并没有——」由比兴味索然地应答,「只是稍微卡在记忆里头作梗而已,一点都不重要。」
  「哼,随妳怎么说吧,我也不愿意和像妳这种身分的人牵连太久。妳的立场也就是所谓的『Persona non grata』——即日本与利沃尼亚公国的『不欢迎人物』,得请妳和费鲁特少佐一同到英国去了。到英国之后,苏格兰场(伦教警务处总部)应该会帮妳做盘算吧。」
  「啊啊,SO19吗……那边有几个我见过的人。」由比耸起肩膀。
  「其实并不怎么想和那些人再见面,」
  「不让这次的事件浮出台面是利沃尼亚的方针,我想妳应该会在苏格兰场所准备的监视屋静静地度过余生吧。那也是一种幸福的人生哪,恭喜妳啊。」
  「多谢。」
  由比随口敷衍佐田的挖苦,然后以她个人独特的幽默回答。
  「定期盘问和二十四小时监视样样不缺的平稳人生是吧,真的是太求之不得了。」
  「就给恐怖分子的赏赐来说,我倒觉得这样的接待太过周到了呢。算了,事情跟我们无关,那么——」
  正当佐田打算告诉由比接下来安排的时候,突然一阵轰声响起。轿车受到剧烈的摇晃,在猛烈的减速及冲击下,「碰!」一声爆裂声响发出的同时,驾驶席、助手席、后座左右的安全气囊一口气全膨胀了起来,塞住了车内的空间。
  「————!」
  听不出是佐田声音的惨叫传了出来。

  一辆大型卡车闯进了走在前头的车子与尾随的车子之间,费鲁特看见卡车这时踩了煞车。
  堆积在路肩的沙尘漫天飞舞,牵引车和连接在一起的拖车激烈地发出晃动。先是可以听见轮胎磨损的煞车声,接着又是刺耳的破碎声响。虽然费鲁特直觉认为尾随的车辆直接撞上了拖车,却无法用眼睛确认。巨大的长方体货架微微倾斜,将费鲁符座车的后方视野全部挡住。
  「——混帐,那是怎么回事!别开了!停车!」
  用不着费鲁特下命,坐在驾驶席上的部下早已反射性地踩下了煞车。在完全停车之前的制动距离大约有三十公尺以上,在这段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一阵如雾般的白烟包围了四周。
  打开车门试图下车的费鲁特与其部下因为白烟的缘故,只能隐约看见卡车的轮廓,虽然费鲁特等人立刻从腋下的枪套拔出手枪,但连续的枪响抢先一步袭向了他们。
  「趴下,快趴下!回到车内!」
  费鲁特大叫。彷佛要趁胜追击似的,逃回了经过铁板防弹加工过的车内等费鲁特一干人遭到了枪林弹雨的攻击,后窗玻璃随着「哒哒哒哒哒哒哒」的一连串枪响应声破裂,碎片飞洒在趴于车座上的费鲁特背部。
  「是长枪!可恶!」
  面对穿破防弹玻璃的来复枪子弹攻势,费鲁特等人束手无策,只能趴在座位上苦撑下去。虽然枪击可能是来自拖车,但对方的人数、武装是否只有来复枪、袭击者的详细情报等,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无法乐观地期待只要枪声停止就有反击的机会,费鲁特咬紧牙关,明知只是无谓的挣扎依旧把手伸出后车座的上头反击。
  虽然部下也效法他的行动,可是从焚烧而出的烟雾与射击位置的不便来看,形势不利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开车,先行撤退这里再重整态势!
  「ja!
  司机踩下油门,被打成蜂窝的轿车急速发动,滑动车轮离开了现场。在几乎同一时间,费鲁特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在接连作响的枪声中,勉强听到铃声的费鲁特接了电话。
  ,是费鲁特少佐吗?>
  「我是费鲁特。不好意思,现在情况正危急,稍后再——」
  又是一声枪响,恐怕这一声连电话的另一头也清楚听见了。
  <怎么了,少佐?难不成你们遭到恐怖分子的袭击?>
  「——被您猜中了。我们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现在正拚命撤退准备重整态势,」
  <前些日子,我方因计划性的泄密得知一个出自MI6的情报,是有关在日本卧底的恐怖分子的情报。他的名字是沙夏-佩托罗米齐。赛尔维亚人,年三十六岁,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高瘦体型。过去曾有待在和由比绫乃同系集团的经验,很有可能现在也从事于同一个作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应该是在当地组织人员吧,你千万要多加注意——>
  「恐怕攻击我的人就是他。真是被摆了一道,现在尾随的车子也被阻断,我们也错失了反击的机会,状况已经几近绝望了。」
  <你说什么……>
  「属下认为对方可能也在大型拖车上装载了逃走用的小型车吧。现在视野全被烟雾给挡住了,对方偷袭成功,恐怕——由比人也……」
  费鲁特叹了一口气。可以听见在听筒的另一头也有类似的呼气声。
  (这样岂不是一切全都要重头开始了吗,不对,结果比那还要更糟,现在就连佩托罗米齐和他的同伙正在策划什么也不知道——)
  「难道说……不,如果是属下多心就罢了……」
  (怎么一回事?
  「没事,应该只是属下一时多虑了。不管怎么样,属下会立刻展开反击,虽然说可能已经为时已晚了……」
  <你就尽你的全力吧。>
  「当然了,属下会尽力而为,」
  对着手机如此回答的同时,费鲁特把几乎不可能反击的事实,连同胸口沉重的郁闷一起吞进了肚里。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22 编辑 ]


  Ⅱ 雨又再次开始飘下

  1

  在立夏与安娜塔西亚准备出门的时候,不知不觉间雨已经停了。
  两人搭着嘎吱作响、摇摆不定的怀旧路上电车,结伴前往车站前的闹街。不知已经行驶了多少年,路上电车的涂装早已斑驳脱落,要说这是特色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实际上只是没有重新整装的预算而已吧。即使是如此旧式的路上电车,但仍在第一线服勤持续地行驶,对秋穗台的居民而言,至今依旧是相当活跃的代步工具。
  立夏本来和窗边的安娜并肩而坐,一名驼背的老婆婆在停靠站上车之后,立夏立刻起身,用手指示位子让座。
  「请坐。」立夏话一说,老婆婆便左右挥舞着手掌推辞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没关系的,位子你就继续坐吧。」似乎显得有些客气。
  「别介意,我马上就要下车了。」
  立夏一劝说,「真是不好意思喔。」老婆婆表示谢意之后便在让开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哎呀呀,这边这位小姐是外国人对吧?
  老婆婆以温柔和蔼的语气询问。
  「ja,是的,我是从利沃尼亚来的留学生。」
  「利沃尼亚……我不太清楚外国的状况,妳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
  「我从欧洲,波罗的海沿岸的国家——」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了不起呢,欢迎妳从遥远的国家来到日本。」
  这方面的闲聊继续了好一段时间,立夏对于沟通良好、正常地进行对话的安娜塔西亚感到佩服;若拿当初刚见面那阵子,她和立夏、纱友对话时的不协调感相比,可说有了大幅度的成长。安娜塔西亚是否每天都在学习这一类的事情呢?立夏心想。她不可能没在学习的,最后他导出了这个结论。安娜塔西亚相当勤勉并且严以律己,这方面立夏根本望尘莫及。
  满心佩服地注视着安娜塔西亚之后,没多久立夏便发现原来自己的视线一直恍惚地停留在她的身影与侧脸上。细长的眼睫毛眨啊眨的,粉樱花色的嘴唇时而张开时而合上,目光深深地被她微妙的动作所吸引。
  <下一个停靠站是秋穗台大型购物中心入口、秋穗台大型购物中心入口——>
  听见车内播放的广播,立夏的注意力这才总算回到四周,他将视线从安娜塔西亚身上移开,张望了一下环境,像是不好意思似地搔着头。
  「我们在下一站下车喔。」
  立夏以稍微有些生硬的门吻告知安娜塔西亚。
  「ja。」
  安娜塔西亚也简短地回应。
  「谢谢你让座喔。」
  听到老婆婆道谢,立夏简短地回了句「不客气」,并轻轻地垂下了头。感觉上这样好像是在安娜塔西亚面前刻意装酷耍帅给她看,令立夏情不自禁地有些害臊。
  路上电车停车靠站,立夏与安娜塔西亚一下车之后,秋穗台商店街的大圆弧装饰广告牌便迎上了两人眼前。上头虽然以片假名写着『大型购物中心』,实际上却是一如往昔的商店街,街道的两旁有一成排的小型店铺林立,而压克力制的半透明天花板则构成了圆顶遮盖住商店街的上空。
  「——那我们要去哪呢?
  立夏回望身后说道后,退开半步距离跟在后头的安娜塔西亚睁着一双一贯看不出表情的清澈眼睛,微微地歪起了脑袋。
  「我看就先……去那附近看看好了?
  立夏虽然有些困惑,还是邀了安娜塔西亚四处走动。仔细一想,立夏会来到秋穗台车站前,不是和纱友一起,就是和朋友大辅等人一起出来玩。虽然就团队的搭档而言,他和安娜塔西亚之间也算满熟的了,不过像现在这样悠闲散步的经验还是第一次;这么说来,其实这还是第一次和纱友以外的女孩子两人单独一起漫步呢,立夏直到这时这才发现到这件事,
  一旦注意到这点,立夏就很难不去把安娜塔西亚当作一个女孩子来看待。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得自己必须配合步伐比较小的安娜塔西亚,于是便放慢了自己的脚步。然而这样的举动更让他想起自己和女生相处在一起的事,立夏不禁感到害臊,不管怎么样就是不敢把视线移到走在身旁的安娜塔西亚身上。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忽然,立夏感觉到安娜塔西亚似乎停了下来,他这才总算回过头,注视着眺望展示橱窗的安娜塔西亚的侧脸。
  安娜塔西亚同样也是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盯着陈列在橱窗中,身形苗条感觉时髦的模特儿身影。被打扮成可爱风的模特儿身上所穿的,乃是色彩缤纷的夏日便服,正好是消费者族群锁定在和纱友及安娜塔西亚差不多大的青少年商品。
  记得纱友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衣服呢,立夏如此心想的同时一边寻找商标,发现到一串知名的横列英文字母正打在屏幕上。那是连自己也曾听纱友提过的厂商,价格应该也不便宜才对,立夏边想边看向售价牌。
  褶边无袖小可爱要价一万一千圆日币,而格纹的裙子则是一万三千圆。呜哇,这会不会太坑人了?立夏忍不住往后退。他偷偷往旁边瞄,看了安娜塔西亚一眼,她的表情果然始终保持着冷静,是往常的安娜塔西亚。
  「啊——这一类的衣服好像是今年流行的款式呢。」总之立夏先试着开了一个话题。「对了,之前纱友也吵着想要耶,可是她零用钱不够。所以本来还打算跟我勒索。」
  「……那你后来买给她了吗?
  「没、没啦,我没那么多钱啊——再说,太宠她也不是件好事。」
  「——是吗?
  安娜塔西亚把食指的指背嘟在粉桃色的嘴唇上,微微地垂下了头。立夏感觉像是见到了一朵小花从未开的花苞开始绽放般的表情变化,便又一次重新凝望安娜塔西亚。她刚刚是不是有稍微露出一点微笑呢?尽管如此,立夏也没有勇气向她开口询问,只能又把视线撇了开来。
  「那接下来呢……」
  就在立夏四处张望寻找话题时,映入他的眼帘的,是一间位于大型购物中心前方不远处的电影院。

  目前上映中的是新上档的好莱坞动作电影、给小孩子看的剧场版动画,以及感觉极为沉闷、描写人文的法国电影。对立夏来说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选择动作电影,虽然他因为好奇安娜塔西亚会想看哪部电影而转头观察,可是从她的表情根本判断不出她的喜好。
  她只是仿佛在进行冷静分析似地浏览过三张电影海报,然后将视线投往立夏盯着他看。在这个时候态度犹豫不决是不是很逊呢?由自己负责主导引领对方好吗?结果在踌躇了十几秒以后,立夏向安娜塔西亚寻求解决。
  「那个……哪部比较好?安娜……妳有想看的电影吗?
  「我没有特别想看的——就交给立夏决定。」
  「是、是喔。这样的话,反正这部片现在好像还满热门的,既然是话题作的话不如我们就看这部吧。」
  最后,立夏依照最初的选择前往动作电影的售票口,买了两张学生票。

  「啊——妳有带手机吧?
  进入电影院的时候,立夏姑且试问了安娜塔西亚。
  「是的。」
  安娜塔西亚从口袋掏出手机给立夏看。那是一支受到硬质橡胶保护,防水、防冲击用,感觉质朴刚健的手机。
  「为了让团队成员可以彼此取得联络。手机是必要的。」
  「呃,我想也是啦——可是,在电影院这种场所,关掉手机电源是基本礼貌。」
  「是这样子吗……」
  安娜塔西亚露出稍稍有些不安的表情。
  「哎唷,不用担心啦。安娜妳自己不是说过了吗?古洛葛尔派已经没办法公然行动了。」
  「——或许是吧。我明白了,反正只有两个小时左右,我就设成离席模式吧。」

  拿着两把手枪的高个子男性将锐利的视线从墨镜的后头射向了对手。
  「哒哒哒哒哒哒」一连串激烈的枪声响起,无数的弹壳在空中飞舞。子弹发射的镜头在萤幕中被放大特写,子弹有如骤雨般朝观众席飞来。
  「——!」
  安娜塔西亚为了保护立夏反射性地把身体盖了过来。
  「呜哇!慢着、安娜,」
  立夏放低音量,但是控制在足以制止安娜塔西亚的大小在她的耳边嗫声说道:
  「——妳太夸张了啦,这只是电影而已。」
  立夏一把揪住安娜塔西亚伸进外套内侧的手,阻止了她的行动。两人的手交织在一起,变成了如同彼此互抱在一起的姿势,立夏虽然满脸通红,不过幸好电影院里头是一片漆黑。
  从立夏的位置也看不到安娜塔西亚的表情。彼此握在一起的手心因汗水湿成了一片,就连立夏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感到紧张的到底是谁。
  「安娜,冷静一下,这是虚构和特效,只是影像而已啦——」
  「————」
  尽管心跳加速,立夏仍尽力抱住了安娜塔西亚的身体。一直到电影演完为止,两人始终是这种气氛,内容演了些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剧情完全没有进到立夏的脑子里。

  看完电影到外头之后,柏油路的路面早已因下雨而变得湿淋淋的。虽然雨势只是毛毛细雨,但如果不撑伞的话还是会淋湿。立夏从背在右肩上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折叠式雨伞。
  「安娜……妳有带伞吗?
  「——不,我没带。」
  安娜塔西亚宛如不介意自己会淋湿一样说道,感觉并没有把没带伞这件事视为问题。
  「我们回家吧,说不定纱友看立夏不在家,心里正担心呢。」
  「等、等一下,雨伞——」立夏把撑开的伞伸向安娜塔西亚。「会淋湿的,进雨伞里来吧……」
  没来由的,立夏就是会感到害羞。是因为先前两人在电影院一直互抱在一起的关系吗?还是对两人同撑一把伞的事感到不好意思呢?立夏红着耳朵递出雨伞之后,安娜塔西亚默默不语地靠到了立夏的身旁,
  「…………」
  「…………」
  不知为何两人皆陷入了沉默。
  像是互相依偎,但又保持在肩膀没有靠在一起的微妙距离,立夏与安娜塔西亚一语不发地走在小雨之中。立夏直愣愣地朝着前方,而安娜塔西亚则是微微低头看着下面,两人就这以模样在一如往昔的老旧商店街里漫步。立夏不知道该聊什么才好而不停苦思话题,最后在想不到东西可聊的情况下,把电影院的话题搬了出来。
  「妳也拜托一下,安娜,妳不必用那么夸张的方式护着我也没关系的啦。」
  立夏仿佛半开玩笑般,装出轻松的口吻述说。
  「虽然所谓的电影院就是充满了临场感与魄力没错,但那只是虚构的——难道安娜妳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应该不可能吧。」
  「————过。」
  「咦?
  「我没看过。」
  仍低着头的安娜塔西亚以隐约可以听见的音量回答道:
  「……不好意思。利沃尼亚……没有在上映那一类的电影,只有更普通一点的……」
  「原、原来是这样啊。」
  安娜塔西亚的脸颊微妙地泛起了红潮,立夏知道了以后,感觉得出来自己的耳朵彷佛受到感染地也开始在充血。
  「那、那就难怪妳会有那样的反应了。只不过——」
  立夏像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一样,稍微提升了讲话的速度。
  「那些东西全是虚构的先不提好了,就算实际上真的发生了什么状况,我现在也能靠自己想办法应付了……我自己是这么认为啦,妳觉得呢?啊,当然了,我知道我还没办法像安娜妳那么敏捷,也还不够可靠。虽然我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立夏自己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忽然望了一旁安娜塔西亚的侧脸,并没有漏看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愁容。
  「啊……安娜?
  「我——我——一点用也没有。」安娜塔西亚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说道。「那个时候也是……我的立场明明应该是要保护立夏的,却反而受到你的保护——」
  立夏明白她所谓的那个时候指的是什么事,就是由比绫乃把枪指向安娜塔西亚做为最后的反击的那个瞬间。那是否为安娜一时的轻怱大意,立夏并不清楚;当时安娜塔西亚确实没来得及反应,可是若要针对这问题讨论的话,法兰崔西卡和瑷华同样也是完全遭到趁虚而入。
  立夏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到安娜塔西亚的前面,现在回想起来就会觉得那简直形同奇迹。为何自己能做出那种反应、又为何可以看穿由比其实还没死心,连立夏本人也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会啦,因为那个时候情况真的太突然了啊——这样讲对安娜很不好意思,其实我反而觉得很高兴。」
  立夏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用没拿着雨伞的右手,对自己的头发乱搔一通。
  「因为我老是在安娜的保护之下……害妳受伤,自己却一无所知……这件事我闷在心里很久了,所以——」
  「——立夏。」
  立夏知道安娜塔西亚原本垂下来的眼睛现在又重新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侧脸被盯着不放,让立夏显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想被人盯着自己耳根子红通通的模样,可是,要正面跟安娜对上视线也令他感到难堪,
  「不,立夏你不用介意。我——我的任务就是保护立夏。效忠立夏就是我们的职责。如果将我的身体用在帮助立夏的方面,是合情合理的。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来到日本。」
  安娜塔西亚的话语令立夏不禁停下了脚步,他转头面向站在身旁的安娜塔西亚,气势屈服于她那真挚、冰冷且清澈的瞳孔之下。翡翠色的瞳孔,笔直地向立夏注视而来。
  立夏无法转移视线。感受到安娜塔西亚的单纯情感,心脏的跳动在胸口为之愈发强烈。立夏明白安娜塔西亚愿意为自己付出行动。可是他却感到疑惑,有一种莫名的不对劲感,自己是否有办法响应安娜塔西亚所付出的心情呢?自己是否具有得以承接下那份单纯心意的某样要素呢?——
  另外还有一点。立夏察觉到了。
  大概,自己并不希望受到安娜塔西亚的保护,宁可反过来——

  2

  「好久不见了哪,Ayano。(绫乃的罗马发音)。」
  一名男子朝由比伸出手说道。男子的姓名是沙夏-佩托罗米齐;由比知道他是危险的男人,是一个很有恐怖分子风格的恐怖分子,十分了解利用恐惧与暴力来使唤人的方法,
  在南斯拉夫分裂的那场内战里,由比被佩托罗米齐救了一命。当时由比年仅十一岁,尽管还只是个年幼无知的小孩子,却差点被迫置身在冷血无情的暴力之中,当年的佩托罗米齐是个才刚二十岁初头的新兵,他面无表情地将五名曾是自军伙伴的其中一人给射杀,然后向剩余的人员说道:
  「这家伙破坏了我等崇高的赛尔维亚人的纪律,试图践踏祖国的荣耀,他犯了死不足惜的罪,我有说错吗?
  那时没人敢忤逆他的这番话。没有人知道佩托罗米齐究竟是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解救由比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有一件事就连年幼的由比也体会得出来。那就是佩托罗米齐熟知运用恐惧的方法,因此,他可以支配心生恐惧的人来成为领导者,彷佛他是与生俱来就带着这样的技术一般。
  和家族失散的由比在那之后便接受佩托罗米齐的扶养,看着他的背影长大,不知不觉间成了他个人战斗集团的一分子,学会了作战。打从赛尔维亚因联合国和平维持部队的介入而败给克罗埃西亚的时候开始,佩托罗米齐便一直打着只属于他自己的战争。这一点肯定至今依旧没有改变吧,由比心想。
  「我正在集合过去的伙伴,我们之后又要展开战争了。我们要从波斯尼亚那群贱民手中夺回我们的圣地,所以得先得到达成这个目的所需的一点武器。妳知道吗,Ayano?为了不让任何人干涉、完成只属于我们的战争,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解放被抓住的由比,哼着歌回到隐藏的巢穴时,佩托罗米齐如是说道。光听他这么讲,由比就明白佩托罗米齐现在需要的东西为何。为什么又再一次前来解救由比呢?就如一开始和佩托罗米齐相遇的时候一样,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只为了打属于他自己的战争而活。因此,像利沃尼亚这种拥有分裂危机的小国是绝佳的猎物。
  「快,Ayano,快把妳有的那个贵重情报告诉我们。利沃尼亚现在释出了一个大好的挽回机会给我们,我说得没错吧?
  佩托罗米齐用拇指与食指「啪」的弹了一声,以开朗的声音向所有人说道,宛如在夜间的足球比赛中,和朋友们玩Toocalcio(以职业足球胜负为赌注的赌博)赌哪一边的队伍会获得胜利的意大利人一样。
  「……天晓得呢,要怎么运用,这就得看人了。」
  由比交叉双臂,背靠着水泥墙壁,像是在试探地说道。她打算先套出佩托罗米齐手中握有多少程度的情报。
  「喂喂,别装傻了,Ayano,我们不是那种得玩无聊谈判的关系吧?算了算了。我知道了啦。那就由我这边先出牌吧。」
  佩托罗米齐轻轻举起手臂,挥了挥手示意过来这里;一名男子呼应他的手势,把一卷录像带递给了佩托罗米齐。佩托罗米齐将带子放入摆在八吋大的小型液晶屏幕旁的放映机里。按下按钮之后,如沙尘暴般的无数混乱噪声在画面闪动,旋即放映出粗糙的影像。沙沙沙的杂音,歪歪扭扭地在画面里串场的灰色线条;出现在画面中心的,是一名被迫坐在椅子上,被类似尼龙绳的绳子束缚住的男性。他的脸被黑漆漆的袋子盖住,完全没办法看出表情。可是,由比感觉得出来他正对恐怖与痛苦心生畏怯。湿淋淋的全身、沾在袋子上的浊黑污渍、从被扯开的上衣露出的胸口上还可以看见瘀血的痕迹。
  <…………了。>
  画面中的男子以模糊不清的声音说。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慢慢、仔细地把话说得让我可以听懂。>
  影带中进行盘问的,似乎就是佩托罗米齐本人。。
  <……我明白了,我说就是了。请你住手……求求你,不要对我的家人下手……>
  (OKOK,那当然了。我们也不想把没有关系的人拉下水——更遑论是小孩子了。你能明白这点太让我感到欣慰了,帕西里,你女儿的名字叫做玛利亚没错吧?没关系,你放心吧,没有人会对她出手的,我跟你保证。来,全部说出来吧,把你所知道的任何事情,慢慢地、仔细地:心情放轻松把事情从头到尾全盘拖出吧。)
  <…………时候。>
  <什么?喂,振作一点,嘴巴割伤痛得说不出话吗?我马上帮你治疗打止痛剂。所以快把话说清楚!>
  <……是一九八七年的时候。应该在当年被废弃的中距离飞弹……那个飞弹现在还被保留在利沃尼亚。我……就是被派遣去调查它的行踪……>
  佩托罗米齐似乎吹了一声口哨。
  <很棒,很棒啊不是吗?简直棒透了,我想听的就是这些。然后呢,那个飞弹现在在哪里?该怎么做才可以发射?应该有含有序列编码的钥匙吧?>
  <…………不,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接近了利沃尼亚王室的人,就是现在王位继承的最有力候补……>
  <是古洛葛尔对吧?嗯。到这边为止就连我们都知道。>
  <不,错了……继承权者……不是古洛葛尔……是其它人……>
  <其它人——?>
  <侍从长留了一本日记……费鲁登兰多-浩斯库内依特……他曾担任前代利沃尼亚大公的侍从长……>
  <那奉日记在哪?>
  <…………我不知道。听说和我们不同管辖的FSB已经展开行动了……>
  <俄罗斯联邦保安局!?操,那可麻烦了。>
  <大致上,我们也拿到了继承权者的情报……不是古洛葛尔,还有一个顺位更为优先的……就在日本……>
  「喀喳」一声发出开关的声音,佩托罗米齐停止了影带的播放。
  「OK,这下妳明白了吗,Ayano,古洛葛尔向妳委托了某件事,然而,妳为何会跑来日本这个极东的岛国?又为何会像那样被逮住?
  「——盘问的成果挺详细的嘛,你还是老样子,对这方面的事很擅长呢。」
  「少废话了,快回答我。我们有个决定性的缺陷,就是缺乏阻吓列强介入的强大无比抑制力。只要有了这股力量的话——圣地就等同我们的囊中物了。计划开始以后在一个礼拜的时间内打下波斯尼亚,这就是闪电作战。只要得到『枪』(Spiegel)就不是梦,是明确的现实,妳明白吗?这是一场极为现实的作战。」
  「是吗——」由比以彻底冷静、近乎冷淡的声音响应,「好,我就告诉你吧。发射序列钥、还有,枪。被藏起来的地点——那个答案,就在你寻找的王位继承者的身上。」
  「很好、很好,太棒了,Ayano,这就是我最求之不得的情报。」
  「关键的继承者呢?你已经知道了吗?
  「姑且算知道吧。在上个月暗中被搓掉的事件中,我找了很多门路帮忙调查这一个问题哪。然后妳的名字也在这里被挖了出来……妳可以再多感谢我一点也无妨喔?妳也不想在监视屋度过安稳的余生吧?
  「说得也是呢。」由此脸上进出了一个微笑,「我感谢你,也会还你这个人情。沙夏,我不会让你损失的。」
  「OKOK,就是这样。」
  佩托罗米齐也翘了半边的嘴角,浮现一抹狰狞的微笑说道。
  「必须得手的东西有三样:侍从长的日记、发射序列钥、以及利沃尼亚王室的继承权者——只要有这三样,一国就会因政变而混乱颠覆,我们就趁那个时候拿到『枪』。」
  佩托罗米齐回身面向站在身后的同伙,煞有其事地张开双手,抬起下巴睥睨众人。
  「再一次确认,我们要夺回被波斯尼亚那群贱民所夺定的圣地,为此,不论如何一定都需要阻吓列强介入的抑制力,而那个抑制力就是『枪』。还有做为火苗之用的欧洲动乱。而那个开头的火苗就在利沃尼亚,OK?大家都理解了吗?
  顽强的男子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由比默默地听着谈话。她交叉双臂背靠着墙壁。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

