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翻译][椎野美由贵]打工魔法师11 少女微笑着: 响彻吧!我的祈祷


本帖最后由 沢近愛理 于 2014-4-17 15:00 编辑


原名:バイトでウィザード
译名:打工魔法师
作者:椎野美由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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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沢近愛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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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沢近愛理 于 2014-4-17 17:59 编辑










序章
这座小城之中有个狭小的公园,公园里有个不大的攀登架。有两人住在这个由铁管所组成的框架上披上了塑料布,从而做成的一个窄小的家里。
其一是位看起来像个流浪汉的中年男子,实际上这个男人的本职是神官,崇拜的是一柱远离日本的名为美索达拉西的神明,只是为了享受秋冬的季节变化而回到了日本。住在这里的另外一人是名青年,这名青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特征,只因在数个月前和旁边的神官相遇了而认识了美索达拉西教,和神官约定了在来年春天一起离开日本。

在被塑料布所包围的攀登架的外面,枯木演奏着寂寞的声音,是接近黄昏的原因呢,是晚秋的季节原因呢,或者是这个家存在的问题呢。在公园里完全没有来游玩的小孩子的身影,被舍弃的新闻纸张和塑料布伴随着风起舞,在古旧的水银灯边上飞过。
在这家中,两人坐在铺在地上的席子上,两人都从鼻子到肩膀上卷了好几层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有点脏的长围巾,。两人都侧身倾听着风的声音,拿着飘起淡淡的热气的罐装饮料,只是端在口前的时候,又拿下到围巾所围的下巴处,罐里面是有着红豆的年糕小豆汤
“在日本的冬天时经常喝年糕小豆汤啊…”。
神官这样说道,伴随着白色的气息,围巾的里面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美索达拉西教曾教导人们,在一年中吃的时候要怀有感恩之心,在饥荒的时候,美索达拉西神可是用年糕小豆汤来救助人民的。”
“额……年糕小豆汤啊,稍微等一下。”
青年放下了罐,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笔记本和笔,急忙地将神官所说的记下。重看了一下笔记本满足地点点头,青年向神官举起了右手。
“啊,可以问个问题吗?”
“可以啊。”
“有着红豆馅和豆沙馅的话,比较喜欢哪一样?”
青年的声音也和神官一样有点含糊不清。希望总有一天担任美索达拉西教神职的青年十分热衷于学习。
“哪一个都可以。”
神官吐出了淡白的气息,静静地回答。
“只要是以小豆为原料的话,什么都可以吧?”
“是,是什么都可以…”
“年糕分成七份放入,会更加好。”
“会更加好…啊。”
青年点了七次头,重新用笔记在笔记本上。一瞬间变大的风将披在外面的布吹动,从而飞入家中的落叶在两人之间飘落。神官往罐里吹了一下,喝的时候地从罐里发出啜啜声音。青年翻着笔记本,轻声地复述着到现在为止所写下的话。
“问个问题可以吗?”
这次是由神官这边发问,青年慌张地伸直了背。心想估计是测试到现在所学的东西,从围巾的细缝所露出的青年的双眼露出摇摆不安的眼神。
“是,是啊……可,可以的……”
“到这里之前,在干着什么事?”
“是……?”
“偶然想起,关于你的事,我除了名字以外什么也听说过,事到如今,只是想作为履历书听一下,不过,如果不想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啊…”
青年眨了一会儿眼睛,不久地慢慢地张开了口。
“额….. 其实也没什么不想说的事,不过我也不觉得有人会对那些事感兴趣,这样也可以吗?”
像说“嗯”这样,神官轻轻点了头。攀登架后面的秋千,在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青年将年糕小豆汤的罐里拿起,两手包着,视线落在罐里。
“直到今年的春天,我在某个组织的工作岗位上,每天只是听从别人的命令干着各种事,这个时候,被交托了过分的工作——将必定会伤害到某人的报告提交上去。这样内容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如果下决心的话其实可以放弃。但是我做不到辞去那边的工作,因为这样自己会一无所有,我一直这样想着。”
“嗯。”
神官再次往罐里吹了一下,不知道从公园的哪处,短暂响起了狗的吠叫的声音。
“不过,这个工作还是没有结果,最后我向组织递出了停职信。”
把视线移向布的一侧,青年吐出了小小的叹息。
“什么都可以,我想去寻找自己其他能够做的事,不是辞职而是停职,我的确是有点犹疑不定,不过只是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筋疲力尽了,直到夏天的结束,还是这样啥都没干地空渡时光,然后在秋天的时候和胜田先生相遇,这就是全部。”
说完了话,青年羞涩地笑了,眼角从而起了褶子。
再一次“嗯”这样说的神官,在手心里转动着罐。
“自己一无所有,一直是这样想啊。“
“是。”
“美索达拉西神认为,所有的人类都是背负着各自的任务而诞生的。”
“是。”
打开笔记本,青年点了头,这是和神官相遇的之后也没有被教导的话。
“你是什么时候,领悟到不是这样。”
“如其说自己领悟的话不如说….是我听上次工作所认识的人曾经这么说过。”
青年将鼻子埋入围巾中说道。
“他是一名高中生,一个十分冷淡的男生,对我‘什么自己不能和这个世上建立正常的关系啊,’这样认真地说道。就算看到我这样消沉的人,也不会说些让人提起勇气,或是鼓励的话。那么冷淡,神经迟钝,老实的人,我是第一次看到啊。”
青年一想到就笑了,肩膀也摇动起来。神官静静地笑着。
“那个人最后是这样说的。”
止住了笑后,青年看向了攀登架的上方,隔着布能看到伸展开来的枝木上枯木摇晃的影子。
“只要还活着,就不该说自己一无所有。”
“不坏的话呢。”
“不过啊,果然是令人觉得十分冷淡的话啊,就算他只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地说着。”
“美索达拉西神的声音可是有280分贝啊,相当大啊。”
将罐伸向嘴边,神官这样说道,就这样看着枯木的影子,青年摸索打开了笔记本,用来代替履历的话,好像就这样结束了。
神父单眼地从罐口往里面看说道。
“那个高中生,知道你要出发的事吗?”
“不,因为自从那次以后,一次也见过面。”
青年抬起看着笔记本的目光。
“我打算到了那边的国家的话,就发明信片过去。‘如果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路的话就成为你的弟子吧。’提起这样带着半分玩笑的请求,告诉他我已经没事了。”
“一直探求着道路,肯定会看到的。”
神官一直看着罐的里面地说道
“是寻找的地方不对呢,还是只是自己蒙蔽了自己呢,那是哪一样呢?”
“是。”
“明信片呢……”
“额。”
“神官修行最开始的阶段,是发送邮件哟。”
“正所希望。”
“国际邮件也要发呢。”
“特别有兴趣呢。”
“话说回来,我一直都想在每年的这个季节来到日本。”
神官眯上眼睛,将罐反转。里面已经好像完全被喝掉,汁和热气都没有了。就算这样神官也甩了一下罐,带着可惜语气说道。
“罐里的年糕小豆汤,最后要把底里面剩下的红豆喝掉啊。”
青年这样敲着罐问道
“这个时候。美索达拉西神会说什么呢?”
神官听了五秒左右的枯木发出的声音答道。
“一直努力到最后吧。”










本帖最后由 沢近愛理 于 2014-4-17 18:09 编辑




第一章 到达尽头的旅人
因磨损而显得残破的榻榻米,因湿气而变形的壁橱的隔门。看起来如果认真去飞踢的话,马上就能打出一个洞,如此薄的灰色的墙壁。似乎因雨漏进而留下的痕迹的污垢,看起来就像被描绘成几何学模样的天花板。当看到这样的六榻榻米一间的住所时,一条京介忘记了呼吸。
就算没有呼吸,还是有丝微的空气擅自进入体内。钻入脖子的风,如同针一般冰冷刺骨。据说直到昨天为止,她都是独自居住在这萧条寒冷的住所之中。
“大概四,五天前吧,有个自称是代理的人,打电话到房地产商那边。”
京介的面前,一位老人对着磨过的玻璃窗的开口说道。他担任出租住宅“虹原庄”房东的老人。虹原庄是自夸于筑年数三十有余,十分棒的老朽公寓。这个房间是二楼最里面的三号室。
“说是想马上解约这个房间。明明从签约到现在都还没有半个月,嘛,这样的事也经常有。”
房东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应该长时间没有更换过的榻榻米,嫌麻烦似地这样说道。
“然后代理人就将解约所需的文件和费用送了过来,将一切交接清楚。不过那人既没有告知下次的住所,也没有过来打招呼。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从窗对面响起了震耳的电车声盖过房东发着牢骚的声音。这个公寓建在非常接近虹原车站的地方,打开窗口的话,或许能够清楚地看到铁路的影子。
电车远离后,狭小的房间里再次响起房东稍微焦躁的呼吸声。没有其他能够传达到京介的耳朵的声音。应该不是房间的隔音性良好,只不过是没人住在附近房间罢了。
有意识地慢慢地吐出气息,京介再一次环视了房间,就算说是环视,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式的房间,狭小的洗手间和浴室,满是生锈的洗手台,容易令人会错认为是不燃垃圾的煤气炉。房间的角落放置着便携式电视机,不知道是居民的个人物品还是虹原庄的备品,也是没人去拿走的旧物。
室内的物品就只有这些。这里丝毫没有残留上一位居民的痕迹。无论是成员专用的长摆大衣,还是铁管形状的凶器,哪一样也没有在这里。纵使时间短暂,礼子曾经将这里作为自己的房间,但京介就是莫名地无法接受这件事——为什么礼子不得不住在如此冷清的房间呢。
“行李是…”
在京介还没有完全说完的时候,房东就先一步答道。
“行李的话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真的喔。我收到解约的联络,打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了。在那之前,也没有谁来收拾过这个房间。说起来砂岛小姐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时搬家的货车也没有来。嘛,不能因为租借的人带的东西少就不满吧。”
对着房东的声音充耳不闻,京介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砂岛礼子的物品,砂岛礼子的房间。悄悄地寻找着脑袋里所埋藏的记忆。距离现在的两年前,礼子还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的时候。被久画均精这样称呼的团体组织捡回来而成为杀手之前,礼子和家人住在同一栋楼里,房间在二楼,窗边并排着对视的毛绒玩具,在地板所铺的白色的地毯是格外地柔软。京介的脑中还记得,那里的墙纸和窗帘的样式会根据季节而变化。是母亲随便地变换模样的——礼子苦笑地这样告诉到。
“除了这些,那个小姐呢,也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啊。”
房东的声音,让京介的意识回到了现实。房东看了一下没有窗帘的窗上那个倾斜的窗轨说道。
“我完全猜不到她是干什么的。那个孩子年龄和你差不多,不过既没有去学校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去工作。”
“你要看砂岛小姐所住的地方,她和你是什么样的关系啊?果然是被她抛弃,被欺骗,这样的关系吧。”
京介将视线向下,沉默地将头左右摆了一下。即使是适当地回答,现在也觉得太过费事。
房东多少次故意地叹气,从窗边离开这样说道。
“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不过,你也有各种各样的辛苦啊,这个房间请随便看吧,如果喜欢的话,住在这里也可以。”
笑了一下,房东从房间走了出去。 在房东的眼中,大概将京介看作类似于“不知所措地寻找着突然失踪的恋人,愚蠢的少年。”这样的人吧。京介没有想起来,在一周之前,不久前他曾经因为别的事情来过这个虹原庄,遇到过这名房东。那个时候的京介追赶着一号室的居民。那个时候,不知道隔着两个房间的是礼子的房间这件事。那个时候,就算是做梦也想不到礼子没有死,和礼子要杀死他。
京介靠着墙壁,或许是因为现在独自一人,越发静寂的空气让耳朵疼痛。一边感受着这痛楚一边重新地思考。砂岛礼子为了执行组织所给予的任务,曾经居住在这个朴素的房间。任务是杀死古代术的使用者。在杀死京介的时候,礼子因为自身的手段不高明和其他的成员的阻碍。礼子三次让任务失败。因为时间的问题,组织尚未对礼子进行处分。礼子被同伴所带走,在京介的面前消失了。在即将消失之前,京介所属的组织中的调查人员直到数天之前才追查到礼子的住处。
要求房间的解约的礼子的代理,估计是团体的关系人啊。那个人判断礼子没有必要继续住在虹原庄。礼子不会滞留在虹原市继续追赶要杀害对象,就算免去直接的处分,也会打算将礼子排除在任务外吧。
这个时候还不能行动,而且下次不是礼子而是别的成员来杀自己。已经再也见不到礼子了。京介咬住嘴唇,胸内犹如漩涡的不安定的感情让自己感到头晕目眩。
就算一直看着这个萧条的房间,也不会看到什么能够告诉礼子的去处的东西。京介走出了房间,对在管理人室内用被炉取暖的房东打声招呼后,从虹原庄的土地走到了外面。天空被黄昏浓厚的颜色所染上,在前面路上。有一辆漆黑的汽车停在那里。那辆车车占着狭小道路,让带狗出来散步的主妇露出了困扰的表情。穿着粗呢子大衣,似乎来虹原庄来参观学习的少女也用着尖锐的眼神看着这台堵塞着入口的车。车的拥有者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通称为“本家”。驾驶的是本家的职员,到虹原庄的时候,京介是被这辆车送来的。

车的门被打开后,走出了两个强壮的男。两人迅速接近了京介,无言地抓住京介的两手。引导着到后面的座位。狗和主妇注意到这样的情况傻了眼,京介叹了一口气。外出的时这辆车和职员经常是会跟随,每次坐上这辆车的时候都是这样。然后坐上去之前,手会被和手铐相似的金属零件所拘束。今天的职员也毫不留情地将京介的手腕扣上手铐。
这场景被不知道事情的人见到的话,肯定会产生误解。本就没有逃跑的打算,所以不用这么干的——就算京介这样认真拜托,职员那边肯定也会彻底无视。不但甩开警卫打算和作为敌人的礼子见面,而且打算封印自己的术者的能力而去到那个特殊设施。因为京介有着这些“前科”,自那以后,本家的人彻底限制了京介的行动。

除了基本的上学放学以外。禁止一切于个人私事相关的外出。限定今天放学后的外出被准许,是因为想让他去的地方是敌人原本的住处。礼子的房间被本家的调查人员彻底搜查,最后的报告是没有找到能够表明团体的所在的事物。本家方面至少也期待着,和敌人所亲近的京介可能会注意到什么。
透过车后视镜,驾驶席的职员看着京介,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只是事务性的视线。在视线的催促下,京介“什么也没有”只是这样回答道。职员没有睁开眼,猛烈地开动了车。窗的那边,主妇和狗茫然地看着高速地离开的车。京介只是再看一次虹原庄。老旧的木造公寓。不久就从车窗的那边逐渐后退消失。粗呢子大衣的少女在毁坏墙面前不禁哑然。车排出的气体摇曳着马尾式发型的头发。
头靠在座位上,京介闭上眼睛。没有对职员说,他来虹原庄并不是来找到礼子的信息,只是想看一下礼子所住的地方而已。若是看到作为“杀手”的住处,自己是否能够稍微认可作为“杀手”的礼子的生活,自己的心情是否能够稍微好一点?——京介这样想道。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摇晃的车中,手腕上的金属制品抑郁的声音。就像表现出自己的心情一样的声音——他心中掠过这样的想法。合上了眼睛,眼皮底下的黑暗。京介不抱期待地问,她现在,在哪里?又在考虑着什么呢。
她现在,在黑暗的房间之中,失去了意识。
从虹原庄到京介现在所住的公寓,坐车不用五分钟就就能抵达。这其中既有距离近的原因,也有职员粗暴的驾驶的原因,缩短了行程。

职员在公寓的正面停下了车,又是两人带着京介走下了车,快步走过将京介放入了电梯里面,在这里终于把手铐取走。关上了门,职员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后,京介叹了一下气。同样在乘坐电梯的老婆婆对他说道“真是辛苦了。”这里的外观和普通的公寓没有区别,却是术者专用的集合住宅,是本家的设施。平时展开着强力的结界,术者以外的人不能进入,居民全部都是本家有关系的人。因为曾被卷入现在被称为久画均精的团体组织的事件,所以像一条京介这样身份低微的术者也能够得知。
电梯到了10楼以后,京介打开了边角房间的门,因为十分累了,就想今天就这样去睡吧。低头的时候视线落在玄关脱鞋的地方。京介停止了动作。双胞胎妹妹的鞋旁边,有一双男性的鞋。
京介脱下鞋子。走向传来人的说话声的客厅,客厅里,妹妹的丰花和穿着西装的年轻的男人在看着电视。虽然不记得门口的皮鞋。但是京介对这名男子很熟悉,他是身居“家长”之位的本家最高负责人。
“这个电视剧啊,在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已经在播放了,啊,相当怀念呢。”
盘着脚坐着的远峰秋一,将手放在桌子托腮看着电视。画面播放着旧电视剧。从以前来看相当时尚的男女,用严肃的神情地互相对望。
“以前看着这个电视剧,总觉得大人是相当辛苦啊,不过,现在是感觉到年轻人也相当辛苦啊。那两个人,最终结局的时候还是分开了。”
用远远称不上严肃的表情,远峰打了呵欠。画面中男女互相拥抱,播放着夸张的BGM。

丰花坐在在远峰的对面,无论对电视剧的展开还是远峰的解说完全没有兴趣一样,带着看起来不高兴的表情在捅着戚风蛋糕。碟子的旁边,写着西点店名字的盒子和丝带分散着。蛋糕应该是客人随手带来的礼物。在喜欢的事物面前丰花提起了眼眉,是因为不够甜呢,还是因为注意着带来蛋糕的客人而无法吃下。京介只能叹了一口气,“我回来了。”打了招呼。丰花像是弹起般仰起了脸,不过首先做出回应的是远峰。

“呀,欢迎回来,京介君。打扰了。”
和远峰的上次见面相隔了几天了。被礼子砍伤而被丰花送去医院见面以来。京介迷糊地想起来,那个时候所被下的命令是——毫不犹豫地将成员杀掉、
没有回应远峰,京介将视线移向丰花。含着叉子的丰花,皱起鼻尖向上瞪着京介。从那个视线中京介大概能够明白,丰花正因为因为家长突然的到来而诉说着“我现在心情特别不愉快”。本家的负责人来到下级术者的地方定不会是来游玩的。远峰在这里肯定是因为有话要说。京介和丰花对本家上层对下层的决定事项和命令都感到麻烦。
“有什么事。”
京介在丰花的旁边弯下腰,向远峰询问道。远峰预想一样回答道“有些事想说一下”。他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将电视的音量调小。尽管是客人,但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格外地熟稔。
感觉到在桌子的下面,膝盖旁边有东西,京介看了过去。地板上有着打开着的笔记本。淡粉红色格线的纸面上留着丰花笨拙的笔迹。估计丰花在远峰来之前,正在客厅里学习吧。这真不像丰花啊,京介坦率地想到。
“受伤的地方,已经没事了吗?”
远峰回到本来的位置问道。京介沉默地适当地点头。之前腹部遭受到的裂伤,已经不会那么痛了。并不是完全治疗好了,只是已经能够不去在意这已经习惯的痛楚了。
“虽然出于安全措施,外出的时候职员会跟随在一起,但要注意负伤的地方哟。不但不能和不良打架,还有饮食生活也要……”
一边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文件,远峰一边持续地说着什么。京介叹了一口气。是特意来说这种事吗,京介感到疲劳感越来越重。
明明能够无视身体的痛处,心的痛楚也能够不去在意就好了——京介这样想到。麻痹了感情,对什么也不会感动起来。如果能够回到不久前的什么时候死也没所谓这样的自己,应该会比现在还要轻松吧。但是,那样也不能称之为“活着”。
“话说回来,放学后的绕路愉快吗?”
打开文件,远峰突然转换了话题。京介在虹原庄滞留了多久了,什么也没能够发现。反正现在职员会做成报告书交给家长吧。 “没什么” 京介这样回答。远峰也没有特别去注意的样子,从文档上抬起了头,这样说道“偶然去散心也是很重要的是呢。”。
“那么现在,开始正题,本来的话预定的是石田来这里的,但那个大叔看起了十分疲劳的样子,所以今天就回去了。就算他没事地说五天没有睡觉也能一直地工作,但是附近人可不能这样没事啊。因为会被走在旁边路上的大叔,误当成失败的武士。”

“呼嗯。”
适当地随声呼和,京介的视线回到丰花的笔记本上。那上面归纳总结了丰花的各种计划。“自己会去调查为什么礼子会继续成员的工作。”——以前对京介这样宣言后,虽然构思了各种各样的作战。但是大部分都用交叉的符号划掉。笔记本记下的最后的文字是“礼子在哪里?团体在哪里都不知道。这是个问题。”显示出丰花令人着急的心情。
“那么,在这五天里石田不眠不休地鞭策担任调查的人,终于得出了结果,终于弄清楚了团体的所在地。”
远峰这样说,还没作出同样的附和回答的京介,附和的声音就停止在喉咙前。
在京介旁边的丰花睁开了眼睛,叉子掉落在地上。把文件卷了起来,远峰点了下头。
“是那个时候和京介君接触的成员泉见所留下的资料。负责人把它的内容给分析出来了。
远峰从文件里拿出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京介和丰花同时看向那张纸。京介对那张像是电话本那么大的纸也是有印象的。那是叫做泉见顺也的少年作为交易所给的东西。比米粒还要小的文字大量地排列的资料。据泉见所说这里好像记载着团体的详情,以及团体的最高位将古代术的使用者视为危险存在的理由,但是就算明白到这是日语书写成的文章,却因为那歪斜的书体和过于细小的文字,京介完全无法读得明白。怎么样都不会理解,于是把纸交给了远峰。京介抬起了头,远峰开始了说明。
“虽然说是分析了,实际上还有着九成还是不能分析的状态。在这里排列的文字像是光流脉使的先祖——即巫女的时代,限于相当小的地方所使用的东西。因为能比照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负责人也相当苦恼哟。”
“像是古文书的东西吗?”
丰花这样问道。远峰摇了摇头。
“不,虽然文字的字形古老,但是纸张和被使用的书写文具是最近的东西。虽然理由不明,说不定团体里特意用相当古老的文字来制作文件。然后呢,在那可以读得明白的1成之中,恰好记述着“久画均精”的所在地。“
“那么..团体是在哪里。”
阴影落在眉间上,丰花低声地问道。远峰声音的音调没有变化答道。
“虹原的旁边,旁边的城市哟。“
“旁边……?”
“旁边的旁边,空远市。山和寺庙多,甜纳豆也好吃。是个有点名气的地方。你中学的时候远足没有去过? 啊,不过最近的远足,听住在附近的夫人是去游乐园吧,我那个时候学生多,不能带去那种人数限制的地方啊。
丰花露出像是不能理解的表情。因为在丰花的想象中,敌人的根据地定然是更为夸张,更为有架势的地方吧。京介将掉在地上的叉子捡起来。顺便再次看向了丰花的笔记本。问题迅速地解决了、虹原的旁边,旁边的城市。礼子现在在那里。
“上层的人血气盛的人也多啊,现在都是立刻趁机把团体全灭掉的气势。“
将文件放回桌子上,远峰稍微伸了一下腰。
“对方的成员将这张纸张交给京介君,本身就有着陷阱的可能性,如果这样去想的话,我觉得像是奇袭这样的作战还是不要去做比较好。我自己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对手是这样的人。”
“那么,家长打算怎样做。“
对这样问的丰花,远峰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想普通地访问,和最高位直接对话。“
“普通地?“
“就是这样的意思哟。今天,就像我今天来到你们的房间一样,嘛,不过不会带上礼物。但是不认为这样去见那个对手会安全,所以会带上警卫队,然后呢…..“
远峰将手肘放在桌子上,视线从丰花移向了京介。
“到空桥的话,我也想让你也一起去。今天就是传达这个而来的。“
“为什么………?“
代替京介,丰花露着不安的表情问道。远峰是平稳的表情地“理由什么也没有,不过……”这样答道。
“刚才也说过了,偶然去散心也是十分重要哟。”
远峰回过头看着不会传出声音的电视说道。
“虹原也是,那边也是,都是相似的农村吧,不过,我觉得如果你能够看着不同的漂亮的景色,精神也会变好吧。至于把自己的能力封印这样的蠢事,还是不要去想比较好。”
因为远峰的口气没有过分的恶意,在京介注意到这是责难的时候已经迟了。首先察觉到的丰花胀起了脸。
但是,同行的理由只是精神卫生的问题的话,就算是京介也不能相信。、
京介想要询问其间的真意,但是在开口前时就明白了。团体敌视着古代术的使用者,对于本家方面来说最大的战力的也是京介本人。远峰说不会奇袭。但是没有说不会和团体战斗。京介沉默地回望去负责人。然后远峰闭上了文件,将之作为结束谈话的标志。并不是不打算听京介方面的的意见。而是暗示着这个是命令。丰花表情忧郁,视线在京介和远峰之间游离。
“这个蛋糕啊,是在车站新开的店里买的。”
远峰将剩下的蛋糕放进去了说道。“
“相当不错呢。“
盒子里面已经空了。然后电视里的电视剧也终了。

留下两天后的早晨出发到空桥市的话后,远峰回去了。
从客厅里听到将远峰送到玄关的丰花“我也想被一起带过去。”这样拜托的声音。一边听着这个声音,京介看着零乱的桌子上。再一次在心里重复。虹原的隔壁,隔壁的城市,礼子现在,在那里。

就算去到团体的所在地,也不一定还能够见到礼子。但是,就算能够遇到又能怎么样。丰花的话当然是希望遇到礼子并向本人追究着真相。但京介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遇到的话不就只能互相厮杀了吗,不就是为此而被带去吗?京介将蛋糕的碟子移开,找到了电视遥控器。犹如低声私语的声音,现在让人非常郁闷。
手指没有用太大力,将电源关掉。
干燥的空气,破旧的榻榻米,什么也没有的空间。京介再度想起了她那冷清的房间,脑中浮起了她冷淡地说你在不在这个世界也没所谓的话。
疲倦到达了极限,京介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听见回到了客厅的丰花说在这里睡觉会感冒,他沉默地捂上了耳朵。

午后5点,在虹原站附近的西点店相当拥挤。
聚在玻璃柜的客人中,OL和女学生占半数,也有着带着家人的公司职员。这间前几天才开张的店,因其美味的戚风蛋糕在市民之间的人气急速上升。在吵吵嚷嚷的客人的对面。墙壁上有着装饰得相当华丽的“圣诞蛋糕预约接受中”的广告。在排队等候一对男女,指着那个广告,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圣诞节啊……”从喝茶角的一个角落看着这样的景象的塩原友子,这样咕嘟着。还有一个月左右就会到来的冬季节日。那个日子我会在哪里在干什么呢?对于在县里虹原高校担任风纪委员的塩原来说,她能够确实地预想到,十二月二十五日不过是多数的取缔强化日的一天。对那些带着礼物和聚会商品进入校内的的愚蠢校规违反者给予彻底的教导,这就是塩原的圣诞节。
所以那个怠惰阴沉的同班同学,究竟会怎样渡过圣诞节呢?塩原这样想着。是带着怠惰的脸去装饰树木呢,还是带着阴沉的表情去买礼物呢?这样是不可能的,塩原摇了摇头。那个阴沉的同班同学既没有朋友也没有恋人。因为交往对象已经死于交通事故了。看着广告,塩原脑中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念头,陡然间,她耳边回响了吵闹的汤匙的声音。
“怎么样了,塩原君,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啊,感冒了吗?”
紧靠着桌子的塩原的对面座位上,风纪委员委员长的长谷常彦坐在那里。
长谷向上推了下厚重的眼睛,用着充满干劲的语调说道。
“据说今年的感冒,最先出现的征兆是使人感到食欲不振,塩原君,不能陷入他们的作战之中,一口气地勇往直前吧。在这里的全部费用,都能够作为委员会的交际费来向学生会申请报销,所以不用担心。”
“感冒什么,没有感染上啊。”
“那么更加要一个劲儿地点东西啊。初代委员长也好像这样说过,肚子饿的时候是不能商量事情的。”
长谷这样说道,吃着自己所点的咖喱饭。汤匙又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塩原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在西点店的喝茶角里除了简单饭食以外,也可以点蛋糕之类的商品。在塩原前的碟子上,盛着的是人气第一的大理石花纹戚风蛋糕。塩原还没开始动手,旁边桌子的一个马尾少女将所点的蛋糕放入口中,不知为什么发出了长时间感叹的呻吟。
“塩原君,说不定,不擅长应付太甜的东西?”
塩原的旁边,一名男学生询问道,他穿着的西装是同一个城市的私立虹稜学园的制服。男学生是虹稜学院的二年级学生,名字是杉山充则。是虹稜的风纪委员。通过长谷,塩原今天第一次和他见面。
“女孩子的话,大多数人都是喜欢蛋糕的吧。”
将盛有咖啡的杯子移向口中,杉山说道。在店内的照明下,柔软的头发闪耀着含蓄的茶色,虽然伪装成自然的颜色,但杉山肯定是染过发的,塩原在见面的瞬间就看穿了。
“就算在我的高校的女子之中,这个店铺,也有着相当高的人气,因为从长谷委员长那里听说今天会带上女委员来商量事情。我觉得如果场所在这里的话应该会高兴,但现在看来效果不大好呢。”
“没有这种事。”
将交握的双手放在膝头,塩原伸直了背说道。
“只是太专注地观察着这个店的情况,而忘记了品尝而已。这家店在我校学生中也常常成为话题。作为风纪委员要好好地把握到这家店的情况,我想今天就是一个好机会。”
“厉害啊,塩原。”
从杯子上抬起视线,杉山的脸上带着端整的微笑。
“不只是表面地认真地做着,性格也耿直。真是令人十分佩服啊,这样的话,长谷委员长毕业之后,虹原高校也会安泰吧。”
“是是是。”长谷轻快地笑着,向恰好路过的店员再次点上一份咖喱饭。
杉山的视线一直对着这边,所以塩原有点焦躁。塩原一边想着一边用叉子插向蛋糕。塩原在数日之前开始了节食,但是却感觉不到一点效果,所以已经决定停止不做了。一口气将一半的蛋糕放在口中。塩原鼻中“嗯”了一声,就算哪里瘦了,那个怠惰的同班同学也不会有所关心。这样想着,叉子就更停不下了,张开了口,杉山依旧看着这边。为什么那个人一直看着我这边?——塩原瞬间感觉到可疑之处。
与外表一样,杉山的动作和言语都像大人一样,和长谷相比,这人更像是委员长,塩原这样想道,冷静了下来。说话也安静,像是委员长,自己的意见也会确实地陈述出来。样貌也端正,所在的学校是以县内数一数二的升学率而自豪的虹稜学院。这样的人从现在开始到圣诞节,约会的邀请必定会纷至沓来吧,塩原咽下了剩余的蛋糕。
不过我还是觉得更加沉默寡言的男生比较好,咀嚼着食之无味的蛋糕,塩原这样想着。要更加超无口,完全不会笑的人比较好,没什么雄心壮志,总是给人阴沉感觉的人比较好。带着违反校规的木杖走着,也有双胞胎的妹妹……然后,当这些条件变成具体的人名时,蛋糕堵住了塩原的喉咙。
又来了——噎住了的塩原,对再次出现在脑中的想法感到畏缩。对怠惰的同班同学所抱有的恋爱感觉一直烦恼着塩原。前几天在校内遇到了一个能消除烦恼的谜一般的外人,似乎将塩原的苦恼消灭掉了。但是那效果并不持久,过了数天之后,自己所控制不住的感情再度悄然侵入了心中。不明白是那个外人是欺诈师呢,还是塩原自己的执着心过强。落到了胃袋的糖分助长了怒气。塩原在心中痛骂,笨蛋,那个外人是笨蛋,然后我也是笨蛋,对闷苦地敲着桌子的塩原,“没问题吧?”杉山说着递过了放了水的杯子。 “是是是。” 长谷快活的笑声传了过来。
在塩原喝三杯水,长谷吃完了咖喱饭的时候,杉山椅子上的脚交替着说道。
“那么,是时候开始商谈了。”
塩原深呼吸后从学生包拿出商谈用的资料,资料的纸张记载着“第七回,虹原市内高等学校风纪委员会联盟?冬季合宿”。据称虹风连是一年会举办几次集训合宿。每年在这个时期也会开展合宿。像是在那里以寒假里的指导法为中心举办会议。在联盟代表长谷的指示下,塩原也从这次开始参加虹风连。虹稜学园的杉山也是代表成员的其中一人。合宿的时间是明后天,今天是和长谷进行最后的商量,也有让第一次参加的塩原来打个招呼的意思。出席这次商谈。
塩原对拿着资料的手指注入力量,表情绷得紧紧的。就如之前杉山所说,长谷毕业之后的虹原高校风纪委员会由塩原一肩担下,为了培养更有指导力和责任感的接班人,让塩原参与商议这次的合宿。要坚定一点——塩原深深点头,现在没有去考虑特定的男学生而噎住的余力。
但是逐渐按顺序确认了资料所记载的集合时间,带的物品,其他注意事项,塩原的意识扩散开来,不知不觉间又叹起气来。合宿期间中,高校会休息,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不能和怠惰的同班同学见面吧。指尖抚摸住宿处的文字,塩原垂下了脖子,发辫也摇晃着,那里是从虹原市坐电车距离七站的城市。有七站远呢,塩原小声说道。就算店内的嘈杂声已经消失,这低声的呢喃也无法传达到长谷的耳中。只有杉山“塩原,在说什么。”头倾向这边亲切地说道。
长谷开始显摆起他的知识,说着些类似于那个城市的名产是甜纳豆之类的话,不过塩原什么也没听。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京介的头,喉咙,肺和全身的关节,奏响着钝痛的大合唱。身体也好像有点发热,就算是保守估计,也像是患上了感冒。
“昨天我说了多少遍要小心感冒了,你就是不听。”
进入到京介房间的丰花,垂着眉毛叹息道,已经换好了制服的丰花粗暴翻倒着放在角落的药箱。
“真是的,明明是最不该患上感冒的时候……确实是有感冒药,但这些是只对初期症状有效果哟。”
扔下了药箱,丰花深深扭下了头。
“对感冒有效的话,鸡蛋酒吧,但是我不知道制作的方法呢,然后是…生姜汤?,生姜的话,在寿司上哔啦哔啦使用那个?那个能够溶在开水里吗?”
“我什么也不想喝。” 京介这样想回答道,话还没说出来就咳起来。丰花将低下的眉毛提了上来,抓住了京介的手臂从床上拉起来。
“干脆就去医院吧,反正外面肯定有车等着吧。代替出租车使用也可以吧。”
京介像是想回答“真麻烦”,不过在话还没说出来就开始咳起来。没有力气去甩开丰花的手,在发呆的时候就被换上了衣服。
“再感冒下去的话,最后会让你没法去空桥的哦,考虑下吧。”

