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翻][健速]乘著風與魯特琴的旋律1[140808放出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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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著風與魯特琴的旋律(風とリュートの調べにのせて)
  櫻之社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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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健速
  插畫:アカバネ
  圖源:Kaien
  翻譯:序章~第七章--Naztar
     第八、第九章--瑕
     第十~十二章--Key君
  校對:序、第一章---゛诙瑺ヘ热(一校)、海叔(二校)
     第二~九章---海叔
     第十章-----Hanavi(一校)、海叔(二校)
     十一、十二章--海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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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王道幻想作品』。少年成為英雄的故事
  舞台是存在著劍與魔法,以及『魔王』的世界。
  魔王大戰終戰之後二百週年,弗雷斯萊茵王國正在紀念典禮的緊張準備中。
  第一王女賽雷絲緹娜與她的兩個妹妹正為籌備工作忙碌不已,王女們的青梅竹馬,王宮見習魔術師亞雷克斯則陪伴在她們身邊。但是,祈願和平的典禮中,卻有黑影潛伏而至。
  典禮當天,這一天所發生的事件不僅演變成了將弗雷斯萊茵王國,以及周邊國家悉數捲入的重大事態,也成了亞雷克斯等人命運的轉折點……。

更新資訊:
140525開坑,更新序章&第一章

140530更新第二章
140604更新第三章
140615更新第四章
140622更新第五章
140630更新第六章

140712更新第七章
140713更新第八~十二章
140722更新第八章校對版
140803更新第九章校對版
140807更新第十~十二章校對版
140808放出下載版,正式完坑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4-6-15 16:13 编辑


  前奏曲 吟遊詩人的魯特琴

  持續響著魯特琴的旋律。
  這個音色來自街道的廣場角落。當然那裡並不是專用的劇場,所以魯特琴的旋律混雜在街市的喧鬧中,那響亮的音色有些難以區分。
  魯特琴是南方一個叫做「艾拉爾達」的國家帶進來的,來自名匠之手的物品。價格抵得上一棟附帶庭院的房子。但是,在有許多人互相往來的街道中,要聽出那種名作的音色是很困難的。假使將這把魯特琴換成入門用的,能發現這點的人基本上也不會有吧。
  但是用指甲彈魯特琴的這個吟遊詩人並不在意這件事。名匠的絕品,或是廉價的初學用,都不是特別重要的。他認為真正重要的,是演奏些什麼。而這件事對聽到了魯特琴音色的孩子們而言也是一樣的。孩子們有如照耀廣場的初春太陽一般,大大眼眸散發出期待的光芒。眼前的吟遊詩人到底要表演什麼節目呢?他們的興致不是在魯特琴,而是在這個上面。對吟遊詩人而言,他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背叛孩子們的期待。因此,儘管用昂貴的魯特琴表演這些多少有些不合適,但他還是繼續演奏著像是能讓孩子們高興的明朗活潑的曲子。
  就這樣不少的時間過去了,這時不止等著表演節目等到不耐煩的孩子,連許多大人們也停下腳步開始傾聽演奏。吟遊詩人一邊演奏,一邊從噴水池邊站起身來。矮人族出身的他,站起來也比周圍的大人們身高都要矮。所以他站到自己預先準備好的木箱上面。那樣做之後吟遊詩人的頭總算超出了大人們,才終於讓所有觀眾都看見了他的臉。春天的陽光撒落下來,他那少年般的開朗笑容,散發著幾乎不會輸給孩子們的眼瞳的光輝。
  「那麼,各位今天想讓俺表演什麼呢......?」
  吟遊詩人一邊演奏,一邊以滑稽的動作問著觀眾們。他的聲音和外表同樣都像是少年一般。但這就是全體矮人族的特徵,實際的年齡比看起來更高。即使外表和聲音都像是少年,他也是個累積了長久的經驗,吟遊詩人中的老手。而且正因為是老手,他會的事情相當多。除了演奏包括魯特琴在內的樂器,還會唱歌、吟詩和說故事,甚至連變魔術和雜技都可以熟練地做到。一邊旅行一邊取悅人們,這就是吟遊詩人的工作。迎合客人,和使用複數個技藝是必要的技術。但與之相對,決定要做什麼的煩惱也多。那是只有精通技藝者才會感到的苦惱。
  「我想聽英雄的故事!」

  「我也想要聽亞雷克斯的故事!」
  與之相對,周圍的孩子們並不會感到不知所措。孩子們的雙眼閃耀著光芒,口中不斷叫喊著某個人的名字。
  亞雷克斯.帕德拉爾。
  那是居住在這個國家裡無人不知的、與建國者林恩.庫洛佛德並稱為絕世英雄的名字。
  「阿爾的故事嗎......」
  吟遊詩人的笑容稍微改變了。到目前為止都還是吟遊詩人的笑容,現在卻混雜了別的感情。簡直就像他自己被誇獎著一樣揚揚得意。
  「那麼,今天就來說說英雄亞雷克斯的故事吧。」
  他馬上取回了吟遊詩人的表情,並改變了演奏中的曲子。從到目前為止都是有精神的曲子,變成使用大量和弦的渾厚磅礡的曲子。那是吟遊詩人在以前做的,作為英雄故事之前奏曲的曲子。
  於是,孩子們都發出喜悅的聲音。雖然對誰來說這都是個熟識的冒險傳奇,不過幼小的孩子們是不可能知道那故事全貌的。而知道當時所發生的事情的大人們,都會回想著那曾經的日子。因為那個時候對還年輕的他們而言,是令胸口為之躍動的事件。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呢......」
  「是十年前!」
  「啊對,就是那樣。因為今天剛滿十周年,所以肯定是十年前的事。那個時候的阿爾,還只是一個見習魔法師呢。然後--」
  就這樣,吟遊詩人開始說起故事了。他所知的最偉大的故事,亞雷克斯.帕德拉爾的英雄故事。乘著一起旅行的魯特琴旋律。

  『一開始呢,相信阿爾會成為英雄的、就只有俺而已。
  賽露絲也好,榭拉也好,一開始都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打賭是俺一個人贏了。整座金幣山都是我的東西了!』

  第一章 那個時候的亞雷克斯.巴特拉爾

  豐滿的結穗麥子隨風搖擺著。
  在受惠於溫暖氣候的這裡,麥子可以一年二獲。分別是在初夏和秋末之時。而休耕期只有真正的冬季。因此在春天已經過了一半的這個時間,臨近收割的麥穗結實纍纍而垂下了頭。
  這個時間的麥穗,被比喻成金色的海。那是因為在廣大土地上擴展的麥田,被春天結束之時從山上吹下的,此地獨特的風給搖擺起來的姿態,看起來就像是金色的閃耀之海。
  有一輛穿過這金色之海的交通工具。那是讓人覺得宛如正在渡海的船的景象,但事實上卻不是真正的海。所以那輛交通工具也不是船,而是由四匹馬拉著的馬車。雖然這輛馬車有些大,但周圍的麥田太過寬廣、所以馬車看起來就像是個小模型。再加上乘坐在上面的人就像作工細緻的人偶一樣招人喜愛,那小模型的印象又更強烈了。
  「真是笨蛋呢,阿爾......永遠都是那麼沒骨氣,如果跟我們一起坐車來這裡就好了......」
  最先從馬車窗戶露出臉孔的,是擁有與周圍擴展的麥田同樣美麗且閃耀金色光芒的頭髮的少女。年紀大約是十四歲或十五歲。她一邊使豐盈的頭髮隨風飄動,一邊以含有強烈意志的眼瞳向著窗外的人看過去。
  「就是說嘛,阿爾!這邊有很多點心喔!」
  下一個露出臉來的,是給人比起第一個少女幼小很多的印象的少女。年齡十來歲。她從第一個少女的臂彎底下露出臉來,同樣向馬車外的那個人搭話。看起來很柔順的輕飄飄頭髮、咕嚕咕嚕的轉動的大眼睛,是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少女。
  「榭拉殿下、艾絲緹爾殿下,對於妳們的言語我深表感激,但我是不能這樣做的。宰相閣下的話姑且不論,像我這種見習生是不能乘坐王族專用的馬車的。」
  向兩人搭話的人,是在之後變成英雄而廣為所知的一個少年。他的名字是亞雷克斯.巴特拉爾。與他親近的人都稱呼他為「阿爾」。
  但是這個時候的阿爾還不是一個被稱為英雄的人物。雖然他的職業是被稱為魔法師的特別行業,但還只是個前幾天才剛從王立學院中等科畢業的見習生,依然是個半吊子。如果再繼續修習下去,不久之後就會成為正式的王宮魔法師,以政治人物的身分成為國家的支柱。政治家很少會被評價為英雄,所以阿爾幾乎沒有成為英雄的可能性。
  而比這更讓阿爾與英雄形象隔一重山的,就是他溫厚且誠實的人品了吧。熟識阿爾的人,都不認為他會變成英雄。但阿爾並不是沒有好的評價。他們認為阿爾不久後就會成為出色的王宮魔法師、成為國家的支柱。他被認為是一個只是不適合戰鬥,對於良好政治有必要的人才。
  那樣的阿爾持有的且適合英雄的能力大概就是體力了吧。他出生的家族.巴特拉爾是個每一代騎士輩出的家族。他沒有繼承騎士的地位,卻繼承了家族的血脈。因此他擁有著出生下來就有的體力。有著不屈的精神和體力,因為自主的體能訓練也沒有鬆懈,所以阿爾作為魔法師卻有著破格的體力。但是沒有訓練必要的作戰技術,所以作為戰士連新兵都比不上。果真是不適合作為英雄的少年。
  「即使那樣說,現在你不是光是驅使馬就竭盡全力了嗎?既然我們都說可以了,就趕快過來坐嘛!」
  「是啊,一起吃點心嘛!」
  事實上,阿爾正被這件事操勞著。阿爾坐在一匹馬上與乘坐著少女們的馬車並行著,他的騎術能力很低所以是持續的勞累。馬隨便地跑著,怎麼都不照著阿爾所想那樣跑。到現在阿爾除了王宮魔法師的修行以外什麼都不學,所以很不會操控馬匹。
  「榭拉殿下,您把我當做青梅竹馬且體諒我,我非常感激。但是如果我趁機放縱,就是踰越王宮侍奉者的身分。」
  阿爾儘管因為操縱馬匹而勞累著,可他最後還是謝絕了少女們的請求。少女們雖然是阿爾的青梅竹馬,可同時也有著王女的地位。見習魔法師不能與那樣的少女們同乘一輛馬車。如果是在假日還說得過去,在執行公務時這樣做可不行。
  「真認真呢......那樣認真的話,人生就沒有樂趣了喲?」
  對於徹底避免公私混淆的阿爾,金髮少女誇張的嘆了口氣。她瞭解了阿爾的言中之意。但因為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了非常久的時間,她實在放心不下阿爾。雖然她的話乍聽之下覺得帶刺,可這正是她獨特的溫柔。
  「不要緊的,榭拉殿下,即便如此我也過著快樂的--嗚哇......人生。」
  儘管被馬飛躍腳下原本擺著的石頭給嚇了一跳,阿爾還是對少女們擠出了一個笑容。於是少女也聳了聳肩苦笑了一下。
  「真佩服你那頑固的性格。真是的,拿他沒辦法……」
  少女的名字是榭拉。全名是榭拉瑞拉.麥拉.弗雷斯萊茵。她是阿爾所侍奉的王國的第二王女。性格自由奔放,而且意志強韌。王族的繁文褥節對她而言是綁手綁腳,違反規定是常有的事。因此阿爾常忙於替她善後。但是阿爾知道她內心深處的溫柔個性,所以兩人的關係絕不差。
  「阿爾,不想要點心嗎?」
  說話的是從榭拉手臂下探出頭來的另一個少女。她很寂寞地注視著阿爾。把阿爾當成兄長仰慕著的她,因為不能一起吃點心而感到遺憾。
  她的名字是艾絲蒂爾緹.托莉亞.弗雷斯萊茵。王國的第三王女、榭拉的妹妹。她還很幼小,因為那可愛的容貌與天真爛漫的性格,她被許多人所疼愛。但是,好奇心旺盛是美中不足的地方,時常讓周圍的人感到困擾。前幾天還對禁止她爬上樹的侍衛大鬧了一番,然後賴在阿爾房間不肯走。這就是作為王女還不成熟的地方,但作為十歲的少女是當然的。周圍的人甚至連這樣的部份也一起疼愛著艾絲緹爾。
  「現在是工作中,恕我之後再領受。請把我的份留下來吧。」
  「我知道了!為了不被榭拉姐姐大人吃掉,阿爾的份就另外留下吧!」
  「不會吃的!」
  被說成貪吃的榭拉有了反感,所以禁不住從嘴裡說出了反駁。當她微微鼓起臉頰的時候,有人插進了阿爾他們的對話。那是與阿爾共乘一匹馬的一個少年。
  「就是說啊。因為榭拉吃太多變胖了,不能勉強吃更多的點心了。」
  少年的手纏在阿爾的腰上,為了在馬背上坐穩而緊抱住他的背。從體格、容貌來看,年齡差不多與艾絲緹爾一樣。但那是因為他是矮人族,實際的年齡比看起來的還大很多。事實上甚至比阿爾還年長。
  「才沒變胖呢!不要再說奇怪的話了!」
  「姆呵呵呵~,不要再撒馬上會被識破的謊啦~」
  雖然榭拉慌張的否定了,少年卻完全不相信,用戲謔的表情笑了笑。
  「因為俺看見了。最近榭拉在量體重時,明顯比上個月量的體重多了兩公斤呢。」
  聽到少年的指摘,榭拉的臉色變了。滿臉通紅的臉頓失血色,變得煞白。然後開始拼命辯解。
  「那、那是因為長了肌肉,體型才沒有變呢!也沒有變胖!」
  榭拉從不久前開始了格鬥技的訓練。雖然那原本是作為防身術而開始的,但與格鬥技很有緣的榭拉,就那樣接受了真正的訓練。那能力極為了不起,要是空手戰鬥,只會得到比王宮士兵還強的評價。
  既然格鬥技變強,那光是肌肉就會讓體重增加。像她所說那樣體型雖然沒有亂、可體重增加了卻是毫無疑問的事實。然後即使是喜歡且訓練著格鬥技,作為女性還是不想被觸及關於體重的事情。對榭拉來說那實在是痛處。
  「呵呵呵!但是點心還是不吃為好!要是變得更重,這匹馬就太可憐了!」
  完全理解了榭拉話中的真意後,少年還是故意笑她。擁有開朗、爽朗、樂觀主義者、有趣這些被認為是矮人族典型性格的他,滿臉現出這是禮儀的神氣一個勁的戳進她痛處。即使對手是王女,但只要是有趣的事情就不會放過的矮人族。
  「榭拉本來就很重啊,再加人上去連馬車也坐不了囉。話說回來,英雄才不會坐在馬車裡呢。」
  這個矮人族少年還有一個需要特別提起的性格。他總是相信阿爾會成為英雄。
  很多人都說那不可能。阿爾有著溫厚的性格,工作也與和戰爭扯不上邊的國政有關。再加上這個國家沒有能引發戰爭的理由。和鄰國關係良好,也不像是會發生內亂。雖然魔族的殘黨有時會發動小規模的攻擊,但擊退它們也不會變成了不起的功勞。說是攻擊,但受害的不是人們,而只是地方的通訊網路和物資的運輸網路一時無法使用這種程度的損失而已。
  所以從性格來看也好、從工作來看也好、然後從時代背景來看也好,阿爾變成英雄的可能性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因此相信阿爾會成為英雄的,只有那個矮人族少年而已。
  前幾天夥伴們打了一個「阿爾十年後是否會成為英雄」的賭,現在是二十三對一的極大差距,「不會」佔了優勢。連阿爾自己也賭了「不會」。作為王宮侍奉者的阿爾,對於發生自己像是會變成英雄的那種事件感到困擾。因為那應該是個能讓國家為之動搖的大事件。因為賭局呈現這種狀況,所以阿爾真正成為英雄之後,矮人族的少年就可以得到賭注二十三倍的金幣。
  誰都認為這不可能。但是,為何只有他如此堅信呢?他這樣相信的理由是,與阿爾相遇時經歷的小風波。然後從那天以來,他就一直跟著阿爾,他總是夢想著能把阿爾的英雄故事出版成書。
  「烏洛波,該停下來了喲。說過分的話就太失禮了。」
  這時在阿爾口中的烏洛波,是這個矮人族少年的名字。全名是烏洛波.加洛波.馬爾洛波。烏洛波氏族,加洛波家族的兒子.烏洛波。烏洛波這個名字意味著麥穗。加洛波家族本來是農戶。然後烏洛波的職業與母親相同,是到處旅行的吟遊詩人。他會尋求著英雄故事,母親的血在他身上騷動也是原因之一。
  「嗯,阿爾都這樣說了......因失禮之事向您道歉,體重過重的榭拉王女大人。體諒馬的勞累,一不小心就說出真話了。正式的向您謝罪。」
  烏洛波露出嗤笑地鄭重謝罪了。明白箇中諷刺之意的榭拉,別說息怒了,還挑起了眉毛,開始了更強烈的憤怒。
  「阿爾,給我把那個笨蛋抓起來帶到這邊!」
  「那、那樣做是不可能的啊!」
  阿爾只因為操縱馬匹便竭盡全力,榭拉的期望應該沒辦法實現了。
  「過來抓我啊--哩!」
  烏洛波對著怒火中燒的榭拉吐舌頭。並且靈活的站到馬背上,背對著榭拉左右扭屁股。他靠著天生的韻律感,絕妙地做出令人生氣的動作。
  「呀--這個肌肉不倒翁--討厭的話就—來—打—我—啊!」
  「啊啊真是火大!看我過去收拾你!」
  被挑釁氣得腦充血的榭拉完全忘了自我。儘管馬車還在行走,就打開了車門,打算向烏洛波猛撲過去。
  「哇--救救我、阿爾!!」
  「啊,烏洛波、危險!!」
  因為她過來而終於認知到自己陷入了怎樣境地的烏洛波,像是要把阿爾當成盾牌似的在馬背上移動。但那讓人聯想到昆蟲的靈活且快速的動作,對不習慣操縱馬匹的阿爾而言是危險至極的行為。很快阿爾就拉錯了韁繩,看起來就像是要失去平衡了。
  這個時候,阿爾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最壞的劇本:榭拉猛撲過來,結果連馬也一起摔倒,三人的下場很慘烈。那實在是個很真實的想像。
  但幸運的是,阿爾的想像並沒有成真。
  「給我看著~~我要把你揍到慘得站不起來--」
  「稍微冷靜一點啊,榭拉。」
  打算朝著烏洛波飛撲過去的榭拉,有一個聲音讓她停了下來。那是具備穩重與透明感的美麗聲音。那不是徒有虛表,因為聲音裡傾注了明確的意志,便自然而然進入榭拉的耳裡。
  「但是姐姐--」
  「那樣做很危險。而且沒有人不知道妳正在鍛鍊身體。沒必要發怒喔。」
  這聲音的主人,是在榭拉和艾絲緹爾的對面。因此在阿爾這邊只能看見長長的頭髮和洋裝。那個人就是王國的第一王女,賽雷絲緹娜。賽雷絲緹娜.菲亞拉.弗雷斯萊茵。通稱是賽雷絲。是榭拉和艾絲緹爾的姐姐。
  「不用說,妳最重要的人也知道這件事。所以就當作是一個玩笑好了。這是王女該有的修養哦?」
  「姐姐......」
  聽到賽雷絲的言語,回過頭並看著她的榭拉,激烈燃燒著的感情很快的被熄滅了。然後榭拉稍微看向阿爾和烏洛波之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就那樣做吧,姐姐。」
  「呵呵,很好。」
  馬車中響起賽雷絲爽朗的笑聲。榭拉一邊聽著這聲音,一邊思考著。
  --被姐姐那樣說就沒辦法了呢......
  賽雷絲是第一王女。現在的皇室沒有男性的王位繼承者。所以未來的賽雷絲有著背負和撐起國家的責任。再來,國王已經病倒的現在,賽雷絲已承擔著國家大事。所以賽雷絲不能說出自己的意見,但要把他人的聲音聽進去,守護國家和親人。
  那樣的賽雷絲說出了「妳最重要的人也知道這件事」。因為這個立場,賽雷絲一直以來都不能向她最重要的人傳達自己的心情。所以她說出來的話有著很重大的意義。對賽雷絲來說這或許是無心說出來的話,對榭拉來說卻是不能輕易當成耳邊風的。
  「嗚哇!?」
  「阿爾--救我!!」
  馬車已經取回了穩定,一起騎著馬的阿爾和烏洛波卻還處在騷動中。因為烏洛波在馬背上亂動,阿爾的平衡完全崩壞,看起來快要從馬上摔下來了。
  「你們兩個不要慌!」
  那個時候,有另外一匹馬開始和兩人的馬跑在一起。那匹馬的騎士,是一個身著刻有親衛隊徽章的鎧甲的高大女性。
  她雖然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但從那聲音和動作看來幾乎感覺不到像是一個少女。為了方便活動而把頭髮綁起,眼瞳裡寄宿著強烈的光輝,嗓門響亮,傳達著明快的意志。那是與年齡相反,具備立足於人們之上的威嚴的少女。
  她伸長了手,握住阿爾他們的馬的韁繩。
  「姐姐!」
  「得救了!」
  「已經沒事了喲。」
  然後在阿爾和烏洛波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時,馬已經開始減速了。這個時候搖晃終於變小了,阿爾與烏洛波取回了正確的騎馬姿勢。
  「謝謝妳,姐姐!」
  「得救了喲,芙蕾妲姐姐。」
  被阿爾稱作姐姐、被烏洛波稱作芙蕾妲的這個人物,是負責馬車警備工作的親衛隊指揮官。親衛隊被佈置成圍住馬車和阿爾他們的馬那樣的佈陣,騎著馬組成秩序井然的隊伍。擔任隊長的,是特地從隊伍中跑出來救他們兩人的人物。
  「咦?現在應該叫我姐姐嗎?」
  「啊,是的,對不...不,謝謝您救了我們,巴特拉爾卿。」
  她的名字是芙蕾妲。一般都稱呼為巴特拉爾卿。從這稱呼可以知道她就是阿爾的姐姐。芙雷緹莉嘉.巴特拉爾。王國裡數量稀少的女騎士之一。
  本來,依慣例騎士的稱號是由直系的兒子繼承。所以稱號理應由作為長子的阿爾繼承。但因為在阿爾成年之前,他的父親--也就是前代巴特拉爾卿--突然過世,騎士的稱號便由作為姐姐的芙蕾妲繼承。
  不過,即使不是那樣,騎士的稱號也應由她來繼承。前代巴特拉爾卿常說「為什麼芙蕾妲不是男兒身呢?」作為優秀的騎士而受到尊敬的前代巴特拉爾卿會這樣說,是因為芙蕾妲擁有與生俱來的、作為騎士所需要的才智。還有,弟弟阿爾有著與她相反不適合戰鬥的性格。因為兩人的雙親對他們各自都有適當的期望,即使前代巴特拉爾卿沒有突然去世,芙蕾妲變成騎士的可能性仍然十分地高。然後,芙蕾妲完美的回應了前代巴特拉爾卿的期望。雖然剛開始被揶揄成徒有其名而受父母庇蔭的騎士,但芙蕾妲倚靠實力扳倒了這個評價。不用說她那冷澈的使劍手腕,對作戰的貢獻更是出類拔萃。再來就是,她的精神面也被說成不愧是巴特拉爾家的騎士而受到大家的尊敬。甚至還有傳言說,雖然現在因為年輕而停留在中隊長的位置,可不久後肯定會升到更高的職位。
  「請多留意一些,王宮魔法師殿。如果你受傷了,會妨礙王女大人們的公務。」
  芙蕾妲擺出騎士該有的樣子將阿爾作為王宮魔法師對待。芙蕾妲比阿爾更認真,很少公私混淆。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手指上套著的鑲有藍寶石的戒指。從以前到現在,身上都沒有過除了這個戒指以外,讓人覺得像是女性、像是阿爾姐姐的痕跡。芙蕾妲一絲不苟地對待她的工作。
  「是。您的話會銘記在心。」
  阿爾同樣作為王宮魔法師,對親衛隊長說出了話語。阿爾會避免公私混淆,姐姐有很大的影響。
  對阿爾而言。芙蕾妲是個值得自傲的姐姐。阿爾覺得芙蕾妲在精神上、肉體上都在自己之上,適合作為一個騎士。質樸剛健、光明正大、優秀的武勇和知性,而且還有著強烈的慈悲心腸。對阿爾來說,芙蕾妲是個擁有自己所沒有之物的、理想中的姐姐。
  然而,芙蕾妲也是一樣。阿爾雖然非常不適合成為騎士,但擁有著努力和熱心、深謀遠慮、明察秋毫、平穩且溫柔的性格。芙蕾妲認為這和平的時代需要阿爾這樣的人才。實際上,這幾天阿爾還協助王女們處理繁忙的工作。芙蕾妲的話頂多只有擔任護衛。像現在正處在路途上的話姑且不論,她無法成為協助王女們工作的幫手。因為這個,對芙蕾妲來說阿爾也是一個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之事的、值得自豪的弟弟。
  平時的阿爾和緊急時刻的芙蕾妲分別都是皇室和王女們的支柱。這對姐弟不約而同的分擔著自己的職務。他們還有一個特別的地方,就是他們都是王女們的青梅竹馬,所以很慶幸自己總是能幫上忙。這對於與皇室有著深厚聯繫的巴特拉爾家來說,也是個值得高興的狀況吧。要是姐弟倆的父親還健在,肯定會讚揚他們吧--兩人一邊這樣想著,各自努力地做著今天的工作。
  「烏洛波,你也稍微克制些比較好。」
  「對不起,姐姐。以後會考慮地點和時間的。」
  總是自由自在、隨隨便便的烏洛波,唯一能讓他頭都抬不起來的就是芙蕾妲。基本上烏洛波不擅長正經,但為什麼會服從芙蕾妲的話呢?芙蕾妲的話語,讓烏洛波覺得有說服力。可以說是仁德吧。那對作為吟遊詩人的烏洛波而言是想學習的部份。烏洛波想讓自己的詩和故事也有同樣的說服力。簡單來說,芙蕾妲變成自己尊敬的對象了吧。當然,超過對榭拉的尊敬。
  「回答得好。」
  對阿爾和烏洛波的回答感到滿意的芙蕾妲露出笑容並點了點頭。
  「嗯......?」
  緊接著,她注意到了什麼並巡視著周圍。
  先看到的,是隨風搖擺著的金色麥田。
  「嚇!!」
  於是,芙蕾妲便突然加快了自己騎馬的速度。然後開始追著稍微走在前頭的王女們。
  「姐姐要做什麼呢?」
  「看她的樣子好像不是壞事。」
  阿爾和烏洛波看著彼此的臉,同樣加快了馬的速度。但是知道自己熟練程度的阿爾,速度並沒有像芙蕾妲那樣。所以,阿爾在追上馬車的時候,芙蕾妲早在和馬車裡的人說話了。
  「王女大人,農民們來致以問候了。」
  「謝謝,芙蕾妲。妳及時告訴了我。」
  與芙蕾妲說話的是賽雷絲。因為相似的穩重性格,兩人是最好的朋友。賽雷絲認為重要的事,芙蕾妲也會覺得重要。所以賽雷絲對芙蕾妲有著很深的信任。芙蕾妲會成為親衛隊長、這件事有著不小的影響。
  「是那樣啊......原來姐姐要去馬車那裡是因為......」
  阿爾也注意到了這個。馬車行走的道路旁的麥田裡,聚集著大批的農民。他們注意到馬車而讓進行著作業的手休息一下,來到附近目送著王女們走過。馬車再稍微走了一點就會到他們附近了。負責護衛的芙蕾妲很快就注意到他們,並告知了賽雷絲。
  「請停下馬車。」
  「瞭解了,王女殿下。」
  馬伕聽從了賽雷絲的指令,減緩了馬車的速度。擔任護衛的親衛隊也聽從了並降低速度。如果是普通的貴族或皇族,大概只會在通過的時候探出馬車窗戶並揮手而已吧。但是賽雷絲不一樣。她停下了馬車,準備向農民們打招呼。
  「好......我也必須要工作了。」
  阿爾也拉了拉韁繩,降低馬匹的速度。不只賽雷絲,阿爾也有應該要做的事。
  「喔喔......是王女大人......」
  「是王女啊!真的啊!」
  「竟然來到我們身旁真是受寵若驚......」
  阿爾和烏洛波辛苦的從馬匹上跳下來的那個瞬間,農民們發起了一陣歡呼。賽雷絲的身姿從停下來的馬車中出現。
  長及腰際的豐盈金髮上裝飾著王冠,那玲瓏且纖細的身底上包覆著一件用了許多讓人聯想到白鳥的裝飾品的洋裝。然後她那穩重、優雅的視線,徑直投注在農民們身上。
  雖說是旅行的裝束,但賽雷絲身上穿的絕不便宜。另外,因為剛從國外回來,全部的衣服都比平常更高級。那樣的她滿不在乎地在滿身是泥的農民們面前現身,即使不是他們也應該會被嚇到。
  「大家都辛苦了。」
  「您竟然如此屈尊降貴......」
  賽雷絲露出了微笑,張開那可愛的嘴唇,農民們當場跪倒在地。這個國家的皇室非常受到敬重,光聽到他們對自己說話就感動得痛哭流涕的人甚至不在少數。
  「請抬起頭來,因為大家的力量才有我們。」
  「我們都是多虧了皇室一直以來的支援啊,王女大人!」
  賽雷絲要他們抬起頭來、可那充滿體諒的言語,使得他們更加地佩服而五體投地。只有這種時候她才作為妙齡少女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這裡有好多啊......要收割一定很需要體力對吧?我也可以試試看嗎?」
  「阿爾,這就是麥子吧?這不就是做麵包和餅乾的東西嗎!我們的晚餐會那麼好吃都是因為這些人的功勞嗎?」
  「榭拉大人!艾絲緹爾大人!?」
  然後榭拉和艾絲緹爾從馬車上跳下來,農民們的驚訝和感動到達了最高潮。
  --王女大人......
  阿爾帶著自豪凝視著青梅竹馬的少女們。皇族直接慰勞農民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而且還是在旅行回來的路上,照理說還在疲勞中才對。但這三個人閃耀的笑容卻未曾消失過。愛民如子的王女們的身影,作為令人欣慰之物映在侍奉者阿爾的眼中。而作為一名青梅竹馬來說,他覺得作為王女已經有了顯著成長的那三個人非常的耀眼。
  「阿爾,你再度傾心了嗎?」
  「才、才沒有呢。」
  被烏洛波指摘的阿爾慌了手腳。如果說阿爾沒有那種感情,肯定是騙人的。王女們長得亭亭玉立,以國民列為優先考量讓他感到欽佩。而且阿爾也知道她們與年齡相符的作為少女的一面。因此即使叫他不要對她們抱持好感,那樣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但阿爾絕不能說出自己的好感。王女們的人生是沒有自由的。如果阿爾表現出自己對她們的好感,也只會讓她們感到困擾。歷史上,國王還健在且有許多王位繼承者的時代,巴特拉爾家也會迎娶皇室的女兒。但是這個時代的王國,國王臥病在床,他的工作由三個王女代為處理。而且王位繼承者也只有她們三人而已。所以阿爾對王女們抱有好感也好、從以前就和皇室有著強烈淵源的巴特拉爾家也好、假如王女們也對阿爾抱有好感也好,阿爾都只能說對王女們的只有作為青梅竹馬的友情,絕對沒有摻雜個人的好感。
  「不要再說蠢事,趕快工作喲,烏洛波。」
  「因為阿爾會成為英雄,我覺得這才不是什麼蠢事呢......」
  如果真如烏洛波所說,阿爾真的成為了英雄,也許能對王女們傳達自己的心情吧。但因為這時的阿爾只是一個普通的見習魔法師,掩蓋了友情以上的感情,只為了王女們而不為其他的事情工作。

  ◇

  阿爾的祖國,弗雷斯萊茵王國是在距今正好兩百年前成立的。建國者是一個叫做林恩.庫洛佛德的騎士。當時一個龐大的戰爭才剛結束,土地被焚毀、街頭的難民流離失所。立下眾多功勳的林恩.庫洛佛德,被允許建立了一個接納難民的國家--這並不是單純的褒獎。真要說的話,就是周邊諸國的關係吧。每個國家都認為要讓國家復興便已筋疲力盡,沒有餘裕可以做收容難民、讓因戰爭而荒廢的廣大土地再生這類事情了。而且,還有一件很特別的事,就是所有國家都想避開某個責任。這類自私的想法,最後導致了弗雷斯萊茵王國的建立。
  建國王林恩.庫洛佛德以自己在戰爭中所用的聖劍為名,親自替國家取名為「弗雷斯萊茵」。然後把首都定為戰爭中,最終決戰的地點。把那裡原有的要塞和周圍的街道挪用過來作為都市計畫,但即使如此還是生存空間不夠的難民們聚集在城堡周圍的街道,把它變成了貧民窟。就這樣竣工了的首都,便以建國王之名命名為林恩。
  但是,剛建立的弗雷斯萊茵,還有它的首都林恩都前途多難。數量龐大的難民,還有燃燒殆盡的國土都是發展的阻力。鄰國也因戰爭而疲憊,無法希望他們會以金錢援助。因此,也可以把一開始的數十年稱為黑暗時代。疾病的蔓延、不斷發生的內亂、互相憎惡的人們......這些現象一直沒有消失的時代。至於突破難關的,是氣候比較溫暖與其帶來的超乎預期的眾多資源,還有弗雷斯萊茵皇室比誰都要傾注心血守護國家的緣故。
  結果就是,首都林恩周圍擴展開來的廣闊麥田。然後,被各國說是擁有最為近代化設備的都市,而且其中心還聳立著一座美麗的皇宮。皇室與人民攜手合作,經過兩百年的努力,讓其被戰火燒毀的國土恢復成現在的樣子。不只首都林恩,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所以對多數的國民而言,這個國家的美麗是值得自豪的。然後更對皇室抱持著同樣的尊敬。在艱苦的時代也絕不拋棄人民的皇室。對於與皇室共同合作讓國家發展起來的事情,國民也感到很高興。
  所以,王女們才會從馬車下來並慰勞農民。她們也有同樣的想法。與共同辛苦了兩百年的國民們一起讓國家更進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而這件事也準確地傳達給了民眾,所以他們對皇室的忠心不會動搖。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4-8-7 17:07 编辑


  第二章 祭典的準備

  弗雷斯萊因的王宮位於穿過城下町後出現的一座稍微高起的山丘上。這座王宮是在距今一百年前建造的,但經過了一百年的現在她的美麗仍未衰減。謹慎建造的石頭城牆,還有被保護在其中的巨大宮殿,都保持著與一百年前同樣潔白和美麗的外表和堅固。雖然城裡很和平,但為了哪天會發生的戰爭而作準備,那美麗對國民來說正是和平發展的象徵。這座弗雷斯萊因的王宮,繼續從稍高的山上守護著這個發展中的國家。
  回到王宮的王女們,還沒休息便著手進行下一個工作。事實上,弗雷斯萊因王國數天後要舉行一個盛大的慶典。她們正在為此做準備。
  魔王大戰停戰兩百週年紀念慶典。
  這是慶祝讓弗雷斯萊因王國有著建國契機的大規模戰爭結束的慶典。而且今年正好屆滿兩百週年,因而預定舉辦比起歷年來更盛大的規模。邀請周邊鄰國的貴賓、舉國歡慶。因此王都林恩全沉浸在慶典的氣氛中。已經開始裝飾街道,小販和旅行的藝人們也逐漸聚集。這是比每年秋天的收穫祭還要大上好幾倍的規模,街上沐浴在興奮之中。
  王女們乘馬車回國,便是為了參加這個慶典。畢竟是在屆滿兩百年的節骨眼上舉辦的慶典,皇族不得不參加。所以本來必須在鄰國參與同盟國會議的賽雷絲,在議決了重要案件之後將剩下的事交給了首相古拉斯踏上了歸國的路途。因為這樣的狀況,她們被強行安排了沒有休息的行程表。
  「你來的正好,阿爾。」
  「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嗎?」
  「我想要你檢查一下演講的原稿。」
  「了解。現在就辦。」
  支援忙碌的王女們的阿爾,也變得忙碌起來。阿爾從回到王宮開始就不休息地一直工作。現在正給賽雷絲送來文件。
  「算不上交換條件,不過公主大人,看過這裡的資料之後,如果您認為足夠妥當了,就請下達實施對策的許可。」
  「我知道了,允許。」
  只看了一眼第一張文件,賽雷絲便下達了許可。但是有好幾頁沒有看到,照理說是不知道內容的。所以阿爾輕輕皺了眉頭,開始規勸賽雷絲。
  「公主大人,請好好地讀過一遍。」
  「哎呀,既然是阿爾寫的資料,不用看也沒問題的。」
  「公主大人.......」
  賽雷絲對阿爾的工作成效有很高的評價。雖然是個見習生,事實上卻很嚴謹、很少失手。比起笨拙的官僚是更值得託付工作的對象。
  「這大概是你剛才和農民們的對談內容吧?」
  「您說的對。」
  阿爾的問題是因為經驗不足而讓例行公事拖得太晚,但處理這些文件是需要臨機應變能力的工作,理應不需要考慮太多。
  「簡單地整理一下內容。今年河川的水溫稍微高了一些,他們預測到第二期的麥子會有輕微的生病。為了不變成這樣,他們希望能事先改善土壤的品質。」
  「你看,果然直接允許不就可以了?」
  賽雷絲自傲的微微一笑。結論與她的推測相同。然後,賽雷絲同時也為阿爾的工作表現在自己的期待之上感到高興。馬車停下來的時候,阿爾專注聽取了農民的訴求。在賽雷絲理想中的統治裡,必須為這些小地方操心。所以阿爾自豪於賽雷絲的時候,她也自豪於他的成長,覺得彼此可互相信賴。
  「......所以阿爾,果然還是不能不讀嗎?」
  也許是因為這樣,這時的她,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一直以來都因為拼外交而神經疲勞,結束後又馬不停蹄地返回故鄉。這時身處只有阿爾和妹妹們在的房間她難免有點鬆懈。即使是優秀的她,事實上也只有十五歲。
  「那麼不妨這樣吧。」
  阿爾也理解了這部份後,沒有強求王女,而是提出了次佳的對策。
  「農民們的申請先給予暫時的許可並且讓他們作業。請公主大人趁這時先把資料讀過一遍。」
  「最後還是要讀啊......」
  「我做不出首相閣下那樣完美無缺的工作。請公主大人務必檢查內容。」
  阿爾的老師是王宮魔法師長古拉斯.海德曼。他是弗雷斯萊因王國數十年的忠臣,其忠誠心之高及工作之確實,讓他成為文官裡最受尊敬的人物。正因為是這樣的他,雖然剩餘的只是些小案件,還是把接下來與同盟國的會議交給了他。因為阿爾認為自己做事不像他那樣確實,所以才覺得賽雷絲必須檢查文件的內容。他將來想和古拉斯一樣確實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不愧是古拉斯的弟子,真可靠呢。」
  「公主大人,在我檢查完演講的原稿之前,請休息一下。因為剛才那份文件明天再看也沒關係。」
  「......謝謝你,阿爾。」
  阿爾離開房間,告訴擔任護衛的一名親衛隊員關於剛才文件的事,便折回賽雷絲的旁邊開始檢查演講的原稿。賽雷絲的演說原稿,是以阿爾已經看慣了的、謹慎且美麗的文字所寫成的。內容雖多少有些理想主義,但在這和平的時代並沒有超過最大限度。是賽雷絲把政治的平衡感、以理想政治為目標的道德觀兩者精采協調的名文章。
  --倒是公主大人的稿子才不需要改啊......
  阿爾下意識地苦笑。阿爾也只瞥了一眼封面,就知道內容用不著修改。最多是有一些與內容沒有關係的拼字錯誤。事實上也與阿爾的推測相符。即使如此阿爾仍然很仔細地檢查原稿。那是阿爾的工作,而且如果沒有錯誤的話,只要告訴她沒有錯誤就行了。因為如果這樣做的話即使是沒有被修改過的原稿,比起沒有檢查過的原稿更能讓賽雷絲安心演講。
  「呼......」
  開始檢查原稿之後過了一些時間時,賽雷絲小小的呼氣聲傳進阿爾的耳裡。阿爾瞥了一眼,看見她深深地坐進公務用的椅子裡並且閉著眼睛。
  --果然有些累了呢......今天還是早一點結束,調整一下明天之後的行程表,讓大家有時間休息吧......。
  阿爾讓檢查資料的手休息,在腦裡調整賽雷絲的行程表。
  賽雷絲因為代替臥病在床的國王治理國家,所以她的行程表排得相當滿。而且因為參加同盟國會議不在國內,接下來有很多慶典的事要去忙。賽雷絲很優秀所以總有辦法,但如果換別人的話狀況會變更糟的吧。阿爾一邊調整行程表,一邊重新認知這件事。
  「榭拉大人,您有空嗎?」
  稍微沉思了一會後,阿爾向著房間角落的簾幕呼喚了一聲。榭拉正在簾幕的另一邊換上為了慶典而穿的衣服。
  「什麼事?」
  榭拉從簾子上面露出臉來。不願鑽出簾幕的榭拉,站在手邊的衣服箱上俯視著阿爾。
  「有件事想拜託您。」
  調整完賽雷絲的行程表之後,就會出現時間方面上無論如何都無法處理的案件。阿爾認為應由榭拉代為處理。
  「稍微等一下,馬上就出來了。」
  榭拉快速的縮回腦袋,在簾子的另一側做些什麼。聽著布料摩擦的聲音,阿爾想著她應該在穿衣服。
  --剛才只有內衣嗎......?
  阿爾為那不好的時機微微漲紅了臉,等待著榭拉。
  「久等了。阿爾,你要說什麼?」
  「榭、榭拉大人!?」
  但是,從簾幕後方現身的榭拉卻剛好與阿爾預測相反。
  「怎麼會這樣?」
  「不需要太驚訝喲。去年的泳裝比較過激對吧?」
  榭拉只穿著內衣。然後對驚訝得睜圓了眼的阿爾秀出自己身體的曲線。她為了嚇著阿爾,特意以這種方式出場。
  「那個......?」
  「討厭了,阿爾臉紅了!想摸嗎?」
  榭拉露出壞心眼的笑容,縮短了與阿爾的距離。對榭拉來說阿爾也是青梅竹馬。因為立場關係,榭拉並沒有除了阿爾之外的親密同齡男性,所以榭拉的惡作劇都是針對阿爾。
  「不能摸的吧!」
  阿爾強烈的否定了。他絕對不能做這種事。於是榭拉的笑容消失了,看起來不高興的輕輕鼓起臉頰。