  3

  安娜塔西亚注视着站在身旁帮自己撑伞的立夏身影。
  在细雨纷飞之中,用温柔、又有些害羞的视线看着自己的立夏,即使彷徨迷惘,仍能让人感受到直率的意志。感觉似乎正陷入矛盾,又似乎是自己多心——究竟立夏现在正在迷惘什么、又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呢?安娜塔西亚思考着这个问题。
  安娜塔西亚身上背负着使命,那是向利沃尼亚的『剑与十字架』立过誓的神圣使命,「成为守护利沃尼亚、守护祖国的剑吧——」如此告诉安娜塔西亚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娜塔西亚的亲生父亲。一想到和母亲离婚后就再也不曾见面的父亲,安娜塔西亚便自然而然地深锁眉头。
  在古老的记忆中,最后自己是如何痛骂他一顿的呢?记得好像是大叫了一声「你这背叛者,」那是安娜塔西亚极不愿回想起的心灵创伤,正确的记忆沉淀在黑暗的深渊里。浮现不到脑海中。
  安娜塔西亚看着立夏。
  她觉得,比起当时自己从父亲身上吸收技术,立夏进步的速度更是快上了许多。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卖力拚命,锻炼来复枪与竞技手枪的技术呢?GutGutWunderbar。」父亲常常用这些话来称赞自己。
  「表现得棒极了,娜塔夏,妳真的很有天份,宛如在枪械的宠爱之下诞生到这个世上来一样,不对,应该说是神的宠爱吧,在利沃尼亚的神——值得奉献剑与十字架的弥赛亚宠爱之下。」
  当时还年幼的安娜塔西亚很高兴自己被父亲那样子称赞。她想要更进步,想要被夸奖得更多,她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念头。之所以能忍下在『学校』的严格训练,也是因为有父亲的存在;只不过,在安娜塔西亚进入『学校』就读的时候,父亲早已离婚。并且离开了安娜与母亲的身边。『学校』时代的安娜塔西亚所怀的动机和当初可说是完全相反,是建立在对于父亲的反动与敌意之下。
  「安娜,我……」
  立夏开口说,彷佛在掩饰害羞似地,视线微微从安娜塔西亚身上移开。
  「最近我一直在想。我自己一人啥都做不来,虽然安娜、法兰、华、纱友大家其实也都一样,可是——该怎么表达才好呢……总而言之,如果是和大家一起的话,我觉得不管是碰上什么样的问题,都有办法正面去面对。
  就算是利沃尼亚的问题……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的。老实说,我现在根本没办法严肃去思考什么王子之类的事,可是如果是为了让利沃尼亚的局势保持和平的话,我也想尽自己所能出一份力量。」
  安娜不禁目不转睛地凝视立夏的脸。
  立夏尽管面红耳赤,依旧努力重新把脸朝向安娜塔西亚,两人的视线交会在一起。
  「所以说,安娜,不要说为了我而使用妳自己这一类的话啦,妳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吗?在我接受安娜妳的训练以前,我们需要的是羁绊、彼此的信赖啊——」
  立夏仿佛无法继续忍耐害羞似地又别开了眼睛。就像受到他影响一样,安娜塔西亚也把视线从立夏身上别开,垂下了头。
  这样的感受是怎么一回事呢?安娜塔西亚心想。
  这是打从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感情,脑袋因胸口中高昂的心跳而混乱不已,这是什么呢?一直以来总是被要求保持冷静的安娜塔西亚试图分析自己的感情。
  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达成被赋予的任务——可是,向利沃尼亚的『剑与十宇架』立下了誓言的使命,比起达成任务更为沉重。保护立夏应该并没有和以上两者产生矛盾才对。对安娜塔西亚来说,立夏是利沃尼亚的继承者,同时也是神之意旨的代理者、应当统治利沃尼亚土地的人。
  安娜塔西亚觉得这样的认知并没有改变;可是,既然如此的话,为何当初没有听从奥斯托帕路特大佐的命令把立夏带回本国呢?不是因为想要名誉,也不是受到爵位的吸引,只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在能力范围之内,比起长宫的命令她更希望能为立夏着想,她直觉这么做才是遵从气剑与十字架,誓言的表现。她认为道理就是如此单纯,可是现在却无法用这样的想法让自己豁然释怀。
  安娜塔西亚想了又想,她觉得这份感情并不合理。立夏的事总令自己挂念,立夏在想些什么?立夏想做什么?这些事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本能告诉自己那是和使命感不可相提并论的感情。但彷佛会让脸颊为之发烫的这股热度到底是什么呢——
  安娜塔西亚抬起垂下的脸,重新把视线投向立夏。
  立夏把拿在左手上的雨伞倾向安娜塔西亚,自己的右肩则湿成一片,完全不在意自己被雨淋湿。耳朵红通通的,视线则不自然地别开到一旁,这算是把彼此当作搭档来看待的证据吗?安娜塔西亚心想。但是,感觉上立夏与自己之间的信赖,和自己对法兰崔西卡、瑷华所抱有的信赖又有些微妙的不一样,问题愈想愈是胡涂。
  「安娜,」址夏唤了声安娜塔西亚的名字,「往这里走。」
  立夏握住安娜塔西亚的手,把她从马路的方向往人行道拉。
  「啊——」
  一直埋头于全然无法做出归纳思考的安娜塔西亚,一个不注意踩了个空,忍不住往立夏倒去。雨伞落地,立夏把差点跌倒的安娜塔西亚抱进了怀里。
  「——————」
  安娜塔西亚沉默不语,抬头仰望立夏。
  立夏也凝望着安娜塔西亚,两人的视线结合在了一起。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23 编辑 ]


  Ⅲ 跟踪与训练

  1

  「哇,买了好多东西喔。」
  纱友一面把巨大的购物袋抱在膝上,一面跟坐在隔壁车座的法兰崔西卡说话。
  「——嗯。」法兰崔西卡点点头,「有储备比较好。」
  「豆馅露买了所有人的份呢,好期待喔!那是什么样的甜点呀?纱友常常吃吗?
  驾驶席上的瑷华哼着歌,心情愉悦地握着方向盘,用手指头敲打着节拍。
  「没有,我没常常买啦,因为鹤屋的豆馅露很贵嘛,五百五十日圆再加消费税耶,要是那么奢侈的话,零用钱马上就没了。」
  「五百五十日圆……大概是等同几克罗纳啊?
  瑷华提出了问题,但纱友却是歪着脑袋反问回去。
  「克罗……纳?那是利沃尼亚的货币吗?
  「对呀。虽然也有在使用马克啦,不过一般还是用克罗纳比较多。」
  「大约六十克罗纳吧,加上税。」
  法兰崔西卡咕哝地说。
  「咦咦!」
  瑷华没办法像法兰崔西卡那么冷静。
  「那、那、那到底是啥了不起的甜点啊?是在有什么庆祝的时候吃的吗?
  「日本常被人家说物价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纱友发出了苦笑。「可是就日本人的角度来看应该也称不上便宜吧,算是不常购买的特别点心?不过它真的有好吃到值这个价钱唷。」
  「真、真的吗?好期待喔,真想快点吃到。」
  瑷华眼镜下的双眼因满心期待而显得水润,甚至连表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放心,豆馅露不会自己长翅膀飞走的,倒是妳要小心驾驶载我们回家喔,要是因为妳赶着回家而撞出事故来的话那就麻烦啰。」
  「说得也是,可是妳不用担心啦,我不会让事故发生的。」
  「——嗯。」法兰崔西卡也沉沉地点了一下头。「不用担心瑷华,她技术可好的。」
  「……可是,瑷华跟我一样都是十五岁吧?
  纱友一问,瑷华便挤出一个暧昧的笑脸点头。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咦、咦咦?为啥这样回答?难道不是十五岁吗?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咦咦!」
  「嗯,不能回答。」
  法兰崔西卡也静静地点头。纱友叹了口气,嘀咕道:「算了,不问了。」
  「就连我自己的生日我也不晓得有没有问题哩。虽然我是在生日跟哥哥一样的说法下长大的啦,谁知道实际上是不是骗人的呢?
  「纱友。」
  法兰崔西卡唤了纱友的名字。
  「嗯?怎样?
  「如果妳相信自己和立夏是同一天出生的,那就是事实。立夏一定也这么认为,所以他才没多说什么。」
  「啊——嗯、嗯。谢谢。」
  纱友一瞬间露出了吓到的表情,但马上换上了微笑,不好意思地用两手抱住了购物袋,然后把下巴靠在购物袋上头,咯咯地笑着。
  「好意外喔,法兰还满贴心的哩。」
  「——」
  这回换法兰崔西卡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先是张开了嘴巴,又闭了起来。法兰崔西卡好一段时间脸上都挂着困惑的表情,车内仅有广播的声音在播放着。
  忽然,法兰崔西卡的眼神回复到先前锐利的模样。
  「——华!」
  听到名字被呼叫,瑷华默默地点头示意,原本放松的表情随之变得严肃,敲着节拍的手指也重新牢牢地握稳了方向盘。
  「我们被跟踪了。后方,中间夹着一辆车跟在后面。」
  法兰崔西卡头也不回地一面用后照镜确认,然后一面说道:瑷华也调整后照镜的角度,以查明后头的车况。就在纱友往旁边挪移身体打算看后面的时候,法兰崔西卡嗫声提出了警告。
  「纱友,不要回头看。」
  「嗯、嗯。」
  纱友慌忙重新正襟危坐地坐好。
  「现在怎么办?
  「总之先联络安娜吗?
  「我打打看。」
  法兰崔西卡拿出手机,飞快地拨动按键。铃声响了数回之后,便收到<现在无法接听电话>的讯息。
  「——离席显示。」
  「咦、咦、这是为什么?安娜不是应该和立夏留在家吗?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在。」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稍微加快车速,甩开对方吗?
  「嗯——」
  法兰崔西卡摆出有如在思索般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
  「不,我们来个逆跟踪。先绕进随便一个停车场观察情况。之后换车跟踪对方。」
  「交换的车要怎么搞定?
  「不管什么都好,先借一辆就对了,找一辆可以直接大方跟在后头的旧式车种吧,之后再把车子还回去就好。」
  「妳、妳们等一下,所谓的借,不会是擅自借来用吧?那根本是小偷的行为嘛,不可以啦,」
  纱友一劝阻,法兰崔西卡就又静了下来陷入沉思。
  「——」
  「毕竟现在纱友也在,我想我们没有冒风险的本钱吧?
  「嗯——我也这么认为。」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向对方互使了一个眼色。
  「那我们只好甩开对方啰?可以吗?
  「咦??
  彷佛在暗示纱友别担心似的一样,法兰崔西卡向一脸忧心的纱友点头示意。
  「车会有点摇晃,请系好安全带。」
  瑷华一口气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车子往右甩避开走在前方的车子,在超车的瞬间便立刻将方线盘往左边打,轮胎发出刺耳摩擦声的同时,超过一辆、接着又一辆的车子,每回超车后都回到原先的车道。
  「——啊呜!
  被左右摇来摇去,纱友发出了惨叫。
  「我车子还会再开得更快唷!
  瑷华高兴地说道,此时车速表的显示已经超越了时速八十公里,还在继续往上飙升。一经过高低落差很大的隘路,路面与轮胎随即激发出强烈的摩擦音,施予左右两边的惯性也跟着加剧,纱友的惨叫早已不成人声。

  2

  瑷华所驾驶的珍珠黑轿车突然提升车速,超过前方的车子,开始蛇行前进。
  「——这下怎么办?
  在中间夹着一辆车子尾随在后的那辆车上,握着方向盘的女性询问坐在助手席上、戴着墨镜男子的意见。
  「是啊,该怎么办好呢。」
  男子上下抖动着含在嘴边的香烟头,彷佛觉得煞是有趣地说道。该男子年龄约三十后半至四十岁,身穿意大利制的黑色西装,领带为紫红色,头发与下巴的胡须梳整得十分整齐有型,充满时尚的风范。
  「不如这样吧,就跟着她们直到一个适当的地方为止好了。」
  墨镜男——艾伯特-克劳比斯如此告知坐在驾驶席上的女性:卡特莉娜-多米特利乌纳-佩多拉谢费斯卡雅。
  「了解,比克劳比斯,这就按照您的吩咐。」
  卡特莉娜回答,那是有如排除了一切的感情般,毫无抑扬顿挫的说话方式。她的容姿端正到会让人误认为是某处的模特儿,年龄看来还只是二十岁上下,她操控方向盘的虽是戴着银手环的纤细手臂,但驾驶技术乃是货真价实,只见她慢慢催起车速毫无踬碍地紧跟着目标,没有一丝的焦虑。
  「觉得日文很难吗,卡恰?不管早晚妳都得把它学精通,这是妳的分内工作。」
  「了解,先生。」
  卡特莉娜回答的声音仍旧没有抑扬。克劳比斯发出苦笑,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来谈谈目标吧。还十分幼小的——小猫们似乎很讨厌脖子被系上钤铛,现在正精神抖擞地四处乱跑,不过若换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理由妳知道吧?
  「是的,先生,您会装作不知道有人在跟踪一样来行动。」
  「妳说得没错。不过,看来那群娃儿们现在还是处于最『活泼好动』的时期哪,我们干脆也装得笨拙一点,这么一来往后动手才方便。」
  「了解。」
  卡特莉娜回答。
  不久之后国道和隘路交会,目标的轿车打了个急转弯而去。算计好时间点,卡特莉娜放开了油门。
  「干得不错,看起来感觉真的就像被拉开了距离一样。演技真是一流。」
  「谢谢夸奖,先生。」
  「不足的就只剩日语了,卡恰。语气再愉悦一点。加上抑扬顿挫,要有韵律。」
  「了解。」
  卡特莉娜始终有如生冷的机器似地说话,克劳比斯为之苦笑,轻轻地在烟灰红上敲打原先衔在嘴边的香烟。
  「——好了,暂且就先跟妳们说再会了。小娃儿们。」
  男子自言自语的话语想当然传达不到瑷华等人的车上。不晓得哪里让他觉得有趣,克劳比斯颤抖着肩膀笑了出来。他轻轻举起一只手,向如今早已消失不见踪影的车子做告别。
  「您在笑什么呢?先生。」
  卡特莉哪询问。
  「因为有一场阔别已久的再会,教我实在期待得不能自己哪,在这种时候为人父母的心情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克劳比斯重新把抖掉烟灰的香烟往嘴边放,吸了一口,然后呼出一道灰烟。
  「是吗?
  「也罢,不打紧,迟早妳会懂的,不必从年轻的时候就试图知道一切也无所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特权,去歌颂它就对了。」
  「了解。」
  卡符莉娜简短回答。克劳比斯又是一声苦笑,微微地耸了一下肩膀。

  3

  「已经完全甩开对方了呢。」
  以一派轻松的声音说话的瑷华一边装作在调节后照镜的角度,一边将后方确认了一圈。
  「嗯——有些可惜就是了。」
  法兰崔西卡嘴里念念有词地咕哝,把从枪套抽出来的手枪收回原位,卸下了安全带轻轻地重新在位子上坐好。
  「哪里可惜了?
  「我本来想稍微弄清楚对方的来头。」
  「妳觉得呢?会是古洛葛尔派的人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不是他们。」
  「……不管是不是,妳们实在太乱来了啦。」
  被人以无法想象是在隘路行驶的车速载着跑,然后忽左怱右地荡来荡去,纱友整个人是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在那种车速下……万一发生车祸的话……」
  「就那点小CASE不用怕啦,因为是柏油铺路,就算是这台重量型的车,也还可以再枫得更狠一点。唉唉,好讨厌,好想把Grade弄低一点,实在太重了。」
  「Grade是啥意思?
  纱友问道。
  「就是防弹的等级。经过以前的反省,现在等级提升了一点。」法兰崔西卡回答。「重点是,我们跑到太远的地方来了。」
  「就是说啊,感觉上就像绕了秋穗台一大圈,到头来又回到了原先的场所一样。」
  瑷华从国道往左转,把车子往闹街的方向驶去。
  山阶家的位置在隔着轨道的对侧。刚好是车站的正对面。在被乎缓的丘陵所包围的秋穗台周边隘路跑了一圈的车子,最后花了比原先购物时间多出一倍以上的时间在行驶上。
  用手表确认了这件事的法兰崔西卡,拿出手机打算再拨一次电话。
  「啊——」
  法兰崔西卡难得露出了个震惊的表情,眼睛瞪得老大。
  仿佛受到引诱似的,瑷华和纱友也跟着往同样的方向看去。
  穿过秋穗台的大型购物中心,在左右两侧开满一排老旧商店街的通路入口附近,坐在车上的三人撞见了那个画面。
  立夏和安娜塔西亚两人站在表面斑驳年代老旧的石板步道上。在下个不停的小雨中,安娜塔西亚单薄的身子彷佛缩进立夏的怀里似地依偎在他身上。
  两人先前共撑的雨伞正撑开着落在脚边。
  在所有景色一片灰蒙蒙的街上,红茶色头发的立夏与鲜艳金发的安娜塔西亚的身影浮现得格外突出,让人觉得宛若电影中的一幕场景。
  不知为什么,有种现在温柔地迎住安娜塔西亚身体的立夏,和纱友所熟知的立夏并非是同一人的感觉。
  「————」
  「————」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同样一语不发,纱友也是闷不吭声地,从移动的车窗望着流动的景色。
  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便为之远去,在沉沉作响的车子排气声中,纱友紧抓着自己上衣的胸口,神情茫然地回望着身后。

  在穿梭不停的车水马龙前,立夏像是一把搂过来似地用双手撑着安娜塔西亚的身体。
  细雨打在肌肤上,形成圆形的水滴,沿着脸颊滑落而下。
  仰望着立夏的安娜塔西亚在水珠的衬托下显得更是美艳动人,覆盖在翡翠色眼睛上头的纤长睫毛上同样也挂着水滴,每当安娜一眨眼,便随之飞溅。立夏被这样的光景夺走了目光。
  立夏低头注视安娜塔西亚,安娜塔西亚则抬头望着立夏。两人好一段时间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彼此互抱在一起。
  「安娜……」
  立夏唤了声怀里女孩的名字。他正因为自己所意想不到的姿势而面红耳赤,即使想要有所反应,却无法将一把搂住的手臂抽开一公厘。向上仰望而来、挂着水滴的睫毛眨动,令立夏无法从那双直视自己的瞳孔别开视线。
  「安娜,抱歉。」
  「不会。」安娜塔西亚轻轻地左右摇了摇头。「立夏……谢谢你,扶住了我——」
  「没有啦……因为有车子经过……很危险。」
  立夏闭上眼睛,然后又眨了眨,想要将视线从抬头看着自己的安娜塔西亚身上挪开却办不到。
  「是的,我知道。」
  安娜塔西亚回答,彷佛轻轻垂下眼帘似地别开了眼睛,红着耳朵低头注视下方。立夏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得以放开安娜塔西亚的身体。
  「卡车……把泥巴溅得到处都是……」
  立夏把视线落在形成于安娜塔西亚身后的巨大水洼。
  「嗯——」
  安娜塔西亚也离开立夏,像是把双手抱在胸前一样缩在一起,注视着经过车辆所留下的泥巴痕迹。细雨静悄悄地倾注在灰色的路面上,在自然形成的洼洞里形成一滩小积水;水珠一点一滴地落于那片水面,描绘出数道平稳的涟漪然后逐渐消失不见。
  不久。冰冷的雨渗透了立夏和安娜塔西亚的衣服,
  「雨、雨伞!不撑会淋湿的。」
  立夏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为安娜塔西亚遮雨;安娜塔西亚则是呆若木鸡似地伫在原地动也不动,双方都因为这尴尬的气氛而动弹不得。

  4

  从隔天起,平凡的一天又开始了。
  立夏、纱友以及安娜塔西亚等人吃过早餐换上制服后,便前往秋穗台国中上课。如此一般的例行公事从礼拜一到礼拜五,每天持续。上课、休息时间、然后又是上课——
  在这样的循环之中,不知不觉间插进了由安娜塔西亚三人所发起的训练,成了立夏日常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那一天的教官是瑷华。
  瑷华的身高跟同世代的少女并无太大的差异,属于平均值范围,和立夏相较显得身材娇小,体重大概也轻了十公斤。尽管如此,若是从正面和她对峙的话,却又很不可思议地给人一种难以应付的印象。
  「来,听好啰?
  瑷华竖起一根食指,一边微微地摇晃着手指一边进行解说,
  「假设立夏被身高一百九十公分、体重九十公斤有适度受过锻炼的男性给抓住了,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反应呢?
  「呃……该怎么办咧?啊啊…………以柔克刚?
  立夏暧昧地回答道。若是安娜她们的话或许还知道对抗的方法,可是一旦换作立夏自己,就苦无解答。别说是那种壮汉了,自己就连能不能打赢一般人都不知道,立夏心想。更何况是受过适度锻炼的,会是什么样的肌肉棒子啊?立夏脑海中想象出如同摔角选手的体型。
  「这招行不通耶!错误答案。」
  瑷华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立夏的答案。
  「咦?那……踢要害呢……?
  「那也行不通,实际上试过你就知道了,人类会反射性地闪避要害。如果对手是壮汉,那想要成功更是不可能,因为对手的攻击范围比较长,就连打都打不到他喔!」
  「这、这太难了啦!不管怎么行动感觉都不会赢啊。」
  「那我就宣布正确答案吧。」瑷华断然地回答,「运用双脚。」
  「脚——?
  「就是走为上策的意思,只剩这个方法了。」
  瑷华咯咯地笑着说。
  「因为体重的差距等于打击力的差距,并且身高的差距也等于射程的差距,双方实力差很多的情况就当问题外不讨论,如果是只学了两、三年格斗技的学生,在这样的条件下照样会简单地输给一窍不通的外行人。」
  「所以逃走是正确答案?那——」
  在立夏说出「不管妳怎么教不就都没意义了」之前,瑷华仿佛要他切勿急躁地向前伸出了手掌。
  「再怎么样还是得死马当活马医,我就先教你几个模式吧。另外,记得善用武器,有那种近身照样可以使用的武器,手枪就是其中之一,脚边的石头也是一种武器。」
  瑷华踏住脚边的一颗有如网球大小的石块,灵巧地把它运到脚背上,然后向上踢到手边的高度。
  「像这样做就可以把石头拿来当作投掷武器使用。」
  瑷华摆出传接球般的姿势,模拟了投掷的动作。
  「或者冷不防踢石子攻击也可以。」
  瑷华将石头丢到脚边,重新运到脚背上轻轻往上踢,朝着浮起到高度距离脚底约二十公分的石头,瑷华的右脚飞快地向前踢出。被踢飞的石头穿过了立夏的身旁,命中后方的树干发出清脆的声响。
  「差不多就是像这样吧。」
  「呜哇。」立夏对瑷华灵活的足技感到佩服不已,「好厉害喔,可是,这我大概做不来吧……」
  「安啦,只要抓到一点小诀窍马上就能学会了。而且,只论投掷的话应该很简单吧?
  「呃,说得也是啦……只论投掷的话……」
  「高压投法也好,低肩侧投也好,要知道随机应变。投掷的物体也要依场合选择适当的。比如说,街上常常停有脚踏车吧?只要用双手抬起脚踏车砸出去的话,也会是个相当优秀的武器,因为停车的数量也多,如果能连砸的话那就更棒了唷。」
  瑷华举起双手模仿丢掷一个庞大物体的东西,立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脚踏车吗……我从来没想到这个。没错。如果被人砸了一辆脚踏车过来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咧——」
  「既然你已经明白手边的东西可以拿来当武器用的道理了,那就开始第二门讲习吧。」
  瑷华慢慢地走动,绕到了立夏的背后。
  「不可以回头偷看唷!」
  「嗯、好啦。」
  「这是在街上的袭击中常会发生的状况。」
  立夏的背部忽然被猛力推了一把导致身体失去了平衡,眼见就快要失足摔倒,立夏忍不住伸出双手拄在地上。
  「你这样一趴就不用玩了,会被人从背后砰的一声开枪然后游戏结束,完全没有反击机会唷?
  「等、等一下,不然像这种场合该怎么办……」
  「别硬撑,直接倒地。」
  瑷华又咯咯地笑了出来。
  「这回换立夏动手试试看。推我的背部喔,请使劲用力推我。」
  「可、可以吗?
  「是,你可以用浑身的力气推我也没关系,请。」
  「好、好吧,」
  立夏一绕到瑷华的背后,便加速用双手推了她的背后一把。立夏原本是只打算用80%左右的力道,可是瑷华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轻,所以不小心狠狠地把她推飞了出去。
  「完蛋了!」这三个字还来不及在脑中冒出,瑷华的身体便如同腾空的猫咪般蜷缩了起来,朝地上滚了一圈,从肩部落地,然后顺势于一瞬间翻滚。在滚动的同时,瑷华的右手伸入制服外套的底下,从吊挂在腋下的枪套拔出了手枪。
  「抓这个时机开枪!射击对手斩断攻击的机会。」
  瑷华躺在地上缩着背,从下方不偏不倚地将枪口对准了立夏。
  「啊、啊啊——原来如此。」
  就在立夏心生佩服的时候,瑷华爬起身,把手枪塞回了枪套。
  「诀窍就是用像是要侧滚的感觉由肩膀着地。总之,重点在于不要趴在地上,如果能仰卧倒地的话,就可以像我刚刚那样开枪。」
  「我明白了,我来试试看吧。」
  「那我来推你啰?立夏你负责跌倒。准备好了吗?
  「OK。随时放马过——」
  话还没说完,瑷华就站在立夏的背后,冷不防用力推了一把。立夏虽然跌倒,但还没来得及提醒自己侧滚,两手便反射性地往前伸了出来。两手拄在前面,尽管急忙回身,但只见瑷华摆出了举枪的姿势指着立夏。
  「好,这回也中枪了。」
  「等、等一下啦,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论何时何地,如果不能反射性地做好翻滚的动作就完蛋了唷,总之就是反复练习一途了。不管什么地点,都要以像是以身历其境的感觉来练习,」
  「啊、啊啊,嗯,我知道了。」
  「接着呢,要进行的是第三门讲习:突然被人从后面架住时的挣脱方法。」
  瑷华又开始走动,站在立夏的正面,原地转了一圈露出背部。
  「用双手限制我的行动。你可以用力架住我也没关系的唷,」
  「用双手的意思是……呃,是像这样子吗。」
  立夏以提心吊胆的感觉用两手环住瑷华的腰。
  「再往上一点,环抱住我的双手。」
  「嗯、嗯嗯。」
  瑷华那女人味十足的柔嫩触感令立夏不禁小鹿乱撞,但他还是尽力两手环抱,从后面紧拘住了瑷华的身体。
  「再更用力抱紧我一点。」
  「这、这样可以吗?
  「嗯,还可以啦!」瑷华说道,「那我要开始啰。」
  随着暗号一打出,瑷华开始演练挣脱法。
  「首先用后脚跟。」
  瑷华踩了立夏的脚背。虽说她应该有放轻踩踏的力道了,不过还是相当疼痛。
  「接若是头。」
  瑷华利用向后仰起的头部撞击了立夏的颜面。鼻子被轻轻地一撞,立夏情不自禁往后弓起了身子。
  「最后是摔——」
  瑷华的右脚伸进立夏的两脚之间,将立夏的身体拾到了下沉的腰上,瑷华的身体往右转作势扭身,左手则抓住立夏裤子的膝盖部分,往上拾了起来。
  转眼之间,立夏的身体浮了起来,整个人被抛摔到瑷华的右手侧去。
  「——呜,哇咧,这会不会太……」
  「安啦,立夏也能办到的,重点只在练习、反复练习,就是这么简单。」
  瑷华脸上挂起一抹如同鲜艳的花朵绽放般的表情,用手扶稳歪掉的眼镜。
  「来,再练习一次,这回换立夏了。」
  瑷华边鼓励边伸出手。立夏抓着她的手的同时,这才开始重新认识到原来这会是一场严苛的训练。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24 编辑 ]