丰花在耳边低声说道,丰花的脸的轮廓模糊地显现出来,京介捂住了发痛的头
很遗憾,京介的那因发热沸腾而功能下降的脑袋,完全没有考虑到丰花所说的事情。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最初也不希望京介被带到危险的地方。就算没有患上感冒,京介也有着无法治愈的体质,不过,你也不想只让家长他们去空桥吧?“

丰花将手伸出来,用双手夹住了京介的脸。被这样做之后,京介才稍微清楚地看到了丰花的脸,自己那被发热所侵袭的身体好像正剧烈的摇晃着。
“虽然家长说是要去和团体的最高负责人对话,但是家长真正在考虑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丰花将眉毛提得更高,犹如晕眩地说道。
“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们在调查到关于礼子的事情之前,家长他们就这样击毁了团体,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样我们会感到困扰的啊。所以京介也要治好了感冒,明天一起去空桥。我今天到学校去。我会向老师说,我们兄妹因为法事要暂时休息。”
在一字一句地理解丰花所说的话后,京介被从房间带了出来。坐上了在公寓外面等待的黑车。站在车外的丰花用力地对驾驶席的职员地说道“请快点去到医院”,那个语调,正如对出租车司机颐指气使一般。
职员什么也没说,和平时一样给京介叩上了手铐,快速地开起车来。用不着手铐的吧,反正这个状态也没法逃走——在京介这样想的时候,车停下了。那是距离本家仅有几分钟车程的地方。
术者专用的医院设施在另外的地方,不过本家也同样配置有能进行诊疗和治愈的医疗室。比起到附属医院,本家的医务室比较近,这样判断的话,这个职员说不定是比自己想象中更为亲切的人。京介用咯吱咯吱响的头去想。但是车停下来后,职员还是和平时一样用最粗暴的手段将京介拉下来。
医疗室的等待处,正被匆忙的人群所拥挤着。十一月已经过掉了一半,是因为天气急剧变冷的原因吗、按照顺序等待的术者和职员,看他们的神色,似乎都多少有些感冒发烧。坐在等候处角落位置的京介也一样看着天花板。
被叫到名字后,京介进入了诊疗室,父亲——尚坐在诊疗用的凳子上等着他。自从那件事以来,对于因为上层的命令离开自家的京介来说,时隔已久的与父亲的再会。
父亲的工作是专门治愈术者,就是对光流脉的术者的专门医生。他的工作地点在本家内的医务室。这时候尚在这里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京介却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头脑发热所产生的错觉,不由得擦了眼。就算现在这颗头脑运转迟钝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那比起职场更加喜欢柏青哥和麻雀庄的性格,。
“不要发呆了,快点坐下来。“
尚用那没刮胡子而显得醒目的下巴,示意京介坐上空的椅子。尚一边摇晃着用脚尖穿起了健康凉鞋,用手拿起注射器。
“明明你对流行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但是却染上奇怪的地方的流行了,在你之前,今天已经有十五名感冒的患者了。”
尚看着注射器像是麻烦地说道。
“因为使用治愈术会很麻烦,所有人都是用针刺下去,因为我对注射不擅长,所有人都痛到不敢尝试第二次,大概会更保重身体,以免再次患上感冒吧。”
我是名医吧,尚像是有点高兴地笑道。
受到了尚的影响茫然看着细长的针头的时候,京介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在走夜路时被一个女医生所埋伏,注射了奇怪的药物的事情。
女医生用药令京介陷入了类似催眠的状态,打倒了团体的成员。对于踌躇不定终究无法攻击礼子的京介,被女医生评价为有小孩一样的执着。也被说道这样做也是基于家长的判断。
头晕突然袭来,京介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肥大的看护师像是飞一般靠过来,马上将京介按回去。在这同时,手腕上感到像是针的冰冷的触感刺了下去。“因为你是无效治愈体质所以效果不好,所以要再一次。”尚这样说道,连续刺下了两次针。虽然尚自称对注射不擅长,但是两次穿过皮肤的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就结束了。
“赶快地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吧。”
尚已经向着桌子转过身去,一边在病历卡写着什么说道。
“今天就去洗澡吧,反正丰花那个笨蛋会一股劲去做有营养的料理吧,吃了的话,病情反而会恶化吧。今天一天就安静地渡过,明天就能轻松痊愈了吧。”
在这时尚好像写错了什么,咂了一下嘴将病历卡撕了扔掉。
注射自后还没有过一分钟,身体的摇晃和呼吸困难稍微和缓下来。肥大的看护师从京介旁离开,到等待处叫下一个患者。
京介从椅子站了起来,对着尚的侧脸说道。
“名医…”
“什么啊”
“发生了什么好事呢。”
“为什么啊”
“因为你正认真地工作着。”

尚停住了拿着圆珠笔的手,哼了数秒。用前齿咬住的圆珠笔头又拿开,总算静下来后,尚开始粗鲁地说道。
“昨天晚上,家里来了个电话…….从,那个….从你的母亲那里。”
因为夫妇吵架回到娘家的京介的母亲,从九月中旬开始一直没有回过虹原的自家,丰花也认真考虑过离婚的可能性而烦恼着。
京介附和了一下,等待着话的继续。
“然后呢,就这样?”
“嗯。”
“就是说,只是这样?”
隔了近三十秒后,尚很快地说了出来。
“这个周末会回来哟。”
尚的声音整体是冷淡的,但是言词的细微之处透露出欢喜的感情。
“真好呢。”
京介表达了感想,尚用鼻子响了一声,显得不高兴的侧脸抽动是勉强控制着喜悦的表现。
“一点也不好呢,说是要是回来的话要去夏威夷,因为今年的冬天很冷啊。”
“那就去啊,不好吗?”
“那个和去‘虹原卡巴莱卡米卡米哈西口店’意义不同啊,在你辛苦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去远出。”
尚再次将病历卡撕掉,这次显露的表情则代表着真正的坏心情。
辛苦的时候——这样被说道的京介用热而堵塞的头模糊地考虑着。两年前死别的恋人还活着着,因为恋人所属组织的命令,自己的性命又被人瞄准着,的确是辛苦啊。虽然辛苦,但是在远离虹原的母亲对此一无所知也是理所应该的。而且父母在日本也好,在夏威夷也好,自己心中的迷雾和活下来的概率也不会产生变化。
“那件事就不用去在意就好了。“
京介意识地慢慢地答道。
“因为最近我说不定也会外出。“
“啊啊,听到过传闻,是空桥呐。“
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尚吐出了长长的鼻息。
“实际上,我也提出了到空桥的同行的期望。在家长不知多少天的外出的情况下,作为非常时候的救急人员,医师也要同行吧。但是,那边却说已经决定带上别的家伙了。“
“嗯。”
“那个城市,名产的确是甜纳豆呐。“
尚的上半身靠上椅背,弹簧发出了悲哀的声音。
“京介,你去买点特产。“
“又不是去远足。“
“别发牢骚了,好啦,一定要去买。然后平安无事地回来,好好地亲手给我。我要带那个甜纳豆去夏威夷。“
尚的鼻子再一次发出声音,然后就沉默地用笔在病历卡上写。京介将满溢的热气和叹息从喉咙同时吐了出来后,走出了医务室。
在排队等待算账的的时候,在走廊下前面感觉到远峰的身姿。远峰和穿着白衣的中年女性站着说着什么——是那个夜晚,埋伏在路边的那个女医。
去空桥市所同行的医师,就那个女医吧。从京介的位置有着相当大的距离,完全无法听到两人的说话声,但京介有这样的预感。身体再次摇晃起来,京介向上看着天花板。
突然,眼前浮起了在南国的太阳之下,吃着点心的父亲的身姿。但是这个景色,自己是没法亲眼看到了吧。


“砂岛她……现在正看着什么样的梦呢?”
穿着黑色大衣的身材短小的少年,压着声音说道。
“脑神经八成的变换,约四十七小时,脊髓周边的变质处理,大概三十二小时。共计大概三天卧床不起吧。一定会看到壮大的梦吧。”
少年将两手放入衣兜里,偏向下巴看着前方。虽然整体给人以老成持重的感觉,但脸上的雀斑却证明着这位少年仍是个孩子。
“怎么样呢,大概是不会有做梦的的空闲吧。”
在少年旁边的长发女子答道。女的身高比少年高15公分,年龄也像是大几岁。身上所穿的衣服和少年是同样颜色。
“脑神经和内脏正在被人摆弄,虽然我没被这样做过,不明白会是什么感觉,但是能感觉到体内的噪音而被折磨吧,就算看到了梦,也不会是能让人高兴的事吧。”
涂上了浓厚的睫毛膏加边的少女的眼瞳,和少年看着同样的方向。在两人面前是大量的粗大的铁格栅,在这个黑暗的房间一直排列着。这里是被称为久画均精的团体组织内部,地下中的一室。
正方形的室内挤满了用途不明的大型机械,几乎所有机械的高度都能到达房间的天花板。机械的侧面排列着小圆灯,只有黄色的光没有秩序地忽亮忽灭。
从终端开始无数的线延长,所有的线的前面是,地板上躺着的少女的身体。少女的眼皮安静地闭合着,只看表情,或许会令人认为是一位正安详睡眠的人。但是头,胸和腹部被细长管子所缠绕的身姿,总会令目睹之人联想到被蜘蛛线所捕缚的弱者。
“总觉得现在的砂岛…”
少年从衣兜拿出一只手,轻轻抓住铁格栅。少年的名字是泉见顺也。久画均精所属的成员,以研究为自己的主要工作。
“……不正像一位被囚禁的少女吗?”
“虽然没有被囚禁呢。”
女性像是无聊地说道,用长筒靴尖踢向床去,虽然女和泉见一样都是成员,但是她的专职工作是杀戮。
“又不是被囚禁,又不是公主,只是运气好免掉了处分的成员,啊,想起了奇怪的事了。”
女突然强烈地皱起了脸来,泉见扭过头来了,询问道。
“奇怪的事,什么奇怪的事啊?”
“奇怪的事就是奇怪的事哟。”
“让我提起兴趣了呢,能让樱摆出这种表情的事情,请告诉我哟。”
“真让人讨厌呢。”
“不是同伴吗?”
“因为讨厌啊。”
“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告诉高层,前些月你明明没有任务却去砍令人厌恶的人。”
“你的性格还真是扭曲啊。”
被称为樱的成员抓了一下有着长发的头,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那么小鬼,如果你仍在生存,将来想干什么啊?”
对于成员的问题,泉见眨着细长而清秀的眼瞳。
“如果还生存的话,这个是什么的意思啊。我现在生存着,当然樱也是,砂岛也是啊。”
泉见平坦的声音在冰冷的床上回转着,成员用非常麻烦的表情回答。
“啊,这样呢。那么稍微更正下问题,如果在团体外面生存着,将来想做什么。”
“那个意思啊。但是,那个就是奇怪的事吗。”
“好啦快点回答。”
“这样呢,我……”
两手的手指在铁格栅交错,泉见看着天花板。看表情,似乎是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什么想做的事啊,我从来没有具体地去考虑这些事情。来到这里之前,我是在大学附属学校的初等部上学。从那个时候的六年,我或许是想着要维持一个不错的成绩,以便进入中等部吧,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事情。”
“作为一个小孩子,不是已经充分去考虑吗。”
斜着来俯视着泉见,成员的口角轻轻地歪曲。像是揶揄地笑着。
“普通地活着的话,小鬼你现在应该是中学三年级的岁数吧。因为学校是附属学校,像是自动扶梯这样去到大学吧。明明是看起来那么轻松的人生,但是遗憾呢。因为在这里是无法实现那种人生的呢。”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在我的学校中,在中等部毕业了的话,要去到比附属的高等部还要好的学校大体是传统的目标。”
泉见摇晃了铁格栅,像成人的脚程度粗大的铁格栅,只是发出了迟钝的声音,丝毫没有被折断的迹象,对于生锈的金属声音,在铁格栅对面的那一侧的少女完全没有醒来的样子,被电线所卷着的胸膛,正规则地上下动着。
“从那个高校出去后,下次是去比附属的大学还要好的大学。”
是无意识的动作吗,一边摇晃着铁格栅一边继续说。看向天花板的脸,虽然有点微弱,但是能够窥视到坦率的笑容。
“所以,我想如果我还像那时候那样活着,这就是我未来的梦想。”
“正因此,我是觉得,我们是不是在进入组织的时候,就仿佛被上苍捉弄得‘死掉’了呢?”
成员牵动红唇,发出了轻微的笑声。泉见“额,就是这样。”简单地点头回应道。不过没有杂质笑容的碎片已经消失掉。
“不过嘛,我那种只以更高的东西为目标的性情,至今也是未曾变化。”
成员在头后面交叉着双手,依靠着铁格栅说道。
“小鬼,你最近在图谋什么来获取功绩吧。因为最近你好像搞砸了什么事情。”
“这样说来,樱将来想要做什么?”、
没有回答成员所问,泉见回到了话题。成员的表情再次变得不愉快,带着咂舌地回答道。
“……童话作家。”
“童话作家……?”
成员瞪着眼睛变得圆一样的泉见。
“不要笑哟。我现在也知道,那和我一点都不相称。”
“不会笑的,也不会说不相称,只是,对于你来说来有点意外还有一点惊讶。”
“哪一个也是一样哟。”
成员焦躁地说完就走开了,用后脚踢上了铁格栅。巨大的声音在这附近一带响起传播。但是少女的眼皮依然没有动。
“就算是我,在进入团体之前也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只是读着结局是大团圆的童话。嘛,不管周围的大人说什么都好,那时候的我,唯有对公主和王子终成眷属的结局感到特别的中意。因此单纯地想自己也成为写故事的人……好不容易才一直把这些事情忘到现在,听到刚才那样的发言,就又想了起来了。”
“那个就是奇怪的事啊,原来如此。”
对深深地点头的泉见,成员用比起刚才更加强烈地瞪着。泉见将手从铁格栅离开,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这不是很好的梦吗,会这样想一点都不奇怪。”
“已经好了。你已经好好地忘记了吧,敢宣扬给其他家伙的话,我可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不会说哟,樱也知道吧,我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啊,比起这个……”
再抓了一下折痕深的头发,泉见多少有着奇妙的视线看着成员。
“明明难得有具体的目标,进入到团体的事,不后悔吗?”
“不,完全不后悔。”
成员摇了摇头。
“只是想过将来变成这样也好,因为在向着梦想努力而得到挫折和喜悦的经验之前,我已经‘死’了呢”没有感觉到后悔。而且,我也觉得自己挺适合团体里的工作。在这里所纺织起来的故事,只是结局总是一样呢。‘杀害了这样的杀害对象,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成员再次发出了小声,泉见也轻轻地笑。
铁格栅的对面,机械发出了巨大的电子音。无数的灯发出了红色。数秒后,电子音马上消失了。灯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开始重复黄色的忽闪忽灭。
“我对这样的童话知道得不怎么详细,不过。”
看着少女和铁格栅,泉见嘟哝地说道。
“王子大人会来帮助被求救的公主,是童话世界的常识哟。”
“嘛,是呢。”
“我想,砂岛的王子会来帮助她的。”
鼻子发出了声音,成员断然地说道
“那样尽是伤的阴沉的小孩,才不能担当好王子的任务。”


是因为两次注射的威力成功起效呢,还是因为听从了父亲的指示回避了丰花所做的饭呢?到了第二天的早晨,感冒仿佛被擦去一般,完全从京介的身体中消失了。
虽然头晕和发热已经完全治好了,但是头和胸的沉重却没有平息下来。京介明白,这个症状和感冒毫无关系。对于舒畅不起来的胸口毫无办法,京介只能横躺在床上,遥望着高远而澄澈的天空。
从房间的门对面,“是不是已经起来了?”——听到丰花询问的声音。今天正是出发前往空桥市的日子,昨天因为感冒的原因,而一天也没发梦地睡着。既没有将心中所想的归纳为觉悟的时间,也没有准备今后而做出决断的时间,京介就这样不愉快地起来了。但就算是说要准备,也完全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空桥和虹原两个城市之间,没有相隔太远的距离。晚秋的日本和夏威夷的气候相若。山比较多的空桥在虹原稍微向的北的地方。或许是患病初愈,京介觉得穿温暖的衣服比起穿得单薄出去比较好。不过想起了自己没有从家里带来冬季用的衣服,无奈之下只能穿上看起来最厚的制服。只拿起了用布所包的玲洗树的树枝,京介从房间走出去。
在走廊上等着的丰华,眉毛提得比往常更高了。比起愤怒,她眼中的神色更接近于极度的紧张。丰花背着红色的背包,术具的装备、水手服,跟京介相同,今天的她和平时没有变化。京介总觉得想叹气。
公寓的外面是和平时一样的黑车。驾驶席到副驾驶席都是和平时一样坐着粗鲁的职员。唯一和平时不同的是,后面的座位收纳着副家长石田的巨大身体。前天远峰告诉他,石田因为持续的工作,十分的疲劳。但是此刻在车上石田,仍是充满威严的严肃表情,带着威压的气息也是与平时别无二致。

石田向京介和丰花投来了锐利的视线,没有清晨的寒暄,单方面地开始了说明。
“考虑到安全性,我们坐车去空桥市。家长和护卫,和其他的同行者乘坐不同的车,现在准备要出发了。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吧。这次外出并不是去玩,如果抱着远足的心情,最好现在就舍弃掉。”
说明就是这些。此外,就算石田不说,京介也理解到,自己和丰花不得不与石田乘坐同一辆车。
将玲洗树的树枝放在后尾箱,京介和丰花坐在后面的座位,职员没有在京介的手上叩上手铐,大概因为旁边比起手铐还要凶暴有着凶恶的脸的石田在吧。是对这样的石田显示敬意吗?职员比起平时多了几层亲切开动了车。好好地掌握了速度,没有信号灯的人行横道也好好地给路人让路。
因为国道的下行行车线空着,除了遇到信号的以外几乎没有停下。车走动了10分钟左右后,“因为前面像是一点也没有阻塞,预计三小时到达。”司机向石田说道。石田稍微回复后,谁也没有开口了。也没有从汽车立体声装置中广播和音乐的声音,车内充满的是引擎所发出的低沉的声音。
京介坐在石田和丰花之间的座位,视野的右边被石田巨大的身体完美地挡住,视野的左边,丰花像是心情坏地抱着背包,丰花不断地从背包拿出点心,虽然石田朝丰花投以类似于轻蔑的眼神,咀嚼的声音仍是接连不断地响着。京介察觉到一心在啃点心的丰花的表情也不是完全快乐的。丰花是想办法像是自己去弄碎紧张和不敢吧。
挡风玻璃的对面,能看到了乘坐着自行车的学生团体,虽然听不到声音,却能看到全员都在笑。那个情景,仿佛和一窗之隔的天空一样遥远。京介不禁屏住了呼吸,叹了口气。
想着在石田的旁边根本就没法睡着,但是在察觉到的时候,京介已经陷入了睡眠。他看到了悲伤的梦,梦完结的时候,车到达了空桥。
搭载着京介等人的车在空桥车站的广场一角停了下来。司机拉起来车的手刹。不过也没有听到“下来”的命令。因为石田用车内的电话和谁取得了联络,京介看着窗外来等待着指示。
空桥站的车站起来比起虹原站看要小一周,有点旧。附近没有高的大厦,能看到山的山脊和模糊的薄雾这样漂亮美好的景色。广场前一条行车线向左右延伸,哪一条道的旁边都是旅馆和日本点心连在一起。现在的时间是正午前,去车站的人完全没有中断,变得相对于那个从检票口出来的乘客的数量。广场也停住了几台观光巴士,忠实地吐出人浪。
“观光客真多呢。”
和京介一样看着外面样子的丰花,嘟囔了一句。在大街上缓慢地流动的人群,主要是中年以后的团体和夫妇所形成。单手拿着旅游小册子的人也不少,人们朝着大体一样的方向运起脚步。虽然京介完全没有关于这个城市的知识,但是远峰昨天说过“因为寺院多而闻名。”。
在京介的车的附近,虹原号码的蓝色桥车停了下来。是家族来观光的吗,后面的座位坐着的是手拿着玩具的像是在读幼稚园的男孩。男孩注意到京介,拿起怪兽形状的玩具隔着窗笑。虽然没有特意去无视的意思,京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回应。
反对侧的车窗从外侧轻轻地打开了。京介和丰花同时仰起了脸,远峰在窗的对面挥了挥手。司机从驾驶座位操纵打开了后面座位的窗。流入到车内的空气,比虹原多了几分干和冷。
“辛苦了,没感到晕车吗。”
远峰的脸看起来明朗地说道。
“今天天气晴朗真好啊,想到这个时候说不定会冷到下雪,所以只是带了折叠伞来,说不定没有必要呢。“

远峰的旁边谁也没有,配备同行的护卫队的也没有。
“虽然刚才市内地图详细地调查了,‘久画均精’的建筑物好像是位于车辆无法通行的小路上。”
背着背包的阿姨团体从远峰的背后走过了,阿姨们好像以着什么店铺和名胜为目标,全员指着前方“那个哟,看吧,就是那个哟,那个那个。”大声地骚动着。
“所以呢,从这里开始徒步到那里,不过……“
看着阿姨的后背数秒后,远峰将视线移回车内。交替着看京介和丰花,继续说下去。
“一个接着一个全员在走在街上,我们会显得引人注目呢。而且突然那么多人来到,被人误解为来作宣战报告也麻烦。总之一开始少数人去。我和石田,然后就是京介君。反正要丰花酱不去也不会听,所以也一起来哟。”
“只有四个人去?”
丰花的尾音带着些不安。京介旁边的石田像是没有反对的意见,无言地交叉着双手。
“其他人怎么样啊。”
手放在窗的边缘,丰花问道。远峰两手放在衣服的口袋里轻松地回答。
“其他人已经在今晚所住的旅馆待机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只有四人不觉得危险吗,如果担心多人而引人注目,那个就去寻找暗道不就好吗。而且他们瞄准的是京介,在达到团体所在处就被袭击的时候怎么办。”
“那个大概会没事哟。”
回头隔着肩膀看向背后经过的一组人,远峰说道。“沿着观光客所走的路,就敢从正面去。因为不会在有无关系的人在的地方袭击,我认为比起去找奇怪的暗道接近,这样一直走会更安全。”
丰花尖起了嘴唇,对京介使了个眼色。就算是她带着担忧的神色看着自己,京介也无法回答,所以京介沉默了。少数人去地方的根据地,对于京介来说并不是没有不安。但是就算多数人乘坐过去,不安也不会消失吧。因为问题并不在于人数。
但是首先去留意远峰的发言吧。总之最初是少数人去,然后剩余的同行者在今晚所住宿的旅馆待机。远峰是这样说的,也就是说在完成目的之前,远峰打算在这个城市持续地逗留下来。在那之前,京介和丰花当然也不能回去。
“所以就是这样,快点出发吧。想去洗手间的人,就快去用车站的洗手间吧。”
远峰这样说道,从旁边的石田的视线中收到下车的命令。京介按着不情愿的丰花的背,脚踩到了地面。来到了外面发现街边的树木正在变换颜色,在虹原上到了秋天末期的红叶也在这个城市从现在开始迎接全盛时期。
从车上是看不见,远峰斜后方枫树下,有位女性站在那里——是那个女医师。和京介的视线相遇,女医师只是轻轻打了一声招呼,转身走向了车站的左手边,理由是不明白,女医师刚才的位置像是在等待京介走出来。
丰花注意到京介只是单单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女医师的后背而感到疑问。
“怎么了哟,那个人是谁啊?”
“那个人呢,是同行来的医生哟。”
远峰扶起了温和的笑容插话道。
“因此如果身体状况觉得变坏了,或者感到困扰的话,什么都可以商量哟。”
“嗯……连医生都跟来之类,总觉得像是修学旅行。”
这样点头的丰花突然打起了喷嚏, “还是很冷啊。” 丰花低声说道,一下子拉开了背包。京介沉默地将视线从微笑中的远峰移开。
移开的视线前面看到了日本点心铺,在拉门贴着‘名物?甜纳豆’这样的纸张。京介突然想起了父亲所说的话。想到什么时候买当地特产好呢。比起那个,最后能不能平安地买了当地特产回到虹原呢。
“我想,大概要花三十分钟左右吧。”这样说道,在前面的远峰开始迈步,石田紧随其后。京介和丰花自然地在他们后面并肩而行。丰花有点紧张地提起了眼眉,一只手紧握着京介的手。“痛……”——虽然京介说出了意见,但是丰花紧闭着嘴唇注视着前方,看不出要将手离开的意思。是不管发什么事都要保护她,还是她表示要保护我的意思,京介无法作出判断。
通过了拥挤的旅馆街,渡过了一条漂亮的河。在附近传来的车辆声音绝迹的时候,他们已经迈上了夹在无数银杏树的林荫大道,这里是接连不断到山地的细小平缓的上坡。走在京介们附近左右的步行的观光客热情聚集在到路旁的茶馆,哪里的寺院还有走多久的标识。
“是好天气呢?”,“银杏树漂亮呢”远峰说着类似的话,没有紧迫感地和阿姨团体交流着,虽然阿姨团体也还以亲切的笑容,但是看到了远峰背后犹如围墙的石田,全体人员的表情都僵硬了。然后看了背后挽着手地走的京介这对双胞胎。“那些人们,是什么样的团体啊。”像是可疑地低声私语。虽然就算是少数人也引人注目,不过京介觉得怎么样也无所谓了。胸依旧沉重而脑袋不能思考。决心和觉悟什么都没能确定。一方面机械地动起了脚。这条路永远持续到到达不了团体的地方不就好,京介沉默地想着这样的事。
不久后路的倾斜程度开始一点点增加,附近装饰着树木的颜色也从银杏的黄色变成竹林的深绿。然后,最后看到了像是本地居民的老人和猫一直晒着太阳的景象的时候,注意到在京介附近的观光客的身影已经消失掉。在这前面已经没有能看的名胜了吧。也没看到路灯,这一带到了夜晚就会被黑暗所笼罩吧。
“真安静呢。”
是走得累的缘故吗,丰花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京介耳中仅有是前面所有的远峰和石田坚硬的鞋声和在道路旁边的小沟水流动的声音。感到微弱的无依靠的瞬间,风吹起来,周围的大小竹子发出的声音似乎隐含着杀气,感到惊讶的丰花的指甲陷入了京介的手背。
走在前头的远峰突然停住了脚步,远峰一动不动地俯视着旁边的小沟,京介和丰花也随之看向那个方向。没有盖上盖子水路中,基本是近乎透明的水流动,有着鸟在。虽然想是水鸟,但是认真看的话是脏了的鸽子。鸽子仰视着京介,头前后动着。
“是游体精灵呢。”
在远峰旁边同样俯视着鸽子的石田低声说道。按着顺序看了一下点头的远峰和露着不痛快的表情的石田的侧脸,京介想起了游体精灵这个词的意义。有着靠近实际存在的生物的外表,基本上不会对普通人类做坏事的精灵,大概是这样定义的。
京介也在虹原市内遭遇过游体精灵。石田的工作的一环是保护精灵。在文化祭遭遇的两个精灵,是和人鱼和狗相似的身姿。他们像是认定光流脉使的京介不包含在“普通的人类”范畴而袭击他。
“在这个地方也有呢,呀,你好。”
在沟前蹲下,远峰对鸽子搭话。鸽子再次动起了头答道“你好。”
像是以前的人鱼,鸽子的发音和人类完全一样。
“在这样的乡下干着什么。”
“这句话,一字一句回给你。”
鸽子悠闲自在地回答道。
“我想,如果光流脉使的家长来到久画均精的城市,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哎,你知道我的事啊?”
“知道一般的事情。”
“哎,那么,那个巨大的大叔的事呢。”
“地位是第二位吧,捕获了我们很多的同伴。”
“哎,那么,那边的双胞胎呢?”
“潜在精神太高的光流脉使和不怎样的光流脉使”
“哎,你明明是鸽子,但是知识很渊博嘛。”
“不是鸽子而是游体精灵哟,游体精灵喜欢拥有力量的人的话题哟。”
“原来如此呐,那么说起来之前被本家所抓住的人鱼也说过强力的术者相当美味,说起人来,对你们而言就像美食那样的东西。”
鸽子将头缩回了身体里,就像听到肩膀也畏缩的话。对着圆形冰冷的眼瞳,京介不得不莫名地感受到得一直被凝视的感觉。旁边的丰花似乎也感觉到了,不悦地移开眉头。
“久画均精的建筑物,就在这前面呢,能告诉我还有多远吗。”
远峰用下巴示意了坡道的前面,鸽子的喉咙低沉地发出声音。
“在某种意义上,是马上就到。”
“奇怪的回答啊,嘛,已经好了,你对那个团体详细了解吗,我想那里也聚集着有力量的人。”
“美食也有着专业领域哟。”
鸽子用嘴点了一下水面说道。
“而且,也有想隐藏着味道秘密的店铺,因为久画均精的成员不像你们那样轻松愉快地外出,不知道的事相当多,我们也没成功侵入过内部,这样就更加不明。”
“嗯,这边也使用着结界,嘛,那个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就好。”
远峰稍微对膝盖用力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啊,为了答谢这次对话,不会去捕获你的,但是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会将你烤掉。”
鸽子摇了摇手,远峰再次走起来,石田只是瞪了一下鸽子然后跟在后面走起来。京介和丰花相互看一下,追上远峰他们后边。
“什么也不会做哟。只是来旁观世界的力量平衡崩毁的瞬间而已。”
走了数步的时候,听到了从背后传来鸽子的声音,京介停下了脚步,虽然想到鸽子的自言自语,[潜在精神力太高的光流脉使]——但是自己被游体精灵这样呼唤。
“不舍弃掉自己对过去的感情的话,会在这个城市失去生命哟。”
京介回头看过去,但是只有听到羽毛的声音,鸽子的身姿已经消失掉。有的是在空中被风所吹飞的竹叶和稍微溅起的水花。
然后继续前行了五分钟,道路被前方茂密的树林所挡,没有了路。“就在前面呢”在前面所走的远峰就这样说了一句话,就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树林。石田沉默地在后面跟随。京介和丰花当然也不能停下脚步,也走了进去。
在树林之中,十多个竹木长到能够完全遮住阳光而变得略暗。四处都看不到有人和动物的样子,因为风停了而显得安静。远峰不知走了多少歩停了下来。然后仔细了对比复制下来的地图,方位磁石和泉见顺叶留下来的那个纸张。从表情看并不是迷路了,只是单单确认了方向。看来是无法跟着远峰继续走的京介只有凝视着前方的树林。想着礼子也是通过这个树林吧。两年前通过这里,和活到现在的世界所诀别。数日前通过这里,去完成所被交托的任务。明明空气如此清新,抓住了京介一只手的丰花有着呼吸困难的表情。
不久后远峰再次走起来,没走几分钟就突然到树林了尽头。突然重现于头顶的太阳,让京介眯起了眼睛,在狭窄的视野的对面,可以看到瓦葺的屋顶的大型建筑物。
在敞开的用地里,几幢和式建筑间隔排列。陈旧的瓦都是暗淡的红铜色。和附近树木的颜色对比鲜明。在京介旁边停下的丰花“寺院…”露出带有疑问号的感想。京介也是一瞬间怀疑这里是不是到了空桥的旅游名胜之一。
“看来是到了呢。”
看完地图放回衣服口袋的远峰隔着肩膀回头看向了京介说道。京介无意识停止了呼吸。
在建筑物的周边设置着栅栏来示意着这一带都是用地。但是栅栏是简朴的木制品。沿着栅栏所建起的水路也不能说是对付外敌的沟的程度。从栅栏的对面也只可以看到绿色的树木中的和寺院所相似的佛堂和层塔散布着。也听不到成员进行杀害训练的怒吼声,十分安静。尽管如此,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久画均精的据点吧。然后砂岛礼子在这里的某处。
“这里,完全感觉不到闭塞。”
丰花抓住京介的手嘟哝着说道。土地闭塞是在网罗大地的光流脉功能衰退的地方,由于生物的负面感情所引起的。丰花大概想说杀了大量的人的地方却感觉不了闭塞很让人相当奇怪啊。京介想起了礼子说的话。不喜欢靠斗争心与杀气来行动——这是团体所推荐的战斗方式。矫正术者成为闭塞的原因都很敏感,接受着久画均精的训练的礼子知道这些。
“嘛,杀气之类很好地控制吧。”
一边揉着后脑勺,远峰的表情放佛在说[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这个地方有着杀手集团的事早就被术者感知到了吧。在这里建筑物的附近,这一带流的水令人不快呢。大概连光流脉和水域相性坏都知道…..啊,那里好像有谁在。”
远峰的视线在栅栏那边停下,栅栏的一部分有着粗的木柱支撑的门,能够确认到那里旁边有着两个人。虽然是背向着这边看不到样貌,京介也明白哪一个也是穿着黑色的大衣。
“看起来好像能简单地进去,不过刚才鸽子说无法入侵,总之,从正面走过去吧。”
这样说道,远峰发出了脚步声走向门那边。对像是故意的脚步声,在门那边的成员马上察觉并回过头来。那是一对年轻男女的组合,京介对右边长发的女有见过的印象。说是在礼子任务失败的时候的后任,那个成员。丰花像是也知道那个女的事,轻轻地吞了一口气。
“你好,你们是在久画均精工作的人们呢。”
远峰在距离门还有一步的时候停下。男的那边成员“厉害啊,怎么样来到哟。”眼睛变得圆圆的,女子的那边深深皱起了眉头。但是注意到京介后,女成员的神色变换成冷淡的笑容。
“呵,阴沉的王子殿下….想不到真的会过来救她呢。”
女子的鼻子发出了声音,说了不明所以的话。京介预想过这个女的下次出现会是代替礼子来杀他的。但是女在面对杀害对象的京介也没有露出了杀意。旁边的男“现在的是什么意思?”用口齿不清的语调问道。
女子用冷淡的视线看向了用指尖敲着所依靠着门柱的远峰。
“我们确实只是下层的成员呢,那你是什么人,带着那个小子,你也是光流脉使的一员吧。”
“嗯,算是吧,组织的负责人。“
男的那边“说谎……”发出了夸张的声音,“想也知道绝对是那边那个巨大的大叔比较伟大。”叙述了老实的感想。
女子好像怠惰将头发弄上去,夹杂着哈欠说道。
“嗯,总觉得是个不起眼的负责人呢。”
“为什么大家都说一样的感想啊,嘛,算了。还是说,你们的负责人也是这样不起眼吗。不过我们来到这里是打算会面,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男子激动地眨眼睛,女子也提起了眼眉,像是发呆的语调说道。
“你,究竟在说什么?”
“什么啊,就是想进行会面,我想听杀死我的部下的理由。然后也想告诉他们我会感到困扰所以停止这样的行为吧。在这里和你们说,你们也不会接受吧。“
“你实在是个笨蛋呢,真的好好地做着负责人,就算这样说,我也不会让你通过。”
“虽然也考虑过强行突破,但是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粗暴会很失礼呢。”
对于远峰的话,女子挑衅地歪起嘴唇,停止了手指的活动。
“那个,讨厌对付我们?“
“没有那样的事哟。“
“可以哟,如果敢强行突破就去尝试下吧,因为在这个门前会对侵入者使用隔断空间的力量,一击就会死哟。就算用你们的术式的力量来抵消掉,只要我发出一声,在内部的一百个成员也会来抓住你们。如果是迷路来到的观光客就会消去记忆扔下远方,但是堂堂正正过来的光流脉使就会被杀掉哟。”
“一百个杀手稍微有些难应付啊,但是在这里我的部下是古代术的使用者呢,只需要放出一次术式,就算一百人左右也能一瞬间杀掉哟。”
对于随意说出来的远峰,京介禁不住发出声音,但是在这之前女的那边充满着讽刺对着京介发出声音。
“你还打算使用古代术来攻击啊,从那天以后还没过去几天,恢复真的相当快呢。”
京介回望女子那边。女子将头部一侧靠着门柱,仿佛在奇怪地笑着。
“那个以后,我会将你所做的事情告诉了恢复了意识的砂岛礼子哟。她受到了古代术的攻击,好好的一个女孩变得破破烂烂的。这样她对你的依恋也会彻底地去掉吧。”
丰花咬紧牙根,打算走向门的那边。京介沉默地拉住丰花的手,虽然丰花发出了不满的鼻息,但是京介谁的脸都不想看到,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不要过分地欺负他啊。”
远峰悠闲自在地插话道。
“因为和你不同,我的部下不怎么坚强,紧逼着就太可怜哟。”
“哎,温柔的负责人呢。”
远峰“还行吧”回答,女子回了不痛快的笑容、
“呐呐~”
男的成员,拍了一下女的肩膀口齿不清地说道。
“光流脉使进攻过来了,联络干部的那边比较好吧。”
女子面向男发出了大大的叹息。
“好好地看清楚啊,这全员都像散步一样过来,不会进行攻击啊。你总是那么小题大做。”
“但是,古代术的使用者也在这里啊。”
“如果这样阴沉的脸还能发动古代术,我就赞扬这个家伙哟。”
“那么,不用联络也可以。如果这样对话说不定会比较有趣。”
“想你这样的人啊,在童话也是有呢,不好好注意的话,在最后会被狼吃掉哟。”
男孩再次“现在是什么意思啊?”问道,女子拍了一下男孩的背,说道“已经可以回去了”。男孩一边对着京介他们回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头,一边走进了建筑物那边。
“那么再会呢,和你们的组织不同,我们没有慰劳旅行那样的空暇哟。”
女子的身体从门离开,摇摆着大衣开始走起来。并无紧急的事情,仍能轻松地背对着外敌,这是对己方有着完全的对付入侵者手段的证据。京介静静地吐出了气息。
“啊,对了,忘记了说呢。”
女子停下了脚步,只是转动了上半身。
“我们的最高位现在不在,所以就算强行突破也是没有意义的。”
“那个应该最开始就说出来吧。”
“……”
没有对远峰作出回答,成员后来笔直地看着京介说道。
“因为最高位的指示,现在对你的杀害命令暂时中止了,嘛,然后不知多少天才会再次发出实行命令,但是这段期间就不用担心被袭击,如果想的话,死之前就好好地享受悠闲的观光吧。”
“暂时中止,这是什么意思哟。”
丰花在京介之前着急地问道,
“突然派来杀手,又打算中止,你们上面的人究竟想着什么哟,虽说是不在,实际上是害怕京介的力量而躲在哪里吧。”
“依旧那么吵闹的小孩呢,我也不知道最高位究竟想着什么,但是不在是事实。”
女打心底非常麻烦地说道。
“杀害命令的暂时中止是砂岛礼子对最高位拜托的,因为怎么样也想执行曾经被托付的任务,想要上面再给一点时间。而且干部的人们也有期待着砂岛的地方,接受了这次特例的请求。砂岛现在关在设施里面,正在提高着能够确实地杀死一条京介的力量哟,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些,那么再会了。”
响起了鞋底的声音,成员这次不回头地离开了,看不到女子的身影后,远峰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就算是成员,那边的孩子也不怎么奇怪,意外地稍微有点吃惊哟。嘛,这个说起来也是彼此彼此。”
“果然不像那么简单就能侵入。”石田的表情毫无变化,绷着脸说道。远峰也点下头,转向了竹林的方向。
“这样呢,不过当是作为预先调查吧。因为最高位也不在,今天就先回去。石田有注意到其他地方吗?”
“现在在这里,大概只有同行的护卫队战力是不足够的。”
在京介的耳里,远峰他们的声音和脚步声远离着,过了片刻,从背后听到了远峰所呼唤的声音,京介没有马上动起来,什么也没有考虑着,茫然地凝视着门。在视线的一角,丰花像是担心的脸总觉得明白什么。
礼子现在在这里,自己期望着提高力量——为了确实地杀掉京介。
要做到这样地步来杀死我。
礼子已经完全抛弃了依恋,成员这样说道。最初就没有什么依恋吧,三次都没有杀掉,肯定是单纯的失误。在夜晚的校舍,京介意识朦胧的时候,礼子碰到京介的手的事完全是没有意义的吧。
来到团体的所在地,所确认的得到的事实只会更加痛苦,一边磨蹭着动着思考着,京介感觉到沉重的疲劳感。舍弃了天生缺乏感情的起伏已经什么也不会感觉到痛苦和悲伤了。
从无法确定方向的高处,听见了老鹰鸣叫的声音。
京介干涩的眼瞳看向了天空。