  「不是那樣說的吧。就好像討厭而不想碰一樣啊。」
  被關係好的男性這麼斷言,令她非常震驚。
  事實上如果真碰了應該會很困擾,但被全力否定這種想法時也很生氣。榭拉還只是個妙齡女孩。
  「榭拉大人,拜託您再多理解您的重要性。公主大人的價值不是用來對見習王宮魔法師開玩笑的,那不是不值錢的東西!」
  對阿爾來說,討厭榭拉而不想碰她這樣的事是不可能的。可能的話,想和過去不明白彼此身分差距的那時一樣輕鬆的玩耍。但現在這件事是不被允許的。榭拉是國家的寶物。而阿爾是侍奉她的人。所以絕不能讓榭拉散發的光芒消失。
  「啊......誒,這、這個......」
  榭拉的怒氣因此而在一瞬間冷卻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感到羞恥且臉頰染上了紅潮。阿爾的話語不只是讓榭拉意識到自己的身分,同時也直言出了她的美麗。而且也因為阿爾為人坦誠,明顯不會說奉承話。也就是說,榭拉在完全超乎預期的時間點上,被阿爾面對面的斷言成美女了。對榭拉來說,那比被看見只穿內衣的模樣更加、更加地害羞。
  --那、那樣說太狡猾了......
  最後,要以惡作劇的方式困擾阿爾的榭拉,反而自己感到困惑了。而且還在最糟糕的時機落出只穿內衣的愚蠢樣子。這時的榭拉,害羞得連阿爾的臉都不敢直視了。
  「對、對不起......」
  榭拉像是要擠出一句話地咕噥道並垂下眼睛。這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呵呵呵,太好了呢,榭拉......」
  賽雷絲對著那樣的榭拉輕輕瞇起眼。
  賽雷絲知道榭拉對阿爾的感情。她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榭拉那時的感情,甚至是榭拉本人。然後希望總有一天--但那是很困難的事--妹妹能把這想法傳達出去。
  所以這時賽雷絲的表情,是希望妹妹得到幸福的表情。
  「姊、姊姊!」
  「呵呵呵。」
  因為賽雷絲的介入,榭拉稍微取回了冷靜。同時,也想到了賽雷絲胸口中的複雜心情。
  --姊姊其實也.....
  賽雷絲是第一王女。連包括結婚在內都是政治的道具而已,因此比榭拉更不被允許自由戀愛。賽雷絲為了爭取妹妹們的自由,意圖以盡可能提出的最大限度的有利條件來結婚。但是,賽雷絲並不是沒有喜歡的男性。賽雷絲試圖掩蓋這份感情,與別的男性結婚。反正是不自由的結婚,至少希望妹妹們能夠自由的結婚。賽雷絲這時的笑容底下,隱藏著如此悲壯的覺悟。
  「姊姊!我--」
  然後在榭拉對賽雷絲說話說到一半時,王女房間的門伴隨著沈重的聲音打開了。
  「姊姊大人、阿爾,我帶了點心來了喲!」
  「一直不休息對身體有害喲。休息休息!」
  抱著放滿點心的托盤的艾絲緹爾和推著有事先準備好的茶的烏洛波,一起從門後現身。
  艾絲緹爾還只有十歲,被分配的工作很少,烏洛波則是擔任那孩子的保護人。但是保護她只是個名分,精神年齡相近的兩人卻像是要玩在一起的樣子了。
  掛念著慶典已近而忙碌起來的阿爾他們,正是兩人特意準備茶點的理由。不過,他們自己想吃點心的理由大概也包含在其中。
  「......」
  榭拉閉上嘴巴,把打算說出來的話吞回去。因為那不是她想讓艾絲緹爾聽到的話。但是榭拉馬上振奮起精神,對著艾絲緹爾和烏洛波笑了笑。
  「你們不是很機靈嗎?稍微等一下,馬上就穿好衣服了。」
  然後榭拉踩著輕快的腳步,消失在簾幕的另一側。對她來說,比起工作還是比較喜歡茶。
  「榭拉不用吃比較好吧?都變胖了。」
  「烏洛波閉嘴!」
  從簾幕另一邊飛來榭拉的怒吼。但是烏洛波似乎並不介意,一邊哼歌一邊準備著茶。
  「今天的點心是蛋糕喲。是從廚師那裡拿來的試做蛋糕。」
  艾絲緹爾把抱著的整個托盤放在房間中央的桌子上。
  艾絲緹爾拿到的蛋糕是預定在慶典之後舉行的派對上推出的。這其實是在迎來派對的登場之前廚師長所做的試做品,聞到香味的艾絲緹爾和烏洛波很幸運地得到了。
  艾絲緹爾把托盤放在桌子中央後,跑到在賽雷絲公務桌旁邊校對原稿的阿爾跟前。
  「那個呀,也有阿爾的份喲。」
  艾絲緹爾把手伸進白色衣服的口袋裡,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包裹。那是用艾絲緹爾自己的手帕包起來的某樣東西。她慢慢地打開包裹,拿到阿爾的眼前。
  「你看,幫你留下來的點心喲!」
  用手帕包著的,是在馬車上特地留下的點心。因為考量到保存期限的長短,所以主要都是餅乾之類的烘焙點心。艾絲緹爾遵守了與阿爾的約定,把它們帶在身上直到這時。
  「艾絲緹爾大人......」
  艾絲緹爾一絲不苟地遵守了約定,讓阿爾覺得有一點感動。
  阿爾原本是打算在校對完原稿之後才休息的,但實在不忍心要艾絲緹爾等待。於是他決定先稍微休息一下。
  「......謝謝您,艾絲緹爾大人。」
  「誒嘿嘿嘿~~」
  艾絲緹爾的腦袋輕輕朝著阿爾伸過去。那是她想得到誇獎時的表現。阿爾用手碰觸並輕輕地撫摸著艾絲緹爾的腦袋瓜。然後艾絲緹爾的表情變成更加開心的笑容。
  --其實這麼做不合規矩的......
  即使幼小,艾絲緹爾依然是皇族。就算她要求,臣下撫摸皇族的頭這種行為也不成體統,早晚要停止。但是身為國王的父親臥病在床的現在,年幼的艾絲緹爾渴望這種行為也是事實。所以也不能立刻停下。而且這樣阿爾也會稍微安心一些。作為青梅竹馬,有一天不能再這樣誇獎艾絲緹爾阿爾也會感到孤單。
  「賽雷絲大人,難得有這個機會,和艾絲緹爾大人一起休息嗎?」
  阿爾一邊摸著艾絲緹爾的頭,一邊向敬愛的主君看過去。於是和賽雷絲的視線交會了。賽雷絲在阿爾出聲叫她之前一直都在看著他。
  --公主大人......?
  賽雷絲這時的眼神很不可思議。眼瞳中洋溢著無限的溫柔,同時也帶著羨慕。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賽雷絲馬上露出以往的笑容,同意阿爾的話。
  「就那樣做吧。要恢復元氣來讀你的文件。」
  「您開玩笑了。」
  「呵呵呵。」
  就這樣,阿爾他們的工作暫時中斷,開始休息了。
  然後因為賽雷絲又變回平常的樣子,阿爾直到最後都不知道只在一瞬間窺探到的她那不可思議的眼神的意義。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4-6-15 16:14 编辑


  第三章 艾略特與同學們

  在那之後的數天都是因慶典將近而變得忙碌的日子。阿爾增加了許多外勤工作,烏洛波也因而常與他同行。但是,卻有一個對此感到愈發不滿的人。那就是因為年幼而只有自己一人完全沒工作可做的艾絲緹爾。
  艾絲緹爾因為擁有神聖魔法的素質,為了祭司功課而每天往返於神學院,但因為慶典將近的影響,神學院休假了。祭司們都為了準備而離開,神學生也被帶去當義工。好奇心強烈的艾絲緹爾也想參加志工活動,但因為慶典將近,有許多人進入王都,基於警備上的理由,艾絲緹爾沒有被錄用。雖說如此,在王宮也沒什麼可做的。最多是試穿衣服、練習打招呼。在那些事結束後,閒下來的她開始感到無聊了。
  艾絲緹爾唯一的依靠,是有如親哥哥般仰慕的阿爾,還有他的夥伴烏洛波。因為兩人總會陪她一起玩,這時的艾絲緹爾就首先前往他們的所在地。但很不幸地,阿爾他們非常忙碌。
  「我也要當阿爾你們的助手!」
  艾絲緹爾知道阿爾他們很忙,便沒有要求帶她去玩,而是說要擔任幫手。她是認真想要幫阿爾的忙,當然也討厭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夥伴之外。而且也是期待如果自己幫忙他們,會不會提早結束工作,然後帶她去玩。所以這時的艾絲緹爾非常地認真。
  「啊──這個嘛……」
  於是阿爾感到困擾了。今天有跑外勤的預定,不能帶著艾絲緹爾一起去。大規模慶典讓城裡充滿著興奮之情,不適合讓艾絲緹爾跟去。
  如果是賽雷絲或榭拉,要跟過去也沒問題吧。她們的話在年齡上剛好可以偷偷行動,也有遠離危險的冷靜判斷力。事實上,也有到街上視察過。但是對好奇心滿滿的十歲小孩來說,很難期待她能做到同樣的事。這種情況下隨扈的數量不得不比低調行動增加許多。現在正因為慶典而人手不足,自然無法確保士兵的數量。
  「那、那麼烏洛波,可以與艾絲緹爾大人一起處理這裡的工作嗎?」
  「有嗎?」
  阿爾向身旁的烏洛波求助,他則是眼睛睜圓地發著愣。
  阿爾為了尋找不讓艾絲緹爾去到外面的理由而求助於烏洛波,但他沒有心領神會,單純因為阿爾這句無法配合今天行程的發言而呆住了。
  「今天不是只要去外面處理工作嗎?」
  「啊,烏洛波,不能說!」
  「咦?要去外面嗎?走啦走啦,我也一起幫忙!」
  因為烏洛波的失言,艾絲緹爾的眼睛越發有了光彩。這時的艾絲緹爾已經完全在盤算著外出的事情了。
  「啊……」
  從這時艾絲緹爾的反應領悟自己的失敗的烏洛波,兩手的指尖互相戳著,很抱歉似的仰望阿爾。
  「對不起,阿爾……」
  「這麼突然也沒辦法了……」
  畢竟自己的說法是兜了圈子,阿爾也不打算責備烏洛波了。取而代之地,是阿爾開始思考著接下來的事項。於是,為確保艾絲緹爾的安全,調換了行動的順序,他們就可以一同前往外頭的目的地。
  「公主大人,可以答應我在外期間要規規矩矩地維持王女風範嗎?」
  「我答應你!只要向賽雷絲姐姐大人那樣就可以了吧?」
  「艾絲緹爾,可不能像榭拉那樣哦。」
  「嗯!我知道!」
  感覺到他們會帶自己出去,艾絲緹爾的眼睛閃閃發光,一邊好孩子模樣地許下約定。與其不自由地留在城堡裡,不如在外頭展現王女大人的風範。
  「……榭拉大人聽到之後大概會生氣吧……」
  阿爾一邊因為烏洛波和艾絲緹爾的對話而苦笑著,一邊想著艾絲緹爾的外出帶來的幾個問題。然後很快地寫成備忘錄並遞給烏洛波。
  「烏洛波,你可以把這個交給姐姐嗎?」
  「嗯……原來如此,這些事情都必須要做。」
  烏洛波瞥了一眼備忘錄便重重地點了點頭。
  備忘錄的內容是確認艾絲緹爾的外出及馬車的使用,還有騰出數名親衛隊員當做隨扈的這些事情有無可能做到。
  「馬上就走。」
  「交給你了,烏洛波。」
  烏洛波馬上跑了出去。王女若是要外出,這些步驟是不能少的。只有盡快才不會拖延後面的行程表。烏洛波短短的腳以最大限度的步伐跑著。但即使如此仍是普通的人類小跑的速度,這就是矮人族的宿命吧。目送烏洛波離去的阿爾,在艾絲緹爾身旁蹲下,與她的視線交會了。
  「艾絲緹爾大人。」
  「阿爾?」
  艾絲緹爾注意到阿爾嚴肅的表情,露出詫異的神色。
  ──難不成我真的為難他了?
  艾絲緹爾的心中突然蒙上了一層不安。艾絲緹爾把阿爾當成自己真正的哥哥仰慕著,因為任性然後被討厭會令她困擾。
  「我是準備帶公主大人出去,但也可能不能讓您如願。那個時候您能忍耐嗎?」
  「嗯,我可以忍耐!謝謝你,阿爾!」
  幸虧阿爾依舊露出了笑容。艾絲緹爾一邊對這件事感到安心,一邊告誡自己不可以再提出過分的要求。雖然艾絲緹爾還很幼小,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卻隱約知道阿爾為了自己而辛勞。因為她拜託別人不成才來找阿爾艾絲緹爾,她知道其實阿爾也想拒絕她。所以如果再不講道理,真的就會被阿爾討厭。她絕對不想那樣,所以要做好一個王女應有的樣子,真的不成就放棄自己的要求──她這樣想著。最後,艾絲緹爾雖然還沒變得成熟,卻已經有了王女該有的資質。
  「出門前要順便去個地方,您可以和我一起去嗎?」
  「嗯!」
  艾絲緹爾充滿精神地點了點頭,向阿爾伸出右手。阿爾馬上就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對於在立場上這樣做是否合適感到迷惘。
  「阿爾?」
  「……什麼事也沒有。可以出發了嗎?」
  「走吧~♪」
  但在見到艾絲緹爾訝異表情的當下,阿爾牽起她的手開始走了起來。
  ──艾絲緹爾大人還是個孩子,不需要以對待賽雷私大人和榭拉大人的態度對待她吧……
  阿爾這樣想著,對於艾絲緹爾還是孩子這件事感到有點安心。

  ◇

  阿爾帶著艾絲緹爾一起去的地方,是老師古拉斯的辦公室。
  古拉斯・海德曼今年以七十歲年紀成為最高齡的王宮魔法師。他是王宮魔法師團的團長,同時也是弗雷斯萊茵的首相。對弗雷斯萊茵萊說,首相是內政方面的頂點,是有最大限度的權力萊執行國王決定之事的職位。
  古拉斯成為王宮魔法師,與阿爾一樣都是在十幾歲的時候。之後五十多年的時間,他都忠實地侍奉王室,只從當上首相時算起也經過了三十多年。
  古拉斯長久的經歷中,絕對有不少重大事件。但是他都靠著自己的經驗與判斷力,漂亮地解決了那些事情。比如說這樣的狀況:
  距今數十年前,繼承王室血統的貴族對現在的王室掀起謀反的大旗。如果是平常的話只要審判便可,但反叛的貴族卻有王位繼承權護身,不知是該公開處理還是暗中解決。古拉斯對無法下決定的當時國王這樣說:「說是為了國民好,其實是真正背叛了國民。」聽到這些話的國王,抱著形象毀滅的心理準備公諸事實。結果雖然一開始使國民動搖,最後還是讓國王得到了理解,被說是促成了正義。
  長年堆積這種事情的結果是,對國民而言說到國家最具代表性的政治家或是說到忠臣的典範,都會指向古拉斯・海德曼。現在的他是除了國王和王女們之外最受尊敬的人物。
  古拉斯最年輕的弟子就是阿爾。所以對阿爾而言,古拉斯身為自己魔法老師的同時,也是政治道路的最終目標。像古拉斯一樣長年為王室服務,然後成為賽雷絲她們的支柱。阿爾這樣想著,每天努力工作與修行。
  「怎麼了,阿爾?惹古拉斯生氣了嗎?」
  「不,並不是那樣的。」
  因為要去尊敬的老師的辦公室,阿爾要進去時總是有點緊張。完全不用緊張的,更何況古拉斯還在同盟國會議上,可以明顯知道他不會在房間裡。但是對阿爾來說古拉斯是個很重要的存在,所以他下意識地擺好姿勢,表情也變得僵硬。艾絲緹爾注意到阿爾的變化而有點掛心。
  「但是,要去老師的房間所以有點緊張。因為有點可怕。」
  「嗯……」
  對年幼的艾絲緹爾來說毫無實感,她表情像是理解了又像是沒有理解的樣子,對艾絲緹爾來說古拉斯就像爺爺一樣。被艾絲緹爾弄得放鬆下來的阿爾對著她笑了笑,敲起房間的門。因為古拉斯房間的門是用厚重的木材所製,敲擊的聲音重重地在王宮的走廊中迴響著。
  『門開了,先進來吧。』
  辦公室中傳回一道年輕的男聲。阿爾確認過之後,便轉開門把走進房間裡。
  「失禮了。」
  「打擾了。」
  阿爾與艾絲緹爾一起進去,迎接他們的是古拉斯的大辦公桌。因為它收納著身為魔法師和政治家雙方面的器物,所以比賽雷絲用的還要大。只從大小而論的話,它大概是王宮最大的工作桌了吧。而這巨大的程度,正是表示古拉斯在這座城堡的重要程度。
  「準時到了呢。亞雷克斯。」
  阿爾的視線從空蕩蕩的辦公桌,移動到在那旁邊且小了兩圈的秘書用辦公桌上。然後看見了在那裡工作的人之後,阿爾的緊張情緒稍微緩解了一些。
  「早安,艾略特先生。」
  阿爾對著那個人低頭行禮。他的名字是艾略特・瓦茲曼。他從幾年前開始就成為古拉斯的助手,是個高大身軀和單邊眼鏡給人一種悠閒的大人感覺的青年。比起阿爾要年長許多,不到二十五歲的年紀。他停下手中的工作,對著阿爾和艾絲緹爾露出笑容。
  「艾絲緹爾大人,歡迎您的大駕光臨。」
  艾略特接在阿爾之後向艾絲緹爾打招呼,一邊調整左眼上戴著的單片眼鏡的位置。
  --只戴一邊,還真瀟灑哪……
  阿爾是因為用功過度導致兩眼視力變差,才戴眼睛矯正的。而與之相對的是艾略特只有左眼戴上眼鏡。阿爾以前從艾略特那裡知道他是天生就左眼視力不良,離不開單片眼鏡。所以艾略特總是只有左眼戴著眼鏡,而那單片眼鏡也與衣服的設計相當契合,強調他充滿智慧的銳利印象。
  「呃,嗯。打擾了。」
  阿爾因為看到艾略特而讓緊張感紓解,但相反地艾絲緹爾則是開始緊張了起來。阿爾注意到艾絲緹爾在緊張,並沒有特意採取對策,以為是她害怕艾略特的智慧印象。取而代之的是他增強握住艾絲緹爾的手的力道。於是她也非常用力的回握住。
  「這幾天你真的很努力呢,亞雷克斯。不愧是古拉斯閣下的學生。」
  艾略特就那樣接續了話題。阿爾認為艾略特注意到艾絲緹爾對他的膽怯之意,才沒有特意觸及。艾略特表裡如一,是個非常優秀的人。
艾略特原本是古拉斯的侍衛,但是那非凡的才能讓古拉斯注意到,被他提拔成助手。現在的艾略特被認定是古拉斯在事務方面的接班人。
  「惶恐之至。」
  而那樣的艾略特,被阿爾所憧憬著。
  阿爾的魔法師和政治家目標是古拉斯。但是要成為一個大人的目標則是艾略特。艾略特洗練的穩重和充滿餘裕的氣度,一直是他理想中的男人形象。所以阿爾被艾略特誇獎,覺得有點高興。艾略特對著那樣的阿爾微微一笑。那是阿爾從以前就想成為的。大人才有的,充滿自信與餘裕的笑容。
  「哈哈哈,亞雷克斯,你要趁著年輕時稍微多點自信比較好哦。」
  「是那樣嗎?」
  「毫無根據的自信、有點誇大的夢想都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特權唷。」
  「那我想要成為像艾略特先生那樣的人。」
  「真令人高興呢,亞雷克斯。如果想要成為你的榜樣,差不多該回到工作的話題上了。」
  「是。」
  阿爾很有精神地點了點頭,在心裡深深地低語道。
  ──艾略特先生果然是大人呢……我將來如果也能那樣的話……
  如果阿爾能像艾略特那樣的話,於公於私他一定都能幫王女們一把吧。阿爾能夠擁有王女的青梅竹馬這個身分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之後首先需要的就是艾略特那樣的大人的社交關係及能力。阿爾覺得自己要是能像那樣,在不經意間有力地支持王女,就是身為青梅竹馬莫大的愉悅了。青梅竹馬的時代結束後,要與姐姐芙里妲一起在明處暗處守護她們。那是對巴特拉爾家族的兩人來說最期望的事。
  「瑪蒂娜女士,請把那東西拿過來。」
  艾略特對著房間的另一側呼喚。那裡有個女性和艾略特一樣正在工作。她的名字是瑪蒂娜,是與艾略特的工作性質有點不一樣的古拉斯另一助手。
  瑪蒂娜是上一屆的古拉斯學生。就是所謂的師姐。她正在這房間幫忙古拉斯。她負責的是與魔法相關的工作,以及前往現場的工作。也就是說艾略特幫忙古拉斯的政治方面,瑪蒂娜幫忙魔法方面,如此分擔。當然,她也是深受古拉斯信賴的人。
  瑪蒂娜的缺點,就是她有點不好相處。表情總是很嚴肅,聲音拉得很高。阿爾和瑪蒂娜說話時,總會變得她在生氣。所以阿爾因為瑪蒂娜、艾絲緹爾因為艾略特,各自的身體都僵住了。於是,兩人相握的手越來越用力。
  「馬上就來。」
  瑪蒂娜把一個放著一疊紙的大托盤帶到艾略特那裡。在那期間她的表情依舊不改嚴峻。阿爾和艾絲緹爾自然越來越緊張。然後當她靠近的時候,阿爾也看出了那疊紙到底是什麼。那是許多用很粗的繩子綁起來的信件。
  「亞雷克斯,你今天的工作就是分送這些信件。」
  艾略特從瑪蒂娜的手中拿走信件,把它們放在阿爾的眼前。看那厚度,分完它們要花上半天。
  「啊?邀請函不是上個月就發了嗎?」
  那完全就是上個月阿爾受命於古拉分送給在王都林恩的慶典貴賓的邀請函。因為信封上的收件者資料使用白色和乳白色兩種顏色,信封的設計一樣,讓阿爾馬上就想起來了。
  「這是上個月的邀請函的補充。」
  阿爾正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時,艾略特拿起信件,開始說明,
  「知道今年慶典的重要性吧?」
  「是的……」
  阿爾也知道這事。但是,就不知道為什麼邀請函會出現兩次了。回函應該早就來了。
  「我希望你能體會……最後一次確認參加與否的這封信,對慶典是否滿席有重大影響。參加慶典的名額會被不參加的人空出來,知道吧?」
  「啊,是這樣啊。」
  阿爾也聽懂了。
  上個月打算參加慶典的人之中,應該有行程無法配合而無法出席的人。而數量眾多的話,當天的貴賓席空位就會很顯眼。如果放著不管,就會給民眾留下不好的印象。為了防止這件事的發生,便選在離慶典當日不遠的這時再次確認是否參加,以調整坐席的數量。
  ──不愧是古拉斯老師……不讓慶典出現空位,的確能左右外界的印象啊……當天才著急調整又很不好……原來如此,要好好記住呢……
  阿爾對老師的細心佩服的同時,也把這件事記在心裡。因為阿爾打算一直侍奉王室,以後一定需要這種思維。不能只有佩服而已。
  「我知道了。現在就辦。」
  「交給你了,亞雷克斯。雖然我認為不需要對你說這個……但是絕對不要弄錯收件人了。」
  「是,我會銘記在心。」
  信會寄給一定地位以上的重要人士。國內有權力的貴族和聖職者、外國的使節等都是。所以如果弄錯收件人可是非常失禮的。即使只是送信,仍帶有高度的政治含意。這是不容分心的工作。但是阿爾不光覺得辛苦,更覺得很開心。把這樣的工作交付給他,也就是信賴著他。所以阿爾鼓起幹勁。
  「還有,你想要好好護衛艾絲緹爾大人。」
  因為說完了工作方面的事,艾略特只閉起戴著單片眼鏡的那隻眼睛,對著阿爾笑起來。
  「您已經知道了嗎?」
  「當然。因為我現在可是古拉斯閣下的代理呢。報告和申請馬上就會送到我這裡。你的申請已經事先通過了。艾絲緹爾大人要拜託你小心伺候了。」
  「是。」
  「……其實這也不用我說了。」
  艾略特一直盯著阿爾和艾絲緹爾牽在一起的手。表情非常開心。那不是嘲笑也不是覺得有趣,而像是守護弟妹的笑容。
  「不會有那種事的。謝謝您替我擔心。」
  阿爾對艾略特深深低下頭,然後拿走信件,向他們告別。
  「那麼,艾略特先生、瑪蒂娜小姐,先失陪了。我想早點完成工作。」
  「交給你了。」
  「再見。」
  「是。那麼我走了。」
  阿爾又欠了欠身,牽著艾絲緹爾的手離開古拉斯的辦公室。這期間艾絲緹爾一直保持沈默,在阿爾身後無精打采地走著。艾絲緹爾恢復精神是緊接在兩人進入走廊、關上厚重的門之後。」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絲緹爾還握著阿爾的手,有點誇張地嘆了口氣。然後她仰視著阿爾並微微一笑。阿爾對她報以微笑並詢問道:
  「艾絲緹爾大人,您還是不擅長應付艾略特嗎?」
  「嗯。怎麼說呢,是一個很難理解的人呢。」
  艾絲緹爾一邊向後望,一邊輕輕皺眉。艾絲緹爾果然不會應付艾略特。
  「那個人完全不像阿爾或小烏洛……有搞不懂的感覺。」
  那是艾絲緹爾感覺上的東西。她喜歡像阿爾或烏洛波那樣表裡一致的人。但艾略特卻不是那樣。艾略特看上去的表面和她感受到的內心不一致。她是基於自己幼小、單純的直覺,還有與生俱來的神官素質如此感覺到的。
  ──也就是說,艾絲緹爾害怕艾略特作為大人的部份……?
  阿爾覺得可靠的部分是是對艾絲緹爾來說真面目不明的恐怖部分。所謂的大人的沉著,是如果使用得當就可以掩蓋阿爾對王女們的家臣以上的感情。但如果用途不當,就會變成方便隱藏不好之事和惡意的道具。阿爾認為,因為艾絲緹爾的年幼和希望他人也能單純和純真,才會感覺到這很恐怖吧。
  「所以……那個,阿爾不能變成那樣……哦。」
  艾絲緹爾看起來很擔心地仰望阿爾。但是阿爾不能立即肯定她的話語。對阿爾來說,艾略特是目標。
  「我和姐姐們都認為阿爾繼續保持阿爾的樣子一定是最好的。」
  「……艾絲緹爾大人……」
  用比較容易理解的話來解釋這時艾絲緹爾所說的話,就是一直都希望是青梅竹馬的意思。
  但是伴隨王女們的成長,結束的時刻也會逼近。那是阿爾和王女們不論如何想都躲不了的現實。
  「……我會盡量這麼做的。」
  所以這時的阿爾最多只能這麼說了。

  ◇

  弗雷斯萊茵的王宮位於坐北朝南的方向上。因為王宮建在小丘上,從清晨到傍晚都可以沐浴在陽光下。這是為了讓王宮能夠最大限度地看起來美麗,建設時的技師們所下的工夫。
  因為城下町在王宮正面的一面比較繁榮,出宮的馬車有很多時候都會往南邊向山下走。阿爾他們也不例外,走過了向南的道路。然後在下坡時,馬車轉向東方。在前面的是今天第一個目的地。
  今天阿爾他們的馬車不是王族專用的馬車,而是王宮官吏的公務用馬車。因為艾絲緹爾姑且要在城裡悄悄行動,不能坐王族專用的馬車。所以車上不只有艾斯緹爾,還有阿爾他們。乘客有阿爾和艾斯緹爾,再加上烏洛波與芙里妲總共四個人。
  「百忙之中給您添麻煩了,真是抱歉,巴特拉爾卿。」
  「不用介意。事實上,一直站在同一個地方也厭倦了。」
  芙里妲會陪同是為了護衛。因為同樣的理由,也有其他幾個親衛隊員跟著。他們穿的不是親衛隊的制服而是一般士兵的軍服,進行著警備工作。騎著馬警戒著周圍的有四人,馬車的車夫一人。加上芙里妲共六人,這就是能騰出來陪艾絲緹爾悄悄到城裡的全部人員。
  「因為沒有別人,我們就像平時那樣說話好了。吶,艾絲緹爾。」
  「小屋洛說的對。我不會告訴別人。」
  阿爾和芙里妲認為現在是在工作中,但是剩下的兩人完全都是在出遊的氣氛裡。艾絲緹爾和烏洛波並排在一起貼在窗戶上,一起盯著慶典將近而沸騰的人潮。
  「那樣不行。就快要開始工作了。」
  阿爾一邊指著馬車的行進方向一邊微微苦笑。如果是一日遊的話艾絲緹爾和烏洛波的提案就很有吸引力,可惜的是沒那麼走運。
  「對了,阿爾,要去哪?」
  「是學院。第一個工作就在那裡。」
  學院是指阿爾到去年為止都還在上的王立學院。
  王立學院是近幾年內設立的其中一座教育機關,分成小學部、國中部、高中部三階段的課程,實行直到成年前的一貫教育的綜合教育機構。
  阿爾和賽雷絲、榭拉三人直到去年都還在王立學院的中等部就學。目的是要學習基礎知識,還有了解國民的生活。因為這間學院有許多貴族子女在學,原本警備就被強化。又因為周圍被高高的柵欄所圍起,很難從外面入侵。因此不需要帶進更多的守衛兵力,對王女們的學習來說是很理想的環境。
  然後因為如此安全的環境,阿爾決定帶艾絲緹爾進入學院。如果是學院的話,即使減少對艾絲緹爾的守衛兵力也可以確保安全。讓她、烏洛波、芙里妲三人還有剩下的親衛隊員留下,自己繼續去寄信。阿爾正在考慮這種事。
  「我也想和阿爾你們一起去學校啊……」
  因為艾絲緹爾擁有與生俱來的神聖魔法才能,她就讀的不是王立學院而是弗雷斯萊茵的國教曉光正教會設立的神學院。因此,很少有機會與阿爾他們一起進入王立學院。
  「艾絲緹爾大人是在神學院呢。因為我也是一個人,這種心情我能理解。」
  能理解艾絲緹爾心情的大概只有芙里妲了吧。她對艾絲緹爾露出率領士兵時絕對看不到的溫和笑容。就算是芙里妲也會在陪伴艾絲緹爾時才稍微放下騎士的面具,她本來的溫柔便可從臉上窺見。
  芙里妲比阿爾年長兩歲,因為其優秀所導致的跳級,阿爾剛進入中學部時她已經在國軍的士官學校就讀了。因此她沒有和弟弟阿爾,或是朋友賽雷絲一起坐在書桌前讀書的經驗。所以芙里妲對艾絲緹爾的心情有深刻的理解。
  「會那樣說的只有芙里妲姊姊而已喲。大家都把我丟下,毫不在乎地跑去學校玩呢。」
  「我認為不是特地跑去玩的。」
  「明明就是去玩的!大家回來後都在說玩耍的話題!」
  艾絲緹爾嘟起嘴巴。她聽不進芙里妲的調解。
  她覺得感情良好地去上學的阿爾和賽雷絲、榭拉和烏洛波完全就像是去玩的樣子。雖然事實上是在學習,但因為王女們特殊的生長環境的影響,賽雷絲也好榭拉也好都感到解放感。再來就是艾絲緹爾被朋友排除在外的孤寂感。所以她不覺得阿爾他們是在念書。
  「所以今天就先玩到盡興再回家吧。」
  「呵呵,就那樣做吧!」
  「嗯!」
  最後芙里妲放棄說服,並同意了艾絲緹爾的提案。對芙里妲來說艾絲緹爾就像是年齡有一段差距的妹妹。多少會想滿足她的任性。於是艾絲緹爾變回笑臉,從馬車正面的窗戶盯著漸漸接近的學院正門。今天要玩什麼呢?艾絲緹爾的腦袋中充滿這種想法。
  「姊姊也真是的,竟然說那種話……之後會很辛苦喔~~」
  因為烏洛波知道艾絲緹爾活像個野丫頭,所以想像著芙里妲倒霉的樣子嗤笑著。
  「為什麼要裝作局外人呢?烏洛波是艾絲緹爾大人的負責人喔?」
  「是、是這樣嗎?」
  被阿爾所提醒,烏洛波翻了白眼。他只以為要當阿爾幫手的。
  「嗯。只要到和上個月一樣的地方送信就行了。還是說,烏洛波你要一個人替我送全部的信呢?」
  阿爾和烏洛波其中一人必須把信送完。這不是兩個人才做得來的工作,不如讓他們其中一人負責艾絲緹爾。現在哪裡都人手不足。
  「我才不要。我寧願和艾絲緹爾一起去玩。」
  今天陪艾絲緹爾的人會很辛苦,但比起孤單一人送信快樂多了。烏洛波活潑且開朗,是典型的矮人族。
  「交給你了,烏洛波。」
  阿爾對立刻下決定的烏洛波頷首,逐一確認信的收件地。然後依寄送地的地區畫分。送信是孤獨且乏味的工作,卻是絕不能偷懶的大工作。