  Ⅳ 败家大作战

  在第二即课开始之前,教室里头仍因学生们的聊天声而显得闹烘烘的。有人站着众在教室的角落打屁、有人坐在座位和隔壁的同学、或者转头到后面瞎聊,七嘴八舌地吵闹得不得了。
  至于立夏,他则是老样子,浑身乏力地瘫倒在桌上,陷入半打瞌睡的状态,他因为连日的训练而筋疲力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气力。虽然在他前面位子的朋友望月大辅等人正凑在一起东南西北地聊,可是也没办法竖起耳朵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就是昏沉沉地忍不住要合上眼皮。
  这么说来纱友上哪去了呢?立夏迷糊地心想,他把趴向走廊那侧的脸转回正面,然后靠在盘起来的双手上,漫无目的游移着视线之后,一双白色的膝上袜映入了眼帘。
  记得那是今天早上纱友所穿的袜子吧?立夏迷迷糊糊地回想。视线从膝盖沿着大腿,再从裙子往水手服逐渐移动,便见到换季改穿夏天制服的纱友似乎正嘻嘻哈哈地和朋友谈笑着。
  同班的朋友也跟她凑在一起。式庄茅穗与三枝亚游子,虽然她们和立夏没有多熟,不过基于是纱友好朋友这层关系,多多少少也会有聊天的机会。茅穗的个性文静内向,亚游子则是开朗活泼易亲近,立夏觉得她们两个都是不错的朋友,内心十分感谢她们愿意和纱友当好朋友。



  原本以为她们三人自成一团,不过范围却意外地宽阔;数量有一打左右的纤细女腿林立着,时而左右摇摆,时而换腿交叉,立夏忍不住被飘动的裙襬吸引了目光。
  「不行不行,我眼睛在看哪里呀……!」立夏屏除脑中的杂念,重新拾起了视线。用不着去注意裙子的种类有两种,就可以知道占了另外半打大腿数量的三名女孩子分别是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以及瑷华。
  不晓得她们一群六个女生在聊些什么内容,安娜塔西亚的表情一如往常十分冷静,法兰崔西卡也是一张扑克脸。唯有瑷华极其自然地习于女生之间的对话。她笑得花枝乱颤,脸上还挂着开朗的笑容。看着她和茅穗玩交换眼镜戴的游戏,立夏心想那到底是在搞什么花样,那种芝麻小事真的有那么好笑吗?此时瑷华正戴着茅穗的眼镜咯咯地笑弯了腰。
  从嘴唇的动作来看,甚至连话最少的法兰崔西卡也说了一、两句话的样子,立夏抱着一股默然的感慨。依她们的互动,安娜塔西亚三人似乎以平凡女孩的姿态和纱友还有她的友人们互有往来。瑷华马上就能混得很熟这点是意料中的事,不过安娜塔西亚和法兰崔西卡这两个人要说令人感到意外嘛。还真的是很意外。
  「——所以说,我有一件事想拜托纱友……」
  亚游子似乎正在说些什么,在她之后的言语中,似乎冒出了自己的名字「立夏」,唯独这两个字还可以勉强听见。纱友霎时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会是什么事呢?跟自己有关吗?立夏开始感到有点在意。如果那是有关兄妹情谊的事情,他就没办法在一旁纳凉毫不关心,正因为知道彼此不是真正的双胞胎,所以自己与纱友之间更需要仰赖比血缘更为强烈的羁绊来联系关系才行,立夏是如此认为的。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拜托妳啰。」
  亚游子双手合十拜托纱友帮忙。即便纱友态度暧昧地点了点头,可是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感觉又不像是真正答应了这桩事。
  就在此时,教室的门刚好打开,第一堂课的数学老师森下走了进来,
  班上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为了不惹毛一张嘴很爱啰唆的森下,大家在这一方面有着默认的共识。森下缓缓地走在有些紧张的气氛之中然后站上了讲台。
  看见他手上所抱的那一叠考卷,全班不禁开始互相窃窃私语,学生的声音在教室响起。森下像是瞪人地瞥了一眼之后,那股吵杂声便霎时消失。
  「今天要举行小考。」
  森下话才一说,「我就知道。」「啥啊!」「惨!」「真假?」「不会吧!」诸如此类的吵杂声又重新席卷而来,愤恨不平的声音光靠森下杀人的眼神并无法压下来,直到被他大喝一声「给我安静!」后,教室才总算平复了下来。
  「来,把考卷往后传。」
  森下一排接着一排,把考卷分配给坐在最前面的学生。
  「感觉他似乎是早就有预谋,在大家松懈的时候突然来个随堂测验。」
  「——就是说啊。」
  隔壁位置的纱友嗫声说道,立夏点头表示赞成,然后一如以往被森下瞪了一眼缩起肩膀。立夏与纱友两兄妹自认给森下老师的印象并不好,特别是立夏,打从第一次见面就因为头发被警告,双方就此互相留下不好的印象。
  「茶色发是与生俱来并非自己染的。」这是立夏主打的正当主张;针对这样的说法,森下的反应则是:可以的话还是染黑看起来比较顺眼,总之就宽宏大量放你一马吧。话都说得这么僵了,要是关系还可以不错那铁定是哪根筋不对劲,立夏就是这么觉得。
  虽然纱友常常因这件事而忍不住抱屈,但立夏本人倒是很无奈地早就放弃挣扎了。所谓的天敌到处都有,在自己所属的,3D教室中。森下大概就是那个天敌吧,立夏早就决定忍耐到毕业为止了。
  他转换心情看着桌上的考卷。
  「目标大考进行最后冲刺,」是森下最近的口头禅,就连小考也是历年高中入学考的问题。这阵子每次都是一样的模式,虽然立夏怀疑他是不是不知道其它方式,不过倒也无法抱怨。毕竟自己也赞同只要能解决类似的问题,在正式上场时或许有一定程度帮助的意见。而且不管小考有没有用,抱怨也只是徒然被瞪、自找麻烦而已。
  第一题。是简单的平方根的算式。
  考验的是平方的加法与减法,这一题轻松就能解决。
  第二题。同样是平方根的应用。
  虽然是有关于根数、分数与乘数的计算,不过考的是基本概念而已,继续动笔没有问题。
  随着第三题、第四题一路解下来,尽管算式变得更为复杂、难度逐渐提高,立夏仍不停振笔疾书,算得出答案来。
  一路解到应用题,立夏忽然惊觉:奇怪,之前问题有这么简单好解吗?自己解题的速度比起一个月前还要快上许多。感觉上,那个一面搔头一面想破脑袋的模样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最后一题,求移动的有限直线PQ所构成的三角形面积,虽然问题叙述得很复杂,像是每秒移动两公分之类的,不过立夏仍在苦思之下挤出了答案。此时刚好时间截止,森下喊道:「好,停笔!」
  立夏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赶上了。」在内心发出如此的感叹,把铅笔丢回铝制的铅笔盒里,铅笔在盒子滚动的喀啦声响听起来有些舒服。答案是对是错并不知道,可是写完全部问题后的心情就是爽,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搞不好,这是入学到秋穗台国中以来,第一次的经验也说不定。
  「咦?你那表情是啥意思?该不会你全部写完了吧?
  纱友探出身子压低声音问道。
  「唉,是有写完没错啦……答案正不正确我就不知道了。」
  「呼呼。」立夏一露出狂妄的笑容,纱友便不甘心地大叫:「骗人!」
  「这次写起来还算挺得心应手的吧,就是有点像一道灵光闪过的那种感觉。纱友妳呢?
  「最后一题爆了,而且时间根本不够写……」
  纱友叹了一口气,一边喊着「怎么这样!」一边愤恨地盯着立夏不放。干嘛在那边瞪我?当立夏因自己被投以莫名的敌忾心而发出苦笑时,纱友更加不高兴地鼓起脸用手指向立夏的左肩剌了过来。
  「等一下、喂,别闹啦。叫妳别闹了!」
  立夏一面小声地传达抵抗的意思,一面挥开纱友的手。
  「那边那两个小心一点!山阶!」
  森下老师按照往例以歇斯底里的声音向两人怒骂。
  「是!」「是!」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肃然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快点回收考卷,大家把考卷往前传。」
  森下话一说完,所有人便开始把小考的考卷往前面的位子传,然后再继续传到更前面。立夏也把自己的考卷叠在一起,拍了拍坐在前面大辅的肩膀。
  「喂,大辅,传个考卷。」
  「嗯嗯。OK,」大辅立刻把考卷传到前面,接着又转头回望立夏。
  「怎么了、怎么了?你真的全部都写出来了?唬烂的吧?
  「哪有唬烂,是真的,大辅和我的差距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我会渐渐地把你抛在脑后的喔,」
  立夏打趣地说道之后,大辅也和纱友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假的啊?这太教我郁闷了啦,亏我还深信至少你会是我的同伴的……」
  「拜托,你干嘛搞得那么正经啊……就说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有没有写对啊,只是把全部的问题填满而已。」
  「光是有写完我就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仿佛失魂落魄的大辅又落寞地转回正面在桌子上趴下了,看来他是被信以为同伴的好朋友给背叛,因而沉浸在绝望心情的样子。怎么接着纱友之后又来了一个?立夏心想,考卷全部写完也要被人大惊小怪成这样,自己真的觉得很头大,被称呼为背叛者则是让人更加头大。
  话说回来,说不定这套真的行得通呢,立夏心想。直到不久之前自己的程度还跟纱友不相上下,但与其这么说,事实上比较倾向自己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处于落后。
  像是一起写功课的时候,由纱友带头主导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如果换作现在呢?搞不好,可以主导的人其实是自己也说不定。思考到这个变化的产生,能联想到的关键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娜塔西亚的存在。
  安娜塔西亚每天晚上都寸步不离地指导立夏读书。虽然如安娜塔西亚最终所导论出的一样,完全运用实际的仿真模型所进行的计算现在是不可能办得到;可是以达成这个目的为条件所学的基础数学如今确实派上了用场。立夏认为这个事实也在今天的小考完全获得了证明。
  「这……不妙喔……」立夏喃喃地自言自语,「搞不好我真的很乐耶……」
  嘴角自然地浮出一抹笑意。
  「咦?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啥事?
  纱友从旁询问,立夏则暧昧地点了点头。
  「嗯,只是在想写起来这么得心应手真的好吗?如此而已。」
  「哎唷,不用想那么多啦,哥。不像这样提高分数的话,校内申请你是完全追不上人家的啦。你就维持这个状况继续加油吧,」
  最后的台词包含着或多或少的感情。可以感觉得到她是真心为立夏打气。这都是因为长久以来一直在一起的关系吧,立夏陷入了感慨当中。
  「这么一来推荐大概也不成问题了,纱友妳当然也会报名吧?
  「嗯,那还用说,纱友也想要快点搞定升学问题好大玩一场呢,人家要拿哥哥的零用钱买一大堆衣服和泳装,至于寒假嘛,就妥协一点,去夏威夷好了。」
  「又在做白日梦了,拜托妳也放我一马吧……而且最好妳是在妥协后才决定去夏威夷的啦。」
  立夏也只能苦笑以对。
  在苦笑的同时,立夏对安娜塔西亚的感谢变得更为强烈了。之前遗在怀疑学这些东西何时才能派上用场,实在是很惭愧,立夏如此反省自己。至于以Diamond Charge方式引发的实战性爆破、架桥的构造计算与寻找应力的集中弱点,抑或藉由发射角与风向来测定远方目标的距离……等等这一类一辈子可能都用不到的技术,立夏就决定先放在一旁了。
  「……Thanks,安娜。」
  立夏回望后方的位置,以若有似无的音量嗫声说道。不知安娜塔西亚是否听见了立夏的道谢,她稍微歪起脑袋,然后垂下细长的眼睫毛,向立夏点了点头。

  2

  礼拜一到礼拜五的例行公事终于宣告结束,总算来到令人心情雀跃的周五放学时间。在闹哄哄的教室里,有稍后准备前往参加社团的人、有约好一起回家途中顺便跑去玩的人、还有只是单纯随口闲聊打发时间的人,大家的活动各不相同。
  在立夏的座位也是一样,纱友立刻从隔壁开口找他讲话。
  「喂。哥,我们去败家吧!」
  她抓着立夏的肩膀用力猛摇。
  「呜哇,不要摇我,会满出来啦!」
  立夏一开起玩笑,纱友就咯咯地笑了出来。
  「什么东西会满出来啊?你是说刚刚拚了命保存下来的上课内容吗?
  「唉,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最近这阵子状况真的很好,已经满到快要爆炸了,得在满出来之前回家复习才行。」
  「骗鬼,你才不可能复习呢!」
  「我说会就是会啦,而且我本来就有在复习,在妳没看见的时候,我可是在水面下拚命划着水呢。」
  「讨厌!」纱友脸色变得很臭。「我看你是不想去才编那种借口的吧?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啦。」
  「——啊啊,嗯,去一下也好。」
  立夏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最后因为这阵子都没啥机会好好陪纱友而改变了念头。不能只管埋头忙自己的问题,然后放纱友孤独一人。这是自从母亲去世以来,立夏所做过的最重要决定。
  「那我们走吧,好久没一起去了。」
  「太好了!」
  纱友从椅子上站起身,跑到立夏后面,用力摇晃立夏所坐的椅子。
  「我们快点走、快点走啦!」
  「妳是没事在急个什么劲啊?东西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讨厌啦,你忘记啰?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了,七日堂的拍卖是从今天开始的喔!」
  「啊、啊啊,听妳这么一说,的确之前好像有讲过。」
  由于每天就是训练再训练,立夏完全忘记纱友曾经说过这件事。这意思也就表示……立夏转头一回望,果然看到纱友正在拚命和安娜塔西亚及法兰崔西卡说话。
  「走啦走啦,不是说好大家要一起去的吗?
  「啊——是的,为了CTR的任务。」
  安娜点头答应。才不是为了CTR?虽然立夏如此心想,却没把这句吐槽说出口。
  「嗯,如果是为了当地活动的话。」
  法兰崔西卡似乎也表示赞同。
  「哇,好期待喔,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东西呢?纱友,妳会帮我们介绍吧?
  「我当然会帮妳们介绍呀,我们就好好逛个够吧。」
  瑷华和纱友两人似乎是臭味相投。
  「老是穿着闷热的服装反而引入注目,而且还有不少困扰吧?况且,打扮不时尚一下怎么行哩。」
  纱友一副当自己是队长的模样领在三人的前头开始移动,她回身转向后方,开口跟立夏说道:
  「还愣在那边干嘛,哥。不准发呆,要快点出发了不是吗?
  「——好、好啦,等我一下。」

  3

  首先第一个从试穿间走出来的是瑷华。她兴高采烈地一边旋转,一边频频向大家问道:「好看吗?好看吗?
  白色的细肩带小洋装搭配短裤,在设计上不仅带有活泼的印象,还有少女风情的可爱。肩带也是做成缎带的模样,从胸口往下凹折的数道折痕给人一种轻飘飘的印象。至于下襬的蕾丝,大概是对了纱友的胃口才推荐给瑷华的吧。
  「超可爱的唷,简直正翻了,好有少女的味道呢!」
  纱友两手的手指互扣在一起,左右摇摆显得十分高兴。
  「是吗?是吗?呜哇,天啊,好困扰喔。」
  瑷华一面露出羞涩的微笑,一面又开始转了起来,看样子好像是在从各种角度检验自己映照在镜子里的身影。
  「脚当然要穿凉鞋啰。」
  纱友把从鞋子专柜拿来的凉鞋递给瑷华,瑷华脱下鞋子,赤脚穿上凉鞋给纱友看。
  「这样搭配就万无一失啦,就决定这打扮吧?
  「好,谢谢妳,纱友。」
  瑷华从试穿间轻快地跳了出来,和纱友抱在一起又是转了一圈。
  「好,那么紧接着是第二弹。」
  纱友把脸伸进隔壁的试穿问里,问了句:「换好了吗?
  「呃——……这样可以吗?
  「沙——」的一声门帘拉开之后,安娜塔西亚显得有些害臊并且无所适从地站在试穿间里。在黑色的细肩带小可爱上头多套了一件鲜红色的粗纹编织上衣,清凉地露出了白嫩的双肩。在深蓝色迷你裙的搭配之下,变得十分抢眼的纤细双腿在立夏的眼中看来同样格外耀眼动人。
  从肩膀延伸到锁骨的柔和线条、细直美丽的双脚——平时衣着保守的安娜塔西亚所露出的白色肌肤令立夏一阵怦然心动。
  「安娜的凉鞋是这一双。」
  安娜塔西亚被塞下一双和瑷华完全不同、感觉稍微有些成熟的凉鞋,似乎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乖乖换穿上了。
  「怎样?怎样?哥,发表一下你的厌想啊?
  「这、这个嘛……」
  被纱友这么一问,立夏一时辞穷不知如何回答。他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到脖子后面,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左右游移视线,最后才把视线落在正面的安娜塔西亚身上。
  「……………………」
  「……………………」
  不知为何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立夏被纱友用手肘顶了一下侧腹后,这才回过神来。
  「嗯、嗯嗯,应该还不错吧。」
  没办法正眼盯着安娜塔西亚看。虽说之前便觉得穿制服的模样也很可爱,不过一旦像这样被换上精心搭配过的便服,不知怎地就会感到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尽管真心觉得她很漂亮,但是要实际说出口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虽然很想跟无所适从地站着的安娜塔西亚表示些什么,但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到不会觉得丢脸的形容词。
  「好啦,最后轮到法兰啰。」
  纱友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法兰崔西卡娇小的身躯,紧接着在周围绕了一圈。
  「嗯嗯,决定得差不多了,走吧,法兰。」
  纱友握住法兰崔西卡的手想要起步走,但是法兰崔西卡却伫在原地一脸踌躇的模样。
  「我不要——」她喃喃地嘟嚷。「不必帮我换衣服。」
  「咦咦?怎么可以不要。」
  纱友露出打从心底认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表情,更加积极地拉了法兰崔西卡的手。
  「总之跟我来吧,妳不试穿看看怎么知道呢?妳一定会喜欢的啦!真的不行的话就算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放弃吧?
  「——嗯。」
  法兰崔西卡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气氛下被带走。纵使再怎么不情愿两人还是手牵着手,感情还真好呢,立夏漠然地如此心想。法兰崔西卡虽然是三人当中最难相处的,但纱友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先前牵着法兰的纱友,从挂在衣架上的夏服后面走了回来,在纱友的一只手上正垂挂着她所挑选的衣物。纱友把衣服交给法兰崔西卡后,便推着她的背把她推进了试衣问。
  被硬推进去的法兰崔西卡虽然感觉仍旧不是很乐意,不过等纱友提醒她「换好衣服叫我一声喔。」并且拉上门帘之后,里头便传出衣服摩擦的声音。还真是听话耶,立夏被她这个表现戳中笑点,忍不住用手遮住嘴巴憋笑。
  「怎了??
  「没啦,啥事也没——有。」
  立夏背向露出讶异表情的纱友,又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而颤抖着肩膀。
  「差不多换好了吧?
  纱友一问,法兰便「嗯——」的一声简短地予以回应。
  门帘拉了开来,法兰崔西卡就站在试衣间的正中央。裙襬宽大的A字形剪裁、灰色水手风连身洋装确实很有少女的味道,和法兰崔西卡娇小的身材十分完美地契合,
  「哇,果然超可爱的。」
  纱友兴高采烈地说。
  「就是说啊。法兰,超适合妳的,好可爱。」
  同时受到瑷华的夸奖,让法兰崔西卡的耳根子整个红了起来;她一声不吭,像是很紧张地伫在原地动也不动,视线从大家身上别开,朝着斜前方。那副模样就像是个初次梳妆打扮出现在公开场合的女孩子一样,立夏捂着嘴,按捺着快爆发而出的笑声。
  「怎么了?哥你有没有啥感想?
  纱友向立夏询问道。
  「——没事啦,我觉得简直棒呆了说。」
  立夏还是一样想找寻适当的夸奖,却怎样也想不出来。他从以前就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她们三人看起来很像外国流行杂志上的模特儿。即便是同一套服装,穿在她们身上和一般日本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一样,有种十分新鲜、甚至连周围的空气看起来都像是在闪闪发光一般的错觉。
  「那就把大家身上穿的买下来啰?大家都觉得OK可以接受吧?我们换个衣服,然后去结帐吧。」
  「啊……话说回来……」
  立夏提起忽然想到的事情。
  「这身打扮好看归好看,可是那个该怎么办啊……」
  立夏伸出食指摆了一个举枪的姿势。
  「那个问题不用担心。我判断任务上有需要,在前几天就先行购入了。」
  安娜塔西亚一边回答,一边把挂在肩膀上的小手提包拿到立夏的眼前。外型浑圆的设计,白色皮面上系有樱花色缎带的小手提包,给人十分可爱的感觉。
  「按一颗钮扣就能打开了。」
  啪叽一声,安娜打开手提包,从中露出手枪的握把部分。
  「我们都买了一模一样的唷。」
  瑷华把同样的手提包挂在肩膀上,在原地转了一圈。
  「怎么样?看起来还算自然吗?
  「啊、啊啊,原来如此,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立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大小刚好足以塞进一把手枪,用ONE
TOUCH
的钮扣就能开关,算是很便利吧,的确适合在穿着便服时携带手枪用。