人们在山阴下,清澈的河流,并排的银杏树,桥,铁塔,便利店在视野中流动。从旅馆的窗外看到的是平淡无奇的风景。这是个没有特征的景色,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农村的街道。从居住习惯的城市来到这个距离几个小时车程的城市就感到乡愁,不过是夸张的说法。尽管如此,眺望着窗外的时候,心中总带着一种难以填补的寂寞。是树木和建筑物的位置不同的原因吗,是空气的气味不同的原因吗,还是别的理由吗?塩原友子凭靠这窗边,发出了没有声音的叹息。
离开了本地陷入了这样的心情,对于塩原来说是第一次。在初中时的修学旅行去的地方还要更加远,那个时候,塩原连思乡病的预兆也感觉不到。
对从中学时代就担当风纪委员的塩原来说,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远离本地的城市,这种事理应是无所谓的。要做的事就是集中在委员的工作上,就只有这样。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沉浸在多余的思绪当中。
两手捧着脸,塩原仰视着开始西斜的太阳。午后三点,这个时候的虹原市所被照射的阳光也是和塩原所见到没有变化吧。下午的授课结束后的虹原高校,被放学后的热闹所包围的时候。值日生有没有好好地工作着?围绕着每个教室暖气用的灯油,没有产生着难看的相争吗?善良的学生和不认真的学生,大家都有好好地踏上回家的路吗?那个同班同学,没有还在和哪里的不良的学生打架吗?比起那个之前,那个同班同学有没有好好地区上学呢?就算有没有去,总之我也不能遇见。塩原将手拿开,下巴放在窗框上。说实话已经想回虹原了。
背后响起了谁的笑声。塩原在那个位置上转动了脸,视线回到了房间里。在大概二十榻榻米大的大房间里有几个高中生。所穿的制服都各不相同,全员的共通点是在虹原市的高校担任风纪委员。这里是”第七回,虹原市内高等学校风纪委员会联盟?冬季集训”的所投宿的地方,旅馆其中的一间房。
数小时前,从空桥站下来的塩原惊讶于市内过分多的旅馆。这里只是观光客多的城市吗,虹风连的参加者当然有别的目的。
基本是以这个大房间来作为据点,预定会花费三天两夜的会议和讨论会。并且就算是花费了多少投宿费用的客人立场,投宿的被褥的折叠和吃饭的准备等事也是委员全员去分担。虹风连之间采取和修学旅行的相似规定。旅馆也很高兴地同意了这边的提议,因为旅馆是这争夺客人的地方,不会对客人的主意挑刺。虹原连以外投宿的客人也好像只有在正午时候出现的十数名的大人团体。
校规问题和那个指导法,最好不过的高中生像是要怎样等的,结束了几个讨论,现在是休息时间。在塩原的背后,其他的成员围着在小卖部买来的点心之类,兴致勃勃地闲谈着。因为在联盟的代表——长谷——的指示下马上开始了日程的事项,成员还没互相自我介绍。现在在榻榻米上好好地在展示自己的个人资料。塩原对没有进入那个圈子的心情,拿着城市的特产甜纳豆一个人离开。
“杉山君以前在朔钟大学的附属中学上学,不是十分厉害吗。”
女子委员的其中一人,发出了非常兴奋的声音。从其他的委员之间开始,也发出了这样感叹的声音。现在在话题的中心应该是虹稜学园的杉山充则。用着自然的姿势正座着的杉山“只是侥幸合格了”羞涩地笑着回答道。女子委员是“不过还是厉害”这样脸红地叫喊着。对着女子委员赤裸裸的好意,塩原感觉到不舒服,在感觉到之后,陷入了强烈的自我厌恶。
“那个学校,听说也是十分辛苦的啊,是真的吗?”
做作发出一声可爱的声音,女子委员问道。
“因为要和其他学生的竞争,也不能享受着学校生活……”
“没有这种事,大家的关系都不错。”
“嗯,是传闻,真不靠谱呢,然后呢,怎么不进入附属的高等部。”
“没有特别的意思。因为从初等部起已经呆了九年,总觉得想去别的学校。”
“又这样了,比起朔钟大学的附属高中,虹稜学院的水平还要高吧,听说朔钟附属中学中的优秀学生都会去别的学校。是因为这个吧。”
“所以啊,才没有那种事,希望大家不要相信这样的传闻,说到大致水平相近的学校,其它地方也是有不少的吧。”
“不要谦虚也可以呢,但是,如果去虹稜的学校,不是要花挺多的时间往返吗,杉山君的家,是在城市外吧,在哪一边?下次也可以去游玩。”
女子学生好像在意着杉山的事情,不断向杉山提问。
朔钟大学附属中学,好像是县外的高偏差值的名牌学校。塩原在口中嘟囔着。虽然女子委员继续问杉山有关中学时代的问题,但是杉山不接触那个以上自己的事,若无其事转移了别的话题。话题自然转移到了长谷身上,长谷热情地开始叙述自己的将来和与之伴随的日本风纪的未来。
塩原再次低声说道。直到中学为止的经历相当漂亮,现在所上的虹稜学园也是名门学校,但是并没有刻意夸耀那份荣光,温厚保守的言谈。毫无缺点的清正的高中生,难道就是这样吗。塩原从鼻子发出长长的呼吸的时候,和附和着其他委员的话杉山双眼接触。塩原慌张地将视线移回了窗外,急忙地将甜纳豆放入口中。
为虹风连所准备的大房间是在二楼的角落位置,从塩原的位置能够俯视到旅馆前面所铺的道路和正面的玄关。从车站的那边的大龄女性团体呱呱地一边骚乱一边走过,进入了在旅馆斜前面的日式点心店。踩着自行车的警察悠闲自在地经过,本地的小学生背着红色双肩背包在奔跑着。对于这样的景象,塩原又感到了难过。风景中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塩原禁不住喷出了甜纳豆。
在旅馆的玄关,出现了四个新的客人。穿着大衣的青年,巨汉,穿着学生制服和水手服的少年少女这样奇妙的四人团体。不过吸引塩原的眼睛不是团体。而是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到底是怎么样了,那是塩原的同班同学一条京介。
“为,为为,为为为……”
塩原激动到说不出话,用力擦了擦眼睛。在无数次在心中提问,的为什么一条君会在这里。但是就算怎样擦眼睛,在塩原的眼睛所看到的是一条京介阴沉的脸。再加上旁边穿着水手服的少女是一年三班的一条丰花。所以可以确认,看到他们,既非认错,亦非幻觉,在下面的人毫无疑问正是一条兄妹。

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次是在口中低声说道,塩原紧握着窗框。虽然认为是因个人的事情来访问空桥来考虑比较妥当,那么个人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一起的青年和巨大的男人是谁,没看见过家族,不过注意到对青年有见过的印象。塩原打算从窗将身体伸出去的时候。
“塩原,听得见吗?”
从后面肩膀被拍了一下。塩原“啊”这样叫起来,因为下面的四人仰起脸来,塩原急忙这从缩进了窗下。站在后面的是杉山。杉山像是有些困扰的表情俯视着蹲下的塩原。
“塩原,从刚才开始就开始喊你了,听不见吗?
“不,不是,是,呃呃……”
“外面的景色就是那么有趣吗?”
杉山将脸伸向了窗的那边。
“那个……下面的人们,是不是塩原的学校的学生吗,穿着虹原的制服。”
在榻榻米上低下头,塩原“啊哇哇哇”只有嘴唇震动着。会被一条京介注意到就麻烦了,塩原在困惑着。就算被发现也不会为难,不过,塩原的心跳一直慌乱地波动着。
“塩原,脸为什么变得那么红?”
“不,不是,是,呃呃……”
“那个学生,是认识的人?”
“不,不是,是,呃呃……”
“下次的讨论会,已经开始了哟。“
塩原点了好几次头,直到下巴感到疲劳才总算竖起了身体,杉山离开之后,快速地看向窗的外边。一条京介等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窗框在塩原的手中被紧紧抓住,发出了的声音。
总觉得是比平时还要阴沉的脸,发生了什么事吗?一条丰花的那边,也总觉得没有精神。是有着亲戚的法事之类的是吗,什么时候你,会再次有自由时间呢。直到被杉山再次呼唤前,塩原无法停止心中纷乱的思绪。是平静了心中跳动的心跳吗,塩原已经没有想回去之类的想法。
在窗框上面,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鸽子在走着。好像不怕人,就算塩原看到了它也没打算逃跑。
塩原试着给了几粒的甜纳豆,全部都吃光了。


在空桥的旅馆街,各种各样的旅馆排列着,从商用简朴风到老铺子的高级旅馆应有尽有。在这其中,远峰带京介等人所到的是小而舒适的两层木造建筑。虽然包括了护卫队的家长的同行者已经进入了一楼的客房,但是其他投宿的客人好像也只有学生团体。旅馆中相当闲散。
京介和丰花被分配了一层里面的八榻榻米大小的房间。走廊的前面相连着大浴场。远峰“如果有事的就打招呼,直到有命令之前可以自由活动。”说道,走向了别的房间,好像要和副家长他们商谈今后的预定。
虽然被说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京介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该做的事情。被丰花催促着,总之先进入房间。在铺满榻榻米的房间中央有着古老的矮桌,房间的角落也有个有着相当年份的火盘。坐垫和折叠好的浴衣也准备好了。是事到如今也确信了这里是旅馆,直到最近因为被强迫住在自家外的生活的原因吗,在这里感觉不到违和感。
刚在矮桌垂下了腰,从脚到全身疲劳一下子扩散开来。从久画均精回来的路上,京介什么也没有去想只顾着动起了脚。因为完全没有注意到所积存的疲劳。
“有个庭院。”
丰花打开走廊的玻璃门说道,她只是语调平静地单纯叙述了所见的事物,隔着丰花的肩膀,看到葱绿满盈的庭院和覆盖着青苔的灯笼。灯笼所发出的光芒是临近黄昏的灯的颜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去了那么多时间。对着庭院京介也没产生兴趣,意识所保留的只有痛苦。
在榻榻米上放下了背包和玲洗树木枝,丰花坐在京介矮桌的正对面。在矮桌上,排列着茶叶桶和开水茶碗,茶点之类。伸手向茶碗的丰花突然将视线停留在京介的脸,皱起了眉头。
“……没事吗?”
“什么?”
“你脸色有点差。”
“没什么。”
“稍微休息比较好,如果想休息,又想说的话,我可以听一下,之前你一边走一边考虑着的事。”
“啊……”
“真的没问题? 茶,要喝吗?”
京介摇了摇头,身体背向丰花倒在榻榻米上,就这样将眼睛闭上。
嗅觉因为榻榻米的气味平静地满足。回忆起虹原庄礼子所住的房间而醒起来的时候,发呆看着庭院的灯笼所发出光芒的景象。
虽然觉得那不过是装饰品,但是灯好像好好地亮着。京介用半醒的脑袋思考着照射庭院有着什么意义。注意到对于自己所考虑是一点意义也没有。虽然不知道睡了有多长时间,但是好像已经过了黄昏,夜晚的天空已经笼罩了庭院。是大气的原因吗,空中所挂的月亮带着深红色。
从榻榻米竖起了身体,发出了所盖上的毛巾掉下的声音。京介呆呆地凝视着写着旅馆的名字的毛巾。是谁用这个来代替被褥披上去吧,谁做的自不用说,想不到丰花以外的人。环视着凉飕飕的房间,只有零乱的行李,本人的身影哪里也看不到。的确是有话要说,不过丰花好像去了哪里。
是被远峰所叫去吗?晚饭吗?还是去散心而出去观光吗。知道这里想的时候,想起了在久画均精前,成员所说的话。死之前就悠闲地去观光也可以啊,
后背感觉到冰冷,京介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睡觉的时候流了不少的汗。汗已经开始让身体冷起来。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感冒肯定会再次复发,总之想办法解决房间气温的问题。但是室内的加热器只有火盘。京介移动到火盘面前。俯视着火盘一会儿。因为只知道这叫火盘,却不明白大致要怎么去用。
凝视着白色的灰烬的时候,突然觉得无法理解自己的行动——什么也没去思考,就去注意会感冒,打算让房间暖和起来。这就是健全的人所做的事情。无论怎样的绝望,已经不能像是以前舍弃对生存的执着。
京介再一次看了下手中的毛巾,发出了叹息。大浴池大概是从房间出去的走廊的前面。打开了房间的门,京介马上停下了脚步。在门的外面堂堂站着在车上同乘两个职员。
“要去哪里?”,职员的其中一人问道。京介答道浴场。两人用力地抓住了京介双臂。然后职员们开始一直拖着京介在走廊上走。这代表他们的工作在旅馆也继续着。看到所擦肩而过的旅馆工作人员哑然的脸,京介再次深深地叹气。
到达了大浴场的前面,职员打开了男汤的门,将京介推了进里面。虽然看似不打算进入到浴室来,不过恐怕是直到洗完澡之前都会在外面等着吧。摸了一下被抓住的手臂,京介走进了一个人也没有的脱衣处的里面。浴场那边也好像没人,完全听不到响动。
数秒后门被打开。脱衣处回响着新的脚步声。走进来的人是和京介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所穿的西装夹克好像是哪里的学校的制服,是在旅馆投宿的学生团体的一人吗。对于少年的西装夹克,京介总觉得有看过的印象。和虹原市内的那个私立高校的制服相似,不过想不起详细的学校名字。
少年注意到了京介。“啊”的张开了口,虽然制服有看过的印象,但是完全不认识的对方的脸。虽然没有打过招呼的记忆。少年嘴角露出了微笑走向了京介。
“是虹原高校的学生吧?”
少年说的话是易懂的语调,但言词使用方法谨慎。天花板的荧光灯照耀下,淡茶色的头发发出光芒。
京介默不作声地点头,少年拿起了脱衣用的筐子。
“傍晚的时候,从二楼的窗看到了你和穿着水手服的女孩。那时就只想到是虹高的人,果然是啊。”
京介想他是有什么想说吧,少年一边松开了胭脂色的领带一边问道。
“虹原的风纪委员,叫做塩原友子的人知道吗”
“……哈?”
“我们是因为虹原市内的高校的聚集着风纪委员而在这里住。虹高的长谷委员长和来了哟。”
“啊……”
“难道,我想你应该是塩原的相识吧,不过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呢。”
那样的意义啊,京介理解到。在别的城市偶然遇到了本地的学生,因为这个偶然而过来搭话。少年的意图是这个吧。风纪委员的长谷是想要早点毕业的上级生,塩原是近来举动可疑的同班同学。因为没有闲聊的心情,京介什么也没回答。
京介冷淡的反应没有损害到少年的心情的样子,“你们,来到空桥有什么事吗?”轻松愉快地陆续问起了别的问题。京介短短地回答是私事。少年“私事的话,就能尽情去观光吧,真令人羡慕。”这样笑后,自己是虹稜学园的二年生杉山这样自我介绍,京介只是附和一下。
“塩原这样的女孩子,意外的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解开了领带,杉山唐突地说道。
“虽然感觉到有点过于认真,不过,这样的孩子能够信任。而且塩原想什么,从她脸上马上能明白,看起来容易交往。如果是她的话,背叛或者被欺骗的事也不可能发生的吧。”
虽然杉山还在继续说,但是京介沉默地叹了一口气,对于初次见面的人,竟然就提出这样的话题,他感到十分佩服。还是说处理委员会事情的这样活泼的学生都是有着这样的社交性?无论如何,杉山和我不同世界的人,这件事是不会错的,然后比起这个,京介更对听这些话感到麻烦。杉山一方面地开口说,京介也一方面无视这杉山所说的话。
视线偶然停留在放在筐子上面的杉山的西装夹克和领带。虹稜学园大概是以高的升学率自豪的名门学校。听闻是大部分是品行端正的学生,这样的学校风纪委员就会相当轻松吧。像是长谷和塩原,不会每天盯着学生的行动,这样从容的感觉从杉山的态度就能呈现出来。
平静的学园生活,京介停下了解开衣服的手,想到什么时候自己也回到这样的生活也是没有意义。
“…怎样想?”
明明已经无视了,杉山的声音还是传入了耳朵里。杉山一直看着京介。
“塩原,应该是没有恋人的吧。”
“嗯。”
“但是,大概也会有在意的人吧。”
“嗯。”
京介动起了停下来的手,脱去了衬衫,快点洗澡,回到房间吧。
“你……”
杉山的声音,像是有着什么堵塞着停下来。杉山明显可疑的脸,凝视着京介上半身所在的伤痕。
左胸有着两个伤痕,一个是四月份被卷进去了事件里面而受伤的,而另外一个是在暑假为了打破那个状况,自己所留下的伤痕。在侧腹所刻有的新的裂伤,背负的是至今还没从事件中心脱身的事。无论是伤口还是伤痕,京介都早已习惯,但是在别人的眼中看来还是会觉得奇怪。觉得做着打架的事吧。
这样的话杉山的反应也是正确的,不过因为治不好就没办法。
“……对不起,有一点,吃惊…”
向地板垂下了视线,杉山说道。歪斜的表情像是表现出了因为接近而感到罪恶感。
“真的,对不起。”
“没什么。”
“我只要看到一点伤痕就会变得难受。”
“嗯”
“但是啊,受过这样的伤,能不能普通地活着也是个问题啊……”
杉山就此闭上嘴巴,迅速走到了浴室那边,安静的浴池上响起了开水流动的声音。
对着天花板,京介静静地吐出叹息。一个接一个的伤,是直到今天才注意到的。就单单这个,已经不算是普通地活着,
但是为了今后继续生存下去,这样的自己究竟要怎样做?他在心中的迷雾里不停摸索,一切的结局都在其中。
虽然答案显示了出来,但是京介没有抓住它的气力,迷雾也没有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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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沉湎旧梦的心
砂岛礼子挣扎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从梦中醒来。
但此时能够活动的,也只有眼睛而已,身体的其他部分则沉重得无法动弹。血管里流动得似乎不是血液,而是某种结块而粘着的物质,只是略微一动眼球,就感觉脑内的视觉神经发出抗议般的暗哑声音。不过礼子还是花了点时间,用这像是灌了铅的眼珠,勉强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个有着铁格栅的房间。视线所到之处,满是礼子不知用途的古怪机器,以及无数的接头和电线。而这些电线最终所连接的,正是她自己的身体。礼子回头审视自身,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于是她在机器低鸣的启动声中站起身来。身边众多代表着机器防止过热而暂停工作的指示灯此时闪烁起绿色的光芒。我还没有产生变化,礼子不带感情的确认着这一点。这样的话,还是无法杀死那个人。
将视线移向天花板,礼子开始回忆刚才为止所做的梦。那是从小时候开始一路回顾的,漫长的梦。以前听闻将死之人脑中过往的人生将如走马灯般掠过。这次的梦就是这样的类型,真是让人讨厌啊。礼子下意识地吐了一口气,肋骨随之发出咯吱吱地鸣响声。
在这个浑身隐隐作痛,孤身一人的时刻,礼子的思绪回到了过去。自懂事起,礼子便明白自己有着非常温柔的父母,而到了学校,老师和朋友们也都非常亲切。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很关心礼子,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因为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都关爱自己,礼子的童年是快乐的。但这样的关爱并不正确,礼子不知不觉中察觉到了这一点。只要她因气喘病发作而倒地不起,周围无论是谁都会一脸担心的表情跑过来。而等到症状安定下来,所有人都会露出“这下没事了”的笑容,仿佛宣布事件的结束。所以,他们所关注的,只是那个发病中的,令他们惊慌失措的礼子。一想到这点,他人的好意和自身的价值似乎一下子都模糊了。真是讨厌啊,礼子不知从何时起因为这样的想法产生了强烈的生存欲望。于是就在同一时期,身边因她的气喘而发生的风波,逐渐如她期望的不再发生了。
随着岁数的增长,气喘病渐渐再不发作了。无论是对气喘的预防方法还是治疗的药物,礼子现在都已经习惯了。在感到肩上的重担第一次放下来了的同时,礼子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这回将要面对的是毫不掩饰的人际关系。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除了双亲之外已经没有了。
同年级的同学之间,友善与嫌恶的境界线是很明显的,所以在这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团体,各自以个人的标准来喜欢一个人、又或者讨厌一个人。自幼就只接触过他人的好意的礼子,理所当然的对这种现实感到了恐惧。被厌恶这种事,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可怕。所以一般人都会选择按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生活着。
像是被排除朋友之外,像是被讨厌之类,实在是非常可怕。因为如此自己会选择避开多数人讨厌的事物。真正想说的话和想做的事,都被自己否定了。自我就这么被抑制着。虽然这样很麻烦,但这大概就是被称为社会性的东西,谁都是这么想着而生活的。可如果是这样,那礼子以前所渴求的是什么,那种强烈地想活下去的力量又是什么,礼子已经弄不清了。
[所以,我对那个人……]礼子发出了声音,随即感到一阵眩晕。僵化的喉咙中漏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支气管也开始了抽搐。身体正在变形,声音似乎也改变了,礼子静静地思考着。思考的时候,又想起了梦中的事。
上中学时,转校后最先结识的朋友是一个自由奔放,活力无限,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女生。那个女生是礼子从来不曾遇到过,甚至没有想象过的人。看着那名少女快乐的样子,自己也稍微产生了想要自由生活的念头。在某天放学的路上,就在这紧绷着的心情刚要放松下来的时候,气喘病又发作了。而此时对礼子伸出援手的,是偶然路过的,那名朋友的双胞胎的哥哥。
礼子的朋友是一个开朗奔放的人,而她的兄弟则恰恰相反。性格冷淡沉默寡言,社会性什么的似乎在出生前就不知道扔在了哪里。那种已经超出普通范畴的阴沉,十分令人注目。背地里对他说三道四的人很多。这个人很异常,大家都在这么说。不过他本人对此好像完全不在乎。而他这样的姿态,也更让周围人对他避让三分。他觉得礼子那种对任何人都很亲切的性格很厉害,但这其实不过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反倒是他那样贯彻到底的我行我素,让礼子觉得羡慕不已,甚至因此喜欢上他了。
[但是……]
想说却无法发出声音,感觉到喉咙像是龟裂般的疼痛着,礼子闭上了嘴。在处理期间意识暂时恢复,但被告知剩下来的行动还无法展开。虽然无法开口,礼子还是在心中对不在这里的对方道歉。对不起,京介,我不得不杀了你。虽然这不是道歉就能被允许的事情,但现在只能这样子了。
对丰花说了很过分的话呢,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也一定敌视着这样的我吧。但是我为了执行任务,为了得到最高位的赏识。厌恶也好憎恨也好,无论面对怎样的感情,我是不会改变我的目的的。不这样的话——
机械同时发出了尖锐的电子音。灯的颜色转为了红色,少顷,又一闪一闪的变为了黄色。解除了停止状态的机械开始运作。从连接着头部的电线那边传来了轻微的震动,礼子的脑部开始被充满。脑细胞的位置和数量改变、脊髓开始扭曲地生长。
眼皮重的无法承受,礼子闭上了眼睛。再次一边感受着自己的变化,一边和过去的自己相会。