  ◇

  到達學院之後,阿爾沒有立刻動身送信。事實上,阿爾今天有送信以外的工作。會到學院也是因為這個理由。
  還有一件工作就是商量參加慶典的志工。這次的魔王大戰停戰兩百周年紀念慶典,有許多志工參加。在那之中也有高等部的學生。然後其中心成員是中等部時代與賽雷絲和阿爾同班的同學。他們因為曾經的同窗友情和想靠志工取得品德教育課學分,決定參加慶典。又因為阿爾與他們認識,王宮便委託他來交涉和商榷。
  因此阿爾原本就預定要在今天下午來到學院。因為多出艾絲緹爾,便交換了工作的順序。和志工的成員們商議,還可以讓艾絲緹爾參加志工活動。阿爾是這樣打算的。
  「稍微長高了呢,亞雷克斯。」
  「只有一點點而已。」
  阿爾他們在阿爾曾經的班導珊德拉‧馬修的帶領之下,走向志工同學們作業的教室。珊德拉在志工活動中是學院方面的負責人。
  珊德拉‧馬修這個女性有一些特別的經歷。原本屬於王國軍,是未來備受期待的人物。以士官學校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儘管是平民卻僅僅數年就晉升到中隊長──與現在的芙里妲同樣的職位──。但是珊德拉在任務中左眼受了傷。
  在此機緣下她退役了,當上學院的老師。教學科目是品德教育和格鬥技。事實上,第一個教榭拉格鬥技的正是這位珊德拉。
  「呵呵,男生從這時開始就會長高了,別擔心。」
  「希望如此吧。」
  但是從現在的珊德拉身上感覺不到一點軍人的氛圍,反倒是芙里妲更明顯。現在的她只散發出身為成年女性的氣場,只有蓋住左眼的眼罩讓人覺得是軍人時代的遺痕。
  「珊德拉,大家都好嗎?」
  烏洛波也認識珊德拉。因為烏洛波與阿爾相遇時,阿爾還在學院就讀,他也從中途開始一起上學。所以每天也會和珊德拉見面。因此烏洛波向她打招呼的聲音並沒有一絲拘謹。
  「嗯,太有精神了呢。」
  因為同樣的理由,珊德拉也以笑容回應。但是芙里妲和艾絲緹爾從剛才開始都保持沉默。因為她們是以相關人士的身分出入過的,也不是不認識珊德拉。然而也不到能夠積極談話的程度,因此便任阿爾和烏洛波與她交談。
  「不過,果然是因為品德教育課不受男生歡迎吧,烏洛波期待的面孔不多呢。」
  「事實上,俺也不是那麼喜歡品德教育課。」
  「對吧?」
  阿爾一邊聽著珊德拉和烏洛波的對話,一邊環視高等部的走廊。和中等部一樣都是磚瓦製成的牆壁、被漆成白色的走廊,但是因為建設時期有些許不同,內部裝潢散發出來的氣氛不一樣。阿爾不是初來此地,但是,與待過數年的中等部氣氛的不同總是讓他有點畏懼。
  『這裡是誰做的?有點歪掉了喔?』
  『抱歉,是我做的。』
  『我覺得不要期待米爾拉能細心一點哪……』
  『因為米爾拉同學很擅長保養武器,我還認為妳也很擅長這種工作……真意外呢。』
  但是在進入教室、找到熟悉的臉龐時,以前的心情回到了阿爾的心中。熟悉的同學不變的身影,讓阿爾像是回到了中學部時代。
  「大家,亞雷克斯來了喲!」
  珊德拉面對整間教室如此宣布後,教室內的人的視線集中在阿爾一行人身上。這裡大約有二十人。在那之中大約一半是和阿爾認識的前同班同學。如珊德拉所說,大多數是女學生。她們一看到阿爾和烏洛波便以笑容上前迎接。沒有那樣做的人注意到阿爾旁邊的艾絲緹爾,開始騷動起來。但是那些前同班同學少女因為原本就是賽雷絲和榭拉的朋友,即使看到艾絲緹爾也沒有膽怯。
  「很高興見到您氣色不錯,艾絲緹爾大人。還有,好久不見了呢,巴特拉爾同學。」
  跑上前去的少女們中,最先打招呼的是最前頭的一個嬌小少女。她整平亂掉的裙襬後,一邊打招呼一邊恭敬地低下頭。動作熟稔,散發出上流階級特有的氛圍。而且其身著之豪華更增強了那股氛圍。
  「小姐也是絲毫未變。」
  阿爾同樣恭敬回禮後,對著少女笑了起來。這名少女對阿爾來說在很多意義上是容易談得來的對象。
  「那種叫法差不多該換了吧?」
  「小姐就是小姐沒錯吧?」
  阿爾以小姐稱呼的這位少女是瑪格莉特‧海德曼。愛稱是瑪莉。如姓氏所示,她是古拉斯‧海德曼的孫女。瑪莉是同班同學,同時也是老師的孫女。所以比起普通的同班同學,她與阿爾有較多接觸,從就讀中學部開始就是很談得來的人。
  瑪莉的性格是自尊心很強,如果有什麼事沒有做到最好就會不滿意的這種麻煩類型。但這是為了配得上海德曼這種過於有名的姓氏所做出的努力,本質上瑪莉還是很普通的少女。常擺出強硬的態度、不能不得到第一名,在這個國家,海德曼這個姓氏太過沉重。然後這也是擁有古拉斯‧海德曼的學生這個身分的阿爾的煩惱。因此兩人對彼此來說都是不講客套話的對象,關係非常良好。
  「妳好,瑪莉。」
  「歡迎來到這裡,艾絲緹爾大人。」
  然後因為同樣的理由,瑪莉和艾絲緹爾也有很多接觸。艾絲緹爾注意到自己熟識的面孔,看起來很高興。
  「於是瑪莉,妳在這裡做什麼?」
  「正在製作慶典要用的裝飾品。雖然顯眼的地方有專家坐鎮,但是量大的周圍部分是由我們負責。」
  「我也想做做看!」
  「甚感榮幸!艾絲緹爾大人。」
  艾絲緹爾就這樣和瑪莉叨絮起來。於是阿爾和瑪莉的談話便自然而然結束了。接著間不容髮地下一個人向阿爾搭話了。
  「喂──阿爾!!好久不見!」
  接下來開口的是少女們的最後一個人。她在人牆另一邊揮了幾次手後,強行撥開人群,到達阿爾的所在地。因為她的體型比瑪莉大了一圈,從瑪莉後面也看得見阿爾。對此感到不愉快的瑪莉馬上讓路。對她來說唯一靠努力也克服不來的就是身高的問題。
  「米爾拉!妳看起來真有精神呢!」
  「對啊對啊!」
  到來的是米爾拉‧亞凡因這位少女。
  米爾拉是王都林恩有名的鍛造師家族‧亞凡因家的獨生女。米爾拉出生於亞凡因在外地修習鍛造的時期。因此她很活潑又好動,常常曬黑皮膚,身著之物也會散發出某種野性的氛圍。與都市派的瑪莉包括身高方面都是相反的人。
  「那你們呢?榭拉也過得好嗎?告訴她要偶爾露個面讓我見下嘛!沒有了練習格鬥的對手,身體變鈍了!」
  「我和榭拉大人都很好。榭拉大人也發愁找不到對手,我會轉告的。」
  「其實,阿爾讓我揍一下也可以。」
  「還請妳饒過我。」
  「啊哈哈~騙你的啦♪」
  阿爾和米爾拉的關係主要是學習上的夥伴。成績優秀的阿爾,和全部都不行的米爾拉。阿爾教導常常面臨留級危機的米爾拉學習。因此米爾拉的學力向上提昇,現在的學力和普通的學生已經沒有差別了。
  再因為這種緣份,阿爾和米爾拉一起做了中等部的畢業研究。阿爾主導研究進行,她以亞凡因教導的鍛造技術輔助。雖然研究極其困難,但兩人努力不懈地克服了。
  「這麼說來阿爾,上回在送信的途中我見到耶魯了喔。」
  「他好嗎?」
  「是還不錯,仍是那副渾球樣。」
  「啊哈哈,是這樣啊米爾拉,說到耶魯,從慶典回來後要不要去和席格娜萊亞大人見面?」
  「我要去!很久沒見到她了!」
  兩人的畢業研究在學院外更有協助者。就是話題中的耶魯和席格娜萊亞兩人。和這兩人扯上關係也很辛苦。
  因為一起度過各種程度的甘與苦,研究完成的時候,阿爾和米爾拉已經變成遇到困難時會爽快地互相幫忙的關係了。既是如此困難的研究,也是很深刻的回憶。而且他們的努力有了成果,得到了很高的評價,在中等部畢業典禮上兩人一同被表彰。
  阿爾已經離開了學院的現在,兩人的關係也沒有改變。阿爾經由米爾拉向亞凡因下訂單,反過來也是。對阿爾來說米爾拉是第一條往經濟界的渠道。也可以說是政治上的盟友吧。所以兩人都認為要長期互相來往下去。
  「給我真的可以嗎?」
  當阿爾和米爾拉重敘舊情時,烏洛波的大嗓門響徹教室。那聲音充滿了驚喜。對烏洛波來說,發生了意料之外的好事。
  「是的,請充分使用它。」
  「謝謝妳,菲!我會珍惜它的!」
  烏洛波把某樣東西高舉到頭上。那是木製的、在南方盛產的魯特琴。剛才烏洛波的大叫就是因為突然收到這種禮物太高興所致。魯特琴從以前就被到處旅行的吟遊詩人所愛著。烏洛波也算是其中一分子。這份禮物對烏洛波而言是再好不過了。高興的烏洛波馬上彈起魯特琴來。剛開始小心觸摸,但是慢慢大膽了起來。很快,教室裡充滿了烏洛波彈奏的魯特琴歡樂開朗的音色。
  烏洛波幾乎沒有彈奏魯特琴的經驗。因此他的旋律顫顫巍巍的,總覺得走調了。但那反而增強了曲子歡樂的印象。這可以說是把現在烏洛波的心情徹底表現出來的演奏吧。
  「非常對不起,菲塔娜大人。讓您特意送這麼貴的東西……」
  阿爾中斷與米爾拉的對話,對瞇起眼睛觀賞烏洛波演奏的少女道謝。
  菲塔娜‧莎瑪娜‧艾拉爾達。
  這名少女是把魯特琴送給烏洛波的人。魯特琴幾乎都是進口貨,即使是最便宜的價格也不菲。所以阿爾誠惶誠恐的,她卻不以為意,滿足地側耳傾聽著烏洛波的演奏。
  「沒關係。比起放在倉庫裡堆積灰塵,能送給演奏它的人,寄宿在魯特琴裡的精靈應該也會很高興吧。」
  「謝謝您。」
  菲塔娜是從南方的國家艾拉爾達來的留學生。所以她有微褐色的皮膚。而且,她不只是留學生,還是艾拉爾達的王族。她為了與弗雷斯萊茵的友好關係,特地離開祖國到王立學院留學。
  菲塔娜的祖國‧艾拉爾達是以巫術為主體的國家。艾拉爾達認為萬物皆有精靈寄宿其中,傾聽其聲音很重要。因此他們有王族之中最能聽精靈之聲的人物將會成為國王這種獨特的規定。
  在艾拉爾達很注重歌唱、舞蹈和樂器的演奏。它們被認為是讓任何人都能與精靈一體化的特別行為。所以菲塔娜自己也是歌唱與舞蹈的能手。因為是這樣的她,當她在領事館倉庫裡發現長灰塵的魯特琴時,就想起了烏洛波。所以在阿爾到來的這一天,她把魯特琴帶到學校。要送給與樂器相配的演奏者。這對艾拉爾達的人而言,是極其自然的想法。
  在經濟發展顯著之國家的民眾中,否定艾拉爾達這種獨特精神性的人不少。他們認為這會阻礙艾拉爾達的經濟發展。據此,把魯特琴送給烏洛波真是愚蠢透頂。事實上,艾拉爾達在經濟方面也屬於發展中國家。但是對這個國家的人來說,這是值得自豪的,他們的生活方式也是這樣。有比發展經濟還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艾拉爾達這個國家的人民應有的狀態。再因為與其產生共鳴,現在掌控弗雷斯萊茵國政的賽雷絲很注重和菲塔娜的關係。
  「快,烏洛波,再規規矩矩道謝一次。」
  「謝謝妳,菲!」
  但是烏洛波對這種事情漫不經心。只是很高興地繼續演奏下去。然後,在烏洛波旁邊的艾絲緹爾和著音樂隨性舞動著。
  「嗯嗯。你們喜歡就好了。」
  這個時候烏洛波和艾絲緹爾的模樣對菲塔娜而言是最令她開心的。只是任憑自己的心的走調演奏和隨性舞蹈。這正是艾拉爾達的生活方式。所以菲塔娜和艾絲緹爾一起開始踏起輕輕的腳步。這舞蹈充滿了律動感和欣喜。這個時候的菲塔娜覺得把魯特琴送出去真是太好了。
  「不好了,差點忘了工作。」
  呆呆望著烏洛波等人的阿爾,中途想起自己的工作。教室裡的人對阿爾的低語產生反應,回過神來並回到各自的崗位上。慶典將近,沒有悠閒觀賞演奏和跳舞的時間了。
  「艾莉莎,班長在哪裡?其實今天是為了和班長說話而來的。」
  阿爾向附近身為前同班同學的少女搭話。
  艾莉莎‧雷拉姆。
  她和阿爾一樣是在中等部學習魔法的女生。因為她很內向,即使和瑪莉他們一起到阿爾等人的附近,也沒有向他們搭話。所以突然被阿爾找上時,她有點緊張。
  「那、那個,要找班長的話她在那裡……」
  艾莉莎一邊把視線隱藏在她的商標——厚厚的眼鏡後面,指向教室的一角。阿爾看像那邊,剛好看到有一個女生從那裡的布製飾品下方爬出來。
  「要找我的話我在這裡喔,阿爾。」
  爬出來的少女對阿爾揮揮手。她是凱蒂‧克萊法。人們叫她班長。責任感強烈的正經性格,讓她從以前就常擔任班級幹部,是值得把活動託給她的人。這次她也是擔任學生志工的負責人。阿爾這次來學院是為了和學生方面的負責人凱蒂,還有校方的負責人珊德拉討論。
  「稍微等一下,現在就去。」
  凱蒂沒辦法馬上從飾物下方離開。她作業的地方出入口狹窄,因此她出來的時候稍微花了一點時間。
  「……對了艾莉莎,有個好消息。」
  阿爾趁著凱蒂過來的時間裡向旁邊的艾莉莎搭話。其實阿爾有件要事先告訴她的事。
  「咦?」
  艾莉莎的臉頰微微染上潮紅然後呆立住。雖然還算能和阿爾應對,但艾莉莎基本上還是不擅長應付男性。例外的就是讓人感覺不像男人的烏洛波了吧。
  「妳知道迪伊殿下會出席這次慶典吧?」
  「嗯。」
  但是從阿爾口中說出迪伊殿下這個名字的瞬間,艾莉莎大力抬起頭,直直看著阿爾。
  迪伊殿下是與弗雷絲萊茵王國比鄰的國家——戴加隆魔道帝國的皇子。正確來說是迪特利‧瑪格柏爾‧戴加隆。在戴加隆魔法師地位崇高,皇族都要受魔法教育。迪特利也是不例外的魔法師,因為其與生俱來的才能還有幼年期開始的菁英教育,在周邊國家可是以最為強大的魔法師身份為人所知。
  「雖然因為警備上的理由無法詳談,但是慶典的時候艾莉莎說不定也能和殿下見面喔。」
  「……真、真的嗎!?」
  艾莉莎抓住阿爾的雙肩,像是要咬住似地確認道。這副模樣讓之前害羞的樣子就像是騙人的。
  「是的。雖然是這樣說,但是要迪伊殿下不趕時間的情況下。」
  「我不介意!謝謝你,亞雷克斯!」
  阿爾肯定之後,艾莉莎就以那樣的勁頭道謝。之後,她把雙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仰望天空。
  「啊~說不定可以和迪特利大人見面什麼的……」
  艾莉莎的眼裡應該是在看天花板才對,但她卻在那裡幻想出迪特利的身影。然後又想像迪特利對著自己露出笑容的樣子,艾莉莎很沒出息地樂不可支。
  「嗚嘻、嗚嘻、嗚嘻嘻嘻嘻嘻……」
  艾莉莎是迪特利的頭號粉絲。他不只在魔法師之中,在美男子之中也很有名。皇子、魔法師,還是個美男子。因此迪特利在周邊國家的女性中獲得龐大的人氣。而且艾莉莎的傾向特別強烈,會在迪特利訪問弗雷斯萊茵的公開行程時跟著他不放的程度。
  【Naztar:我活了17年還沒見過這麼花痴的人……這男的根本就是人生勝利組!】
  【海叔:還要校正譯者吐槽裡的錯字讓人感覺……另外就是Na肯定沒見過聲優活動時的女粉。】

  ──不愧是迪伊殿下,真厲害的人氣啊……算了,因為事實上也是厲害的人,這也是當然的……
  阿爾望著艾莉莎的身影,思忖著迪特利的事情。
  阿爾因為侍奉王室,有與迪特利見過幾次面。性格溫柔又爽朗、其姿容纖細美麗,而且身體寄宿的魔力很強大。阿爾因為對烏洛波感到抱歉所以沒有說出來,但他認為如果是這種世道的話成為英雄的不會是迪特利嗎?迪特利‧瑪格柏爾‧戴加隆就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優秀人物。
  ──如果我也像迪伊殿下那樣,或許……
  而且阿爾很羨慕迪特利。因為阿爾自己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足。
  這時,平安從飾物下方離開的凱蒂到達阿爾那邊。她瞥了一眼艾莉莎就理解了整件事,她誇張的聳了聳肩。
  「……艾莉莎呀,又發病了嗎?」
  凱蒂的言詞很辛辣。她雖然也覺得迪特利是很厲害的男人,但她認為像艾莉莎那樣陷進去就太過火了。另外,抱持認真和傳統價值觀的凱蒂也否定露骨地表示對特定男性之感情的艾莉莎的公開行為。因此凱蒂投向艾莉莎的視線很是冷淡。
  不過凱蒂會這樣做,正是因為她和艾莉莎是朋友。兩人是來往很久的朋友也是夥伴。如果不是因為那樣,正經的凱蒂就不會對艾莉莎投以冰冷的視線了吧。
  「嗯,差不多吧。」
  因為阿爾也很明白兩人的關係,所以他能將凱蒂的辛辣言詞一笑置之。他認為她們倆的關係與自己和烏洛波,或許還有和榭拉的關係很相似。還有另外一件事也讓阿爾一直擺出笑容。
  「珊德拉老師,該開始討論工作的事情囉!」
  凱蒂的視線移向珊德拉的方向,在那瞬間她的眼瞳開始閃耀起來。凱蒂看向班導珊德拉的眼神與艾莉莎看著妄想出的迪特利的視線很相似。所以對阿爾來說,可以把凱蒂和艾莉莎想成性情相似的夥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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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古拉斯・海德曼

  古拉斯・海德曼是在魔王大戰停戰兩百周年紀念慶典前一天早上回國的。他停留的同盟國會議平安閉幕,陪同其他同樣出席會議的各國政要一起回國。
  對出席鄰國舉辦之同盟國會議的周圍諸國人民來說,魔王大戰也是在歷史上烙下深刻印跡的記憶。所以,許多重要人物主動參加慶典,到達王宮的馬車前所未有地多。
  然後在馬車繁多的王宮中庭裡,有一輛格外引人注目的馬車。它是黑色塗裝的大型車輛,在許多四匹馬拉的馬車中,只有它是八匹馬拉的。太陽和手杖組合成的國旗貼在這馬車上。這個對內外表示自己是世界第一魔法國家的國旗,屬於戴加隆魔道帝國。
  古拉斯從那輛馬車裡出現。戴加隆出於友好讓他同乘了馬車。因為該國在弗雷斯萊因建國之後就是她的友邦,這種程度的事很平常。而且,因為明年會發生大幅增進兩國關係的事件,這是極當然的演變。
  「這個國家還是一如往常的美麗呢,古拉斯閣下。」
  「謝謝你,迪托利殿下。您能這麼說,吾等弗雷斯萊因人榮幸之至。」
  然後一名青年與古拉斯一起出現了。這名青年身高很高,擁有纖細的姿容,身上穿著裁製良好的衣服,手持刻有戴加隆國徽的手杖。他正是戴加隆魔道帝國的第二皇子,迪托利・瑪格柏爾・戴加隆。
  「迪殿下、古拉斯老師!」
  看見兩人站在中庭,阿爾向他們搭話。阿爾收到古拉斯回國的消息,前來迎接。
  「啊,阿爾。你看起來氣色不錯。」
  「殿下也一點都沒變。」
  「沒父皇在旁邊鎮著,我有點放輕鬆了。如果說我精神好的話,就是因為這個吧。」
  「啊哈哈,我就當什麼都沒聽見吧。」
  「你會成為很好的政治家喔,阿爾。」
  迪托利微笑著和阿爾寒暄,一點不介意他還是個年輕的見習生。迪托利對任何人都這樣,也因為有這種特質,不僅在自己的國家,在外面也會為多數人敬愛。
  「瑪爾蒂娜,把迪托利殿下帶進屋內。他長途旅行後也累了吧。」
  「是。」
  除了阿爾之外,還有許多人也出來迎接各國政要們。在那之中也有阿爾的師姐瑪爾蒂娜,她負責招待迪托利。
  「那麼迪托利殿下,稍後再談。」
  古拉斯很快地開口道別。
  「我也沒有那麼累。」
  「哈哈哈,事實上現在我必須對阿爾說些殿下不可以聽的話。」
  「原來如此。那我就趕緊進屋吧。那麼阿爾,之後要告訴我密談的內容喔。」
  「是。」
  迪托利以柔和的笑容向古拉斯和阿爾道別後,靠近瑪爾蒂娜。即使眼前是瑪爾蒂娜的嚴峻表情,迪托利的笑容也沒有消失。
  「迪托利殿下,請往這邊。」
  「有勞了,瑪爾蒂娜女士。」
  然後迪托利和瑪爾蒂娜一起離開了中庭。目的地是城內的接待會館。迪托利以外的來賓也要往那裡去。雖然阿爾和古拉斯暫時目送離去的迪托利,但是不久後也開始往王宮走去。兩人在王宮有工作。
  「阿爾,報告。」
  「是的,老師。等待老師裁決的案件有八件。還要呈報慶典的缺席者。還有--」
  往王宮的路上,阿爾粗略報告了古拉斯不在時發生的事情,還有需要古拉斯下判斷的案件。真正的工作是在回到辦公室之後,但這個時候他已經報告完整體的概要了。
  「……原來如此,似乎是沒有休息時間啊。」
  阿爾報告完後,古拉斯輕輕嘆氣並稍微苦笑起來。因為魔力停止了老化,他的外表大約是五十幾歲,但事實上已經是超過七旬的高齡了。是不能勉強自己的年紀了。
  「這個國家沒有能取代老師的人了。」
  「希望你早點取代我呢,阿爾。」
  古拉斯對年輕的學生露出笑容。或許孫女的朋友這個因素也有影響,他看向阿爾的視線相當和藹。而且又同樣希求他的成長--阿爾在這個時候感覺到這件事。
  「我還差得很遠。」
  「這麼說來,你有沒有休息的工夫啊。」
  「是,正如老師所說。」
  古拉斯想輕鬆,就要等阿爾和艾略特這些接班人成長起來。但那還要很久。身為見習生,阿爾首先要累積經驗,然後獨當一面。要取代古拉斯,這些都是要先做的。

  ◇

  一邊向古拉斯報告一邊進入辦公室的時候,阿爾出來迎接的工作就結束了。在這之後古拉斯的工作有艾略特負責支援,而阿爾自己也有工作在身。明天就是慶典了。現在誰都沒有停下腳步的閒暇。
  「那麼老師、艾略特先生,我先告辭了。」
  「交給你了,亞雷克斯。你的工作也很重要。」
  「是。」
  現在阿爾負責擔任王女們的幫手,和她們與王宮間的溝通渠道,還有確認裝飾慶典會場的進度等等。說成是負責王女們和志工學生們比較好懂吧。任才適用,以能力來說、以人脈來說,對現在的阿爾而言是很合適的工作。
  「等一下,阿爾。」
  艾略特說完事情後,古拉斯還有幾件事沒說。所以古拉斯叫住背對自己的阿爾。
  「老師?」
  聽到老師的話停下腳步的阿爾,往古拉斯的大辦公桌靠近。古拉斯看著他的眼睛道:
  「阿爾,你有聽過關於魔族的傳言吧?」
  「是。聽說趁慶典將近,他們似乎正在策畫邪惡的陰謀……」
  屬於魔王軍的魔族子孫曾經也居住在兩百年前是魔王大戰中心地的弗雷斯萊因。那些人之中大多數接受了魔王軍的失敗,盡量不和人類有接觸,勉強度日。王國這邊到現在都對於沒有敵意的魔族採取靜觀其變的態度。
  但是,魔族之中也有不承認魔王軍的敗北,擁有激進思想的傢伙。他們有時會對弗雷斯萊因王國發動攻擊。每次王國都會派兵鎮壓。兩百年來如此反覆的結果是,王國削弱了魔族的激進派勢力並使其分裂成數個派系,失去了發動大規模攻擊的力量。
  可是現在他們並不是完全沒有威脅。他們換成比較小規模攻擊的戰法,目前仍然瞄準著王國,最近常常對通訊網路和傳送裝置中轉站發動攻擊。
  弗雷斯萊因的通訊和物流是利用魔法的力量。所以為此設置的魔法裝置的中轉站散佈在國內。這些中轉站有放置增幅魔力的裝置,把用於通訊和物流的魔法送到更遠的地方。因此中轉站的數量很多、範圍很大,也不能一一派駐兵力。雖然有進行定期巡邏,但很難防禦魔族激進派的突襲。所以地方的通訊網和基於傳送點構成的運輸網時常會暫時癱瘓。
  就和在大路上不能防禦所有山賊的襲擊一樣,他們無法完全防禦魔族的小規模攻擊。但是這種程度的攻擊就算能使一部份的中轉站癱瘓,也只要換成使用別的中繼地,最多是讓受到攻擊的中轉站附近的一部份地區暫時遭遇不便而已。因為屢次發生這種攻擊,而且賑災快速,損失也不大,國民已經完全習慣了。因此即使附近的中轉站癱瘓了,也不會有什麼騷動。啊,又來了,早點修復就好了,這是全體國民的想法。
  他們會這樣想,也是因為魔族激進派勢力有所衰退。這數十年間,王國兵力配置充足的地方從沒有被攻擊過,可見他們的勢力已經衰弱到何種地步。
  但是另一方面,也有魔王大戰停戰兩百周年慶典被盯上的傳言。對魔族的激進派而言,停戰慶典等於敵國的勝戰慶典。而且有關各國的重要人物都會聚集在那裡。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次還是兩百週年大慶。這時候不發動攻擊,更待何時?確實,他們的目標只有這個了。
  但是從到目前為止魔族發動的攻擊來看,他們做不了什麼大事吧,這是弗雷斯萊茵普遍的看法。因為如果能幹出無法無天之事,應該不會總是攻擊無人的中轉站。雖然這種想法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古拉斯還是進諫了預防萬一的安全策略。如果魔族激進派因為要攻擊慶典而保存兵力的話,會一直不浪費兵力、攻擊無人的中轉站也是必然的了。
  賽雷絲接受了古拉斯的建議,在慶典會場的周圍配置充足的王國軍士兵。對這不可不為之事,賽雷絲感到相當心痛。阿爾有從賽雷絲那裡聽說關於這事的煩惱。要在冀求和平的慶典上投入大規模兵力的矛盾。是與賽雷絲作為目標的理想政治相當遙遠的現實。
  「要是沒什麼事發生就好了……」
  想著賽雷絲的心情,阿爾的情緒沉重起來。
  要求派兵的古拉斯沒有判斷錯誤。即使只有一點火種,也一定要定下對策。但是希望沒事發生也沒錯。事實上如果發生了戰爭,很明顯離賽雷絲期望的世界又遠了一步。
  對阿爾來說,實現賽雷絲的願望正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和賽雷絲一樣都希望什麼都不要發生,最後總有一天能不派兵到慶典上。
  「雖然我是這麼想,但魔族激進派不一定會這樣想。大概不會發生大問題,但萬一發生的時候,你絕對不能離開公主大人,要竭盡全力。」
  「是,老師。即使要以命相搏也會達成。」
  慶典當天有王國軍的普通兵力,還有最精銳的親衛隊保護王女們。但是真正最緊急的時刻,在她們身邊的會是阿爾。所以在危急時刻,阿爾願意捨命保護王女們。並不是因為古拉斯交代他,而是因為從小時候開始他就一直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答得好,阿爾。那正是巴特拉爾。」
  古拉斯對阿爾的答覆狀似滿足地點頭之後,突然背對他並往辦公桌旁邊的架子走去。
  「老師?」
  「我記得是在這附近……找到了,就是這個。」
  然後古拉斯從架子上拿出一根棒狀物,轉向阿爾的方向。
  「阿爾,這個給你。」
  古拉斯從架上拿下來的是一支手杖。他用兩手托著,走向阿爾。
  「這個要……給我?」
  阿爾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它是非常昂貴的物品。有幾個發出銀色光芒的裝飾刻在被磨亮、發出黑色光澤的木製杖身上。手杖的前端裝上了同樣銀色的台座,那裡鑲著一塊酒紅色的寶石。素材、成品都明顯不是量產品。是工匠一步步小心做出來的,最高等級的手杖。
  「雖然要承認你能獨當一面還太早,但在國家舉辦的官方活動上不能拿見習生的手杖參加。」
  阿爾是見習王宮魔法師。所以一直都攜帶著手杖。
  魔法師的手杖兼任身分證與護身用的武器,但還有一個重要的職務。法杖會填裝輔助魔法以協助持有者發動魔法。因此施法時有沒有法杖對效果的影響很大。當然因為法杖的品質也會有很大差異。
  到目前阿爾使用的法杖是非常簡樸的東西。它的設計簡單,只是將砍下的木材打磨了一下,上面裝填的協助魔法發動的輔助魔法也是為讓初階的魔法發揮最大效果調整過的。也就是說,是完全針對新手的魔杖。

  而古拉斯不希望年輕的學生拿那種法杖參加弗雷斯萊茵最盛大的官方活動。所以他雖然知道現在的阿爾用起來為時過早,還是特意準備了這支法杖。也算是年老的老師對年輕學生的體諒吧。
  「如果有這支法杖和王宮魔法師的慶典用禮服,在公主大人的旁邊也會毫不遜色。呵呵呵,那可是重大場合呢。還有不要忘了巴特拉爾家的斗篷哦。」
  古拉斯以祥和的笑容,向阿爾遞出法杖。但是阿爾不知道該不該收下。因為明顯是昂貴之物,他也比誰都明瞭自己的不成熟。
  「老師……」
  「別客氣了,拿走它吧。」
  古拉斯把法杖塞進不知所措的阿爾手裡。然後他抓住阿爾的肩膀,再次露出笑容。
  「你的魔法本領確實不及這支杖的等級,但最近你的努力彌補了不足。是這樣吧,艾略特?」
  「是,古拉斯閣下。亞雷克斯工作表現很好。」
  阿爾身為魔法師還沒到值得稱讚的程度。但是作為侍奉王宮的官僚,已經幹得不錯了。所以阿爾身為王宮魔法師的綜合評價與能接受這支新法杖的評價相符。
  「而且拿平時那根見習生用的法杖,難道不會讓王女蒙羞嗎?」
  「老師……艾略特師兄……」
  阿爾交互凝視兩人的表情後,只將視線落在手中的法杖一瞬間,興高采烈地笑道:
  「謝謝您!我會珍惜使用的!」
  「嗯。你要早點熟練運用它。」
  「是!」
  阿爾的笑容很是開朗。得到尊敬的古拉斯和艾略特給予的評價,對阿爾來說是天大的喜悅。而且這種感情化為要幹好慶典時職務的強烈動機。因此這時的阿爾,已經全忘了這幾天以來的辛勞。
  「那麼我先告辭了!」
  阿爾以開朗的表情恭敬道別後,快步離開辦公室。他會得到兩人的評價,是因為他的努力。所以不能只是高興,工作還有很多。為了回應兩人的評價與期待,阿爾連一點時間都浪費不得。
  古拉斯沉默目送走出房間的阿爾,在門關上的同時再次開口道:
  「……艾略特,怎麼樣?」
  這時古拉斯的表情絲毫沒有殘留一點剛才的笑容。不如說像是在生死決鬥的最高潮一般,露出了銳利的表情。
  「如同預定,正在發揮功效。」
  回應問題的艾略特也是一樣。剛才的友善氛圍已經消失,以認真的神情窺視著手中常見的魔法裝置——一顆水晶球。
  「亞雷克斯似乎正朝著王宮的最上層--賽雷絲殿下的房間前進。」
  艾略特手中的水晶正映出阿爾現在的位置。正確來說是映出阿爾法杖的位置。水晶與法杖是成對的,水晶的持有人隨時都可以知道那支法杖的所在地。
  「好……這邊已經做好準備了。之後就是等待結果了呢。」
  古拉斯滿足地頷首,深深坐進辦公桌後的椅子裡。之後他長長吐了一口氣。艾略特對那樣的古拉斯提出疑問。他沒有完全理解古拉斯的想法。
  「這樣真的好嗎,大人?」
  「步子都邁出去了,說這些已無意義。」
  古拉斯的表情沒有改變。他繼續凝視著阿爾走出去的那扇門。那側臉散發出強烈的決心。
  「亞雷克斯不是您優秀的學生嗎?」
  「正是因為這個。這是只有阿爾才做得來的工作吧?」
  古拉斯說出阿爾的名字時,他的表情也一點都沒改變,把古拉斯的認真傳達給艾略特。
  「……是,您說的是。」
  這個時候,艾略特感覺到對古拉斯的恐懼。他禁不住驚訝,數十年參與國家政治會讓人變成這個樣子嗎?
  --步子邁出去了嗎?確實是這樣。古拉斯・海德曼閣下,剛才您確實踏出了那一步……
  但是艾略特不是會為恐懼退縮的男人。他到目前都沒有對他感覺到的事露出一丁點表情上的改變,始終表現成平常的樣子。

  ◇

  離開古拉斯的辦公室後,阿爾馬上朝王女們的房間走去。他下午之後會和王女們一起移動到慶典會場。這是為了在前一天進入場地做準備。當然在明天也就是慶典當日,從早上開始就有工作。
  「咦?」
  但是在到達王女們的房間之前,阿爾在走廊上發現了賽雷絲的身影。她抱著小小的托盤在走廊上走著。那上面有杯子和水壺,還有小小的紙包裹。看到它們阿爾就知道她要去哪裡。
  「阿爾。」
  賽雷絲同時也注意到了阿爾。兩人的視線交匯後,各自的表情都緩和了一點。在忙碌之中見到彼此,效果等同於些微的喘息。對這兩人來說,彼此的存在有著這樣的意義。
  「公主殿下,您要去探望國王陛下嗎?」
  「嗯。因為明天就不能和父王見面了,想說在今天之內……」
  現在弗雷斯萊茵的國王奧斯托,是賽雷絲的生父。但是奧斯托不久前得了肺病,因此國是便由賽雷絲負責。
  「我可以和您一起去嗎?」
  奧斯托對阿爾來說也是非常熟悉的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因為不知道他是國王,只是以青梅竹馬的父親的身分認識他,所以把他當作隔壁溫柔的大叔,積極對他搭話,還對他惡作劇。奧斯托也覺得這樣的阿爾很可愛。因為他沒有兒子,他對女兒的青梅竹馬阿爾很是中意。又因為奧斯托和阿爾的父親--上一代的巴特拉爾卿是朋友與夥伴,他總是夾雜著玩笑說著這種話:
  『怎樣啊巴特拉爾,肯不肯讓阿爾當我的養子啊?』
  『絕對不行。』
  『有什麼關係?你不是都有芙里妲了?』
  『不是那種問題。你是國王,生孩子總能自己想辦法吧?』
  『你不懂啊,巴特拉爾。我只要阿爾就好。』
  『你啊,真是個自私的傢伙……』
  阿爾和奧斯托現在各自有王宮魔法師和國王的立場。因此怎樣也不能像過去那樣在人面前親密來往了。但是即使如此,青梅竹馬的爸爸這個印象還留在阿爾的心中。所以有時在工作之外也想與奧斯托見面。在身為王宮魔法師第一次參加的大規模官方活動前的現在正好就是那種時機。當然還兼探病和匯報工作。
  「嗯,當然可以。我想父親大人也會很高興的。」
  「謝謝您。」
  賽雷絲以笑容同意了阿爾的要求。她也知道奧斯托很中意阿爾。連在家庭聚會的時候,他都會問賽雷絲她們關於阿爾的事。而且,也因為前巴特拉爾卿是他朋友,阿爾成為王宮魔法師時他也真心替他高興。那樣的阿爾有把奧斯托放在心上。賽雷絲沒有拒絕的理由。
  「公主殿下,東西我來拿吧。」
  阿爾向賽雷絲伸出空無一物的雙手。是要代替賽雷絲拿手上的托盤。
  「這種程度沒問題的喔。」
  「但那是我的工作。」
  賽雷絲的東西沒有特別重。她不覺得這是需要麻煩到阿爾的程度。但是對阿爾來說,不能讓王女拿東西而家臣兩手空空地拜訪國王。所以阿爾沒有把手縮回。
  「哎呀,你要去拜訪父親大人也是因為工作嗎?」
  「不是那樣的……」
  賽雷絲以辦公時絕對見不到的淘氣表情仰望阿爾。她是知道阿爾的真心並戲弄他的。
  「那麼,你是打算替自己加分,然後和父親大人要求地位嗎?」
  【Naztar:小町剛剛這樣說是為了替自己加分的!(誤)】

  「我沒有那種打算!只是--」
  阿爾慌張地搖頭。確實,向躺在床上變得虛弱地奧斯托索求地位的人不少。但是,阿爾和那些人不同。所以阿爾非常正經地否定了。
  「是因為我是公主,而你是王宮魔法師?」
  但是賽雷絲先發制人,把阿爾要說的話先說出來了。阿爾的真實心聲,她比誰都更了解。
  「……是的,就是這樣。」
  阿爾發現到自己被戲弄了,便夾雜著嘆息點點頭。賽雷絲和阿爾獨處的時候,偶爾會這樣逗他。這對貫徹王宮魔法師職務的阿爾來說,是有點困擾的問題。
  「滿分的回答,王宮魔法師見習生亞雷克斯・巴特拉爾。」
  儘管戲弄了阿爾,這時的賽雷絲仍是愁眉苦臉。雖然阿爾的反應如她預測,但那不等於令人高興的事。
  「但是……就阿爾來說,這種答案是零分。」
  賽雷絲在這個時候是期待阿爾說是因為青梅竹馬的關係的。所以她沒有把托盤交給阿爾。就那樣遠離阿爾快步向國王的寢室走去。
  「拜託妳了,賽雷絲!不要太為難我啊!」
  但是從慌張的阿爾口中無意間說出的話語令賽雷絲停下腳步。接著她慢慢回過頭,對阿爾伸出托盤。
  「……滿分喔,阿爾。」
  因為這時賽雷絲的笑容非常開心,阿爾只是默默接下托盤,什麼都沒有說。

  ◇

  兩人進入國王的寢室時,賽雷絲還在對阿爾道歉:
  「抱歉啦,阿爾。稍微惡作劇過頭了。」
  「其實我沒有生氣。」
  「……呵呵……你們兩人又鬥嘴了……」
  奧斯托聽到兩人的對話,笑了起來。但是躺在床上的奧斯托笑聲很弱。長達半年的療養生活奪走了他的體力。
  「阿爾……一直讓女兒麻煩你真是抱歉……」
  「完全不麻煩,陛下。」
  阿爾把拿來的托盤放在奧斯托床邊的小桌子上後搖了搖頭。
  「王女大人們現在仍與我關係良好,令我深感光榮。」
  對阿爾來說這是真正高興的事。但正因為值得高興,所以不得不掌握分寸。只特別對待阿爾和芙里妲,不會給賽雷絲她們帶來好的結果。
  「……阿爾,你討厭的話就說吧。因為賽雷絲還有孩子氣的時候嘛。」
  「父親大人!?那樣說太超過了!」
  「陛下,這我早就知道了。」
  「連阿爾也是!?」
  被父親和青梅竹馬說成孩子氣,讓賽雷絲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也難怪,因為除國際會議之外,沒有能對賽雷絲講到這種程度的人。
  「但是陛下,如果我說討厭的話,陛下就要全部承擔了。」
  「……噢……阿爾啊,你真是善解人意……」
  「你們兩人請不要再說了!真是夠了!」
  難得地,賽雷絲的臉紅了起來並生氣了。能這樣做,是因為這裡只有阿爾和奧斯托。就連像妙齡少女般地發怒,也是平常的她不被允許的感情。
  「呵呵……玩笑話就到此結束吧。」
  「是,陛下。」
  奧斯托放鬆身體,長長地吐了口氣。只是這種程度的對話,他的氣息就紊亂了。阿爾感覺到這件事,再次知道奧斯托病情的嚴重。但是他盡量沒有表現在臉上。因為奧斯托想見到的應該不是沒有精神的女兒和朋友。
  「真是的……」
  「……呵呵,別那麼擔心,阿爾不會討厭妳的。是這樣吧,阿爾?」
  「這是當然,陛下。」
  奧斯托再次和阿爾一起笑了笑,表情就繃緊了。那是身為國王該有的表情。於是身為父親和病人的神情都被這可以感覺到強烈意志的表情隱藏到另一邊。
  「那麼阿爾……國家的狀況如何?不用介意,也不用隱瞞……」
  「是,那麼我開始說了。」
  阿爾也換成極認真的表情。現在是身為王宮魔法師不得不對國王做出應答的場面。
  「國家的治安很穩定。陛下倒下的時候,雖一時造成國民的動搖蔓延和治安的混亂,但是最近恢復過來了。」
  【Naztar:蔣中正和蔣經國兩位總統過世的時候許多人出逃海外,大概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雖然有點不一樣。】

  「是這樣啊……」
  奧斯托用力點頭。那模樣很有國王的樣子,但果然那聲音還是沒有氣力。可是阿爾特意無視這件事並繼續說下去。這是尊重身為國王的奧斯托的意思。
  「我認為這是起因於賽雷絲大人代理好陛下的結果,而且因為這次慶典也令國民振奮。」
  「不幸中的大幸嗎……」
  奧斯托把視線從阿爾身上移開,推敲著報告。因為治安的低下產生的問題很多。必須思考防止的手段。
  「大概會這樣吧。但是因為這個,慶典結束後預測會有一些治安衰微的現象。而且,混近慶典的非法入境者的影響應該也會漸漸浮上檯面。」
  慶典結束後,國民的高昂情緒變得淡薄的話,對國家的不安將會死灰復燃。而且以慶典為藉口入境的人之中,會混進不少有犯罪目的的人。這些人的活動應該會在同個時期變得顯著。
  「而且,如果第二季的麥子歉收,這種傾向會更加強烈。」
  「麥子?什麼……有預兆嗎……?」
  奧斯托的視線移回阿爾身上。他輕輕蹙眉,向阿爾要求更進一步的報告。阿爾對此點點頭,繼續說明:
  「是。現在的水溫與歷史同期相比稍微偏高,以至今的經驗來看,第二季的麥子有可能會生病。」
  「對策呢?」
  「已經得到賽雷絲大人的許可,進行對抗疾病的土壤改良。」
  「幹得好……」
  奧斯托--不只他,整個弗雷斯萊茵家代代都在農業上注入心力。弗雷斯萊茵是以整為農地的方法回復因魔王大戰而變成焦土的國土,現在依然繼承著傳統。
  「那麼……這預算是從哪來的?」
  「是從王宮的特別預算中撥過來的。因此王宮的修繕延後三年。」
  「王宮也很破舊了……不過既然沒有增稅就沒有辦法了。為了慶典還剛剛下修了稅率……」
  「發行債券的計畫也在商討。」
  「告訴古拉斯只有在沒有特別費的時候才能發行債券……」
  「我明白了。我會告訴他的。」
  「因為隨著慶典增高消費,稅收也會增加……大概沒有債券也應該不會怎樣……」
  「老師也是那樣說的。」
  「……真是給古拉斯添了各種麻煩啊……」
  奧斯托一邊微微苦笑一邊想著不在場的古拉斯。那是從上一代開始便服侍王室,一直支持國家的忠臣。如果沒有古拉斯,現在的弗雷斯萊茵就會陷入有些困擾的狀況吧。賽雷絲再怎麼聰明,也還只是個經驗不足的十五歲少女。
  「老師不會在意那種事的。」
  「是啊……回到話題上。下一個問題是慶典後的治安,對吧?」
  「請問我們該如何應對?」
  對於農業的不安已有對策。但是對於慶典後的治安衰微還沒有準備。比起落後一拍,現在就先準備好對策才是正確的政治手法。
  「……賽雷絲,妳怎麼看?」
  奧斯托向愛女尋求判斷。至今都保持沉默的賽雷絲,此時的表情和阿爾還有奧斯托同樣認真。但是在阿爾看來,賽雷絲表情僵硬並不僅僅因為這是政治討論。
  「提高軍費。」
  但是賽雷絲毫無迷惘地答道。她表情的僵硬不是因為沒有發現答案。
  「財源是?」
  「維持慶典的氛圍,使消費熱潮不退。」
  如果使隨著慶典提升的消費停在高位置,自然會增加稅收。維持慶典的氣氛,作為維持治安的財源是充足了。
  「方法是?」
  「在慶典結束時正式宣布那件事。迪托利大人也來參加了慶典,時機合適。」
  然後賽雷絲極度冷靜地說到最後。
  --公主殿下……
  但是阿爾在賽雷絲說完時,發現她輕輕咬著嘴唇。她還沒能完全接受自己親口說出的事。阿爾也有隱約察覺,但是他幫不上忙。阿爾感到無力,只能保持沉默。
  「賽雷絲……那樣做好嗎?」
  奧斯托的表情變回父親的那種樣子。他向愛女注入悲傷與愛憐的視線。
  「是的。」
  她沒有迷惘。她從正面接下奧斯托的視線,堅定地點點頭。賽雷絲緹娜・菲雅拉・弗雷斯萊茵到底還是一個王女。身為十五歲少女的軟弱,是絕對不會表現出來的。