  「……我看我也买个腰包好了。」
  「啊,想买就买呀。纱友可以帮忙挑,因为哥哥太没品味了。」
  纱友咯咯地笑。
  「喂喂,谁说我——啊啊,唉,或许我真的没有品味吧,那就妳帮我挑吧。」
  就在立夏认真思考的时候,有两个人从后面接近了,立夏察觉到似乎有人靠近而回头一看,其中一人是纱友的朋友三枝亚游子,而在她的身后,则站着一名像是躲起来一样的娇小少女。
  「哇,好巧喔!」亚游子过来打了招呼。「纱友妳们也来逛街?
  「嗯,刚刚在看衣服。」
  「欸。这女生和大家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来介绍一下。」
  亚游子把躲在自己背后的少女拉出来,带到立夏等人的面前。
  「这女生是手艺社的学妹,名叫舞原初子,我们都叫她小初,大家乡多关照她喔。」
  「请……请多多指教。」
  初子畏畏缩缩地站在立夏的面前,把头垂得低低的行了个礼。
  「小初,请多指教喔。」
  纱友回打了招呼,安娜塔西亚等人也微微地低头回礼。
  「呃,请多指教。」
  虽然立夏同样客套性地垂下了头,可是却因为地点的关系而显得心神不宁。现在所处的专柜尽是贩卖女生的用品,旁边的花车中甚至还摆放了内衣裤,在这样的环境下相会,不知怎的就是会忍不住觉得难堪。
  「我说既然难得大家在外面碰头,要不要去吃茶店聊聊?反正妳们东西也买完了吧?
  亚游子提议道。
  「嗯,已经要结束了。只剩下拿去结帐而已。」
  纱友如此点头回答的同时,又一面像是突然想起事情地惊叫道:「啊,对了!」
  「我累积了一堆得赶回家处理的事,像是扫除啦洗衣服啦之类的,所以我派我哥代替我,妳们好好聊喔!」
  「咦??
  「对,就是你,别发呆了,快去,大家得快点把东西买好才行。那就先这样,改天见啰,亚亚游,还有小初也是。」
  纱友挥挥手,慌慌张张地跑向了收银台。安娜塔西亚不知向法兰崔西卡与瑷华低声耳语些什么事,然后两人互相点头示意。
  「——啊,我可以继续待在这里看一下吗?
  瑷华一说,安娜塔西亚便默默地点头;法兰崔西卡追着纱友的后头离去,瑷华则走回被吊在衣架上的一堆服饰那边。
  「那我们走吧,立夏同学。你OK?反正你现在应该很闲吧?
  被亚游子如此催促,立夏暧昧地回应道:「啊,啊啊。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安娜塔西亚以她那特有的冰冷眼睛,凝视着被亚游子与初子给带走立夏的背影。

  4

  在收银台付钱结束购物之后,纱友「呼」的一声叹了口气,把东西交给了跟着一起来的法兰崔西卡。
  「突然觉得有点累,太久没上街了……妳们可以先回家啦!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再回去。」
  听纱友这么一说,法兰崔西卡「嗯——」的一声点头答应。目送二话不说直接离开的法兰崔西卡后,纱友缓缓地迈开了步伐。她朝着立夏与亚游子两人所前往的方向走去,搭着电梯通往一楼。穿过七日堂的自动门,隔着马路可以看见一间吃茶店。
  七日堂前的广场为露天平台,并摆放了数张圆桌在其中。桌子四周排有椅子,纱友静静地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可以看见立夏等三人正坐在对侧吃茶店的窗边。
  安娜塔西亚并没有直接从七日堂回家,而是不动声色地留下来当立夏的护卫。她落后立夏等人走进吃茶店后,在最为边陲的位子坐下,并选择了一个勉强可以看见立夏表情的座席。
  虽然没办法清楚听见对话的内容,不过可以看见立夏露出仿佛有些害臊的表情在谈话。感觉上整体而言,似乎是由亚游子主导话题,然后立夏与初子针对话题开始对话。
  「……咦?不……我……」
  依稀可以听见立夏的声音,那是不太习惯跟纱友以外的女生对话,显得有些紧张的声音。由于安娜塔西亚单纯只是立夏的保镳而已,所以完全没有介入对话的必要。
  尽管如此,那这个复杂心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安娜塔西亚感到疑惑。自己和立夏一如字面所示一同生活作息,在同一个房间里——当然,立夏是睡在底下的床,而安娜塔西亚则是睡在悬吊在上面的吊床;两人一路建立起甚至共享一个房间的信赖关系。
  可是,和信赖微妙地有所不同的感情,开始在安娜塔西亚的内心深处萌芽。她开始有一种想法,觉得立夏一脸羞涩说话的模样应该是专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东西。这很明显地是不自然的感情。不管守护的对象是谁,安娜塔西亚等护卫都必须一心一意只为守护对象而使出全力。对此除了信赖关系以外,其它的东西都是不必要的。
  那么,自己现在所怀抱的这份感情又该做何解释呢?
  伴随着一阵隐约的刺痛,好比内心深处扎着一根极其细微的针一样——
  另一方面,纱友则是在和安娜塔西亚截然不同的地点看着立夏,她在露天平台无聊地把手撑在桌上然后将脸靠在上头,在第三者的眼里看起来就像是个魂不守舍的少女。
  就在她因为闲得发慌而搓揉着手边的吸管包装纸把玩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跟她讲话:
  「……妳是山阶纱友对吧?继续做自己的事不准回头听我讲话,妳是个乖孩子,所以可别回头喔,态度放自然,喝个果汁也好。」
  是年约三十五岁王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的声音。腔调微微带有口音,听得出来日语比安娜塔西亚她们还要差。
  「OK,真是个乖孩子。那么,我就来个稍微对妳有益的自言自语吧。这只是我的自言自语喔,小姑娘妳就当作跟妳无关的话听听就好……不,内容其实跟妳有关就是了。和利沃尼亚相关。」
  坐在和纱友背对背的位子上的西装打扮男子——克劳比斯一面用手指头挪好墨镜的位置,一面继续把话说下去。
  「接下来我要谈的是问题小国的王位继承权——」
  「你、你是谁……?



  纱友忍不住反问了回去,但并没有忘记用细微的音量说话以提防让其它外人听见。
  「唔,这个嘛。还是先别提那件事吧,似乎有点太复杂了。既然如此,我看不如就谈跟妳比较亲近的事吧。」
  克劳比斯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从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边。
  「妳现在正在监视对面的那名少年吧?
  「!」
  纱友差点忍不住回身张望,克劳比斯的声音勉强抢在前头阻止了她的行动。
  「不准回头。这点小事只要是稍微涉猎过一点技术的人任谁都办得到,简单的技术。」克劳比斯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呼——」的一声吐出一口烟,「毕竟我是监视任务的专家哪,有监视嫌疑的人我马上就能察觉。嗯,真要比喻的话我就像是侦探吧?
  「……说自己是侦探——有够可疑的。」
  「唉,这样讲也是没错。」克劳比斯开始苦笑。「理所当然地,妳知道利沃尼亚公国的事对吧?一个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国,利沃尼亚继承权的继承顺位其实有出入,我就是为了调查这个问题才前来日本的。」
  「咦——?什么?
  「当然了,目前这个时机点的继承权第一顺位不是古洛葛尔,就是山阶立夏。现在可以一口咬定说立夏占了相当大的优势吧!不过——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
  克劳比斯彷佛刻意营造戏剧性效果似的,停了好一段时间,抽了一口烟。接着他长吐一口气,令灰烟从唇缝飘出。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继承权第一顺位的有力人物,其实既不是古洛葛尔也不是立夏,这个可能性已经被发现了,向妳解释这件事的时刻迟早有一天也会到来的吧。我再说一次,继承权第一顺位不是山阶立夏,当然也不是古洛葛尔。那到底是谁——?唉,这个话题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毕竟爪子锐利的小猫咪正虎视眈眈地在站岗嘛。」
  克劳比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翻了翻西装的下襬,从露天平台往路上的人群走去。纱友这时总算转过身子,打算寻找克劳比斯的身影,可是早已淹没在汹涌的人潮里,没办法如愿找到。
  「——刚刚的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是否以全力跑来的关系,法兰崔西卡微微喘着气询问。纱友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法兰崔西卡拐弯抹角偷偷监视,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茫然地注视克劳比斯所离开的方向。
  「……我不知道。」纱友喃喃说道。「我完全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喏,法兰,我哥不是流着利沃尼亚王室血统的继承者吗?
  「嗯——不,他应该是,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其它的情报。」
  听到法兰崔西卡的回答,纱友真的愈来愈搞不懂了。找上门来讲话的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跟纱友谈那些话的?仿佛所有的真相都被浓雾所掩蔽一般,纱友直到最后都无法从混乱中逃脱出来。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26 编辑 ]


  Ⅴ 山阶家攻防战

  1

  立夏在客厅神情恍惚地看着电视。电视上播映的是日本足球国家代表队的比赛,并非足球迷的立夏只是直觉地用眼睛追着球的轨迹,并不是很热哀地在观战,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口沬横飞的转播。
  这时纱友出现了,她在立夏的旁边坐下靠了过来。
  「干、干嘛啦,有事吗?
  立夏一问,尽管纱友口头上说着没有,但还是用一种心事重重的表情盯着立夏。
  「妳有想看的节目吗?反正我没在看这个……」
  「纱友也是,现在没有特别想看的。」
  「啊,是吗?
  立夏的手离开打算拿起来的遥控器,重新背着沙发将视线放回到电视上。
  「……哥,」纱友向立夏问道:「你和亚亚游还有小初聊了些什么?
  「就算妳问我聊了些什么……」
  立夏苦恼着不知该如何回答,伸出一只手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
  「妳怎么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我们并没有聊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只是打屁而已,像是手艺社现在在办什么样的活动、还有为啥我没有参加社团之类……不过我后来就回答说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忙就是了。」
  「是吗?对话真的好普通喔。」
  「骗妳干嘛啊。更何况,哪有什么其它话题好聊啊,又不是很熟的朋友,怎么可能聊那种太隐私的话题。」
  「哥,你就是因为这样想社交能力才会低落啦,你是那种没办法把场子炒热的类型。」
  「吵死了,管那么多。唉,对啦,纱友说得没错,或许我是有点怕生吧,不知道该怎么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话。」
  「小初不也是那种类型的人吗?
  「啊,亏妳竟然知道呢。她是很文静的女孩,我们没讲到什么话;还好有三枝帮忙化解了尴尬,如果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八成会一直安静到沉默为止吧!」
  「我就知道。」纱友咯咯地笑,「可是,就是因为你们两个都很闷,搞不好还满适合的喔?她感觉不是还挺文静、个性温柔的吗?
  「唉,或许是吧,而且外表也是属于可爱型的——对了,三枝好像有说她现在没有男朋友呢。」
  「那你们后来没说到干脆你们两个凑成一对试试看之类的吗?
  纱友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投射而来的视线令立夏涨红了脸立刻否定。
  「没有啦!怎么可能。总之就先交换Email信箱,然后就结束了,才没发生什么奇怪的页。」
  「交换Email信箱,这样不是很好吗。那可是第一阶段耶,」
  「是吗?
  答腔的立夏百无聊赖地从口袋掏出了手机,拨打按键想要确认对方的电话号码。原本以为自己按下了按键,这时手机却传出一阵旋律,表示Email寄达的铃声响了起来。
  「呜哇,吓我一跳。」立夏看着寄达画面,一瞬间吓得缩起了身子,「这真是……太突然了啦,有Email寄来了。」
  「——咦?是小初寄来的吗?
  纱友跳了起来,挤过来窥视立夏手上的手机。
  「借我看、借我看!」
  「这是我的隐私耶,别这样。」
  立夏一面甩开往手臂上缠来的纱友,一面浏览Email的内容。
  「今天聊得非常愉快,谢谢你。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再一起聊聊 初子」
  就现在的女孩子而言还真是少见哪,立夏心想,这文章可说是平凡到了极点,滥用小文字与符号、或者加入表情文字这类情况在她的文章上完全看不到。不过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吧,立夏微妙地可以理解。回想起来,不知该说她是文雅端庄、还是气质古典,总之就是个文静的女孩。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是个像亚游子一样那种个性活泼、跟谁都可以混得很熟的类型,从头到尾,她都是用一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向上游动着眼珠偷偷地瞧着立夏。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理会立夏的制止,纱友采取从上面偷看的方式窥视手机的画面。
  「……她该不会是想和哥哥交往吧?
  纱友又转回到立夏的旁边,「碰」的一声在沙发上坐下,如此分析道。从她的语调中,实在听不出她是认真地在讲这回事或者只是在开玩笑。
  纱友把自己的手臂和立夏的左手勾在一起,然后将全身的体重一把靠了过来。
  「喏?你觉得呢?
  突然被这么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立夏心跳不由得为之加速。正因为是接在交不交往的话题之后,所以此时他格外地将纱友当作一名普通女孩子看待。
  「别、别这样,不要偷看人家的Email啦,而且说什么交往,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耶,妳有没有搞错啊?一点也——」
  「是这样吗?
  「那还用问。」
  「哦~~算了,不跟你计较。」
  纱友像是要揪住立夏的手臂靠了过来,一个不小心差点整个人扑倒。
  「妳也帮帮忙。」
  立夏起身将纱友抱起来之后,把她推倒在放置于沙发的座垫上。纱友从下方挥舞着拳头向他打了过来。立夏抓起一旁的坐垫来应战。纱友也用两手拿着别的座垫,向立夏扔来。
  「讨厌,别闹了啦,哥!」
  「明明是妳先动手的吧,看招。」
  「哇,哎唷,人家真的要生气了啦,可恶,看招!」
  纱友一边拿着坐垫互砸,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看着她这副模样,的立夏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自然而然地绽放出笑容。立夏与纱友两人就这样展开好一段时间以座垫为武器的枕头战。

  2

  同一时间,在山阶家的浴室,法兰崔西卡与瑷华正悠闲地泡在浴缸里。
  「——然后,那两人的状况如何?
  瑷华向一旁的法兰崔西卡问道。
  法兰崔西卡一面在浴缸里下沉到下巴的前端,一面将涨得通红的脸微微地向旁边一倾。
  「嗯——纱友还是老样子,在监视立夏。」
  「监视……指的是那个吗?她挂念立夏还有今天见到的那个女孩的事?
  「我不知道,反正她就是在监视。」
  「是吗。那立夏呢?他完全没发觉?
  「嗯——他也是老样子,神经大条。」
  瑷华用手捂着嘴边咯咯地笑。
  「他那样子看起来的确神经很大条耶,立夏总是太过投入于自己的事了,所以一定会忽略周遭的情况啦。」
  「嗯——或许是吧。」
  「话说回来,我可以问妳一个问题吗?
  瑷华歪着脑袋,询问法兰崔西卡。
  「嗯——?
  「为什么妳要泡水泡到肩膀,然后拚命撑着呢?妳已经浑身泛红了耶?
  「这是因为——」法兰崔西卡喃喃地咕哝道:「纱友跟我说,日本的习惯,就是在数到一百以前不可以爬起来,既然是规矩就一定要遵守。」
  「有这种规矩吗?」瑷华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如果我不跟着一起遵守是不是很糟糕啊?
  「嗯——」



  就在两人聊着这种话题的时候,突然警报声「哔——」的响个不停。法兰崔西卡从浴缸纵身跃出,不知是否因为随时携带的缘故,P226手枪早已握在她的手心上。
  「——!」
  气势昂扬地冲出浴缸的法兰崔西卡在原地瘫坐了下来。
  「——华,妳先去。」
  「是!我先过去等妳,」
  将头昏脑胀的法兰崔西卡抛在后头,瑷华一面从身上滴着水珠,一面冲进了更衣所。她迅速地围上浴巾,从放在更衣篮的枪套掏出手枪,然后飞奔而出。
  在警报声于山阶家响荡的那个瞬间,后院有三名男子正痛苦地呻吟并倒卧在地,三名男子身上全穿着黑色的突袭套装,脸部则被蒙面、还有配备了防闪光镜片的护目镜给遮掩住了。
  「这是在搞什么鬼?这模样能看吗,你们这群混帐!」
  原本应该从后头充当援护突击的佩托罗米齐如撂狠话一般地斥责了部下的失态。
  山阶家的庭院虽然比普通家庭要大上一倍,可是很难说有经常在保养整理,是个杂草茂盛的庭院。在那放任草木自然生长的场所里,巧妙地设有陷阱。
  隐藏于杂草堆的洞穴里头,铺设了两面钉有尖锐钉子的木板。其中一位队员踩穿了那两面木板的中心,小腿肚被半旋转的木板刺中而倒地不起。这种只要一踩穿就会旋转的木板陷阱,是名为『喷吉贝亚陷阱』的简单机关,在越战时广受利用。
  「竟然被简单的陷阱摆平——真是没用的饭桶,」
  佩托罗米齐皱起了鼻头,露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大声咒骂。在夜色昏暗、并且杂草茂密的场所,这种单纯的陷阱反而更难发现。这个道理佩托罗米齐自己凭以往的经验就知道得十分清楚,而让佩托罗米齐更为之恼羞的是在连锁陷阱的作用之下。第一个人误踏最初陷阱数秒之后,设置在左右地面的炸药也随之引爆了。
  第二道陷阱极有可能是计算时间差所设下的。爆炸是在其它两名队员打算拯救倒地的同伴而接近的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他们膝盖以下的部位被埋在炸药里的锐利金属碎片割得血肉模糊。「看来这三个已经是派不上场用场的废物了。」佩托罗米齐放弃了三名队员,当场改变了作战计划。
  「拿出手榴弹,丢闪光弹进那道窗户里去。一楼、二楼都要,动作快!
  「Yes sir!
  其中一名部下拿出手榴弹发射器摆出架式,朝着一楼的窗户发射而出,并随即装填下一发弹药接连不停地往二楼击出另一发。
  手榴弹撞上玻璃窗,反弹回来后旋即在原地引爆。玻璃上虽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可是改装成防弹玻璃的山阶家窗户稳稳地承受住了爆风,没有损坏。
  「混帐玩意,拿斧头敲坏,给我连窗框也一起砸个稀巴烂,冲锋,快上!快上,」
  在佩托罗米齐的命令之下,五、六名男子往窗户的左右两边散去。他们背靠着墙壁,从左右两边用手斧敲打玻璃。「喀锵!」一道巨大的破裂声响起,窗户的玻璃被打破了。此时,贴附在玻璃上的铁丝松动,陷阱又再度发动。
  男子脚下的地面发生爆炸,喷出了沙尘与白烟。
  受过锻炼的顽强男子们按着膝盖以下的部位放声哀号。看着在地上四处蠕动挣扎的部下,佩托罗米齐的太阳穴上爆出了青黑色的的血管。
  「专耍陷阱的小人吗,混帐,不管哪里都是陷阱就对了?无所谓。给我上!只要是爆炸过的地方就不会再出现第二次的爆炸!腿软的家伙我会先在后头开枪杀了他,快给我上!
  就连踌躇不前的佣兵们似乎也因为佩托罗米齐毫不心软的斥喝而下定了决心。胆敢不突进的话当真会被开枪打死——佩托罗米齐的部下们凭以往的经验深刻了解到这件事。

  在爆炸声大作的那个瞬间,立夏带着纱友逃到了走廊。安娜塔西亚与他们俩擦身而过走进了客厅。「立夏,躲进里面!保护纱友!」她一面如此大叫一面举起手枪往窗户的玻璃瞄准。
  「安娜!妳一个人——没有问题吗?
  「另外两人马上就会到。现在更重要的是确保纱友的安全。」
  安娜塔西亚丝毫没有显露出受到动摇的迹象,就连闪光手榴弹在玻璃窗外面爆裂的时候,她也没有手忙脚乱,只是把脸别到背后,紧紧合上眼皮,保护双眼免受到闪光的攻击。
  在破裂声响起、玻璃被敲毁的同时,爆炸声再次传出,原本应当要突击进来的男子们正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哒哒哒!」短促的枪声在室内鸣响。同时,两名男子扑进了室内。面对完全没有做瞄准的威吓射击,安娜塔西亚甚至连闪避的动作都省下来了。只是蹲在沙发后面,把笔直伸出的枪口对准了入侵者。
  突击装扮的男子们每人手上各握着一把短机关枪,试图把枪口指向安娜塔西亚。
  仿佛理所当然地,预先摆出姿态的安娜塔西亚比他们早了一步。
  「哒、砰、哒、砰!」四发枪声连续鸣放,从安娜塔西亚的手枪射出来的子弹在两名男子的右腋下各命中两发。被具有强大制止力的子弹击中,闯入的两名男子随着痛苦的惨叫瘫倒在吔上,
  逃到了楼梯下面的立夏与纱友在这里犹豫了一下,到底该往哪边逃才是最佳的选择?直觉上,二楼似乎满危险的,敌人如果展开突击必定是从上下包夹,立夏曾经听安娜塔西亚如此教过。
  就如安娜塔西亚所讲述的一样,二楼的某处传出了爆炸声响,恐怕是安娜她们所设下的陷阱发动的声音。仅以浴巾包住裸体的瑷华冲过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立夏旁边,注意到两人之后,她踩下了紧急煞车,水滴四溅在走廊上,由于脚底湿滑。瑷华险些滑倒在地。她七手八脚地用两手抓稳浴巾,勉强维持住姿势,跑回到纱友的旁边。
  「纱友、立夏,你们没事吧?
  「嗯、嗯。」
  「我们两个不要紧,可是安娜在客厅作战!华,妳去支援她——」
  「支援交给我来。」
  法兰崔西卡以稍嫌摇摇欲坠的步伐,追着瑷华后头跟了上来。法兰崔西卡似乎也只带了一把枪出来,她用一条浴巾包裹住身体,任水滴不停滴落在走廊上。
  「华,妳负责援护立夏和纱友。」
  法兰崔西卡咕哝地说道。「是!」瑷华点头回应并牵起纱友的手。
  「往这边走,请妳在厨房静候。」
  「法兰,我也一起——」
  法兰崔西卡轻举一只手制止了打算跟着一起前往客厅的立夏,
  「立夏到那边去,支援华。」
  「——好吧。客厅就交给妳了。」
  「ja。」
  法兰崔西卡向立夏点头示意,一面打着赤脚将走廊弄得满是水渍,一面往客厅奔去了。

  举起手枪的法兰崔西卡背靠客厅的墙壁站定,下一个瞬间她便从门口将枪口指向室内。在确认目标的位置后,旋即射击了两发子弹。从她闯入到开枪射击为止的间隔十分短暂,在用肉眼发现目标的瞬间便已经开枪了。
  「安娜!」
  法兰崔西卡大声吶喊。安娜塔西亚侧眼确认法兰的身影后,打了一个叫她过来的手势。
  「我会帮忙援护,妳趁机过来这边!」
  安娜塔西亚不断进行攻势猛烈的威吓射击,趁着对方的反击被打压下来的瞬间。法兰崔西卡一口气飞奔到安娜塔西亚的身旁。
  「对手的状况呢?
  「就目前为止有五人。这只是正展开行动的人数,上头入侵了几个人则不清楚。」
  倒地失去战斗能力的人数没有计算在内,安娜塔西亚如此告知法兰崔西卡。
  「华应该会想办法处理掉上面的——还有立夏也在。」
  「我们赶快镇压这里,然后前去援护他们。」
  「ja。」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重新开始射击。从手枪弹飞出来的弹壳抖落在地毯上滚动。
  背面加装了铁板的沙发是特别订制的物品,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枪战的时候派上用场,才事先拜托费鲁特少佐买来替换的。从遮蔽物的后方确保了良好射击位置的两人,一一将侵入者化作了子弹的粮食。

  「华,等等,我也一起去,」
  立夏追上了爬着楼梯上楼的瑷华的后头。
  「很危险的喔,而且纱友怎么办?
  「哥,不要冒险——」
  「放心。」
  立夏轻轻拍着一脸担心纱友的肩膀,然后将嘴巴靠向纱友的耳边,像是讲悄悄话般地说道:
  「为了保护纱友,我一直努力锻炼自己直到今天。我绝对没问题的,纱友妳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会回来。」
  「——嗯。」
  纱友点头答应,看来她是感受到立夏的决意,便下定决心信任他的诺言。她祈祷似地在胸前紧扣双手,「要快点回来喔,千万不要逞强。」然后抬起头仰望着立夏说道。
  「我知道。」
  立夏从枪套拿出手枪,用两手举起。只是做出这样的动作:心情就像得到了强大的力量一样,SIGSAU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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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枪如今对立夏而言,已经是形同手臂延长的武器了。不知是否因为过去拿它射击了数千发的缘故,握柄握在两手上的手感十分地融洽。