塩原友子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无论是讨论会,还是之后的晚饭和沐浴,都已经结束了。
看着在铺好被褥的榻榻米上兴致勃勃地玩着扑克牌的委员们,塩原重新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啊。从傍晚到现在的时间里,塩原的脑袋始终充斥着那些暴走的话。一条京介也在。真是糟糕啊。怎么办。只有这三个人。
只是这样思考的话,就已经浪费了几个小时。塩原抱住了头。
就在这时,空空的肚子开始叫了起来。感到难为情的塩原抓起了手边的枕头,扔向对面的墙壁。稍微将头转向这边的长谷说着[啊塩原君,扔枕头什么的真是血气方刚啊]这样的话,眼镜闪着光想要参战,塩原赶忙以去买东西为由跑出了房间。
[恋爱,是很消耗时间和体力的]
扶着走廊的墙壁,塩原感到有些眩晕。这是最近喜欢的书《想方设法助你成功解决恋爱烦恼》中刊载着的一句话。恋爱是很消耗时间和体力的。这是不得不下决心去挑战的事情,带着半吊子的心情去做只会浪费人生,所以一定要小心。口中咕哝着早已熟记的话,塩原挠着墙壁。但就算牢记着这个道理,还是有什么如鲠在喉。塩原多少也察觉得到,他的恋爱烦恼是完全没办法简单地解决掉的。
[……看不出单恋的前路何在的时候,自己得出结论也是一种方法。]
贴着墙壁走动,塩原继续背诵着。
[……这种单恋的状态,如果你感到愉快的话就另当别论。但若是不知道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爱,说起来就和分类不明的垃圾一样,于其永远都留在家里攒着,还是干脆的丢出去吧。]
在擦肩而过的旅馆工作人员惊愕的注视中,塩原一边喋喋不休,一边继续走着。
[可能的话,这是可燃物也说不定。或许有没有燃起来、变为废物再利用,你可能都无法回到了以前的那种日子。或者把它当做有害垃圾,也许应该在哪里处理掉。不管怎样,结果都不应该害怕把它丢出去……]
[塩原,要出去啊。]
突然间前方传来了声音,塩原发出了被惊吓到的声音。被自己的怪声惊到,塩原总算回过神来。看到在自己面前数步、前往一楼阶梯的地方有人在看着自己。
在阶梯站着的是虹稜学院的杉山,他用不可思议的表情仰视着塩原。杉山好像刚从澡堂回来,盖着毛巾的茶色头发还是湿的。
塩原突然无力地低下头,试图抚平自己激烈波动的内心。
真是危险。如果没有杉山的声音的话,大概会从阶梯上滚下去吧。塩原责备着注意力分散的自己。她开始觉得恋爱不但是消耗时间和体力,说不定是连命都要消耗了。
[还是说,要去沐浴?]
杉山走到塩原面前说道。
[那就要稍微快一点比较好了。这里的大澡堂好像十一点就要关了。]
[那个……]
擦掉浮在额前的冷汗,塩原回答道。
[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想着去下面的小卖部买点什么……]
[小卖部吗,我也一起去吧。]
[但是杉山,不早点回到房间的话洗完澡的身体就要冷了。]
[啊,太好了。能正经地说话呢。]
窥视着塩原的样子,杉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塩原在讨论会和吃饭的时候,一直目光呆滞一语不发。想着到底怎么了的大家对你说话也完全没有反应,让人很担心呢。]
[那是……那个……]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非常担心呢。但是长谷君说是因为是那种时候所以免不了的。]
[点心的糖豆吃太多了,不知不觉间……只是那样而已。]
塩原将落在地板上的垃圾捡起来,脸上的红潮渐渐隐去。真是耻辱啊,她想。
愚蠢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到了。恋爱一定是连名誉和自尊心都要消耗的。这样下去今后连参加下一次的风纪委员长的竞选也危险了。前路不明的恋爱真是太可怕了。被焦躁和不安驱使着的塩原口中说着[那么先失陪了],从杉山的身边快步走过。
[啊,说起来,刚才在大澡堂那里见到了虹高的学生。就是傍晚的时候,塩原从窗户见到的那个人。]
杉山那无心的话语传了过来。
塩原在阶梯平台上停住脚步,回头望向杉山的脸。杉山拉扯着头上的毛巾,仰视着天花板回想着说。
[给人感觉有点奇怪的人呢。好像说是因为私事来到空桥。同为市内的学校,在这里遇见应该是有着什么缘由才是,因为这样想着所以试着和那人搭话,结果几乎没有回应。那人表情很阴沉,身上也到处是伤,大概是打架的伤痕吧。感觉这人是那种在班级里也很阴沉,朋友也很少的类型呢……]
说到这里,杉山感到了塩原的视线,露出了慌张的表情。
[啊,说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坏话不太好呢。而且塩原和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什么的]
[我并不……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塩原闪烁其词地这么回答道。但她自己也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是一个眉间紧锁的样子。
[这样啊。我马上穿上外套,一起去散个步怎么样?]
声调有着明显的变化,杉山几步走下阶梯。塩原闻到了类似肥皂和洗发精的味道。
[明天从早上开始预定就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完全没有自由时间对吧?难得来到了观光名胜不能游览实在太可惜了。现在的话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不如去附近的银杏树道走一走吧?听说那里的红叶很漂亮呢。]
[不了,你一个人自便吧。]
塩原用力地拉扯着自己膝盖上的裙子,跑下了阶梯。杉山还想说什么,但此时塩原已经不去理会他了。自己明明不想说这种骂人的话的,塩原脑袋开始发热,心沸腾了起来。
发热的额头突然感觉到了寒风,塩原停下了脚步。在走廊全速地奔跑着,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到了旅馆外面了。头上是被染成红铜色的巨大的月亮,穿着拖鞋的两脚踏在铺满砂石的冰冷的地面。吐出的气被染成白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塩原肩膀垮了下去。
虽然想不出来是怎样跑到这里来了,但确实不像是从玄关出来的。周围是一列修整得很好的松树,而在前方大约十米的地方能见到点着的灯笼,附近还能看到一楼客房的玻璃门。所以大概是到了旅馆的中庭吧。这迷路的样子可不能让别人看到,塩原极力放轻脚步,开始寻找回去的方向。
刚走了几步,突然察觉到灯笼边有个人影,想着是不是旅馆的工作人员于是看了过去,一秒后,塩原瞪圆了双眼。靠在灯笼边的,是正心不在焉地仰望着月亮的一条京介。
塩原嘴上发出了[呼吗——]的奇怪的声音。虽然急忙塞住了自己的嘴巴,但一条京介此时已经将视线移来了这边。塩原只好惊慌地做出了小心的姿势,总之先打个招呼。
[你、你好。]
一条京介的视线在塩原脸上停留了几秒就移向了别处。塩原等待了许久,一条京介也没有再看她的意思。京介只是沉默着,近无表情的脸透着些许疲倦的神色,这样看起来的话,果然是完全没法产生好感的阴沉的类型啊。杉山的意见还是很中肯的,京介就是这种游离于班级之外,朋友很少的家伙。但是塩原对这样的京介已经习惯了,并不会感到害怕。她只是下意识的抓了抓裙角,就硬着头皮踏出了一步。
[那个,我们虹风连的合宿地点在这里,只是个偶然啊。]
就连一条京介是否有随声附和一下自己的发言,塩原都无法确认。但只要没有被明确的拒绝,塩原就判断还是有交流的可能,这让她心情很好。感到心跳有些加快,塩原又再踏出了一步。就在刚才为止还因为太冷而感到少许为难的脸现在已经有些发热了。刚才被杉山的话刺激到的心此时感觉更加热情高涨。那暧昧不明的感情,或许能够明了起来也说不定。这样想着的塩原又向前了一步。四周无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让先前那迷惘不清的思念在此刻得出结论吧。不这样的话,我作为风纪委员的人生就无法前进了。塩原用力地点了点头,再次向前迈步。这样,一条京介的身影已经在触手可及的范围里了。
[那,那个。]
双手的指节都已经握得发白,塩原开口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明明不断跳动着各种告白的话语,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面对口中嘟囔个不停,还不断向自己走近的塩原,一条京介只是用漠不关心的眼神看着这边。
[那个,我……]
好不容易要说出后面的话了。这时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枯叶。
[其实我……]
枯叶四散的落下,落在了一条京介的肩上。
[其实,那个……]
一条京介用手轻轻拂去了肩上的落叶。似乎也将塩原仅有的一点勇气扫向了一边。在旅馆那边,传来了大概是虹风连成员们的笑声。
[……]
果然还是说不出来。我真是不中用的家伙,塩原咬住了嘴唇。勉强振奋起来,用一句[真是美丽的月亮呢]结束了尴尬的发言。而一条京介还是什么都没有回答。
塩原像是要给裙子刻意留下皱痕般紧紧的攥住了裙边。我这个笨蛋,胆小鬼。这回又要回到那日夜苦恼的日子了。这样的我,还是从虹风连里被驱逐出去的好吧。这样没出息的我,如何能承担起下一任的风纪委员长的责任。政变,一定会政变的。比如第四组的风纪委员,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家伙周围有古怪。塩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抓紧了裙子,在塩原的紧握下,裙子发出了奇妙声音。好像有东西在里面,塩原伸手进口袋中,拿出了甜纳豆的袋子。啊,这是吃到一半后放进口袋里,接着就完全被忘记了的东西。这时塩原突然察觉到一条京介正看着她手中的东西。不管是因为发出了奇怪的声响,还是因为喜欢甜纳豆什么的,甚至就只是无意义的看过来了,但无论如何,既然京介的视线又移向了这边,就又是一次机会,塩原赶忙恢复心情开口道。
[那、那个,这是本地有名的特产,甜纳豆哟。]
但是一条京介依然沉默着。这样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塩原急忙地寻找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果然就算恢复了心情,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始终还是无法保持冷静。
[虽然从来没和人提起过,但我吃过之后真的觉得很好吃。然后就在想甜纳豆是不是纳豆做的呢,其实不是诶。查了之后才知道,豆子也分好多种的,这是小豆制成的吧……哇,糖分很多呢。]
将透明的袋子翻了过来,确认了原材料的名字,塩原继续说着过于正经的话题。但还是完全没有反应。一条京介已经不再望向塩原,而是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地面。
[其实呢,比起和式点心,我还是更喜欢西式的点心……]
塩原低头盯着脚尖,继续干巴巴地说着。身体里刚才还炽热着的心情,此时已经渐渐降温了,但就像不想让火熄灭,于是不断加柴一般,塩原还是勉强地继续着毫无意义的话语。
[虹原车站附近最近开张的那家西饼屋卖的戚风蛋糕是绝品呢,风评很不错。那里也接受圣诞蛋糕的预约,一定很美味呢。虽然我想去预约,但是圣诞肯定要忙委员会的工作……啊,一条君的话,圣诞有什么事吗?]
啊,终于问出口了,要是能好好回答就好了,塩原有些不安的期待着。
[嘛~]但一条京介最终还只是这样回答道。
[毕竟是一条君呢……] 塩原讪讪的说。心中的火焰此时只剩下了余烬,以及一片燃烧后的空白。
[话说回来,最近关于一条君的传闻里,有些令人意外的内容呢。]
手里的袋子被下意识的捏破了。塩原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说道。
[一条君是虹原东中学出身呐,前不久听到,说一条君那个时候有交往的人啊,有点惊讶诶。一直觉得一条君是那种难以和人相处的类型呢。]
塩原慢慢地抬起头。而一条京介依然低头看着地面。或许是塩原的错觉,总觉得一条京介的目光比之前更加没有焦点。是不是应该住口了呢,但塩原最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她因为交通事故去世的事情也听说了。]
塩原脑中有声音在告诉她,这些话是不该说的。但是舌头还是依着惯性地继续动着,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停下来。
[一条君,一直,一直没有和任何人交往,果然是无法忘掉那个人吧。是这样吧,一定是这样吧。但是,该怎么说呢,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一条君还是这么消沉的话,死去的那个人也是不会高兴的。而且,一直想着和死去的人重逢,果然还是不正常呢,快点忘掉比较……]
[你。]
一条京介唇间呼出白气,静静地开口了,话语中带着不可思议的沉重。
[你什么都不明白。]
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一条京介的双眉痛苦的挤在了一起,那暗淡的瞳孔一点也没有看向塩原。然后他只是默默的绕过灯笼,向客房方向走去。
直到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短促关门声,塩原才猛然感到自己被抛下了。她有些茫然地注视着手中的甜纳豆。脑中还回响着一条京介的声音。
声音很小,也看不到表情,话语间到底是悲伤还是愤怒,塩原无法判断。但她却渐渐开始明白自己刚才说出的,是绝不该提及的事情。这寒冷的夜晚此时显得更冷了,塩原颤抖着抱住了灯笼。强烈的后悔和焦躁侵袭着意识,让人几乎无法站立。正当膝盖都开始无力时,长谷挥动着手从前庭跑了过来。在月光下,长谷的眼镜中映照出的,是塩原空洞得如人偶般的身影。
[塩原,你在这种地方呢。害我好找呀。]
长谷很亲热的用手拍了拍塩原的肩膀,说道。
[在找你的时候,偶然发现了惊人的事实哟。那个魔女的一条兄妹也住宿在这个旅馆里呢。刚才在走廊那里遇见了其中的妹妹,哎呀呀,真是让人惊讶的偶然呢。]
长谷像是厌恶似的踢开脚边的枯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塩原已经是一脸苍白。
[这个先不提,已经买完东西了吧。其他人也在找你呢。塩原也一起来聊聊天嘛。晚上十一点熄灯前都是自由时间,这可是风纪委员体验普通女子高中生生活难得的机会哟。别顾虑那么多嘛,和大家一起聊聊兴趣啊恋爱啊之类的话题嘛。]
我的暗恋就是有害垃圾。塩原全身缩成一团,喃喃的说。长谷可能是把这当作什么新型的玩笑,在一旁拍手笑着。
京介回到房间的时候,丰花已经坐在草席上,手里拿着火盘。看到京介,丰花嘟起了脸。
[一直想着你去哪里了,庭院吗?穿着这么少衣服到处转的话,会感冒的。]
京介随意地附和了一下。火盘的中央重叠着炭片,小小的红色火焰在上面摇曳着。想着丰花怎么知道火盘的使用方法的,京介询问道。
[这个……。]
[风纪委员长告诉我的。]
丰花一边抬头用眼神示意京介坐下来,一边回答道。
[刚才在走廊遇到的。大吃一惊了呢。现在虹原的高校集中在一起了,各个学校的学生都住宿在二楼。]
京介面向火盘,在丰花旁边坐下。火盘有着和空调以及火炉都有所不同的沉稳的暖气,让人感觉要在空气中溶掉了一般。
[话说,那个委员长啊。]
丰花搓着手说道。
[这里虽然不是学校,但他自认无论在世界的何方都要做清廉正直的虹高学生,要不懈的恪守校规。因此,自己的同学无论在世界何处都还是自己的同学,有困难是一定会出手帮忙的。所以问他火盘的使用方法,很轻易地就告诉我了。那个委员长,很热心助人呢。]
[你啊,到现在为止都去了哪里。]
面对对京介的询问,丰花一边挑着眉毛说着[啊,那个啊],一边面向京介的方向端坐好。口里吐出的气息推开了火盘的暖气,落在京介脸上。
[在你睡觉的时候,去家长的房间偷听了。副家长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了很久的话。大概是说明天早上,有几个本家来的厉害术者会到达之类的话。然后因为好像被发现了,在听到全部内容之前就逃出来了……家长果然是打算想要击溃久画均精啊。]
[嗯……]
[这不是嗯的时候吧。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还没调查出礼子的任何事之前,我们调查的那个团体本身就要消失了啊。]
丰花用膝盖爬行着靠近,京介默默地将视线移向火盘。本家的负责人认为对术者来说有威胁的人都理所当然的应该被抹杀。不管是对本家内部的人还是外部的人,在这一点上都毫不留情。时至今日就这样挫败了不知多少人的计划。而被抹杀目标行事缘由和心境,以及如若抹杀目标会给其周围人带来什么样的感受,那样的事皆不在考虑之列。这就是上层的处事方法。
丰花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把敌人的信息全部掌握住。这样做的话,也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如果通过彻底的调查就能够清楚的明白自己面对的敌人是不得不去打倒的,也许就能让自己产生必须与他们战斗的觉悟吧。以前的丰花边哭边说过这样的话。
京介低下头来。自己一直无法放手过去的感情。想着来到空桥的话,说不定能做出什么觉悟。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变。
准备和得到新的力量的礼子战斗什么的,果然不行啊。也明白不去面对的话就会死。但是,正如女医生和游体精灵、还有塩原所说,这感情怎么也割舍不掉。在他人眼中的自己大概是非常的愚蠢可怜,但就是情非得已。
[没有时间再磨磨蹭蹭下去了。我们必须赶在家长们和礼子开始行动前做些什么。]
丰花抓住了京介的手腕,用强烈的语气说道。
[要是今晚再错过的话,说不定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从现在起我们两个要偷偷潜进久画均精。]
[潜入什么的,怎样做呢。]
[说了没时间的吧,这种事到了那边再考虑也行。先出发吧。]
[我……]
京介张开了口,但又说不出话,又沉默了下去。丰花好像也了解这边所想,对抓住手腕的手指注入力量。
[就算你再怎么固执的不愿意和礼子战斗,现在也逃避不了了。刚才偷听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没看到脸,但我想应该是在白天打过招呼的女医生。而且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这之前在我入院的时候也见过。还看到她在夜间和家长说了什么。那时候就很在意了……那个人,在刚才的说话的地方说了。要强迫京介准备使用古代术式,而现在正在准备着。]
在京介的脑里,一道如针状的冰冷光辉刺激着他。如果被下药操纵能打破现在这个状况,确实是个轻松的选择。但是在药效过去后,恢复意识之后,没有还能保持理智的自信。
[总之,先离开这个旅馆吧。在睡觉时间女医一定会过来的,那样的话就完蛋了。]
丰花将术具强按在京介手中,匆忙地背起小型旅行包。
[而且……]
站起来后丰花按住裙子的下摆,双眼闪烁着强烈光芒俯视着京介。
[不想和礼子战斗的话,现在更要马上侵入那个团体。礼子现在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说已经得到了能确实地杀掉京介的力量。为了不让礼子得到这样的力量,我们去阻止她吧。不这样做的话,这次就真的……]
丰花说到这沉默了下来,但是京介清楚接下来的话。这次就真的要,被杀死了。
注视着收纳术者惯常使用的玲洗树枝条和古代术专用术具的布匹,京介咬住了嘴唇。空桥什么的不来就好了。但是拒绝命令的话,被下药的时间可能就要被提前了。远峰无论怎样都会把京介强行推到战场上。
务必杀掉砂岛礼子。一想就明白,远峰比谁都想要下这个命令。
[但是……]
面对在整理水手服领子的丰花,京介开口道。
就算不考虑后果,也不能让丰花一个人去。虽然赞同不管怎样先逃出旅馆,但还是有不少问题。
[我们只要稍有动作,一定会出现骚动]
[是家长说在被传唤之前有短暂自由时间的。所以我们是听他的话。]
[在房间外面有监视的人员。真要行动的话,必须要先想好对策。]
京介还想继续说的时候,丰花用手制止了他,咋舌道[确实是这样],然后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咕哝着什么,但这也就是几秒的事。丰花就伸出手将京介强行拉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想大概只会被禁足而已,我有个好主意,京介就默不作声地跟在我身后就好。还有小心不要感冒了,这个,拿着。]
丰花递过来的东西是个一次性的怀炉。京介问[你的那份呢],丰花拍了拍口袋,用认真的表情回答道[已经放了五个进去了。]
[还有这个,是代替围巾的]
接着丰花用新的毛巾卷住了京介的头。
[虽然想着要在冬天到来之前好好编织,但后来就渐渐没了心情呢。]
在京介回话之前,丰花高高的挑起了眉毛。
[但是在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会重新编织一次,好好高兴地等着吧。我编织的围巾,到时候京介你要五万元买走哦~哈哈哈]
丰花就这样说这话,大步迈出了房间。火盘中的炭堆发出微弱的声音,然后崩散。
京介从房间出来,看见丰花正在和两名工作人员对视着。
一眼就能看出,虽然比不上副家长那巨大的身躯,但两名工作人员也都是壮汉。以前对京介严加看管的术者只有一个时,京介还能尝试在逃走的时候,用突然攻击让他昏倒。但是就算是一对一,又是偷袭的状况,京介这边那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正面击倒面前这两人前进什么的,果然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情况下丰花也没有什么办法吧,京介虽然照丰花所说沉默的跟在后面,还是摇了摇头。工作人员沉着地接下了丰花锐利的视线,察觉到京介要出去这件事,马上有一人开口了。
[要去哪里]
[很近的地方,去买个土产]
丰花一面挺直腰板回答道。一面右手抓住京介的手腕,左手就像要驱赶工作人员一般挥动着。
[所以,叔叔你们不跟来也没关系喔]
[这是我们的工作,这可不行]
两名工作人员同时伸出了手,将丰花强行推开抓住了京介的双腕。给他带上了牢固的手铐。果然不搞到这地步不行吗,正当京介为自己发疼的手腕被如此不客气的拖着而感到不耐烦时,丰花向天花板的方向喊了起来。
[县立虹原高校风纪委员长,糟糕了!你的同伴正在和违法校规的人争吵呢]
瞬间,二楼方向就传来了一阵骚动,接着在阶梯前,眼镜闪着光的风纪委员长长谷就出现了。长谷两手抱着大量的枕头,不知道叫嚷着什么向工作人员扔去。露出惊愕表情的工作人员来不及反应,就被说着[禁止争吵,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这校规]这些意义不明的话的长谷从气势上压倒了。而听到骚动赶过来的旅馆工作人员只能是呆立当场。
就在周围人感到迷惑失去判断力的瞬间,京介毫不费劲地从工作人员的手中解脱了出来。在骚乱时包着术具的布匹落在了地上,里面的物品散落了一地。而被破坏了的手铐,大部分呈碎片状在地板上散落着,只有京介左腕上还残留着金属环,但这已经对动作完全没有阻碍。没有时间捡回术具了,只是拿上了黑色的玲洗树枝条,京介与丰花眼神交流后两人向玄关跑去。
到了外面,乘着微风飞动的银杏树叶从脸颊拂过。虽然很轻但却感到很痛,京介悄悄地咬紧了牙关。
此时天空中是一轮不祥的红月,那红色,有如鲜血般妖艳。

面向走廊的门处,响起了碰撞的声音。于是在室内的女医生站了起来,稍微打开了门缝确认情况。在地板上有术具和金属环落散落着。金属有着类似手铐的形状,但可以看出只是手铐的残骸而已。女医生将金属捡了起来,关上门转向室内。
[就这样让他们走掉,真的好吗?]
女医的手中,金属碎片映射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发出锐利的光芒。刚才在走廊发生的骚动的声音,似乎在这个屋子内确实地回响着。
[嘛,就这样。]
手肘撑在矮桌上,拿着茶碗喝茶的责任者淡然回答道。
[就算要制止,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去达成自己的目的的。而且,这边也说过可以自由活动这种话呢]
责任者静静地喝着茶,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用平静的眼神眺望着窗外的庭院。
[话虽如此,那对双子的行动真是简单易懂呢。]
将手伸向茶点,责任者轻笑着。
[妹妹从不考虑接下来的事,是十足的行动派。哥哥那边则是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每次都是妹妹拉曳着行动。行动的想法很单纯,所以在结论出来之前先不阻止。或许,那对双子能顺利地潜入久画均精也说不定。虽然没能将两人安插到护卫队,但是一直像现在这样也相当容易使用。]
[但是,没关系吗]
和责任者形成鲜明对比的,女医生用沉重的声音问道。
[哥哥那边,确实动不动就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但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总会有超出常规的举动。]
[啊,你是说那个时候,未经同意就去“灯塔”的事么。虽然那时是让我有点吃惊。嘛,这次没关系。这次他们的去向我已经了解了。]
从茶壶中往茶杯倒入茶水,责任者说道。
[一小时后行动、要不要对石田他们先说一下呢。战力虽然不足,但是这部分只能让现有的人员靠斗志弥补了。你那边准备万全了吗?]
[万全也算是万全了,但其实有些话不好说……]
女医生低头看着双手,带着稍微紧张的表情回答道。
[脑波和心拍的统计这几天的测量大致完备地调查清楚了,这边已经没有问题了。好歹算是处理好了。]
[靠你们了]
女医为责任者的话深深地低下了头,从房间出去了。
责任者用手拿起女医留下的残缺金属环,用指尖旋转了好几回。当停下了手上动作,金属环失去了势头落在榻榻米上。又继续滚向庭院走廊直到碰上玻璃窗才停下来。看着倒下的环,责任者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就那样一直站着,不冷吗]
视线射向玻璃窗的外面,责任者说道。
[房间里暖和,茶和茶点都很美味喔]
没有回应。责任者再次拿起了茶杯喝茶。
[这样让身影消失,是你们的特殊能力呢]
责任者吹着茶杯上飘出的热气。
[真是惊人呢。明明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却用身体学到了。到底是怎么样的训练呢。作为成员进行一日的体验入学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吧。嘛,即使可以,我也不想呢。]
责任者的声音,从头到尾都莫名的大。将茶含在口中,责任者小声地感慨着[茶都温了]。
不过庭院前方那边完全没有回答。唯有昏暗寂静包围着。
[话说回来这条街的甜纳豆啊]
暂且放下回忆,责任者手中捏着个茶点,远目的眼睛眯了起来。
[以前就是远足时经常买的土产,一直没有变过呢。]

渡过河流,穿过银杏林道,向山地的道路继续前进,直到尽头进入了一片树林。
白天前往到久画均精的道路是没有分岔路的直道。
跟在毫不犹豫地奔跑着的丰花身后,京介抱着暧昧的思考跑着。
过桥的时候,几辆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在余光中一闪而过。
好像是有车落进了河里,大型的牵引车正在运作。拉曳上来的蓝色的车有着虹原的车牌号。和在空桥街的转盘见到的蓝色的车很像,是不是遭遇了事故呢。对着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的京介,丰花在数米前方 [快点,快点]地催促道。
不久之后的路变为陡坡。和白天一样依然是四下无人的状态,鸽子掠过的水沟产生的水纹在月光的照射下放出奇妙的色彩。现在为止一路匆忙,但好在此时身后似乎并没有追兵跟来的感觉。
有些来不及刹车的丰花在进入树林之前猛地停了下来。
这前方的路被竹林遮挡,连月光也无法照入。将被浓密的黑暗包围的恐惧感,以及只要通过这里目的地就在眼前的焦躁感,让丰花的脚步有些犹豫了。
[用术式制造照明的方法,会吧]
看着京介的脸,丰花问道。在京介回答之前,丰花凝视着竹林咳了几声。
[……算了,现在看来不是用这种取巧方法的时候呢。为了防止被团体察觉,何况白天走的时候,用不了五分钟就能穿过去了所以……]
说着这些,丰花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前慢慢的、慎重的走了进去。
走了快五分钟,依然是阴暗的竹林。十分钟过去后,黑暗没有间断。无言地迈着脚步的丰花的呼吸混入了急躁的声音,二十分钟过去了。京介开始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但是身边的丰花还只是一个劲地继续走着。
在继续徒劳无功的走了十几分钟之后,丰花停下了脚步,眉头明显地挤在了一起。
[……真奇怪呢。为什么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呢。]
丰花的声音让她心中的紧张和急躁都展现无余。京介环视着四周。细长的黑色竹影不见首尾的接续着,看不到通路。
[说不定迷路了。]
京介感到有些头晕。或许是因为还没下定入侵久画均精的决心,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说着他人的事情一般。
[但是,白天来的时候只要笔直走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到达的]
丰花很郁闷地踢着脚下的竹叶。
[家长当初毫不费劲的就走过去了呢。所以就想当然的以为根据地就是这么简单就能到达的地方。这样绝对很奇怪啊,为什么……]
[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才是通常的状态。]
突然从右方的黑暗中传来的人声掩盖了丰花的声音。受了惊吓的丰花紧紧抓住了京介的手肘。
京介向听到声音的方向凝视过去。那像大人一般的声调,以及与之不相称的强烈孩子气的声音,很耳熟。
踏着竹叶前进、在竹影后现出身姿的是一个身材短小的少年。虽然是在难以辨别表情的黑暗中,不过少年穿着的纯黑的大衣显而易见。
丰花察觉到了对方的真面目,在京介的旁边绷紧了脸。总是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少年之名是泉见顺也。久画均精的成员。
[晚上好,一条君。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呢。]
在斜向生长的竹子边停下站住,泉见说道。
风缓慢地吹过,明显地吹动着头发和大衣的下摆。泉见手里和平时一样抱着厚纸束,并且跟往常一样没有携带武器。
[和妹妹一起散步吗?]
小小的身体靠在竹子上,泉见悠然地抱着胳膊。
[那样的话,告诉你们比起这里更好的散步小道吧。我好歹在这条街住了有三年了,一般的旅行指南等级的知识我大体上还是有的哟。]
[刚才说的通常是什么意思。]
抓着京介手肘的丰花盯着泉见。
[我看是你使用了奇怪的力量,让我们迷路了吧。]
[奇怪的力量什么的,这说法真意外呢。]
脸颊笑开了一般,泉见松开了抱住的胳膊。
[和光流脉使相比,我们的力量什么的不过是琐碎而已。全部是后天得到的。在出生的同时,就遗传着[奇怪的力量]的你们,是十分危险的。特别是一条君呢。]
[不好意思,我们没有闲功夫和你斗嘴。请告诉我们穿过竹林的道路。]
丰花松开了抓着京介的手,取出了包在布匹中的玲洗树树枝。看着丰花的行动泉见一点也没有胆怯的样子,反而是短促的大笑起来。
[妹妹和一条君不同,总是非常急性子呢。但是就算威胁我,我怎么也做不到。你们会迷路可不是我的错喔。都说了这是通常状态。]
泉见就像看着孩子一样看着丰花,一只手轻轻敲着竹子的侧面。
[在这里生长的所有植物,能感觉到人和动物的方向放出干扰波。这可不是团体种植的,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存在在这里了。所以最高位在这后面设立了设施。就算妹妹使用术式将林子烧掉来开路,也会因为土地本身长年接受干扰波所保留的力量而难以前进,所以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因为受过训练而没有收到影响,但是团体外的人想通过这里前往团体是不可能的。]
[但是,今天……]
[诶,听说了。白天的时候,你们那边的责任者好像来到了门前呢。]
手抚摸着竹子,泉见回答道。
[我交给一条君的资料里,确实记载有团体的正确所在地。但是和这个树林有关的记述是完全没有的。你那边的责任者的方向感看来真是相当优秀呢。还是说只是单纯的第六感呢。]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我们现在只是想通过此处。告诉我们通路]
玲洗树的枝条指向泉见,丰花低吼着说道。泉见眉也不动地看着丰花和术具,静静地回应道。
[径直地折回去的话,就能回到树林的入口了。这里的植物是不会迷惑想回去的人的]
[我的话有好好听进去吗?都说了要前往对面]
对声音都有些变调的丰花,泉见用鼻子哼哼起来,马上将目光转向京介那边,询问道。
[一条君来团体是有什么打算呢?是为了击溃团体而来吗]
泉见的双目一下子眯了起来。
[但是现在的一条君身上看不到这种决心呢。现在一条君脸上,我看到的还是没对砂岛的事断念的表情。明明还在迷惘,但还是放不下脑袋不怎么好使像是的宠物狗一般的妹妹,所以才跟着来了,是这么一回事吗]
[你这家伙……]
丰花这次真的是大喊了起来,泉见躲开了京介的视线。
[还是说是来见砂岛的呢。但是砂岛已经有大概三天没出去了。现在在某个设施里关着吧。]
[……我知道。]
京介回答道,泉见慢慢地将一边的眉毛挑起。
[这样啊。那么,那是一个怎样的设施知道吗?]
京介沉默了,察觉到他的表情的泉见愉快得咧起嘴,露出其中雪白的牙齿。
[什么啊,既然清楚的话,为什么还要特意过来呢?难道说是来阻止砂岛的?哈哈,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但是已经启动的设施是无法停下来的。真是遗憾。]
将双手插入大衣的口袋中,泉见温和地笑着。风越来越强,林中竹子全都被强烈地摇摆着。
[那个设施,我们称之为[牢]。在那里将肉体和精神重新调整、创造出更完美的杀手。以前,好像是为了量产优秀的成员而开发的技术,只要成功的话就能带来相当棒的力量,但另一方面,听说失败率也是相当高]
风吹开竹林让一束月光洒在这片黑暗中,泉见一边仰望,一边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么危险的地方,砂岛是自愿进入的。全部都是为了一条君呢。如果是砂岛愿意的话,我想不要妨碍她比较好。]
[你这家伙,不要太过分!]
眉毛抬高的丰花猛的将术具投了出去,但泉见空手就接住了。不过这时,前一秒还在用满是余裕的笑容回应着丰花的泉见,笑容突然消失了。大概与之同时,京介的身后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的是风纪委员塩原友子。
塩原和在庭院时与京介见面时一样,穿着制服站在那里。不知是因为太冷呢,还是因为在黑暗中感到害怕,塩原的脸隐约带着青色。
为什么塩原会在这种地方。京介皱起了眉头。余光中,看到泉见将身体隐藏在了竹子后面。作为组织成员,可不能让没有关系的人看到自己的样子。塩原好像也没有察觉到泉见那边,视线在京介和丰花之间慌忙地游移着。
[那,那个……]
两手握住裙子,塩原的唇明显地抽搐着。膝盖强烈地抖动着,塩原哆嗦着说道。
[那,那个,我,想着不道歉不行,所以去了一条君你们的房间,从旅馆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因此那个,虽然不知不觉就追了过来,在中途的时候还跟丢了然后迷路了……那个,这里是哪里?]
说道最后几乎变为要哭出来的声音,塩原低着头说道。
与刚才和泉见对视时的表情呈鲜明对比的,丰花此时低下了眉毛,然后肩头也垮了下来。
[真是乱来的风纪委员啊……这么黑的地方,一个人进来前好好地想想啊。]
[但是这前面没有路,想着有可能……万一在这里遇难的话,我手上的甜纳豆能当做应急食品……]
接着塩原突然打了个强烈的喷嚏,气势之强鼻涕都出来了。丰花一面回以一个兴趣索然的表情,说着[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呢],一面从裙子的口袋拿出来一个一次性怀炉。
[在这里遇上我们了,打算怎么办呢?现在,那个委员长肯定在大吵大闹地搜索着不是吗?]
将一次性怀炉放在塩原手中,丰花撅起了嘴。
丰花向京介的方向投去了[怎么办呢]的视线。虽说要从泉见那里得到从林子里通过的方法,但也不能丢下塩原不管。那样的话,塩原会跟着京介他们来吧。
穿着水手服的肩膀每隔一会就哆嗦一阵,塩原好几次望向京介。一点都搞不清楚塩原所说的[不道歉不行]的京介混合着叹息刚要开口。又有新的脚步声进入了林中。
[啊,终于追上了。塩原的脚相当快呢。]
塩原的身后,一个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塩原口中发出短促的悲鸣声,回过头去。
[杉山同学……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什么的,看见塩原从旅馆飞奔出去,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追过来了。]
用手整理好乱掉的前发,少年微笑道。在室内穿的和服外褂上披着厚的风衣,衣服下摆捲了起来。
[明明一直都在后面叫着等一下的,塩原完全没有停下来呢。相当累人呢。我说不定运动不足啊]
看着少年亲切的笑容,京介想起来了。是那个在旅馆的大浴场说过话的学生。那个时候对方只是单方面地自报姓名,这么说来好像是在塩原口中出现过的名字。
调整好呼吸的杉山终于发现了京介他们的存在。杉山看向京介,顿时睁大了眼睛,勉强做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啊……又见面了]
京介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以作回应。杉山的眼里没有笑意这件事,下意识的察觉到了。对杉山的事毫无所知的丰花只是不断眨着眼睛,来回看着着塩原和京介的脸。
用风衣的袖子拭擦额头,杉山说道。
[那个,这种时间在这种地方,是要做什么吗?]
[……没什么]
[难道是……]
杉山按顺序看着塩原和京介的脸,咳嗽道。
[塩原是在这里等人吗?]
瞬间塩原的脸由青转红。她大声怒吼着[不是这样的]
[请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我作为虹原高校的风纪委员,只是注意到夜间外出的这对兄妹而跟了过来。在夜晚等人什么的,这种,这种品行不端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去做。损坏我名声的话我会告你诽谤的]
塩原就这样叫喊着,从来路跑走了。不过就算人不在了怒吼的声音依然残留在林中回响着。被跑走的塩原撞到了的杉山茫然地按住了穿着风衣的手腕。
[已经快到熄灯时间了,不把塩原送回旅馆可不行。]
杉山看了一下京介和丰花,就像自言自语般说着。
[不这样的话,作为惩罚下次的合宿就不能参加了……那么,我也走了]
开始跑动的瞬间,杉山的侧脸上恢复了笑容。
杉山的背影和脚步声在林子的前方消失的时候,丰花好像很惊讶似的皱起了眉头说道。
[认识的人?]
[嘛~]
[那个人,喜欢三条发辫的风纪委员?]
[嘛~]
[总觉得……没有干劲了]
丰花吐出叹息,弯腰将落在地上的术具捡了起来。同时,在竹林后面,泉见那瘦小的身影慢慢地露了出来。是因为隐藏期间身体变冷了吗,虽然泉见的脸色和方才比起来完全改变,但表情则有些异样起来。
看见泉见,丰花想起本来的目的而重新架起术具。但是泉见就像没有看见丰花一般。不安地游移着眼睛,似乎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注意着塩原那边。
[刚才的,是谁。]
就像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一般,泉见说道。如果不是京介的错觉的话,泉见的眼睛流出了眼泪。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平时那个总是一副余裕充足,一脸傲慢的团体成员,此时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丰花对泉见的样子感到可疑,稍微放下术具,露出疑惑疑地样子。
[刚才的人,是谁]
泉见又一次说道,这次说得很快。虽然声音恢复了活力,但言语之间不知为何很明显的哆嗦着。
丰花再次皱起眉头,觉得可疑地回答道。
[我们高校的风纪委员……]
[不对,还有一个人]
泉见厉声道。就像发脾气的孩子般怒吼着。丰花困惑的目光望向了这边,所以这次是京介回答道。
[别的学校、虹稜学园的风纪委员吧]
丰花[虹稜什么的,是个好去处呢]这样说道,泉见突然激烈地摇动着头乱吼起来。
[名字,名字呢?那个男的,名字是什么?多少岁?出身中学是哪里?现在住在哪里?]
抬起僵硬的脸,泉见尖叫着问道。手腕抱着的纸束滑落在地面,可是本人似乎没有察觉到的样子。
丰花被泉见的气势吓到,京介也哑然了。不知道泉见的神经究竟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京介总之是先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听说是虹稜二年级的,我想年龄大概是十六七吧。虽然出身中学和住所不知道,名字确实是杉山……]
[……果然]
泉见的脸扭曲了,双手抓着头发用力地抓着。保持着这个姿势,泉见踩烂了脚边的竹叶,又来回地踢着竹子。
[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虹稜学园……虹稜……笑了,那家伙,在笑。为什么那家伙还能过着普通高校的生活]
泉见抱着头继续粗暴地叫喊着。丰花完全放下了术具,询问道。
[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大概过了十秒,泉见慢慢地抬起了头。带着精神恍惚的表情,望着京介和丰花。
[失礼了]
大大的吐了一口气,泉见对京介和丰花微笑道。
[是很让人怀念的人,不知不觉的有点慌张了]
声音不自然般明朗,眼里有异样的强光在摇曳着。强装着笑颜,泉见继续说道。
[刚才那个人,是我以前所上的学校的前辈,初中部二年级的杉山前辈,初中那会儿在我们同学间很有名的。优秀的成绩,品行良好的模范生。啊,真是怀念啊……]
露出了奇妙的笑容,泉见喉咙颤抖着笑着。声音里混夹着笑声,泉见肩膀再一次抽搐了起来,[但是啊]泉见继续说道。