  ◇

  在進入房間三十分鐘後,阿爾的報告做完了。奧斯托對報告的指示到位,問題大致都能得到解決。這也是經驗豐富的國王才作得到的。
  「謝謝你,阿爾……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其他人怎麼也不在我生病的時候告訴我國家的情形……」
  奧斯托結束工作,靠在床上。那樣子透露出明顯的疲勞之色。只是持續了三十分鐘的對話,就使奧斯托的身體發出巨大的悲鳴。因為他虛弱到這種程度,王國的人們才不能把國家的事情傳達給他。這是在體諒他的身體。
  「陛下,之後的事就交給古拉斯老師,請好好休息吧。我雖然還不夠成熟,但是也會盡力的。」
  「就那樣做下去吧。因為有你我今天可以好好睡覺了……」
  因為阿爾也知道奧斯托的衰弱,所以實在是不想報告。但是阿爾想說報告了的話就可以讓奧斯托少操心,整體來說也許更有助於健康,於是他還是說了。完成這件事的現在,阿爾不打算再勉強奧斯托了。
  「那麼陛下,我先告辭了。」
  阿爾向他們道別,要留下賽雷絲和奧斯托兩人自己離開房間。這之後應該是父女的對話時間。阿爾原本有事找賽雷絲,但是和國王說完話之後一定要報告給古拉斯。去古拉斯那邊一趟再回來也正好可以留點時間給賽雷絲。
  「等一下,阿爾。」
  「陛下?」
  但是在阿爾離開房間前,奧斯托叫住了他。
  「想和你說點話……」
  「好的……但這是為什麼?」
  阿爾馬上回到奧斯托那裡。阿爾盯著奧斯托的眼睛,那裡面有著剛才沒有的微弱光芒。
  「沒什麼……是想和你進行男人之間的對話。」
  奧斯托微笑起來。他的笑容很無力。
  --陛下?
  在阿爾困惑著的時候,奧斯托看向賽雷絲。
  「賽雷絲,到隔壁的房間去待一會吧。」
  「是,父親大人。」
  賽雷絲雖然也對奧斯托的模樣很是困惑,但還是聽從指示並離開房間。寢室的隔壁是私人房間,賽雷絲就在那裡等他們說完話。
  連接寢室與私人房間的門隨著沉重的聲音關上,奧斯托確認已經看不到賽雷絲的身影後,他的身體蜷成一團並不斷地咳嗽。
  「咳、咳!」
  「陛下!?」
  雖然為了不讓隔壁的賽雷絲聽到而特地壓低聲音,但仍是相當痛苦。所以阿爾看向與走廊相連的門。
  「我馬上叫御醫來!」
  「等等,阿爾……這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咳咳!」
  阿爾打算離開房間叫醫生來。但是,奧斯托抓住阿爾的手腕,不讓他走。因為奧斯托很虛弱,只有這種力道是制不住阿爾的。但是被虛弱的奧斯托抓住的這件事實,讓阿爾停下了腳步。他就是這麼不想讓阿爾走。因為如果真找了醫生,就不能進行兩人對話了。
  「但是--」
  「比起這個……阿爾你能給我一些水嗎……」
  「是、是,這就來!」
  阿爾應奧斯托的要求,把水壺拿到手裡。然後把前端湊到奧斯托的嘴角,他慢慢地喝起水來。但是,奧斯托喝的量只有一點點。只喝了濡濕嘴唇的程度就把水壺拿開了。
  「謝謝你,阿爾……」
  「陛下……」
  阿爾理解了。奧斯托比阿爾所想的更為虛弱。然後奧斯托的額頭滲出汗水,對因此事發楞的阿爾輕輕微笑。
  「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恐怕我活不久了……」
  「怎麼會!?請不要說這種事!」
  阿爾瞬間就否定了奧斯托的話。但是他搖了搖頭。
  「呵呵……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這樣下去不久後我就會死。所以阿爾,我有想拜託你的事……」
  「陛下……」
  很遺憾地,阿爾也對奧斯托的話語有著實感。從奧斯托身上感覺不出任何一點生氣。如果問他是將死還是會活,感情上答案會是後者,理性上會是前者。內心深處總是這麼想。所以阿爾抑制想拒絕的心情,不得不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不管是什麼,都請說吧……」
  「謝謝你,阿爾。」
  奧斯托微笑著。這時的奧斯托是青梅竹馬爸爸的面孔。那是阿爾最喜歡的。
  「阿爾,你對我的女兒有什麼想法?」
  「三個人都成長為優秀的王女,我深感光榮。」
  「不,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奧斯托沒有改變溫柔的表情,緩緩地搖搖頭。
  「阿爾……我想聽的是……你對三個青梅竹馬的女孩子有什麼看法……」
  「陛下……」
  那是阿爾加以蒙蔽的感情。但是現在的奧斯托想知道它。又因為他覺得他想知道的是秘密,奧斯托才會要他女兒到隔壁房間去。
  「……我沒有回答的立場。我……雖然是見習生,但還是一介王宮魔法師。」
  「那麼以我的權限……暫時剝奪你王宮魔法師的職位……拜託了,阿爾,告訴我……」
  「陛下……」
  奧斯托是認真的。他的眼睛正在告訴阿爾些什麼。所以,阿爾決定要說出準備深藏的心情。奧斯托是以少女們的父親的身分想聽這個,這件事已經充分傳達給阿爾了。
  「我……不管是賽雷絲、榭拉,還是艾絲緹爾,三個人都最喜歡了。」
  所以,阿爾像過去那樣不加敬稱地稱呼王女們。於是奧斯托似乎很高興地瞇起眼睛。
  「怎麼說?」
  「賽雷絲總是很溫柔……但是有時候太過努力了,讓我有些擔心……榭拉雖然乍看之下很任性,但其實心思很纖細、很容易受傷,會吃虧……艾絲緹爾總是很有精神又很開朗,但是很怕寂寞……忍著不提任性的要求……」
  阿爾把自己知曉的三姊妹傳達給奧斯托。那是除了骨肉至親以外只有他知道的事。阿爾說得沒錯,也讓奧斯托感到很高興。
  「三個人都是很了不起的孩子。但是,不只了不起,還願意依靠我,我真的很高興……所以,那……」
  阿爾最喜歡她們三姊妹了。不只是青梅竹馬這個理由而已。
  還因為她們並不是完美無暇的王女大人,而是有著缺點,有時會讓阿爾為難,又會反過來需要阿爾的幫助的,再普通不過的少女們。看到她們代替倒下的國王,作為王女相當努力的身影,阿爾會喜歡她們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三個人都能過上快樂又幸福的人生就好了……而且如果我能幫忙做點什麼就好了……」
  雖然阿爾很喜歡三姊妹,但她們是背負重責大任的王女,自己只是一介王宮魔法師。憑自己要讓她們幸福怎麼想都太勉強,至少為了讓她們的人生光明閃耀,要成為她們的幫手。
  「我的姐姐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是這樣啊……我的女兒們還真是有很好的青梅竹馬啊……」
  奧斯托聽到阿爾的真心話,心裡的石頭落了地。阿爾的真心話如他所期待的那樣。
  「阿爾,還有件事稍微問下。」
  雖然奧斯托大概了解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但他還是有點想知道得更深入。
  「是。」
  阿爾重重點頭。現在的阿爾能和奧斯托說話的機會很少了。一定要清楚地回答他的疑問。
  「如果我的女兒誤入歧途,你會怎麼做?」
  「是……我想我應該會全力阻止。」
  不能讓敬愛的王女們、重要的青梅竹馬走上錯誤的道路。作為王宮魔法師、作為青梅竹馬都要阻止她們。
  「如果無力回天,陷入王朝滅亡的境地,你會怎麼做?」
  「我不想考慮那種事情。」
  阿爾搖搖頭,不回答這個問題。王女們迎向令人悲痛的結局之類的,對阿爾來說是禁語。
  「拜託你,阿爾……告訴我……」
  但是奧斯托沒有撒手。他以拚命的眼神訴說道。對他來說,這是最重要的問題。他就是想知道這個,才留下了阿爾。
  「嗯……」
  這樣的奧斯托在自己的眼前,阿爾動起腦筋思索能不想則不想的事。暫時沉思了一下後,阿爾像是要弄清似地緩緩說出答案:
  「……我,一定會陪在公主大人們的身旁吧。直到終焉到來前都會不斷訴說著往事吧……」
  如果自己作為王宮魔法師盡忠不力,王朝即將毀滅,自己一定會變回青梅竹馬,陪在賽雷絲她們的身邊。芙里妲一定也會那樣做。然後,他們會一心回憶快樂的往昔,度過剩下的時間。阿爾這樣覺得。
  「這樣啊……」
  這時阿爾的答案遠遠勝過奧斯托的期待。所以他再度緊握阿爾的手腕,強力地訴說:
  「阿爾,如果我有了萬一,女兒就交給你了。」
  「陛下……!?」
  阿爾對這句話瞠目了。這時的他很是驚訝。沒想到這個想望竟是針對自己。但是對預測到自己將死的奧斯托來說,除了阿爾沒有能拜託的人了。
  「沒事的陛下。陛下是不會死的。而且如果真變成那樣的話,古拉斯老師也會照顧公主大人們。」
  「古拉斯嗎……確實他一直都很正確。我也對他的才能有很高的評價。但是,我害怕他的正確。把重要的女兒交給他總覺得不放心……」
  弗雷斯萊茵的古諺語:「水至清則無魚」。它的意思是,在農業上使用有點污濁的水容易種出作物。
  【註:「水至清則無魚」的原文是「過於清澈的水種不出好麥子」的意思,這裡譯成中文裡對應的成句。】

  春季時從山上流下的融雪,因含有大量泥沙而污濁。所以乍看之下很混濁的水,事實上會有許多農作物所需的養分。因此比起使用湖水和地下水這類沒有污濁的清澈水,利用融雪更能長出良好的作物。
  奧斯托的顧慮正是這個。如果只是要保護女兒,托給很有能力的古拉斯就好了。但是,如果想讓她們走上幸福的人生,要交給有些缺點的人比較好。
  在艾絲緹爾想向某人撒嬌時,比起適當拒絕的人,無法拒絕的人比較好;榭拉做錯某件事時,比起對她說教的人,更想要能和她一起挨訓的人;賽雷絲戴著王女的面具時,比起褒獎她努力的人,更需要能撕下她面具的人。最重要的是,王女們自己想不想和那個人共進退。
  要讓人活在幸福之中,不能只是保護那人的性命。互相支持,然後這互相支持的實感才會把人送上幸福的道路。奧斯托認為對女兒來說能做到這事的人就是阿爾和芙里妲了。
  王妃在艾絲緹爾出生沒多久就去世了。如果國王也去世了,王女們就會失去最後的骨肉至親。奧斯托害怕的就是這個。所以他想要能代替自己的人。
  「我的女兒只能交給你和芙里妲了。拜託了,巴特拉爾,接下它吧。」
  「啊……」
  巴特拉爾。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阿爾覺得奧斯托的視線好像穿過了自己,看到背後的某個人。
  --陛下是在對父親……
  阿爾覺得奧斯托穿過自己的身體看到了父親。阿爾與芙里妲的父親,前代巴特拉爾卿。他是奧斯托的朋友。
  注意到這件事的阿爾,領悟了奧斯托的真實願望。就像前代巴特拉爾支持奧斯托一樣,他想要阿爾和芙里妲支持自己的女兒--總而言之這不只是他對阿爾和芙里妲的願望,也是過去對阿爾的父親,還有巴特拉爾一族的願望。
  「我明白了,奧斯托陛下。以在弗雷斯萊茵綿延不斷的巴特拉爾之名發誓,吾等誓死守護公主大人們。」
  阿爾還沒有能立下比父親更大功勞的自信。但是,如果奧斯托的願望是針對巴特拉爾,擁有這個名字的人就不能退縮。所以阿爾要與芙里妲合力,設法實現奧斯托的願望。
  「……說得好,巴特拉爾……」
  奧斯托的眼睛含著淚水,緊握住阿爾的手。那股力道很強勁,讓阿爾想起曾經的奧斯托。這時的奧斯托對阿爾的感謝之意到達了這種程度。
  「陛下,我和姊姊定會保護公主大人,所以現在您只需擔心自己的身體,請專心療養。」
  「嗯……我會的……巴特拉爾……」
  奧斯托橫臥在床上。
  他的臉龐充滿祥和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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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地下迷宮與慶典廣場

  要前往慶典會場得先坐馬車去郊區。阿爾他們分別乘坐巴特拉爾家和王族的馬車前往那裡。因為護駕的親衛隊也一起同行,變成兩輛馬車和數十匹馬的大陣仗。
  馬車前往的郊區,有張開大口的石造巨大隧道。這座隧道即使讓這些馬車和馬匹一齊並列通過也不會發生危險,是非常大的隧道。而它的另一端,就是慶典會場。
  但是,事實上使用它去慶典會場會花費非常長的時間。因此阿爾他們在隧道門口下了馬,利用別的方法向深處前進。
  從馬車上下來的阿爾,把自己的行李從後車廂拿出來。不只有阿爾的行李,芙里妲和烏洛波的也包含在其中。所以其份量絕對不少。
  「請等一下,主人。這些工作交給我來做。」
  但是,有個少女從阿爾手中拿走行李。她是梅雅莉,梅雅莉・修貝卡,是住進巴特拉爾家並且負責家事的傭人。
  雖然她的身高比阿爾低十公分,但是頭上戴的白色女僕頭巾剛好補足了這個差距。她嬌小的身體上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洋裝,外面套著白色的圍裙。這不限於巴特拉爾家,是最近在王都的年輕傭人間流行的工作服。
  「不能只讓梅雅莉同學一個人工作。」
  但是手上東西被拿走的阿爾把手伸向另一件行李。於是梅雅莉停下腳步,困擾地蹙起眉。
  「可這是我的工作。」
  「即使那樣說,如果把工作都交給妳,我們就會落後了。」
  「話是這麼說……」
  梅雅莉很是不滿。傭人有傭人的工作和驕傲。讓主人搬運行李,就是在對外人宣傳巴特拉爾家的無能。和剛才阿爾要拿賽雷絲的托盤時一樣。
  「我不會干涉今後梅雅莉同學的工作。但是,只有現在是特別的。畢竟,明天是停戰兩百週年的紀念慶典。」
  如果是在家的話阿爾就會全部交給她吧。但是,現在真的很趕,不能坐視不管。
  「如果是這樣的話……」
  梅雅莉流露出勉勉強強的感覺並點點頭。雖然不情願,但她也理解現在的狀況。所以她有點不滿地繼續搬行李。但因為女孩子力氣小,她的速度絕說不上快。這讓梅雅莉更加不滿,真是惡性循環。
  「梅雅莉太認真了啊。」
  烏洛波從她身邊跑過。雖然他把從阿爾那裡拿來的行李頂在頭上,步伐卻如同平常一樣輕快。烏洛波把行李放在附近的貨車上之後,一邊嗤笑一邊再次回到她那裡。
  「以看中阿爾財產的態度工作不就得了嘛。」
  「烏洛波!」
  這個時候烏洛波的言論,讓平常都很溫柔的她橫眉豎目。對忠心於職務的她來說,這是不能寬恕的言論。
  「請不要開這種玩笑,烏洛波!」
  「抱歉呀,梅雅莉。嘻嘻嘻嘻嘻。」
  烏洛波以沒什麼反省的表情道歉後,一邊笑著一邊踩著輕鬆的腳步逃向阿爾。
  「烏洛波真是的……」
  梅雅莉臉微微泛紅,目送烏洛波。
  「……看中財產什麼的……真是……」
  因為烏洛波的言論,少女略為想像了一下未來,輕輕地左右搖頭後把這股想像趕出腦海。然後以比剛才還快的步伐繼續搬行李。
  「對啊對啊,真是抱歉,連梅雅莉同學也被拉來了。」
  這個時候,從後面過來的阿爾前進到她的身旁與其並列站著。阿爾抱著的行李將近她的三倍。但因為阿爾的體力公認地好,即使是這樣他的步伐仍如平時。
  「請別這麼說,主人。比起在巴特拉爾家的宅邸看家,這樣子我比較高興。」
  梅雅莉一邊安心阿爾沒有聽到自己和烏洛波的對話,一邊仰望阿爾並露出笑容。
  現在的巴特拉爾家只有梅雅莉一個傭人。妻子早早就過世的巴特拉爾卿,一個人養育阿爾和芙里妲的時候還有許多傭人,是因為養小孩需要人手。阿爾和芙里妲已經踏上社會的現在,就不需要這麼多的人了。而且,住在宅邸裡的只有阿爾、芙里妲和烏洛波三個人,不會使用到的房間很多。結果,梅雅莉一個人就能打理一切。不用說,這也是因為她很優秀的緣故。
  因為是這種狀況,要前往慶典的阿爾、芙里妲和烏洛波三人不在家,房子裡就會只剩下她一人。前幾天的同盟國會議時也是一樣一個人,對梅雅莉來說,一起來幫忙會更愉快。因為一個人無事可做,最多大掃除。
  「俺很喜歡梅雅莉做的飯,妳也一起來我很開心呢。」
  烏洛波又扛著行李回來了。他一副把剛才的事完全忘掉了的樣子,如平常般對梅雅莉露出開朗的笑容。
  「謝謝你,烏洛波。期待今天晚上的料理吧。」
  「太好了!」
  「謝謝妳的幫助,梅雅莉同學。」
  「是。」
  梅雅莉也一樣如同平常,因為兩人都了解剛才的對話是朋友間的說笑。梅雅莉擔心的只有剛才的對話被阿爾聽到的情形。因為這是杞人憂天,梅雅莉和烏洛波之間並沒有任何隔閡。
  「好!」
  三人合力運送的行李全部放到貨車上後,烏洛波跳上了貨台的前端。
  「阿爾,出發!」
  「好啦好啦。」
  「主人,我也來幫忙。」
  阿爾和梅雅莉推動載著行李和烏洛波的貨車,朝著隧道的入口前進。更正確地說,目的地是入口旁邊的建築物。
  因為貨車的車輪是木造的,走在石頭路上時會響起喀拉喀拉好似雷聲的聲音。除了阿爾他們以外也有會發出這種聲音的東西。是運送王女們的行李和親衛隊裝備的貨車。在它們後面也可以看到王女們。阿爾認為行程表沒有被耽擱。
  那樣的阿爾盯著周圍的情況,旁邊一起推貨車的梅雅莉對阿爾搭話道:
  「話說回來,主人。」
  「嗯?」
  阿爾的視線移向她,梅雅莉微微一笑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是傭人,請不要稱呼我『梅雅莉同學』,稱呼我『梅雅莉』就可以了喔?」
  這是梅雅莉一直很在意的事。阿爾對身為傭人的梅雅莉,用的也是很客氣的稱呼。這在同一個屋簷下還沒什麼問題,但現在梅雅莉也一起在外面。不能以對待傭人的方式對待傭人的雇主,在封建社會中一般是不怎麼被尊敬。梅雅莉就是擔心這個。
  「雖然如此……」
  阿爾也自覺到梅雅莉的擔心。但是雖有自覺,他卻有不能那樣做的理由。
  「要對直到去年還是同班同學的妳那樣稱呼還是有所抗拒啊。」
  「哎呀……」
  阿爾和梅雅莉在就讀王立學院的國中部時是同班同學。
  梅雅莉的家庭並不很富裕,她在國中部畢業的同時就踏上社會了。雖然包含老師在內的許多人都對才華洋溢的她沒有晉升至高中部感到惋惜,但是她自己卻不那樣覺得。這是由於梅雅莉總是積極向上的性格,還有工作很稱心。
  正好這時巴特拉爾家唯一的傭人以年事已高的理由退休了。所以雇用了新的傭人,來面試的就是梅雅莉。她是偶然被傭人工會介紹來的。阿爾和烏洛波很清楚她的為人,芙里妲也認識她。因此在面試梅雅莉的那天下午,她就穿著傭人服在巴特拉爾家的院子裡打掃了。
  雖然就職一帆風順,但只有一件事她極力推辭。那就是巴特拉爾家出學費,讓梅雅莉進入高中部就讀的提案。她也想就讀高中部,但不想受到這麼大的照顧。她打算自己存錢,再回到學校讀書。所以阿爾和芙里妲尊重梅雅莉的意思,撤回了提案。取而代之的是允許梅雅莉利用巴特拉爾家的藏書,而且還不露聲色地給她高薪。
  梅雅莉成為巴特拉爾家傭人的原委就是這樣。阿爾會稱呼她「梅雅莉同學」,是因為國中部時代一直都這樣叫。他無法突然以對待傭人的方式對待曾經的同班同學。
  「早晚有一天我能改過來,就讓我先這樣叫妳『梅雅莉同學』吧?」
  「……好吧,主人。呵呵呵。」
  曾經的同班同學以以前的方式稱呼自己,梅雅莉當然很高興。以她個人來說,想要就這樣繼續下去。
  「但是,在外人面前請換個稱呼。」
  但是自認為是巴特拉爾家唯一家臣的梅雅莉,不能讓主人丟臉。這樣看來,在別人面前稱呼『梅雅莉同學』果然不妙。
  「我知道了。那個時候就以『妳』稱呼吧。」
  「那樣就好。」
  阿爾提出的計畫在梅雅莉的容許範圍內。她滿足地微笑後,再次提醒自己要努力工作。敬愛的主人踏上隆重的舞台就在明天了。
  「……人類還真麻煩呢。」
  在貨台的前端晃著腳的烏洛波笑了起來。
  「為什麼?」
  「如果從一開始就和我一樣叫她梅雅莉就好了。」
  「那樣也挺好呢,主人!呵呵呵。」
  「啊哈哈哈哈哈。」
  梅雅莉的到來使開朗的笑容不曾從巴特拉爾家消失。即使只看這個部分,阿爾也覺得梅雅莉有來真是太好了。

  ◇

  王都林恩的地下有廣闊的迷宮。其深度達地下十層,而且樓層廣得能把弗雷斯萊茵的一個地區完全容納進去。
  這座地下迷宮是兩百年前的魔王大戰時,魔王建造的戰略據點。戰後由弗雷斯萊茵王國和平地管理。順帶一提,兩百年前之所以能建立弗雷斯萊茵王國,既是因為難民問題,也和這座地下迷宮有關係。每個國家都不願意負責這座地下迷宮。他們害怕被封印的魔王復活時要承擔的責任。結果來說林恩・庫洛佛德以擔起難民與地下迷宮之責為條件,被允許成立弗雷斯萊茵王國。現在的弗雷斯萊茵雖然被稱為英雄之國,卻也要面對當魔王的守墓人此種嚴峻現實。
  這座地下迷宮,還有一種獨一無二的特徵。那就是每層樓都會和別的世界互相聯繫。
  即使是魔王,要獨立造出一座廣大的地下迷宮也很難。於是他從各種世界裡切下一點一點的空間造出閉鎖世界,使它們成為迷宮的各個樓層。這種方法只需要用魔力切下多個世界的一部分並連起來。雖然需要龐大的魔力,但比起全部自己做還是現實得多。
  因此這座地下迷宮儘管被叫做「地下」,卻連天空和海也有,還有森林和山。又因為弗雷斯萊茵的難民遷居至此,城鎮和村莊也建設了起來。所以正確來說,比起叫它迷宮,說是強行以階梯連接十個不同的封閉世界比較貼切。會被叫做地下迷宮,只是因為入口是通往地下的隧道。
  基本上移動到各樓層要走樓梯。但是往深處的樓層會需要很多時間。原因是往下一樓的樓梯和進入現在這一樓的樓梯離得最遠。也就是說不得不穿越這層樓的最長距離來到達另外一邊。結果只是要下去幾層樓,就等於被迫走比縱貫弗雷斯萊茵王國還長的距離。
  為了彌補不便,在迷宮內設置了利用空間轉移魔法的瞬間移動裝置——傳送門構成的網。因此不管到哪層樓的哪個地方,不消半天就到得了。
  附帶一提,這座傳送網後來有仿製品並設置在地上。人們解析了迷宮內的傳送裝置,並在地上重現。通訊網也一樣,都是原本魔王發明的技術。
  據說魔王會建造地下迷宮,是為了長期戰爭。因為迷宮裡有海與山、還有森林,資源容易確保。而且,又因為傳送網只有魔王軍能用,物流繁榮,兵力的移動也很方便。當然還因為設置了通訊網,情報的傳遞也很是迅速。然後最重要的是,迷宮自己就能阻止外敵的入侵。不管是森林、山岳還是海洋。外敵受制於地形時,魔王軍就能利用傳送裝置從背後偷襲。因此當時為了討伐魔王組成的聯合軍蒙受了莫大的損失。
  攻下這座迷宮困難到極點。正因如此,現在的弗雷斯萊茵在那時造出了城堡與市街。不這樣把人力和物資集中起來的話,攻略魔王地下迷宮終究是空想。
  成為最終決戰舞台的是地下七樓的廣大平原。兩百年前,聯合軍和魔王軍的主力在現在被稱作「千陣之荒野」的地方爆發激烈戰鬥。聯合軍投入了總數超過十萬的大軍。魔王軍雖連其一半都沒到,但因為單人的戰力高出很多,所以戰鬥勢均力敵。雙方都大有損傷的這場決戰,最終以在數量上佔有優勢的聯合軍獲勝告終。敗逃的魔王軍撤退到地下十樓的魔王城。在騷亂之中潛入的林恩・庫洛佛德和他的夥伴們把魔王和殘存兵力連同魔王城一起封印,替長達數十年的戰爭劃上休止符。
  因為此種原委,停戰兩百周年紀念慶典在地下七樓舉辦。現在的「千陣之荒野」並立著各式各樣的宗教教堂和寺廟,成了巨大的墓園。因為兩百年前的決戰有各國人民的參與,為了撫慰他們的靈魂,需要許多的宗教力量。
  然後這巨大墓園的中央,有一座格外顯眼的龐大建築。那是一座容納進刻著戰死者名單的慰靈碑的巨大教堂。為了能讓信仰任何宗教的人們祈禱,這地方不屬於任何宗教的勢力。還有,慰靈碑對面裝飾著巨大的水晶。這塊水晶自兩百年前就不斷閃耀著藍光至今。它放出藍色光芒,就是施加於魔王城的封印還存在的證明。所以能繼續讓藍色光芒照在慰靈碑上,正是給犧牲者的弔唁,也是對和平的起誓。以這裡當作會場,將舉行兩百周年紀念慶典。在弗雷斯萊茵沒有比它更適合的地方了。

  ◇

  可以從地上直接移動到各樓層的傳送裝置,設置在入口隧道旁的建築物裡。弗雷斯萊茵已經開發出使用魔法的電梯。使用傳送裝置的感覺和使用電梯很像:進入那棟建築裡的某個房間後,整個房間彷彿都會移動到別處。事實上只有房間裡的人和物體以魔法移走,房間的構造和目的地的一樣,才會有搭電梯的感覺。因此對用慣的人來說,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但是不管用起來感覺怎樣,傳送裝置的使用都有嚴格的規定。因為如果以瞬間移動來犯罪會發生很嚴重的問題,所以設下和國境警衛同樣等級的使用限制。如果不事先申請許可證就不能使用。
  可是阿爾一行人不需要許可證。因為已經事先書面通知過王女們要在地下七樓執行公務。站崗的衛兵沒有確認傳送裝置的許可證,放他們過去時還對阿爾一行人敬禮。這道通關手續還真是一帆風順。
  「我們的確沒有拿著許可證,但是目的地這麼明顯,就不能不蓋章讓我們過去嗎?」
  「絕對不行!」
  但是,離阿爾他們有一點距離的地方有一群為通行手續所困擾的人。那群人正和不久前還負責了自己人的通關手續的士兵發生口角。
  「吶,阿爾,那邊那群人,不是班上的同學嗎?」
  「咦?」
  旁邊的榭拉扯了扯阿爾的衣服,他才總算注意到這股騷動。因為阿爾正在腦內確認之後的事項,所以沒有把周圍的情形放在心上。
  「依規定是不能那樣做的!」
  「規定規定的,真是個腦子硬梆梆的男人!隨機應變對付事況,才能保家衛國!」
  「求求您了!」
  「真的耶……但是,說是大家,其實好像是小姐獨自引起的騷動……」
  如榭拉所說,那裡有義工學生們的身影。她們要在前一天進場做準備,因此已經正式發給許可證了,她們沒有在這裡引起糾紛的理由。因為申請是阿爾自己在跑的,他看到這場糾紛覺得很出奇。
  阿爾很是疑惑,接著與義工活動學生方面的負責人凱蒂視線交匯了。
  「啊,阿爾!」
  於是她雙眼閃耀,呼喊阿爾的名字。
  「真的!!這不是榭拉嗎?正好!!」
  「亞雷克斯,幫幫我們……」
  「賽雷絲大人,久疏問候。」
  聽到凱蒂說的話,擔任義工的少女們一個一個注意到了阿爾。米爾拉、艾莉莎、菲塔娜。熟悉的前同班同學的臉龐就在那裡。志工之中特別熱心的她們,是要在前一天就進行準備的成員。阿爾申請的許可證中有包含領導她們的珊德拉的份,但是不知為何沒有她的身影,因此紛爭總是沒有平息。
  「我去稍微看一下。」
  並不是因為被同班同學乞求,而是因為自己在意,阿爾快步走向少女們。當然,這也是他的工作。
  「我也去吧。」
  於是榭拉也馬上跟上。她也很在意自己的同學,還想要就近看看這些好久不見的面容。榭拉用雙手抓住長裙的裙襬,快速並行在阿爾身旁。那不像是穿上昂貴洋裝,還有高跟鞋能踩出來的步伐,宛如輕盈的蝴蝶。
  「啊,榭拉姐姐好狡猾!小烏洛,我們也走吧!」
  「好呀,走吧。」
  阿爾和榭拉都過去了,艾絲緹爾和烏洛波理應不會沉默。被夥伴排除在外會感到孤單的艾斯緹爾,還有喜歡騷動的烏洛波都馬上跟上阿爾。
  「呵呵,芙里妲,我們也一起去吧。」
  「是。梅雅莉,走嘍。」
  「是,芙里妲大人。」
  賽雷絲也很在意自己的同學,而且也不能放著妹妹不管。因此她由芙里妲和梅雅莉作陪,以慢條斯理的腳步緊跟在阿爾身後。這樣子的結果,就是阿爾一行人都和擔任志工的學生群匯合了。
  「請幫助我們,王宮魔法師大人!」
  最先迎接阿爾的是負責許可證確認手續的士兵。他快步接近阿爾,以困惑的表情尋求協助。
  「發生了什麼事?文件沒有備齊嗎?」
  「不,文件沒有問題……但是那個女孩子的許可證不肯讓我蓋章!」
  正經的士兵以快哭出來的表情告訴阿爾。如果對方是普通的女孩子強硬一點給她蓋章就結束了。但是這位士兵有不能這樣做的理由。
  --那個女孩子,不會是小姐吧……
  阿爾也理解了情況。
  阿爾稱為小姐的人,是同班同學瑪莉--正確來說是瑪格莉特・海德曼。而對國家來說,海德曼這個姓氏擁有的影響力極大。弗雷斯萊茵的王宮魔法師團長古拉斯・海德曼身為絕世名宰相而家喻戶曉。還有,原本海德曼家就是優秀官僚輩出的名門。因此對一般的士兵來說,即使只是古拉斯的孫女,依然是不得怠慢的對象。
  「我知道了,我可以和她說些話嗎?」
  「拜託您了,王宮魔法師大人!」
  對於阿爾的提案,士兵毫不遲疑的答應了。名門巴特拉爾家的兒子是古拉斯的學生這件事是王都居民都知道的事。把問題交給古拉斯的學生解決是很自然的發展。
  「小姐!」
  阿爾以非常認真的表情靠近瑪莉。傳送裝置的使用與跨越國境一樣在嚴格管理之下。瑪莉試圖以任性將其扭曲。阿爾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嚴峻起來。
  「要做什麼,巴特拉爾同學?」
  因為瑪莉也心知肚明,便擺出一臉心虛的表情。那與做錯事被罵的小孩露出的表情最相近。而且因為瑪莉身高頗矮的關係,小孩子的印象又更強烈了。
  「請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
  「跟你沒關係。」
  「這是代表我們不再是朋友了嗎?」
  「……真拿你沒辦法……」
  對瑪莉來說,同樣背負古拉斯・海德曼之名的阿爾是無話不說的重要朋友。對他說跟他沒關係是沒用的。如果失去與阿爾的關係,瑪莉會很困擾。所以瑪莉馬上舉白旗了。然後她以勉勉強強的語氣開始說明狀況。
  「其實……爺爺不准我參加志工活動……」
  「老師竟然這樣?」
  阿爾睜大了眼。萬萬想不到古拉斯禁止孫女瑪莉參與慶典的志工活動。所以阿爾禁不住反問道:
  「小姐會不會誤會了什麼?」
  「是真的喔。爺爺讓我當天待在家裡或者一起在王宮看慶典的轉播……」
  慶典的情況將依魔法的力量紀錄成影像,利用通訊網路傳送到國內。如果瑪莉說的是事實,古拉斯就是只讓她看影像了。
  「老師竟然這樣做……?」
  阿爾不明白古拉斯的意圖。因為如果是阿爾所知道的古拉斯,他會說『一定要給我參加』。
  --該不會魔族發動所謂攻擊的可能性比我想的還高?不對,這樣的話會再增派警備人手,榭拉大人和艾絲緹爾大人也應該不會參加……這是怎麼回事呢?
  阿爾百思不得其解地望向王宮。雖被建築的牆壁遮擋而看不見,但古拉斯現在應該也在那裡。不過即使這樣做,阿爾也得不到答案。
  「所以不能照平常一樣處理我的許可證啊!」
  不小心沉思起來的阿爾,被瑪莉拚命地呼喚拉回現實。現在比起古拉斯的意圖,瑪莉的事情才是問題。
  「我要和大家一起參加慶典的事情如果敗漏給爺爺知道,他會把我帶回去的!」
  「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
  阿爾了解瑪莉的狀況了。正因為是和夥伴一起準備到現在,才想要一起做到最後。但是又因為古拉斯阻止她,才會偷偷參加志工活動。不過要依正規手續使用傳送裝置,就會把文件送回王宮。現在因為警戒魔族的攻擊,檢查很嚴格,古拉斯很快就會知道這事。這樣的話被帶回去的可能性就很高。所以她才想跳過手續進去。
  「拜託你了,巴特拉爾同學,能不能幫我求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行。很遺憾,規則不容扭曲。因為不能讓小姐還有這裡的士兵變成重罪犯。」
  阿爾斷然搖頭。
  未經許可使用傳送裝置,是相當於侵犯國境的重罪。當然,瑪莉自己還有放她過去的士兵都會成為處罰對象。
  「……」
  瑪莉使勁咬住嘴唇低下頭。阿爾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瑪莉被帶回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阿爾,那樣會不會太冷酷了?」
  不中意阿爾判斷的榭拉對他投以嚴厲的視線。榭拉認為有比規則更重要的事,不同意這時阿爾的判斷。
  「對啊,阿爾,就讓她過嘛。」
  烏洛波也是。瑪莉被帶回去的話,誰也不會高興、誰也得不到好處。無趣的結果不是烏洛波所希望的。
  而且那樣想的不只有榭拉和烏洛波。在場的少女們幾乎都希望能改變阿爾的想法。只有一人除外。只有賽雷絲露出淺淺的微笑,注視著事態的發展。
  「那樣不行。要適當處理文件才行。不好意思,請幫這份文件蓋章。」
  最後,阿爾的想法絲毫不因周遭的話語而改變。他把瑪莉的文件交給士兵。
  「啊……是,我知道了。」
  理解了狀況的現在,士兵也對瑪莉感到同情。她比誰的身分都可靠,通關的理由也是要參加慶典的志工活動。他連蓋章的那個時候都很在意瑪莉。
  「完成了……」
  於是士兵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把文件還給阿爾。看到它的阿爾重重地點了點頭。於是瑪莉可以正式使用傳送裝置了。
  「謝謝你。」
  「我真是看錯你了,阿爾。你啊,進王宮之後是不是變傻了?」
  榭拉的視線變得更加嚴厲。吊起眉毛,視線是彷彿能刺穿阿爾般地銳利。那是她真的生氣時的表情。榭拉對阿爾露出這種表情還是第一次。
  但是阿爾一面以蠻不在乎的樣子避開榭拉憤怒的表情,一面對士兵伸出右手。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這裡所有人的文件能否交給我保管?」
  「咦?」
  士兵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不懂阿爾提出此案的意圖,正困惑著。這對其他多數人來說也是,每個人都對阿爾的行動感到疑惑。
  「這些人的志工活動原是由我管轄,通過我就能省去身分的確認,應該也能大幅減少你們花費的時間。」
  「啊……」
  聽到這裡,憤怒從榭拉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羞恥,所以最後臉還是紅的。
  「不用說,因為我很忙,所以能送到王宮很有可能是在明天之後……」
  阿爾的判斷是在現場正式對文件發出許可後,拖延到明天下午才對王宮提出。這樣的話瑪莉就能拿到參加慶典的時間,誰也不會被興師問罪。當然阿爾和瑪麗都回受到個別警告吧,但他覺得那是應該承受的。
  「拜託你了!我馬上就做好必須的處理!」
  推測出阿爾意圖的士兵,以安心的模樣依次處理文件。除了瑪莉,再加上凱蒂、米爾拉、艾莉莎和菲塔娜共四人份。完成的文件全部被交給阿爾,他把它們放進常用的資料夾裡。
  「那麼,大家差不多該走了。大家的工作堆積如山呢。」
  阿爾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催促少女們,自己站在隊列最前端走了起來。但是多數的少女們沒能跟在後面。她們無法馬上理解阿爾行動的意義。
  可是卻有一個人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那個人踩著輕盈的腳步跟到阿爾的身旁,以正經的表情對阿爾搭話:
  「弗雷斯萊茵王國第一王女賽雷絲緹娜代替國王宣告對王宮魔法師亞雷克斯・巴特拉爾的處分。」
  那個人是一直注視著事態演變的賽雷絲。
  「對於企圖延遲繳交官方文件的行為,要施以嚴厲警告。」
  「謹受處分,賽雷絲緹娜大人。」
  「伴隨減薪百分之十,一個月。」
  「感謝您寬大的處置。」
  阿爾老實接受賽雷絲說出的處分。即使是刻意為之,這處分以延遲繳交文件來說也太嚴厲了。這是為了先發制人、下達嚴厲的處分,好擋住來自周圍的抗議。
  這是必須有人承擔責任的狀況。是賽雷絲以權力扭曲法律;是士兵和瑪莉犯下罪行;還是阿爾受到延遲工作的處分?這之中最輕微的,就是阿爾因延遲工作而受到處分。雖然招來霉運,但因為阿爾知道每個人的心境,才決定自己擔起責任。
  「還有,阿爾。」
  於是賽雷絲對阿爾笑了起來。她身為王女的樣子,就到這裡為止。
  「一百二十分哦。」
  看到這時的賽雷絲,阿爾想起了剛才與她的對話。就是往國王房間的路上,身為青梅竹馬的分數的話題。因此阿爾也對賽雷絲回以笑容。被「王女」處分,但是被「賽雷絲」誇獎。只是這樣阿爾就覺得沒有白白這麼做了。
  「您過獎了。」
  「……因為這敬語扣二十分。」
  賽雷絲小聲地低語道,不讓別人聽到。然後兩人以青梅竹馬的表情相視而笑。
  「阿爾、姐姐,等等我!」
  臉紅的榭拉慌張地向那兩個人的背影追去。她想馬上向阿爾道歉。因為她對自己過分的誤解感到很不好意思。
  「……看來賽雷絲大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是這樣了。」
  「那樣的主僕關係,好讓人憧憬。」
  「確實是呢……好了,梅雅莉,我們也馬上走吧。」
  「是,芙里妲大人。」
  在榭拉之後下一個動作的是芙里妲和梅雅莉。她們倆雖然沒有賽雷絲那麼厲害,但是因為猜想阿爾會做點什麼,比其他人早理解了狀況。然後為了盡到各自的責任而開始行動。芙里妲身為親衛隊成員,梅雅莉身為巴特拉爾的家臣,都有該做的工作。
  「吶,凱蒂……剛才是怎麼回事呢……?」
  「我也不是很懂……」
  「阿爾讓我們通關了哦。」
  「是以最不麻煩的方法。」
  「是那樣啊。不愧是阿爾,不愧是讓人家從國中部畢業的阿爾!」
  有點落後的艾莉莎、凱蒂、瑪莉、菲塔娜和米爾拉五個人也隨後跟上。
  這五個人裡完全理解狀況的大概是當事人瑪莉和深思熟慮的菲塔娜吧。而米爾拉甚至連剛才為何起紛爭都不知道。不過她們知道所有人都能如期參加慶典,一個個恢復了笑容。當然,不會忘記要感謝阿爾。
  「小烏洛,我們也走吧!」
  艾絲緹爾純對一行人都取回笑容的這件事感到高興。最喜歡的阿爾被責備,她就感同身受,會很難過。但是現在不用再擔心了,她活力充沛地追向阿爾。
  「……人類,真的好複雜啊……」
  然後被留到最後的烏洛波,一面對人類社會的複雜哭笑不得,一面隨艾絲緹爾邁開腳步。他邊走著邊為是否該把這件事收錄進阿爾的英雄故事苦惱許久。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4-6-30 22:03 编辑


  第六章 阿爾與賽雷絲

  地下迷宮的傳送器是為了搬運資材與輸送人員而造的,因此使用的是非常寬廣、天花板很高的房間。房間長寬都是數十公尺。所以足以塞進數十量裝滿資材的貨車。現在也是這樣,阿爾一行人和被運送到地下七樓的貨物一起在房間裡。因為只載阿爾他們就使用傳送器的話很是浪費魔力,便一起運送同行的貨物。
  傳送器的構造,就是準備幾個同樣大小的房間,使整個房間內部瞬間移動。雖然安全確認之類的需要時間,但是因為移動本身只要一瞬間,總而言之只消十幾分鐘就能自由移動到地下迷宮的每個樓層。使用時的感覺與搭電梯時相近。機械與魔法組合而成的電梯在弗雷斯萊因很常見,阿爾他們使用起這個設施就會覺得很自然。一行人之中大吵大鬧的只有烏洛波和艾絲緹爾兩人。安全確認用的警示燈每變換一次顏色,他們的眼睛就會閃閃發光。
  「小烏洛!藍色變成黃色了喔!」
  「變成紅色就是開始傳送了!很厲害吧?」
  「嗯,很厲害呢!……但是小烏洛,傳送器是什麼?」
  警示燈的燈號是藍色時表示能夠自由進出;黃色時禁止自由出入,入口也會上鎖;紅色代表預先準備好的瞬間移動魔法被施行了。現在,警示燈放出黃色的光。這道光變成紅色時,就表示阿爾他們要從地面移動到地下七樓了。
  「變成紅色了!?阿爾,接下來會怎麼樣?」
  「……艾絲緹爾大人,要讓您掃興了,已經結束了。」
  「咦--!是這樣嗎?」
  即使警示燈變成紅色,房間裡的模樣可說是一點改變都沒有。變紅的數秒後房間的內部就會整個移動到別的房間,但是因為房間的形狀全部都一樣,裡面的人不會感覺到其變化。如果從房間外面看,很容易就可以感覺到變化吧。房間外面會有瞬間移動魔法產生的閃光和聲音飛來飛去。但是從密閉的房間裡不會知道。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寫在牆壁上的樓層數字。不知何時已經從「地上」這個詞變成了「七」這個數字。
  「那麼,為了不要妨礙貨物的運送,我們去外面吧。」
  阿爾確認了牆上的文字,往房間出口去。烏洛波和少女們也跟隨在後。警示燈由紅轉黃,把行走著的他們身影染上一層黃色。然後在一行人到達出口時,警示燈又變成藍色。於是眼前的大門一邊發出沈重的聲音一邊打開。
  目前為止沒有發生過什麼事的跡象,也沒有已經移動過的感覺。但是,這裡已經是離王宮非常遙遠的迷宮地下七樓。