  「要突击进去了,立夏。」
  身上围着浴巾的瑷华嗫声说着,接着她冲进传出爆炸声的纱友房间,立夏旋即跟着行动。
  有两名男子在阳台呻吟、挣扎,恐怕是因误触陷阱使得膝盖以下被扎满了碎片,导致无法继续战斗行动的人吧。从他们的后方,又紧接着有两名没受伤的男子重新入侵。
  瑷华间不容发地开枪,立夏也把准星对准另一名男子,将手指拙在扳机上。
  距离约莫数公尺,不看准星,仅用照门(后瞄准具)朝着目标,锁定希望命中位置的下面一点。Aimed-Quick-Kill。这是安娜塔西亚教给立夏的其中一种射击方法。
  「砰、砰!」两发枪声响起,而立夏所射击的两发子弹的声响亦叠加在一起回响。
  尽管两名男子分别在躯干与腹部挨枪以至于身体向后仰,不过在顿了一下之后仍旧开枪反击。回击的枪声大作,高速擦过了立夏的身旁。
  「立夏,暂时撤退!」
  听到瑷华的呼叫,立夏便冲到了房间外面。瑷华也立即跟着离开。紧接着连续的枪响传出,走廊的墙壁被打穿了数个弹孔。
  「——援护我。」
  法兰崔西卡从后方快步爬上楼梯跑了过来。
  「法兰,下面的状况呢?
  「成功压制了,现在安娜在巡视。」
  法兰崔西卡边说边从门后伸出手臂开枪。趁这个时候,瑷华冲进房间里头巩固有利的射击位置;然后抓住了瑷华进行援护射击的时机,法兰崔西卡加速冲剌,躲进厚实的桃花心木制的衣柜后面。维持胸部以下包着浴巾的姿势,她以正确的射击一人接着一人确实地击杀。
  瑷华与立夏也参与枪战,或许是发现己方火力不如人,认清了作战失败的事实,来自外头的枪击熄火了。
  「华!支援我!」
  一面大声嚷嚷,法兰崔西卡一面朝阳台冲出。瑷华也举着手枪尾随,不过法兰崔西卡这时突然踩了煞车。
  某个物体突然滚到了从纱友的房间冲往阳台前去追击的法兰崔西卡的脚边,那个物体,也就是俗称的菠萝——一种以水果的名字作为称呼的投掷武器。
  法兰崔西卡霎时直觉地认为那并非是压制用的特殊闪光震撼手榴弹,而是杀伤用的碎片手榴弹。
  「立夏!华!快趴下!」
  法兰崔西卡嘶声吶喊。察觉到有危险,瑷华在地上趴下,立夏也反射性地效法她的动作。
  法兰崔西卡打开了位在自己旁边的衣柜的抽屉。她捡起菠萝扔进去,二话不说飞快把抽屉塞了回去。
  就在法兰崔西卡彷佛往后跳开,卧倒在地上的瞬间,低沉的爆炸声与无数的碎片刺穿了衣柜的表面,「嘎嘎,」连续的声响在衣柜里头沉闷地爆发。
  被丢入手榴弹的抽屉,上一层微微地弹了出来,从中冒出弥漫着火药臭味的烟。法兰崔西卡松了一口气。
  瑷华跑到阳台之后,外头早已不见任何人影。法兰崔西卡举起手枪以作为援护,绷紧神经环视四周一阵子,确认形势安全之后回到了房间。
  「……刚刚那个难不成是手榴弹?
  立夏心惊胆跳地询问道。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把视线投往了衣柜,
  「ja,刚刚很危险。」
  答腔的法兰崔西卡,身体至今仍冒着蒸气、并且水滴滴个不停;瑷华同样也只包着一条浴巾,高高兴兴地向立夏露出了微笑。
  「立夏,你真是太出色了,支援得很棒唷!短期间的训练就有这样的表现,铁定很适合走这条路的啦。有才能喔!
  「啊、啊啊,嗯。谢谢……」
  立夏尴尬点头的同时,变得满脸通红。虽然感到不好意思也是一个原因,不过瞧她们两人的打扮,他更是困扰得不知道该把眼睛摆在哪里。
  「对、对了……原本我还以为手榴弹这种东西,只要一爆炸就会把东西炸飞出去,原来这么简单就能防下来了啊——」
  立夏像是在掩饰羞赧地如此说道后,瑷华点点头,竖起食指开始了解说。
  「认定手榴弹是属于破坏用炸弹类的人还不少呢。不过,其实那是把碎片往四面八方喷射的武器喔!」
  「对物体效果薄弱,可是拿来对人的话极为强力。不管任何东西都有它适合的使用方式。」
  法兰崔西卡接着说明了下去。
  「原来如此啊。」
  立夏眼神游移不定地看着两人点了点头。他很想说是不是先整理一下那副仪容比较好,却又害羞得讲不出话来。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一面不停地在塌塌米上滴着水滴,一面着手进行善后。
  「——不行,被带走了。」
  法兰崔西卡低声说。
  「……谁被带走?
  「伤兵,如果能抓住他们就能得到情报了。」
  「关于这点确实是很可惜,不过,袭击者的数目太庞大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知何时上楼来的安娜塔西亚正站在房间的门口。在她的身旁跟着面露不安表情的纱友,她一见着立夏便飞也似地冲上前揪住了他的手臂。
  「——哥,你没事吧?
  「嗯嗯,就如妳所看到的,我毫发无伤哩。应该说,事实就像安娜她们先前所讲过的那样子吧,那些人是不能伤害我们俩的。」
  「关于这一点,现在危险度突然三级跳爆增了。今后请立夏务必多加小心,纱友也是一样——」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兄妹异口同声地发问后,安娜塔西亚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了解而开始说明。
  「对方连炸裂手榴弹都拿出来使用了。这是违反——不得流下王室之血这项禁忌的行为。由此可知袭击者不可能是利沃尼亚的人。」
  「果然没错。」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关于这件事,我先前跟费鲁特少佐打听过了。符合的状况有一个,就是一个名叫沙夏-佩托罗米齐的恐怖分子入境日本的传闻。」
  「那个恐怖分子为何来到日本?」立夏说。
  「我不知道。或许他正策划在利沃尼亚埋下火种,藉此趁机引发政变。也有可能是打算介入继承权问题,受雇于某个国家、或民间组织。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之当今的利沃尼亚具有吸引那一类人物的魅力——」
  安娜塔西亚沉着地回答道。
  事到如今,立夏感到身体窜起一股冷颤。虽然刚刚因枪战太过兴奋而暂时抛诸脑后,但立夏这回已经深刻感受到刚刚与死亡比邻的事实。
  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瑷华三人——她们还是不顾自身的安危投入于战斗。尽管早已做好觉悟,绝不能只有自己当软脚虾,但彷佛会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恐怖感现在仍旧从脚底通过脊椎向上窜升,立夏无法教自己停止那道微弱的冷颤。
  「哥……」
  纱友抬头望着立夏;立夏为了不让纱友担心,勉强让自己停止了发抖,
  「别怕,纱友。有安娜她们在……」
  「嗯……」
  纱友点点头,将立夏的手臂抱得更紧。

  3

  在距离枪声停歇下来的山阶家约莫两百公尺左右的地方,手拿狙击枪的由比身影就出现在那。从她的表情无法判读出她现在脑中所打的主意,只看得出来她正静静地以瞄准镜观察着目标的情况。
  「——你不参加吗?
  忽然由比后面冒出了一个向她说话的人。明明是晚上依然戴着墨镜,甚至还穿西装打领带,一身搞错场合的装扮。
  飞快回身的由此在转过身子的瞬间便从枪套中拔出手枪,指着身后的男子。
  「哇喔,别开枪啊。警告妳不要开枪喔,乖孩子就要好好听话。」
  克劳比斯露出一脸完全让人察觉不出有一丝焦虑的平淡表情,即使面对笼罩着杀气的枪口也依然不动如山。
  「由比绫乃——我已经做好了妳的个人剖析。」
  克劳比斯淡淡地开讲。
  「以自由新闻工作者之姿前往旧南斯拉夫的由此雅文,他就是妳的祖父。后来,他的儿子yui-Akifumi和当地的女性结婚取得国籍,加入了南斯拉夫陆军的紧急应对部队。而妳,就是被当作Akifumi的女儿养育长大的。」
  「——你是在哪查到这些事的?
  「太多渠道了,一言难尽。不仅有利用数据得证的事情,也有只能从传闻打听到的事情。说到传闻,我对妳的成长过程非常有兴趣,不是听说谣传妳在南斯拉夫的内战中,和家人失散差点一命呜呼吗?
  「差点一命呜呼?」由比反问了回去。「如果说那个叫差点一命呜呼,或许也没有错吧。你说得对,我差点就死了,可说是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可是,妳如今却活了下来,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沙夏-佩托罗米齐救了妳一命。Akifumi结婚的对象是克罗埃西亚系的女性,所以妳也被视为同一族,差点命丧黄泉。不过,佩托罗米齐似乎救了妳。」
  「————」
  「他救妳一命的理由为何已无从得知了,只是一时兴起吗?还是另有其它的理由呢?不论
  如何,妳现在便因此加入了佩托罗米齐的军队没错吧?加入了他个人的军队。」
  「——你说呢?我有受邀是事实,可是……」
  「妳刚刚为何没开枪?
  克劳比斯打断由比的话询问道。
  「我不是说刚才拿枪指我的事,而是先前那个骚动的时候。佩托罗米齐的战争——就是利用利沃尼亚的动乱,抢回波斯尼亚的圣地。为了这个目的,在使得利沃尼亚王室产生分裂的同时,这次一定要不受USA与多国部队的介入抢回波斯尼亚。虽然是个异想天开的美梦,唉,很多恐怖分子都怀有远大的梦想就是了——那么,回到原先的话题,妳刚刚为何没开枪?
  「天知道,我才不想告诉像你这种身分不明的男人。你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吧。」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不方便报上姓名的人物。好吧,我叫克劳比斯-艾伯特,克劳比斯就是我的名字。」
  「——你是罗耶弗斯卡亚的父亲?」由比藏不住吃惊的神色。「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妳还真是个万事通呢,毕竟妳涉及了继承权者绑架未遂事件,会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如此,那妳对于我现在的立场,应该心知肚明吧?
  面对克劳比斯所说的话,由比既没表示否定也没表示肯定。
  「然后呢?
  「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我们FSB是不会放任佩托罗米齐随心所欲的。很抱歉,恕我们要出来搅局了,利沃尼亚这个国家、还有最后的王牌,我们统统都要得到。」
  「你——做为一个父亲,难道打算像那样残酷地阻挡在她的面前吗?
  「这也是不得已的结果。事情刚好就演变成了这样,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克劳比斯说完这段话后,便开始慢慢地往后倒退,由此仍旧定住枪口动也不动,望着克劳比斯离去。
  不久,克劳比斯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在确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由比把手枪收回了枪套里。
  由比想过了,她明白为何克劳比斯向自己询问不开枪的理由。为什么自己不加入袭击呢?又为什么连一发子弹也没打出去呢?那是一种连由比本人也不甚清楚的感觉。
  利沃尼亚的形势由比可谓再清楚也不过。当初知道了那么多,照样成了绑架的共犯,由比自认自己不可能被立夏与纱友等人的羁绊给感化了,那种想法是小孩子的歪理。管它什么同情、还是怜悯之类的,没道理为了这种无聊的心理而放弃被赋予的任务。
  理由只有一个——由比心想,那个时候,最后的子弹被立夏拦了下来,自己希望能从头来过那一次的后续。由比感觉得到,接受类似训练一路成长的安娜塔西亚等人与自己之间存在着某种共同的性质。正因为如此,才有赌上自己的尊严、赌上为了生存所学到的一切技术来一决胜负的必要。
  「可是,这样的想法才是真正愚蠢的念头。」由比嘲笑了自己的一时之念。想要重新再来一次对决,这种念头根本就是小孩子脑里所幻想的儿戏。任务的结果只有两种,不是成功就是失败,就是这么简单明了的事——
  下一次绝对会开枪。
  由比如此下定决心后,悄然地离开了现场。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27 编辑 ]


  Ⅵ 安娜塔利亚在雨中沉思

  1

  自从恐怖分子的袭击发生以来,便维持了好一段风平浪静的平稳日子,安娜塔西亚等人护在一旁是当然的,而费鲁特少佐与他的部下们同样也在山阶家的周围警备着。
  而且安娜塔西亚等人所设置的陷阱也发挥了十足的效果,可以说击退得相当精彩。虽然费鲁特少佐也认为,这么一来对方也会有所警戒而不敢再直接袭击,不过立夏倒是认为事情还很难讲。
  无论事件是否就此尘埃落定,立夏再次发誓一定要保护好纱友。亲自参加过枪战后,在内心里萌生了恐惧心是事实,不过立夏并未就此退缩。安娜塔西亚等人大概也曾经克服过这个问题,追随着她们背影的自己也不能就此认输。不想输、不能输、绝对不可以输,立夏的心情日益往更积极的方向产生了变化。
  为了安娜塔西亚等人的团队,也为了最珍爱、需要保护的纱友——

  那一天,在放学回家的前一刻,天空开始飘起雨来。由于雨势还颇大的,雨滴拍打在地上发出稀哩哗啦的声响。
  纱友来到放置鞋柜的地方,发现了正站着等待某人的立夏的背影。在不知不觉问,立夏甚至连站姿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背挺得十分笔直,姿势英挺。至于立夏所等待的对象,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他绝对是在等自己走出来——纱友有着这样的自信。
  当纱友想要叫一声「哥——」的时候,她发现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在凝视立夏的背影。舞原初子,当初亚游子介绍认识的女孩。她很喜欢立夏,似乎有希望和立夏交往的打算,被告知这件事后,纱友便自己主动帮忙刻意安排场所与时间,制造两人对话的机会。
  看着在吃茶店交谈甚欢的两人,纱友茫然地在心底觉得自己的多管闲事是错的。并不是说不可以交往,道理上,纱友也知道立夏交个女朋友并没什么不好,可是在纱友心中某个更为直觉的部分,却存在着「我不要哥哥交女朋友!」——这种反对的声音。
  这不是用道理讲得通的事,纱友就是不想看立夏和其它女生感情很好。
  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想法后,纱友心情变得很复杂。纱友是否有妨碍其它人接近立夏的权利呢?重点是,立夏又是怎么认为的呢?和初子见面后,产生了什么样的感觉?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不已,纱友无法替自己的思考归纳出结论。
  而现在纱友被一股自己也无能为力的冲动所驱使,把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雨伞又塞了回去,
  「——哥!」
  纱友奔向前,搂住立夏的手臂。
  「纱友,动作很慢耶。」
  「对不起嘛,人家刚刚在跟小茅聊天。」
  「算了,反正这种天气就算回家也没啥特别的事好做。」
  立夏仰望急遽降下水滴的雨云,向纱友稍稍耸了个肩。
  「那我们走吧。」
  就在立夏如此说道并撑开雨伞的时候。「对不起。」纱友又跟他道歉了一次。
  「怎么了?
  「我忘记带伞了,让我进去哥哥的雨伞一起躲嘛,」
  「啊啊……是吗,唉。既然忘记带那也没办法。不过妳也帮帮忙,这个季节一定要随时携带雨具啊,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而且天气预测也没有参考的价值。」
  「嗯,我是有这么想过啦,可是雨伞就是没有放进书包嘛!原本以为有放进去,结果好像忘记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走吧。妳要站中间一点,小心不要淋湿喔。」
  立夏如此说道后,以纱友为中心为她撑起了伞。这种贴心的地方,也是纱友喜欢立夏的其中一个理由。即使自己的肩膀淋湿,他还是会留心不让纱友淋到雨。
  虽然立夏除了天生的茶发以外没有其它任何的突出之处,可是对纱友而言,从很久以前他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哥哥。
  「嗯,那我们回家吧?
  纱友像是要依偎在一起地挨近,然后把自己的右手叠在立夏撑着雨伞的左手上。
  「不用了,我拿就好……」
  「没关系啦,人家也想拿!
  「好啦,随妳便吧。」
  立夏缓缓迈出步伐,纱友紧紧依偎在他的左侧走着。虽然早知道初子正在两人后方的大门口无言地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但也正因为如此,纱友才更想守住当下自己的地位,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定在立夏身旁的画面,她根本想都不愿意去想。

  彷佛带领着立夏与纱友似的,身穿半透明塑料雨衣的法兰崔西卡与瑷华走在前头。两人的工作是上学路线四周的戒备,负责搜查有无被设下任何危险物品、以及是否有可疑人物埋伏在路上。
  后方的戒备则是由安娜塔西亚负责,她保持一定的适当距离跟在立夏与纱友的后头,以求有状况发生时得以立即反应。安娜塔西亚不知为何既不撑伞,也没像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一样披件雨衣,她似乎并没有把下个不停的雨放在心上的样子,只是任凭自己变成落汤鸡走在人行道
  为什么——?安娜塔西亚自问。纱友把雨伞藏起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初子在后面观看的样子,她也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只要一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她的内心就会像受到震撼地发出颤抖,那又是什么缘故?安娜塔西亚实在无法掌握自己的感情。
  在『学校』被灌输的心态,第一为保护王室血统,第二则是忠实地执行任务,这两件使命应该要摆在最优先顺位来完成的才对。可是,安娜塔西亚不禁对现在这份感情感到困惑。不仅和效忠利沃尼亚王室的忠诚心不同,和将达成任务视为第一诉求的纪律也不同,是某种更为特别的心理——
  或许就是为了了解那是什么,自己才会像这样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地漫步吧,安娜塔西亚如此心想着。



  「我回来了!」「我回来啦。」
  立夏与纱友到家后,先行抵达的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便出来迎接。
  「欢迎川来。」「欢迎你们回来。」
  瑷华递山了干的毛巾,收下毛巾的立夏直接先交给了纱友。
  「谢谢。」
  纱友擦了擦被雨淋湿的裙襬、以及上学所用的肩包之后,把毛巾交回给立夏。立夏同样依序擦拭湿掉的手臂、右肩、制服的裤子,接着把脚抬到了上框(玄关脱鞋处与室内之间的一块段差)。
  「好大的一场倾盆大雨喔,唉,这季节就是这样,挺无奈的就是了。」
  「我看还是搭车上学比较好吧?
  立夏左右挥手婉拒了提出如此建议的瑷华。
  「不行不行,搭车太引人注目了,而且会有很多麻烦啦。只要没有确实的危险,我想还是用定的或搭电车吧。」
  「是吗?可是在不久前才刚发生过袭击呢。」
  「自从那次以来就没有半点风声,这表示对方应该已经死心了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
  「少佐没有联络,目前来说就不用担心。」
  立夏向含糊说话的法兰崔西卡询问道。
  「少佐指的是费鲁特少佐对吧,他在这附近巡逻吗?
  「ja,二十四小时监视。」
  「是吗……他真是个好人耶。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巡视哪边呢?
  立夏打开玄关的门无心往外一看之后,和正好回到家的安娜塔西亚突然四目相对。
  「安娜!
  「——」
  安娜塔西亚不知何故瞥开了视线,就这样一语不发地,打算通过立夏的旁边。
  「等一下,安娜,妳怎么会把自己淋湿成这样——」
  「……因为这不是什么多大的雨。」
  安娜塔西亚应声,一面浑身滴着水滴往盥洗室走去,立夏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妳还嘴硬说不是什么多大的雨,怎么不是?为什么又……」
  「麻烦你帮我挂在衣架上。」
  「啊、啊啊……」
  立夏手上被塞了一件因吸收水分而显得沉甸甸的背心,他左右张望,由于遍寻不到衣架,立夏只好暂且先将背心放进脱衣篮里。安娜塔西亚用毛巾擦拭着头发,雨珠沿着一头长长金发的发尾顺势流下,数滴水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飞溅了开来。
  安娜塔西亚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淋雨回家?虽然立夏内心挂念不已想要开口询问,可是当他忽然看见安娜那一身模样,便半晌说不出话来。安娜塔西亚的白色上衣湿得彻彻底底,并紧密地吸附在皮肤上。白皙的肌肤、还有内衣的肩带都可以透过衣服清楚看见。
  立夏苦恼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放,视线在半空中飘怱不定,就在不晓得到底该看哪里的情况下又望向了安娜塔西亚,而安娜塔西亚则是不可思议似地凝望着立夏那窘迫的表情。
  「……怎么了吗?
  「没、没有,没事啦,妳多心了。」
  立夏慌忙转过身,背向安娜塔西亚,快步离开盥洗室到走廊去。

  2

  自从雨天以来过了几天,立夏注意到安娜塔西亚的态度有些怪怪的;一大早就精神恍惚,丝毫感受不到往常她那神采焕发的气息,有一种生气正从瞳孔流失的感觉。
  而证明他这个感觉是正确的,则是在第三堂课开始之后的事。
  第三堂课是担任班导的桦泽老师所上的课,立夏一直对坐在后面的安娜塔西亚耿耿于怀,以致于无法无法专心投入课业。立夏三不五时转头偷偷观察她的情况,不久,原本以朦胧的眼神盯着黑板的安娜塔西亚沉沉地在桌上趴了下来。
  虽然看起来很像只是困得睡着的迟缓动作,不过安娜塔西亚过去从未有过这种状况,立夏便转过身轻轻摇了一下她的肩膀,但安娜塔西亚仍旧没有反应,立夏觉得事有蹊跷,便把手放在安娜塔西亚的额头,发现温度比自己的手心还要烫上许多。
  「喂、妳还好吧,安娜?
  就算叫她也没响应,安娜塔西亚只是始终一副虚脱无力的模样,头部从放在桌上的两手上滑落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山阶同学?
  被桦泽老师点到名字,立夏举起了手。
  「不好意思,老师,安娜——罗耶弗斯卡亚同学好像身体不舒服。」
  「妳还好吗?罗耶弗斯卡亚同学?
  即使老师走上前来慰问,安娜塔西亚仍旧一声不吭。只是微微地拾起头来,呼吸急促,沉重地掀起眼皮,以失焦的双眼注视立夏。
  「是感冒了吗?有没发烧?
  桦泽老师就如立夏先前所做的一样把手放在安娜塔西亚的额头上。
  「哎呀。」老师貌似讶异地拿开了手。「这状况真的不妙呢!发烧很严重。卫生股长——」
  「桦泽老师,请问可以让我看顾她吗?
  立夏已经抱着非我莫属的决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师打量了立夏一眼,稍微歪起脑袋,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吧,这里就交给立夏同学处理了,没问题吧?
  「是,我现在就带她去保健室。」
  立夏拎起安娜塔西亚的右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安娜,妳站得起来吗?身体还好吗?
  安娜塔西亚无力地点点头,以摇晃不稳的脚步勉强起立。
  「……我……很好。还站得起来……」
  「那我们这就前往保健室。」
  「嗯,就麻烦你了,立夏同学。」
  立夏朝桦泽老师点头示意,接着搀扶起安娜塔西亚轻盈的身体离开到了走廊。
  保健室似乎没有人在,也没有上锁。在纱友被绑架的那桩事件发生以后,由比老师跟着人间蒸发,从此之后保健老师这个职位便一直空缺了下来。尽管如此,应该还是有临时的职员待命才对;不过从没半个人影的这点看来,似乎是正好离席的样子。
  「…………不好意思,立夏……」
  立夏让安娜塔西亚在床上躺下之后,安娜塔西亚呢喃地以细小的声音向他赔罪。
  「不会啦……别放在心上,干嘛为这种事道歉哩。」
  虽然立夏慌乱地左右挥舞着手,不过也不知道安娜塔西亚到底有没有看进眼里。安娜塔西亚依旧眼神朦胧,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立夏继续说道。
  「不……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健康状况的管理也是任务之一……」
  「就算妳这么自责也没用啊——感冒就是这样的啦,任谁都有机会感冒。而且总会有状况不好的时候嘛,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明明——保护立夏是我的责任……我还不够成熟——抱歉。」
  「安娜……妳等我一下喔。」
  立夏站起身,从冷冻库拿出退烧用的冰枕,并将里头放有柔软的半固体冷却剂的冰枕放在安娜塔西亚的头底下。或许是凉爽的感觉放松了心情,原本安娜塔西亚那听似痛苦的喘息也稍微平静了下来。
  「安娜其实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负责啥保护我的鬼任务的。」
  立夏用手帕拭去安娜塔西亚额头上的汗水。
  「应该要更普通的——就像是之前一样,有空去看看电影啦、或者逛街、血拼之类的,我觉得妳可以过着更为平凡的女孩子生活。」
  「立夏——」
  安娜塔西亚睁开了眼皮,略为横向转动头部端详着立夏。立夏没有别开视线,坦荡荡地回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和安娜相处在一起的时光我觉得很快乐。」
  「………………我也是。」
  安娜塔西亚悄悄地,以极其微弱的音量细声呢喃道。没有仔细听清楚的立夏将耳朵靠过来后,安娜塔西亚垂下眼睫毛,沉默了一段时间。随后她缓缓地张开了樱花色的嘴唇,同样以说悄悄话般的细微音量向立夏攀谈:
  「可以请你贴额头吗……?
  「咦?
  立夏一时之间抓不到安娜话中的意思,忍不住反问。
  「就是额头贴额头……」
  「——喔、喔喔。」
  立夏二话不说照安娜的希望做了。他将靠向安娜塔西亚的脸更往前依,然后让自己的额头紧密地贴在安娜塔西亚的额头上。由于过去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立夏羞涩地红起耳根。但尽管如此,立夏仍直觉地确信这样的小举动对现在的安娜塔西亚而言有珍贵的意义。
  体温与湿度从安娜塔西亚发热的额头传了过来。安娜塔西亚彷佛感觉比较舒服了似的,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时候……在我住进『学校』的宿舍之前……每当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母亲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帮我量体温……」
  「原来是这样啊——」
  「以前我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常常生病不舒服……」
  「……还真是难以想象哪。因为安娜过去总给人一种更完美无缺、不会感冒生病,永远都站在大家前方负责指挥的印象。」
  立夏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安娜塔西亚的表情又稍微沉了下来。
  「我不可能……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的。我过去一点都不优秀,总是落后大家……不过,也正因为不如别人,所以才不断督促自己得更加努力才行……」
  「——是吗。」
  立夏挪开额头,用手指轻轻地将盖住安娜塔西亚眼睛的发丝往左右拨开。
  「虽然令人无法置信——不,我相信妳说的,我之前就隐约察觉到安娜是个很拚命的人,所以法兰和华才会那么信赖妳呀。」
  「…………谢谢你……立夏……」
  「——安娜的妈妈是什么样个性的人呢?
  「她十分温柔,个性沉着稳重、文静,但是对邪门歪道的事绝不宽容……是个既坚强又坚忍不拔的人……」
  「我觉得我能明白。」
  立夏虽然和安娜塔西亚的母亲素昧平生,但是有种可以从安娜简短的形容来理解她为人的感觉。将安娜塔西亚抚养长大的母亲,肯定是个既聪明又坚强的人不会有错。
  「……那么,爸爸呢?安娜妳的爸爸又是怎样的人?
  「父亲他——」
  安娜塔西亚的模样宛如继续把话说下去是一种痛苦般,深锁眉头闭紧了嘴巴。
  「爸爸他怎么?
  「——」
  「啊,算了啦……如果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自己也没有关系。」
  立夏感觉那似乎是不可碰触的地雷,便草草结束了话题。
  「对了,拿冰出来吧——」
  立夏从椅子上起身打算拿用冰水冰镇过的毛巾放在安娜的额头上。他从冷藏库取出冰块,在水盆里注满水。接着拿起一条毛巾,把它浸泡在加入了冰块的水盆,再予以拧干。
  把毛巾放在闭起双眼、看起来宛如已经入睡般的安娜塔西亚额头上后,她有如在梦呓一般,喃喃地说起话来。
  「……我的父亲——是背叛者。」
  「咦——?
  「————」
  无法意会话中的意思,立夏回以疑问句,
  安娜塔西亚这回牢牢闭紧了嘴巴再也不说一句话。立夏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像是在看顾她,低头地俯视紧闭着眼睛不知是否真的睡着的安娜塔西亚,思考她话中的意义。