[但是啊,这并不是他的真面目。那个人不是什么模范生。我们的学校管理很严,这样的环境下对学习和日常生活毫无不满的人,一个都没有。杉山前辈就是这样,虽然在人前笑眯眯的,但那个人总是在暗中宣泄怨气的事我是知道的。最初是对女学生下手,前辈明明那么受欢迎,却故意接近不擅长恋爱的认真老实的女孩子。就这样交往起来,当对方开始真的喜欢上前辈的时候,就又毫不留情的甩掉。接着是动物,路边的猫狗,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施以伤害。然后动物也无法满足他了,最后开始以人类为目标而开始奔走。而且为了不在老师那里败露,不是在初中部而是在初等部物色目标,而且欺凌的实行是让初等部的学生去做的,自己不下手而只是看着而已。真是的,做的事太过典型都想笑了喔?杉山前辈,就像拿着【在正直和疯狂的间隙中的优等生是这样采取行动的】什么的指南呢]
泉见大声叫喊着,按住腹部开始笑了起来。笑声持续着,泉见的眼里浮出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京介也好丰花也好谁也笑不出来。
以前,京介从其他的团体成员那里听说过泉见【想死】的理由。是在遭遇欺凌而快要死掉的时候被推销员捡到了。在严冬的夜里,听说被同级生用胶布卷住了手脚,推进了学校的水池里。
被欺负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泉见的性格吧那名团体成员笑道。但是那个凶手另有其人,而那个真凶此时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你……]
[我,是错误的]
用比呼唤他的京介高近一倍的声音,泉见回应道。
[我是错误的,你和砂岛也是错误的。过去什么的,在进入团体前就该全部,彻底的舍弃干净。所以杉山前辈的事,现在怎么样了根本没必要去想。抱着私怨的团体成员,是没法进行工作的。怨恨啊悲伤啊那种东西全部该忘掉,只需要往前看,往上看的活着就好。所以啊,一条君是错误的。所以啊,最高位也称赞了我呢。但是,但是,就算是这样,为什么!呐,一条君,为什么呢,为什么那家伙又在我面前出现了!为什么那家伙还可以那么开心地笑着呢!]
双手伸了过来,泉见抓住了京介的手腕。手腕上还残留着的手铐圆环发出了悲鸣般的声音。泉见小小的手颤抖着,双目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红。京介什么也无法回答,只能默默的看着泉见。丰花则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这样的事真讨厌啊,绝对的讨厌啊……]
泉见粗暴地甩开京介的手,大声喊道。
[为什么我要为这种事不停的烦恼啊。想起那时的事情,又不得不痛苦起来了。明明大家都很过分,明明只要没有那家伙就好了的。为什么,为什么……]
泉见就这么突然跑了出去。踢散了落在地上的纸束,散落出的纸片在空中飞舞着。泉见向着塩原和杉山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宽大的风衣随风飘摆着。
[那家伙,不会是想对那个杉山复仇吧]
丰花惊讶道,并紧跟着泉见追了上去。想着泉见刚才那眉头紧锁充满杀气的表情,京介也只好转身去追这群家伙。
刚路过的时候并没有察觉,这坡道上其实零零落落的散了一地的银杏树叶。当京介的视线中总算出现泉见的背影的时,杉山正一边悠闲地踢着落叶一边下坡。
杉山前方数步就是快步向前走的塩原的背影。大概还在生气吧,每走一步塩原肩上的发辫都轻轻摇晃着。京介离的太远所以听不到,但看起来杉山好像正在不停地对塩原说着什么。正当杉山将风衣脱了下来,想要给塩原披上时,发觉了在这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回过头去,看到了追上他们的泉见,这让杉山愣住了。
[好久不见,杉山前辈]
泉见说道。那是勉强压抑着感情的声音。泉见虽然搭话了,但杉山还是很茫然,直到数秒后,他的脸色猛然发生了变化。
杉山发出了一声悲鸣,顾不得从手里滑落的风衣,赶忙向后退去。察觉到异变的塩原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而这个时候京介和丰花也总算一起追了上来。
正当丰花想要阻止表情僵硬着但就要开口了的泉见时,杉山叫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骗人的吧,开玩笑的吧]
脸色变得苍白的杉山两手遮住自己的双眼,不让泉见出现在视野中。泉见用力咬住越发泛紫的嘴唇,盯住杉山。
[是谁啊,是谁告诉你这件事]
突然间杉山不作声了,两手放了下来。而表情骤变为充满憎恨,开始回盯着泉见。
[是想看看我见到和当年那家伙完全一样的人时会是什么反应对吧!这是谁的阴谋是吧。对啊,绝对是这样呢。是谁啊,是谁想出这种事的。说吧,你是被谁委托的!]
[一点也没有变呢,杉山前辈]
泉见用干涩的声音说道。语调虽然平静,但是京介察觉到泉见的手现在在颤抖着。杉山察觉到对方不仅是样貌,连声音也和过去认识的那个人一样,表情难看的崩溃了。而在这个地方完全不清楚情况,只看到杉山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塩原,只能用困惑的表情看着。
[明明那么软弱却偏要逞强也好、将错误全归咎于他人这点也好,全都是老样子呢。反正是那些被你骗的女孩和弱小的动物还有那些下级生的错不是吗?反正也都是我的错不是吗?你这家伙,一直都是在暗中笑着呢吧。]
[快停下!]
踢着自己落下的风衣,杉山抱住了头。
[这样的台词,也是谁委托的吧?到底是谁啊。说吧。是中学时代的谁吧,是嫉妒着我的谁吧。]
[嫉妒吗]
泉见阴阳怪气笑了起来。
[自己就是理应让他人羡慕的优秀学生,直到现在都这么想呢。真是幸福的人啊。]
[停下啊,喋喋不休的,不想听到这个声音啊]
杉山更深地抱住了头,怒吼着。
[玩笑话说够了吧。让我哭叫惊惶的话这样就满足了吧。所以不要再这样了。那家伙不可能还活着的。我都知道的,所以不要再这样了。在水池里那家伙的头都裂开了,我看见了的。那家伙已经死了,我可从没有说过要做到这个份上啊,不是我的错啊。]
红月之下,只有杉山沉闷的声音持续地回响着。塩原是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京介身旁的丰花则是满脸的愤怒与不快。而泉见只是面无表情,持续沉默着。
[呐……我已经接受了惩罚了喔?明明不是我的错,却也承担了那家伙死亡的责任喔?]
杉山抬起头,用空洞的眼神往上看着泉见。
[当年那件事学校方面也暗中让直接出手欺凌的人全员接受处分了。而那些家伙们之中的某个人,把我的事也告诉给老师。但好在我在平日的表现都很好,所以老师姑且还是相信了我。不过心底里还是多少有所疑虑吧。三年后,我第一志愿的入学推荐请求书被退了回来。嘴上说是人数有限还有比我成绩更好的人什么的,但那绝对是说谎的。那一定是对我的惩罚啊,明明都不是我的错呢。所以滚吧!去死吧!赶紧消失,消失吧!]
怒吼着的杉山站了起来,朝泉见飞扑过去。虽然泉见拼命的抵抗,但瘦小的他还是被杉山轻易地打翻在地上。面对倒在地上的泉见,杉山一面呜咽着,一面笨拙的出拳殴打。
[京介,阻止他!]
丰花尖叫道。不过并不用丰花提醒,京介已经插在了泉见和杉山之间。虽然杉山的指甲浅浅地陷进了手背,京介还是抓住了杉山的手腕。
[什么啊……]
杉山眦裂着眼睛回头望向京介。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发生这种事什么的,绝对很奇怪啊。明明我并没有想杀掉那家伙的,只是那家伙自己运气差而已。确实我说不定做得有点过火了,也稍微反省过了。但只是讨厌某个家伙,或者只是故意说些让某个家伙讨厌的话,甚至只是在心中对某个家伙阴暗的想想,这种事不是无论是谁都会做吗?这样做的大家不是一个个都因此心里平衡了么?尽管如此为什么还一个个没完没了在说负责任之类的话啊!这样的话在这以后不就只能害怕着活下去吗?这样的话岂止委员会的活动,考试也……]
注意到的时候,京介已经一拳打在了杉山脸上。但这一击简直连出手了的感觉都没有,只是通过手腕上的金属环摇动的声音和杉山倒地的样子才察觉到自己的行动。并不是出于愤怒或者正义感之类的东西。只是,听到刚才那番话感到讨厌,单纯的出手了而已。
人的负面感情会污染土地,如果发生更凄惨的事情的话,连地气都会闭塞。矫正术者的任务是净化土地。为了防止闭塞的再次发生,本家并不推荐他们在其他事上花费太多精力。本家的第一目的是光流脉的传承,帮助他人只是附带事项并不会太过上心。泉见死掉的时候,那片土地的矫正术者并未出手,但京介没有责备的权利。并且作为术者也没必要感到自责。
可是,就算是这样,不知为什么,还是感到十分的心痛。
杉山按住了脸,暂时低下了头。然后突然间站了起来,就像是逃跑般快速跑下坡道。塩原的视线在京介和丰花还有倒在地上的泉见身上有些困惑的游移着,大概是感觉到剩下的事情自己不适合在场,于是向杉山追了过去。京介稍微有些担心塩原,不过今晚之后,杉山应该不会再有心情重复过去那些为了排解无聊而做的事情了。
塩原的身影慢慢远去,脚步声也逐渐消失,周围重归于寂静。京介望着手背上的伤和杉山留在地上的风衣。没有作声,而丰花有些担心的看着坐倒在地上的泉见。
[呐……没事吗?]
丰花用小心的问道。泉见的肩膀瞬间抖了一抖,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就慢慢站了起来。泉见眼睛和嘴巴周围红肿着,一脸空洞虚无的表情。风吹过,泉见的脚边银杏叶被卷起,发出沙沙的声响,而他身上被弄脏的大衣的下摆也随之飘扬。
[这样不行呢,我。]
用袖子擦拭着流血的嘴角,泉见低头笑着。虽然脸上还留着满满的倦容,但这回总算是露出了正常的笑容。
[明明不是任务却在过去认识的人面前现身了,明明不是任务却想着要杀了他,可终究还是什么也做不到……]
看着杉山的风衣,泉见轻轻地咕哝着。
[……被骂得这么难听也什么都反驳不了。就算是被殴打,也反击不了。这样被前辈打伤,都已经是第二次了。却还是都什么也做不到。]
[那些家伙这次再伤害到谁的话,那个时候无论在哪里都能发现到闭塞,我们会阻止的。]
丰花表情绷紧的,带着焦躁的口气说道。
[从现在起谁会怎么样、那样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了]
一边不耐烦地回答道,泉见一边慢慢地迈开了脚步。
[在学校的时候也好进入团体了也好,活着的时候也好死后也好,我依然那么弱小。前辈……依然占据着优势]
只是狠狠踩了一脚落在地上的风衣,泉见向坡道走上去。从来路返回,小小的身影向竹林的方向走去。
[等等……等一下啊]
一脸困惑的丰花呼唤着泉见,但没有回应。此时的泉见精神似乎已经有些恍惚,周围的动静似乎已经完全意识不到了。
[真讨厌啊……在林子里面上吊自杀可就麻烦了。]
丰花嘟囔着,跟在泉见后面追了上去。京介犹豫了一下,最后也一同追了过去。
将落在地上的风衣捡起扔到路的一边。京介突然发现。在路边水沟中,不知何时起,出现了一只鸽子。
[正如你所见]
鸽子说道。
[不舍弃掉过去的感情的话,只会唤来身体的破灭。]
鸽子说完这些后,向夜空中飞去。
跟在泉见的身后,几分钟后就走出了竹林。出现在眼前的是和白天一样的类似寺院的建筑群,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机会入侵进去了。在白天看起来并不引人注目的红色瓦片在今晚的红月之下颜色显得更浓了,给人一种分外不详的感觉。厚重屋顶下的这块地方一片安静。白天时还有团体成员在附近活动,现在则一个人也没有。
泉见一次也没有回头看京介他们,垂着头走着。泉见双手扶住门柱钻进了入口,但是京介和丰花在门前停下了脚步。白天的时候,确实从团体成员那听说了,这扇门前已经事先施放了特殊的术,侵入者只要踏入就会即刻死亡。
[想进来的话,就快点吧。]
穿过了门,泉见背向着这边说道。依然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但这次是好好地意识到身后的存在地说话了。
[空间遮断的效果已经暂时解除了。所以现在的话没有问题]
说完这些后,泉见又慢慢地走了起来。京介和丰花相互看了看。丰花一脸不安的表情,捡起脚边落下的石子,向门那边扔了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石子静静的落在了白沙铺成的地面上。
[走了。]
丰花低声咳了咳,抓住京介的手腕向前走。穿过门时,京介的每一步都将精神集中在脚上进行着确认,但是没有什么异变发生。而且一路上也并没有其他团体成员偷袭过来。
泉见向这片区域的尽头走去。丰花有些不安的审视着四周,最后还是决定跟上泉见。虽然劲头十足的来到了久画均精准备开始调查,但实际站在这么大一片建筑面前,真的是不知如何下手。京介也是同感,就算只是猜测下现在通过的建筑是做什么的,京介都无能为力。
[呐]
丰花在泉见身后小声的问道。此时的泉见,正勾着腰走在葫芦型的水池和大树之间的道路上。
[告诉我礼子在哪里。【牢】……刚才确实是这么说了吧。在哪里啊?]
没有回应,丰花的脸鼓了起来。泉见并没有在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嘴唇一直动着,在京介的位置能清楚的看到。在说什么呢完全不明白。丰花锲而不舍的将同样的问题反复问了好几次,结果也还是一样。大概是放弃让泉见当向导了吧,丰花赌气似的停了下来。而这时泉见也停下了脚步。原来不知不觉间路已经到了终点,面前出现的是有着白色墙壁像个仓库的建筑。
泉见用钥匙打开了门,然后一边继续咕哝着什么,一边就这么向门里走去,不过虽然泉见的身影消失在门里,但是门还是半开着的。
[进去也没关系的意思呢……]
丰花盯着门,闹别扭般嘟囔着。虽然有点不甘心,丰花还是向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下没办法了,京介也只好跟了过去。
仓库里有一间房间。五个书架,还有三个书桌,让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而且家具之外的空间也被堆积的书山和散乱的纸海所占据,连地板都快看不见了。书架也全部被硬挤得满满当当,半开着的书桌抽屉里露出用途不明的管子和瓶子。而在这杂乱房间的最深处,泉见坐在床上,用认真的表情翻着厚厚的书本。
[这是你的房间吗?]
丰花询问道,但依然没有回答。不过此时丰花也不怎么在意了,随手将身边的椅子抓来坐了下去。但是就连椅子上也还堆积着泉见经常拿着的那种纸束。
[不知道有没有内部的示意图……]
扫掉纸束,丰花一脸厌烦的坐在椅子上。京介捡起丰花扔掉的纸。和往常一样,米粒般变形走样的字体的文字又大量又不整齐。地板和书架上的书也是,书名全都无法理解。
[那扇门,有什么呢]
丰花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书架的阴影处有扇像是普通人家里放置物品的小储藏室那般大小的拉门。在地板上的书和纸间挤开一条路,丰花接近了拉门。泉见沉浸于读书之中,完全没有看见京介的动作。
丰花拉了拉门,没有锁。刚一打开,冰冷而陈腐的空气吹向京介的脸。越过正抽动着鼻子的丰花的肩膀,京介望向门的里边。那里也堆积着大量的纸张。房间的主人好像是将这里当做放置杂物的地方来使用的,除了纸张以外,坏掉的椅子、弯曲的铁管、大块的玻璃块也都放在那里。
[这边使用的是普通文字呢。]
丰花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凑近,捡起地上的纸。接过丰花递过来的纸,京介也确认了这一点。上面记载着的文字确实是平时看惯了的日本语。用铅笔书写的文字给人感觉很清秀,就像是那种一丝不苟的好学生记笔记时的笔迹。
拿着和丰花的笔记对比下也挺有趣的,京介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察觉到,说不定,这是泉见的笔迹。在久画均精中使用的古文字,记得某一次泉见曾得意的提到过,“要看懂也要半年”。被扔在这里的纸,说不定是泉见使用特殊的文字之前写下的。
丰花一边说着[没有示意图啊],一边翻着其他的纸。由于注意力完全被笔迹吸引过去,京介现在才开始过目纸上记载的内容。井井有条的文字写着的是[久画均精到目前为止杀害对象及认知存在的记录]
每一排都是日期与名称并列在一起,这名称之中,既有人的名字,也有看不出是代表什么的名字。被粗的双重线消去、无法阅读的地方也有。有许多部分京介完全无法理解是什么内容,但是在能看懂的部分里。最后被记载的是关于京介自己的。而且这部分内容最开始记载的竟然是光仪大神,这个作为光流脉根基存在的太古精灵的名字。是作为术者的先祖而被巫女侍奉的存在。
[虽然我并不清楚详情,但我们的团体——久画均精是在遥远的过去就存在着的团体]
京介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过去,说话的是抱着书站在门口的泉见。大概是看书看累了,泉见一边揉着充血的眼睛一边继续说道。
[团体有一个独立的判断标准存在,而团体的目标,就是将那些超出了这个标准的事物抹杀,大体上来说,所谓超出标准的,就是持有过强力量的事物。至于标准具体是怎么样的,我还没有被告知。不过不是未来可能成为最高位的优秀人才的话,是无法得知这样的机密的呢。但是,标准的判断与善恶无关这件事是真的。团体最初消灭的精灵,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行为]
[但是……]
有些困惑的皱着眉头,丰花问道。
[为了消灭光仪大神而发动战争的是附近村落的居民,传说是这样的吧]
[你们的组织里流传下来的传说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哦。不过残留着这样的文献的话,这样说直接下手不就是不知道哪处的平民吗?虽然等级完全不一样,但是就像杉山前辈那样的做事方式吗]
因为自己的比喻而笑了起来,泉见踢着脚边的纸。
[团体确实将精灵的身体粉碎之后,好像确实是你们的先祖大人使用留下的碎片创下了光流脉。能继承巫女之血的人,在光流脉中也能继承和光仪大神同等的力量。这其中最强大的力量是古代术这种能超越巫女之力的东西。当初团体认为这种为了守护新力量而诞生的组织,是不值得关注的。]
[什么意思啊]
感觉到了话语中对自己组织的轻蔑,丰花用不痛快的声音反问道。泉见将拿着的书放在纸堆上,又用手擦了擦眼睛。
[很简单的意思。光流脉的缺点太过明显了,会因为人的恶意而导致闭塞。而闭塞的话力量就会被削弱,到了最后还会损坏,而光流脉本身不存在了的话,借助光流脉使用的术式也就不可能发动了。就算矫正术者能将闭塞净化,光流脉未来迟早也会崩溃,团体是这样想的。不过这样的将来,对于谁也肯定不是美好的未来就是了。]
停下了揉眼睛的手,泉见短促地吐了一口气。比起被杉山殴打之后的红肿,眼睛充血的情况显得更严重。就像学习太过疲劳的学生,京介不知不觉的这样想着。一边想着这些,京介的思绪一边又回到了遥远过去的时代。
久画均精是远古时代就开始存在的机关。是作为在光流脉统辖管理局创立前就在活动的组织的话,对现代的本家的各种事项这么了解也就情有可原了。但是一直都对对光流脉持放任状态的团体,为什么现在要消灭使用古代术的人呢。京介抱有的这个疑问丰花也能感到,于是她望着泉见说道。
[那样的话放过京介也是可以的吧。明明对光流脉和本家的事都置之不理,这样不是很矛盾吗?还是说你们那边身居高位的家伙们,都是这样应付了事的?]
[还是不要这样说最高位比较好,如果是他的话,就算离得很远,也可能察觉到这样的事情。]
泉见轻轻耸了耸肩,回答道。
[而且这并不矛盾。前面说到过你们组织的组织制度吧……作为首领的人,是被称之为光主吧?似乎在一代代光主中,也有不少有这强烈欲望的家伙吧。以前就发生过古代术使用者因为光主的私欲而死去的事吧。本来就算团体不出手,放着闭塞不管的话,光主的力量和组织本身就会自然崩溃吧。但是在今年的梅雨季节,一条君把最后的光主给打倒了呢]
泉见用充血的眼睛望着京介,微笑着说。
[而且啊,这里所记载着的人们……]
泉见伸手过去,取走了京介拿着的纸。他指着被双重线消去无法阅读的部分,说道。
[具幻屋和笠冈理保那样的拜咒能力者,一条君也是知道的吧。是个不从属与哪边的团体的能力者,他的力量是关乎到人的生死的。这力量是符合团体视为威胁的标准的,他们应该是迟早会被团体抹消的存在。但是因为一条君介入的原因,这两人现在都没有那种力量了。和外表不同,一条君出乎意料的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呢。]
把纸片放在一边,泉见歪了歪头说。
[其实作为我们这种杀手组织的同伴的话,一条君算是很棒的协力者呢。但是最高位好像不是这样想的。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有意也好无意也好,一条君的存在始终会阻碍团体的最终计划。最高位对此感到很担心。]
[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你们这边太为所欲为了么!]
丰花踢着纸,盯着泉见。
[我们只是单纯地被卷入事件中而不得不去解决,如果京介真的是妨碍的话,为什么那位最高位不直接出来处理。如果是这样的重大的团体计划的话,这种半吊子的做法是闹哪样啊]
[这种事我也不清楚啊。立于顶点之人发下的命令,担当杀人的成员只管遵从即可。为了完成团体的计划,为什么一定要使用我们这些死了也无所谓的人,完全不清楚。]
[比起这个]
拂去飞舞的纸,泉见声音明朗地说道。
[我要出去了,一条君你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泉见后退一步微笑道。此时的笑容终于和平日里泉见那傲慢的笑容接近了。
[我会去【牢】那边。作为刚才让你们看到不体面的样子的道歉,让你们和砂岛见面也是可以的]
丰花发出短促的惊呼站了起来,这反应让泉见脸上满足地笑得更浓了。泉见的视线从丰移向京介,稍微歪了歪头。
[怎么样?不想去见一面吗?要和正常状态下的砂岛见面,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京介没有立刻回答,丰花见状急忙拉住他的手。
[在干什么啊,当然要去不是么。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就是那个最高位的判断要让礼子杀了你。礼子本人并没有理由和京介互相厮杀的啊,都是那个最高位的错啊,所以去阻止礼子吧]
带着焦躁的表情,丰花反复拉扯着京介的手。手腕上的金属环在摇动,京介咬住了嘴唇。
泉见的话基本上理解了。自己要对抗的对手正是掌握着一切真相的团体最高位。礼子只是作为一名团体成员,只是接受上面的指示而行动。但是礼子如此拼命也要完成任务,真的只是因为这是上面布置的任务吗?
京介所认识的,是两年前那个无论何时都有话直说,而且十分珍惜自己的礼子,那个时候,真的很快乐。那样的礼子,只是经过了两年的时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冷酷的杀手。尽管是这样,京介果然还是无法忘记过去的礼子。也许就像泉见和杉山的事一样,这样被困在过去是一件很悲哀的事。但是对于京介自己来说,就算再怎么可怜可悲,就算会给自身带来破灭,如果无法怀抱着过去,自己一定就无法前行下去了。在丰花催促着的时候,京介深切的这样想到。
这时,仓库入口的方向传来一阵不小的声响。丰花被吓着放开了京介的手,而泉见刚才那满是余裕的表情也转眼间变成了一脸恐惧。
[终于回来了,顺也君]
肆无忌惮的踩着地板上的书和纸走过来的是四个年轻人。全员都是一身的黑色风衣外加手持铁管状的武器,估计是泉见在团体中的伙伴。但是泉见并没有看他们,而是背对着这四人。
[说好了要一起出去玩的吧。]
一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然后一脚踹向书桌。抽屉的东西飞散了一地。
[这之前不理会我们就一个人去了虹原,结果连土特产都没买回来呢]
[就是,就是。上面已经很关照的给了这样一个个人的单间,就这样一直呆在里面不就行了么]
四人中的一个家伙又向前迈了一步,直接踏在从抽屉里散落的东西上面。
[结果你这家伙今晚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乱逛了啊,这一直都不回来,等得都快要睡着了呢]
[小孩子这么晚才回来的话,是要被惩罚的]
有两人同时挥起铁管,敲向书架的两侧。书本崩落的震动在储藏间里回响着,丰花发出了小小的悲鸣声。于是团体成员们,这样才发现了京介和丰花的存在。四人一齐收起了卑劣的笑容。
[喂,顺也。这些家伙是谁啊。]
被询问的泉见沉默着,于是一个人一边说着[回答啊],一边就向泉见的脸殴打过去。倒下的泉见被埋进了纸海里,团体成员们又笑了起来。
[怎么办啊]
丰花回到京介身边,小声地嘀咕着。在这满是杂物的储藏间里,京介他们很快就无路可退了。
[啊,我认识这家伙]
一人高叫着指向京介的脸。
[这家伙不就是白天来到门前的光流脉使么。这家伙的脸很有特点啊,所以马上想起来了。绝对就是这家伙没错]
这个家伙,多半是白天的时候见过一面的团体成员。其他三人发出[诶]的感叹,向储藏间这边瞧了过来。表情和眼神就和在街上向人找茬的不良少年一样。
[那么,现在是砂岛在负责处理的就是里面这两个家伙中的一个咯?]
[啊,听说过,听说过。那个女人,明明只是杀一个人却失败了三回呢]
[三回都还没成功?就以这种小鬼为对手?]
[明明说了要成为干部候补这种话,真是可怜啊]
四人笑道,铁管不断敲击着储藏间的门。
[所以砂岛被处分了?]
[你啊,消息还真是不灵通。那家伙现在在【牢】里关着吧?]
[都这么惨了,还是那么有毅力啊。一般不会努力到这种地步吧]
[但是杀掉那家伙的话,算是很大的成绩呢]
四人相互看着,沉默了。四人的背后,能看见泉见站起来擦拭着脸的身影。
[不过,抹杀的命令已经被暂时中止了。现在行动的话,不就没什么好处了吗?]
[那种事,等抹杀命令再出来以后再报告就行了]
[你是个好主意呢。那么,哪边是要杀的目标呢?]
[不知道呢,不过两个中是哪个都没所谓。只是这样一来,砂岛就算白努力了。可怜的孩子啊]
[谁叫她在【牢】里被关着呢,是她自己不好啊]
四人同时笑着,接下来瞬间四双眼睛同时望向了京介这边。那凶恶的眼神立马就和街上的不良学生什么的完全划清了界线。丰花在一旁找寻着逃脱的路线,京介不发出声音地吐了一口气。将他人的任务夺去然后飞黄腾达的事,团体里也很常见啊。泉见曾经这样说过的。于是京介就这样落入了包围之中。
眼前是四件凶器加上四份杀意。那凶器是能将对象一击杀死的特殊装备。
被层层阻碍的前路无论何时都是充满着冷酷无情啊,京介一点也不感动地体会到了。

想起有急事,不马上回去不行。回到旅馆的杉山充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虹风连所住宿的房间一时之间骚动了起来。
[急事是什么],[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杉山君回去的话又要变得寂寞了]许多女性委员将这样那样的话都抛了过来。甚至连[杉山君回去的话我也回去]这样说的人也出现了,作为代表的长谷为了收拾场面来回奔走着。结果长谷的脚步声引起了更大的骚动,最后旅馆方面的工作人员也注意到过来了解情况了。
为了从骚乱中脱身,杉山带着行李快步从房间走了出来。唯一察觉到杉山动向的塩原小步疾行赶到玄关,追上了正在那里换着鞋子的杉山。
[那个,至少待到明天早上比较好不是吗?]
塩原小心翼翼的向背对着她的杉山问道。当塩原走夜路回到旅馆时,杉山已经开始准备回家了。其他委员在眼前骚动的时候,刚才的那些事情实在难以问出口,现在好不容易有单独交谈的机会了,可一到关键时刻,质问杉山的勇气又从塩原的心里消失了。
[末班电车的时候早就过了,也没有巴士之类的可以搭乘。就算这样也要回去吗]
[反正有的士能到家所以这不是问题。虽然要花不少钱,不过眼下可不是考虑这的时候。]
终于换上鞋子的杉山,一边看着无人的地方,一边不自然的笑着说道。
杉山被打出淤斑的脸不自然地痉挛着,脸色依然和在坡道时一样的惨白。而且这勉强的笑容也很快就崩溃了,杉山只是低声的嘟哝着。
[……够了,真的够了,这里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合宿什么的,反正有没有我也都能进行下去吧]
[那个,杉山君……]
[很可惜,要暂停参加虹风连的活动了,不过要和长谷委员长说明的话,还是需要个理由呢]
打断塩原的话,杉山再度露出勉强作出来的笑容,继续说道。
[理由就说是学习或者社团活动吧,什么都可以。赶紧回去,马上去拜祭那家伙的墓。在那家伙消气前每天得都去。所以其他的事就没有闲暇去管了。对了,还有除灵这种方法呢。又需要钱了啊……]
杉山发出痉挛着的干笑声,嘴唇颤抖着,一直扩散到全身,最后早已不见笑容的杉山把行李落在了地上。双手猛的抓住自己茶色的头发,摇晃着头。
[如果这样那样的都做了,就算是那家伙,也该原谅我了吧]
最后杉山带着哭腔这样嘟哝着。塩原在一旁什么也说不出来。
稍稍平复了一会,杉山终于将落在地上的东西捡了回来,用手背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和鼻子,[这大概会令你感到奇怪和不快,但是下面要说的只是我的意见]在这般开场之后,杉山说道。
[塩原君,我想那个虹高生的事还是别太执着比较好]
[什……]
没有理会突然惊慌失措的塩原,杉山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继续说道。
[我啊,至少因为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对观察人这方面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哪个家伙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失恋过多少回、不久后要做的事,不知为何我都能知道。但那个虹高生……那家伙我完全没办法理解。虽然说不定只是我单纯的误判而已……不过我真感觉不久后那家伙就要死了。很难说清这是种什么感觉,不过大概像塩原君这样一直普通正直地活着的人是一定感受不到的]
说完后,杉山轻轻地低下了头,说了句[对不起],之后就走出了旅馆。
从杉山忘记关上的门外吹来夜风。即使因此感到有些寒冷,塩原还是就这样动也不动的站了许久。

四个团体成员向储藏间一拥而入,摆开架势。丰花发出悲鸣,胡乱地挥动玲洗树的枝条。京介抓住丰花的手腕,拉到了自己身后。
在这里发动术式的话,很可能会把更多团体成员惊动引来,所以京介决定先用体术试着解决。于是他先当胸一脚将第一个袭击过来的团体成员瞬间踢飞了出去,那人撞在了侧面的墙壁上,直接晕了过去。第二个对手京介也用相同方法击退了。是过于依赖凶器的威力了吗,这些家伙的程度连让京介锻炼身体都做不到。不过就算是这样己方也还是很不利,被那种有着极大破坏力的铁管只要打到一下的话,就完蛋了。这时第三人发出怒吼,斩了过来。京介迅速地捡起第二个团体成员落下的铁管,想将对方的凶器弹回去。
黑暗的储藏间中霎时火花迸射。从手传至全身的冲击,让身体都麻痹了。然后京介的铁管断成了两半,而团体成员那方的武器则完全无损。在第三人身后的第四个团体成员见此笑了起来。
[我们啊,花了几年时间才学会操纵方法。可不是你这种家伙能简单使用的]
第三人的铁管再次向京介的头部击去。京介反射性地举起手腕挡在眼前。
手腕遭受凶器猛烈的冲击,沉重的震动传了过来。但是奇怪的是,京介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原来是手上挂着的手铐环稍微起到了盾的作用。看来这金属环乍看只是普通的金属但既然是本家准备的东西,果然还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材质吧,虽然是烦人的拘束具,但只有现在京介对此感到了感激。
团体成员因为连区区手铐都无法斩断而愤怒了,用就像要将储藏间的墙壁削下来的气势,怒吼着再度挥起了铁管。但这过猛的动作也让他脚下出现了破绽。京介一个扫堂腿,第三人直接往后方倒去,连同将第四人的姿势也带散了。于是被堵住的出入口出现了一个瞬间的空隙。京介赶忙对身后的丰花开口道。
[先逃吧]
[但是……!]
[我这之后会跟上,快点]
丰花用力合上嘴唇点了点头,然后跑了出去。总算站了起来的团体成员眼睁睁的看着丰花拉着泉见的手腕从房间跑了出去。只能在后面发出了[给我等等]之类难听的怒吼声。
京介趁机抓住落在地板上的椅子向团体成员的头部砸去。第三人因此倒了下去,但是背后站着的第四人将椅子一击破坏掉了。
然后第四人叫喊着将铁管刺了出去。凶器的轨迹像黑色的箭一般占满了京介的视野。虽然已经最大限度地闪身躲避,但是只避开了要害,肩部还是被击中了。看着沾有相当份量血的凶器,团体成员高兴得咧开了嘴。这种笑容,是京介觉得非常讨厌的,所以怎么也不能被这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为了私欲而杀掉。在判断自己已经无法带着受伤的肩膀做出反击之后,京介用脚用力的将满地的纸片踢起,无数的纸就像被风刮起一般飞舞着,视线被妨碍的团体成员动作变得迟钝起来,在第四人一脸惊讶的瞬间,京介用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撞向对方,趁着这个势头从储藏间跑了出去。
跑出这栋建筑之后,京介环视了一下周围。铺好的道路向左右延伸着,不过看不到丰花和泉见的身影。就在这站住的一小会儿,背后就已经响起了充满杀意的声音。看来一度昏迷的那三人也已经醒过来了。京介匆忙地找了条看起来安全的路开始逃走。在穿过了大堂和高塔之后。京介稍稍停下脚步,这时他才看到自己在月光下的身影已经颇为蹒跚,然后察觉到了自己的伤势。肩伤的痛楚刺激着大脑,而且影响自己快速行动。这时丰花和泉见应该还没有走得太远,不过已经看不到这两人的身影了。
不久之后京介走回了当初入侵的入口。正在这时,门前出现了人影,是正要进入的人。于是京介按住肩膀,躲在了一旁。穿着下摆很长的风衣的男人拉着一个小男孩正在向里走。相对于只是笔直地看着前方前进的男子,男孩正惶恐不安的环顾着左右。穿着风衣的男人恐怕是久画均精的关系者,腰间挂着的是标志性的各种棒状武器。
不久后小男孩停了下来,开始小声地啜嗫起来。就算在很远的位置上,京介也能看出风衣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的样子。然后风衣男面向男孩,将手指放在了对方小小的肩膀上。
[这里,是哪里~]
小男孩声音颤抖的问道。手中小小的玩具被弄得咯吱作响。
[让我回家吧。我想回家。爸爸和妈妈在哪里啊?]
[你父母已经死了。]
风衣男平静地回答道。
[因为事故死了。就在几小时前,你们的车落到河里了,应该还记得吧。你的父母当时就死了,你也处于濒死的状态。然后你对这边的劝诱做出了回应把。想活下去,是你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吧。你的命是我们救回来的,所以今日开始就在这里生活吧。包括亲人在内所有的过去,尽快忘掉吧。]
男人说话的口气丝毫不像对着一个幼儿,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感情。
猛然抛下这样的话语,男孩当然无法理解,于是哭得越发厉害了。
京介隐藏在树木的阴影处,悄悄地屏住了气息。从对话中可以推测,风衣男就是专门接近濒死之人的团体劝诱员不会错了。就连那样的孩子都打算培养成为团体成员吗。增加人手,好让团体能将拥有过强力量的存在排除掉。在团体看来这果然是比改变一个人的人生更重要的事情吧。就算这样赋予了其新生,那个孩子真的能幸福吗。京介咬住了嘴唇。虽然自己也明白这不是旁人能够判断的事情,可还是感觉到有如被压碎般难受。
[不要啊]
突然小男孩叫了起来。
[这种事,我不要啊。我要回家,让我回去。]
[就算从这里出去,你也无处可去了。]
劝诱员用比刚才更加尖锐的声音说道。
[你的亲人也好认识的人也好,都见到了我们留下的假尸体,确认过你的死亡了。你从这里出去的话,也只会被当成不受欢迎的亡灵。你的居住场所已经没有了。没有居所,又没有力量。你是不可能一个人生存下去的]
[不要。我要回去,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去]
男孩挥开劝诱员的手,跑了出去。正好是和门的方向完全相反的、京介所在的方向。
劝诱员一点都不慌的样子,在男孩后面慢慢地追着。一边走着,劝诱员取下了腰间的武器。京介屏住了气息,咬紧牙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早和丰花她们汇合,要是在这里被劝诱员发现就完蛋了。在肩伤的影响下,在这里根本无法战斗。再说对那个孩子置之不理也没问题吧。正如劝诱员所说,那个孩子拒绝加入久画均精的话,也没有其他出路了。就算帮助他逃跑了,或许也没有能够拯救他的地方了。
但是下一个瞬间京介的身体已经率先动了起来,那是看到小男孩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之后。男孩手中的玩具掉在地上转动着,是一个怪兽的玩具,这让京介认出这就是在车站转盘那里见过的,坐青色车子的男孩。原本还在迷茫的京介快速跑到男孩身边,拉起了这小小的身体。但只是这样的动作,京介就感到肩膀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头顶笼罩上了阴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的劝诱员,用可疑的表情俯视着京介。没有怒吼和杀意,劝诱员只是单纯的挥下武器。京介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将男孩的身体用双手护住。
从头到脚尖,痛楚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只是一瞬间,就完全失去了知觉。包括意识在内的全部感觉都像被斩断般瞬间停止了机能。
男孩疯狂般的哭声是最后刺进了京介脑海的声响。