  ◇

  從傳送器出來後,需要再次辦理通關的手續。但是與剛才一樣,王女們和親衛隊,還有阿爾、烏洛波和梅雅莉不需手續便可直接通過。志工少女們也要以理所當然的樣子過去,但不幸地她們被叫住了。
  「我們怎麼看都像是王女們地朋友,別那麼壞心眼讓我們過不就好了……」
  不擅長應付麻煩事的鍛造坊之女,米爾拉如此說道並垂下肩。她第一次使用傳送器,是在初中部的畢業研究時。她與阿爾同行,用了多次傳送器。從那時起就對手續的繁多感到厭煩。她之後也常常為了亞凡因的工作使用它,現在已經是徹底討厭傳送器了。
  「米爾拉,其實他們不是壞心眼。鍛造坊出身的妳,一定知道用小東西也能做出危險物品吧?」
  開導米爾拉的是班長凱蒂。因為她有很多擔任協調者的事務,是有嚴格原則的性格。儘管她的性格,多少是因為浪蕩哥哥的影響。
  「就是這樣,米爾拉同學。現在還有魔族攻擊的傳言,這裡的官兵也會加強防備。」
  如果是在平常,高傲的瑪莉會和米爾拉意見相同,但是現在她不想引發什麼問題,所以老實服從了指示。因為怕有人向古拉斯報告,而且不想再給剛才為了瑪莉而沾上霉運的阿爾添麻煩了。瑪莉的性格其實很老實。
  「這麼認真倒是讓我安心了……」
  「艾莉莎真膽小呢……」
  內向又膽小的艾莉莎對於米爾拉反對的繁多手續感到安心。她從聽到魔族攻擊的傳言時開始,心中就抱著一股不安。艾莉莎也覺得不會發生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她參加了志工活動。可是因為原本就很膽小,她還是會去想萬一發生什麼事該怎麼辦。那是魔族大舉湧入慶典的情景。朋友凱蒂因為聽她說了好幾次,感到哭笑不得。
  對這副樣子的艾莉莎來說,手續的繁多反而成為讓她安下心來的因素。因此今晚似乎能高枕而眠了。
  「如果真有危險,王女大人們和菲塔娜大人不會待在這裡吧?」
  「我是知道啦……」
  「……艾莉莎同學,我認為再這個地方比起擔心魔族不如擔心幽靈和精靈比較好哦。」
  因為出現自己的名字,菲塔娜也加進話題。她環視虛空一會兒後,對艾莉莎露出溫暖人心的笑容。
  菲塔娜是南方國家艾拉爾達的王族,擁有操縱精靈的素質。因此只要周圍有靈體存在,不管是幽靈還是精靈,都能看到它們的樣子。她說了:比起魔族,靈體更是危險。
  「咿【海叔:河南人嗎www】!」
  艾莉莎的臉突然痙攣起來。
  菲塔娜想說這裡的精靈和幽靈都很平和,不大會幹壞事,發生魔族攻擊的可能性更低。她想讓艾莉莎安心下來。
  但是艾莉莎沒有這麼理解。各式各樣的精靈會襲來,讓人根本無暇顧忌魔族--膽小的她如此解釋了菲塔娜的話。而且地下七樓還是魔王大戰最大的決戰地點,以魔法師為志業的艾莉莎也知道實際狀況。這條知識更增添了艾莉莎的恐懼。
  米爾拉看到害怕的艾莉莎,偷笑了一下,故意小聲對艾莉莎耳語道:
  「看哪,艾莉莎,就在那裡喔~~」
  「有、有什麼啊!?」
  「就在你後面!身材苗條又高䠷,度過了無數戰爭,一隻眼睛還戴著眼罩--」
  「咿--!」
  「--的珊德拉老師。」
  「咿呀------!」
  艾莉莎發出尖叫。她完全相信自己的背後有戰士的幽靈了。
  「呀------……咦、啊、啊?」
  但是在那裡的當然不是戰士的幽靈,是今明兩天負責帶領少女們的老師珊德拉。
  珊德拉因為有事,比學生們早到地下七樓。然後聽聞志工中有一部分熱心的學生以先遣隊的身分先到了,便特意到傳送裝置這裡來迎接。甚至還為學生的良好表現感動了起來。
  「真是不像話的招呼哪,艾莉莎同學。」
  儘管如此,才看到自己的臉就慘叫還是讓珊德拉很不高興。
  「咿!?」
  於是,艾莉莎的恐懼短時間內還不會結束。

  ◇

  雖然地下七樓設置了幾座傳送裝置,但是其中的一座離慶典會場非常近。因為有容納慰靈碑的教堂,還有各個宗教的神殿,替來參拜的人著想,選擇了與主戰場交通最方便的地方。因此這裡並不只離傳送裝置很近,與通往地下八樓的樓梯也很近。所以明天住在地下八樓的人就會走樓梯、除此之外的人會使用傳送裝置來到這個地方。已經有攤販預測到這個情況開始沿著街道擺起攤來。尤其是往樓梯和傳送裝置這兩個地方的通道是激戰區,小販沿著道路熙熙攘攘。
  「要收拾善後似乎會很辛苦啊……」
  阿爾一面眺望著林立的攤販一面微笑。然後他打開手邊的文件夾,在裡頭的檢核表上做了幾個記號。阿爾現在負責的工作是巡視慶典會場。為了確認慶典的準備是否有拖延,他一手拿著檢核表繞行整個會場。
  順帶一提,要檢查的是攤子是否侵占無關人士禁止進入的區域,必須的裝飾品是否已經掛上去等等,阿爾檢查的主要是實際運營,而非警備。
  「好了。」
  完成這個地方的工作的阿爾闔上資料夾,背對擁擠的小販開始走了起來。阿爾走的路是很長的上坡。在山坡頂端立著一座龐大的建築物。因為外面的工作全部結束,在之後阿爾就要巡視這棟建築物的內部。
  那是以又粗又長的大理石柱撐起大屋樑的巨大建築,即使離一段距離也會被它的龐大程度所震撼。保養也很周到,與弗雷斯萊茵的王宮一樣潔白發亮。這座建築就是舉辦魔王大戰停戰兩百週年紀念慶典的會場。
  變成慶典會場的這棟建築,官方給予它「魔王大戰陣亡者慰靈碑」的名號。外表雖然是巨大的神殿風格建築,主體卻完全是裡面的慰靈碑。圍住它的教堂,還有外側神殿風格的建築部分都是為了來參拜的人而建的,因此沒有表示建築物部分的名字。明天就是在容納慰靈碑的教堂中舉辦慶典。以慰靈碑對沉眠的陣亡者發誓和平是它的宗旨。
  平常很樸素的這裡現在也因為裝飾而變得美麗。基本上大多數裝飾是白的。對弗雷斯萊茵王國來說,象徵和平與安息的顏色就是白色。而對世界一大半的宗教來說,白色也擁有同樣的意義。因為集合了來自許多文化圈的各式各樣種族和民族,自然以最小公約數的白色做裝飾。
  裝飾品有帷幕、旗子和花等等。其中志工少女們負責製作、設置人造花和帷幕。雖然在慶典中心的慰靈碑前之類顯眼地方的裝飾是專家準備的,但因為建築物多少有點大,不顯眼的地方就由義工們製作裝飾。
  阿爾的工作是確認這些裝飾是否達到標準。儘管如此,既然同意讓外行人來做,阿爾被要求的任務就是找出過於糟糕的缺陷。
  「這好嚴重啊……」
  阿爾離開相連建築入口與教堂的大路,在狹窄的岔路上止步。因為這裡是當天給有關人士使用的道路,其牆壁以義工製作的帷幕做裝飾。但是這成品也太悽慘了。應該掛得筆直的蕾絲歪了,純白的布料也到處臟兮兮的。儘管使用者只是有關人士,這仍是很淒慘的成品。所以阿爾在清單上「重做」的那一欄打勾。
  「等一下啊,這道沾染的痕跡,記得是艾絲緹爾大人讓蛋糕掉到地上時的奶油……這條帷幕是艾絲緹爾大人和烏洛波負責的……」
  但是在真要動筆前,他注意到這條簾子是誰做的。
  「呃……不想辦法不行……」
  阿爾暫且闔上文件夾,向簾幕走近。之後扯了扯簾子,讓它看起來直一些;輕輕抓了抓表面讓髒東西掉下來。他開始了就地的應急處理,正確來說是糊弄。
  --如果把它換掉,艾絲緹爾大人會很失望吧……
  這是幼小的少女為了能幫助大家而努力的結果。阿爾從芙里妲和烏洛波那裡聽來了艾絲緹爾在做這個時的努力。因此阿爾想盡量把它留下來。
  「噢,成功了!似乎沒問題了!」
  把簾幕拉近,再以隔壁的簾幕稍微蓋住來掩飾歪掉的蕾絲。幾個髒污搓一搓就好些了。至於沾上奶油這個最大的問題,因為奶油已經乾掉,從後面敲一敲就會脫落大部分。不過姑且保險一下,把沾過奶油的正面拿花瓶擋住。因為阿爾的努力,乍看之下不會察覺艾絲緹爾和烏洛波做的簾子的慘狀。
  「呼……這樣就好了。」
  「阿爾,什麼好了?」
  「哇啊!?」
  在安心下來的時候突然被搭話,驚訝的阿爾差點當場滑倒,但是以天生的運動神經總算停住。然後他慌張地看向聲音的來源,與阿爾一樣手上拿著文件夾的賽雷絲就站在那裡。她一面看著阿爾,一面把手放在嘴邊微笑著。
  「公、公主大人……」
  「怎麼了,阿爾?有什麼陰謀?」
  賽雷絲把視線投向阿爾背後的簾子。她知道阿爾對它做了什麼。但是她認為那不是真正的壞事。她就像是一起惡作劇似的開心著。
  「不、不是那樣的……」
  「哎呀,阿爾,簾子被你弄髒了嗎?」
  阿爾搖了搖頭之後,賽雷絲的眼睛注意到留在簾幕上的少許汙垢。她覺得這是阿爾弄髒的,一邊斜眼看阿爾,一邊發出如鳥鳴的笑聲。
  「你真調皮,呵呵。」
  「如果是我弄的,我會若無其事地要人換掉它。」
  「也是呢。」
  阿爾有換掉簾幕的權力。所以要掩蓋自己的失誤很簡單。賽雷絲也知道,因此馬上就相信阿爾了。而且以她而言,即使阿爾沒有換掉它的權力,她也會相信他所說的。
  「那你為什麼要遮起來?」
  賽雷絲像是小鳥似地歪起頭,仰望阿爾的臉。因為這時她的笑容太過刺眼,阿爾重新面向簾幕,開始說明起狀況:
  「其實這口帷幔是艾絲緹爾大人和烏洛波做的。」
  「哎呀……」
  聽見這事的賽雷絲,驚訝地微微睜大眼。
  「這是那些孩子……」
  然後賽雷絲完全就像是撫摸小狗一般,慢慢摸著這口簾子。
  「……所以……雖然不換掉它會很難看……但是我想能不能掩飾一下……」
  這是身為王宮魔法師並不體面的行動。如果是古拉斯大概會毫不猶疑地換掉吧。因為這裡是相關人員用的通道,說不定外國的重要人士會把目光停留在上面。所以這個時候,阿爾正反省著自己的天真。
  「咦?」
  在這個時候,阿爾注意到離自己很近的賽雷絲沒了踪影。為了找到她,阿爾環視周圍,發現她在艾絲緹爾和烏洛波做的那口簾子的對面,別口帷幔的前面。
  「公主大人?」
  「阿爾,這個花瓶也稍微挪開點……嘿咻!」
  賽雷絲在那裡不知為何正抱著一支花瓶。她打算要改變花瓶的位置。
  「公主大人……」
  見到這副情況的阿爾了解了賽雷絲的意圖,感到很高興。
  為了隱藏汙垢,他剛把花瓶放在艾絲緹爾等人做的帷幕前面。但是花瓶的位置是固定的,對面的牆壁也有一個成對的花瓶。它是兩個一組的。所以如果不兩個都移開,看起來會不平衡,就會被看出有人動過。
  賽雷絲移動第二隻花瓶,就代表她也支持阿爾的計畫。
  「我來做!」
  「不,不抓緊一點會露餡的,一起弄吧。」
  「我知道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阿爾和賽雷絲兩人合作搬動花瓶。這時的兩人真的很開心。完全就像是惡作劇的小孩,眼瞳散發出光芒。
  「呵呵,這樣就好了。」
  馬上就結束了花瓶的移動工作。因為它們的大小是阿爾一個人都可以移動的,兩人一起來花不了多少時間。賽雷絲再次確認通道兩旁花瓶的位置後,狀似滿足地點點頭。
  「什麼好了?」
  阿爾以剛才賽雷絲對阿爾說的話對她說道。他一面說,一面撿起賽雷絲為了不妨礙搬運而放在牆邊的文件夾。
  「你在說什麼呢?」
  賽雷絲裝作不知道地接過文件夾。然後她低頭開始竊笑起來,於是阿爾也一起笑了出來。
  「啊哈哈,真的,是什麼事情呢?」
  「呵呵、呵呵呵呵。」
  王女和王宮魔法師勾結進行的對慶典的小小妨礙工作,就這樣被永遠埋葬在黑暗中了。

  ◇

  賽雷絲會恰巧經過阿爾所在的那條路,是因為她也有工作。她正依序確認明天慶典的安排。在過程中她恰好走到有問題的那條路,注意到阿爾奇怪的行動。
  「話說公主大人,怎麼沒有看到護衛?」
  「因為大家似乎都很忙、這個、就……」
  「您一個人來的嗎!?」
  如果是普通的確認就好了,但是賽雷絲沒有護衛也沒有隨從陪同就一個人在會場徘徊。知道這件事的阿爾,驚訝得都顧不上自己的工作。
  「不用那樣擔心也沒問題喔。芙里妲她們會保護會場……」
  「雖然是那樣,但是現在有魔族攻擊的傳言。不警惕的話……」
  阿爾收起青梅竹馬的表情,以王宮魔法師的身分向賽雷絲進諫。這句話會增強語氣,是因為無法隱藏身為青梅竹馬的擔心之情所致。
  「對不起,阿爾。」
  賽雷絲老實道歉了。
  因為賽雷絲重視和平與安定、還有整個國家的和諧,才會不想增加自己的護衛。以武力保護自己,與她的理想相反。但是她自己也知道這是在任性。現實還沒有追上她的理想。
  「公主大人,您時而會這樣魯莽。」
  阿爾也懂得賽雷絲的心情。因此他總是即使有點強硬也要提出讓護衛跟著賽雷絲的申請。阿爾既覺得她很任性,卻又認為這是她不可或缺的優點。他認為如果賽雷絲的理想能在弗雷斯萊茵傳承,它終會成為被他國所稱讚的國家。但是畢竟現在的現實與理想有一段大差距,那就是自己家臣們必須要彌補的。因此阿爾沒再說得更強硬。他慢慢勸道:
  「……我知道公主大人的理想。我也理解您不想使用超過必須數量的兵力。」
  「阿爾……」
  「但是公主大人,沒有人能代替您,您的理想只能由您自己實行。所以公主大人您必須帶著護衛。」
  既然賽雷絲的理想相當稀有,如果她倒下了就沒有能繼承她的人了,就全部結束了。直到她的思想在國內普及前,不得不採取能彌補這種稀有性的防禦對策。
  「我知道了,阿爾……我之後會稍微注意的。」
  賽雷絲同樣老實接受了阿爾的話。
  --無論是什麼理想,如果沒有實現就會以無稽之談作結……怎麼祈求全國永遠的和諧與和平,在實現它的過程中也需要現實的手段……是這樣吧,阿爾?
  阿爾理解賽雷絲的理想,也在思考著實現它所必要的條件而行動。因為已經充分傳達給賽雷絲,她對阿爾的進諫只會感到高興,絕不會拒絕。
  「謝謝您,公主大人。」
  「嗯嗯,這是我要說的喔。以後也要借給我力量,阿爾……」
  「這是當然的。」
  成為王女們的力量。
  這是阿爾自己的願望,也是和奧斯托許下的約定。因此阿爾也對賽雷絲的祈願只會感到開心,絕不會拒絕。

  ◇

  舉行慶典的教堂最深處是以巨石刻成的慰靈碑。它刻著使死者之魂安息與誓求國家和平的話語。而這座教堂也只有慰靈碑上方沒有天花板。因此陽光會從頭上直接傾注在慰靈碑的周圍。賽雷絲站立在這道光芒中,俯視著無人的慶典會場。
  --明天就要在這裡演講了啊……
  賽雷絲眼前的是廣大的觀眾席。最前面一排的政要有一百多席。席背後的一般席能容納以千人為單位的觀眾。賽雷絲明天必須站在慰靈碑前對著好幾千人演講。又因為這場演講預定會以魔法的力量傳送至國內,實際上看到演講的人會是數不清地多。對前所未有的大舞台的預感、明天的正式演出,讓賽雷絲的表情有點僵硬。
  --她肯定會緊張啊……也難怪。如果要我突然上去那裡,可不是用緊張就能形容的……
  仰望著這一幕的阿爾,注意到賽雷絲的緊張情緒。
  賽雷絲和阿爾同樣十五歲。這場慶典對弗雷斯萊茵王國來說又是前所未有的盛事。而且還是招待許多國家的政要舉行的國際活動。十五歲少女肩上的期待與壓力不是那麼簡單的。
  --我該說什麼來寬慰她……
  阿爾尋找著有什麼話能緩解賽雷絲的緊張。但是無功而返。阿爾沒有站在國際大舞台上的經驗,所以找到的話語每句都是身為青梅竹馬要說的。在這個狀況下,它們並不合適。
  在阿爾和賽雷絲因為各自的理由站著不動的時候,擁有純白翅膀的小鳥隨著小小的振翅聲輕輕降落在賽雷絲頭頂上。
  「哎呀?」
  「那是--」
  這個瞬間,兩個人同時鬆開束縛。他們倆比誰都清楚那是什麼。
  「是這樣啊……弗雷斯,你也從那裡過來了啊……」
  賽雷斯一面仰望敞開的屋頂一面如此低語道,把手伸到頭頂上。即使她的手靠近小鳥,牠也沒有要逃走的跡象。倒不如說牠積極跳上賽雷絲的手。那像是受到良好訓練的信鴿做出來的動作。
  「……你還帶著這個東西呢……」
  鬆了一口氣之後,賽雷絲的表情從王女變成一個十五歲少女。因此阿爾也變回一個少年,對她笑了笑。
  「嗯……我是想在慶典開始之前把這個還給你的。雖然沒有想到是在這個時候……」
  賽雷絲有點寂寞地微笑後,手上托著小鳥從慰靈碑的講台上走樓梯下來。阿爾反過來拾級而上。所以兩人剛好在樓梯的一半處面對面。
  「對不起,阿爾……明明是你給我的東西……」
  「我了解狀況了。請不要放在心上,賽雷絲大人。」
  阿爾和賽雷絲都說這小鳥是東西,因為這小鳥事實上不是活物。被賽雷絲稱為弗雷斯的這隻小鳥是阿爾不久前以魔法製作出來的精巧模型。
  賽雷絲從小時候就很聰明。所以很早就理解自己身為第一王女沒法度過自由的人生。但說是理解了,心裡可沒接受。她的內心常常憧憬自由,所以經常從城堡的窗戶仰望天空。
  『吶,阿爾……你沒有想過像鳥一樣自由生活嗎?』
  賽雷絲曾經只有一次對阿爾如此發牢騷。阿爾忘記自己是怎麼回答她的了。但是以賽雷絲的這句話為契機,他做出了這隻小鳥,想讓牠成為無法自由生活的賽雷絲的安慰。
  一開始只是會飛的鳥模型。但是隨著阿爾魔法技術的增長,牠被改造了幾次,現在能像真正的鳥一般行動。這是使用生產會動石像的魔法和製造使魔的魔法製造出來的。所以這隻小鳥如賽雷絲所希望的會飛。這隻小鳥是生活不自由的賽雷絲唯一得到的自由。對她來說,這隻小鳥是寶物。所以她把它命名為弗雷斯,直到現在都很珍惜它。

  「慶典結束的時候,一定要宣布那件事。那個時候,這隻弗雷斯就會危及公主大人的立場。所以這樣就好了。」
  那件事就是預定在明年舉辦的重大活動。
  就是弗雷斯萊茵王國第一王女賽雷絲緹娜與鄰國戴加隆魔道帝國的第二皇子迪特利的婚事,採取戴加隆入贅到弗雷絲萊茵的形式。這樣兩國的關係會大幅增進。
  戴加隆魔道帝國是曾在魔王大戰中留下許多功績的國家。當時,魔王軍的魔法軍團以壓倒性的力量著稱。這支魔法軍團是以與生俱來就有強大魔力的闇精靈作為核心,加上以魔法製造出的生物和使喚召喚出的魔獸組合成的複合戰鬥部隊。這支部隊對當時的聯合軍來說很是棘手,使他們出現了許多犧牲者。破除這種局面的是戴加隆的魔法師們。他們解析了魔王軍的魔法,將其封印以奪走他們的戰鬥力。不能使用魔法的魔法軍團,與普通的士兵沒有差別。不久之後軍團就被討伐了。以歷史來看,魔王大戰的終結與擊退魔法軍團有很大關連。因此,戴加隆在戰後對周圍各國都有很大的發言權。之後戴加隆繼續魔法的研究,現在被說是擁有世界最先進的魔法文明。而且,伴隨而來的強大軍事力量也為人所知。
  擁有那樣先進魔法技術的戴加隆魔道帝國與因為地下迷宮產生的資源而被活化經濟的弗雷斯萊茵王國強化關係,會對於周圍各國的安定很有幫助。奠基於此的婚姻,應該會帶給弗雷斯萊茵國民與慶典同等的喜悅吧。
  而賽雷絲既然要結婚,她的身邊就不能留下引起猜疑的根源。以前弗雷斯是阿爾與賽雷絲的書信橋樑。雖然它們沒有男女情愛的成份,但是沒保證戴加隆和國民會接受這一點。所以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把弗雷斯還給阿爾。
  也就是說,阿爾和賽雷絲彼此能以青梅竹馬的身分相處的時間即將要結束了。之後他們就不能再跨過王宮魔法師和王女的這條界線。為了守護國民,更為了眾鄰國的安定,兩個人都要成為大人了。
  「……一直以來……謝謝你了……阿爾……」
  賽雷絲以顫抖的手,向阿爾遞出弗雷斯。
  因為是以青梅竹馬的身分度過至今十五年的兩人,他們之間有著說不盡的想法。這股想法溢出來,淚水扭曲了各自的視野。所以兩個人連對方臉上拼命擠出的笑容都看不清。
  「……我才是……謝謝妳,總是對我這麼溫柔……賽雷絲。」
  阿爾一面以兩手接下弗雷斯,一面最後一次稱呼她「賽雷絲」。
  阿爾總算注意到了。為何這幾天賽雷絲常常要求阿爾以青梅竹馬的模式對待她呢。為何要他像以前一樣以賽雷絲稱呼她呢。說不定她沒有隨扈陪同到處徘徊也是同樣的原因。那些事全部都是為了這個時候。很快就要結束,最後再留下一點時間。阿爾也非常清楚這點。所以阿爾也在最後再以賽雷絲稱呼她一次。這是兩人能以青梅竹馬的身分面對面的最後時刻。
  但是,發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啊……」
  「弗雷斯……」
  被命名為弗雷斯的魔法驅動的小鳥並沒有坐上阿爾的手,而是留下小小的振翅聲從賽雷絲的手中起飛。於是兩人發楞地目送從屋頂飛走的弗雷斯。
  「大概因為……有段時間沒有調整了吧,總會回來的。」
  「一定是這樣的……如果回來了,我就讓人給你帶去……」
  阿爾說是調整不足,賽雷絲也同意了。
  但是事實不是那樣。弗雷斯是阿爾製造出來的,它被設計成要服從賽雷絲的意思。於是弗雷斯完完全全服從了主人們的想法。賽雷絲不想把弗雷斯還給阿爾,相對的阿爾也一樣不想接走。雖然他們的身份不允許這樣,它卻是兩人的真實心情。所以弗雷斯反映了兩人的心情飛走了。不想拿出來、不想接過去。於是弗雷斯就只能飛走了。
  儘管如此明確互相表示自己的心情,兩個人卻裝作不知道。因為他們知道這是為了實現賽雷絲理想的必要、現實的手段。
  「……那麼,我要回去工作了。」
  賽雷絲努力裝出冷靜的聲音,如此向阿爾告別。然後她在阿爾回答之前就背對阿爾並快步走下階梯。
  「……」
  阿爾默默目送離開的賽雷絲。他什麼都不能說。他知道賽雷絲的苦惱。賽雷絲其實對和迪特利的婚事沒什麼興趣。她也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有著想和自己心愛的對象結合的願望。
  但是身為王女為建設理想國考慮,沒有比和迪特利結婚更有效的手段了。和出身於戴加隆魔道帝國,擁有匹敵最強魔法師的實力,不喜歡爭鬥的穩健派迪特利結婚不但能增進與戴加隆的關係,賽雷絲也能對內外明確表示自己的穩健路線。身為弗雷斯萊茵的王女,沒有比這更理想的結婚對象了。而且,在賽雷絲不同意這樁婚事的情況下,這個任務就會落到榭拉或艾絲緹爾的頭上。但是賽雷斯身為一個姐姐,希望妹妹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合。她不想看到妹妹像現在的自己一樣煩惱的樣子。
  因為這種情況,賽雷絲隱藏自己的真心,決定和迪特利結婚。她為了國家和國民還有妹妹的未來捨棄了自己的幸福。
  --公主大人……迪特利殿下是很優秀的人……一定,會讓公主大人幸福的……
  對於賽雷絲的決心,阿爾沒有能說的。心中只有祈求賽雷絲的幸福。
  因為阿爾身為古拉斯的學生,常常和他同行,有比賽雷絲更常接待迪特利的機會。所以比賽雷絲更清楚迪特利的為人。他如外界評價一般是個人格高尚的人,對實習生阿爾也很親切。阿爾很喜歡溫和又溫柔的迪特利。而且迪特利是戴加隆數一數二的魔法師,實力、氣度都出類拔萃。與同樣是魔法師的阿爾相比,所有方面都勝過他。
  迪特利對現在這種國際協商的時代來說,可以說是賽雷絲的理想夥伴。與賽雷絲擁有共同的理想,而且還是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在世界上怎麼找也找不到比迪特利條件更好的對象了。又因為他的性格,一定能讓賽雷絲幸福。
  「……沒問題……一切一定都能順利的……」
  看到賽雷絲的身影從教堂消失,阿爾嘀咕道。但是這句話和行動不一致,他怔怔地無力坐下。這時佔據阿爾心中的是強烈的無力感。他對沒法替做了難過的選擇的賽雷絲做任何事的自己感到憤怒。
  --如果能像烏洛波說的,我是英雄就好了……
  弗雷斯萊茵的建國王林恩.庫洛佛德什麼都沒做就只是待在王宮裡,就代替了國家的防衛力。如果被和打倒魔王的同樣方式攻擊,任何國家都無法防禦。林恩僅僅以一點點兵力打倒了魔王的功績,卸除了別國侵略的思想。
  如果阿爾能像林恩一樣當個英雄,不用強化與戴加隆的關係也能把國家安定下來,賽雷絲所想的裁軍也很有可能實現。如果演變成那樣,賽雷絲就可以選擇喜歡的對象結婚。即使是學校的原同班同學或是麵包店的店員也沒問題。一定可以只順從自己的心意選擇託付終生的對象。
  但現實不是如此。阿爾只是一介見習魔法師。不管再怎麼努力都無法代替建國王。無法成為守護賽雷絲的力量。阿爾只是幫忙賽雷絲就精疲力竭了。只能看著賽雷絲被國際社會與政治的結構玩弄是難受的。這太可悲了。還對無力的自己感到憤怒。阿爾對那樣的自己感到可恥,無力地坐在階梯上,就這樣好一段時間都動彈不得。

  ◇

  榭拉在教堂發現到姐姐和阿爾的身影時,是在弗雷斯從兩人手中起飛的不久之前。她在休息時間甩掉隨扈,準備要一個人悠悠哉哉的時候,碰巧路過教堂的入口。
  「姐姐和……阿爾……」
  賽雷斯和阿爾在延續到慰靈碑的樓梯上。他們倆把一隻純白的小鳥夾在中間面對面,陽光傾注在他們的頭頂上。那身影完全就像是戲劇中的一個場景,榭拉仰望著這副情景,呆楞地站立不動,一面想著自己只是這場戲的配角。
  「啊……」
  榭拉回過神來是在弗雷斯飛走的時候。她為了不被阿爾和賽雷斯發現,快速躲到遮蔽物的後方。以兩人之間的氛圍可以感覺到他們在說什麼特別的話。她不想妨礙到他們。雖然她的嘗試成功了,但很遺憾地兩人的對話馬上就結束了。賽雷絲背對阿爾,快步走下階梯。
  「……姐姐?」
  這時的賽雷絲很奇怪。眼眶中積滿了眼淚,跑得完全就像是逃跑的樣子。被留在階梯上的阿爾也很奇怪,以平常不會看到的消沉表情凝視著離開的賽雷絲,似乎沒有要叫住哭泣的她。
  --吵架?不,他們兩人不會的……那麼,到底是……?
  賽雷絲通過榭拉躲藏的地方,向外飛奔而去。阿爾馬上就坐到樓梯上,一副垂頭喪氣樣。榭拉很是迷惑,不知道該和哪一個搭話。最後,榭拉追上了姐姐。因為她很擔心一面哭泣一面跑掉的賽雷絲。

  ◇

  榭拉追上賽雷絲是在教堂背後高起的懸崖上。她雖然擔心賽雷絲會不會就這樣跳下去。但還好賽雷絲在之前就止步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癱坐了下來。看到這景象的榭拉,減緩跑步的速度,慢慢靠近賽雷絲。
  「啊啊啊啊啊啊啊、阿爾~~、阿爾~~~~~~!」
  賽雷絲的哭泣聲傳到了她旁邊的榭拉耳中。這道聲音激動又悲傷。聽著的榭拉都感到胸口中充滿了悲傷。
  「……姐姐。」
  榭拉呼喚了賽雷絲。
  「嗚~~嗚~~、阿爾~~!嗚嗚嗚啊啊啊啊--」
  但是嚎啕大哭的賽雷絲沒有注意到榭拉的存在。所以榭拉為了被注意到而不得不再次叫她。
  「姐姐。」
  「啊~~啊~~~~……嗚……?」
  賽雷絲注意到榭拉並抬起頭來。看到這時的賽雷絲,榭拉大概領悟到發生什麼事了。賽雷絲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世界末日一樣。
  在榭拉所知的範圍內,幾乎沒有能讓賽雷絲露出這種表情的方法。是家人,或是同等親近的人去世的時候才會這樣。但是,事實上沒有出現往生者。還有賽雷絲向阿爾遞出的弗雷斯。榭拉的腦海中自然瞄準了一個可能性。

  「……榭、拉……?」
  「姐姐,妳決定要和迪特利大人結婚了呢……」
  以人際關係來說,人的死亡與明確的斷絕關係,都會造成同樣的結果。
  因為賽雷絲決定要和迪特利結婚,她不得不停止與阿爾的親密來往。阿爾從青梅竹馬變成王宮魔法師。那與青梅竹馬的阿爾死掉了沒多大差別。所以賽雷絲正哭泣著。所以阿爾沒有去追她。
  單純變成王女與王宮魔法師的兩個人,已經無法再有將來了。
  「嗯……」
  賽雷絲沉浸在悲傷中。但是她從對於榭拉的話語頷首的時候,開始取回了身為姐姐的表情。按捺著悲傷,拭去溢出的眼淚。但是悲傷依然存在。直到淚水完全止住,還需要一段時間。
  「會在明天慶典的結束時正式發表。」
  雖然淚水沒有止住,她的聲音已經是平常的她了。
  --我還是比不上姐姐啊……
  榭拉老實認為自己贏不過姐姐的堅強。但是即使如此,榭拉還是不同意賽雷絲的決定。
  「這樣真的好嗎?只要宣布了就不能反悔了喔?」
  榭拉很尊敬賽雷絲,也認為自己的精神沒有她那樣強韌。但是沒那麼容易老實接受賽雷絲這時的決定。對榭拉來說,賽雷絲是讓自己深陷不幸之中。
  「我已經決定好了。這是我--王女的義務。」
  「如果是因為王女的義務,就由我來代替吧,姐姐!」
  如果賽雷絲要這樣結婚,榭拉願意代替。她有著想這樣做的理由。
  「不行喔,榭拉。我希望妳和妳心愛的人在一起。要有能陷煞所有人的幸福。」
  賽雷絲一面拭淚,一面像是說教般對榭拉緩緩說道。這個時候,賽雷絲的眼淚已經止住了。她真的很堅強。
  「不可能啊姐姐!!」
  但是即便如此榭拉還是搖了搖頭。
  「因為……因為阿爾最愛的人是姐姐啊!」
  這就是榭拉反對賽雷絲結婚的理由。
  榭拉把阿爾當做一名男性深愛著。對以王女身分成長的榭拉來說,能看到真正的自己的人並不是那麼多。但是榭拉沒有把這份感情傳達給阿爾。因為她有點彆扭,就沒那麼容易坦率。但是最大的理由是考慮到阿爾和賽雷絲相互傾心。
  「如果阿爾和我在一起我們也不會幸福,他的對象只能是姐姐!!」
  榭拉並不想要佔有阿爾。只要和他一起幸福。所以不能只有自己幸福。她也想讓阿爾幸福。但是榭拉覺得自己做不到。因為阿爾喜歡的是賽雷絲,榭拉總是那樣想。她知道自己沒有一點能贏過賽雷絲的地方。
  對榭拉來說,要承認自己不是所愛之人心中的第一順位是非常難過的事。但是她深愛著阿爾,才會接受現實。她和賽雷絲一樣,想要阿爾和他自己最中意的人結合。
  「不是那樣的,榭拉。」
  但是賽雷絲淺淺地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那個人對我們三姐妹都是同樣愛著的。雖然因為他是王宮魔法師,妳才會那麼想……」
  因為阿爾是王宮魔法師,只要賽雷絲表現得像個王女,通常會得到更多的敬愛與尊敬。因為榭拉很少把自己當作王女,結果來看似乎沒有被重視。賽雷絲是這樣想的。
  「不是那樣的,即使我和迪特利大人結婚,阿爾不能再以青梅竹馬的方式對待我,他也不會那麼悲傷的!」
  榭拉的腦海裡清楚浮現出剛才阿爾的身影--無力地坐在階梯上的阿爾。如果換做是自己站在賽雷絲的立場上,阿爾會不會同樣悲傷呢?如此自我詢問的時候,榭拉對此沒有自信。
  「妳錯了,榭拉。如果那個人是因為我而悲傷,即使換做是妳、是艾絲緹爾都會一樣悲傷的。」
  「這是騙人的!」
  榭拉大大地搖頭,否定賽雷絲的話。但是賽雷絲一直冷靜地凝視榭拉的眼睛。激動的榭拉,與冷靜的賽雷絲。兩人的立場完全反過來了。
  「榭拉,妳所愛的那個人應該不是那麼殘酷的吧?因為不是那樣,妳才會愛上他……」
  即使是在感情激烈的榭拉面前,賽雷絲依然像是風平浪靜的海一般微笑著。她對自己所說的有強烈的自信。
  「那個人深愛著我們。只是那個人知道自己儘管是騎士名門巴特拉爾家的兒子,以現在王室的狀態還是不能和我們結合的。」
  除了賽雷絲她們庫洛佛德家的直系子孫之外,曾經還有幾個旁系王族。那個時候有嫁到巴特拉爾家的王女,還有反過來從巴特拉爾家娶妻的王子。但是近幾年接連發生病死和意外等事件,只有庫洛佛德家的直系子孫活了下來。在這個狀況下,不能再讓王女和騎士成婚。至少也是和國內有權有勢的貴族,或是外國的皇族。
  「所以那個人絕對不會踏出青梅竹馬的界線。對我、對妳、對艾絲緹爾一直都是這樣。最後,我們三姊妹都在原地踏步。」
  「姐姐……」
  對於賽雷絲的話語,榭拉的聲音越來越小。賽雷絲所說的,榭拉也有實感。而她覺得只有賽雷絲不應該是那樣。所以榭拉反對賽雷絲的婚姻。但是事實上,賽雷絲對榭拉也是同樣感覺。
  「只是如果我和迪特利大人結婚,妳和艾絲緹爾就有可能和喜歡的對象結婚。戴加隆是連讓它成真的力量都有的國家。」
  戴加隆是弗雷斯萊因周圍鄰國中擁有最強大力量的國家。如果讓該國的皇子成為女婿,影響力將會無法計算。戴加隆為了突出自身,一定很討厭榭拉和艾絲緹爾嫁進外國的王室。也就是說,說不定榭拉和艾絲緹爾能夠自己決定自己想要的婚姻。
  「所以就由我來--」
  「不行喔。如果讓你交換到對我要求的婚姻,我還和別人結婚的話,就會丟盡戴加隆的面子。如果推辭了,就不得不斬斷和戴加隆的通婚了。」
  不能交換。如果拒絕了,三姊妹全都會再次回到不得不結下被強迫的婚姻的狀況了。擁有戴加隆這種力量的國家再無其他了。
  「如果我和迪特利大人結婚,妳們一定可以獲得自由。所以,這樣就可以了……」
  是要三個人的婚姻都很辛苦呢。還是只有賽雷絲一個人這樣呢。
  如果要給予妹妹自由--賽雷絲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自由……」
  榭拉知道「自由」對賽雷絲來說是多麼重要的詞語。也知道阿爾製作的小鳥弗雷斯就是象徵這個。剛才賽雷絲似乎是要把弗雷斯還給阿爾。但是失敗了,因此哭了起來。她是要把如此寶貴的東西交給兩個妹妹。明白了這份感情的深重,榭拉沒辦法反駁。
  「姐姐……」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榭拉。妳或艾絲緹爾如果和阿爾結婚,對我來說就不是那麼糟糕的結果了。妳們和阿爾能幸福的話,我就感到幸福了……」
  對賽雷絲來說,她想要阿爾幸福。而且如果是榭拉和艾絲緹爾,就可以放心把阿爾交給她們了。當然反過來也可以。只要賽雷絲接受與迪特利的婚姻,自己重要的人就能享受最大限度的幸福。所以這椿婚事對賽雷絲來說絕不完全是悲傷的事。
  「姐姐和阿爾如果能再任性點就好了……」
  「不是這樣。我已經好好任性過了……」
  這幾天,賽雷絲對阿爾盡可能地撒嬌過。不講理讓他困擾、惡作劇、還和他共同擁有一些秘密。對賽雷絲來說這已經足夠,做過讓她度過餘生。
  賽雷絲靜靜地微笑,榭拉始終什麼都沒說地站著。溫和的陽光落在這兩人身上。然後這個時候,小小的身影從兩人頭上橫越過去。
  「弗雷斯……終於回來了呢……」
  頭上身影的真面目,是阿爾製作的小鳥弗雷斯。確認到它的賽雷絲朝頭頂上伸出手。於是正在上空盤旋的弗雷斯一口氣下降高度,輕輕降落在賽雷絲手上。
  「榭拉。」
  然後賽雷絲輕輕向榭拉遞出手上的弗雷斯。
  「弗雷斯就由妳還給阿爾--嗯,不對。這個就送給妳了。如果到了不需要的時候,就交給艾絲緹爾。」
  「姐姐……」
  榭拉開始迷惘是不是該接受弗雷斯。榭拉的視線在賽雷絲的笑容和弗雷斯之間來回了幾次。如此狼狽地煩惱後,榭拉膽怯地伸出雙手。
  於是賽雷斯毫不遲疑地從賽雷絲的手中換進榭拉的手裡。
  「好孩子,弗雷斯……榭拉會好好對你的……」
  它並沒有像剛才一樣往某個地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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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魔王復活