  「我去看看情况。」纱友向桦泽老师报备后离开教室,可是最后却没有走进保健室里。她背靠走廊的墙壁,彷佛若有所思、目不转晴盯着地板的磁砖。
  为什么提不起勇气走进去?这个问题就连纱友也不知道答案。只要轻松地招呼一声「哥」,然后慰问安娜塔西亚的状况就好,事情应该就是这么单纯才对。不管任何事都能稀松平常地互相倾诉——或者说,即使有说不出口的事情,立夏也会敏感地察觉然后贴心地牵起纱友的手。
  过去以来两人之间都是保持这样的关系,直到安娜塔西亚她们到来为止。虽然纱友早就发现有某种事物已经产生了变化的事实,可是却不想由自己去承认那件事。立夏永远是纱友最知心的人,总是陪在纱友的身旁,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介入的余地才对。可是——纱友不禁有所动摇。
  说不定,这并不是真的,只是过去偶然如此而已。纱友差点被这样的疑问盘据脑海,她左右甩了甩头试图驱走负面的想法。自己正在嫉妒安娜塔西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自己才是立夏永远最为亲近的存在,心生嫉妒的人应该是安娜塔西亚。
  实际上,安娜塔西亚究竟是如何看待立夏的呢?这件事一直令纱友耿耿于怀。
  纱友离开墙壁,缓缓地在走廊上迈开了步伐。当她想要远离立夏所在的保健室而朝着自己的教室前进时。感觉自己的脚好像陷入了浓稠的泥沼一样。就在这时,后面冒出了一名向纱友攀谈的少女。
  请问……」
  细声向她攀谈的人。正是之前曾和立夏在吃茶店聊天的舞原初子。
  「有什么事吗?妳是小初……对吧?妳不用上课吗?
  「因为我有点头晕……我想说大概是轻微的贫血……」
  初子露出无助的表情,眼珠向上翻起地仰望着纱友。
  「是喔,那妳去过保健室了吗?
  「……嗯,可是,总觉得很难进去,请问……立夏同学和安娜塔西亚同学是不是正在交往呢?
  「———」
  纱友回过身,可是却一句话也答不出来,甚至没办法理解为何自己会被问这种问题。
  「因为他们俩一直腻在一起……在放学、还有下课休息时间,两个人都会一起去别的地方……」
  初子所说的都是真的。自从那桩事件以来,立夏最常和安娜塔西亚共处。不过,立夏曾经表示那全是为了纱友、为了保护最重要的纱友。纱友希望相信立夏的这一番话,不能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怀疑,所以她向初子回答道:「妳错了。」
  「因为我哥是这回交换留学的亲善大使……基于我爸工作上的关系。妳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真的吗——?有某个人从内心深处如此提问。
  自己也知道那不是真心话。纱友胸口中感到一阵刺痛,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句不容质疑的话。「我绝对不会离开纱友的身旁的,我会陪着妳。」立夏曾经如此跟自己保证。唯有这句话纱友不想去怀疑。
  「真的是这样吗……?
  「嗯。」纱友点头响应,「因为哥哥的事我最清楚了,如果他们俩真的有在交往,我马上就会知道了,真的——」
  纱友用力揪住制服的胸口,试图忍耐那心如刀割般的心痛。初子那天真的忧虑,听在纱友耳里也是一种不快。为什么要跟自己问起这种事?初于并没有担心的权利,纱友心想。
  纱友认为,脑子里可以想着立夏、可以最常想着他的人就是自己。不会是初子,当然也不会是安娜塔西亚。最亲密的存在——纱友和立夏从诞生到世上开始。便一直共有相同的时光至今。「这个事实往后也不会有所改变。」纱友开始厌恶着想要如此相信,可是却又不知道在狐疑什么的自己。
  「那我先回教室啰,小初,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去一趟保健室比较好。」
  纱友留下这句话后,便从现场离开了。

  3

  佩托罗米齐受到了创伤。
  自己的军队被击溃,对佩托罗米齐而言是一项极其痛苦的事,因为他认为这意思形同身为指挥官的自己手脚受伤了一样。团队必须是被一匹狼所率领、统驭的一群野兽。这既是佩托罗米齐的宗旨,也是他的美学。
  可是,最初的袭击却完全跌破了他的眼镜,理当只是一场跟虐杀小猫般同样简单的狩猎游戏,结果却像是一群狼被赶进猎人的陷阱一样,反而被狠狠地将了一军。
  没道理猎人会是对方,而自己人则是一群困兽。佩托罗米齐难掩愤忾地打从心底如此认为。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佩托罗米齐向集合在一起的部下们要求说明。
  「你们应当是身经百战的勇者,却被还在女童军营学习怎么升火的乳臭未干小鬼给玩弄于手掌心。这样的事情是可以允许的吗?没道理对不对?那这下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没有半个人回答这个问题。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佩托罗米齐不可能是真心向他们寻求解答的。
  「更糟糕的是现在状况愈来愈恶化,俄罗斯联邦保安局——FSB展开行动了。我说的没错吧,Yui-Ayano。」
  「没错,沙夏。」
  独自一人站在墙边的由比冷漠地回答道。她仅用着报告事实、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FSB有阻扰我们行动的意图,只不过,他们似乎也有夺走那群小猫的重要宝物的打算就是了,换句话说,今后会演变成三方竞争的形势。」
  「听到了吗?各位。」佩托罗米齐诡谲地扭曲嘴角挤出了一个笑脸。「像这种胶着的情况正是我们擅长的舞台。愈是演变成乱战,野生的野兽愈是会发挥实力。要慎重、但又不失大胆地行动,这才是我们狼群!」
  「SirYes Sir!」
  获得遴选的众佣兵,当中扣除半数因前回的袭击变成了废物的人,如假包换的精锐们向佩托罗米齐敬礼。
  「你们听清楚了,先前的我们并非真正的狼群,原本误认是小猫的那群家伙其实也算得上是野兽。如今,只配当狗的人已经被淘汰掉,我们已经真正成为了狼群。」
  佩托罗米齐在鼻头上皱起皱纹,向众人露出如同猛犬般的表情。
  「动手的时候要在一瞬间就取对方狗命。老子放弃乱枪打鸟的作战了,下一次的袭击一定耍成功。喂,把武器拿上来!
  在佩托罗米齐的命令下,其中一名部下把装满了手枪的箱子放在桌上。
  「一人一把。这可是贵重物品,大家别糟蹋了,」
  所有的部下逐一领取了包裹在塑料缓冲垫里的手枪。
  「……亏你有办法拿到这种东西呢。」
  由比领了其中一把手枪,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
  「这是CZ75。而且是捷克制的旧型,可是真货。」
  佩托罗米齐自己也拿起了其中一把枪。高举枪枝作势确认握柄的触感,把食指扣在扳机上。他朝着水泥墙壁高举枪口,歪起嘴角向由比微笑。
  「就我所知世上没有比这玩意更优秀的手枪了;费尽心思以最精密的工法打造而成,滑套与枪体之间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简言之这玩意儿就是艺术品吧。」
  「是啊,算是呕心沥血之作吧。」
  由比虽然答腔,但是她的声音却听不出是真的受到了感动。不过,佩托罗米齐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引以为意。
  「捷克的业者里有我认识的人,所以我就把阴错阳差躺在仓库里的这一批手枪全买了下来。唉,虽然被敲了一笔不小的代价,不过这就是那个国家的国情。我随手附赠了个一点小情报之后,对方便干脆地答应降价了。」
  「你还是老样子呢,沙夏。手法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千篇一律。」
  「人是不会那么容易说改就改的,更别说是当同一招用得正顺手的时候啊——」
  佩托罗米齐如此说道后又笑了出来。这回的笑容,是毫无掩饰地露出尖锐犬齿的狰狞微笑。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28 编辑 ]


  Ⅶ 狼群的袭击

  1

  这天,纱友的房间空无一人。
  花费数天时间的枪战善后总算完美结束,弹孔一个未留地整修回原先的模样。这大概是费鲁特少佐和利沃尼亚国库的财务省辛苦较劲后得到判定胜利,花了一番苦心所筹来的修缮费用吧。
  损害最为严重的桃花心木衣柜换成了全新品,只不过里头的衣物还没装回原来的一半就是了;尽管纱友碎碎念地埋怨了几句,不过似乎对支付的赔偿金额还算可以接受的样子。
  法兰崔西卡鬼鬼祟祟地打开房门往里面偷看。她用让人动弹不得的锐利视线留意了左右两边之后,悄悄地侵入了房间。
  法兰崔西卡的目标正放置于纱友折好的被单上。再次以先前的严峻视线扫视了房间一遍之后,法兰崔西卡轻轻靠近目标物,以慢条斯理的动作用双手环抱。
  那是纱友常常拿来当作抱枕之用的大型玩偶「TAREMAI」。虽然是以「狮子舞」为基础所设计的卡通角色,不过有着一张松弛下垂的脸,两只眼睛的眼角也往下垂变成睡着的半开眼,嘴角似乎也欲振乏力。
  法兰崔西卡紧紧地用双臂环抱住那个「TAREMAI」一会儿后,便在被单上躺了下来。她就这样直接往旁边打滚,滚到了榻榻米上。淹没在软绵绵、毛茸茸的毛发里,法兰崔西卡的脸有些松缓了下来,嘴角也翘成微笑的形状——
  就在这个瞬间,房间的主人纱友以一脸吓到的表情走了进来。
  「啊……法兰?
  「不——不是的。」
  法兰崔西卡仍旧将「TAREMAI」环抱在怀里,下巴顶在它的头部上面,左右摇着脖子否定着。
  「不是什么?
  「嗯——」
  法兰崔西卡暂时陷入了沉默。
  「——总西言之,不是就是不是。」
  看见法兰崔西卡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模样,纱友咯咯地笑了出来,走进房间在榻榻米上坐下。
  「我不介意啦,妳很喜欢『TAREMAI』吧?法兰,我就送给妳吧。」
  「不、不用。妳不需要这么做——」
  法兰崔西卡难得讲话结结巴巴。她的脸颊变得红通通,这是很难从往常的法兰崔西卡想象得出的动摇方式。
  「喏,法兰?
  纱友在拒绝收下娃娃的法兰旁边坐下,笑咪咪地向她投以一个微笑。法兰崔西卡面对这样的纱友什么话也答不出来,她抱着「TAREMAI」仰望着纱友。
  「妳就收下啦,反正平时总是受妳照顾……女孩子会喜欢这种东西一点也不奇怪呀,总之我送妳就对了,妳自己拿去吧。」
  「呜——」
  法兰崔西卡哑口无言。从脸颊到耳朵一口气涨成了火红色。
  「——好吧。如果妳坚持要送我……那我就收下了。」
  「嗯,我就是坚持。它一定也很希望被法兰疼爱的。」
  纱友一边抚摸「TAREMAI」的头,一边笑嘻嘻地露出了微笑。



  2

  立夏的训练至今依旧持续进行中。
  治好了感冒的安娜塔西亚让立夏在短期间内专心致力于单一事物上。
  那就是P 226。这把有如在展现瑞士精密工业优秀火候般的名枪,现在已经扎实地和立夏的手配合在一起,如果是二十公尺以内的距离,他现在已进步到几乎可以稳定地捕捉到人形标靶了。
  立夏开枪、起跑、开枪、又起跑。简言之,就是在掌控P226。安娜塔西亚教导他所谓的射击,就是融合了这些动作的行为,立夏必定遵照这个原则行动。他同时也学会了和安娜塔西亚之间的搭配,如果其中一人起跑,另一人就在这个时候开枪。经常维持火力,牵制对方,然后移动。移动与射击,这在两人的配合中有如绝对的定律。
  学了大略的射击姿势、记住行动模式之后,立夏这回被命令去做标靶的辨认。
  有带枪的标靶、以及没带枪的标靶,换句话说,就是敌人与非敌人之分。可以开枪射杀的只有敌人,要反射性地分辨出敌人、然后开枪,
  就在立夏杀害了一百多名假想的无辜牺牲者之后,总算进步到可以不用制造牺牲者完成练习了。因此,安娜塔西亚站在那些标靶之间。开口说道:
  「在这房间里,我会出现在复数的标靶之间,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要站在哪里。请立夏待会儿进来房间,辨别标靶与否然后开枪。标靶有四具,加入我总共五具,限制时间四秒。」
  「——这太强人所难了啦!」
  立夏提出抗议,他没有那个胆识敢开枪,也没办法相信自己的技术有到那种程度。
  「放心。」
  安娜塔西亚从弹匣里取出一颗子弹给立夏看。
  「这是Wood Chip——代替铅与黄铜,改塞木制的弹头。木片是承受不了枪枝的发射压的,所以在发射的同时便会粉碎,是打不到目标的。不过,有没有命中则由我来进行判断。」
  听她这么一说,立夏这才同意。既然安全获得这么多的保障,或许就有机会可以办到。
  立夏随着暗号踹开房门冲进了房间。
  瞬时分辨标靶,扣下扳机,连续射击八发,
  一具、两具、第三具与第四具之间夹杂着安娜塔西亚——立夏以瞬间的判断跳过她,将枪口往下一个标靶移动。
  虽然枪口因激烈的连射冲击而往上弹起,但立夏尽力压抑下了那个反动。白烟从枪口飘出,爆裂的闪光一闪一闪发亮。
  第一发的子弹木片化成了细微的碎屑四处飞散,至于第二发则是——
  立夏确实射穿了安娜塔西亚身旁两侧的标靶。从第一具接连到第四具为止,一发不偏地全部命中,总共穿过了七个九mm口径的弹孔。
  「…………呜、呜哇,这不是实弹吗?
  环视射穿在每具标靶上的弹孔后。立夏颓然瘫坐在地上。安娜塔西亚走到立夏的面前,微微蹲下身子向他伸出了手来。
  「wunderbar,立夏,表现得很好……很抱歉欺骗你,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早早体验到,立夏是有实力可以办到的,请对自己有自信。」
  「拜托妳不要吓我好不好……」
  尽管口头上这么说,立夏的嘴角还是放松了下来,从极度的紧张中获得解放,自然而然笑声便隐约地流露了出来。他伸长左手握住安娜塔西亚所伸来的手从地上爬起。
  「真不敢相信,如果说是我站在那里,由安娜塔西亚负责开枪的话还可以理解。我敢站在那边,因为安娜是绝对不会射偏的,可是刚刚的情况刚好相反。一般来说哪敢这么大胆啊……」
  「因为我也相信立夏。」
  安娜塔西亚露出浅浅的一抹微笑说道。立夏感到不好意思便别开了视线,他注视着自己手中尚因紧张的余韵而微微发颤的手枪。
  除了其中一具标靶外,其它的标靶各被打穿了两个弹孔。唯有立夏最初射击的标靶是只开了一个洞。
  安娜塔西亚秀给立夏看的Wood Chip,仅有最初的第一发而已。

  3

  同一时刻,纱友的手机有一通由不明号码所打来的电话。并非未显示来电号码,而是纱友从未看过的号码。从090的号码来看,可以知道并非是固定的市话而是手机。
  纱友提起警戒心,战战兢兢地按下了通话键,
  妳是山阶纱友吧?>
  纱友对这声音很耳熟,是先前在露天平台从纱友后面的座位开口攀谈的那个人。
  <前些日子有所冒犯了。>
  「你还真敢说——那现在呢,你怎么知道这个——」
  <妳想说我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吗?>男子抢先回答。<不是说过了吗?我工作的性质类似侦探。没错,比起黏着妳们不放的那群小猫,我是个经验更为老道的老手。远在娜塔夏出生以前,我就在干这一行了。>
  「娜塔……夏?
  <——啊,妳们好像都叫她『安娜』是吧。那家伙自从叛逆期以来,只要一叫她娜塔夏便会发脾气。是因为以前我一直都这么叫她的关系吗?>
  苦笑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你……到底是谁?和安娜有关系吗?
  <唉,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男子无视纱友的问题继续说了下去。<利沃尼亚王室至今仍隐藏着妳们所不知情的事实。妳想知道事实真相吗?>
  「——」
  纱友保持沉默。男子的身分与目的皆是一团迷雾,这一切实在太过可疑,纱友提不起劲继续跟对方应答。
  <继承权顺位出现了变化这件事,之前我也有跟妳说过吧?只是,光这样还不够充分。利沃尼亚这个鸡骨头般不值一提的小国,现在为何会占居如此重要的地位?当然与名叫作炼的地下资源发现有甚大的影响,可是这件事其实另有内情。之所以各大国家围绕着利沃尼亚要尽权谋策略,也是因为『枪』(Spiegel)的存在。>
  「Spie……gel?
  (没错。那些家伙也是为了『枪』才来到日本的。『枪』指的是什么?究竟是谁握有Spiegel?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现在正要揭晓。Spiegel的钥匙,是由王位继承者所持有,没有那把钥匙,Spiegel就无法使用。)
  「钥匙——是指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九八七年的事情——哎呀,时间差不多要到了。虽然我还有事情想跟妳说,看来只好算了。真相迟早有一天会明朗,不管再怎么隐瞒,一定会从黑暗的深渊里浮现出来的……再会了,详情到时再聊吧。>
  在此电话被挂断了。手机顿时安静无声,映照在液日阳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文字于不久之后消失,重新显示出待机画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
  纱友喃喃自语。拨打这通电话的人,宣称利沃尼亚的王位继承权者第一顺位并非立夏。既然如此,那又会是谁?除此之外,为何男子想要让纱友知道这件事呢?,枪。又是什么?是谁拥有那把钥匙?对纱友西言,一切的谜题都显得扑朔迷离,感觉真相似乎不太可能真的会从黑暗的深渊浮现出来,

  4

  立夏与纱友的日常生活——过去以来一直如同理所当然般度过的生活,如今却不知怎的变得和过去有些不同了。
  立夏看得出来最近这阵子纱友的态度变得很不自然。明明感觉像是陷入了忧愁、内心怀有烦恼,却又不腻着立夏。这是自从纱友痛丧母亲以来,立夏从未体验过的事,
  如果纱友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不用自己主动开口,她也一定会来找立夏。当然不见得所有事情都会和立夏商量,可是,就算是把事情闷在心里的时候,立夏也总是随侍在纱友的身旁贴心呵护,希望能为她尽一份心力。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相处的,究竟是哪个环节产生了变化?立夏始终猜不透,这个芥蒂一直揪在胸口中令他无法放下。
  「——纱友!
  放学后,立夏叫住了准备前往鞋柜的纱友。
  「妳刚刚不是在跟小茅聊天吗?
  「啊——嗯,可是已经聊完了。」
  纱友稍稍垂着头,一点也没有正眼和立夏视线相对的意思。
  「妳该不会是想自己先回家吧?
  立夏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如此说道后,纱友总算露出一个「怎么可能」的微笑。
  「我怎么可能丢下哥哥自己一个人回家呢,人家可是很不放心你的哩。」
  「不放心……有啥好不放心的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别狡辩了,哥哥有太多事情让纱友担心不完了。」
  「是、是这样子吗——」
  虽然立夏有种莫名被当作小孩子看待的感觉而有些泄气,不过看纱友的样子还算有精神,这才安心了下来。
  「算了。总之我们回去吧。如果我们不离开,安娜她们一定也没办法回去的。」
  「嗯,说得也对。因为她们在保护我们嘛。」
  「是啊,一定要好好感谢她们喔。」
  「我有在感谢啊……」
  纱友念念有词地低声说道。立夏觉得那个语气有些不对劲,露出讶异的表情盯着纱友。
  「什么?怎么了吗?
  「没事。」
  纱友抬头看着立夏,一如往常用自己的手挽住了他的手。
  「没有啦。走,我们回家吧?
  「嗯嗯。」
  当两人离开大门口之后,在那里遇见了面熟的脸孔。舞原初子彷佛一直在等候立夏与纱友走出来,以彷徨无助的站姿伫立于人群之中。
  「……午安。」
  看到初子低头打招呼,「妳、妳好。」立夏也简短地致意向她问好。虽然刚好和纱友勾着手也是一个因素,可是不知怎的,一遇到舞原初子立夏便开始紧张起来。立夏忽然顿悟,那一定是因为初子对自己放不开身段的关系,所以自己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妳现在要回家了吗?还是要去手艺社露个脸?
  「那个……今天……我要直接回家。」
  「是喔。」
  立夏话说到这里便再也接不下去。先前见面时,多亏有活泼的亚游子在才不至于冷场,可是立夏实在不知该怎么跟这女孩相处,找不到话题可聊。
  「唷,立夏。怎么,你在干嘛?
  突然后面有个声音叫住自己。立夏转头一看,是同班的大辅等人。包含大辅在内一共有三人,本来还想说有些面熟,之后才忆起原来他们是当初在回廊搭建巨大广告牌的「利沃尼亚留学生粉丝俱乐部」的成员,
  「立夏,你有空吗?
  「咦?该怎么说勒,我现在刚好要回家啦。」
  「这边这个女生是你的朋友?你们要一起回家?
  大辅以视线询问初子的身分。
  「不是啦,只是刚刚偶然碰到。我们认识,她是三枝在社团的学妹。」
  「你好,我是舞原。舞原初子……」
  「啊,妳好。我叫望月大辅,在班上我坐在立夏前面的座位,说起来我们算是坏朋友吧?也没坏到那种程度吗?
  大辅笑了出来,「唉,差不多就是那样啦。」其它的成员表示同意,一伙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了一起。大辅等人也向初子打招呼,无意中开始形成大家一起去哪里玩玩的那种气氛。
  「既然要大家一起回家。不如先绕去别的地方晃晃吧?看要不要去电玩中心,我想去见识一下新的游戏。」
  大辅一提议,同班同学们便回答说:「我们本来就决定要去了。」
  「可是,穿制服去玩不太妙吧?虽然大部分的老师会视而不见啦,可是万一被训导主任还是森下抓包那不就死定了。特别我是……」
  「啊啊,毕竟立夏现在被森下盯上了嘛,那就没办法了,不如这样吧,立夏你们晚一点再过来找我们会合如何?就在AMIAKI,二楼集合喔。」
  「欸,我是可以啦……怎么办,纱友?
  「嗯~交给哥哥决定好了。小初呢?
  「那个……如果不介意我一起同行的话……」
  初子委婉到了极点地表示。真是的,对这种类型最没辄了,立夏无奈地搔搔头。立夏也不是那种很主动积极的人,他觉得碰到不知道该找啥话题聊的对象时,双方很容易陷入沉默导致疲劳轰炸,所以大辅等人的参加对立夏西言可说是求之不得。
  「那我们也去好了。不过我们俩要先回家一趟换好衣服再去,我看舞原学妹也去换个衣服比较好喔。因为就是有那种爱找人麻烦的老师。」
  「啊……好,我这就回去换。」
  「喂,立夏,她们当然也会来吧?
  大辅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一点看。在其视线的尽头,站着三名少女,是安娜塔西亚、法兰崔西卡、以及瑷华三人。应该是不即不离地跟着立夏与纱友前来的,由于她们是护卫,自然不可能不来。
  「啊啊,这个喔,我想她们大概会一起来吧,我去问问。」
  立夏为了说明原委,便往安娜塔西亚等人跑去。