从仓库飞奔出来后,丰花没有考虑方向,只是拉着泉见埋头走着。焦躁的情绪充斥着大脑,甚至连自己在拉着谁在走也忘记了。
直到身后的泉见被什么绊到,摔在地上的时候,丰花才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是浮着无数莲叶的巨大池塘。除了丰花和泉见,周围空无一人。
[京介……]
看着水面倒映的月影,丰花心不在焉地嘟哝着。现在才发现走过了头了。而且京介也没有从后面跟上汇合过来,丰花突然担心起来。京介刚才有好好地从四个团体成员手中逃脱出来吗。丰花的头脑被焦急所占据,很快就变为了不安。好不容易想起自己来时的方向,总之先返回吧,丰花准备回头走去。
这时丰花的身后,倒地的泉见抱住了膝盖。膝盖受伤了,但比起腿上,泉见脸上的伤更令人在意。先被杉山殴打的,又被团体成员殴打,伤痕累累的脸上让人心疼地流血浮肿着。丰花一时间停下了脚步,在泉见面前侧视着。
[……没关系吗?]
被丰花一问,泉见抬头看过来。泉见的眼神只是迷离了几秒,就很快恢复了冷静。
[没什么大不了了,已经习惯了]
[你啊,被那些家伙……]
这样欺负,想询问下去的时候,丰花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紧接着杉山的事情之后,又说出了同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凄惨了。
[嗯,被欺负了]
但是泉见只是用淡泊的语调回答道。
[本来以为这种肮脏事情只会发生在那种强制住校的学校中。结果不管去哪里,生存的世界都没有变化,同样的人无论在哪里也是有的。所以说人类就是这么肮脏的生物。]
说到这里,大概是脸上的伤口开始疼痛起来,泉见皱起了眉头。丰花握住了玲洗树的枝条对泉见说道。
[要我使用治愈术吗?]
泉见按住脸,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露出了近似嘲笑的笑容。
[京介妹妹你真是轻率呢。这里是团体领地内的这件事请不要忘了。光流脉使使用术式的话,全员都会察觉到的。而且也没必要,因为我不要紧的]
[那么……稍微等一下]
丰花拿下身后的背包,取出携带用的急救套装。因为考虑到无效治愈体质的京介万一了发生什么事,所以一直带着这种东西。不过万一的事态当然并不是这样这样小事,心中还继续发着牢骚,丰花拿出一枚创口贴伸向泉见。看着有着漫画图案的创口贴,泉见露出比刚才更呆愣的表情看着丰花。
[不要误会了,你的事其实怎样都好啦]
不知为何对泉见的反应感到有点害羞,丰花撅起了嘴。
[你是敌人这一点依然没变,你当时在学校想要对京介做的是事绝对不能被饶恕的。但是现在需要人做向导带我去找礼子,要是你伤口恶化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只是暂时放过你。只是这样而已。所以……]
[请不要这样]
泉见将创口贴握在手中没有动,低声说道。池塘上的莲叶在微风下悠悠地漂动着,水面的月影也荡漾起来。
[不要什么的……什么啊]
丰花睁大了眼睛,反问道。
[我是说请不要有这样的担心我。被体贴被同情什么的,最讨厌了]
泉见焦急地说着话,抬起了脸。和语调大致相同的表情出现在多伤的脸上。丰花[什么啊]这样回嘴,泉见像是不吐不快般继续说着。
[就算表现出一点点肤浅的同情,但其实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吧,我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从最开始就别表现出来啊。这样的事情,我已经遇到太多次了……]
[我又没有这样的打算……]
[从学校开始就是如此。一开始被欺凌的时候,说着安慰的话,说会想办法解决的同学也有不少。但最终都只是场合话而已。事实上当我痛苦烦恼的时候也好,甚至最后被推进池塘的时候也好,结果谁也没有来帮过我。伸出手的只有团体的劝诱员。我还记得那是个雪花飞舞的寒冷夜晚。那时的无助感至今还烙印在我脑海中,所以,雪什么的,我至今都最讨厌了]
泉见站了起来,用力将脚边的土块踢向池塘的方向,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就连劝诱员也只是因为工作才帮助了我。所以我早就明白,所谓善良什么的,在这个世界是根本不存在。所以请不要再给我这些廉价的温柔了。更何况托一直被前辈殴打的福,我对这种伤早就不怎么在意了,没关系的]
就这样中断了话语,泉见开始沿着池塘走起来。但手里还一直握着丰花的创口贴。
[什么已经够了,什么啊]
丰花连忙抬起头,对着泉见的背影说道。
[不能逃走啊。不等京介来可不行]
泉见没有回头,就和当时在坡道时一样,只是垂着头慢慢的走着。丰花有些茫然的环视着周围。哪都看不到京介,而泉见的身影则不断地远去。
丰花不满的撇撇嘴,还是追着泉见的背影跑去。绝不能在这种地方放走泉见,绝对要找机会找到礼子。先让泉见带自己确定了礼子现在的所在地之后,再回去找京介应该也没有问题。
池塘前方是一条狭长的小道,两侧则是浓密的草木。先前在竹林中走已经很令人毛骨悚然了,但现在在只有黑暗的小路上行走感觉也好不到哪去。泉见缓慢地,但是确实地先行一步进去了。丰花将玲洗树枝条抱在胸前,咬紧牙关追过去。
[这是什么啊……]
用余光瞟到在路旁垒起来的石头,丰花嘟哝着。这些石头大约是与丰花齐腰的高度,可能每隔几米,也可能每隔几十米,就这么毫无规律松散的分布在各处。既有已经被青苔覆盖的古老的石堆,也有似乎像是新近搬来的的,和景色不协调的石头。
[这是坟墓]
丰花的前面,泉见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这是在【牢】中被改造,但最终失败而死掉的团体成员的墓]
刚穿过这片石丛的丰花听到这样的回答,哑然的回过头去。如此简单的墓碑,让人感到悲哀。在【牢】中肉体和精神都会被重新调整,以创造更完美的杀手,但是失败率也很高——想起了从泉见那里听到的话,丰花背后开始发冷。即使冒着这样的危险,礼子也要为了团体完成任务么。站立在顶点的最高位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手段如此强烈地控制着团体成员呢。
丰花将思绪稍稍收回时,道路也到尽头了。面前是一栋低矮的建筑,门是开着的,泉见直接走进了里面。于是丰花也慌忙走进这扇被风吹着看起来随时会关起来的门。
建筑里完全没有一般仓库应有的那些杂物,向下的阶梯之下一片昏暗。泉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沿着阶梯向下走。泉见的手中拿着的,是不知从房间的何处取来的烛台。泉见一路消去阶梯的黑暗,随着烛光一起远去。
害怕被留在黑暗之中,丰花膝盖有些打颤可还是跟了过去。虽然因为京介不在场而产生了些许不安,可眼下只能跟着泉见走了。
梯度很小的阶梯不知道要延续到哪里去。心中数着阶梯级数已经超过一百时,丰花只是想着真长啊。但超过二百时,开口问[要下到哪里啊],结果却被泉见无视了,阶梯级数就这样渐渐搞不清楚了。当丰花开始想着这样是不是回不去了而感到有些害怕时,阶梯总算到了的尽头。一点点的安心和沉重的疲劳感让眼前一阵模糊,丰花一屁股坐在了原地。双手接触到的,是又硬又冷的地板。
泉见拿着的蜡烛站在角落,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在这小小的火焰映射下,地板上延伸出细长的影子。丰花调整了一下呼吸,抬起了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好几根直达天花板的铁格栅,这栅栏就像是境界线一般,似乎要将有机物与无机物分割两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低鸣,让冰冷的空气就这样静静地震动着。
房间中满是奇怪的机器,黄色的指示灯在上面忽明忽暗的闪动着。机器向地板延伸出大量的,如蛇群般盘绕线缆。而在这线的漩涡中躺着的,正是丰花寻找的少女。
丰花双手抓住铁格栏,呼唤着礼子的名字。但无论再怎么摇晃,这么大的铁栅栏当然不是靠丰花的腕力就能弄松的,不管怎样呼唤,被机器包围着的礼子也没有苏醒的意思。
[不使用钥匙的话铁格栏是打不开的。而钥匙是干部在管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在丰花旁边站着的泉见用冷淡的眼神看着礼子。
[砂岛现在是在脑神经变换处理中的过程中呢。只要过了这阶段,恐怕就再也没有对话的机会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丰花抓着铁栅栏,只有脸转向泉见这边。

[你在刚才的屋子也说过,和正常状态的礼子见面的机会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这样的意思。在牢里被实行处置的话,理所当然都会是这样的结果]
本该垂头丧气的泉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恢复了自大的说话方式。面对不断地重复质问的丰花,泉见只是投去满是余裕的视线。明白他说的是说明就只有这些,丰花不禁哑然。
泉见抬脚用靴子轻踢着铁栅栏。听着脚下传来的金属声,泉见望向丰花说道。
[京介的妹妹。你不试试使用术式破坏这个铁格栏吗]
丰花皱眉。泉见微笑着,又一次踢起铁格栏来。
[没关系的,在这样深的地下的地方发动术式的话,地上的团体成员是不会察觉到的。而且反正京介妹妹你使用的术式是和一条君不同的,比较小型的术式不是吗?]
丰花眉头皱得更紧了,泉见轻轻耸耸肩,笑了。
[请不要生气。如果连小型术式等级的破坏力都没有的话,想要通过这里应该很难了。而且要注意只能破坏铁格栏。要是对里面的机器和砂岛本人造成伤害的话,或许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呢]
无法挽回的事情。丰花产生了讨厌的预感,浑身颤抖着,又一次将术具抱在了胸前。但是什么都不干的话,无法挽回的事态还是就会发生在礼子身上。
丰花定了定神,又重新看向铁栅栏的另一头。虽然不喜欢泉见说的话,但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首要的任务是要想办法将礼子从这个奇怪的房间里救出来。丰花架起玲洗树枝条,呼气的同时开始咏唱咒文。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辰位,沉于亥位。扫射。消灭前方的目标]
术具的前端光弹连发,朝铁格栅猛冲过去。最初的三发全都被弹了回来,将天花板打出了几个孔洞,但是最后的光弹成功打坏了铁格栅。造成的间隙虽然不大,但是已经足够让丰花通过了。
[等一下]
泉见抓住了此时满脑子只有礼子的丰花。在这种关头被阻碍的丰花,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泉见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室内的机器,说道。
[不把所有机器都安全地停止的话,砂岛的大脑和身体很可能会出现问题。没有相关知识的你进去的话,能保证不会因为不小心而踩到重要的线吗?]
明明比丰花要小得多,但泉见的态度和语气始终都像个大人一般。而且提出的意见令人懊恼的无法反驳,丰花皱起了脸,看到丰花停下了脚步。泉见满足般的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间。
泉见走向比自己身高高一倍有余的机器,十分熟练地按下按钮,拉动拉杆。然后机器的状态开始改变,发出低鸣的声响,指示灯的颜色从黄色变为绿色。丰花什么也不能理解,只是看着忙碌地活动着的泉见的背影。
[京介的妹妹,真是依赖一条君呢]
摆弄着机器侧面类似底盘的部分,泉见说道。
[确实是依赖着吧,所以一旦不在身边的时候就会感到不安。简直和小孩子抱着玩偶不离身一样的感觉呢]
一瞬间丰花没有理解泉见所说的话,迟了两三秒后才生气的嘟起嘴来。
[不要用这种讨厌的比喻]
[只是想着就顺口说出来了,不高兴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啊,一条君在身边的时候和一条君没有在身边的时候,表情完全不一样呢。真是有趣。虽然我也有兄弟,但是不在身边就会寂寞这种事情,真是一次也没有感受到过。这不是逞强而是确实如此。]
停下作业中的手,泉见说道。
[所以,就算是我的葬礼上兄弟们一定也谁也没有哭。但是一条君死掉的话,你一定会哭吧。]
泉见笑了起来,丰花马上发出了不愉快的鼻息。泉见看了一眼丰花又笑了起来,回到了底盘原来的位置。
[机器作业暂时还需要时间,怕你感到无聊所以闲聊一下。感到讨厌的话我就不多嘴了]
就算你再说下去也不会理你了,赌气的丰花背向泉见,就地坐了下来。果然是个讨厌的家伙,创口贴什么的给他真是浪费,给透明胶布就好了。正在丰花这样有点后悔的想着。又听到泉见发出那有些奇特的笑声了。
抬头望向天花板,丰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礼子醒过来的话,不管说什么都要让她摆脱那个最高位的控制。希望她不要再听谁的摆布,变回原来的那个礼子。这样恳求她的话,一定会听一听吧。当然首先是要让她能听到自己的话。
这是礼子所希望的处置,丰花要强行阻止。礼子大概会生气吧。又再次面对面的话,说不定会说些让人受伤的话。不管怎样也要在团体中生存下去,说不定礼子会这样坚持己见——丰花的目光落在地板上的蜡烛上。真的能和之前决定好的一样,真的能抑制那时候产生的感情吗。突破情绪的极限的时候,自己真的不会像杉山那样破口大骂对方吗。丰花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对这样不停涌现出不安情绪的自己感到有些厌恶。不管发生什么我也一定会努力的,两年前也是这样,难得礼子都死而复生了。如果我还不努力的话,京介会——
突然,听到了身后响起了很大的电子音。丰花回过头来观察房间。机器的指示灯开始闪烁着红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低鸣起的振动音回来了,所有机器都轻轻的震动了起来。大量的线管冒出了白烟,在这中间的礼子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了。
[呐……]
丰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泉见。这时,泉见踮起脚尖,按下了在高位置的按钮。在他的脚边,没有使用过的创口贴落在了地上。
[你现在是在停止机器吧……?]
慢慢地,泉见回头望向丰花。作为回答的,是泉见的笑脸。那是天真无邪的笑脸。
礼子的唇间漏出了充满痛苦的呼吸声。
春天,一起去观赏白色的花。丘陵上有着很大的树木。被告知了玲洗树这个名字。真是漂亮呢。
夏天,相约一起去了夏祭。明明对热闹的街道感到有些为难还是来了。结果在人群中感到疲劳得不行,简直都迷迷糊糊了,可还在一直走着。真是奇妙呢。
秋天,在校舍的楼顶一起仰望天空。说着外面已经这么冷了第二天会感冒的。一眨眼间冬天就来了。
冬天,——冬天是。
突然袭来的剧痛让礼子的梦消失了。已经到了不醒过来就不行的时候了呢。只会沉浸在记忆中是不行的吧。就像要催促踌躇的礼子一般,痛苦的电波涌了过来。很难受。
回到噩梦般的现实,礼子意识到那只是梦的碎片。冬天是——冬天什么都没有。只有冬天什么都没有。涌上来叹息也因为感到痛和难受而消失了。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处置有顺利进行下去吧。确实这个技术的失败率很高,但是最高位说过了是你的话没关系的。要把对方杀掉的意志越强,成功率就越高。虽然痛苦,礼子也一笑了之。但做着这样的梦的话,一定会失败的。
如果这样的话我会在这里结束吧。我的存在会成为失败率当中的分母,然后在粗糙的石头下变冷。最后就这样结束吧。
死其实已经不可怕了。反正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身体了。但是现在就这么死掉,绝对不行。好不容易已经对杀掉那个人不再踌躇了。就像要抖落痛苦一般,礼子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但是不管怎么做,梦的碎片都会来妨碍她。看似坚定的决心,转瞬之间就崩塌了。再度变得鲜明的记忆,开始不断在礼子心中复苏。
胆怯的自己,假装舍弃了过去,但其实比谁都放不下。
冬天是,冬天是……









本帖最后由 沢近愛理 于 2014-4-17 18:20 编辑





第三章 降下真实的粉雪
将茶碗放回了矮桌上,远峰秋一走近了通往庭院的玻璃门。一手拿着日式点心,另外一手已经捡起了掉在榻榻米上的金属环。
远峰将门完全打开了,冷到让人生疼的空气流进来。靠在门边远峰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愉快地笑着。
“哇,真冷呃,就算是下雪也不奇怪吧。”
在旅馆上广阔的夜空,只有月亮明照四房,一朵云也没有,远峰一边转动着手中的环,一边吃着茶点。
开始听到了庭院中慢慢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地面的砂石被人脚的形状所踩碎。砂石的上面却不见人影。没有主人的脚步声和足迹逐渐靠近远峰。向着没有露出身影的来客。远峰一点点眯起了眼睛。
“都来到这里了,就不需要再隐藏身影了,现在这房间除了我之外再无别人,我也没有拿着武器和术具,所以安心出来吧。”
在远峰前面,从庭院上到室内换拖鞋所用的石阶上突然出现了人影。是被黑色大衣包着的年轻的女子。女子紧咬红唇,单手握住长长的铁管,无言地瞪着远峰。
对于成员的视线,远峰回以笑容。
“呀,白天的时候多谢了。”
“太过于没有防备吧,负责人。”
成员用压住杀意的声音说道,及腰的长发迎风摇曳。
“就算被我斩了,也不要抱怨哟。还是说你对于自己的力量十分自信呢。”
“想也知道不可能啊。因为一坐上了负责人的地位,就完全没有锻炼术式的时间了呢。这样的我比起那边的矫正术者还要无力哟。”
“那么,为什么注意到我在这里,还要让身边人离开?”
“我只是想要与你单独谈谈。”
对着脸上带着露骨的嫌恶表情的成员,远峰“没有奇怪的意思哟。”明朗地事先说好之后,说道。
“你这样的类型,总让我觉得有些怀念。虽然有点强气,但是真的很喜欢童话的温柔的女孩子。名字的确是小樱。你啊,以前是不是住在我家附近?”
成员的脸僵硬了。远峰扫去了手上的点心屑,点了点头, “果然是呢。”
“虽然这样浓厚的化妆让你看起来像是大人。但是,你的真实年龄,大概也就十七八岁吧,。十年……十年前的话,是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死去的小樱,也不能进入小学的年龄吧。”
“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紧紧地握着铁管,成员低声问道。远峰一边用指尖转着金属环,一边回答。
“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哟,在门那里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注意到在哪里曾经遇见过你。听到声音,童话的比喻也突然冒了出来。”
“……嗯,一点也不吃惊呢。”
“很吃惊哟。”
闭上嘴巴,远峰发出短小的叹息。这个期间金属环也持续地转动。
“我的部下以前的恋人是团体中的成员,所以觉得有时候也会碰到讨厌的偶然呢,所以这次冒出个自己认识的孩子,我也不会太吃惊吧。因为我的人生经验比部下的要长。只是不会慌张而已……那么,特意在那么寒冷的夜晚来到这里,你也注意到了我这边的事呢。”
在远峰的手中,金属环恰好停了下来。成员用尖锐的视线仰视着远峰,用着和某人相似的语调说道。
“以前,我并不知道你是光流脉使的事情。”
“那是肯定不会知道的吧,就算是住在附近,我也不会宣扬着自己的血统吧。小樱的家是普通的家庭呢。”
“你现在成为了光流脉使的家长的事,我也不知道哟。”
“小樱成为杀手这件事,我也是做梦也没想到呢。”
远峰将背从玻璃门挪开变换了姿势,从正面对着成员。
“然后,是为了庆祝彼此的就业而来的吗?”
成员沉默地瞪着远峰,指尖紧紧缠绕着铁管,眼神虽然依然可怕,却没有洋溢着杀意。远峰对成员点头,重新平静地问道“那么,有什么事情?”
虽然成员长时间咬着嘴唇,但是沉重的气息伴随着声音泄露出来。
“有想要告诉你的事。”
“是什么啊,除了以前我讲给你听的,别的有趣的童话也可以说哦。”
“团体里,最高位的事情。”
没有拨开挡住脸的头发,成员继续说道。
“十一年前,我在放学的路上,被只瞄准小孩子的过路的歹徒杀掉而‘死’了。不过实际上我还活着,被运到了久画均精……被带走的不只是我,那个时候一起回家的家伙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经过了十一年,那个人已经成为了最高位。”
“原来如此,我已经很清楚的明白了。”
远峰轻轻地举起了空着的那只手,打断了成员的话。远峰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指尖一点一点地弹着金属环。
“想说的事只有那个?”
成员发出小小的叹气,同时稍微垂下了肩膀。
“告诉你这件事没有深层的意思,只是不说的话我怎样也不能镇定下来,连觉都睡不着呢。”
“你也没有变,在你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总爱从结局开始讲童话。”
成员只是一次紧紧闭上了眼睛,数秒后,在打开眼睛的同时,成员在这个地方静静地向后方走下。
“因为事情已经办完了,我回去了哟。”
“难得的久别重逢,明明迟点走也可以的。”
“对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已经不是你家附近的小学生了。”
翻起了大衣的下摆,成员背向了远峰。看着背对自己逐渐离开的女子,远峰说道。
“小樱,我要将久画均精击毁。”
成员没有停下脚步,远峰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你来到这里是为了让我害怕起来呢,但是无论最高位是谁,我也会这样做的,对于你们的事情我一无所知,不过要是我的组织的平衡崩毁了,我会感到困扰的。我好歹是个负责人。根据情况,说不定会处理你们的所有成员。”
成员总算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向了远峰,眼中渗出充满迫力的目光。
“就算这样也好。”
远峰平静地看向对手的眼睛,如此问道。
“你不反驳我吗?”
成员从远峰身上移开视线,回答道。
“你是负责人,像是这样决定就可以,我哪有什么阻止的权利,而且我——”
“不就是附近的小学生吗。”
继续之前的话,远峰微笑着。
“你们作为小学生死去的时候,在路过的歹徒行凶的地方,总是产生着强烈的闭塞。”
远峰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庭院。穿上了准备好的木屐,在地面踢几下来习惯。
“但是,保护那边的矫正术者什么也没做。因为本家是很大的组织,各种各样的术者都有哟。所以,也有各种各样的负责人。也有人在适当地做着处罚一类的事情。我在那件事后,也以成为那种术者为目标。”
“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成员的手中,凶器想起了刺耳的声音,远峰也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踏响木屐向着成员走过去。
“久画均精也是很大的组织呢……”
“啊,是这样。”
“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成员呢。“
“就算这样说又能如何?”
“现在的最高位对于从以前开始就是友人的你,多少也会特别地对待着吧。”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成员焦躁地呼喊着,在侧面挥下了铁管,产生的烈风吹动了远峰的前发。
“难道想说,我会因为害怕被杀而会背叛到你这边吗?”
“想这样做的话,也可以哟。”
“不要开玩笑了!”
成员再一次挥动了凶器,明明没有接触到,一旁的灯笼就产生了裂缝。
“没有我能够活着的地方,这点说多少次都不会变,我也不可能永远地敬仰着你。”
“是这样呢。”
看着崩毁的灯笼,远峰发出了短短的叹息。
“真遗憾呢。”
“呃呃,遗憾。“
“如果要将你杀掉,我能够很好去做吗……嘛,就算抹去感情也没办法。因为对手已经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了。”
“就是这样,你无需这样特意强调。”
成员神情扭曲,仿佛舍弃一切般吐出言语。
“对于能否杀掉我而感到如此不安么?”
“是的。”
“这样的担心是无谓的。”
“为什么呢?”
“我会冷酷无情地去杀人,此时此刻我就要展现这一点——你会被我所斩,然后死去。”
成员架起了铁管,向着远峰跑了过去,速度之快令长长的头发和大衣的下摆在黑暗中化作流线,随即流线化为黑色的风。
风停止了,传出了像是肉被撕裂的钝音。木屐底一点点向着地面沉陷着。被压碎的砂石飞散着,远峰怀抱成员的身体,放低姿势。成员握着凶器,瞪着没有表情的远峰,只是凝视着前方,什么也不做,保持这样的姿势,双方谁也没有动。
呯,这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数滴血液落在零乱的砂石上,接着,从一方的手中滑落了金属质的物体落在地面。在血和金属边,地面上刻有两个影子。上方月光闪耀,平等照射着两人。
先动的是成员,成员的嘴唇漏出气息,肩膀震动着。成员那混杂着悲伤和痛苦的眼睛看着颤动的指尖,掉落的铁管已经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对不起了,小樱。”
远峰平静对着额头渗出粘汗的成员说。
“我也已经,不是住在附近的温柔的大哥哥了。”
远峰一下子拉出刺在成员的左胸的金属环。拿出阻塞的东西后,大量的血洒在砂石上。成员呻吟着倒在了庭院中。长长的头发洒落在血泊上,成员以空虚的眼神仰视着远峰——似乎在仰视着,但是瞳孔已经没有了凝聚焦点的力量,即使凝视着月亮,光芒也正从成员的双眼中消失。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鸽子,啄着染上赤红的砂石。俯视着以前的年幼少女的尸体。远峰露出混杂着疲劳的笑容。
“要是外出中的最高位能察觉到你死的事情,并赶回来就好了。”
扔掉濡湿的金属环,负责人无声地叹息。
室内传来了慌张的脚步声,好像总算有人注意到了骚乱,从房间出去的女医师带着副家长石田回来,石田的背后也有着护卫队员的身影。
对着因看到庭院的惨状而屏息的所有人,远峰转过身来说道。
“过了一小时了,是时候出发了。啊……在这之前先把庭院打扫干净吧,不然旅馆那边会生气的。”
虽然女医师就这样凝视着庭院,但是石田快速地向护卫队员发出来了指令、看着被抬走的成员,远峰再一次“对不起呢”这样嘟囔着。
“因为我比部下的的人生经验要长,不会太天真哟……没有让京介君看到示范,真遗憾呢。”