  慶典當天的教堂包覆在青色的光芒中。這道光芒是從設置在慰靈碑對面的大型水晶放射出來的。它是施於地下十樓的魔王城的封印依然存在的證明。守護這道光芒正是弗雷斯萊茵的使命,對許多人而言這同時也是對和平的起誓。它正溫柔地撒落在現在列席的人身上。集合在教堂裡的人們一面感受照耀自己的水晶之光與照射在慰靈碑上的陽光,一面祈求大戰犧牲者的安息,發誓會讓和平繼續下去。
  『幸運的是,我們能如此平安地迎來自停戰以來第兩百週年的這個重要時刻……』
  弗雷斯萊茵第一王女,賽雷絲緹娜成了這些想法的代言人。她正從架在慰靈碑前的舞台上向集結在會場的人們演講。
  因為集合了好幾千人,即使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她的聲音也傳不到角落。所以她的聲音以魔法道具增強,讓列席在會場四面八方的眾人能聽見。
  阿爾站在舞台的一端,一面凝視著演講中的賽雷絲,一面傾聽著她的話語。
  『……但是這兩百年的時間對我們而言還是太長了。兩百年前的悲慘過去只存在於記錄中,把它當作現實記憶起來的僅有精靈族的各位等一部分人……』
  賽雷絲的演說內容是絕不使悲慘的記憶淡去,但要忘卻憎恨。
  兩百年前的魔王大戰只依據留下來的紀錄就可得出數十萬的犧牲者。但是,研究者一致認為實際的數字遠超過它。從當時活到現在的精靈耆老們的證言可以印證研究者見解的正確性。
  因此,人們對魔族的感情很糟糕。特別是因為長壽而幾乎沒有進行世代交替的種族,這種傾向就更為強烈。而且,魔族激進派的攻擊仍然持續著,這種感情也就催化得更快。
  但是激進派只佔魔族中的極少數。被留在弗雷斯萊茵的大多數魔族雖然討厭這個國家和各鄰國,可是他們接受了打敗仗的事實並保持中立。而且,他們之中也有積極與王國促成和平的群體。賽雷絲想像的是與那些魔族攜手共創的未來。
  但是,現實是嚴苛的。魔族與弗雷絲萊茵王國間的感情鴻溝太深,偶爾會發生不忍目睹的事件。就像魔族裡有激進派一樣,弗雷絲萊茵國民這邊也有思想激進的人。而每發生這種事件,就會讓前進的和平大幅後退。但是即使如此,賽雷絲還是想要達到目標。
  『……因為出現了如此眾多的犧牲者,我很清楚現實上是很難捨棄憎恨的。但是如果不捨棄仇恨,總有一天一定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魔王大戰。因此,一點一點地捨去吧,今天抹去一股仇恨,明天也同樣抹去一股仇恨。請腳踏實地地反覆下去吧。本人懇切希望長時間之後就會迎來每個人都能手拉手的世界……』
  對於賽雷絲高舉的理想,也有不少反對的聲音。但她不是看不見現實的愚昧之人,她不會急於實現理想,也不會強加於人。而且,對於不受法律約束的魔族聚落散布於國內這件事的危機意識也在國民中散播開來。也就是說它不只是理想,在現實層面上遲早一定要與魔族和解。所以大多數國民對賽雷絲的理想都有好感。這也是受到了兩百年來王室與國民間築起的強烈信賴的深刻影響。
  自魔王大戰停戰以來已經兩百年了。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弗雷絲萊茵王國和其周圍地區要進入合作的時代了。而且賽雷絲不只是弗雷絲萊茵王國的王女,還是站在最前面的新時代的舵手。
  --賽雷絲,我也會加……不,不對,賽雷絲公主殿下,我也會暗中支援您的……
  阿爾一面聽著賽雷絲的演講,一面重新調整心情。雖然現在還在實習,但他決定要以王宮魔法師的身分成為賽雷絲的力量。阿爾想成為像古拉斯那樣支持王室的王宮魔法師,而且還要做像艾略特那樣從容輔佐王女們的大人。即使青梅竹馬的關係已經結束了,還有剩下許多事能做的。
  「咦……?」
  在如此重整心情的阿爾一邊確認慶典流程一邊四下張望的時候,他看到理應沒人在的地方有東西在動,讓他很是在意。
  地點在演講的賽雷絲正前方,設置著表示魔王封印狀態的水晶附近。水晶深深埋進教堂正面入口的上方牆壁裡,牆壁另一邊是維護用的通道。因為它在打掃水晶時才會被使用,所以在不顯眼的地方挖了一個從通道往水晶正面的洞。阿爾在它的附近看見了會動的東西。因為洞的角度和阿爾站的地方剛好一致,所以他剛好看見了。
  「真奇怪啊,那個地方應該沒有派駐任何人才對……」
  維修用通道為了警備上的方便,一直都是禁止進入。所以水晶旁邊理應不會有人。水晶只是表示魔王封印的維持狀態,它本身不會維持封印。所以沒有在那裡配置守衛的必要。但卻有會動的東西。這真是奇怪的事件。
  --姐姐……應該抽不開身。好……
  阿爾最先做的是尋找芙里妲。屬於親衛隊的芙里妲也在會場。阿爾想找她一起去通道理探一探。但是,他馬上就發現這是不可能的。她身著慶典用的甲冑,和屬下們一起在賽雷絲背後舉著弗雷斯來茵的國旗。慶典的儀仗隊重視的是派頭,靠近政要的地方會配置精銳的親衛隊。
  於是阿爾決定獨自前往維修用通道,然後背對持續演講中的賽雷絲,暫且從通往休息室等處的相關人士專用通道到教堂外面。
  「怎麼了,阿爾?」
  然後阿爾在那裡撞見等待出場的榭拉。這時的她穿著雖然比平常更加奢華,但卻是有著與慶典相稱又沉著的設計的洋裝。因此她比平常看起來更像是個大人。
  「姐姐她……還在演講對吧?」
  榭拉對在排程之外的時間回來的阿爾投以不可思議的視線。而且她的視線中還混雜著些許擔心的神情。
  --難不成,又是對姐姐……
  因為知道阿爾不會毫無理由地拋開工作,榭拉想起昨天的事,擔心起阿爾來。
  「是的……不過我有一些很在意的事。」
  但是因為阿爾露出來的是工作時的表情,榭拉馬上就注意到是自己太多心了。於是也開始在意起阿爾所說的。榭拉切換回執行公務中的表情,向阿爾詢問狀況。
  「發生了什麼嗎?」
  「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只是我注意到應該沒人的地方有東西在動,想去看一下。」
  阿爾簡單說明道,榭拉再次露出擔心的表情。她也有聽過關於慶典的不好傳言。
  「阿爾,帶幾個士兵陪同比較好。」
  「不,不用那麼麻煩。說不定只是雜物塌下來而已。」
  阿爾比榭拉了解警備的狀況,所以沒有擔心到榭拉那種程度。魔族激進派進入維護用通道的可能性極低。到那裡的路上派駐了許多士兵,但是以防萬一,他打算去看一下。阿爾想像的是雜物倒塌,某個人在那條路上怠慢了工作等情況。
  「烏洛波!」
  於是,阿爾選擇的同行者是熟悉的夥伴。
  「嗯--?」
  他的夥伴烏洛波以嘴裡塞滿食物的狀態回頭望向他。
  他旁邊是一樣臉頰鼓鼓的艾絲緹爾。這時烏洛波和梅雅莉都負責擔任艾絲緹爾的保母。感到無聊的烏洛波和艾絲緹爾正在給參加慶典的人進餐的地方吃東西。梅雅莉則擔任服務生。因此烏洛波和艾絲緹爾都完全沒有掌握阿爾的狀況。
  「烏洛波,主人大人在找能和他一同去巡視的人哦。」
  烏洛波對梅雅莉的說明點頭後,向她伸出手上的盤子當做回答。烏洛波打算和阿爾一起去。這正好可以打發時間。
  於是艾絲緹爾自然也想要同行。她也同樣感到無聊。但是,烏洛波反對了。就連烏洛波也覺得把艾絲緹爾留在這裡比較好。因為嘴裡塞滿食物,烏洛波只以比手畫腳嘗試說服艾絲緹爾。

  遭到烏洛波意外的反對,艾絲緹爾垂下肩。她這時放棄一起過去了。因為艾絲緹爾也知道慶典的重要性,才會異於往常,不敢提出任性的要求。
  艾絲緹爾目送烏洛波走向阿爾。走到這裡的時候烏洛波總算把嘴裡的東西成功吞下去。
  「那麼走吧,阿爾。」
  「嗯。等我一下。」
  阿爾對露出笑容的夥伴回以點頭,看向艾絲緹爾。她也好不容易吞下食物,臉頰變回原本的尺寸。但是在臉頰稍微縮小了的同時,她也很沮喪。被最喜歡的阿爾和烏洛波留下是很孤單的。
  「艾絲緹爾大人。」
  「幹什麼?」
  艾絲緹爾有點拗氣地不正眼看阿爾。她從阿爾看向自己時開始就把視線移向自己腳邊。
  「我想我回來後也會吃點東西,請幫我查查什麼東西好吃。」
  「啊……」
  艾絲緹爾緩緩抬起頭,望見了阿爾的笑容之後,精神抖擻地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了!我會準備好阿爾的份的!」
  艾絲緹爾的表情變回了笑臉,她了解待會兒就可以和阿爾玩,而且自己也沒有被遺忘。
  「拜託您了,艾絲緹爾大人。」
  阿爾一邊放下心中的大石一邊又點了一次頭。於是阿爾聽到了榭拉小聲的囁嚅:
  「……很抱歉總是讓艾絲緹爾耗你的時間,阿爾。」
  「……我從沒想過這是在花我的時間,公主大人。」
  就像賽雷絲以王女的身分活著一樣,榭拉應該也會很快走上那條路。但是他還有些時間和比兩人幼小的艾絲緹爾繼續親密來往。這對阿爾來說很值得高興。
  「那麼我們要走了,公主大人。」
  「路上小心。」
  「艾絲緹爾,那邊的布丁也要留下俺的份哦。」
  「嗯!我會吃別的東西等你們回來的!」
  於是被王女們目送的阿爾和烏洛波,就這樣向著水晶裡邊的維修用通道而去。

  ◇

  因為慶典期間不會有人進入維修用通道,所以那裡沒有加以裝飾。又因為別處的雜物要送到這個地方,道路因此有點狹窄。但是對身體還沒發育完全的阿爾和屬於矮人族的烏洛波來說狹小不是問題,他們以平常的腳程行走著。再加上他們不認為這裡有魔族,聊的話題也是一如往常。
  「換作是俺就不會在那種地方,而是在更好的地方偷懶哪~比如說艾絲提爾的休息室啦~」
  「普通的人士不能進去那種地方的啊,烏洛波。」
  「阿爾也不是常去賽雷絲和榭拉那裡嗎?」
  順著話題之後自然就會到達阿爾不想被觸及的部分。但是烏洛波沒有別的意思,而且自己已經通過昨天的事情死心了,阿爾回答烏洛波時顯得很鎮定。
  「過去是這樣。」
  「什麼意思?」
  「賽雷絲大人和榭拉大人都差不多長大了。以後再也不能和我們親密來往了。」
  「為什麼?不應該那樣啊。阿爾會成為英雄,賽雷絲、榭拉也會一直和你關係很好的。」
  「啊哈哈,如果是那樣就好了呢。」
  兩人開朗的聲音在通道中迴響。
  --太好了,我好像還笑得出來……
  阿爾聽著自己的笑聲,想著即使自己與王女們從來的關係將要改變,自己似乎還是能挺過去。
  「……阿爾。」
  這個時候,在阿爾前面的烏洛波突然停下腳步。然後他向旁邊伸出手,制止阿爾再往前。
  「怎麼了,烏洛波?」
  「安靜一點,阿爾。狀況有點奇怪。」
  烏洛波很認真。他讓阿爾不要說話,一面放空聽力,一面以嚴厲的視線面向通道的深處。還輕輕嗅了嗅氣味。
  烏洛波現在正五感總動員,探索通道另一端的跡象。
  --烏洛波……?
  總是開朗的他只是這樣就把事情的重大性傳達給阿爾了。看到平常的他都會忘記,但烏洛波原本是到處旅行的吟遊詩人。又因為他比阿爾年長,旅行的經驗也很豐富。當然,對危險的應變能力也比阿爾優秀。這個時候的烏洛波是與年齡和經驗相稱的旅行者。
  「阿爾,通道的另一頭有極微量的血腥味,和相互摩擦的金屬聲……我認為是有幾個穿著金屬鎧甲的人。」
  「金屬鎧甲?」
  阿爾對烏洛波的這番報告感到背脊發涼。
  「這很奇怪啊烏洛波!這裡應該不會有穿金屬鎧的人才對!」
  在慶典會場的士兵們中,只有親衛隊是穿金屬製的鎧甲。他們負責擔任慶典的儀仗隊等必要工作,所以才會穿實用性很低卻很重視設計的金屬鎧。除他們之外,負責警備的一般士兵基本上穿皮甲或著貼上加強防護的金屬片的皮甲等輕鎧。這是因為裝備重鎧進行長時間的警備工作是很不現實的。所以著重裝的士兵正在別的地方待命,配合狀況出勤。
  也就是說,慶典會場沒有穿金屬重鎧的人。假設著重鎧的王國軍出動了,就應該是發生了大麻煩,出動的報告也會到阿爾那裡。如果不是那樣,也真如烏洛波所言的話,在另一邊的就是來歷不明的對手了。
  「俺對血的腥臭味很敏感,說不定是魔族的激進派啊。」
  「怎麼會?真是這樣就要馬上找人幫忙!!」
  魔族的激進派會在這地方,他們的意圖就很明顯。是打算用某種手段從這裡攻擊賽雷絲和各國政要。
  「不行啊,阿爾。」
  但是在實際行動之前,烏洛波再次打斷了阿爾。
  「如果這股氣息是敵人的話,他們現在就會行動並一口氣襲擊過來了……那邊似乎也在觀察這邊的態度。」
  不久之前還感覺到的氣息現在完全感覺不到了。烏洛波認為是對方也注意到了自己便使氣息消失了。
  --不會錯,這是……打不得的敵人!
  烏洛波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很大的危險。
  如果自己這方大呼小叫,對方就會一鼓作氣接近並殺掉他們。但是對方也在觀察我方的情形,如果反過來什麼都不做,為了不引起騷動對方說不定也什麼都不會做就離開了。氣息的消失就是對方為此送過來的信號。
  而且能有這種手腕的對手不能惹。這名對手很冷靜而且很強悍。而且如果阿爾和烏洛波被殺掉了,有個難對付的可疑份子正在入侵的這條情報就會好一段時間被埋葬在黑暗中。那樣就不妙了。
  「阿爾,往後退。得給他們時間逃跑。」
  「但是……」
  「如果我們都被殺了,就誰都不會知道這裡有可疑人物了。」
  「我、我知道了。就這樣做吧。」
  阿爾和烏洛波一面注意前方一面靜靜後退。
  阿爾並不同意這番行動。真的有可疑人物,還瞄準了王女們的話,他很想現在就大叫並發出警告。但如果這樣做,阿爾和烏洛波就會被秒殺,也達成不了目的。為了發出確切的警告,無論如何都要拉開一定的距離。
  --如果我更有力量……
  如果阿爾擁有豐富的經驗和強大的魔力,就能制服可疑人物並抓起來。舉例來說,迪特利或古拉斯說不定就做得到。但是這個時候的阿爾還沒有到達那種境界。他除了哀怨自己的不成熟之外沒有能做的了。
  「啊……」
  這個時候,維修用通道的另一端出現了某個人的身影。那是身著漆黑鎧甲、臉上帶著大面具的高個兒。從身高來看不會是女性吧。格外顯眼的是面具後露出的眼瞳。左右眼的顏色不一樣。右眼是藍色而左眼是紅色。這副印象深刻的身影,瞬間烙印在阿爾的腦海裡。
  「烏洛波。」
  「我知道,就讓他走。」
  阿爾和烏洛波更加後退。很快就看不到鎧甲男的身影了。烏洛波擦了擦額頭滲出來的汗水。
  「多麼奇怪的傢伙……」
  「怎麼了?」
  「那傢伙……為了把同夥藏起來,故意讓我們看見他自己……」
  烏洛波解讀出鎧甲男的真實意圖。鎧甲男為了不讓阿爾和烏洛波看見同夥的數量和長相,就站在那裡佔據他們的視野。烏洛波的判斷是,只有那個男的就算被看到也沒關係,或是他打算馬上放棄鎧甲,或是擁有即使被看到也能一人突圍的實力。雖然無法再探究對方的想法,但不管從哪一點來看都是非常危險的對手。
  「果然讓他走就對了。如果我們再前進,真的會被殺掉……」
  「……謝謝你,烏洛波。」
  這個時候,阿爾也能理解烏洛波話中的意義了。在這狀況下為了讓同夥逃跑特意把自己暴露在阿爾他們面前,絕非正常人做得出來的事。阿爾也知道這個神祕人物相當冷靜而且擁有優秀實力。最後他領悟到不是自己饒過了可疑人物而是對方饒過了自己,體驗到令人背脊發寒的感覺。
  「阿爾,我認為已經沒事了。」
  烏洛波自剛才就繼續探查前方的氣息,但是再也感覺不到危險的氣氛了。鎧甲男消失的時候,可疑份子們就全部撤退了吧。
  「烏洛波,去看看吧。」
  「嗯。」
  阿爾和烏洛波相互頷首,前往不久之前盔甲男還在的地方。但是在那裡迎接兩人的東西使他們更加困惑了。
  「有人死了?」
  阿爾當場嚇到並呆站在原地。
  「果然……血腥味是從這裡傳來的啊……」
  烏洛波悲痛地把目光轉到腳下。他通過血腥味的濃度已經略微猜到了。
  那裡躺著屍體。數量是兩具。兩人都是被利刃一刀砍死,地點剛好在進行維修時從正面出去的洞附近。阿爾一開始看見的會動的東西不是這兩人就是剛才的可疑人物了。就在阿爾他們到這裡之前,這兩人就被可疑份子斬殺了。
  「是王國的士兵呢……是遇到剛才的鎧甲男,在這裡發生戰鬥了吧?」
  因為躺著的兩具屍體身上穿著刻有王國軍徽章的盔甲,烏洛波如此推理道。
  阿爾雖然看著同樣的東西,但是所想的完全是別的。
  「……烏洛波,這屍體有點奇怪。」
  阿爾的表情比看到屍體時還僵硬。
  「哪裡奇怪?」
  「雖然這兩個人確實是王國軍的士兵,但不是派駐在會場的警備員。這鎧甲是王國軍的強襲部隊的。而且武器是狙擊隊的。」
  這對阿爾來說是難以理解的狀況。
  屍體穿著的鎧甲雖是和警備的士兵同樣的輕鎧,但卻染成黑色,品質也很好。這是在王國軍中被派去執行危險任務的菁英部隊所用的裝備。
  這兩人的武器除了容易施展的短劍和匕首之外,還有大型的十字弓。這把十字弓和鎧甲一樣是特殊品,弓弦被魔法所強化,箭矢上膛時需要專用機械,十分強力。而且為了提高命中率並壓低射擊聲,裝有特殊的零件,也施予了強化的魔法。這完全是隱密作戰用的武器。阿爾也是第一次看見實物,但因為之前有在軍務資料上看過,所以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狙擊隊?那麼這兩人是準備發現魔族的激進派後在這裡執行狙擊任務?」
  「一般來說應該是這樣,但我沒聽說這裡有派駐士兵。」
  因為阿爾是古拉斯的學生,還在王女們身旁就近服侍她們,所以擁有警備方面的情報。但是他沒聽說過有派遣狙擊兵到這裡,強襲部隊雖說來到了地下七樓,卻沒有被派到慶典會場。應該是防備緊急事態,在外待命才對。
  「那麼,他們是在這裡執行連阿爾都不知道的機密任務?」
  如果阿爾不知道,就要考慮為不能公開的任務。如果是常常從事機密任務的強襲部隊,這就有可能。但儘管如此阿爾還是搖了搖頭。
  「那也很奇怪。明明是機密任務,那群盔甲男卻剛好能在這個地點襲擊他們?」
  因為狙擊兵的特性,他們幾乎沒有追鎧甲男到這裡的可能性。追蹤基本上是偵查兵的工作,即使人手不足也理應讓擅長近戰的士兵來幹。也就是說狙擊兵們一開始就在這個地方,然後被那群鎧甲人襲擊了。
  「軍方有情報外洩?」
  烏洛波睜大了眼。
  「是機密任務的話應該是這樣,而且還出自高層。」
  阿爾面帶陰沈地頷首。假設是從軍方高層洩漏情報給魔族激進派,接下來可能有非常大規模的攻擊。
  「奇怪的不只這個。那個鎧甲男身為魔族的激進派,為什麼非要故意冒險把這裡的狙擊兵殺掉?」
  「對啊!有了關於狙擊兵配置的情報,只要避開狙擊發動攻擊就好了!」
  如果派出狙擊兵以防止激進派攻擊,為了不要產生死角,在許多地方派駐狙擊兵是很正常的。如果激進派事前知道他們的駐點,很難想像他們會冒險在擊潰狙擊兵之後發動攻擊。因為刻意殺人很可能在下手之前敗露,不如縝密分析他們的駐點,找出狙擊手們顧及不到的死角比較合理。
  「我不知道理由……但是烏洛波,我要馬上找姐姐談這件事!一定是發生什麼了!」
  「也對,快點!」
  雖不知道軍方和可疑人物的意圖究竟為何,有人在這地方被殺掉可是事實。在事件延燒之前,一定要採取一些手段。這樣來說找芙里妲談談最好。畢竟有軍機外洩的可能性,比起找上級報告,找親衛隊肯定沒錯。
  但是,在阿爾他們如此行動之前,事件已經迎向下一個局面。

  ◇

  事件是發生在賽雷絲的演講結束的時候。
  『……即使很勉強,仍希望吾等的祈願能傳達給在這裡長眠的所有犧牲者,還有現在被憎恨所驅使的人們……』
  賽雷絲的演講以她的祈禱作結。之後她向集結在會場的國民和各國政要行了一禮。低著頭的賽雷絲對於演講能毫無延遲地結束很是安心,放下肩上的大石並微微呼了一口氣。但是她再次抬起頭時,映入眼簾的光景卻強迫她回到緊張狀態。
  「這是什麼!?」
  素行沉著的賽雷絲竟驚愕地臉都扭曲了。
  「水晶怎麼會這樣!?」
  賽雷絲會變成這樣的理由就在她的眼前。站在演講台上的她的正前方、嵌在教堂入口正上方的水晶正放出赤紅的光芒。
  因為在會場的群眾是背對水晶的,一開始注意到的只有賽雷絲。許多人對於動搖的她感到訝異,回頭看向背後。然後他們也看到了一樣的東西,臉都抽搐了。這股驚惶不久後就如波浪般擴散到全場。
  「是魔王城的封印解開了嘛?怎麼可能!?阿爾、阿爾在哪裡?」
  賽雷絲反射性地尋找青梅竹馬的身影。古拉斯在王宮代替她施行政務所以不在這裡。王宮魔法師阿爾雖是見習生,卻比賽雷絲了解關於封印和水晶的事。要盡早從他那裡打聽到完整的說明才行。
  水晶放出藍色的光芒就是建國王林恩.庫洛佛德施予魔王城的封印仍然存在的證明。紅色則是代表封印解除。那是給予民眾警告的光芒,讓他們立刻逃離。
  如果是弗雷斯萊茵國民,水晶的光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常識。但是即使知道這回事,也不確定實際上是什麼狀況。也可能只是出錯了。不只是賽雷絲,很多人也想知道詳情。
  「公主大人!」
  在意料之外的時機接獲魔王復活的通知,教堂裡亂作一團。列席的國人們紛紛大喊大叫,恐慌迫在眉睫。各國的政要們要求說明,逼近附近的弗雷斯萊茵官員。阿爾鑽過這波混亂,衝上賽雷絲所在的講台。
  離開維修用通道的阿爾和烏洛波最先朝向芙里妲的部下所在的休息室。他們打算和她的部下說話,讓他們喚回在賽雷絲背後舉著國旗的芙里妲。但是在那之前阿爾就注意到水晶顏色的變化,改變了前進的方向。緊急時刻要到王女們的身邊。這是古拉斯的指示,也是阿爾自己的心情使然。
  「阿爾!」
  注意到阿爾身影的賽雷絲,表情和緩了些許。看到宣告魔王復活的紅光並因此失措的她,在見到阿爾的臉龐時取回了一些冷靜。阿爾也是一樣。他確認過賽雷絲平安無事,暫且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阿爾到達賽雷絲身旁時,放下旗子的芙里妲也到了。她毫不遲疑地一面環視周圍,一面保護背後的賽雷絲和阿爾。她正警戒著在這種時機發動的襲擊。她打算一直保護賽雷絲直到部下們確保退路為止。
  「阿爾,發生了什麼事?」
  「水晶的光由藍轉紅了!這是通知封印解除了!」
  阿爾和賽雷絲把周圍的警戒交給芙里妲。兩人快速地交談。他們就近面對面,以彼此才聽得見的音量談話。因為民眾就在有點距離的地方,不能大聲喧嘩。
  「那麼,魔王城的封印解除了嗎?」
  「正確來說還沒有。水晶變紅之後,光芒消失的時候封印才會解開。因為那是增強封印用的魔力並投影出來的簡單裝置而已。」
  施予魔王城的封印是基於魔法之力的產物。水晶接收了這股魔力的一部份,魔力在一定存量以上就會發藍光,反之就會發紅光。也就是說,發紅光的期間,魔王城的封印還存在。但是維持封印所需的魔力已經在減少,不久之後封印就會被解開。現在就是這種狀況。
  「出錯的可能性呢?」
  「幾乎沒有。水晶本身的構造非常簡單。」
  水晶只具有接收魔力和發光的功能而已。因此出錯的可能性極低。與其相比,地下迷宮本身發生什麼事並且崩潰的可能性還更高。
  「也就是說,雖然封印確實是幾乎解開了,但是還沒有到那種地步,這樣想沒錯吧?」
  「是的,而且還有另一個可能性。」
  「是什麼?」
  對於阿爾的報告,賽雷絲輕輕揚起眉。與魔王封印解除相比,她更希望事情另有原因,便焦躁地催促。
  「剛才水晶裡邊的維修用通道出現了可疑人物。也無法否定使水晶變色是否為某人暗中動手腳的可能性。只是--」
  「以封印解除為前提,開始讓民眾避難!市民和客人優先!我們殿後也無妨!」
  還有希望。賽雷絲使自己振奮起來,下達了一個又一個的命令。
  不管這狀況是某人暗中搞鬼,還是魔王真的復活了,都必須能應對才行。無論如何,接下來一定會有事發生。如果什麼都不做,只會使損失更大。
  「我知道了!」
  阿爾把手伸進自己衣服里,拿出一張符咒。它是擁有通訊用魔法的護身符。使用它,就能和慶典的執行本部直接對話。
  「還有芙里妲,讓待命中的王國軍進入備戰狀態!」
  「知道了,賽雷絲大人!」
  芙里妲命令附近的屬下警戒周圍後,跟阿爾一樣拿出護身符。這次的護身符連接待命中的王國軍的指揮中心。
  『……看起來您是弗雷斯萊茵王國第一王女,賽雷絲緹娜.菲亞拉.弗雷斯萊茵閣下,沒錯吧?』
  但是有道聲音幾乎與阿爾和芙里妲啟動護身符同時響徹整個會場。那是低沈、沉著的粗嗓子。與之同時,水晶的紅光熄滅,呈透明的水晶中央出現大大的裂痕。水晶裂開時的尖銳聲音使處於一片混亂的會場暫時靜默下來。
  「是誰!?」
  賽雷絲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會場中擴散開來。她的聲音相當尖銳,也相當嚴厲。與剛才的祈禱相反。
  『恕我失禮……』
  謎之男聲再次響徹會場。在回音消失時,一個男人的身影飄浮在出現裂縫的水晶旁邊。他的高大軀幹包裹在漆黑的斗篷之下,手持形狀複雜的金屬大手杖。看到這副模樣的人都倒抽一口氣。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男人,每個人都從以魔法所製作的紀錄影像或畫像看過他的長相。
  「吾之名乃蓋耶斯。蓋耶斯.瓦爾.古拉德.維卡奧斯。對汝等以『魔王』自稱也許更容易理解?」
  他就是兩百年前,率領魔王軍號稱要稱霸全世界的、充滿野心的男人。
  魔王蓋耶斯。
  想忘也遺忘不了的世界之敵。

  ◇

  蓋耶斯淡淡報上魔王之名後,教堂內陷入極大的恐慌。加諸在原本就有的一片混亂上,魔王復活的疑慮成為了確信。人們湧向附近的出口,一邊互相推擠一邊要逃出教堂。但是,因為正面最大的出口正上方有蓋耶斯的身影,許多人都集中到旁邊的小出口,結果幾乎沒有人能夠逃出去。進退不得的人們互相叫罵、互相傷害,一副與祈求和平的慶典差距相當大的慘狀。
  『過了兩百年,你們還是這個樣子……真是可悲……』
  蓋耶斯靜靜凝視著這副景象,他沒有憤怒也沒有嘲弄。他的聲音和表情中只帶有深深的悲傷。
  --他就是魔王蓋耶斯嗎?
  阿爾連都忘了聯絡慶典的營運總部,仰視著報上魔王蓋耶斯之名的黑斗篷男。阿爾自己對於魔王的印象和蓋耶斯實際上的模樣有很大差別,讓他很是困惑。他確實感覺到無法估量的魔力。儘管蓋耶斯才剛復活,就能這樣和賽雷絲對話,很明顯與普通的魔法師不在同一個次元。但是,阿爾沒有感覺到讀過兩百年前的紀錄後在腦中描繪出的凶暴氛圍。不如說倒有神父和老師的沉著氣質。
  『似乎你的努力白費了啊,庫洛佛德……』
  「那就是魔王蓋耶斯……」
  芙里妲與阿爾不同,比起蓋耶斯的氛圍,她更關注這個存在會帶來的結果。她靈活地拔劍,劍尖對準蓋耶斯。芙里妲打算與他一戰。
  「姐姐,那並不危險。」
  但是阿爾制止了這樣的芙里妲。他碰觸姐姐的手,要讓她放下劍。但只是這樣講並不會讓芙里妲乖乖放下。
  「但是--」
  「那是魔法做出來的立體影像。魔王是在自己的城堡裡把影像傳送過來的。」
  雖然水晶已無法發揮效能,但是從魔王城連接到水晶之間的魔力沒有完全斷絕。魔王增強了它並把立體影像傳送過來。畢竟原本就是為了傳遞情報而利用的魔力線,對魔王來說這種程度毫不費勁。
  「立體影像……是這樣啊……」
  察覺狀況的芙里妲勉強把劍放下。但是她沒有把劍放到劍鞘裡。即使放鬆對魔王的警戒,對周圍的戒備也不能懈怠。
  「我確實是弗雷斯萊茵第一王女賽雷絲緹娜.菲亞拉.弗雷斯萊茵。有什麼事呢?蓋耶斯閣下?」
  蓋耶斯報上了名號,賽雷絲也還了回去。她的聲音、姿態都很威風凜然。但是阿爾知道她其實很害怕。他看到她在緊握的拳頭中微微注入力道。
  可是,賽雷絲會害怕也是當然。因為頂多只有十五歲的她必須面對的人可是幾乎毀滅世界的傳說中的男人,於是阿爾站在芙里妲的旁邊,似乎是要保護賽雷絲。即使很少,他也想要減輕賽雷絲的負擔。
  『吾聽說汝是代替國王行政,沒錯吧?』
  「沒錯。本人的父親奧斯托因為禁受不了公務壓力,現在由我掌控國家的一切權力。」
  不知道阿爾的心願有沒有傳達給賽雷絲,她凜然與蓋耶斯交鋒。阿爾一邊聽著傳到賽雷絲背後的聲音,一邊在心中替她加油。
  『那麼就好說了。』
  至今都一副淡然的蓋耶斯在眼瞳中增加了悍勢,放出炯炯眼神。
  『魔王軍以魔王蓋耶斯.瓦爾.古拉德.維卡奧斯之名向汝等弗雷斯萊茵王國及各鄰國宣戰。』
  然後他斷然地如此說道。
  因為是以一國元首身份對另一國元首直接宣告,這就是正式啟動戰爭的宣言了。
  「你要做什麼!?你要再次讓這個世界陷於戰火之中嗎?」
  賽雷絲的剛強只到現在為止。對於魔王的正式宣戰,就連她也無法保持冷靜了。因此賽雷絲現在的反駁完全就像是悲鳴。
  『要怎樣做就靠汝等而定了。直到拿回領土前,吾等絕不止步。……話就說到這。再會了,賽雷絲緹娜王女。』
  單方面的宣戰結束後,蓋耶斯的身影開始緩緩消失。魔王停止了維持立體影像的魔力。
  「請等一下,蓋耶斯閣下!請聽我說!」
  『你有閒工夫長篇大論嗎?戰爭已經開始了哦?』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蓋耶斯對賽雷絲死命的呼喊沒有答覆。他只是盯著賽雷絲和她旁邊的人並站著而已。之後他就像是暮藹一般漸漸淡薄、消失了。
  --又一次……
  阿爾覺得最後看見的蓋耶斯表情完全就像是憐憫賽雷絲她們一樣,讓他再度覺得異樣,阿爾不是很瞭解這位名叫蓋耶斯的男人。
  「阿爾----!!敵人來了----!!」
  「姐姐,是魔王軍!」
  「骷髏和石頭打過來了!!」
  但是之後,烏洛波、榭拉和艾絲緹爾帶來的通知讓阿爾無暇思忖蓋耶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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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襲來

  蓋耶斯剛剛發佈宣戰佈告後不久,魔王軍就發起了最初的攻擊。不宣而戰將會成爲國際輿論非難的對象。魔王軍倒是嚴謹地遵守了相應規定。然而即便遵守了國際規約,魔王軍的攻擊也幾乎與突襲一樣,或許是由於這一場所的特殊性導致的吧。
  這裡原本是二百年前的古戰場,當時的魔王軍所投入戰線的兵器依舊殘留在那裡。魔王軍正是利用它們發動了攻擊。即便如此,歷經二百年之後,大部分的兵器都已無法再使用,能夠爲魔王軍所利用的僅剩下兩件。
  那就是骷髏與巨魔像。【註:巨魔像(golem)在希伯來語中意爲「胎兒」,是猶太神話中忠實執行主人命令的泥土巨人。】
  骷髏是以屍體爲材料生產的兵器之一。在屍體上施加魔法,使其自動與敵人戰鬥的是殭屍。而殭屍的肉體完全腐化脫落,僅剩下白骨之後便成了骷髏。無論是殭屍還是骷髏的戰鬥力都並不強,但是敵我的屍體都能夠成爲其材料,屍體上的裝備也能夠直接利用,因此作爲戰場上增加兵力的手段非常有效果。並且在這片古戰場上,作爲材料的屍體並不欠缺。倘若還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就是這裡的屍體全都已經化爲白骨,只能用作骷髏,並且穿戴著的武器防具也已腐朽,其性能要大大打個折扣了吧。
  其次是巨魔像。同殭屍以及骷髏一樣,它也是自動作戰的兵器,但更爲強健也更巨大。因爲巨魔像有從一開始就爲戰鬥而預備的強力軀體。相對地,由於需要事先準備身體,比起屍體戰士它的生產效率要低得多。並且同殭屍骷髏的種類會因屍體不同一樣,巨魔像也由素材不同而有多個種類。其中,用於此次襲擊的是石巨魔像。這是在堅固的石頭製成的人形石像上施加魔法,使之成爲自動兵器的品種。與其他種類,例如鐵巨魔像之類相比,攻城巨魔像雖然有著若乾性能上的劣勢,但經歷二百年以上的時間仍然能夠儲存卻是它的優秀特徵。其他強悍的巨魔像會隨時間而風化消滅,只有石巨魔像依舊保持著曾經的外形與能力。
  魔王軍最初的攻擊正是依靠這些骷髏與巨魔像們發動的。他們的主力是上百隻石巨魔像。每隻巨魔像身邊又有多具骷髏支援。
  消滅單體骷髏非常容易。雖然只有白骨的骷髏身體輕盈,但論綜合戰鬥能力卻連新兵都不及。何況武器防具也大幅劣化。儘管一般士兵很難在正面作戰中抗衡巨魔像,但笨重巨大的身體使它動作遲緩,從死角受到攻擊也還是會被擊倒。
  然而,以巨魔像爲中心,加以數具骷髏編成小組的話就是另一回事。它們會彌補各自的缺點,成爲非常棘手的敵人。骷髏防止敵人攻擊巨魔像的死角,巨魔像又阻止敵人攻擊骷髏。在二百年前的大戰中,也曾有大量士兵成爲這種魔王軍特有戰術的犧牲者。
  魔王蓋耶斯宣戰之後,巨魔像與骷髏們便突然從地下爬出,瞬間結成巨大集團。接著便朝因魔王復活的消息而驚惶失措的王國軍士兵們襲來。因此對王國軍而言,這完全就是一次突襲。
  連同待機中的士兵,守衛典禮會場的王國軍士兵總計有近千名。雖然在數量上對魔王軍有壓倒性優勢,但狀況仍然糟糕至極。軍隊無法在突然的敵襲中佔據主動,裝備也大半是警用輕裝,再加之他們還必須護衛避難中的民間人士。與之相對的魔王軍則是整齊編隊的巨魔像與骷髏。所以王國的士兵們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魔物入侵典禮會場。正面雖然尚能抵抗一陣,但比較薄弱的側面卻有一個入口被突破。
  實際舉行儀式的聖堂中,滯留著大量無法撤離的民間人士以及各國政要。倘若對魔王軍入侵的巨魔像與骷髏放置不管,這些避難者都會成爲待宰之羊。而保護他們,阻止魔王軍的,正是芙里妲率領的親衛隊。
  「你們去消滅漏網的骷髏!巨魔像是無法兩隻同時經過通道的!我在這裡攔住它們!」
  芙里妲一邊逐一向部下下達指令,一邊拔出自己的劍衝上前去。巨魔像石製的巨大身體就在她面前,巨大的體格差異,比人類與矮人族之間還要大得多。並且芙里妲所使用的武器細劍對巨大的巨魔像也有明顯劣勢。然而她仍舊毫不猶豫地前進,並擋在巨魔像面前。芙里妲知道自己的劣勢,可如果不這樣,侵入建築的巨魔像便會突破至親衛隊所守衛的聖堂。況且除芙里妲以外再沒有別人能正面與巨魔像對抗。無論如何這項任務都必須由芙里妲完成。
  「放馬過來吧!!」
  最前面的巨魔像瞄準著持劍的芙里妲。它揮著巨大的拳頭襲來。巨魔像的手臂粗得就像王宮的柱子一般,拳頭的威力倒不如說更近似於攻城武器。正面接上一拳的話,即便有鎧甲保護也會受到致命傷。
  「太遲了!」
  但是巨魔像巨大的拳頭卻沒有命中芙里妲,只是擦著鎧甲表面掠過去。雖然身著儀式使用的重裝鎧甲,但芙里妲的速度依舊遠遠快於巨魔像。她發揮自己身體能力與鎧甲可動範圍的極限,接連回避了巨魔像的攻擊。
  「但這傢伙真是結實!」
  芙里妲一邊迴避巨魔像的攻擊,一邊敏捷地揮舞愛劍數次反擊,然而她所用的細劍卻並不能給巨魔像造成決定性的傷害。
  芙里妲深知自己身爲女性、力量較弱的缺點,因此修習了利用靈活的劍重點攻擊敵人要害的劍術。但是石製的巨魔像卻並不會像普通人一樣存在要害。因此比起平時,芙里妲力量貧弱的缺陷也被放大了更多。她的劍無法粉碎石質的巨魔像身體,僅僅削去表面一層就已經需要拼盡全力了。