  两楼式建筑的大型电玩中心(Amusement-Akihodai)地点位于立夏等人所就读的秋穗台国中到车站前的那条马路上,正好座落在路上电车停车站的旁边。对于想要打发时间、以及先玩乐一番再回家的学生来说,正好成了和好朋友凑在一起瞎混的好地方。
  立夏和初子两人一同站上了跳舞机。正面的大型屏幕上有动画播放,玩家必须配合节奏踩踏八块踏板、移动步伐。跶、磅、跶、磅,立夏放松地跟上节拍之后,身体所感受到的振动就如和安娜塔西亚进行的射击训练一样,感觉十分痛快。
  立夏一边心想这回跳出了比往常还要棒的分数,一边偷偷注意隔壁。初子以一副拚了老命的模样。露出认真的眼神紧盯着屏幕不放,但本人完全没有注意自己太过用力反而跟不上画面的节奏这一点。尽管如此,她那全心投入的表情实在太过可爱,立夏脸上不禁挂起了微笑。
  「舞原学妹,身体再放轻松一点,不要那么用力。」
  「是、是的——」
  初子点头回应,不过还是没办法成功办到立夏所说的控制力道。基本上她一定不习惯玩这类游戏吧,立夏心想。曾经在吃茶店听她提过自己虽然手艺灵巧,但是对运动一窍不通。「要不要一起玩跳舞机?」现在虽然难免会去想这是不是个失败的邀约,不过游戏结束后,初子向立夏露出了开怀的微笑。
  「这个跳起来还挺手忙脚乱的呢,比看起来的感觉还要困难好多喔……」
  初子走下踏板说道。
  「嗯,比较起来算满难的啦。难道妳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
  「对。因为我家只有小型的掌上电玩。」
  「原来如此。」
  「而且那是我弟的,我没什么机会可以接触……」
  「是喔,不过第一次玩就有这样的成绩算很棒了啦。我也没有多厉害,所以没资格讲得太臭屁就是了。」
  「没有啦,我才没跳得那么好——」
  初子像是害羞似地垂低着头,沉默了下来,立夏也因为对话无法延续下去,露出一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表情搔头。这时站在后面当观众的大辅等人喊了声「那换我们吧!」然后挤上前来,反而令立夏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我们要跳有点难度的曲子,妳要仔细看好喔,对于这种技术我们还挺有自信的。」其中一名友人如此说道。
  「好。」
  初子回应得很干脆。
  「啊,我稍微去那边晃晃。」
  立夏张望了四周一圈想要找寻纱友以及安娜塔西亚等人。而率先映入眼帘的正是面朝不同于立夏所玩的机台,手拿塑料光线枪的法兰崔西卡与瑷华的身影。
  「嘎嘎嘎嘎!」猛烈的射击声鸣放个不停,无数的子弹上下交错地漫天飞舞,血迹四溅。惨叫与呻吟、狰狞的雄叫如雷贯耳似地交杂在枪声中。
  法兰崔西卡和瑷华互相站在一块,朝着正面的大型屏幕端起了塑料制的来复枪,她们现在已经从平时的制服换穿为在百货公司所买的便服,在旁人的眼中看起来就跟一般的少女没啥两样。不过立夏知道她们俩之所以还是感觉得出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因为她们的射击姿势实在太过完美了。
  两把枪托顶在肩膀,将柔嫩的脸颊贴在来复枪的枪身,瞄准具对准怪物按下扳机。来福枪「嘎嘎嘎!」的发出震动,击发出肉眼所看不见的虚拟子弹。
  法兰崔西卡以百发百中的射击,歼灭了整群一一来袭的强尸、以及类似强尸的腐败怪物。当怪物开始成群宋在一起对抗射击之后,她有时还会压下特殊按键,利用手榴弹的爆风将怪物一扫而空。
  显示在画面上的得分一路向上攀升,使得高分的红色文字怱明怱暗地闪烁。
  「会不会太强了点啊……只不过,她干嘛HIGH成那副德性?」和大辅一同前来的同班同学问道。
  他说得并没有错,法兰崔西卡的射击十分迅速、左右摆动正确,除此之外,从她那小巧可爱的嘴唇中,偶尔会冒出几句听起来像是脏话的字眼,同时她的眼神锐利无比,简直是在追捕猎物的老鹰的眼睛——法兰崔西卡就是会让旁人抱着这种印象。
  「没有啦,哈哈。」立夏笑着四两拨千斤,「她虽然看起来稳重了点,其实个性还满容易被激到的。你们不知道喔?
  「嗯,太强了吧,她那架势变得好夸张。我以前看过职业枪手的训练影片,根本就是那种感觉嘛,瞧她遗稳稳地把脸颊固定在枪身上呢。」
  大辅不改老习惯,开始了充满军事宅味的解说。
  「啊那边是怎样?
  将视线投往某人所询问的方向之后,发现理当和玩家、组成搭档一起进行战斗的玩家2——也就是瑷华,她别开了头看也不看屏幕,只是一味地胡乱扣着板机而已,完全没有瞄准,并将随意开枪的结果交给上帝,很难称得上有支援到法兰崔西卡。
  没有多久分数便停止了进帐,随着高分的闪烁。画面的中央打出了『GAME
OVER
』的字样。

  不知何故,法兰崔西卡像是生气似地将来福枪塞回了原位,嘴边又开始碎碎念着粗俗的字眼。



  「法、法兰——好玩吗?
  立夏战战兢兢地开口发问后,法兰崔西卡只丢下一句话就不再多说。
  「瞄准失控了。」
  看来她似乎是完全气炸的样子。立夏望了屏幕一眼便稍稍能理解她生气的原因。在『GAME
OVER
』字样的后方还残存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型恐龙强尸,牠的生命力已经被削减到再五、六发子弹便能解决的程度。

  瑷华也接在法兰崔西卡后头回来,在立夏开口问她以前,便自己先目泛泪光嘀咕了起来。
  「…………呜咪,好恐怖喔。」
  「……呃,嗯。是满可怕的啦!」
  除此之外立夏已经找不到其它安抚的话了,他忍着笑意离开了现场。当他无意地搜寻起安娜塔西亚的人影时,便发现安娜塔西亚正背靠墙壁,保持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锐利地注意全场的动态。
  先前染上感冒时的安娜塔西亚果然比较软弱吧,立夏心想。现在的安娜塔西亚,看起来就如平时那拥有一双清澈如冰眼睛的冷静指挥宫。在安心的同时,立夏也感到些许的遗憾。他不禁怀念起那个虽然模样娇羞,但是感觉非常可爱,像是在撒娇的安娜塔西亚。
  立夏在自动贩卖机买了橘子果汁——因为他知道安娜不喝碳酸饮料,然后带着果汁走向了安娜塔西亚。
  「安娜。妳渴不渴?
  立夏把罐装果汁递给了安娜塔西亚。
  「——谢谢。」
  安娜塔西亚坦率地收下果汁,拉起拉环打开了瓶口。立夏在一旁不自觉地注视着静静地喝起果汁的安娜塔西亚。
  「妳不去玩法兰她们刚才玩的那个游戏?妳不是很擅长枪械射击吗?
  立夏一问,安娜塔西亚便从罐子挪开嘴唇,左右摇了摇头。
  「那种游戏……我不喜欢。」
  她一边说一边从立夏身上别开视线。立夏觉得事有蹊跷: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安娜塔西亚也是……」于是好奇地问道:
  「……妳该不会跟华一样吧?对血肉横飞的东西没办法接受?
  「我、我才没有觉得害怕。」
  安娜塔西亚反驳道。她满耳通红的模样,反而让立夏差点失声大笑。安娜塔西亚不可思议地看着憋住笑意颤抖着肩膀的立夏,然后递出她才刚刚喝过的饮料。
  「立夏也喝吧。」
  「啊,嗯——」
  被人塞下果汁,立夏反射性地随手接了过来。
  「这果汁很好喝。」
  「是吗。嗯,那就好。」
  立夏站在安娜塔西亚的身旁,背靠墙壁把罐装果汁凑到了口中。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和安娜塔西亚共喝同一罐果汁。
  立夏惊觉,共喝饮料不是一种挺难为情的行为吗?虽然他很想若无其事地把饮料喝进肚子,可是意识产生后耳根子便开始发烫。安娜塔西亚抬头仰望胡思乱想的立夏,并微微地歪着脑袋,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啊、没有啦,还真是好喝呢……这饮料,就跟安娜说的一样。还好我是选这个,不愧是天然果汁啊,有益健康实在太棒了。」
  立夏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开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评论。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害安娜塔西亚也注意到了同一件事,她的脸上飘起一抹淡淡的樱花色并垂低了头。两个人一语不发,弥漫着一股非常尴尬的沉默。
  「那、那个……」
  正当立夏试图打破沉默的时候,手机的Email铃声却几乎于同一时间响起。他从口袋掏出手机一看,结果寄件人是纱友。纱友干嘛寄给我?立夏虽然想不透,姑且还是打开了信件一探究竟。
  信件的标题为<哥哥你这>,至于内文则仅仅打上了<笨蛋>两个字。立夏随即针对内容回信。
  <怎样啦。我做了什么好事吗?>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纱友一面霹雳啪啦地按着按键,一面朝着立夏快步定了过来。安娜塔西亚好奇地观察着用手机不停互传信件的两人。<怎样啦?><笨蛋!>双方就这样一直互呛个不停,吵得没完没了分不出胜负。
  这时大辅走了过来,看见立夏和纱友飞快地互传信件的模样,他忍不住发笑。
  「你们干嘛,吃饱撑着啊?就站在隔壁而已还在那边互传信件根本没有意义嘛。」
  「……太中肯了,我怎么会这么无聊啊。」
  立夏嘟嚷道。
  「因为哥哥是笨蛋!」
  纱友至今还是不肯让步。
  「我说妳啊,纱友——」
  就在立夏打算回嘴的那个瞬间。
  伴随彷佛将要撕裂耳膜般的激烈轰声,电玩中心内的所有照明设施不约而同地失灵了。玻璃窗上贴着海报、没有正式打开采光窗的大厅顿时被黑暗笼罩。
  「立夏、纱友,你们不要动!」
  安娜塔西亚大叫,同时从挂在腰际的手提包拿出手枪,紧接着传出跑步声,立夏隐约察觉出那是为了前去反击。虽然立夏知道安娜大概是为了尽可能巩固良好的射击位置,可是却无力辅助。
  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黑暗,立夏无法做出瞬间的判断,甚至兴超过去的训练原来只是白忙一场的念头。
  复数的枪声从某处传来,每响一声发射的闪光便为之绽放。店内的众多客人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状况下,对轰声心生恐惧嘶声惨叫。在被黑暗封锁的空间内,甚至连逃路在哪都不知道。
  「哇、呜哇!这是怎么回事!
  可以听见刚刚待在一旁的大辅的声音。立夏直觉地理解了当下所发生的事:是恐怖分子的袭击——并且是把上次突袭立夏家中的蛮横手法原封不动地搬来使用。可是,立夏未能把这件事跟朋友们说明。现在不仅没那个时间,在黑暗的笼罩下,就连大家的位置也无法掌握。
  「为什么——要选择在这种地方?
  立夏对于这波不合常理的突袭感到了激愤。他觉得如果对方只有针对自己和安娜塔西亚等人而已的话,那还可以接受。可是现在不但把没有关联的朋友们也一起拖下水,更令他无法原谅的是对方还把纱友当作目标。
  「混帐!」
  立夏也拔出手枪,开始用摸索的方式前进。
  「纱友,妳留在这里别跑喔。靠在墙边趴下,知道了吗?
  「哥,等等!」
  纱友喊道。
  「听我的就对了!总之妳乖乖待在这里。」
  立夏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想要前去支持安娜塔西亚。虽然隐约可以看见模糊的人影,但是哪个人影是谁却无从判断起。绝大多数的影子是待在店里的来客,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乱的状态。有半数蹲在原地放声悲鸣,剩下的另一半则失去了理性跑来跑去,立夏被那股人潮给撞得失去了平衡。
  「妈的,为什么事情会搞成这样——!
  身处平时视野就已经很恶劣的场所,还雪上加霜地被好几个客人迎面撞上差点跌倒,立夏气急攻心地咒骂了起来。得快点跟安娜塔西亚会合才行,这才是所谓的搭档,其中一人得支持另一个人。不过,目前安娜塔西亚应该是在没有援护射击的支持下,独自在黑暗中移动才对。
  枪声乍现,电玩机台的屏幕发出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在枪声的恐吓下,人潮骚动地更加迅速。立夏一面被像是无头苍蝇般盲目奔走的人群冲撞,一面拚死想要巩固住适合自己的良好位置。
  「安娜!安娜!」
  虽然立夏大叫安娜塔西亚的名字,可是在回响于大厅的枪声、以及对枪声产生反应客人所发出的尖叫声干扰下,恐怕立夏的声音并没有传到对方的耳里。即使心里有数,在如此险恶的状况下,立夏也束手无策。视线被挡住、挤满沉陷于恐慌群众的场所,正是最难以迎战的地方。
  立夏推开了好几个人,费力地在大型游戏机台的影子里蹲下。数道闪光怱明怱暗地闪动,仅在那一瞬间,四周微微地被照亮。
  可是,立夏分不出哪一道光是敌人的枪击、哪一道光又是安娜塔西亚的反击。
  「——哥!」
  忽然纱友的叫声从某处传来。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吸引了立夏的注意。浮现在枪口火光中的,是跟着立夏与大辅等人一起前来游玩的初子身影。初子瘫坐在大厅近乎中央的位置,用两手捂着耳朵不停发出尖叫。在毫无任何遮蔽物保护的状态下,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
  当立夏看见她那危险的模样时,即使明白那是不理智的行动,依旧反射性地纵身飞扑了出去。
  弹丸在四周交错飞舞。耳边可以听见「咻」的一声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在几乎同一时间,子弹贯穿机台与地板磁砖的声音乍现。虽然感觉身体因恐惧而僵硬冻结,但立夏无法放任无助跌坐在地上的初子不管。
  「快点!来这!」
  立夏弯着腰屈身朝大厅中央跑去。明明知道腰弯得再低也只是自我安慰,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每当枪声一响起立夏便像是要在地上趴下的样子,吓得缩起身躯,双脚也差点在原地定住。
  「哥!等等我——」
  他隐约可以听见纱友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从机台后面扑出来的立夏过来的,纱友的声音愈来愈近。立夏慌忙大叫,想要阻止纱友做出这种危险的举动。
  「纱友!不准过来!」
  「哥!」
  但纱友的叫声并未就此停止,立夏虽然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初子已经近在眼前,不管往哪边走,在没有遮蔽物的地板上移动实在太过危险,事到如今也不能掉头往回走了。
  现在只能去救初子,然后跑到距离最近的机台后面。感觉上除此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初子的身影迷迷蒙蒙地出现在立夏的眼前。当立夏跑到大厅中央打算牵起初子的手时候,受到另一个人影的感觉吸引而转身回望。
  黑暗中有某人跑到了旁边来,立夏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跑过来的影子正是纱友。这时枪声再次响起,闪光一闪即逝。在一瞬间确认纱友的身影,立夏握住她的手,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不放。
  「哥——」
  「笨蛋——明明跟妳警告过乱跑很危险的!」
  立夏将纱友娇小的身体抱在手中并推向自己的胸膛,好似就算被子弹打中也能用自己的躯体保护住一样。感受到纱友的体温和心跳,立夏的恐惧心渐渐退散,重新拾起信心。
  「哥,我们还是快点逃吧……」
  「啊啊,我知道。纱友,妳能跑得到对面去吗?
  「嗯,可是,小初她——」
  「由我来抱着她走。所以,得想办法跑到安娜她们所在的地点……」
  当立夏拉着初子的手想要扶她起来的时候,身穿黑色突袭套装的男子从机台后方跳了出来。他的手上握着手枪,并且枪口对准了立夏,立夏反射性地举枪射击,与其说有仔细瞄准,不如说是抱着「拜托上帝保佑有打中就好」的念头开始连射,「哒哒哒砰!」的接连开了四枪。
  男子因剧痛一边发出哀号一边按着右脚倒在地上。立夏所射出的子弹似乎贯穿了膝盖的附近。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下一个男子旋即出现。「可恶!」立夏咒骂一声重新举枪,可是背后却传出纱友的悲鸣。
  「——哥——」
  呼唤立夏的声音最后被捂住消失了。
  「纱友!
  立夏被眼前的男子以及后方纱友的悲鸣给搅乱了情绪,一瞬之间出现了不知该以何者为优先的犹豫,而这也为他种下了祸根。男子以手枪的握柄殴打立夏的侧头部,一道激烈的冲击令立夏的意识为之动摇。
  尽管立夏试图硬撑不要倒下,但不知不觉间眼睛已经在眺望着地板的磁砖,一时失去了意识。以至于无法认清自己早已不支倒地的事实。「混帐!快点爬起来啊!」纵使立夏如此斥喝自己,身体依旧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视野也变得模糊扭曲。
  「06,逮捕目标Alpha!」
  「05。逮捕目标Bravo!
  男子们以无线电进行联络。立夏在朦胧的意识中迷糊地猜想,所谓的Alpha,大概指的就是自己的识别代号吧。逮捕——自己被逮捕也就罢了。纱友的安危更重要——难道所谓的Bravo指的是——
  男子抱起了立夏。紧接着其它人聚集到了他的周围。
  到此为止了吗——立夏合上眼睛。虽然在混浊的意识中,还存在着「不要放弃!」的吶喊声,但身体动弹不得。过去不厌其烦地做了那么多的训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对,一介平凡的国中生不是透过短短数个月的训练就能脱胎换骨的——各种思绪缭绕在立夏的脑海中。

  「——呀!」
  伴随一声大叫,其中一名男子的后脑勺遭到重击,瘫倒在地板上。瑷华的右脚高高地弹起,如同旋风般回身旋转打倒了男子。
  另外一名男子随即举起手枪瞄准瑷华,但瑷华的身手硬是快了一步。在右脚着地前,左脚便先行离开了地板,由下往上踹向下一名男子的下巴,
  在空中使出二段踢的瑷华在着地的同时向下一名男子展开了攻击。立夏的意识在此时总算开始恢复清醒,握在右手上的枪把的触感、熟悉的P 226的扳机的感觉在指尖上复苏了。
  「啊啊啊啊——!
  立夏发出叫声试图重振意识,紧接着用后脚跟冷不防地踩了从后面扣押自己的男子的脚背。男子痛苦地叫出声来,就在下一个瞬间立夏忽然把头往前移,施加反作用力向后仰起头部。立夏的头撞断了男子的鼻骨,原本环抱似地扣押着立夏的双臂随之放松了开来。
  在回身的那一剎那,立夏扣下手枪的扳机,射穿男子的膝盖。「砰!」的一声枪响,立夏的意识终于完全清醒了。
  「——立夏,你没事吧?
  瑷华前来探视。
  「我不要紧……别管我,去救纱友——」
  立夏按着隐隐作痛的侧头部,环视了四周。照明设施还未恢复运作,无法掌握状况。手心摸到一阵湿黏的触感,立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在流血。
  「纱友她——被带走了!」
  在立夏的脚边,只剩茫然抱头呆坐的初子。立夏确信Bravo的代称指的确实是纱友没错,便朝出口跑去。
  「待会要出动车子,立夏,快去停车场!
  瑷华大喊道。
  「安娜跟法兰呢?
  「她们去追击了!」
  「反正去停车场就对了吧!」
  「是的!」
  立夏紧跟着跑在前面带头的瑷华。虽然头部依旧隐隐作痛,可是他现在已经无心去理会什么痛楚了。

  「华!快点过来这里!」
  法兰崔西卡向瑷华招了招手。安娜塔西亚与法兰崔西卡早来到了停车场等候两人。
  「安娜、法兰,纱友她被抓走了——!」
  「我知道。」安娜塔西亚点头示意,「对方搭车逃走了。我们也要前往追击。」
  残留着数道弹痕的珍珠黑轿车。显示出先前安娜塔西亚两人曾在这里和袭击者们展开了一场枪战。由于提升了防弹的级数,弹痕不若先前战斗时所留下的深。子弹只有贯穿表面的薄层,全部都被下方的铁板给拦截住。
  「大家快上车!」
  瑷华跳上了驾驶席。她立刻发动引擎,彷佛等不及所有人搭上车似的,令引擎的低吼轰然作响。
  安娜塔西亚坐上助手席,法兰崔西卡与立夏则坐到了后面。在关门的同时,瑷华用力踩踏油门,紧急发动车子。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车子飞速冲出停车格,朝着出口打弯。
  「现在我们被甩开多远?
  法兰崔西卡向瑷华询问。
  「已经经过几秒了?
  「约三十秒。」
  「马上就能追上对方,让我看一下GPS。」
  法兰崔西卡将小型液晶屏幕拿给瑷华看。
  「对方朝国道驶去了,我们在山顶逮住他们吧!我要飙车啰。」
  「妳们知道纱友的所在地吗?
  立夏一问,安娜塔西亚便点头回答。
  「我们正在追踪纱友所携带的手机。虽然只要被关掉电源就失效了,不过目前还能接收到讯号。」
  「立夏别担心,我绝对会追上他们给你看的。」
  瑷华以充满干劲的声音说道,向立夏点了点头。确实。瑷华所驾驶的车子现在正以速限一倍以上的速度追踪着袭击者们。此时外头开始飘起雨来,即使转动雨刷视野依旧免不了恶化。
  车子以威猛的速度左右穿梭在蜿蜒的道路上,和显示在GPS上的亮点之间的距离开始逐渐缩小。
  「就快追上了——」
  瑷华说道。看来即使是对瑷华而言,用时速一百公里以上的车速在丘陵地带的蜿蜒山路飙车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粒粒的汗水从她额头上渗出。不仅路面因雨变得湿滑,车重也因防弹加工增加而难以驾驶。
  这时后轮因急转弯而打滑,车子险些撞上护栏。瑷华拿捏踩踏油门的力道,绝妙地操控车身的面向与前进路线。
  「看见了!」
  法兰崔西卡大叫。
  绕过大弧度的弯道,在切进直线道路的时候,远远地可以看见一辆灰色的休旅车。在下个不停的雨势中,该休旅车的车尾灯渐行渐远。在这左右被农田包夹、铺设过路面的国道上,除了车速的差别以外,想不到其它追不上对方的理由了。
  「为什么——一直追不上?华,没办法再开更快了吗?
  立夏从后座探出身子,询问驾驶席上的瑷华。
  「我们在直线道路上——被拉开距离了,对方大概车重轻盈,并且提升了不少马力。如果是一般情形应该追得上……可是这辆车提升了防弹层级的关系。所以没办法把速度提高到像对方那么快!」
  「事情不妙了,安娜。」
  法兰崔西卡喃喃说道,望了安娜塔西亚的脸一眼。安娜塔西亚也回望法兰崔西卡点了点头。
  「这里是胜负的关键。法兰,妳行吗?
  「——交给我。」
  法兰崔西卡简短地回答。从那句话当中,可以感受得到她赌上自己一切技术的觉悟。
  「华,停车!」
  「是!」
  瑷华用力踩下煞车,紧急停下车子。轮胎在滑溜的路面滑行,车子面朝横向在道路的正中央停了下来。法兰崔西卡立即从堆在一旁的肩包取出来复枪开始组装。
  与目标的休旅车之间的距离在这时逐渐拉大,立夏抱着近似祈祷般的心情注视着法兰崔西卡。
  法兰崔西卡将来幅枪前端的两支脚立在车子的引擎盖上。接着她调整呼吸,手指扣在扳机上。窥视着瞄准具、平时就给人冷漠印象的法兰崔西卡,此时眼神锐利到几乎令人汗毛直竖的地步。
  目标车尾灯的红光,在雨中变得依稀模糊即将消失不见。
  立夏已经估计不出彼此之间的相对距离到底被拉开多远了。时间真的来得及吗?狙击远离到快要从视线消失的车子,而且只针对轮胎部分,这真的办得到吗——?所有的一切只能赌在法兰崔西卡的一发子弹上了。
  法兰崔西卡静静地用力扣下了扳机。
  砰——!一记枪声悠扬回响。
  红色的车尾灯往旁边一偏,于下一个瞬间熄灭了。
  「法兰!命中了吗?
  「ja——」
  法兰崔西卡用力地点点头。
  「快回到车上!」
  听到安娜塔西亚的命令,法兰崔西卡扛起来复枪往回走。在她上车的同时,瑷华重新发动了车子。后轮在紧急发动下再次于路面上滑动,车子向前奔出。
  就在这时,有一辆车子以猛烈的速度从旁边呼啸而过。
  「那是——?
  立夏将视线投向另一辆冷不防往前方疾驶而去的车子。驾驶席与助手席上各坐有一人,看得出来两个都不是日本人。
  「他们也是那些家伙的同伙吗?
  「华,快一点!」
  安娜塔西亚大喊,瑷华将油门踩到了尽头。

  5

  佩托罗米齐所搭乘的休旅车后轮被打穿,突然失去了平衡。驾驶席上的司机没有应对的能力,车子往旁打滑,画出一道巨大的弧线摔进了路旁的田地。
  「——混帐东西!」
  佩托罗米齐像是在狂吠似地咆啸,用小刀割破了弹出于眼前的安全气囊,安全带也同样切断,从侧翻的车子探出身体,然后跳出车外。他将培育到三十公分高的稻穗踩在脚底下,一面四处溅着泥巴一面往干燥的道路走去。
  「看好Bravo!」
  佩托罗米齐命令后方的同伙,自己则从枪套拔出了手枪,要对决的对手正从停在路边的珍珠黑车子跑了过来。准备迎击的佩托罗米齐脸上浮现一个露出牙齿的狰狞微笑,看起来就像把战斗视为娱乐般,一副不胜快活的模样。
  接到了命令的佩托罗米齐的同伙将两手被束缚在背后的纱友抱起。打算把她带出车外。由比则伸出手枪指着那名男子。
  「——妳这是想干什么,」
  男子虽然怒瞪由比,可是由比依旧端着枪冷静地说道:
  「这女孩是无辜的,该抓的是Alpha!山阶立夏才对。」
  「这是老大的命令,这女的同样也要抓。」
  「波及无辜的第三者不是违反了你们的宗旨吗?也正因为这个理由,你们才刻意使用手枪,而不是轻兵器的吧?
  「主切都是为了夺回圣地。妳这臭女人也乖乖听老大的命令!
  男子只手抱着纱友,缓缓地将另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手枪。
  「——我要开枪啰?
  由比瞇起眼睛。
  「妳不敢开枪的。妳欠了老大一笔很大的人情债不是吗?在赛尔维亚发生了什么事?妳自己回想清楚,」
  由比的枪口出现一丝的晃动。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向枪把,从枪套中抽出了手枪。
  两发枪声几乎重叠在一起,「纱友!」立夏一面吶喊一面拔腿奔向倾倒的休旅车。
  一张面熟的脸孔从车子打开的车门伸了出来。由比绫乃——曾以保健医生的身分潜入立夏等人所就读的秋穗台国中的利沃尼亚特务人员,立夏立即将枪口指向她。绫乃抱着纱友的身体,正打算从车子跳下来,
  「你果然来了呢,立夏。」
  绫乃呢喃似地说道。
  「由此老师——」
  立夏冷静地设法只瞄准由比的身体,以求避开被抱住的纱友。但枪口始终不能顺利地安定下来。只要一打偏就很有可能误射纱友,这股恐惧一直在立夏的脑中挥之不去。
  「真好笑。」
  由比微微地发出笑声。
  「这种情况应该已经是第二次了吧?在那个时候,刚好也是我抱住这女孩——」
  「可是,老师最后并没有开枪。」
  立夏答话。
  「拜托不要把纱友牵扯进来。如果问题只在我的话我可以忍受,要我和老师交手多少次都可以,可是纱友她……」
  「交手?」由比又笑了,「你错了,立夏。我没有要和你交手的意思,虽然觉得很遗憾——」
  由比慢慢走动,往立夏接近。立夏举着枪,身体动弹不得。他想不透由比在打什么样的盘算,又为何毫无防备地接近自己。
  「我把她还给你,立夏。」
  由比轻轻拍了拍被架住的纱友背部,然后一把推给了立夏。
  「——哥!」
  纱友扑向立夏的怀里,立夏用双手牢牢地接住了她那瘦弱的身子。尽管原先高举的手枪被迫从由比身上别开,可是对现在的立夏而言,那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了。只要纱友平安无事回来就已经足够了,立夏温柔地抱住纱友的身体。
  立夏突然发现纱友的背上沾有血迹,紧张地问道:
  「纱友,这个血是?妳哪边中枪了吗?
  纱友依偎在立夏身上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我,是由比老师她——」
  「老师——为什么?妳救了纱友吗?
  「不。」
  由比按着右手臂,否定了立夏的问题。
  「凭我现在的手臂,没办法跟任何人交手。我至今依然是你们的敌人,要杀我的话就趁现在吧。换作是我的话,我就一定会动手。」
  鲜血沿着由比的右手臂朝着指尖流去然后滴落在地上。由比缓缓地转过身,顶着纷飞的雨丝打算离去。立夏无心重新举起枪口,只是紧紧抱住纱友,目送由比渐行渐远的背影。