最初所听到的是小孩子发出的哭声,然后类似于哭声的风声,然后是坚固干燥的不明声音。一次又一次所感受着这些的鼓膜,为沉重的寒冷而震动着。
取回意识的京介在冰冷的地板上朝下俯卧。就保持这样的姿态慢慢地确认周围的情形。这是间宽广的房间。在京介所处的位置的前后左右五十米左右的地面都铺着木板。总觉得,这是个令人想起学校的体育馆的空间。
地板上除了自己的身体以外什么也没有找到。包围着四方的墙看上去尽是朦胧的白色。充斥于这房间的空气十分寒冷,想来应该是夜晚的空气。
明明哪里也没有窗和照明,房间中却被淡淡的亮光所包围着。是在墙壁上的某处裂了个孔,让月光从那里照进来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寒冷也是因为从那里所进的风吧。京介用呆滞的头脑想着。虽然身体残留沉重的隐痛,但自己能去思考,应该尚无大碍。
在地板上用手撑起身体的瞬间,肩膀的伤申诉着痛楚。虽然想反射性按住伤口,但是手不能动。在失去意识的期间,另一只手也受到了痛击吗。一边咬紧牙齿一边看向另外一只手,京介眨了下眼。动不了的手腕被那个男孩紧紧地抱着。男孩将脸压在京介的手肘上,慢慢地抽着鼻水。
“没有受伤吧?”
总之,京介这样试着问道。男孩稍微仰起了头,却流着泪一言不发。虽然眼睛和鼻子变得通红,好在没有明显的外伤。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对改变问题的京介,男孩的表情崩溃了,他的嘴唇震动着,眼中溢出了更多的泪水。
“爸爸和妈妈在哪里?在哪里?”
京介不能回答,只能沉默以对。你父母已经死了,只有你得救了——如果述说事实,无论选择哪种语言和语调,结果也只是变成和那个劝诱员相同的内容。
男孩一边哭一边打喷嚏,发出了“真冷啊”的弱气声音。
是明白到大人的手代表着温暖和信赖吧,他就这样更加紧紧抱住了京介手臂。这个孩子肯定是被父母所爱着的吧,京介叹了口气。
可是这样搂着的话,也没法对自己受伤的手臂干些什么。京介再一次看了附近。就算再一次确认,也没有发现能够取暖的东西,好像术具也掉了。勉强用痛着的手在衣服的口袋摸了摸,找出在离开旅馆之前从丰花那得到一次性怀炉。虽然已经没什么温度,但是总好过什么都没有,京介将男孩从手臂上拿开,让他手中拿着怀炉。男孩发出了阵阵不情愿的声音,京介不去理会,就这样站了起来。
突然感觉到有些贫血,不过京介仰视着高高的天花板,忍耐着。这里是哪里呢,从肩膀所流的血来判断,从那之后还没有过太长的时间。那个时候所救的小孩子也在身边,也就是说自己很有可能还在久画均精的地方,可以确认的是自己正被关在位置不明的的房间里。虽然疑问没完没了在京介脑中乱窜,但是——丰花没事吗?——这才是他最挂念的。
“你和我一样,是打算逃跑的人吗?”
拉着京介的袖口,男孩问道。握着取暖贴,男孩的脸虽然还残留着泪痕,但是从眼睛流下的泪水有所减少,男孩尖起了嘴唇,不安地问道。
“你和我一样,是明明只能活在这里却想要逃跑的人吧,这是刚才的大叔说的。”
京介嘟囔着,原来如此。这样京介就理解到为何只是让他失去意识,而没有施与伤害就停下的理由了。门那边的劝诱员误认为京介是从久画均精逃跑的候补成员吧。因为深夜隐藏在树荫下,这样想也是自然。
如此一来,这里便是类似于用来处罚逃跑未遂者的处罚室一类的地方吧。说不定会变成麻烦的事态,凝视着找不到门和窗的墙壁,京介再一次叹气。
突然,看到墙边好像有什么在动。是剥落的壁纸被风吹动吗,白色的东西稍微动着。再仔细看的话,墙壁的旁边掉落着京介的术具。男孩所拿着的玩具和似乎是他个人物品的布包也一起滚动着。
“大叔说了,最好不要在七天之内碰那些东西。”
“这样是为了舍弃过去。去接触也可以,但是如果碰了的话,你就输给了过去。不能舍弃过去的家伙不能成为有用的东西…….呐,过去是什么东西?”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京介捡起了术具,开始走向墙壁那边。 “等等啊……”男孩说道,小步地跟着。
但是京介没有回应他的请求,在确认了墙壁的全貌时候,京介不由得地惊呆了。从远处看上去很白的颜色并不是墙壁本身的颜色。无数白色的物体放置在墙边,那是无数尸骸构成的白骨群。
靠着墙壁坐着的,完全崩毁散落在地板上的……虽然状态是各种各样的,但却是数之不尽的细小的人体在哪里并排着。尸体所并排的墙壁不只有一面,四面的墙壁皆是如此。无数的头盖骨全部凝视着房间的中央。
有一瞬间,京介怀疑这里是类似于保管人体标本的地方。不这样想的话,白骨群缺乏现实感。但是眼前的尸体也缠绕着白色或者黑色的大衣。从袖子和下摆露出的手脚,当然已经完全白骨化了。
“……是骸骨啊。”
男孩小声说道,茫然的声音没有恐怖的色彩。对于还是小孩子的他来说,人骨之类的东西说不定充其量只是在电视机和妖怪屋中登场的非现实的存在。京介知道这是好不容易走到最后的身影,所以也不能像男孩子只是茫然着。
一大排排列的白骨尸体。各自的大小也不相同。有坐着就显得很高的骨架,也有着明显幼小的头盖骨。所穿的大衣的老旧和破损程度也各种各样,唯有一点全员一样——都是骨头。
男孩拉着京介的手,问到。
“我们也会变成这样吗?”
京介考虑着一样的事,无法回答。眼神无法从那无数沉默的黑暗眼窝中挪开。
京介正对面的尸体身材并不大,甚至比京介还要稍微小,双臂被看起来比较新的白色大衣所包着被抛在地板上。看起来像是要把手伸向京介的玲洗树树枝和男孩的玩具。是京介不知道这具骸骨的性别,更不清楚它生前的事情。但是毫无疑问,这具尸体生前定然是久画均精的成员。大衣的颜色令京介想起了礼子的事。现在应该呆在特殊的地方的礼子是不可能在排列在这里,但在他心中,不知不觉间就升起了讨厌的联想。
眼前的骸骨,像是稍微摇动着头部,而且在床上的那个手指的骨头也稍微动着。看来从远方看到在动的东西不是壁纸而是骨头,它承受的风是能摇动轻小的头盖骨程度吗,京介突然抱着这个疑问。现在所摇动只有眼前的一体而已。
“动了哟。”
男孩述说了没有虚饰的感想,白色的头盖骨在摇动。上下地摇动着。如果说是还活着的人的话,就像在点头般动着,
京介皱起眉头,在动着——不是被风吹动,而是在自己动着。不会这样吧——京介这样想。
对方的手臂从地板上一点点地浮起。无论流进来空气形成的风吹到如何冰冷,也没有吹到随意抬起手臂的程度。就算是偶然,也好好地在动着。
头盖骨的下巴震动着。明明打算要说什么,却没有打开口——这样令人感到着急地动着。京介咽下了想要呼唤的话语,因为他无法判断此刻是否该发出声音。
不久后,那只剩骨头的指尖抓住了男孩的包,确切的说是握着从包中洒落的东西。封面是“涂鸦本”的笔记本和蜡笔盒。
“我的……”
男孩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虽然男孩地仰视着他,似乎在问该怎样应对,但是京介完全不明白如何回答,在这期间,骨头向着笔记本动着,在剧烈地动着,比起令人害怕,更给人以在拼命的印象。虽然男孩有点迷惑,但还是急忙小步走到了白骨尸体那里,打开了笔记本,从蜡笔盒拿出蓝色的蜡笔。只是做完这些,男孩匆忙地再次回到了京介的旁边。
“妈妈呢,告诉我想到的话就去做……”
男孩再一次强烈地抽鼻涕说道。
“如果不是坏事的话,去做就好,她这样说。”
骨头的手指抓着蜡笔,在笔记本的表面写着什么。笔记本被风吹动,卷了起来,阻碍着它。男孩摇晃了膝盖,虽然脸上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再次走向白骨尸体的那边。这次男孩在尸体的旁边坐着,两手按着笔记本。京介眼中,只能看到男孩因紧张而变红的脸和旁边那干枯的骨头。不久,白色的手指和袖子一边发出生硬的声音一边开始动着。
这里是今后成为成员的人最初渡过的房间——蓝色的文字,最初是这样写着——或者是今后不去做成员,直到不能动为止所送去的房间。骨头浅浅地描绘着细小的文字,总令人感觉到这是位女性。
“不想干,可以吗?”
比较着文字和头盖骨,京介轻轻地问道。虽然没抓住对方的原型,但是能理解对方想要传达些什么。
“成员无法自行决定何时停止,我是这样听闻的,停止的时候就是处分的时候….不是吗?”
握着蜡笔的骨头摆动了下,停止了。因为笔记本没有空余的地方了。男孩慌忙地翻开了新的一页。
正确来说是被迫停止。文字回答道。在这里的所有人,是到现在为止的历代干部。结束了任务,在围绕着继承权的争夺中失败,在这里变成骨头。不返回到土地而是在这里破碎。虽然手指和文字的活动就这里停止,但是头盖骨的下巴一点一点地痉挛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还……活着吗?“
京介问道,白色的头上下摇动着。接着在笔记本上——但是再过一会儿就不能动了——这样写着——真的是一会儿,马上就……
不能回归大地的理由是为了防止记忆泄露——蓝色的文字,比起之前写得稍微快一些。历代的最高位不会让我们脑中留有的任何信息泄露到外面。将尸体埋在土地里面的话,记忆总会移动到土地上,游体精灵围绕着流动的大地的土地得到信息。接触光流脉的话,光流脉使会得到信息。所以我们进入到这个房间。骨头的手指黏上了蜡笔的颜色,但是对方不介意地继续写着文字。京介看着骨头的动作,心头涌起莫名的焦急。每次文字的前进,男孩也拼命地翻着页。
“做到这份上也要守护的信息,是怎样的记忆?”
京介问道,文字立刻回答了——那是团体的最终目的。
久画均精的最终的目的是从世间消灭所有的存在。世世代代的最高位继承着从太古持续的意志,调动着组织。最初是消灭有力量的东西,然后再消灭软弱的东西。有时候这个顺序也会变化,不过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得减少存在,世间总会变得谁也不存在。目标不是毁灭世界,是让世界保持着美丽的无的状态。那样长时间是必要的。
“为什么这样的事……..”
在京介嘟囔的期间,文字继续被写出来。最高位不知道真正的理由,目的完全达成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人类只有抹消了所有东西的成员。同样有着特殊的力量残留着的世界不会重建,最后在最高位的指示下,所有成员会一起死去。所有成员的体内都埋藏着起爆装置。这个房间是新的成员植入装置的地方。
看到起爆装置这样的文字,京介禁不住环视自己的身体。头盖骨再次轻轻地摇动。你们还没事——蓝色的文字告诉道——经过了七晚,不是舍弃了过去的人不会在那之前被迫到了这个步骤。而且你不是劝诱员带来的人……读着文字,一只手无声地指向京介的术具。
是来做什么的?——文字问道。不存在眼球的视线,定睛看着京介。京介抑制住声音突出了气息,回答。
“为了和某个成员相见。”
相识的人吗?——文字动着。京介沉默地收起了下巴,文字告诉道——可是很遗憾呐,见到了也没有意义。在这个房间渡过时间而成为成员的人不会那么简单取回以前的留恋。所以,相见也没有意义。
“……我明白啊”
凝视自己的脚下,京介回答,感到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想在这里活着,不打算回到以前的世界——礼子这样说。也说了喜欢着团体的生活。京介无法认同那是真心的,无法认同她最初就是这样想的。但如果这是能让自己和礼子谁也不会死的方法的话,这样也无所谓。就算不能再次在共度时光,如果是在这之前都能活着的话。但是……
京介咬住了嘴唇,但是自从和礼子相会后,自己一直固执于过去的记忆。想起来的过去的回忆便接踵而至,思念也越来越激烈。不想和礼子战斗,不想杀死她、然后无论如何都不想她身处这个如此冰冷的地方。希望现在的她能像曾经的她那样总是笑着——这个愿望,是那么愚蠢的事吗?
来到空桥市时京介真的很害怕,现在这个心情也没有变化。为了与礼子相见,也是为了阻止他们对礼子的处罚,就算已经没有战斗的必要,也会因此产生什么变化吧。回到没有什么变化的日子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已经变不回之前那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自己了,这样想的京介,已经无法回到没有礼子不存在的日常。
难道——文字慢慢地显示出来。
难道,你想见到的成员的名字是……是砂岛礼子?
京介凝视着对方的眼窝。果然是啊——蜡笔在纸上写着——之前从礼子那里,听过一次,有个不怎么说话,但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的熟人的事。那么说来,劝诱员好像没有注意到,那里的木杖是光流脉使的道具。
“你知道礼子的事吗…….”
对于京介所问,文字回答道——在我进入这个房间之前,我和她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刚才所说的团体的最终目的,以及起爆装置的事,是如果不是干部等级是无法得知的事情。以前是干部的我被选为最高位的候补,然后我失败了。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失去平常心的我,打破了不能向别人说的规则,对礼子说了这些机密事项。
翻开了新的一页,变得细小的蜡笔仍旧在白纸上写着——礼子总是担忧世间灭亡的到来。就算灭亡到来之前还有相当的时间,礼子也一直觉得自己成为成员之前活着的地方,现在在这里所生活的人们都很重要。礼子隐藏着这个心情成为成员。提升着自己的实力,直到被人认可为干部候补。
听着翻开新的一页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凌乱起来,京介等待着文字的动作——为了阻止久画均精的最终目的,她自己不得不成为最高位来安全地解除所有的程序。蓝色的文字这样写着。只是掀起叛乱来打倒现在的最高位、击毁组织,是无法停止这项自太古以来便一直进行的活动的。
是用力过度吗,蜡笔被折断了。男孩从盒子拿出别的颜色的蜡笔,让白骨的手指握着。继续写下了红色的文字——为了被选为最高位的候补,只有作为成员,踏实地让任务成功。不继续留下优秀的成绩是不行的。礼子为了让自己面对怎样的任务都能去完成,让自己的心化作鬼。礼子打算将在被我卷进的地狱,我怎样都不能接近的目的,作为她的目的。
“没事吗?”
男孩担心地仰视着京介,自己现在有着什么样的脸色,京介不知道。但是自己的手在震动。
再一次,蜡笔开始动起来——礼子现在在“牢”里,进入“牢”之前,来过这里一次,然后她跟我说,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卑鄙……?”
京介用着嘶哑的声音问道。白色的头盖骨微弱地摇了一下——这次的任务是杀死以前的熟人,她这样告诉我的。因为在不能允许自己这里搞砸,一定要坚持下去,但是自己真的很卑鄙。但如果想起了如果自己杀死了那个人,那个人就会在死后的世界等待着自己,就感到今后不管什么都能做。明明礼子真正是比起任何人都更希望活着的人。
男孩的脸上的担心之色比之前更深。蜡笔停下了,混乱的心跳让头也疼痛起来,仿佛无法忍耐这些痛苦,京介闭上了眼睛。
想起了突然再会的那一天的事。没有变呢——她这样轻轻地笑着。
想起了在没有人影的公园被斩的痛苦。你不在这个世界也没所谓——她嘶声力竭地叫喊着。
那一夜,在意识朦胧中感受过的,握住自己的手是何等的温暖;看着已经没有人的陈旧窄小的公寓,感到的又是怎样的冰冷。比起之前的冷彻,这份温暖更加令人在意。赤裸裸的杀意全部都是谎言,但谁也不曾察觉那是个谎言,礼子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在努力吗。
“为什么…..”
京介咬着臼齿。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只是受伤着,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中学的时候也是,礼子是对这样事的努力过度的性格。人际关系也是,一切都是……对于这些,离她最近的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
“‘牢’在哪里,不告诉我吗?”
打开眼睛,京介问道。现在马上想告知给丰花,现在马上想和礼子见面。虽然胸内的心跳数继续增加着,已经什么都不痛了。
对于京介的问题,蜡笔开始动起来——在这个建筑的对面有个水池。沿着水池前面的小路走去,尽头里有间小屋。从里面的楼梯一直走到尽头,就在那里。
京介点下了头,拿起了玲洗树树枝将视线移回了房间中。如果看不到出口,那想办法用术式来破坏墙壁。
嘎,京介停下了即将拿出术具的动作。引起骚乱的话,会再被成员和劝诱员发现的。已经没有迷惑的理由的现在,必须尽可能慎重地行动。
白骨的指尖动着,没问题——红色的文字这样告诉道——路是有的,只是你还没注意到。京介凝视着对方的脸,比起话的内容,他注意到书写的速度急剧慢了下来。男孩也似乎也注意到了,视线在文字、头盖骨和指尖之间来回飘动。
务必……
速度在下降,文字仍在述说着什么。
务必从……
这个地狱……
那怕是……
哪怕是只有她……
也要救出……
来……
在这时,蜡笔掉在地板上,大概在同时,白骨尸体像是断线的木偶般倒在了地板上。
地板和上半身的骨头激烈地互相碰撞着。男孩发出了哀鸣,白色的尘埃和粉末,在冰冷的空气中飞舞着。一边咳嗽着,京介俯视着倒下的白骨的后背。为了告知真相,说不定礼子的同伴用尽了最后的力量。跌落在地板上的手指变得零零散散。
男孩首先注意到了什么,拉着京介的手臂示意着看那边。白骨尸体之前所依靠的墙壁能够看到很大的裂缝,外侧的月光和平缓的风从裂缝中透了进来。京介将手放在墙壁上,裂缝简单地扩大开来。从洞中吹进来的强风摇晃着在室内的所有白骨。但是直到之前还能动的白骨尸体已经不会再动了。
京介和男孩一起从洞走出了外面。最后,回头看向倒在地板上的白骨尸体,小声说了句,多谢。
听见了在痛苦的波浪中的同伴的声音,礼子想打开眼睛,但是眼皮不能动。
有谁,去了那里吧。我也不得不到那里去了吗?明明,还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只能在这里活下去。已经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还是想活下去。对着黑暗歪曲的视野,礼子说着。那个我所诞生的地方,那个养育了我的地方……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地方。自己所不认识的人也有类似的地方吧,所以也想一直这样留下来。
有着不值一提的风景,有着普通街道。有着开心的事,也有着讨厌的事。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着很多的幸福——
礼子已经没有了能想起这一切的力量了。在这意识龟裂,破碎的瞬间。礼子只是在脑内描绘着。
虽然是个不值一提的世界。
在里面,却有那个像是魔法师的人。
在被告知的道路上,京介抱起男孩跑了起来。进入了白骨所指的那间的建筑物,跑下了长长的阶梯。是因为剧烈运动吗,肩膀的出血的势头增加着,但是他没有注意到。
在阶梯的前面,只有蜡烛的光亮来持续照射着黑暗的房间。在一个破损的铁格栅之前,看到了丰花的背影。铁格栅的对面排列着本体不明的机械,它们发出奇妙的声音并吐出浓烈的蒸汽。安装在机械上的大量的灯,正持续闪着令人不快的红色。面前是这样险恶的景象,在京介的臂弯中的男孩缩起了身体。
“丰花。”
被京介呼唤,丰花回过头来。就算一秒也好,想早点告诉她有关礼子的真相。但是回过头来的丰花,不知为何满脸的无助。
“京介…….怎么办,奇怪啊……真奇怪啊……”
丰花靠近过来,强行拉着京介。再次感觉到了肩膀上的痛楚,京介差点让男孩掉下来。
将男孩放在地板上,京介看向了丰花所示意的地方,在铁格栅的对面。有位身材短小的少年站立在蒸汽之中——是泉见。泉见蹲在地板上拉扯着很多的电线。那个表情就像孩子在玩耍玩具那样高兴。
泉见所舞弄的电线在前面全部集中在一处。因为近乎于浓雾的蒸汽的不能很好地看见。电线好像缠着躺卧在地板上的人。从蒸汽的缝隙中,只是一瞬间看到了那个人物的样貌——那位紧紧地闭上的眼睛,重复着痛苦的呼吸的少女,正是礼子。
原本打算跑到礼子的面前的京介被铁格栅挡住。就算两手抓住,冰冷的金属一点反应也没有,才想起应该有破损的地方,推开被破坏的一部分进入到了内部。泉见注意到了京介,仰起了脸、在忽亮忽灭的红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了泉见白色的眼球内有着浓厚的浑浊。
“太迟了,一条。”
“你,在干什么?!”
像是要吹飞在眼前的漂浮的蒸汽,京介问道。蒸汽不只是从机械里,也从电线的节眼剧烈地喷出。被电线卷着的礼子的身体,持续着激烈的痉挛。很明显,礼子的身体正逐渐产生变异。
“怎么了,摆出这么恐怖的脸?我可没干什么要被你这么对待的事情,不如说正相反,你得感谢我呢。”
还有三根左右,泉见一边汇集着电线,一边愉快地说道。
“我在终止对砂岛所进行的处理,这样砂岛小姐就不能得到能够杀死一条的力量了。对于一条是值得庆贺的吧,是吧?”
泉见笑着发出声音。在这个期间,也从礼子的身体拔出了不知道多少根的电线。是因为泉见的手段太过粗暴?还是方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每次礼子的表情都强烈的扭曲着。
“如果是中止的话,为什么礼子会这样痛苦着。”
跑到了京介的旁边的丰花怒吼着,在丰花的手上紧紧地抱着男孩。
“不是说了安全地停止了吗,在做什么哟。”
“安全地停止哟,好好地。”
像是嫌麻烦地仰视着丰花,泉见将粘在额头上的头发拨开。
“在这里的机械,外表虽然看起来夸张,但是一次只能处理一个。所以停止直到现在所工作的机能,不只是按上另外的开关就行。”
“另外的话,什么哟。”
抓着还打算拔出电线的泉见的手,丰花再次喊叫着。
“你,打算对礼子做什么哟。”
“痛啊,能别这么干吗。”
抖开了丰花的手,泉见站了起来,按顺序看了京介和丰花一眼,脸上浮起了歪曲的笑容回答。
“老实地说我也不懂,你们想听说明我也没辙。这个机械的说明书相当厚,因为读懂要花费相当的时间,我就放弃了,适当地摆弄它而已。因为对于我来说,只要单单发生运行错误就好了。”
“运行错误……”
嘟囔着的京介的鼻尖流入了浓厚的蒸汽,迷蒙的空气中,开始混杂着焦臭的气味。
“根据说明书,运行错误的时候,会产生的现象好像有两种。”
依靠着震动的机械,泉见说道。
“是处理途中的那个成员死呢,还是对那个成员的肉体产生了无法预测的变化?如果读过至今的记录,会发现后者之中存在有趣的例子。大致都是因为错误而变形的成员就此被组织消灭于在这里,也有这样跑到了村落里,让危害波及到外面的人。要说有什么最大的共同点,好像是大家都被破坏和杀戮的冲动所驱使着。我不知道砂岛会变得怎么样…不过规模越大我会越高兴。”
泉见向后对自己靠着的机械大力踢下去。从机械和电线种喷出了大量的蒸汽,礼子痛苦的声音回响起来。在白雾的笼罩下,完全看不到礼子的身影。
京介将前面的泉见撞到一边,打算对礼子伸出手。但是指尖只是感觉到湿气重的空气。什么也没有抓住。泉见用着冷冰冰的目光看着焦急的京介。
“一条,砂岛真的对你很重要呢。我直到最后也无法理解不过那样的感情,对于我来说,重要的人,一个也没有哟,异性也是同性也是朋友也是亲属也是,什么也没有。”
“你……”
“但是,一条殴打杉山前辈的时候,我多少有点感到爽快了,不过真的只有一点呢。”
按着京介的身体,泉见开始走起来,对别的机械伸出了手。
“遭受到这样的惊恐,前辈也会因此变得老实起来吧。不过不久后忘记我的事,再次开始走上了优秀耀眼的路。那个人只会走着这样的路,怎么样我都只能在被虐待的一侧呢。一直都是这样,我到那里都软弱,一直都是这样被前辈占着优势地位。这样的世界呢,我已经厌烦了,这样的世界已经……”
泉见的手掌拍着机械。裂缝穿过机械的表面,从那个裂缝迸出黑烟和火花,发出了轰鸣声。火花跳到了别的机械,产生了连锁爆炸,室内开始摇晃起来,丰花发出了哀鸣声。在蒸汽和火焰中,京介寻找着礼子的身影,但是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的京介就这样用手摸索着前进的时候,又传来一次强烈的震动,脚浮了起来,被扔到了冰冷的地板。震动伴随着巨大的破坏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长长的摇晃平息后,京介睁开了眼睛。周边覆盖着零散的火焰。机器都倒下了,喷出了细微的黑烟。其中一台斜斜地倒在京介面前,将他的视野分割开来,它没压到京介就停下了,这不光光是幸运能解释的。
燃烧的空气中,不知从哪里吹进来了冰冷的风。京介看着头上,天花板崩毁了,甚至有个一直延展到地面的大洞。冰冷的风从那里灌进来,封锁着火焰的威力,将蒸汽和火花弄灭了。发出了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的东西再度回归平静。没有发出光亮的灯的表面开始结上了薄霜。距离京介不远的地方。丰花和男孩蹲着吐出白色的气息、但是哪里都找不到礼子的身影。
泉见跪着地板上,好像在咳嗽。卷发上和大衣的后背结着细小的冰粒。泉见抓住的电线表面也结起了薄薄的冰。
如果注意到的话,京介肩膀上的伤,在冰冷的皮肤上的血也凝固了。
“这是什么……没有这样的先例啊,是怎样的事情啊。”
泉见说出了京介无法理解的话。扔掉了电线,向着楼梯跑出去。掉到地板上的电线像是玻璃制品般粉碎了。被讨厌的预感迫使着动起来,京介在泉见的后面追赶着。
在结了冰的阶梯上跑着,踏出小屋的瞬间,京介喘不上气。附近的一片区域被巨大的火柱包围着。前方数米,便是高大的建筑物发出轰鸣声燃烧崩落的景象。应该是地下的爆发直到地上才停止。火势好像波及到全部的用地,环顾四周,尽皆赤红,恍如被一片红雾所笼罩。
在这片雾中,无数细小的白粒飞舞着。抬头仰望,薄薄的云层弥漫开来,恰好挡住了月亮,有雪……云无声地洒下雪花,在地面火焰的掩映下,本应是白色的雪却染上了红色。
“什么啊这是……雪什么的……怎样也不可能啊。”
在小屋的前面,泉见揪着头发叫喊着。泉见的脚下已经堆积着薄薄的雪。
“你究竟做了什么?”
京介两手抓住了泉见的肩膀。泉见向上瞪着京介,大声地喊叫回答。
“不知道啊,这样的事不是我所希望的。明明不应该是这样,明明不想看到雪什么的啊。”
“礼子……礼子去了哪里?”
压着乱闹着的泉见的肩膀,京介说道。泉见推开了京介的手,狠狠地踢开脚下的雪。
“所以不是说了不知道吗。恐怕是从机械所产生的大量的水蒸气导致下雪。说不定砂岛的肉体被卷进去,成为蒸汽的一部分。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雪的话怎样也不能破坏世界,这样的雪…..”
这时泉见的话突然断了,他的表情痉挛着,手压着自己的喉咙和胸膛。两膝跪在地面上吐出粗暴的呼吸。
怎么了?——从这样的惊讶的京介的背后,响起了脚步声。丰花抱着男孩走了过来。在丰花的腕中,男孩发出了和泉见一样的痛苦的气息。
“这个小孩,在刚才的地方受到了冷气后,身体情况突然变得奇怪,就算这样用治愈术,也完全不能治好。”
在丰花话音未落,蹲在地面的泉见笑了起来。但是尖锐的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强烈的咳嗽声。
“什么啊,这样不就是可以吗……好……成功了,好了,这样这个世界就会结束。一条,我订正一下,这是我成功了……”
泉见流着眼泪仰视着京介,又笑起来。泉见笑着看向了天空,瞪着云用力咂舌。
“……啊啊,还是不行。这样窄小的云不能覆盖世界。但是,只是覆盖前辈的所在的地方也足够大了。那事之后,就算从空桥逃走,应该也不会移动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么,这不就足够了吗~就是这样……哈哈哈……我的世界,也是这样的窄小啊。“
泉见嘶哑地笑着,马上又痛苦地大声叫喊着,像是抗争地再次笑起来。在持续显示着坏掉的感情的泉见面前。京介只能茫然地站着,丰花的表情也僵住了。
像是和泉见的叫喊轮唱着,不知何处发出了建筑物崩毁的声音。
发狂般的响声在薄红色的雪下静静地完全消失了。

在空桥站的出租车站,杉山充则被寒风吹了很久。
在这个乡下的城市,在夜间运行的出租车好像极端地少。杉山到车站的时候,等待客人的最后一台出租车已经亮着红色的后尾灯驶走了。巴士和电车早就停运的时候,附近没有行人的身影,只有杉山一人。
等待着出租车的杉山抚摸着冰冷的肩膀的时候,眼前飘起了雪粒。手掌接着雪粒,确实感受到了冰冷。在这期间,雪粒已经飞舞起来。杉山仰视着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雪了。
杉山想起了多年前的雪夜,并不想到有屋顶的地方躲避,一直这样让雪落在身上。雪下得越来越厉害,一瞬间将杉山的的眼皮和肩膀也覆盖上。
突然,行李从杉山的手中掉了下来。杉山痛苦地抓着胸膛,倒在行李上。
在挣扎的杉山周围,谁也不在。

隔着旅馆的窗,塩原仰视着天空。从背后被长谷常彦打了一下招呼。塩原知道快到熄灯的时间了。
塩原打算伸起沉重的腰的时候,看到了窗的对面有白色的东西在飞舞。啊,这样发出声音的塩原,旁边的女子委员也注意到了雪,发出了夸张的欢声。
欢闹的女子委员,兴奋地打开了窗。

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的一行人走在没有路灯的黑暗坡道上,前面是家长远峰,然后是副家长的石田,然后是护卫队员,最后是女医师,第一个发现雪的是远峰。
“刚想着这还真是冷啊,果然就下起了雪来呢。带来了折叠伞是正确的选择。”
仰视着天空,远峰呼着白色的气息地打开了伞。女医生为了让带来的机具不被沾湿,铺开了手帕打算盖上去。在女医师的头上举起了伞,远峰说道。
“因为拿来了两把,借给你一把吧。嘛,女性优先呢。”
在远峰的背后,石田的表情变得可怕起来。

流着冰冷的水的窄沟中浮起一只鸽子。在降下来的雪下,鸽子腹部向上,像条死鱼一样浮了起来。
一个人影走在染上了黄色的银杏树下。与黄金色相似的树的一带下,突然停止了脚。
明白到所降下的雪的性质,人影砸了一下舌。