  但是相對地,由於巨魔像動作遲緩的緣故,它也無法捉到敏捷的芙里妲。兩者之間的戰鬥就在互相無法制敵中展開。儘管如此,這樣的局勢對芙里妲來說也絕非不利。想要進入親衛隊守衛的聖堂,就必須經過正面的大入口或是側面的窄小通道。魔王軍還未能突破正面,現在只能使用側面的通道。但是這條小通道一次僅能使一隻身體巨大的巨魔像通過。因此攔住最前的一隻巨魔像就無需擔心它們侵入了。
  問題在於體型更小的骷髏。
  芙里妲深知自己身爲女性力量較弱的缺點,因此修習了利用靈巧的劍攻擊敵人要害的劍術,但是石製的巨魔像並不像人類一樣存在要害。所以芙里妲力量貧弱的缺陷也更加明顯了。她的劍無法粉碎石質的身體,僅僅削去表面一層便已經要拼盡全力了。
  但是相對地,巨魔像因爲動作遲緩的緣故也無法捉住敏捷的芙里妲。兩者之間的戰鬥變成了互相無法給予決定一擊的纏鬥。儘管如此,這樣的局面對芙里妲來說也絕非不利。想要進入親衛隊所守護的聖堂,就必須經過正面的大入口,或是側面窄小的通道。魔王軍尚未突破正面,因此只能使用側面通路。但是這條通路僅能使體型龐大的巨魔像一隻一隻地通過。所以只要攔住最前頭的一隻,就無需擔心它們入侵到聖堂內了。
  問題在於體型更小的骷髏。骷髏從巨魔像身邊穿過,不斷涌來侵入聖堂。這些骷髏們接到的命令是支援巨魔像,因此它們的目標是與巨魔像戰鬥中的芙里妲。但是親衛隊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管,他們攻擊著入侵的骷髏,令其無法妨礙芙里妲。
  「既然如此!!」
  確認部下壓制住了骷髏之後,芙里妲瞄準巨魔像大幅攻擊後的破綻,左臂將盾橫在身前,用身體撞向巨魔像。
  「嚐嚐這個怎麼樣!?」
  擊中巨魔像的一瞬間,芙里妲的盾發出了宛如大炮發射般的轟鳴。因爲巨魔像的身體由石塊組成,芙里妲的行動就等於是衝撞石壁一般。身體受到巨大衝擊的同時,強烈疼痛也向她襲來。但是這一擊並沒有白費。大幅攻擊之後巨魔像的身體重心轉移了,再加之芙里妲的打擊,它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好!」
  芙里妲後跳回去的瞬間,聖堂中再次響起轟鳴。失去平衡的巨魔像連帶著數具骷髏一同倒在了石鋪地板上。雖然這一擊還不至於擊倒它,但巨魔像的身體已經出現了深深的裂紋。再度持劍擺好架勢的芙里妲瞄準了巨魔像身上的裂紋。沒有弱點的巨魔像身上終於出現了弱點,對芙里妲來說,戰況變得容易了一些。
  「危險,芙里妲姐姐!」
  「啊?!」
  這時,另外的巨魔像拾起了剛才一同倒下的骷髏的顱骨,隨意地朝著芙里妲投過來。芙里妲的注意力此時正集中在倒下的巨魔像身上,因此這樣下去一定會被擊中。但是託烏洛波早一刻警告的福,她舉起盾牌護住了自己的頭,飛來的骷髏顱骨打在盾上發出激響,接著便朝一旁飛去。
  「幫大忙了,烏洛波!」
  「當心點,姐姐!」
  確認芙里妲沒事之後,烏洛波繼續拿好短劍站在阿爾身前。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這樣擔任阿爾的護衛。
  「我知道了,謝謝!」
  向背後的烏洛波道謝後,芙里妲再次架起劍來。倒下的巨魔像又站了起來,戰鬥仍得繼續。
  「做得好,芙里妲小姐。如此一來——」
  但是下個瞬間,剛剛爬起來的巨魔像的頭卻像粉末一樣被打碎了。
  「——取勝輕而易舉。」
  於是芙里妲不得不再舉起盾牌抵擋碎片。而那隻巨魔像也從膝蓋開始崩塌,倒在地上不再動彈了。
  「迪特利殿下!?」
  打碎巨魔像頭顱的是迪特利。起初他也與政要們一起在後方等待,但戰鬥開始後他便提出要來幫忙。剛才正是他連咒語都沒有吟唱就發動魔法,一擊打碎了巨魔像的頭顱。
  「迪特利殿下,您剛才做了什麼!?」
  對旁觀的阿爾來說,這是完全不能相信的場面。正常情況下吟唱咒語對魔法是必不可缺的。而迪特利卻沒有吟唱就突然發動了魔法。省略吟唱對熟練者而言雖說是可能的技術,但威力強大到足以破壞巨魔像頭部的高階魔法居然也能省略吟唱,這是阿爾無法相信的。
  「只是微型爆破而已哦。阿爾。這是你也能使用的魔法。」
  「咦?」
  不過,迪特利的回答更令他難以置信。微型爆破是初級的爆破魔法。正如迪特利所說的一樣,這種簡單的魔法連見習的阿爾都能夠使用。的確倘若是這樣的魔法,迪特利也是能夠省略吟唱就發動的吧。可是這個魔法的威力無論如何都不至於破壞巨魔像的頭部。這實在是無法讓人想象。
  「那個?!是真的嗎!?」
  阿爾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而迪特利朝他點頭。
  「阿爾,你要記住。魔法的威力取決於使用方法。」
  迪特利就像教育學生的老師一樣,對阿爾解釋道:
  「如果有裂縫,利用它們製造小型爆炸就足夠了。總是使用大型魔法的話,在戰場上是無法生存的。」
  「殿下……」
  阿爾再次無言以對。儘管迪特利說起來相當輕鬆,但阿爾卻沒有同樣的自信。他的水平遠不足以在數釐米的縫隙內部正確地發動魔法。
  ——這就是戴加隆皇子的力量嗎……。
  對事物的正確認識,保持冷靜的心理素質,以及登峰造極地正確控制魔法的能力。正因爲擁有這些素質,迪特利才不需要高階魔法。需要拼盡全力的大型魔法不但難以連續施放,而且還有牽連周圍同伴的危險。對迪特利來說,這樣的大型魔法僅僅是累贅。因此阿爾才會深切體會到自己的不成熟——比看到威力巨大的大型魔法還要更深切。
  ——的確,這個人的話,應該是能夠守護賽雷絲……公主殿下的。
  於是阿爾不得不承認,迪特利能夠守護賽雷絲。作爲賽雷絲的搭檔,他擁有相應的實力。不願輕易使用不必要的大型魔法這種觀念,也是與賽雷絲相近的。
  阿爾在自己身上找不到可以超過迪特利的部分。他爲無法支持青梅竹馬的自己感到羞愧。但同時卻又釋然了。因爲從一切方面都超過自己的迪特利,一定是能夠守護賽雷絲她們的。
  「阿爾,現在可不是低著頭的時候!我不會說讓你一下子做和我一樣的事!你只需要在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中,選擇最有效果的就行了!這就是你的任務!」
  「明、明白!」
  聽到迪特利的責備,阿爾又拿好了自己的魔杖。接著他選擇了自己有把握的魔法,開始吟唱起咒語來。
  「地面潤脂!」
  這是在地面上加覆粘性液體的魔法。因爲魔法本身非常初級,僅憑它是無法消滅敵人的。但是受魔法效果影響,通道出口附近的骷髏們動作明顯變得遲緩。因此親衛隊的戰鬥也容易了許多。
  「就是這樣阿爾!冷靜考慮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是!」
  阿爾點頭的同時,迪特利再次對巨魔像發起攻擊。每當芙里妲的劍在巨魔像體表劃出傷痕,他便會分毫不差地向其中施加爆破魔法,接著龜裂擴散到巨魔像的全身,那巨大的身體便粉碎崩塌。魔法的效果依舊令人驚歎。
  「爆風!」
  但是,這次阿爾卻並沒有只是呆呆看著,他用旋風魔法讓動作遲緩的骷髏們失去平衡。接著這些動彈不得的骷髏立馬就被親衛隊士兵的劍消滅掉了。
  ——冷靜地考慮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阿爾一邊重複剛才迪特利的話爲自己打氣,一邊爲了守護人們而奮戰。

  ◇

  還有人在注視著戰鬥中的阿爾他們。那就是阿爾等人拼命守護的王女們。她們此時正與各國政要以及民間人士們一起在阿爾等人的後方。
  「姐姐,我是不是也過去比較好呢?」
  「就是啊!去給阿爾他們幫忙吧!」
  「不可以哦,榭拉,艾絲緹爾。雖然我明白你們的想法……」
  三位王女因爲自己只能在一旁觀看而乾著急。特別是榭拉與艾絲緹爾,她們幾乎就要跑向阿爾身邊去。而賽雷絲阻止了她們。只有她清楚地理解自己和兩個妹妹只會拖戰鬥的後腿。
  「爲什麼!?我擅長打架,姐姐你也能使用守護精靈吧?比起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去幫忙才更好不是嗎!!」
  「就是啊!雖然我只會一點點,但也是能處理傷口的!我們應該過去!」
  榭拉擁有格鬥技的才能,而且也在日日加以練習。賽雷絲則能夠從平日帶著的手鐲中召喚出護身用的守護精靈爲自己而戰。兩人的能力都足以應對骷髏了。
  艾絲緹爾雖然沒有戰鬥能力,但她接受了神聖魔法的訓練,倘若是輕傷還是能施法治療的。
  因此榭拉與艾絲緹爾才會認爲,自己也應當同迪特利一樣參加戰鬥才是。
  「不可以的。雖然我也的確想要幫他們……」
  「那就……」
  「但是我們並沒有像迪特利殿下一樣,受過正式的戰鬥訓練。如果我們參戰,反而會打亂士兵們的團隊合作。」
  賽雷絲所擔心的,是公主們一旦也參與戰鬥,或許反倒會增加士兵們的負擔。儘管三位公主都擁有用於戰鬥的能力,但她們卻沒有參加集團戰鬥的經驗。另外,在平常的戰鬥中雖然每個士兵都是等價的,可一旦絕對不容許有個三長兩短的公主們參與戰鬥,戰術就不得不大幅改變了。
  賽雷絲將她們的戰鬥能力和這麼做的弊端對比,無論如何結果都是負面的。畢竟公主們並不像迪特利那樣,同時兼備經驗與實力。
  「而且……」
  就在賽雷絲將要說出另一個理由時,某具骷髏迅速突破了親衛隊的防線,衝向聚集著公主、民間人士,以及各國政要的聖堂中央。
  「我想,我們應當成爲在這裡保護大家的最後一面盾牌。」
  賽雷絲一邊沉著地繼續剛才的話,一邊將戴著手鐲的右手移到身前。接著手鐲發出光芒,並在賽雷絲身旁聚集成光團。光團又漸漸變成人形——同賽雷絲的外形一樣,只是衣裝有所不同。新的賽雷絲身穿彷彿白鳥的純白鎧甲,並且手持散發銀色光芒的長槍。
  這個新出現的賽雷絲,就是真正的賽雷絲從手鐲中召喚出的守護精靈。守護精靈會顯現出與手鐲主人同樣的姿態。手鐲本是歷代國王所使用的物品,但從擔當國政的那天起,賽雷絲便繼承了它。
  「去吧!」
  伴隨著她的命令,另一位賽雷絲——守護精靈立刻衝上去。她的速度快到如同乘風翱翔的鳥兒一般,完全不像是身著大型鎧甲能夠擁有的迅捷。
  守護精靈一氣穿過數十米的距離,接著同樣輕巧地揮起長槍向前刺去,貫穿了骷髏的身體中央,它躲避不及,一擊之下就被打碎,顱骨更是因爲衝擊被拋到空中。
  「……我明白了,姐姐。」
  說著榭拉雙手提起裙擺任其飄舞,並用解放出來的腿施展迴旋踢,以華麗的踢擊粉碎了飛向這邊的骷髏顱骨,動作中透出她的格鬥天資。
  「的確是這樣更爲合適。」
  「謝謝你,榭拉。艾絲緹爾也同意吧?」
  「唔~~~」
  榭拉因爲剛才衝過來的骷髏而理解了賽雷絲,但艾絲緹爾卻還沒有。她無法忍受只是一直看著阿爾和烏洛波戰鬥。
  「姐姐們都不擔心阿爾他們嗎!?要是阿爾他們受傷了,大家都會很困擾哦!?」
  「艾絲緹爾……」
  賽雷絲很羨慕眼前艾絲緹爾真摯的眼神和話語。從心情上賽雷絲同艾絲緹爾也是一樣,但她的立場卻不容許這樣做。賽雷絲覺得艾絲緹爾就像有一對自由伸展的羽翼一樣,她一面羨慕著艾絲緹爾,一面認爲自己必須要守護這對羽翼才行。
  「艾絲緹爾殿下!」
  就在這時,話題的中心人物阿爾回到了公主們身邊。但他並不是一個人,阿爾的身邊還有烏洛波,以及手上的親衛隊士兵。
  「阿爾?」
  「艾絲緹爾殿下,來吧。」
  負責照看孩子的梅雅莉拉著艾絲緹爾的手朝阿爾走去。阿爾爲什麼又回來,他在尋求什麼,聰明的梅雅莉已經領會到了。因此,她的手上多出個大大的急救包來。
  「梅雅莉,拜託你了!俺實在處理不好!」
  「交給我吧,小烏洛!」
  和烏洛波交換之後,梅雅莉幫助阿爾讓親衛隊士兵在地上躺下。而烏洛波則拔出小刀割開士兵的上衣。這位士兵上身的巨大傷口立即露在衆人面前。
  「啊……」
  艾絲緹爾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爲何會被帶到這裡。阿爾等人正是爲請求她使用神聖魔法進行治療才來的。可對剛滿十歲的艾絲緹爾來說,這樣的傷口實在令她有些難以面對。不久之前還燃起的幫助阿爾的勇氣,現在一下子小了不少。
  「艾絲緹爾殿下,拜託你和梅雅莉同學一起治一下他的傷!如果情況嚴重的話,就請去找祭司大人!」
  阿爾向艾絲緹爾拜託了只有她才能做的工作。現在情況一片混亂,艾絲緹爾是阿爾唯一找得到的能夠使用治療魔法的人了。當然她也只有見習生程度的技能,沒有足夠的力量單獨處理傷口。但是有初階魔法再加上常規的醫療手段,效果也絕不能算小。即便只是爲傷口殺菌止血,也能夠起到非常大的作用。而且倘若無論如何都處理不了的話,就去找教會的祭司——這就是阿爾期待艾絲緹爾做的事情。
  「明、明白了,我試試看!」
  解除艾絲緹爾禁錮的契機,是她看到了親衛隊士兵流在阿爾衣服上的大攤血跡。在艾絲緹爾眼中,這完全就像是阿爾受了傷一樣。先前的勇氣一下子又回到她心中。阿爾是來尋求自己幫助的。並且如果阿爾真的負傷,自己也希望能夠幫助他。這種強烈的意志令艾絲緹爾僵硬的身體再度活動起來。
  「拜託了!後面就交給你了,梅雅莉!」
  「遵命!」
  「烏洛波,我們走!」
  「好嘞!」
  就像來時一樣地匆忙,阿爾和烏洛波又離開了公主們身邊。戰鬥還沒有結束,阿爾和烏洛波再度回到戰線,繼續同親衛隊士兵們一起並肩作戰。
  「對我和姐姐就一句話都沒有嗎……」
  榭拉抱著手臂,有些不滿地鼓起臉頰。阿爾只跟艾絲緹爾和梅雅莉說了話。一句話也好,榭拉只想在不安的時候,能聽到阿爾作爲青梅竹馬對自己說些什麼。
  「因爲阿爾相信,即便是對我們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問題。」
  賽雷絲帶著淡淡微笑將自己的意志傳達向手鐲,讓她的守護精靈站著護衛倒下的親衛隊士兵,以及正在爲其治療的梅雅莉與艾絲蒂爾。
  「而且那個人知道自己現在必須要做什麼。」
  「但還是好遺憾啊。」
  榭拉一臉不滿地站在守護精靈身邊。
  雖然阿爾對榭拉和賽雷絲什麼都沒說,但兩人都是明白的。要保護好因爲治療而無法移動的那三人,以及更後方等待著的無力戰鬥的人們。這就是阿爾向她們拜託的事情。

  ◇

  儀式會場的戰鬥仍在一進一退的攻防中。王國軍雖然被突破了側面防線致使敵人侵入,但公主們避難的聖堂無法從那個位置一氣攻陷。這是因爲側面通道相當窄小,因此公主們才免於罹難,現在依然安好。但是四面近敵的狀況之下,防禦力量終究會消耗殆盡。在會場外圍待機的主力到來之前,能否堅守就成爲了關乎命運的問題。
  而還有另一群人把握著公主們的命運。這就是祕密配置在儀式會場中的狙擊手們。
  配置於會場的狙擊手一共三組六人,另外還有一組擔任後援。這一組是爲其他小組有麻煩時預備的,因此原本不該有出場機會。但是因爲與另外三組失去聯絡,他們便開始了行動。
  「沒想到,任務會落到我們頭上啊……」
  「出什麼事了?」
  「魔王一登場,三個小組馬上沒了消息,不會是通訊受阻這麼簡單。」
  「被魔王軍殲滅,或是抓獲了嗎……」
  「那個魔王軍……是真傢伙嗎?」
  「肯定是真傢伙啊。那些骷髏和巨魔像可不是鬧著玩的。」
  「本來是是打算利用傳言呢,最後來了本尊……總之事情嚴重了啊……」
  這個最後的狙擊小組同其他組一樣,也由兩人組成。
  他們一邊不斷互相溝通,一邊轉移向狙擊點。對他們而言,這同樣是預想之外的狀況。簡單的考慮可能招致危險,因此彼此溝通也多了起來。
  「目標從剛才開始就沒有移動反應。前面的狙擊點應該可以了吧。」
  「是被巨魔像和骷髏困住動不了了嗎。」
  兩個狙擊手穿著同樣的裝備。黑色的輕型鎧甲,以及在狹小空間中也能夠方便使用的短劍,這是他們的標準裝備。不過由於兩人分工有別,各自另外的裝備不同。
  負責狙擊的一人揹著大型十字弓,這種特殊的十字弓是機械技術同魔法技術的結晶,作爲狙擊專用武器只配備給強襲部隊。爲了裝填它還需要使用專門的上弦器,因此最大射程可及數百米,但相對地也有著無法連發的弱點。這完全是專用於狙擊的武器。
  另一人是狙擊的觀測員,負責協助狙擊。他的主要工作是測定風向與風速並傳達給狙擊手,還需要使用望遠鏡確認狙擊成功與否。另外,保護因爲狙擊而毫無防備的狙擊手也是他的重要任務。因此除觀測工具外,他還攜帶著近似白刃戰中使用的武器。現在這名觀測員攜帶的,是長劍與斧子。
  眼下,這個小組正由觀測員作爲先導通過儀式會場的狹窄路徑。觀測員不時看著手中的水晶小球。小球上顯示的光點將指引他們到達目的地。
  「到了,就是這裡。」
  「情況如何?」
  「敵人已經入侵到這裡了。但是賽雷絲王女仍存活。似乎是親衛隊在保護她們。哦……好像已經幹掉了好幾隻巨魔像的樣子。」
  「好傢伙。」
  兩人到達的位置,是聖堂二樓的來賓席。政要們身著便裝來參拜慰靈碑之類的場合時常會使用這裡。本次的典禮活動是正式的,因此沒有人穿便裝,這裡也空無一人。這個露臺式的來賓席拱出了聖堂,良好的視野使下面的持續戰況一覽無餘。簡直就像爲狙擊量身定製一般。
  「這個距離的話,風和溼度都沒有影響。」
  「嗯。」
  兩人就在這裡開始了狙擊的必要準備。觀測員確認周圍情況,狙擊手取下肩上的十字弓調整弓弦。但是就在調弦完成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手。
  「但是……真的要做嗎?」
  狙擊手向觀測員問道。他對自己的任務感到迷茫。因此手中的上弦器還嵌在十字弓上。
  「當然了。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要執行,這是命令。」
  「但是……作戰也沒有預測到魔王居然會復活吧?」
  他們的作戰開始大幅偏離原定計劃。魔王復活,與隊友失去聯繫。以至本來應該是後備的他們卻不得不執行任務。在這種情況下真的還應該繼續實施作戰嗎?狙擊手無法給出明確回答。
  「既然失去聯絡,那也只能按照當時的預定方案來了」
  「話是那麼說……」
  此外,一切通訊都被切斷的情況也增添著他的迷惑。隊友間的交流依舊不通,與上級也無法聯絡。讓人懷疑是否發生了通訊用魔法遭到妨害,或是中轉站被破壞的情況。於是無論現況怎樣發生改變,執行任務都不能再與人商議。所以他們現在也只得按照當時的作戰安排來行動了。
  「……魔王復活,那就是說要發生戰爭了吧?趕上這個時候豈不是糟糕了?」
  「也可以認爲這是最好的時機。再說軍事法庭可不是開玩笑的。咱們現在只能按照預定的來了。」
  在無法通訊的前提下,終止狙擊就會被認爲是擅自放棄任務。這樣的重罪面前,他們爲了自己也只能繼續執行狙擊任務了。
  「也是啊。只能做了。」
  「拜託了,這可全要靠你。」
  「嗯。」
  雖然迷茫,但狙擊手最後還是選擇了繼續任務。就像觀察員說的一樣,他們別無選擇。兩人繼續狙擊的準備。狙擊手用上弦器拉好十字弓弦,觀測員從身旁的箭袋裡取出一隻箭矢。
  「把箭給我。」
  「用這個。」
  卷好弓弦的狙擊手從觀測員手中拿過箭矢。但看到箭矢的一瞬間,狙擊手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魔族那些傢伙們,會用這麼差勁的箭嗎?」
  「他們的武器又不是工坊裡生產出來的。怎麼能拿普通箭矢的標準來看呢。」
  狙擊手會皺起眉頭,是因爲箭矢的品質實在過於惡劣。平時他們在部隊中使用的是以亞凡因爲代表的,名家的鍛冶工坊所製作的武器。與那些武器相比,這隻箭矢的品質明顯差了很多。箭羽凌亂,箭簇的加工也粗糙,完全不適合狙擊。
  「不過魔王軍復活之後,武器品質也還會再提升的吧」
  「現在只好湊合著用這個了啊……瞄準身體中心可以嗎?」
  「對。因爲箭簇是浸過毒的。」
  狙擊手將箭裝好,然後趴在地上架好十字弓。接著他朝安裝在十字弓上的瞄準鏡裡看去,將目標置於準星處。雖然最初瞄準鏡中只有大略的模糊輪廓,但狙擊手調整焦距之後目標立刻清晰起來。準星所對的,正是帶著王冠,身穿白色禮服的少女。弗雷斯萊茵王國第一公主,賽雷絲緹娜・菲亞拉・弗雷斯萊茵。
  「我再囉嗦一句,真的要狙殺她嗎?」
  狙擊手看著瞄準鏡中的少女,最後一次向觀察員確認。
  縱然是積累了無數嚴訓經驗的特種部隊成員,而且還接到了上級的命令,但要狙擊這名少女仍然需要相當的勇氣。
  即便換作另外的狙擊手,恐怕也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再度確認。
  【某眠:警告,前方高能反應,WARNING,HIGH-ENERGY REACTION AHEAD.】
  「……」
  但觀察員卻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站在狙擊手身邊。
  「喂?」
  因爲沒有得到回答而疑惑的狙擊手放下了手中的十字弓,擡頭朝搭檔看去。
  「啊……?」
  不過他卻沒有看到搭檔熟悉的面孔。觀測員的脖子以上什麼都沒有了,就像是少了頭的人偶一般。就在狙擊手發現這一點的同時,觀測員的脖子噴出大量血液,他膝蓋彎曲倒在了地上。
  而狙擊手還未能完全理解發生了什麼。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這一切。接著,他聽到一個陌生男性的聲音。
  「抱歉,現在被你們狙殺可就麻煩了。」
  「誰……」
  回過頭的狙擊手,只看到一瞬間從右至左移動的銀色光芒。當他意識到那是斬擊時,視野已經橫倒在地上了。接著迅速進出視野的,是聖堂,慰靈碑,石鋪的地板,自己的身體,以及用慣了的十字弓。末尾則是激烈的衝擊與劇痛。視野終於固定了下來。可是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因爲,還有必須拜託那小姑娘去做的事情。」

  狙擊手的視野中央,是一個身穿黑色鎧甲的陌生騎士。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遮蓋他臉龐的面具,以及左右顏色不同的雙眼。騎士的右手握著銀光閃閃的劍。在失去意識的最後瞬間,狙擊手發現了滾落到騎士腳下的東西。
  ——啊,是這樣……我們,是被這個騎士斬首了……。
  那是迄今爲止一直與自己同甘共苦的,那個觀察員的頭顱。
  狙擊手終於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但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

  地下迷宮七層的混亂延續時,地上也發生了某個騷動——設置在王宮謁見間的水晶,顏色從藍變成了赤紅色。
  這塊設置在王宮謁見間的水晶,同典禮會場聖堂中的那塊一樣,能夠反映出地下十層魔王城的封印狀態。水晶放出的光芒在由藍變紅之後很快消失掉。其中意義,任何一個人都非常清楚。因此,目擊異變的傭人少女當即就發出尖叫,接著昏倒了。
  緊隨其後,地下迷宮便同地上失去了聯絡。更準確來說是只能與地下一層的迷宮入口聯繫了,地下迷宮的通訊網無法利用了。
  「水晶變紅了!?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現在,謁見間已經封鎖,目擊者正在接受詢問中!!」
  當天古拉斯從一大早開始便心情很好,愉快地收看著儀式的轉播。然而儀式轉播卻從公主的演說結束之後便不知何故中斷。藉助魔法進行的影像轉播還是一種剛剛實用化的新技術,影像也會有數分鐘的延遲。因此古拉斯最初也將這當成是技術問題。或者又是魔族殘黨對中轉站的攻擊。無論是出於哪種原因,轉播中斷都令他的心情變差了。
  但是不久之後,還有令古拉斯更爲不快的事情發生。飛奔進辦公室的侍從向他報告了水晶以及通訊的異常情況。一瞬間,古拉斯的臉色嚴峻得可怕。他沒有將這些當作誤報並置之不理,而是立即開始考慮對策。
  「馬上對目擊的少女,以及其他知情者下達封口令!」
  「但是古拉斯大人,魔王的封印可能已經解除的消息,恐怕不是封口令就能夠抑制的……此外,畢竟謁見間也已經封鎖了……」
  古拉斯所採取的第一措施是下達封口令。但是他的部下們卻對這一手段的效果產生了懷疑。魔王疑似復活。如此震撼的話題顯然不是一紙封口令就能阻止的。傳言有極高的可能性已經開始大規模擴散。此外由於謁見間已被封鎖,他們也沒有能否定傳言的材料。
  「只要能給我們的後續措施爭取時間就好!趕快去辦!」
  「明、明白!」
  但古拉斯不愧爲一代名相。他非常清楚僅靠封口令是無法阻止傳言擴散的。古拉斯的目標並不在此,他需要在接下來的行動開始之前防止國民陷入恐慌。
  一旦知道魔王復活的消息,國民必定會產生極大的動搖。甚至最糟糕的情況下還會在街頭爆發恐慌。彼時無論採取什麼手段都爲時已晚。因此他才下令以封口令來延遲恐慌爆發,接著再採取措施。封口令是古拉斯的緩兵之計。
  「對王都實施戒嚴,封鎖地下迷宮的出入口!」
  而古拉斯接下來的措施,是戒嚴令與對地下迷宮的封鎖。
  發佈戒嚴令能夠對王都進行軍事管制來禁止國民外出,以此防止消息與恐慌的擴散。儘管戒嚴並不是什麼光彩的手段,但魔王復活已成事實,就結果上來說這樣做能保證國民安全。如果軍隊的行動比市內恐慌事件爆發遲了一步,就將造成無可挽回的結果。
  而最重要的命令則是出動王國軍以及宮廷魔術師團,封鎖地下迷宮的出入口。戒嚴令下達之後,軍隊調動至地下迷宮出入口也相應變得容易。古拉斯正是爲了能夠毫無差錯地實現這一點才將戒嚴令作爲必要手段的。
  「但是大人,魔王復活的消息還並沒有確定爲事實!」
  有關魔王復活的消息,現在除水晶的光芒之外再沒有任何其他證據。在這個狀態下實施戒嚴並使用軍隊封鎖地下迷宮是需要極大勇氣的。因此多數官僚都面露難色。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戒嚴令還可以之後解除!但是魔王復活卻覆水難收!」
  但是古拉斯絲毫沒有改變主意。
  發佈戒嚴令之後查明魔王復活是誤報,與沒有戒嚴而查實魔王復活是事實兩者比較,明顯後者風險要更高——而且是極大地高過前者。因此古拉斯無論如何都必須以魔王復活是事實爲前提。他已經看到了眼前的戰爭,而且是世界規模的大戰。
  「但是即便復活是事實,公主殿下和各國政要也還在其中!現在就封鎖出入口是否太操之過急了!?」
  確認魔王復活之後的處理對策,弗雷斯萊茵已經有過多次討論。按照這些預案,地下迷宮出入口應該以普通兵力與魔法力量完全封鎖,僅保留極少數例外,將出入量限制到最低。
  雖然這是爲了阻止魔王來到地面的措施,但它也有可能使大量人員被禁閉在地下。而實際上古拉斯在事件初期便決定實施,如此一來公主們同各國政要,以及大量民衆便會和魔王軍被一同關在地下。這樣無論事態如何發展,將外國政要置於此種情況之下,必定會遭到極大的譴責。
  因此就這層意義而言,除古拉斯外的官僚實在難以實施這個命令。至少也要救出公主們與各國政要,這是他們想說的。
  「之後再派出救援隊就可以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潛伏在地下迷宮內的魔王軍主力,一個也跑不到地上來!!現在不是還能顧及國家臉面的時候!!」
  「明、明白了!」
  但是最終官僚們還是決定遵從古拉斯的指示。
  古拉斯的決定是正確的。爲了防止魔王軍在地上肆虐,他冷靜地實施了必要措施。儘管這些措施可能被認爲是過於嚴格,但其正確性也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聚集在古拉斯辦公室的官僚們也有家人,他們之中沒有一人認爲魔王軍來到地面上會是什麼好事。
  於是官僚們爲了執行古拉斯的命令,各自離開辦公室走向自己的崗位。雖然是暫時的,但古拉斯現在有了在辦公室獨處的時間。他將身體完全攤在椅子上,長嘆了一口氣。
  「這種重要的時刻,魔王居然復活了……情況實在棘手啊……」
  因爲無法同地下迷宮取得聯絡,其中發生了什麼他也無從知曉。但是,就狀況來看魔王復活是肯定的。水晶的變化,以及通訊網中斷居然同時發生,古拉斯絕不可能愚蠢得不會把它們同魔王復活聯繫在一起。
  「關於各國政要,瑪蒂娜也在他們之中。她會和周圍人想辦法應對的吧。問題是那之後……救援隊……不,索性把艾略特也加入到救援隊裡派過去?」
  古拉斯以魔王復活爲前提進行了種種考慮。國王因病倒下,公主們仍在地下迷宮中消息不明。現在弗雷斯萊茵與整個世界的未來,都承擔到了他的肩上。但是古拉斯卻並沒有身負重壓的感覺。不僅如此,他連知道魔王復活的消息所產生的驚慌也沒有。甚至與之相反,古拉斯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常年擔當國政,富有經驗的國王一般,他的眼中充滿了自信。

  ◇

  魔物們的攻擊,在迪特利以魔法消滅第五隻巨魔像之後突然停止了。
  「阿爾,那些傢伙要逃走了!?」
  「到底怎麼回事……?」
  兼顧使用魔法而處在能夠觀察整個聖堂的位置的阿爾,與擔任他護衛的烏洛波首先注意到了巨魔像和骷髏集團的撤退。
  巨魔像同骷髏們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然停止攻擊,開始了後退。
  它們就像退潮般全面撤離,驚訝的親衛隊士兵不由得呆睜睜看著它們離開。而無法撤退的巨魔像以及骷髏也全都被解除魔法,變成了石頭與白骨的小山。正因爲是魔法創造的士兵,才會撤退得如此之快吧。
  「太棒了阿爾!首戰告捷!」
  烏洛波爲英雄亞雷克斯的第一次勝利而歡喜不已,可當事人阿爾臉上的嚴峻表情卻沒有緩和。敵人在這個時間點上的撤退,實在是讓阿爾無法理解。
  「……難道說它們的目標不在這裡嗎?」
  「阿爾!」
  就在阿爾眉頭緊鎖時,公主們也察覺到戰鬥結束,向他們身邊跑來。三位公主都平安無事,沒有受任何傷。連同她們一起滯留在聖堂中的民衆與各國政要也全部平安無事。
  ——太蹊蹺了。魔王會攻擊這裡,應該是意圖殺害公主殿下們和各國的政要。畢竟巨魔像和骷髏不是普通士兵,即便一直攻擊下去也完全可以……但它們爲什麼突然撤退了……?
  倘若是愛惜士兵的理由還可以理解,但無論巨魔像還是骷髏卻都是棄之無惜的兵種,只要有可能消滅目標,自然應該令它們戰鬥到最後。這一來就等同於無功而返。阿爾無法理解魔王的意圖。
  「怎麼了阿爾,你一臉怪怪的表情。」
  這時跑得最快的榭拉已經來到了阿爾身邊,並且盯著他的臉看。或許是因爲從緊張中解放的緣故,她露出了平時不曾有的愉快神色。
  「這個……因爲我想不通敵人撤退的理由……」
  阿爾沒有直接說「想不通沒有殺害榭拉和大家就撤退的理由」,而是使用了更委婉的表達。
  「這麼一說也是哦……」
  聽到阿爾的話榭拉才意識到這一點,她不解地朝敵人消失的路看去。那裡已經誰都不剩,只留下石頭與白骨的殘骸到處散亂著。
  「這還用問嗎!肯定是因爲害怕阿爾到不行才回去的呀!」
  「阿爾,好厲害!」
  對阿爾將成爲英雄堅信不疑的烏洛波,與並沒有理解情況的艾絲緹爾兩人單純地爲英雄亞雷克斯的勝利而歡呼雀躍。但是這樣考慮問題的人,在現場畢竟是少數。
  「按正常思維考慮,很容易想到這裡的攻擊是佯攻哦。」
  三姐妹中最後到來的賽雷絲對情況如此分析。
  「姐姐,佯攻……是怎麼回事?」
  「無論是巨魔像還是骷髏,讓它們對特定目標攻擊都很不可靠。論及戰鬥能力它們也不能與魔王軍主力相提並論。那麼,正確地意圖攻擊特定目標的主力,現在在哪裡做著什麼呢——就是這樣的意思哦,榭拉。」
  雖然巨魔像和骷髏都具備意識,但那僅僅是能夠理解攻擊敵人,保護同伴這些簡單命令的程度而已。它們不可能具有「優先攻擊賽雷絲與其他公主」這樣高等級的智能。同時,這裡也沒有發現任何一個魔王軍主力的魔族士兵。如果對特定目標發動攻擊,不派遣一定數量的魔族士兵就實在太可疑了。
  那麼,這次攻擊的目的也就不能如原先一樣,被認爲是要攻擊賽雷絲等人了,而是魔物僅僅是恰巧突破了王國軍防線,來到賽雷絲等人近身處。那麼它們便是別有目的。賽雷絲正是這樣考慮的。
  「是這樣啊……的確好像很符合呢。真讓人不安心。」
  「賽雷絲殿下,魔王軍的目標會是什麼?」
  阿爾向賽雷絲問道。
  「我無法想象……芙里妲,你是怎麼看的?」
  賽雷絲又將問題拋給了芙里妲。即便她能猜到是佯攻,但也對軍事指揮運用的相關知識並不瞭解。她希望能得到芙里妲專業的意見。
  「請讓我想想……有如下幾種可能。」
  「告訴我。」
  「遵命。」
  芙里妲將手中的劍收回鞘裡,然後開始說明。
  「首先,利用巨魔像與骷髏對這裡發動攻擊,我想就如同公主殿下所言一樣,是佯攻沒有錯。敵方意在藉助佯攻將王國軍主力吸引到這裡。」
  芙里妲認爲,敵軍的目的是將地下七層的王國軍主力吸引到這個典禮會場。如果會場遭到攻擊,王國軍無論如何都必須派出兵力來。這樣一來其他地方的防禦理所當然便會出現空白。魔王軍就可以藉此機會襲擊主要目標。
  「那麼,他們的真實目的呢?」
  「奪取通訊與物流網。在這裡對公主殿下正式宣戰,孤立公主殿下,讓我們無法將消息傳遞給外界。……如果我是魔王,也會這樣做。」
  芙里妲認爲,現在這個典禮會場周邊的中轉站一定也受到了攻擊。如此魔王便能夠藉由暫時切斷通訊與物流而贏得時間,並且重新奪回地下迷宮的控制權。在兵力集中到典禮會場的此刻,做到這一點實在輕而易舉。
  而將賽雷絲孤立在這裡,宣戰佈告就不會傳達向別處。魔王在正式宣戰的同時,今後也能多次發動奇襲攻擊。同時在將賽雷絲等人孤立之後,無論是將她們殺害還是抓捕都變得容易得多。這樣怎麼都沒有必要繼續浪費骷髏與巨魔像了。
  「怎麼會……」
  聽到姐姐的話,阿爾陷入了愕然之中,如果芙里妲說得沒錯,那魔王的意圖就再明顯不過了。
  「姐姐,魔王是真的要發動戰爭了嗎!?」
  在公開場合,阿爾本來必須要稱呼芙里妲爲巴特爾拉卿。但如今他已經沒有那樣的從容。弗雷斯萊茵將被戰火包圍,危險將波及公主們。想到這些,阿爾無法再保持冷靜。
  「如果剛才的攻擊中,中轉站也同時遭受襲擊,那麼就應該會是如此。」
  芙里妲臉色蒼白。如果她的猜想正確,那麼今後等待著他們的就將會是噩夢般的未來。而芙里妲對自己的猜想又有相當的把握,因此她也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恐怖。
  「……阿爾,很遺憾,芙里妲小姐的猜想看起來是正確的。」
  迪特利也肯定了芙里妲的話,他的表情與芙里妲一樣蒼白。
  「我試了一下,現在所有通訊系與空間控制系魔法全都失效了。剛才還只是無法傳達至對象,現在連魔法本身都無法啓動。恐怕……地下迷宮的控制權,已經被魔王奪回了。」
  他們在對典禮會場發動佯攻的同時,對周邊的中轉站也進行了破壞。通訊與魔法傳送暫停的期間內,魔王就奪回了地下迷宮全部的控制。同時他設下了手腳,使得除魔王軍以外的任何人在這裡都不能使用通訊與傳輸魔法。原本地下迷宮便是連接數個世界的複雜構造,只要對位置資訊加密就可以。現在這對控制著迷宮的魔王而言,簡直易如反掌。
  「那不就是說我們現在……是在敵營的正中,完全被孤立起來了嗎!?」
  阿爾一行人如今的位置,是地下七層,千陣的荒野。
  與生養自己的故鄉的天空,隔著無限遙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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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應變對策

  儘管弗雷斯萊茵決心積極地對地下迷宮實施利用,是有復興無論如何都需要物資這樣現實的原因,但執政者對地下十層魔王城的封印充滿信心也是其中相當大的因素之一。
  被利用來封印魔王城的,是與建國王林恩·庫洛佛德的聖劍弗雷斯萊茵齊名的神珠涅維爾拉古。它曾是林恩的夥伴,曉之聖女希爾艾絲塔使用過的神器。這顆神珠曾有過種種傳奇故事,其強大的力量也為人們所知,因此要解除封印,就需要直接抵消神珠涅維爾拉古的力量,這並不容易。
  能夠解除魔王城封印的,只有弗雷斯萊茵王族。林恩與希爾艾絲塔在戰後結婚,繼承了他們血脈的王族才有解除封印的能力。準確來說這必須要在迷宮的地下十層由王族親自舉行儀式。儀式所必需的封印之鑰是一把權杖,這把權杖被供奉在王都林恩北部靈山的神殿之中。
  供奉權杖的神殿,同樣被施加了僅允許希爾艾絲塔血族進入的魔法,這個防禦魔法是當時的魔法兵團——也就是弗雷斯萊茵王宮魔法師團的前身——利用靈山的魔力設下的,因此力量非常強大。在這兩百年間,魔族的激進派曾數次試圖破除這道魔法,但無一例外以失敗告終。
  從直接角度來考慮,想要解除魔王城封印,除了王族舉行儀式之外別無他法。因為涅維爾拉古的力量不可能抑制。而王族絶對不可能明知會使魔王復活還主動舉行那樣的儀式。況且如今的王族大部分已經逝世,僅剩下國王同他的三個女兒。而這四人至今連靈山都沒有進過。
  正因如此,弗雷斯萊茵王國才決定對地下迷宮進行開發利用。同樣,在地下七層舉行典禮也並沒有令他們感到危險。周邊諸國也是如此。國王臥病在床,無法參加典禮,三位公主也身處會場。因此即便使用什麼手段奪去了靈山的權杖,他們也不可能在地下十層進行儀式。而且孱弱的魔族激進派餘黨也無力用儀式之外的手段壓制涅維爾拉古的魔力。封印經歷兩百年依舊發揮着效果,這也給予了人們自信。只要弗雷斯萊茵繼續着賢明的政治,封印就絶不可能解除。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然而,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變成了現實。滯留在地下七層中的人們因此而產生了極大的混亂。