  6

  下车到泥泞田地中的佩托罗米齐注意到了手拿枪械朝自己跑过来的安娜塔西亚等人身影。佩托罗米齐早已不将那个金发的少女视为一般的小女生了。他仿佛碰上了值得与自己一战的好对手般,嘴角有如微笑般向上翘起,可是眼神中却毫无笑意。佩托罗米齐往方便移动的路肩跑去,举起从枪套拔出的手枪用力扫下了扳机。
  「哒、哒、砰!」连续三发枪声响起,不过在被锁定攻击以前,安娜塔西亚便飞快地倒在柏油路面上躲过了枪击。
  安娜塔西亚爬起身,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瞄准佩托罗米齐开枪。
  佩托罗米齐也有样学样,藉由趴倒在路面回避了子弹。趴在地上的同时展开反击,可是以那暧昧的准头并无法确实捕捉到安娜塔西亚。
  为了不给予反击的机会,佩托罗米齐不停接连开枪。将弹匣内的子弹全数射尽之后,佩托罗米齐站起身,回头奔向陷在泥泞里的车子。他跑到休旅车的后面,迅速从安娜塔西亚的射程内躲开。
  安娜塔西亚也走进田地,一边飞溅着泥水奔跑,企图射杀藏身到遮蔽物后方的佩托罗米齐。
  佩托罗米齐像是早有预测一般,换上弹匣,朝转角处做威吓性的射击。虽然脚边射来数发子弹,但安娜塔西亚并未就此停下脚步。她无视佩托罗米齐那没有瞄准只是胡射一通的枪击,反而扑进他的射程里举起手枪。
  安娜塔西亚与佩托罗米齐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互相朝对方击发致命的子弹。
  就在这个瞬间,在路肩奔跑的瑷华一脚将脚边拳头大的石块高高踢起,然后按照指导立夏的方式做好正确的瞄准朝佩托罗米齐踢去。
  踢飞的石块打中右手臂,佩托罗米齐痛苦地发出呻吟,失手将才刚射出一发子弹的手枪落到了田地中。佩托罗米齐所射出的子弹稍微受到偏移,击中了安娜塔西亚的侧腹附近。
  即使安娜塔西亚的子弹也命中了佩托罗米齐的胸膛,可是并没有对突击套装里穿上了防弹衣的佩托罗米齐造成直接的伤害。至于安娜塔西亚则只有在外出服底下套了件Kevlar纤维的衬衣,差点因强烈的弹丸打击而不支倒地。中枪的安娜塔利亚虽然双脚力撑,却失手滑落了手中的枪枝。
  再次互瞪彼此的佩托罗米齐与安娜塔西亚为了寻找掉落的手枪,双方皆把手伸进泥泞里摸索。
  率先一步找到枪枝的,是佩托罗米齐。他拾起手枪,顺着拾起的动作直接拾高枪口狙击安娜塔西亚,在那一瞬间,数发子弹一齐命中佩托罗米齐的背部,使得他又再一次射偏。
  「看这边!恐怖分子!」
  立夏大喊。他把纱友交给法兰崔西卡,自己则回头前来解救安娜塔西亚。在大约二十公尺的距离下被命中四发子弹,就连在防弹衣上加装了脊椎护具的佩托罗米齐也忍不住痛苦呻吟。
  在下一秒,安娜塔西亚捡起手枪,没有瞄准,光凭感觉射击,可是精准度因为侧腹中枪受伤的缘故而下滑了。安娜塔西亚所射出的子弹掠过佩托罗米齐的侧腹,血花喷洒而出。
  安娜塔西亚和佩托罗米齐在不可能射偏的近距离下,重新朝着对方举起手枪。两人同时用力扣紧扳机,枪声随之作响。
  「砰!」的一声一发子弹被发射出去。
  这回充分地完成锁定的弹丸精准地逮到目标,血沫在倾盆的大雨中飞洒。
  安娜塔西亚一言不发地将弹药射进握着冒着白烟、滑套卡在后头的手枪的佩托罗米齐。
  安娜塔西亚所射出的子弹正如她所瞄准,不偏不倚地打断了佩托罗米齐右手的数根手指。至于佩托罗米齐手上的CZ75则在滑套卡住的情况下,未能击出第二发子弹便掉进泥巴里头。

  「——看来那边已经分出胜负了呢。」
  艾伯特-克劳比斯站在车子的旁边,自言自语地嘟嚷道。
  「谁?
  法兰崔西卡端出手枪指着他。瑷华与立夏前去支援安娜塔西亚,车上只剩下纱友与法兰崔西卡两人。
  「可别开枪喔,小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哪。」
  克劳比斯边说边以随身携带用的观剧望远镜观察安娜塔西亚等人,
  「……你实在太粗心大意了,佩托罗米齐。CZ75确实是一把好枪,可是却没想到在这一点翻船哪。只要跑进一颗沙子就会造成动作不良,制作精密反而成了弱点。既是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凡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利沃尼亚的王位继承权也是同样的道理,妳明白吗,小姑娘?
  克劳比斯仿佛完全不把指着自己的手枪放在心上似地继续说道。
  「你是之前在百货公司前面的——」
  法兰崔西卡似乎总算想起了男子的容貌,绷紧神经持续端着手枪。
  「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何接近纱友?
  「妳的视力真好啊。我知道当时我受到妳的监视,不过倒是没料到会被妳记住了呢。」
  「那种事并不重要。」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讲那些事情?而且,之前你还说王位继承者不是我哥哥——」
  纱友的问题令克劳比斯歪起嘴角挤出了笑容。
  「问得好,我正好要谈这个话题。」
  克劳比斯折起手上的观剧望远镜,塞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
  「有一个叫做费鲁登兰多-浩斯库内依符的男子。他曾经担任过前代利沃尼亚大公的侍从长。年纪是令人惊讶的一百零一岁高龄,不过在这个时候年龄并不是重点。问题在于这个侍从长的日记——我们已经拿到那份日记的影印本了。」
  「——侍从长的……日记?
  「里头写了一件对山阶纱友、小姑娘妳而言非常重要的事——简言之,妳的祖父提欧多利非,他的出走并没有受到王室的认可。和妳的祖母山阶美纱子的婚姻也没有被承认。因此,提欧多利非的一双子女都不适用利沃尼亚王室所制定的法规。妳知道这表示什么意思吗?
  「————!」
  法兰崔西卡高举的枪口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现在要追溯提欧多利非的婚姻获得法律上的认同、让他的子女被承认是王室的人不是没有可能。话题是不是变得有点艰涩呢?一言以蔽之的话,只要现任利沃尼亚大公在必要的资料上签名,山阶美纱子就成了王家的人。当然,这么一来她的子女、进而包括子女所生的子孙统统都被承认拥有正统继承权。这是根据典范规则的正式规定。我来朗读条文中的其中一节吧,就像这个——王室典范第四条第三项。关于利沃尼亚王室血族的继承权传承:王室女系放弃继承权,必须由国王、以及利沃尼亚国教会大教宗在神的面前经由宣示来进行。」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克劳比斯颤抖着肩膀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在神的面前经由宣示来进行!好令人叹为观止的文章啊。也只有在拥有众多虔诚信徒的利沃尼亚公国才生得出这种规定了。现在妳明白了吗,小姑娘?不对,就让我称呼妳为利沃尼亚公主应该也无妨吧?意思也就是说,山阶纱友的继承权,就在提欧多利非的长女,美绪的下一个;比起位在美绪的弟弟,律司下面的山阶立夏还要高出一顺位。」
  「不会吧——怎么可能——」
  「我个人很佩服他们竟然能把这种事情隐瞒到现在呢。那就是利沃尼亚这个国家的密室性,重要的案件王室全部一手掌握。而且在那之中——」
  克劳比斯指着戴在纱友脖子上的坠子。
  「偏偏人类所握有的最凶恶的——」
  「——不准动!」
  安娜塔西亚打断了克劳比斯的言谈。
  「你一动我就开枪。」
  安娜塔西亚带着瑷华与立夏回到了车子。即使被法兰崔西卡与安娜塔西亚所举的两支手枪指着,克劳比斯依然笑得十分目中无人。
  「……真教人难过啊,明明是父女阔别多年的见面,却拿枪招待父亲吗?妳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呢,娜塔夏。」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安娜塔西亚以冰冷的眼神瞪着克劳比斯。
  「别傻了,妳是不敢开枪的。妳就是那种孩子,个性太过温和,一点也不像我。」
  「谁说我不敢开枪——」
  如此回答的安娜塔西亚其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正微微地发抖,
  「虽然妳应该在『学校』被灌输过了心态……不过一个人的本性不是说变就变的。」



  克劳比斯把视线从安娜塔西亚转移到立夏身上。
  「立夏——你就是山阶立夏对吧?利沃尼亚的王子。如果你对她还看得上眼的话,麻烦你扶持她还不够完美的地方。小猫依旧只是只小猫,当不了老虎的。」
  「艾伯特-克劳比斯,把枪丢掉,」
  安娜塔西亚大叫。
  「总之,在此先跟各位说声再会了,小姑娘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跟妳们聊聊别的事情吧。」
  克劳比斯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安娜?
  法兰崔西卡为了向举着枪动也不动的安娜塔西亚寻求开枪的许可而唤了她的名字。
  「射他,开枪射那个男人,法兰!
  安娜塔西亚闭起眼睛下了命令。在犹豫了一瞬间之后,法兰崔西卡把手指扣在扳机上试图射杀克劳比斯。而就在那一眨眼的瞬间,状况产生了变化。从刚刚超车越过瑷华的那辆车上射出了一发类似火箭炮的东西,并滚落到克劳比斯的脚边。
  高浓度的烟雾从炮弹中喷发而出,天衣无缝地挡住了法兰崔西卡的视野,并将克劳比斯的身影隐藏在烟雾中。
  「时间到!」
  克劳比斯的声音从浓烟中传出。
  「这回就先这样吧,我们下次再会——」
  从烟雾的另一头,听得到逐渐远去的车子的引擎声。等到下个不停的雨势带走了所有烟雾的时候,留在眼前的,只剩摔进田地里的休旅车,以及被安娜塔西亚等人绑住的佩托罗米齐一伙人而已。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31 编辑 ]


  终章 EPILOGUE

  在利沃尼亚王室的某问房间里,有一名侍从站在午后西斜的阳光下,舀着漂浮在鲜奶上的奶油层。
  将奶油倒进加热过的茶杯,然后从茶壶注入红茶。以如此方式所酝酿出来的皇家奶茶其柔和芳香真是难以替代的绝妙滋味,古洛葛尔如此心想。既纤细又华丽的陶瓷茶组,是特地从英国索取来的一流高级品。
  「是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浏览了报告书的古洛葛尔咯咯地发出细小的笑声。
  「很好,这是很好的消息。对吧,将军?你说是不是?
  被招待来参加下午茶、和古洛葛尔同席的贝哈盖尔陆军大将军穷于答复。究竟古洛葛尔渴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来。因为就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贝哈盖尔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消息。
  外表看起来约二十五岁前后、年纪尚轻的古洛葛尔以细长的手指将茶杯凑到了唇边。带有适度涩味的红茶滋润了喉咙,古洛葛尔做了两次深呼吸,一边品尝着余韵一边缓缓地继续说道。
  「这讯息透漏的意思是,加码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两倍了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不管哪一方落到我的手里都无所谓,有必要的话我也大可以抛弃某一方,山阶立夏还有山阶纱友——他们两个迟早有一天,都会不得不踏上这块土地的。我实在太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了。」
  古洛葛尔又咯咯地冒出笑声。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呢?就是那个赛尔维亚人——」
  「您是指沙夏-佩托罗米齐吗?
  「对对,就是那个沙夏。照目前利沃尼亚公国与日本之间的协议,攻击继承权者的犯罪者必须引渡到我国来,规定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可是,如果英国插手干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无所谓,那就等事情发生时再说吧,到时再思考别的手段即可。只不过,如果沙夏要被引渡到我国来的话,我倒还挺想见他一面的呢。」
  「这——属下觉得不是很妥当,毕竟他不是那种有直接拜见殿下资格的人物。」
  「不打紧。正因为他是那种人才好,不是吗。说不定——」
  「……说不定?
  贝哈盖尔大将军回问。
  「不,没事。总之,我希望你尽可能地设法将他带到我国来。知道了吗,将军?
  「是——一切遵照殿下的吩咐。」
  「很好,我想他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又增添一项期待了。」
  长着一头微卷淡栗色头发的古洛葛尔用手指玩弄着浏海的同时,又啜饮了一口红茶。

  同一时刻的日本,在山阶家的浴室里,瑷华与法兰崔西卡正恰然自得地泡在浴缸里。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基一气中,瑷华将身子浸到肩膀以求恢复疲劳。一道如同叹息般呼气从她口中流泄而出。
  「……这回也一样是闹得天翻地覆呢。」
  「嗯——」
  法兰崔西卡点点头。
  「结果,佩托罗米齐那一票人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想要让利沃尼亚王室分裂、然后引发内战而已吗?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如果说是立夏私藏了什么类似秘密武器的东西让他觊觎不已的话,那倒还可以理解。」
  「嗯——!
  「唉,不过在现今这种时代,不可能存在有那种东西就是了。总之,现在就等少佐的报告了吧?真教人耿耿于怀。」
  法兰崔西卡睁开紧闭的眼皮,微微倾着脑袋,向瑷华说道:
  「华——万一纱友和立夏两人——」
  「什么?他们俩怎么了吗?
  瑷华回问。法兰崔西卡露出一副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有所犹豫的模样,闭起微微张开的嘴沉默了下来。
  「法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
  法兰崔西卡喃喃地答道,在瑷华的身旁沉进了浴缸里。不发出声,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法兰崔西卡所耳闻到的事情,困难到令她犹豫是否要告诉瑷华以及安娜塔西亚。
  立夏与纱友。如果不仅古洛葛尔,那两人也以互相对立的候补身分推举竞选的话,利沃尼亚王位之争会怎么演变呢,法兰心想。自己该身为何者的同伴作战才好呢?在『剑与十字架』的誓言里,并没有出现这种难以抉择的问题。
  自己只是一把保护王室的剑——代代都是担任骑士的世家,名门基路席赫夫家族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夫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所以法兰崔西卡也是仿效长辈生活而已,过去以来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
  在开始感到头晕目眩的脑中,法兰崔西卡默数着数字。同时,又把立夏与纱友摆在天平上衡量,结果因为太过繁杂,脑袋因此打结了。

  在山阶家的客厅,安娜塔西亚正在看守立夏与纱友,兄妹两人彷佛在玩耍一般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纱友钻到立夏的背后,两手缠在立夏的脖子上紧抱着他不放。因呼吸困难而感到痛苦的立夏一边嚷着「呜哇,别闹了啦!」一边拿坐垫敲打纱友。
  纱友即使挨打,也只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更用力抱住,结果因为太过用力便把立夏推倒存沙发上。
  两人依然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妹,安娜塔西亚心想。可是,一看到像那样有着肢体接触并且开怀大笑的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便涌现一股郁闷无奈的心情,令安娜塔西亚手足无措。
  她知道立夏和纱友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或许任谁都没有办法介入两人之间吧。哪怕那个人是安娜塔西亚大概也是一样,即使身为组队成搭档、值得信赖的伙伴,她也不觉得和立夏的关系就有办法可以变得比纱友更亲密。
  而让安娜塔西亚更为之震惊的,是为何会从这件事尝到痛苦的滋味。组成搭档的两人,必须关系密切到像亲人一般不可。可是,安娜塔西亚的亲人却是——她没办法对阔别许久的再会感到高兴。会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安娜塔西亚说什么也无法原谅背叛了祖国的父亲。
  立夏将来一定会成为利沃尼亚的重要人物,这是安娜塔西亚的看法。虽然她觉得会把这样的立夏看待得很重要是合情合理、并且自己会萌生这种感情也是基于这个缘故,但就算在理性上这么认为,感情上却无法接受。
  安娜塔西亚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站上纱友的地位的话——那个时候,立夏是否会对待自己像对待纱友一样呢?那股不安化为内心的闷痛令她倍感难受。安娜塔西亚轻轻垂下眼睫毛,努力尝试驱散自己所无法理解的感情,
  纱友骑在立夏的身体上,这时突然放松了抵抗的力道。原本挣扎着想要推走、甩掉纱友的立夏为之脱力任凭她赖在自己身上,反而没办法再挣扎。
  抬头一看,纱友正露出那独特的表情望向立夏。立夏注意到,那是她每当有话想说却又三缄其口时候的表情,于是沉静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欸,哥——如果我——」
  纱友在他的耳边细声呢喃。
  「怎么?
  「没有啦,没事。」
  「干嘛吞吞吐吐的啦?
  立夏回问,但是纱友却没有答腔。
  「不说就算了……」
  立夏一边撑着纱友的体重,一边缓缓地从沙发起身。纱友面向电视,反转身子将背靠了过来。而立夏只是默默地,为恍然地望着电视画面的纱友支撑着身体。
<>

  后

  大家好,我是鸟居羊。虽然在对未来感到迷惘的情况下一头了栽进轻小说的世界,不过看来我又有写「后记」的机会了。这都多亏了各位支持我的读者、在幕后作为我强力后盾的HJ文库编辑部、以及再次绘制精美插画的まったくモー助老师。对于得以像这样催生出第二本作品,我由衷充满了谢意。
  说到了感谢,在第一回NOVEL JAPAN大赏颁奖典礼结束之后。有人招待我加入『mixi』(日本规模最大的虚拟社群服务)。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可言的我目前正以类似「和形形色色的人联系在一起的便利日记本」的感觉持续使用中,这系统还颇为有趣,如果能活用下去的话或许可以开阔更崭新的世界。真的非常感谢招待我加入的K氏、还有爽快接受MY mixi登录的各位。
  那么,回到正题,本书为『SAS』第二集。这回在视点上我稍微做了许多的变化,以主角立夏、以及围绕在立夏身旁的纱友和安娜塔西亚(恋爱?三角关系?不,或许还没进展到那个地步吧)为故事主轴,描写了至今仍在打为了夺回圣地的「圣战」的军人、企图保持东欧军事平衡的俄罗斯谍报员、与介入利沃尼亚公国问题的全新因素。
  即便是扮演坏蛋的角色,职业专家这种人物写起来感觉就是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虽然我没有特别想带入这种主题的打算,不过敌对的双方(被描写成坏蛋的势力有属于他们势力的价值观)在各自的状况中,相信长久磨练下来的技术,将整个人生奉献给了工作。我想对那些当事人而言真的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对不起。所谓的作家,就是只会出一张嘴或者说一双手混口饭吃的空谈家的模样。虽然没有辩解的余地,不过若能让我解释说明的话,作家这种职业,其实就是透过读者参加社会,将作品所含有的能量或者向量,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反映到现实社会尽力保持虚与实的平衡——就当作是这样也不行吗?我想大概不行吧。在生产者的各位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农家万岁,能享用到美味的米饭全多亏您们的辛劳。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话题似乎扯到别的方向去了,不过在此我唐突地想谈谈关于「世界」的话题。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一切无关」,这句话在『SAS』第一集也写过。不过,在我的作品里也存在有大致的『规则』。首先其一,就是尽可能地遵守实际的物理法则。其二,在本作品中,以主角们为首的登场人物的四周,存在着将他们团团包围住的巨大「世界」。
  决定了这两个大前提,我又往「只要有趣什么事都能发生」的感觉稍微扭曲了一下法则。举例而言,不管再怎么夸张,要说安娜塔西亚等三名年幼的少女是战斗的职业专家有其牵强之处。可是就好比说以体操选手的身分参加奥运的女孩子,不仅外表也相当亮丽可爱,还施展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度技巧不是吗?在我的心目中,安娜塔西亚三人的形象就跟那个差不多。技术面和艺术性双方都很重要(笑)。
  总而言之,我想将那两项大前提当作基本上一定得遵守的规则放在我的心中。对立夏和纱友、安娜塔西亚等人,以及其它登场人物而言,围绕他们的世界难以撼动地存在于外部。虽然世界不见得会如他们的心意运转,不过他们会努力面对那个世界生活下去。我相信,藉由仔细描写他们,以他们的方式面对世界的模样,一定能让各位读者把他们存在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事情来接受。
  本来,现实的这个「世界」,就不是简单地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的。十七世纪的哲学家笛卡儿之所以提出「我思故我在」,是为了指出从认识这个点直观性地发展扩张的无可置疑的空间的存在。譬如,就像没办法用自己的意识的力量将眼前的三角形看成四方形或圆形一样,就算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的A priori(直观性的)世界正围绕着我们。
  结果谈了一番有些艰涩的话题。以『SAS』的世界观简单来说,立夏等人是在「世界的规则」下进行胜负的。有光凭个人的力量也莫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永不放弃地挑战困难。我希望今后能继续描写这样的故事。
  真的万分感谢各位读者这回也奉陪我到最后。那么,期待能在第三集与各位再会了。

[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08-8-11 14:3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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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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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
10000
一級上將 平民
第三卷台灣什麼會代理
我等了三、四年了

11 年前 0 回復

Acekiller 王爵
放了很久也沒有看
開始清貨了

12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那个继承权问题就是在玩文字游戏一样,现在就是兄妹2人都有继承权,妹妹的顺位高些,特勤组3人先是护卫公主,然后变护卫王子,现在是2个人都要护卫。男主跟安娜间的感情似乎有些看头,不过安娜是有点不知常情的,关系还是有障碍。妹妹的兄控看来有变成恋爱的趋势。

14 年前 0 回復

lyh7511 騎士
又是七夜大大录入的啊,今天白天就看这个了

15 年前 0 回復

zhw861028 伯爵
插图差了点,后宫味道很重啊……不过牵扯到政治就很难让人happy起来。。。

15 年前 0 回復

幻月战神 侯爵
关系真复杂啊,话说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妹,也属于远亲吧。。。血缘虽然淡薄,不过依然算是亲人吧。。。所以应该没什么结果的啦。。。

15 年前 0 回復

147911 騎士
谢谢LZ的录入
青梅足马和女强悍女。。。要选哪个呢。。。。真难选择啊。。。。

15 年前 0 回復

小松松 子爵
第二卷终於出來
謝謝你的登入

15 年前 0 回復

klear 王爵
不喜欢插图的画风的说……

15 年前 0 回復

HAKKAI 平民
呵呵,剧情比较另类啊,不过永远摆脱不了后宫这一必备元素呢

只要不是黑暗系的偶就绝对支持

以上!!!

15 年前 0 回復

r05fex 王爵
相对于后不后宫,反而是这里面得战斗描写更吸引我的说~

15 年前 0 回復

banshee 平民
无意间又发现一个感兴趣的东西,坑一个个的往下跳~~

15 年前 0 回復

夜╬仴 勳爵
后宫超级超级大万岁。 后宫就是大大王道。

15 年前 0 回復

7204724 勳爵
第三集,期待无比啊。。这小伙月到后偷越完美了,期待下一集

15 年前 0 回復

xanavt 伯爵
喔! 這也出到第2卷啦 感謝LZ錄入哩 辛苦了
話說...... 在下看不到圖耶 連接掛了嗎?

15 年前 0 回復

HAKKAI 平民
' 第二卷终于出来了 感谢LZ录入啊 liujie5841 发表于 2008-8-11 14:53 '


感觉还不错,偶认为此作品又会是一部HAPPY END的作品,期待中

15 年前 0 回復

cxy112 勳爵
不知道台湾东立什么时候出3 好像已经隔了很久了

15 年前 0 回復

timmiekasim 王爵
媛华的衣服好漂亮啊~~裹浴巾的时候萌!

16 年前 0 回復

夜王 子爵
情況還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一個小國家盡然有這種價值
嚇到了

16 年前 0 回復

sunmisora 子爵
感觉最后应该会被弄死一两个女角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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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 王爵
我华丽地飘过~~~(((m ̄▽ ̄)m &amp;amp;lt;br /&amp;am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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