雪持续地下着,在京介的眼中好像所有的景色都被染成白色。用地内的建筑物也是,树木也是,水池也是,全部都被雪所覆盖。爆炸所产生的火焰被雪完全扑灭。已经哪里也听不到火焰爆炸的声音了。路旁到处都是崩毁的建筑的残骸,和不知道名字的成员倒下的身影。
京介和丰花以出口为目标尽可能选择在建筑物和树下走过。持续接触雪和冷气的话,会产生异变而晕倒——明白到的只有这个,治疗术变得没有效果,不知如何是好。丰花建议只能返回本家一行人里寻找帮助,京介对此也表示赞同。虽然将失去意识的泉见和男孩运到小屋中,但是症状一直恶化。
在已经堆积到脚踝的雪中,京介上气不接下气地前进着。一边前进,一边对丰花说有关礼子的话。在后方跟着的丰花,只是发了数次的像是噎住的叹息,什么也没回答。
前方能够看到巨大的门,打算加快步伐的京介背后,响起了微弱的声音。回头看过去,不知何时,丰花倒在了距离京介十多步的雪面上。
京介跑到了丰花的前面,抱起了她的上半身。丰花的脸色无比苍白,不断地剧烈地呼吸着。丰花稍微打开眼睛说道。
“你先去……快点去啊……!向家长或者谁寻求帮助都行…我们明明没什么力量,什么都做不好,但是只要有能做的事情,就一定不能犹豫!…所以,快去啊……!”
忍着咳嗽的丰花,用力地咬牙忍耐着痛苦。从歪斜的眼角流下了眼泪。
“礼子,礼子真可怜,她是打算去守护世界吧,尽管如此事情也变成这样,所以真的很可怜。明明这样的事情不是礼子希望的。因为被那个家伙说不打破铁格栅是不行的,所以我….”
不是丰花的错——虽然打算这样回答,但是冰冷的痛楚通过了京介的喉咙,痛楚离开了支气管到达了身体的中间。毫不留情地捆住了心脏。从全身的毛孔流出了冷汗,眼前变得黑暗。注意到的时候,京介和丰花都倒在了雪上。
不好——京介埋在冰冷的雪粒上,勉强地停止了呼吸。尽管视野模糊但是总算恢复了意识。不过在心脏那冰冷的压迫感完全没有平息。就算是放松一瞬间,关闭上气管,意识也快要被狂乱的冷气所吞没。
握住了沾满雪的玲洗树树枝,京介打算站起来。前几天所染上的感冒,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似乎听到背后响起了死亡悄然接近的声音,京介像是要摆脱这种感觉般抖动着身体。在雪上也只能这样挣扎。京介咬紧牙关,打算爬到门那边去。这样的事情不是礼子所希望,他想着丰花的话。只是因为一个人的感情,世界就这样被简单地扭曲了。深廉寺华奈也是,就算要卷进大量的无关的人也打算将一切引向死亡。对这种人的恨意,是这样那么强烈。
那个时候我也是——摇头弄去覆盖眼毛的雪,京介向手腕注入力量——那个时候我也是,被深廉寺华奈操纵。醒来后,以自己的意志使用古代术,终结了纷争。
不是为了破坏,而是想要为了谁而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不想在这里就这样死去。在冻僵的手中,玲洗树的树枝震动着。
在只有白色的前方,突然出现了别的东西。最初看到的是皮鞋。京介想办法在朦胧的视野中集中意识。在门的对面,有两个撑起伞来的人影。两人伞上的完全没有堆积雪,只在两人的周围,雪像是避开一样飞舞着。
“给予你们的自由时间,现在结束了哟。”
从伞的下面,远峰俯视着京介说道。伞是有着结界效果的术具吧,远峰的语调和表情与平时一般无二,发出的气息也没有染上白色。远峰旁边只有那个撑着伞的女医生。没有石田和护卫队员的身影。
“因为不快点应对的话就会很危险,所以迅速地下命令哟。”
从套衣的口袋拿出一只手,远峰指着天空。
“用术式将降下雪的云破坏掉,虽然覆盖这个城市和附近的上空程度相当大,但是使用古代术的话就能办到的吧。不过这样的事情,我想不用我的指示也会去做吧。”
“礼子在云的里面。”
在京介的旁边,丰花发出了嘶哑的声音。竖起了颤动的上半身,丰花说道。
“礼子怎样也不是坏人,礼子不是单纯地追随着团体,只是为了解除久画均精的装置而打算成为最高位,她不是我们的敌人,所以….”
丰花咳嗽了起来,无法继续说下去。看到再次埋进了雪中的丰花,远峰发出了大大的叹息。
“原来如此,你们在自由时间调查到这些,然后想说‘救救她’吧。”
将手放回了口袋里,远峰继续说。
“嘛,这样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这片云散掉后,里面的人也会回来呢。但是也不能认为这片云不会越来越大呢,但是你们在这之前就会死的,石田和护卫队员也是,然后城市内其他没有关系的人也是。”
远峰看向了京介说道。
“最后再说一次哟,将降下雪的云用术式破坏掉,没有让你犹豫的时间了。”
丰花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京介的名字,但除此之外她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京介咬紧嘴唇,仰视着天空。云开始变厚,完全遮挡了月亮的身影。在空中飞舞的雪也都变成了白色。
在旁边的丰花已经变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没有血气的脸上,也堆积着降下的雪。丰花以外的人也是,这个城市中的某处的人也是,很多人在痛苦着吧。这样的事情不是礼子希望的——紧闭眼睛,京介搂着玲洗树树枝,竭尽力量站起来了。忍耐着激烈的头晕,将术具的顶端对着天空。
雪不断地在视野中穿过,颤动的意识中,白色的碎片恍若花瓣般散落。
春天的时候,京介什么也想不起来。礼子温柔地接纳了京介所持有的术者能力。不只是力量,就连平时被别人疏远的性格,他的一切都被自然地认可了——能遇见丰花和你,所以我会更加珍惜自己,以前我这样想着,笑着。总是想在你旁边微笑着。
记忆中断,京介凝视着在现实中的广阔的云。失去了支撑着术具的力量,低下头来。手中滑落的术具无声地埋在雪上。在视野的一边,看到远峰在叹气。
“你的天真,会成为致命伤呢。”
远峰的声音起来十分平静。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说她以破坏久画均精的最终目的,才竭力去登上最高位,你是要协助她,还打算就此去死呢?”
“不是,我不是想做这样的事。”
京介看向远峰,摇了摇头,就算大声叫喊着,也无法发泄内心的苦闷。
“我不想死,也不想礼子死。不想使用这样的力量,更不想有人痛苦。想找到拯救所有人的办法。”
“这样啊,罕有说出了自己的真心呢。”
远峰换手拿伞,稍稍地微笑着。
“给你奖赏,我来告诉你那个方法吧。”
承受着京介的视线,远峰也不改变表情继续说。
“只要你从外侧彻底地破坏久画精均就好。全力发动的古代术没有什么能不被破坏掉。久画精均的装置也不例外,肯定能破坏掉的。正因为如此,团体的最高位不就打算将你杀掉吗。”
就说了这些,远峰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女医生僵硬地点头,打开单手拿着的箱子。京介无意识地后退。
但是箱子的内部所放进的东西和京介的预想有所差异。代替一直能看到的注射器和药品,那里放满了不明用途的机具。
指尖穿过了机具上,女医迅速说道。
“这个位置的话,远程操作也是绰绰有余。不过有一个损坏了,只残留下在另外一只手的一个,效果多少会差一些。”
“差不多的话,也就可以了。开始吧。”
不能理解远峰他们所说的话,京介皱起眉头时。突然,京介的左碗产生了激烈的痛楚。
看过去,手腕残留着的手铐的金属零件震动着。本能感到危机,京介打算将金属零件取下。但是金属零件冒出了彩色的热气,无法用手去碰触。金属零件全都发出了异常的高温,紧紧束着手腕。
这个手铐不是单单的拘束工具吗,事到如今像是嘲笑京介一样,手腕的激烈的痛楚一下子扩散到整条上臂,转眼间又侵蚀到肩膀和颈骨,直到脑中为止。
这是什么……京介打算抱起难受的头,但是手腕不能动。疑惑变成了焦躁,焦躁马上转为了恐惧。在底下看不到的黑色的感情,意识被深深地淹没。
女医生操纵着机具,远峰在那边平静地凝视着。雪在下着,哪里都找不到礼子。
无法从满脑的绝望与痛楚中逃离,京介只能叫喊着。
开始发麻的指尖抓着地面,丰花拼命地仰起头——她听见了京介痛苦的声音。
在仿佛隔着几层毛玻璃的视野前,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右手抱着头,左手抓住术具,剧烈地震动着。家长和那个女医生在做着什么吧。丰花大声叫喊着停下。大概是同时,从京介的术具的顶端迸发出了光带,击向了地面。
被雪所埋的树和建筑物崩毁着,被攻击的地面发出的声响让丰花缩起了身体。这样的期间,术式又发动了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术式的目标一点点地确实地瞄准上空移动。
不停下的话……——丰花打算让身体站起来。如果京介要攻击礼子,那个时候我会阻止的——他们这样约定好的。在地面上的手腕无法注入足够力量,手滑下了来,丰花的脸扑在雪上。再次放出的术式的闪光,灼烧着扎入了雪面的丰花的视网膜。丰花只是呼吸已经是歇尽全力。明明皮肤麻痹到连雪的冰冷都感觉不到,唯有泪腺痛到止不住泪水。
在眼泪的对面,京介握着玲洗树的树枝,直直对着天空——是降下雪的云的方向。京介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吗,他不再叫喊,不再颤动,只是空虚的目光凝视着术具所指的方向。丰花以前也看过这样的侧脸,那是在两年前,礼子葬礼的时候。那次葬礼上,双胞胎的哥哥一滴眼泪也没洒落,只是看着礼子的遗照。虽然周围的同级生对那个无表情的冷酷男孩低声私语,但是丰花知道并不是这样。
京介的嘴唇无声地动着,咒文从口中出来。术具的顶端,开始集中着至今为止最强烈的光芒,已经死心的自己后悔着,丰花流下了眼泪。
集结的光芒破裂,化作蕴含破坏力的箭矢,即将贯入天空。这个瞬间,京介拿着术具,将顶端对向了自己,丰花睁开了眼睛。
光弹穿过了京介的身体,穿透了京介的光芒振动着附近的空气,树木和门都崩坏了。在崩毁掉下的门下面,远峰似乎在说着什么。虽然丰花喊了很多次京介的名字,但是全部都被轰鸣声所掩盖。
光芒充斥着视野,什么也看不到的丰花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在耳边听到了雪融解的声音,冰粒破碎的声音,水柔和地流动着的声音。
这就像……暧昧的意识之中的京介想着。固体变成液体的响声。清凉的音色。啊啊,那个啊,就像放上糖浆的刨冰,融解的声音。
渐渐想起来,京介注意到了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吃过刨冰之类的东西了。今年的夏天是遭遇了事件导致减薪,没法去品尝这样的季节物;去年是在去年的中学补习和术者研修中,被炎热所打倒时候夏天就已经完结了;再上年——想起了两年前的夏天,那个时候。京介这样无力地想起了。两年前,和砂岛礼子一起去夏祭那个时候……
不仅在仰面倒下的京介的耳边,附近的雪也开始融化着。融化冰的是从京介体内不停流出的血。不知道伤在哪里,不知道伤到了什么程度,唯有全身完全坏掉的剧烈疼痛不停传来。
头以下的身体承担着如此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是侵蚀着头部的激烈的痛苦已经消失了。手腕的金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损毁掉落了。弄伤自己的玲洗树的树枝,在相隔数厘米的地方滚动着。京介打算去抓住,却发现已经连指尖动不了了。
只能尽力动着眼球,在稍微远的地方,他看到了倒在白色的地面上的丰花。也能看见门和周围的崩毁得建筑物。也明白到雪停下了,上空的云散去了一部分,天气开始放晴。月亮平静地露出了半身。
凝视着月亮,京介呆呆地思考着。想起了在模糊的意识中,自己瞬间改变了术的攻击方向。看来术的效力没有全部直击自己的身体,而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附近的事物被破坏和云的一部分消失是术的影响吧,而且如果真的收到了直击,现在的自己是没办法这样思考的。
又好像得救了——刚要这样叹气的时候,意识到吐出的气息有些不妙。他第一次吐出这样血腥的气息。
每次呼吸,血都会从喉咙逆流而上。气管也是、气息也是、口中也是,注意到时已经全部都染成了红色。虽然侥幸地避免了当场死亡,但是自身的血的冰冷无声地告知死亡的逼近。
礼子会在某处吧。朦胧的意识中,京介拼命地伸出手来,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声音。
“一条。”
身材短小的少年俯视着京介,虽然还有有些苍白,泉见顺也恢复了和平时一样充满着余裕的表情。
“怎么说好呢…….真是惨不忍睹呢。”
泉见稍微耸一下肩膀,看向了天空。
“雪刚停止的时候,身体的异变就平息了,那个小孩也没事了。这样的程度,杉山先辈也不会死去呢,和现在一样的雪,是不可能再下一次的。我真想之后就回到房间,重新学习呢,砂岛小姐能再次协助就好了,不过……”
泉见笑着。礼子没事吗?虽然京介打算向泉见问道。但是从唇间涌出的不是声音,而是血液。泉见察觉到京介的样子,低下眉头。
“一条,我想比起别人的事,你还是担心下自己的事比较好。砂岛的话,马上倒在了那里。好像受到了古代术的冲击波,从水蒸气中解放出来。也没有什么伤,应该是没事了。”
打算确认礼子的身姿,京介站了起来。但是,腹部附近只是发出了和产生裂缝相似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身体还是没有动起来。
泉见俯视着京介,脸上浮起了冷笑,又突然停下了。泉见望着京介视野所不能及的方位,听到了从远方用力踏着雪接近这边的脚步声。
“回来了吗,最高位……”
泉见用明朗的声音说道。京介的意识对最高位这个字眼产生了微弱的紧张感。站在久画均精顶点的人,自己必须企及的存在。现在的最高位的名字是泉见夏生。姓是从那个人借来的,突然想起以前泉见这样洋洋得意地说过。
“怎样啊,虹原……”
问向对方的泉见的声音,被什么尖锐的声音停止了。似乎响起了枪声、余音中,泉见细小的身体大大地倾斜着倒在地面。泉见仰视着天空,瞳孔中的光芒逐渐消散。在胸膛的附近,稍微飘起了薄薄的烟。
脚步声更加接近,跨过了泉见的身体,马上就在京介的旁边停下。看到了靴子的头部轻轻踢了下不能动的泉见的头部。
“还以为是稍微有用的东西,真令人失望哟。”
这听起来不高兴的声音,发自一位年轻的女子。
“明明期待你能简单地跨过私怨那种东西的。人的感情真可怕呢,就算怎样粉碎怎样隐藏,真心话总会表现出来。”
靴子底狠狠地踩碎了雪。声音的主人好像朝着京介转过身来。京介打算确认那个身姿的时候,激烈的痛楚贯穿了腹部——黑色的靴子用力踩住了京介的身体。
“客人,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像做了各种各样过分的事呢。”
靴子动起来,发出了踩碎了什么的声音,京介呻吟了一下。歪曲视线的对面是俯视着这边的是和京介差不多年纪的奇怪的少女。没有特征的藏青色的粗呢大衣的身姿,像个随处可见的女子高中生。两手也没有什么武器,扎着单马尾的头发,在月光下随风摇摆着。
“从要去的地方回来,这个那个的部下好像随便动着,用地好像也变得乱七八糟了…..嘛,不过怎样都好,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下层成员和粗糙设备以外的东西。”
少女扬起了嘴角笑着。从京介的腹部挪开了脚。并且没有犹豫的样子,对着京介的伤口弯下了腰。
“因为我在403000028的处理期间中有点空闲,我去了一下虹原哟,啊……403000028就是客人你最喜欢的砂岛礼子。”
少女仿佛是在闲聊的语调,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将指尖插到京介的伤口中。
“我想见见那个让她喜欢到连任务都能放弃的孩子呢。结果没有和那个家伙在虹原说上话。但是个人还算享受着哟,在陈旧的公寓附近散了会步,那边从以前就没有变化呢,那边道路狭窄,害我差点被车辗了。然后又去了个受欢迎的蛋糕店,那边以前一直是文具铺的。我以前所住的家漂亮地不见了,变成了停车场。”
被少女的手指抓住了什么,疼痛穿过了京介的脊髓。虽然京介挣扎着打算抖开少女的身体,不过他的身体不听使唤,挣扎也只是扩大了伤口。
“蛋糕也不坏,但是我还是喜欢空桥的甜纳豆。”
少女悠闲自在地说着,慢慢地转动着伤口。
“虽然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稍微感受了下乡愁,在察觉到大哥将我的朋友杀死的样子,我就回来了。”
大哥?——对没有发出声音的京介的疑问,少女抬起眼睛微笑着。
“就是你的上司,现在好像被压在崩塌的门下,不过这样程度不会死吧,因为他从以前就是个有着莫名好运的人,不过没想到他能成为家长,出人头地。”
视线回到腹中,少女无责任地兴致地继续谈论着。
“但是大哥一定不记得我的事情了。那个人呢,早早就舍弃了过去,在小时候双亲去世,领养他的伯父夫妇离婚,被伯母强迫一起自杀的时候…….”
一根根地弯起被红色濡湿的手指,少女笑着。
“好厉害啊,只是和我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不过大哥第二天就把这些全部忘记了,还是笑着的哟。”
“你……”
因为被少女抓住了伤口的内侧,勉勉强强地发出声音也被中断了。对着代替问题发出短小的叫声的京介,少女笑着回答。
“什么?想说名字不同。我现在的名字呢,是从上代的最高位得到的哟,不过后面的名字像是兄妹吧。大哥因为是秋天出生的所以是秋一,我因为是夏天出生的,就是夏生。我们的父母很单纯哟。客人的名字是什么?有着什么意义呢?”
就算被问,京介也只能默默地承受痛楚。 “嘛,好了。”少女平淡地说着,再次将视线回到了伤口,脸上的表情,好像正在玩具箱中摸索。
“我得到了泉见的姓,刚好进入的团体的403000013也是仿效着这点。那个是因为他打算成为我的后任吗,不过要我因为这份傲慢而器重他也……呐,这个,是什么内脏?”
从京介的伤口拉出了什么,少女天真烂漫地扭了下头。
“我上学只是上到小学途中,不明白太难的事情哟。”
说着,泉见大声地笑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拿出内脏器官。那笑声有如在教师中喧闹的女孩,听不出丝毫的罪恶感。片刻后,泉见夏生像是笑到喉咙都要出来,突然间,又摆出严肃的面孔俯视着京介。
“因为笨蛋的部下和客人的原因,设备被破坏掉了,大部分成员也变得不能使用了。不过无论如何,没有下层的话,上层也会感到困扰的。呐,客人,你怎样想我要怎么做才好。”
对不能回答的京介的脸,泉见夏生伸出了手指。
“对了,我想到了件好事了,让能用的家伙成为新的成员不就好了吗,就算是会妨碍团体的计划的存在,成为自己的棋子就没害怕的必要了,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干不就好了。”
泉见夏生的指甲,夹住京介的脸颊。他已经感觉不了痛楚了。
“你要怎么办?这样一直下去的话,你就马上会死哟。不过这个时候,有我在一旁算你走运了。因为我也当过劝诱员,擅长救助濒死的人。如果追随我的话,现在马上帮助你。”
再一次将两手放入了京介的伤口,泉见夏生说道。
“你接受我帮助的话,就要成为成员,你在的话,什么本家之类的东西都能击毁。”
京介瞪着泉见夏生,视线中充满了魄力。“真的哟。”泉见夏生眯起眼睛说道。
“虽然是从本家的正式记录被消去的事情。但是我从外侧调查得知,所谓使用古代术的术者是在太古的时候为了作为长久的武器来使用而强行诞生于世。但是他们潜在精神力容易被消耗一空,那时兵器也会马上坏掉呢。就算批量生产能力一样的孩子,血统遗传也不顺利。在现在,潜在精神力高的孩子也是很稀少的。就算拥有着怎样巨大的力量,不会使用也没有办法。所以太古的负责人将古代术暂时封印了。到了现在,满是欲望的光主盯上了古代术。这些你都知道的哟。反正,你不过是个武器。”
泉见夏生的唇边扬起微笑,回过头看向崩毁的门的那边。
“然后大哥也是,做着太古的负责人一样的事。因为大哥不知道古代术的真正的历史,所以他并不是想要效仿先代,却也能自然而然地做着一样的事情,说不定那个人还真有着负责人的资质呢。为了私欲打算独占力量的光主,真可爱哟。”
视线回到了京介那边,泉见夏生侧起了头。
“明白了吗,就算你呆在本家,前面也没有光明的未来等着你。相较而言,来到我这边会很好多。我希望你能帮忙联结从古代传承下来的意志。像是403000028的事情,不用太深入考虑也可以。世界变成白纸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哟。反正那个时候,我也好、你也好、你的亲人也好、你的妹妹也好,已经不存在认识的人。只要在我们活着的时候,持续地平淡地完成任务。过去也是未来也是,也不会被束缚。”
“我——”
京介以带着血味的声音,回答道。
“——我,决不愿这样活着——”
泉见夏生面无表情地凝视京介数秒,不过,不久后简单地点了下头。
“这样啊,那么,就在这里死去吧。”
泉见夏生的手在京介体内动着。京介被狠狠抓住了身体中央,痛感开始复苏、翻腾。快要被抓坏的好像是心脏。最高位一边笑着,一边竖起了指甲。是冰冷的手指。
突然,泉见夏生的表情和动作凝固了。泉见夏生慢慢地将视线移动到自己的侧腹。在歪曲的视野中,京介勉勉强强地确认到,有根棒状的物体从后背贯穿了泉见夏生的身体。也明白到泉见夏生的背后站着一名穿着白色大衣的成员。礼子表情僵硬,看起来不太理解自己在干什么。
礼子将深入的铁棒更加扎进了泉见夏生的后背。泉见夏生闭上了眼睛,吐出了长长的气息。在月光的反射下,睫毛一点一点地出现痉挛。
经过了数十秒。泉见夏生慢慢地打开了眼睛,也不回头看向礼子低声咳嗽着。
“好痛哟。”
泉见夏生从京介放开了双手,再次发出了大大的叹息。
“虽然痛…但不是了不起的力量。403000028,你就算接受‘牢’的处置,坚持到了最后,你也肯定会失败呢。那个机械对不能跨越过去的家伙是不会成功哟。中断的话,反而算是帮了你吗……”
甩起头发,泉见夏生说。
“不过还是很痛哟,你这个……背叛者。”
礼子的脸痉挛的瞬间,烟从白色大衣中喷了出来。泉见顺也也是一样的情形,礼子的身体在她后方摇动着。虽然意识冻结了,但是京介想起了成员的体内,有着会根据最高位得到指示启动的起爆装置的事。礼子倒在地面上。
在京介的头中,发出了什么被切断的声音。泉见夏生像是非常麻烦地拔出扎在腹部的凶器。注意到的时候,京介已经抓住玲洗树的树枝站了起来,念着咒文。泉见夏生的身姿被古代术的光芒所吞没。
在光芒消失的同时,铁棒向着京介掷来。击碎了那个瞬间架起的术具,凶器所产生的风打在京介身上。京介倒在半融的残雪上,吐出了血。虽然知道不能被反击,但是就算怎样焦急,这次已经不能动起来。
“啊啊,完全用不出力量,都是背叛者的错。”
在京介的头上,泉见夏生看起来非常麻烦地说道。
“想给决定性的一击,不过现在是没办法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次见面呢,所以在那之前,要好好地活着哟。”
只是留下这些话,泉见夏生走起来,在被红色所染上的雪下,足迹一点点地远离。
京介对着不能动身体说:就算没有被你这样的家伙说,我也会活着的。在现在所在地方坚决地活下去,要活下去,要把重要的东西守护到最后。京介想要将手伸向破碎了的玲洗树树枝,却只能无力地看着雪渐渐融化。
雪——白色的雪。以前听谁说过想看到堆积的雪。两年前,礼子一人出发去旅行,在这之前遇到了事故。没有那个事故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我会留下礼子吗?如果知道旅途中有悲剧在等待着她,我会阻止她吗?京介吐出了叹息,答案是:没办法。北国的雪可是超棒的哦,我会满满地拍下照片给你看的——礼子是那么高兴地笑着,他怎么可能会阻止。
喜欢率直地笑着的她。就算自己一点也不会笑,有这样的她存在的地方,这个世界一定也不坏吧。
京介这样确认自己的感情。

十一月也所剩无几了。某个星期日,放学后,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准备室也和平时一样,只有委员长的长谷常彦和一年的塩原友子两人在屋里,进行着各自的工作。
塩原在那里一直做着的事情是整出有关合宿的报告。
长谷的命令所提出的期限,是今天下午的五点。现在准备室的时针指着四点四十分。塩原最近出奇的心无旁骛地动着自动铅笔。至于长谷,还是用着这几天都在飞快舞动着的彩色铅笔和油性笔,埋头着什么工作。塩原也没特意去确认,估计是在摆弄他的爱好——地图制作——吧。
下午5点的铃声响起的同时,塩原的报告也刚好完成。塩原脸上浮起了笑容,伸出了用了十三张报告用纸的大作。
“委员长,我做好了。终于结束了,总算是没超时。”
“哦,这样呢。”
对着塩原的欢声,握着彩色铅笔的长谷头也不抬地回应。
“因为这边也过一会儿就结束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边等边吃着甜纳豆也无妨”
塩原心情愉快地回了一声,就对着桌子上面堆积如山的点心袋伸出了手。大量的甜纳豆是合宿时作为特产买回来的。
一边被完成感包围着,塩原一边大大地伸起懒腰。因为感到眼睛有些疲倦,打算看一下外面的风景,塩原就移动到了窗那边。天空被厚厚的云覆盖,是告知隆冬来临的颜色。
虹风连的合宿后,不久就过去了一周。虽然合宿的整体进程毫无问题。但是第一个夜晚发生了参加者全员同时变得身体不适,数个小后又自然地恢复这样奇怪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参加的人员和旅馆的工作人员谈到,那个夜晚空桥市大概整个地区陆续出现了和塩原他们同样的症状而痛苦的人。虽然成员的其中一人以“伴随着气压的急剧变化的呼吸系统的障碍”为假设,但是好像谁也不能理解。这件事只是作为一件原因不明的奇事,只是装饰在地方报纸的一个角落。
塩原他们在那件事后,消化了两夜三天的日程,离开了空桥。应该住在同样的旅馆的一条京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了。她和妹妹的丰花一起,没有再在塩原面前出现过。
就这样回到虹原之后,大概一周之中,一条京介一直都擅自缺席。擅自缺席令人困扰啊。管理学生的出席状况是风纪委员的工作的一环。塩原一边想着我并不是在担心他,一边接连几天往一条京介的家打了电话,但总是没人接。隔着窗仰视着灰色的天空,塩原在口中小声地说道。刚写完报告,担忧又涌现出来了。为了蒙混自己的感情,塩原往口中放入甜纳豆。
“话说回来,你知道吗?”
长谷一边转动着彩色铅笔,一边搭话。
“据说虹稜学园的杉山君,不知道为什么在二学期将不去上学了。虽然说是自主退学,但是肯定有着什么隐情吧。”
“哈……这样吗……”
塩原眼睛变得圆圆,也只能给予暧昧的回答。想起了在旅馆的玄关看到的杉山的背影。
“呵呵,相当努力啊,塩原君。虽然看你是匆忙赶工的,但是出人意料的不是随便应付的内容啊。” 塩原回过神的时候,长谷正挨着椅子的后背,读着塩原的报告。
“各个发言者的感想,异议也很好地统一起来,这个‘在圣诞节及冬季对在休校期间关于特别风纪指导的提案和可能性’也掀起了一点反响,确实很有意思。对了,在这个纸的角落写着的‘在道歉方面状况第十八?在回家路上埋伏,不管怎样只是一个劲儿道歉,不如索性坦白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坦白的时候顺便去告白。’指的是什么事情呢?“
“嘎——”塩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从长谷的手上夺取了报告用纸。以为自己一心一意地制作着报告,不过好像在无意识中写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怪不得花费了那么多时间——一塩原边在心中叹息,一边拼命用橡皮擦掉。
“那么塩原君,今年也是还剩下一个多月了。”
再度拿起沾满了橡皮渣的报告,长谷感一副概良多的表情。
“然后我也是,在数个月后也要迎来毕业。塩原君,今日我有件有关于我校的风纪委员的未来和展望有关的重大事情要和你说。”
按了下眼镜,长谷用认真的目光看了过来。塩原绷着身体跑过去,不知不觉弄掉了点心的袋子。
慌慌张张在地板上弯下身子,塩原小小地不断发出想说什么样的声音。终于,下期的风纪委员长的提名终于要来了吗,还是说要对有害垃圾的恋爱而喧闹的不规矩者,宣布未来不需要他们而勒令他们退会吗。从塩原震动的手,刚刚捡起来的甜纳豆一个个洒落出来。是前者吗,是后者吗。好好地参加过合宿,好好地学习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也有时常听到“在发呆呢。”的提醒。好好地去写报告,好好地提交,内容也大约认可了。不过空余的地方只是写着自己的事情。是前者吗,是后者吗。可能性是五五开。塩原这个时候抱住了膝头,再次将点心放在口中,打算借此稍微缓解心中的紧张。
“塩原君哟。”
长谷气势十足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堂堂正正地说。
“向你任命风纪委员会永久名誉委员长第一代助理,恭恭敬敬地接受吧。”
塩原咽下了口中的东西,目不转睛地仰视长谷。
“现在,说的是什么?”
“风纪委员会永久名誉委员长第一代助理的事呢。”
“那个是什么来的……?”
“是风纪委员的,担任永久性的名誉委员长的人的,辅助。而且是最应该纪念的第一代,十分的光荣哦。”
长谷踏着轻松的脚步地走近塩原,强行把她拉了起来。
“在长时间的考虑之后,我终于坚定了决心。我毕业以后也要作为毕业生代表,注视、指导这所高校。就算升学了,就算就职了,为了在有限的生命中贯彻着信念。我任命自己为永久名誉委员长。”
锐利地指着天花板的荧光灯附近,长谷用力地点头。
“然后这个伟大的官职的,同样伟大的助理,我选择了你。塩原君,我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你的奇怪的定位多起来,是对我等待毕业的事情感到焦急,烦恼吧,但是你已经可以放心了,然后你感到喜悦也是可以的。把握这份作为在校生的荣光,塩原君,好好地大展身手吧。”
拍了一下塩原的肩膀,长谷再次回到了桌子边。然后从桌子上面拿起了巨幅图画纸。就算以塩原的实力也能确认到,在那里用彩色铅笔写下了‘认定书’几个字。长谷拿着像是认定书的物体,再次来到塩原的前面。
“正式就任的时间是我成为永久名誉委员长之后——就是说要到明年四月后,不过从今天开始就作为准备期间的奖励吧,让你兼任起风纪委员吧,是你的话就没问题。”
将认定书伸到塩原的鼻尖,长谷大声说道。
“塩原友子小姐,任命你为风纪委员会永久名誉委员长第一代助理,今后也期待更一步的精进。”
图画纸被递到眼前,塩原不由自主地接下了认定书,“恭喜恭喜!”长谷这样叫道,激烈地拍手。收到这单方面的称赞,塩原只能发呆。
在响不停的喝彩中,塩原重新凝视着图画纸,害羞到脸变得多姿多彩。
未来是光明的吗,还是黑暗的呢?爱慕之心燃烧起来了吗?还是说这果然是有害的吗?
虽然不怎么明白,总之这个认定书是在梦看到的,塩原对着自己说。在事件的期间不知梦见过多少次。

从未想过,那会成为一切事件的开端。自己变得害怕睡眠,不眠侵蚀着心灵。
寻找着出口,挣扎着在深夜跑着,然后遇到了她。就算心灵破碎,梦也只是诚实地映射着现实。
没有找到出口,自己根本就无处可逃。那样的时候倒不如看到的梦更轻松,因为在这里,她十分的温柔。
多少次,梦见了这些,多少次,又在现实受了伤。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不断地失去。也明白从别人角度看,自己十分的凄惨笨拙,除了倒退着的生存方式,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尽管如此还是感觉到自己活着。因为有着[不活下去就不行]的想法。必须继续活着,不能不再一次进发——但是自己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想法。
所以还是活不下去。
等到全部完结后才哭也不晚。
“京介,还记得我吗?还能想起我的事情吗?”
打开了眼睛,首先跳进来的是丰花的脸,丰花的眼睛边缘满满地堆积着眼泪,鼻头变得通红。被红着鼻子的丰花抱着,肯定会患上了花粉症吧,京介这样想着。
“太好了,医生说过今天没有醒来来就危险了。”
喉咙和鼻子发出巨大的震动,丰花开始哭起来。透过丰花背后的窗看到阴沉的天空和枯萎的树木。天空的颜色和京介的最后所记忆没有变化,是晚秋呢,到花粉症的季节还早得很。
一边胸膛上感受到丰花的体温,京介一边确认自己所在的地方。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墙壁,在床上的点滴瓶,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心电图的监测仪,覆盖口部的呼吸器。这里大概是某处的医院的单人房间。从房间的宽度来判断,大概不是来治疗感冒的医务室、而是在夏天入院时也住过的术者专用病房楼的一室。
“从那以后的过了六天,你一直没有意识哟。”
丰花抬起脸来,语气中不无责备的色彩。丰花的鼻子变得更加红。
“伤势又十分严重,你又是无效治疗体质,就算塞住了伤口,医生也吓我说如果意识不能恢复,说不定你会一直睡着。但是,我们已经约定好了,你要买下我编织的围巾,所以…….太好了。”
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丰花不知为何又哭了起来,将脸埋在被子上。详细的事情京介是不太明白,不过,确实得救了。
突然将视线移到左侧,从完全镶着玻璃的隔墙,能够看到隔壁的单人房间。病院方好像为了便于移动和管理,墙壁的一部分也有门,左边的病房的患者是一个细小的儿童,刚从床上起来,用手玩着玩具,还有些印象的男孩看起来十分精神。
不由得也看向右边的墙壁的瞬间,京介头脑中变得空白。右边的房间在床上睡着的,是礼子。
“礼子也,得救了。”
似乎察觉到京介视线的方向,丰花一边用被子擦掉眼泪和鼻涕,一边说道。
“礼子的体内是有个起爆装置的,但是没有正常地运行。说是叫泉见的孩子引起错误工作的时候,礼子体内各种各样的器官歪曲着,说不定那个之后装置也坏掉了。然后呢,那个之后,家长救起了京介和礼子。礼子也被本家带回来了。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好转了。礼子也是没有恢复意识,但生命没有异状,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从一直被擦着瞳孔中又溢出了眼泪。京介取下了呼吸器,打算从床上起来。丰花慌张地伸出了手,马上按住他的了肩膀。
“还不能起来的哟,医生说就算恢复意识也要暂时绝对安静地住院。绝对不能勉强身体。明白吗?”
丰花站起来,哭丧着的脸瞬间变换成发怒的脸。
“因为要向老师打招呼,我一直等待着。也还没有联络父亲。父亲他,直到京介醒来之前都没有赌博和喝酒,一直都在努力哟。代替罐装啤酒,只是饮着年糕小豆汤。所以会再胖起来的吧。啊,母亲也终于从娘家回来了哟,对于分居、离婚什么的总之先保留意见,真的真的是,太好了哟。”
丰花放松了表情,跑出了房间。送别丰花的背影,京介多次地眨起了眼睛。真的是太久不曾见过丰花那由衷高兴的表情了。
打算再对着礼子的房间再看一次,京介注意到了在枕边的小纸张上。
在这半年期间彻底地看熟了,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为了用手拿起了纸张,举起了手腕,看到自己的手指被绷带覆盖着。第四阶段的体质,升级到第五阶段。
拔出扎在另一只手上的点滴针头,京介站了起来。
此时贫血的感觉侵袭而来,京介滚下了床。
京介明白自己每前进一步,伤口都会发出悲鸣,还是一边在心中对着自己的身体道歉,一边走了起来。走到玻璃门前的几步路十分遥远,打开门后,走到隔壁病房的床边的几米路,更是令他感觉到这是他人生中所走过的最长的距离。
即使能来到离床触手可及的位置,终究还是站不起来了。京介两膝跪在地板上。虽然在地板上这样跪着,但是仍坚持着抓住床边。
虽然京介搂着床摇动着,不过礼子依旧安静地闭着眼睛。脸没有外伤,没有像京介那样上呼吸器或是打点滴。看到被子下面,礼子腹部正在规则地上下动着,仅此而已,自己的心就仿佛被揪住一般。对于能够接触的事实只有这件事,京介恍惚地感到了放心。
护士把脉以后忘记放上被子吗,礼子的一只手摆在京介的眼前。朝着白色的指尖,京介伸出了包满了绷带的手。
就这样,京介到达了醒来后的意识和体力的极限,此后再也无法控制身体了。晕眩地将头和上半身靠在床边,京介闭上了眼睛。
远离了悲叹和忧虑,他平静地陷入了睡眠。
礼子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虽然壁纸没有花样,也不是崭新的,但是说不定很久都没看过这样漂亮的天花板了,礼子在想。虹原庄的天花板尽是斑点,‘牢’的天花板那里也尽是黑暗。
这里是哪里?礼子的视线绕了一周。虽然是类似病房的场所,但是完全没有记忆。能确认的只有自己并非身处于久画均精的用地内。透过面对的窗,礼子看到了灰色的天空,那秋末的寒冷的天空。谁又会在这样天空下,打着瞌睡然后患上感冒呢?无意识考虑着那样的事情,礼子闭上了眼睛。我总是只想着这样的事情。这个向自己提出的问题,答案太过明显了。想起的记忆里那仿佛泡在温水里度过的每一天,礼子叹了一口气,打开了眼皮。
礼子在床上躺着,身体上很好盖着被子,想到这当然会温暖。只是有只手的附近奇怪地觉得很冷,礼子看了过去,那里的被子卷起来。
礼子抬起上半身,望着在被子外面的自己的指尖,她皱起了脸,手指上毫发无损。为什么我会没事?为什么我还活着?事到如今,礼子才想起了这些疑问。不是被最高位处分了吗?
冰冷的手指前面,礼子注意到了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在床的边缘有谁在,有正让上半身靠着礼子的床的边缘,睡着了。就算这里是医院,医生和护士也不可能这样奇怪的姿势来陪伴,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沿着肩膀的线条,看到的是闭上眼皮,半埋入床单的脸,听到的是微薄的呼吸声。就算只有这个提示,对于礼子而言,答案依旧是太过明显了。她感到自己那僵硬了不知多久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起来。
在礼子的手指前面,有着对方缠满了绷带的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触那只手的时候,礼子被强烈的睡意侵袭,到达了醒来后意识和体力的极限。将晕眩的头靠着床背,礼子闭上了眼睛。
再感到不到孤单与忧虑,她平静地陷入了睡眠。

本家的负责人来到了术者专用的医院。数日前的事件中,奇迹般地只是受到轻伤的负责人今天也是带着温和的表情。
负责人先是和在走廊遇到了相识的护士闲聊,随后遇到了一个人的女医生,领取了厚厚的报告书,又在单人房间病楼,慰问了失去了亲人和住处的男孩,陪伴男孩一起玩了几分钟的人偶——这期间负责人始终笑着。
在男孩的旁边的房间的病人不在。从床上滑落的被子和倒在床上的点滴,说明病人强行地离开了房间。负责人走进了房间的深处。
在无人的房间的前面,还有一个房间。在那里睡着一位少女。少年一人凭靠少女的床上,闭上了眼睛。看到了两人安乐的睡脸,负责人深远地笑着。
在床的边缘,有着少年和少女的手。二人之间,有着只有一点点的距离。负责人笑着靠过去,伸出双手。
然后拿起两人的手。
拉开了。



在小城市中的一个窄小公园角落里有着一个不大的攀登架。这个以铁管为框架,披上塑料布而做成的小小的“家”里,有两个人住在那里。
其中一人是一看就知道是无家可归的中年男人,男人的本职是神官。另外一人是青年。他预定明年的春天和神官一起离开日本。“家”中,两人一边听着风的声音,一边握着飘着淡淡热气的罐装饮料。罐里面,是放着着豆粒的年糕小豆汤。
“现在,我想到了件美好的事情。”凝视着罐的青年说道。被围巾覆盖着脸带着红晕,表示出青年的兴奋。
“最后饮不到残留在底下的豆粒的话,只要罐口不是设在上面,而是设在下面不就好了吗。”
青年拿起了罐,指着底下的部分地说着。
“然后,从下面吸,就像挤取牛奶,这样想的话最后不会为里面还剩有东西而困扰了。”
“是这样呢。”
神官点下头。
“牛也是这样,不过,也像是点滴那样呢。”
“想到好事了?”
“划时代的事呢。”
青年羞涩地笑着问道。
“如果米索不达米亚神听到这个方案的话,会怎样赞扬。”
神官听到枯萎的树木的声音五秒后,回答。
“不明白究竟还剩下多少,但是这样也有着别的乐趣……大概会这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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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xkyxky0415 平民
竟然翻译了……这个应该没跳吧,我记得第十卷是短篇,所以这个十一卷是接着第九卷来的,对么…………大概吧……说实话我特别喜欢这个小说,追了很多年了- -(以前用的ID忘记密码了,也忘记邮箱了OTZ)感谢大大们的翻译……其实我最喜欢这个小说的短篇……

10 年前 0 回復

hechaolang 侯爵
虽然听说后面越看越精彩,不过看到第三卷的时候就觉得看不下去。。。

10 年前 0 回復

qwer4567 侯爵
竟然是这个远古巨坑我去,我记得好久没更新了

10 年前 0 回復

雷蒙德 騎士
说起来,京介的个性最大改变还是之前失去礼子,从冷淡降到了冰点,
虽然很强但是一放他不管就会死掉,如果不是丰花的话,大概第一集被挖了心脏就结束了。


類似黄昏色的咏使中的灰色敗者米修達爾...
>「无法拯救自己最心爱的人,这点若不称之为败北,还有其他能称为败北的事物吗?」

不过这里可没有库露耶露与奈特来一段闪瞎人的合唱


日版長篇第十的封面就像遺照一樣...

10 年前 0 回復

弍﹎釖蓅 公爵
封面的眼睛,仔细一看很猎奇啊

10 年前 0 回復

雷蒙德 騎士
話說回翻第一集,在死者之船上找不到禮子名字的劇情,不禁覺得這個伏筆是否藏太深了?
說起來京介想要的東西雖然很少但是都很難得到,而他一直都是在失去之中,連滿足感與成就感都沒有得到啊。
(除了研習生的三本,其他本所有事件都沒有完美解決的結局......)

10 年前 0 回復

天翼守护者 公爵
' 雷蒙德 发表于 2014-4-18 00:12 差一點點......目測還要解決遠峰兄妹兩人才能夠幸福.....雖然在這之前就第七級也說不定 ... '


无法治疗的第七级呀,真是不知道之后的礼子能不能离开本家

10 年前 0 回復

8900113355 侯爵
看见封面图就觉得有巨坑出现  果然...

10 年前 0 回復

雷蒙德 騎士
' 天翼守护者 发表于 2014-4-17 23:43 京介手和礼子的手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


差一點點......目測還要解決遠峰兄妹兩人才能夠幸福.....雖然在這之前就第七級也說不定

10 年前 0 回復

天翼守护者 公爵
京介手和礼子的手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10 年前 0 回復

slxxtanke 伯爵
看到这标题非常激动的跑了进来
wiki了一下 应该是跳了2本。。。

原来的剧情基本记不到了。但是当时较黑暗的剧情还是留下了阴影的
大概看了看结局部分还好似乎是happy end。。。。这下安心了

感谢翻译菊苣

10 年前 0 回復

雷蒙德 騎士
這部越看越不知道主角能夠多慘,
而一開始白目到煩的兇暴妹妹與風紀少女也越來越純淨可愛又治癒。
(和那群冰冷的打算報復社會的自私混蛋相比......)

比起一切在無法接觸之外就蓋棺論定的無奈,就是這種明明還有得救還在其中卻被各種上面人的態度無視意願打算決定一切......真的讓人想翻桌啊。

10 年前 0 回復

derry 伯爵
又惊现一巨坑……而且又是台版断头之作,听说这部小说非常猎奇黑暗,光看结尾和开头也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呢。

10 年前 0 回復

HIKUO 騎士
哇塞·····居然看到有人开坑啊········好像日本那边完结了吧

10 年前 0 回復

gree 騎士
前面的情节都快忘光了,感觉像突然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正好就掉到这坑里了.

10 年前 0 回復

245026861 公爵
真~羞耻play   on    ……staff来凑下人气

10 年前 0 回復

真ゲス 王爵
2樓圖全叉了
話說最近很多人開老坑嗎-_-?

10 年前 0 回復

zz 子爵
最近怎么那么多人跳老坑!!!不过这本10卷被斩的确可惜啊!!lz加油

10 年前 0 回復

lu326 侯爵
难道说这是传说中亚特兰蒂斯的神坑么,还没完结啊

10 年前 0 回復

みそら 伯爵
这书的主要亮点在于是冷大锤翻译的,当然现在这个能看的样子还是润色的功劳。

10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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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近愛理 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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