  ◇

  面對魔王復活這樣前所未聞的事態,部署在地下七層儀式會場周邊的王國軍中出現了三種不同的意見。這三種意見大致按照士兵們不同的所屬而分化。即原本駐守在地下七層的部隊、因為本次典禮才從地上派遣至此的增援部隊及最精鋭的親衛隊。
  駐留部隊的意見,是在這地下七層展開防線,預備迎擊從地下十層進攻上來的魔王軍。畢竟主動進攻則需要更多情報,如果展開防守還能得到構築防線的地利。同時在構築防線的過程中還能夠為政要們撤退至上層、從上層獲得增援贏取時間。比起殲滅魔王軍,這樣的措施實際意在使其無法得逞。
  但是地面派來的增援部隊卻反對這樣的想法。魔族會發動奇襲正是他們缺少兵力的證據。迅速的撤退也證明了這一點。這些都表明魔王在復活之後應該並沒有準備好部隊。因此正應該趁現在一口氣攻入,直取魔王首級。這就是增援部隊的主張。雖然乍看之下這樣的主張有些過於冒進,但救出在地下八層、九層墾荒的弗雷斯萊茵國民也是其目的之一。防守的方案將置地下八層、九層於不顧,因此在駐留部隊中同樣有許多士兵支持增援部隊的方案。
  而親衛隊的方案是最為消極的。他們因為任務被派遣到這裡,現在也應該護送王族與各國政要撤退至上層。這樣做的主要目的自然是將護送目標死亡的可能性降至最低。加之親衛隊對魔王軍的戰力進行了最大化估計,他們認為即便現在地下七層的全部王國軍兵力加起來也不及魔王軍。這個判斷的依據來自宮廷魔法師記錄下的與魔王軍戰力相關的資料。倘若魔王軍兵力達到了資料所記載的程度,那麼不論防守或迎擊都將成為徒勞,只能儘快撤退至上層。然後與上層兵力匯合,藉機反攻。這是親衛隊的考量。
  無論哪個意見都有一定的合理性。因此大家也爭議不斷,用了數小時才得出統一結論。但卻沒人意識到這段時間有多麼寶貴。
  「公主殿下!」
  「芙里妲!」
  等待結果的時間讓所有人都被不安的心情籠罩,因此在芙里妲出現在公主們的房間裡時,其中的大多數人立刻就站了起來迎接她。阿爾以及三位公主,烏洛波和巴特拉爾家的傭人梅雅莉等六名少年少女立刻圍起芙里妲,接着阿爾作為代表向她問道。
  「所以姐……不對,巴特拉爾卿,會議的結果如何?」
  「現在情況緊急,不在意稱呼也可以的,阿爾。」
  雖然阿爾姑且還在遵循着騎士與宮廷魔法師之間的立場,但比起阿爾對規定更為認真的芙里妲卻告訴他沒有這樣的必要。這是因為芙里妲連改變稱呼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阿爾立刻明白了姐姐的意圖,於是重重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姐姐。那麼結果呢?」
  「意見原本分成了三派——」
  接着芙里妲開始向阿爾等人傳達會議的內容。軍隊的意見分成三派,各自意圖不一,互不相讓使得會議相持不下。芙里妲一邊適當加入解釋,一邊將所有情況告訴阿爾等人。
  「——最終大家決定採取三者折衷的方案。」
  「折衷?」
  賽雷絲重複芙里妲的話,向她確認。
  對賽雷絲而言最理想的情況是救出地下八層、九層的墾荒者之後再撤退至上層,這樣能夠在初期與魔王軍避免交戰,為對話爭取時間。
  而軍隊中的三種意見,無論哪個都與賽雷絲的想法存在着微妙的偏差。賽雷絲自己也明白當前條件之下自己的意見會過於難以實施。因此她現在抱著幾分期待,希望這個折衷案的內容能與自己的意見相接近。
  「是的,公主殿下。結果是首先鞏固地下七層的防線,其間向下層派出偵察部隊。參考其結果再決定固守第七層,抑或進軍或撤退。」
  「原來如此……」
  賽雷絲抱著雙臂開始沉思。
  軍隊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三方都些許妥協後的產物。以駐留部隊在地下七層構築防線的提案為基礎,兼顧了增援部隊的攻擊主張與親衛隊的撤退主張。
  「公主殿下,軍隊正等待着您的作戰許可。」
  在弗雷斯萊茵王國,王國軍的行動方案雖然由軍隊擬定,但最終決定權由國王行使。現在賽雷絲代理國王職務,她的許可對軍隊是必須的。
  「芙里妲,基本上按照這個方案進行是沒有問題的,但我有兩個條件。」
  「明白了,條件是什麼?」
  「第一個條件,是偵察部隊需要配備儘可能多的人手,儘力協助下層的墾荒者避難。另一個條件,是除非情況嚴重,否則王國軍不能主動對魔王軍發動攻擊。」
  「第一個條件姑且不論,但我認為第二個條件可能會引起反對。」
  儘管明白賽雷絲的意圖,但芙里妲還是向她再次確認這個命令。
  由於先前的奇襲,王國軍有了陣亡。因此向魔王軍復仇的敵對情緒現在正在軍中擴散。即便下令王國軍不得向其發動攻擊,應該也有大量士兵無法接受。
  「我明白的。但即便如此我們也沒有理由首先放棄對話。」
  為了防範第二次、第三次魔王大戰,奧斯托與賽雷絲努力推動着同地上魔族的對話路線。如果王國軍此時主動發動攻擊,那麼對話的渠道就難免會喪失殆盡。因此除魔王軍有明顯傾向要進行大量屠殺等明確威脅的場合之外,王國軍都應該避免首先攻擊。
  「不知軍隊能否接受……」
  芙里妲個人贊同賽雷絲的意見。但考慮到如今自己身處的軍隊的立場,希望延續對話這一理由很難對士兵們產生說服力。
  「那麼就請告訴軍隊,我希望避免地上與地下的兩面作戰。」
  雖然解開魔王封印的大概是地上的激進派魔族,但現在的情況下他們的力量並不強大,不足以成為威脅。可是,一旦王國軍積極發動攻擊的情報傳出,原本奉行對話路線的穩健派便也有可能轉向激進派。那時王國軍便將腹背受敵。即便對軍隊而言,這也是他們想要避免的情況。
  「明白了,我立刻去傳達。」
  芙里妲認為賽雷絲這樣的說明應該會得到軍隊的理解,於是便叫來房間門口等待着的部下,命令他向軍隊傳達賽雷絲的指示。那名信使敬了一禮之後就飛奔出房間。
  「那麼阿爾,你和我們要怎麼做?」
  軍隊的行動已經決定,但自己和夥伴們該怎麼做還不知道。榭拉認為阿爾或許有主意,於是便向他問道。
  「讓我想想……」
  「那還不簡單嘛!」
  就在阿爾準備回答榭拉的時候,興奮的烏洛波打斷了他的話。
  「阿爾要去打倒魔王!然後成為英雄!」
  「阿爾好厲害!我也要去!」
  烏洛波的眼睛閃閃發光,就像等待此刻已久似的。艾絲緹爾雖然也和烏洛波一樣,但她卻並不瞭解現在的局勢。就連先前遭到魔王軍襲擊時的恐怖也忘得一乾二淨,現在她只顧着和烏洛波一起期待着。
  「才不會去啊。」
  「咦————————?!不會去——!?」
  「去吧阿爾!那裡一定有好吃的東西哦!」
  烏洛波希望阿爾趕快去變成英雄,艾絲緹爾則堅信擊退魔王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因此他們對阿爾無情的話感到非常震驚。
  「迪特利殿下姑且不論,對我這樣的見習生而言,還有比這個更適合的工作哦。」
  剛才的戰鬥使得阿爾明白了。人各有所長所短。而自己不擅長的便是戰鬥,這一點阿爾已經深刻瞭解了。因此他更無心與魔王軍戰鬥,只想一心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
  「誒誒誒,你要再有點野心嘛阿爾!!建功立業,衣錦還鄉,順便再娶個漂亮的老婆!!」
  「小烏洛,阿爾要結婚了!?」
  「那是當然的!英雄肯定都會有漂亮的妻子的!」
  「好棒好棒!我也要結婚!」
  「……都說了不會去了啊。」
  面對完全沒有把話聽進去的烏洛波和艾斯緹爾,阿爾只能輕輕嘆了口氣。這時一直在旁邊靜靜傾聽的梅雅莉對自己的主人笑着說:
  「那麼,主人實際打算要怎麼做呢?果然還是去打倒魔王?」
  「連梅雅莉同學都……」
  雖然梅雅莉的話一下子讓阿爾脫力,但看到她的笑臉後阿爾便明白了,這是她在以自己的方式開玩笑。因為這樣的笑臉是兩人還在同一個班上學時,經常能夠看到的表情。所以阿爾重新打起精神來,對梅雅莉說起了之後的打算。
  「我會和各國的政要還有公主們一起,到附近的居民區去。」
  阿爾是古拉斯的學生,也是宮廷魔法師。正常來說比起軍務而言,內務才是他的職責。因為在場還有專門的隨軍魔法師,所以阿爾大可不必去做那些工作。而公主們已經決定要到附近的居民區去,於是負責近身侍奉公主們的阿爾便像往常一樣有了工作。自然也要和她們一起去。儘管現在公主們前往居民區還有危險,但有這樣幾個理由令她們不能留在這裡。
  魔王與他的軍隊復活之後,儀式會場周邊——不,其他地方或許也是一樣——的通訊和瞬間移動類魔法全部無法使用,既不能回到地面,也不能與那裡聯絡。因此政要和民間人士們才需要移動到這一層中分散着的居民區去。在那裡或許還能夠利用通訊或傳送設施,即便仍然無法使用,撤退至後方也比現在更安全。畢竟現在典禮會場再遭到幾次攻擊也並不奇怪。
  加之食物與飲水也是問題。先前的奇襲使得他們喪失了不少食物與飲水。因此在斷絶物流的情況下,全員滯留在此並不現實。
  有如此幾項客觀條件為前提,就算有遭受魔王軍攻擊與自身兵力不足的風險,他們現在也只能強行移動了。
  「我明白了,馬上開始準備。」
  「謝謝,拜託你了,梅雅莉同學。」
  「是。那麼……」
  瞭解阿爾的計劃之後,梅雅莉正要離開公主們的房間,去收拾阿爾房間裡的東西。但之後芙里妲的一句話卻讓她停下了腳步。
  「那麼,就在這裡分別吧,阿爾。」
  「姐姐?」
  姐姐的話讓阿爾不禁瞪大眼睛。他本以為芙里妲也會與自己一起出發。因為護衛公主們正是親衛隊的工作。
  「親衛隊將會編入偵察部隊,到下層去。」
  「為什麼?!為什麼是親衛隊?!」
  只要芙里妲保護着公主們,阿爾就可以安心。因為阿爾最清楚她的實力有多強,對她的性格與忠誠也最是信賴。對阿爾來說,芙里妲是絶不會背叛公主們的強力盾牌。當然對阿爾而言她也是自己可靠的姐姐。聽到芙里妲將會離開眾人,阿爾難掩震驚。
  「從裝備和訓練程度來看,沒有比我們更適合武裝偵查的部隊了。因此我們會和王國軍強襲部隊一起負擔偵查任務。很快就要出發了。」
  在前往未知地區偵查時,為了防止徒勞犧牲就必須派遣最強力的部隊。因此眼下,將接受了全面偵查訓練的強襲部隊,以及無論戰鬥力還是機動性都首屈一指的親衛隊混編派遣才是最善之策。同時,要在有限兵力中派出偵察部隊,也沒有比這個方案更有效的組合了。大規模部隊也會喪失機動力,他們不得不準備一群少數精鋭。儘管根據剛才賽雷絲的要求,偵察部隊人員有所增加,但基本上還是秉持了少數精鋭的原則。
  「那麼,公主殿下們的護衛呢!?」
  「會由王國軍常規部隊擔當。因為還要保護一同移動的民間人士,所以原本這就需要更多人手對吧?只有這一次,親衛隊是沒有必要參與的。」
  而親衛隊原本的任務,即護衛皇室與要人的工作,本次則轉由王國軍常規部隊承擔。公主們與政要會移動至附近的居民區,而參加典禮的民間人士也會同行。如此龐大的人數也需要相當數量的護衛,而少數精鋭是無法護送近千人的。並且當公主們遭到狙擊時,護送部隊也能以人數應對。同時在到達居民區時,護送部隊還會與當地守備隊匯合,紮營鞏固第七層的防禦。
  種種原因,使得親衛隊與常規部隊交換任務成為了必然。
  「……姐姐……」
  阿爾也充分理解了情況。眼下兵力與時間都相當有限,的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但正因為這樣的時刻,他才希望芙里妲能在自己身邊。支持着皇室的,平時是阿爾,緊急時是芙里妲,這是巴特拉爾家不成文的規定。而現在正是萬分緊急的時刻。阿爾自然也會擔心參與危險任務的姐姐。芙里妲不在身邊,她自己又可能遭遇危險,雙重不安令阿爾心中非常難受。
  「沒關係的,阿爾,你能做到的。」
  芙里妲作為阿爾的姐姐非常瞭解他,因此立刻就注意到了阿爾的不安。她將雙手放在阿爾肩膀上,對他露出了身為姐姐的笑容。
  「你要代替姐姐,好好地保護好公主殿下們哦?」
  「……知道了,我試試看。」
  儘管有很多事情不能接受,但阿爾還是對芙里妲用力點頭。
  面對前所未聞的事態,阿爾心中充滿不安。但不得不去面對也是事實。他努力掩蓋住不安,鼓起勇氣。芙里妲將要迎接更危險的任務,阿爾不能讓她為自己擔心。
  「就是這個氣勢哦,阿爾。」
  「姐姐也要小心點。」
  「嗯,為了不讓巴特拉爾之名蒙羞,我會小心的。」
  當芙里妲點頭回應阿爾時,站在他身前的已經不再是阿爾的姐姐,而是名門巴特拉爾家的騎士了。

  ◇

  次日早晨,參加典禮的民間人士全部都集合在了典禮會場外圍。總人數約有五千。從志願者到普通的參加者,不同年齡,各種職業的人們都聚集在這裡。目的是移動至附近的居民區。但這樣的行為帶有極大的風險性。人們還沒能從昨日襲擊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可即便如此他們也只能立刻行動,因為停滯不前只會讓情況變得愈發糟糕。
  昨日的奇襲中,幾乎沒有民間人士受傷,無法離開這裡的只有幾名重傷員。因此幾乎所有的民間人士都集中到了此處,做移動的準備。阿爾所熟悉的面孔自然也在其中。
  「菲塔娜小姐!您原來在這裡!」
  「阿爾。」
  阿爾在人群中尋找着自己先前在王立學院讀書時的同學,菲塔娜的身影。至少在二十分鐘之後他才找到。在五千多人中尋找一個人有多麼不容易,阿爾現在有所體會了。
  「怎麼了呢?」
  「您還問……菲塔娜小姐,請和我一起來。」
  「嗯,我知道了……」
  菲塔娜依舊以往常的那副悠哉神態點了點頭。儘管她在歌唱與舞蹈方面有着卓越的才能,可平時的樣子卻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到這一點。看上去總好像是在眺望遠處的眼睛,慢吞吞的動作,以及悠哉的口吻。舞蹈時果斷的動作,以及歌唱時毫無遲滯的聲音,都與平時的她恰恰相反。
  「哎呀,菲妳搞砸了什麼嗎?」
  「我想是沒有……」
  一旁的米爾拉開始擔心起菲塔娜。憑藉直覺來行動的米爾拉以及只有借助歌曲或舞蹈才能釋放感情的菲塔娜,兩人或許都是因為感性的性格,平時關係就很好。
  「才沒有那種可能吧。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哦,真是的……」
  與她們待在一起的瑪莉聽到這番沒緊張感的對話不禁嘆氣。瑪莉的身旁還有凱蒂與艾莉莎,五人今天也在一起行動。她們的性格雖然有着不少差異,關係卻很好。
  「是嗎?」
  「阿爾?」
  米爾拉與菲塔娜的視線又回到阿爾身上,於是阿爾也繼續說了下去。
  「是的,因為現在的情況下有必要對菲塔娜小姐實施特別警備,我是來迎接她的。」
  菲塔娜是南方國家艾拉爾達的王族,因為與弗雷斯萊茵的友好關係來到王立學院留學。因此她也算是各國政要之中的一人。魔王軍同樣可能以她為目標,所以強化警備是必不可少的。因此阿爾才會來找她。
  「沒關係的哦,阿爾。我想魔王軍是不會有閒心思特地攻擊一個艾拉爾達這種小國家的王族,並且還是最小的妹妹的。」
  菲塔娜也不怎麼擅長應對嚴格死板的形式,因此婉拒了阿爾的提議,畢竟她也更想跟朋友們待在一起。但這次阿爾沒有辦法退讓。
  「並不是那樣的意思……如果弗雷斯萊茵無法保證菲塔娜小姐的安全,這將會演變成國際問題。」
  「哎呀……」
  菲塔娜這才終於意識到弗雷斯萊茵的用心,她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國際問題,為什麼?」
  米爾拉還不是很理解的樣子,她戳了戳一旁的瑪莉,小聲向她尋求解釋。而瑪莉不由得抱起頭來。
  「你啊……真虧你能從中等部升上來呢。」
  「誒嘿嘿,因為我有好朋友嘛。」
  「……如果不顧危險,對來到這裡留學的外國王族不加以任何保護措施的話,即便什麼都沒有發生也會遭到國際社會譴責的哦。」
  「這樣啊……大人的世界真可怕……」
  瑪莉一邊按着眉角一邊還是對米爾拉說明了情況。雖然說話有點不太好聽,但卻很能照顧人,這是她的優點。
  「吶,亞雷克斯。」
  一直傾聽瑪莉與米爾拉談話的艾莉莎,輕輕扯了扯阿爾的斗篷。因為性格非常內向,即便是面對熟悉的阿爾她也不敢直接觸碰身體,只能拉最遠的斗篷邊。
  「這麼說,放著小瑪莉不管也會很糟糕囉?」
  「嗯,你提醒得對。」
  對阿爾來說,瑪莉是自己重要的同學。但是冷靜考慮的話,瑪莉也是古拉斯的孫女,是再重要不過的國內要人,必須加以保護。尤其是瑪莉現在還瞞着古拉斯出現在這裡,更是需要比以往更加小心的護衛。
  「啊啊,艾莉莎,不要說多餘的話啦!」
  但對瑪莉來說這可就不是什麼好消息了。畢竟如此一來她難免會到有古拉斯部下在的地方去。然後古拉斯之後也就會知道瑪莉在這裡。然後……然後可就真的糟糕了。
  「對、對不起小瑪莉!我一不小心就……」
  因為瑪莉的語氣很強硬,艾莉莎一下子被嚇得躲到阿爾背後。她只是單純地擔心瑪莉,並沒有別的意思。而瑪莉也對此相當清楚,所以她並沒有窮追猛打。相對地,瑪莉一下子轉過身去背朝阿爾。
  「小姐。」
  「我不去。」
  阿爾什麼都還沒說就被拒絶了。
  「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哦,小姐。」
  情況不斷惡化,瑪莉也不一定立刻就能返回地面。如果時間再拖延下去,古拉斯也一定會發覺瑪莉不見了。畢竟現在王宮一片混亂,古拉斯的眼睛只是暫時沒有關注到瑪莉而已。
  「唔唔……」
  當然瑪莉也明白現在的情況。因此在看到阿爾認真的眼神之後,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正因為她明白眼下的情況,才不想讓艾莉莎說出來。
  「既然帶小姐來到這裡,我就必須為小姐負責。」
  「阿爾……」
  阿爾用拖延文件提交的方式,隱瞞了瑪莉在這裡的事實。既然如此,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證瑪莉的安全。
  「……吶,菲。剛才那個,是阿爾的求婚吧?」
  「是那樣的嗎?」
  「因為都說了要負責了嘛……男孩子對女孩子負責,不就是那個意思了嗎?」
  「哎呀……那樣可真好啊……」
  「小米爾拉,菲娜小姐,我覺得不是那樣的哦……」
  米爾拉和菲娜塔完全誤解了情況,而害羞的艾莉莎看起來也沒法糾正她們。
  「我說,阿爾。」
  一直看著他們的凱蒂這時對阿爾說道。負責為大家善後的她,剛才一直在考慮如何才能將眼前的事情收拾起來。
  「怎麼了,班長。」
  「是關於瑪莉的事情……能不能只讓她單獨待在士兵比較多的地方?」
  「呃呃,請稍稍等我一下……」
  阿爾聽到凱蒂的話之後,立刻在腦袋裏回想起王國軍的兵力佈置。公主們與各國政要處於民間人士隊伍的最中間。當然,他們的周邊有重兵護衛。如果將瑪莉安置在那附近,的確應該會比通常的安全性更高。
  ——但是,肯定比起在公主們身邊要更危險……就沒有一個更安全的法子嗎……
  種種考慮之後,阿爾最終作出決定。
  「小姐。」
  「什、什麼事?」
  「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回到地面上,妳一定要完全聽我的話。」
  「阿爾!」
  瑪莉的眼睛發出光芒,同時不停地點頭。
  「我知道了!我接受這個條件!」
  個子嬌小的瑪莉做出這種動作,看起來更像小孩子了。阿爾注視著瑪莉,不自覺地想起了艾絲緹爾。
  「那我們約定好了哦,小姐。」
  「嗯!一定哦,阿爾!」
  「……果然是求婚吧。」
  「就是那種氣氛嘛。」
  「不是啦--妳們兩個--絕對不是啦--」
  阿爾只短暫地注視了瑪莉一下,便立刻將視線轉向凱蒂。
  「班長,我記得妳哥哥也是在王國軍,對吧?」
  凱蒂有個哥哥在王國軍中服役,阿爾曾聽她提起過。因此不用把瑪莉帶去公主身邊或許也沒問題。
  「嗯。我哥哥是重裝步兵。」
  重裝步兵以集結了步兵中最粗暴的士兵們而聞名。他們會穿著重型鎧甲,舉着盾牌與長槍站立在最前線,阻止敵軍騎兵的衝擊。這需要有決不畏懼的堅強意志,以及承受騎兵突擊的極高身體要求。於是無論如何重裝步兵部隊都漸漸變成了一群最為粗暴的人。
  「他來了嗎?」
  「來了。昨天的騷動之後,他還因為擔心來看我了……怎麼?」
  昨天的騷動之後,連平時一直活蹦亂跳的凱蒂一行人也受了不小的驚嚇。雖然她們在後方,因此沒有直接目睹魔王及其士兵,也沒有遭受攻擊。但對弗雷斯萊茵國民而言魔王復活仍然有非常嚴重的意義。更何況通訊與交通全部癱瘓,對花季少女們而言現況實在艱辛。
  凱蒂的哥哥擔心自己妹妹的身體與心理,於是便來看望她。因此凱蒂才得以重新振作,之後其他的少女們也都恢復往常的狀態。可以說如今少女們能夠打起精神,是凱蒂哥哥的功勞。
  「我希望能拜託你哥哥變更一下職守,請他來直接護衛大家,這樣大家要是待在兵力充足的地方,安全方面也就相當沒問題了。」
  考慮到瑪莉的情況,無論如何他們都需要一個瞭解情況的士兵。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直接隨便去拜託某一士兵。所以凱蒂的哥哥正好成為了他們的救星。以保護包括妹妹在內的志願者們為理由申請改變他的職守,這樣的提議應該非常有說服力。
  「班長,請把你哥哥的名字告訴我吧。」
  「好像已經沒必要了。」
  「咦?」
  「因為哥哥來了哦,你看。」
  凱蒂指着阿爾背後說道。那裡正有兩個人的身影。其一是阿爾先前的班導珊德拉,另一個則是留着絡腮鬍的高個男子。他正是凱蒂的哥哥迪蘭。

  ◇

  珊德拉會和迪蘭在一起,是因為她向軍隊提出了申請。
  典禮現場也有為數不少的孩子們。其中絶大多數是王立學院的學生,因此身為教職員的珊德拉需要照看他們。但考慮到之後的長距離移動,珊德拉擔心自己一人的力量不夠,於是便找到軍隊,請他們派遣一位能夠照看孩子們的士兵作專門護衛。
  而被選中的那位士兵,就是凱迪的哥哥迪蘭·克萊法。今年三十二歲的他,因為有個和自己歲數相差甚遠的妹妹,所以已經習慣了跟孩子打交道。同時,迪蘭也是珊德拉在軍隊時的熟人。有這兩個條件,他自然就成為了最合適的人選。
  「……為什麼我非得跟小鬼們待在一起啊。」
  不過迪蘭卻相當不滿。因為妹妹的緣故被拉來做如此麻煩的工作,他從剛才就在抱怨個不停。
  迪蘭的性格多少有些散漫。因此他的服裝看起來並不怎麼整齊,鬍子也沒怎麼剪。再加上個子又高,而且身為以粗暴著稱的重裝步兵,珊德拉托他照看的孩子們大多都害怕他。
  「哥哥,你在大家面前要得更注意點呀!很丟人的!襯衫都露出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別脫我褲子!我自己來!」
  「哥哥什麼時候自己來過!?大嫂不在你就整潔不了半天,真是的!!」
  但對非常瞭解哥哥的凱蒂來說,迪蘭卻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可怕,她一見到自己的哥哥就已經開始批評他了。而看到迪蘭被比自己小得多的妹妹追着跑,孩子們也漸漸放下了對迪蘭的畏懼。
  「……不愧是迪蘭,真的很擅長照顧小孩子呢。」
  見到迪蘭很快便消除了孩子們的畏懼,珊德拉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這正與她所期待的一樣。
  「……莫非那是有意的嗎?」
  聽到珊德拉自言自語,阿爾不禁驚訝地睜大眼睛。
  「迪蘭畢竟也在重裝步兵裡待了十多年,經驗還是相當豐富的。這點程度難不倒他。不過,他基本上也就那副德性……」
  儘管同周邊諸國的關係安定,但國境警備隊仍需要與犯罪分子鬥爭,地方上也需要防範魔物襲擊。這時情報收集就會顯得非常有必要。如果忽視這一點,不但會影響任務成功率,夥伴們的生存機會也會下降。因此,從當地居民口中獲取情報的技術,對士兵而言有非常重要的意義。而通過出洋相來融入對象之中,就是迪蘭的手段。
  「原來如此,受教了。」
  「不過這對孩子們的教育可不好,差不多也該讓他像樣一點了呢。」
  說著,珊德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平時溫柔的老師印象完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刀劍一般的鋭利表情。
  「立正!」
  「是、是!」
  聽到珊德拉的號令,剛才還在躲着凱蒂的迪蘭立刻如同條件反射一般地立正站好。
  「迪蘭,儀容散亂,就等同於隊伍紀律散漫,這我應該告訴過你吧!」
  「實在非常抱歉,中隊長!」
  迪蘭將珊德拉稱作中隊長,是因為珊德拉的確曾擔任過迪蘭所在中隊的長官,是迪蘭的上級。而那時產生的上下級關係,至今仍然刻在迪蘭心中。因此儘管珊德拉比迪蘭年輕近十歲,他卻對她服服貼貼。
  而在軍隊時,珊德拉便負責驅使迪蘭,迪蘭則以被小於自己的女性任意驅使的懦弱男子的身份收集情報。為了能夠使得這個組合發揮效果,一個如同珊德拉或是凱蒂一樣強氣的女性是必須的。
  「立刻整理着裝!罰俯臥撐三十下!」
  「是,中隊長!」
  迪蘭立刻整理好了着裝,開始做起俯臥撐來。對身體經過大量鍛鍊的迪蘭來說,三十下俯臥撐根本算不上什麼懲罰。但一旁的孩子們卻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們只是一邊笑着一邊看迪蘭受罰。甚至還有人趴在迪蘭身邊學着他的模樣也做起俯臥撐來。迪蘭開始在孩子們心中樹立起有趣的大叔這樣的印象來。
  「真是的~~哥哥你啊……不過珊德拉老師,真的好帥!」
  身為妹妹的凱蒂一面用冰冷的視線看著迪蘭,一面又用熾熱的眼神看著珊德拉。

  ◇

  等到迪蘭做完俯臥撐,阿爾朝他伸出了右手。
  「初次見面,迪蘭先生,我是見習王宮魔法師亞雷克斯·巴特拉爾。」
  「……你就是阿爾嗎。我從妹妹那裡聽到過你的事情。」
  迪蘭拍掉手上的泥土,露出微笑握住阿爾的手,然後拉著他的手站起來,也算是兩人間的握手問候。
  「迪蘭·克萊法。凱蒂受你照顧了。」
  「這怎麼敢當。班長一直在幫助我。」
  兩人的視線自然轉向凱蒂。她現在正和珊德拉以及朋友們說著什麼。凱蒂的視線不時轉向迪蘭身邊,似乎是在說著關於迪蘭的什麼話題。
  「……老實說。」
  迪蘭用手肘戳了戳阿爾,然後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什麼,接着阿爾也同樣對迪蘭耳語回答。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班長她認真過頭了。」
  「這樣啊。看來我們能成為朋友,阿爾。」
  「這是我的榮幸。」
  笑了一會兒後兩人鬆開彼此的手,開始討論起正事來。
  「那麼,迪蘭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您。」
  「遇到麻煩事了?」
  看到阿爾露出認真的表情,迪蘭也嚴肅起來。阿爾對他點了點頭,然後便開始敘述事情經過。
  「事實上,是關於您妹妹身邊的那個女孩子。」
  「哦,那個最矮的?」
  當迪蘭說出『最矮的』的時候,瑪莉立刻對這個字眼起了反應,朝兩人投去不滿的眼神。對為身高而自卑的她而言,這可是非常敏感的話題。
  「……看起來是個相當厲害的小丫頭啊。」
  「事實上,她是宰相古拉斯閣下的孫女。」
  「那,這個孩子,呃……好像……是叫瑪莉對吧?」
  「正是如此。」
  迪蘭也從凱蒂那裡聽說過瑪莉。關於自己的朋友,凱蒂幾乎都對迪蘭說過一遍。
  「瑪莉是偷溜出來的,然後不幸捲入了這次的事件中。」
  「這還真是麻煩啊……那麼,古拉斯大人知道嗎?」
  「他還未獲知此事。」
  「也就是說,要我多多留心一下那小丫頭囉。」
  聽到迪蘭的話,瑪莉又一次向他們看過來。但畢竟她也明白迪蘭是來保護自己的,所以只好又一言不發地背過身去。
  「能拜託您嗎?」
  「我幹了。反正也未必是什麼壞事。」
  「咦,怎麼說?」
  雖然阿爾單純地因為向他拜託了一件麻煩事而感到抱歉,不過迪蘭卻並沒有那樣想。他抓住阿爾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邊,然後在阿爾耳邊說道:
  「……你想啊,護衛好因為任性而偷跑出來的孫女,古拉斯大人肯定不會視之不見吧?」
  「啊。的確如此……」
  就阿爾所知,古拉斯雖然平日裡很嚴厲,但卻知恩圖報。至少他也一定會為瑪莉添的麻煩而道歉,也會感謝迪蘭保護她。
  「於是,我會怎樣?」
  「一般就是晉陞,獎金……您是在瞄着這些嗎?」
  阿爾輕輕皺起眉頭來看著迪蘭的臉。這是平時在阿爾身邊的男性們所絶不會想到的東西。
  「嗯。我女兒也快上學了。凱蒂上學的時候是我老爹費了不少勁才送進王立學院的,但這回可就不成了,所以我這個當爸爸的得努力一把才行……」
  說著,迪蘭打開胸前的吊墜。阿爾立刻看到裡面有張抱著幼小少女的女性照片。以魔法拍下照片的技術因為剛剛出現而並不成熟,所以這張照片也有些模糊。但迪蘭卻用深情的目光注視着照片。因為那就是他的妻子和女兒。
  ——交給這個人,應該沒問題了……。
  阿爾在心中悄悄改變了對迪蘭的評價。最初他以為迪蘭是以金錢為目的而有些遺憾,但現在他明白自己誤會了迪蘭。不可能所有人都像阿爾這些貴族們一樣過着富裕的生活。他們會有必須為金錢而發愁的時候。所以既然是為了家人,又是以保護妹妹的朋友而獲得獎賞為目的,便沒有任何問題。對阿爾家的傭人梅雅莉也是一樣,倒不如說阿爾覺得自己應為他們加油打氣。因此阿爾現在才能夠毫不猶豫地低頭拜託迪蘭。
  「迪蘭先生。瑪莉就拜託您了。」
  「你可要對凱蒂保密啊,那傢伙實在是太過認真了。」
  「明白了。我期待着您女兒成為自己學妹的那一天。」
  「要是打她主意我可不會饒你。」
  「我、我並沒有這樣的意思。」
  「我懂的我懂的,只是說說而已嘛!哈哈哈!」
  「啊哈哈哈。」
  兩人一起爽快地笑起來。
  這樣,瑪莉也就順利地得到了迪蘭的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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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異變

  在典禮會場的王國軍和市民之中,起先向地下城出發的是傳令兵。
  他們在魔王軍攻擊了典禮會場之後不久就出發了,比阿爾他們大約早了一天出發,又因為他們騎著馬,所以移動速度要比阿爾他們快多了。只要路況不差,他們應該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吧。
  阿爾他們則在同一條路上徒步前行。雖然王女和政要們乘坐著馬車,但因為馬匹數量不足,騎著馬進行護衛非常困難,所以馬車只得迎合著徒步的速度前進。雖然騎馬用一天就能到達目的地,但徒步的話得要好幾天才能到。
  「阿爾。」
  「歡迎回來,烏洛波。」
  烏洛波跑向走在馬車旁邊的阿爾身邊。
  他代替無法遠離王女們所乘坐馬車的阿爾進行周邊的巡邏任務。這也是最適合習慣了旅行的烏洛波的任務了。巡邏了一圈之後的他回到了阿爾身邊。
  「果然,落在後方的人們的速度開始慢下來了。」
  「是嗎……畢竟人這麼多……」
  從出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由於各自的體力差異,一般市民的步伐開始散亂起來。
  雖然幼兒和傷者乘坐馬車,但大部分的人都是步行。他們並非都是身體強壯的人,所以走了這麼長時間,女性和老人,還有小孩漸漸掉隊了。
  地下七層是兩百年前進行大規模戰爭的地方,地形也是利於大規模兵力展開的平坦地形。所以,一眼望去全是荒涼的荒地。那裡有不少兩百年前戰爭遺留下來的廢墟和殘骸。雖然也有比較好走的道路,不過,看到附近的景色後也不由得被打亂步伐。有些人覺得恐怖,想快些趕路,有些人則是嚇得不敢走,每個人有不同的反應。畢竟遭遇了昨天的那次襲擊,始終無法抹去心中的不安。
  「剛才大鬍子說,『軍隊提前了預定,好像打算在穿過前面的山谷之後休息。』」
  烏洛波所說的大鬍子指的是迪蘭。阿爾拜託烏洛波在巡邏的時候,順便幫他去看看同班同學們。那時烏洛波和迪蘭聊了一會兒。
  「那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聽了烏洛波的報告之後,阿爾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下來。說實話,阿爾想著如果再繼續這樣前進恐怕平民中會出現掉隊的人。
  在阿爾他們行進路線的前方有一座小山谷,根據地圖,穿過山谷不過就是不到一小時的功夫,很快就能有休息的時間了。雖然預定是在更遠的地方休息,不過為了之後幾天考慮,相比行進距離,軍隊更優先於讓人們保存體力。比起提早到達來說,更希望能安全抵達。賽雷絲應該也會對這個決定表示高興。
  通過山谷之後有一個可以飲水的地方,非常適合休息。而且通過山谷之後視野會變得廣闊,可以看見今天的目的地。所以只要穿過了這座山谷,應該可以讓人們恢復活力。
  「烏洛波,這麼多人集體移動還真是辛苦呢?」
  「嗯,就算是老練的旅行者,要跟商隊組隊並配合他們的速度也挺辛苦的,至少一開始的時候會這樣。」
  「哦……」
  阿爾一邊聽著老練的旅行者烏洛波講解小知識,一邊在大路上穩健地行進著。一般的魔法師早就開始疲勞了吧,不過,對於生來就有著強壯體魄的阿爾來說,這種程度的步行還是綽綽有餘的。也就是說,阿爾擁有旅行的天賦。
  「說起來,小姐她們怎麽樣了?」
  「在埋怨大鬍子呢,說是不夠優雅什麼的。」
  在按照自己的步伐前進的阿爾和烏洛波的視野中,山谷越來越近。他們距離山谷已經沒多少路程了。

  ◇

  雖然這山谷的高度與長度相較其他的來說算是比較小的,不過大小也足以容納在軍隊保護下的五千餘民眾的隊伍了。不過由於先前積累的疲勞,使得隊列被拉得很長,所以變成隊列最後的人進入山谷的時候,先頭部隊沒幾分鐘就要走出山谷的狀態。
  穿過山谷的道路兩邊是斷崖,呈銳角的斷崖從兩邊向中間延伸,雖說是白天,卻有一些陰暗。而且,由於道路崎嶇使得視野很不好。這個地方使阿爾感到難受。
  「總覺得這裡陰氣沉沉呢。」
  與阿爾有著同樣感觸的榭拉從馬車探出頭來,並不斷地四處觀望。看到榭拉的樣子,阿爾也覺得這個地方確實與她不相襯。
  ——能如此充滿陽光活力的人真是寥寥無幾呢……
  她不僅有活潑開朗的性格,更有引人注目的金髮、穿著與雪白的肌膚成反差的鮮艷禮服。沐浴在日光下的榭拉真的非常美麗。與此相比,這個地方實在是有損榭拉的魅力。
  「……我不太喜歡這個地方呢……」
  「是這樣嗎?我記得以前您和陛下吵架的時候,經常會躲到像這樣陰暗的地方,我還以為您覺得這些地方舒服呢……」
  「阿爾!?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啊!?」
  儘管如此,人不可貌相——雖然阿爾是這麽覺得的,不過看起來他大錯特錯了。
  「這、這個嘛……」
  「那當然是跟適合保存在陰暗地方的無骨火腿一樣啦。」
  因為自身的失言而被榭拉怒氣衝衝地盯著的阿爾在發呆之際,烏洛波代替他回答了榭拉的問題。雖然這回答跟阿爾所想的完全不沾邊,但烏洛波卻還是自信滿滿。
  「什麼!?」
  烏洛波的回答,令榭拉大為吃驚。使得榭拉的嘴一張一閉的,就像是正在吃餌食的魚。
  「把妳的胳膊用粗線捆起來,就真一模一樣了。」
  「閉、閉嘴烏洛波!!」
  在下一個瞬間,已經忍耐到極限的榭拉喊了出來。實際上她也有自覺。長了肌肉的胳膊是有點變粗了。正因為她很在意這件事情,所以烏洛波帶刺的話傷害到了她的自尊心。
  「啊啊,不能這樣,公主殿下!危險!」
  「但是阿爾,烏洛波那傢伙竟然說我胖!」
  由於太過不甘,榭拉處於半哭泣的狀態,而且說話也回到了小孩子的語調。然後她攥緊了拳頭,想要從窗口跳出車外。阿爾看到後慌慌張張地伸出雙手阻止。但是經過鍛煉的榭拉的力量非常強,就算是身體能力優秀的阿爾,要阻止榭拉也得費好大的勁。
  「這下糟糕了,之後就拜托你了阿爾!咱再去巡邏一圈!」
  察覺到榭拉已經完全被激怒了的烏洛波,慌忙地逃開了。看到烏洛波逃開後榭拉更生氣了。
  「給我站住,烏洛波!!沒聽到我說站住嗎!?」
  「才不呢!」
  「危險,公主殿下小心啊!!」
  榭拉幾次差點掙脫了阿爾的制止。而且阿爾已經好幾次都被她粗暴地用手肘撞擊。但是阿爾還是忍住了焦急的心情,拼命告訴榭拉要自制。
  「我雖然不怎麼清楚女性關於體重的這些事兒,不過我覺得沒有比公主殿下們更美的人存在了!!公主殿下到底是跟誰來比較才那麼生氣的!?難道是曉之女神嗎!?」
  「……」
  聽到阿爾拼命喊出的這句話,榭拉停止了動作。
  「啊,咦?」
  對榭拉突然停止動作感到不可思議的阿爾慢慢地向上望去。然後發現雙臂中的榭拉紅著臉。在兩人視線重合之後,榭拉又像逃開似地轉移了視線。
  「……公主殿下?」
  「沒、沒什麼……那個,像小孩子一樣胡鬧真是抱歉……」
  榭拉之所以會生氣,是因為烏洛波一直在不斷說她胖,怕阿爾會信以為真。畢竟榭拉也是妙齡少女,很不願意被自己喜歡的男孩子覺得自己胖。
  不過榭拉的擔心是多餘的,畢竟阿爾說除了造物主曉之女神之外再也沒有人比自己和賽雷絲更美了。或許阿爾作為青梅竹馬多少有些偏心,不過這的確也是榭拉想要的回答,所以也沒什麽不妥。
  「那個……沒事吧?」
  先前說的那句話,是阿爾為了阻止榭拉而不經意說出口的,不過阿爾卻不知道榭拉為何突然就不生氣了。所以很不可思議地看著沉默不語的榭拉。
  「什麼都沒有啦……真是的……」
  而榭拉也不可能說出阿爾的話讓自己感到高興這樣的話,更何況賽雷絲就在自己背後。榭拉能做的也只有將自己通紅的臉別過一邊了。畢竟與說自己美麗的人近距離接觸多少會感到害羞。不過也並不是想要避開,榭拉此刻心情非常複雜。
  陷入思考的阿爾終於有了一個結論。正想要向榭拉確認的時候。
  「榭拉大人,難道說其實……」
  「阿爾,來一下!」
  阿爾正要詢問之際,從遠處傳來的烏洛波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這時烏洛波的聲音已經不是平時陽光的語調了,而是緊張的狀態。
  「到這裡來一下!有個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烏洛波所在的地方,是偏離阿爾他們腳下道路的另一個山谷的入口。看來烏洛波好像發現了什麽。
  「公主殿下,我稍微離開一會兒。」
  察覺到烏洛波那邊似乎很緊急,所以阿爾立刻放開了拉著榭拉的手。和榭拉的交談也完全丟到了一邊。
  「啊啊,嗯……」
  榭拉也放開了自己的手,讓阿爾離開。不過並不是因為烏洛波那邊發生了什麼,而是榭拉無法違抗阿爾的請求才對,她現在依然處在一片混亂中。
  「發現什麽了,烏洛波!?」
  阿爾以最快的速度往烏洛波身邊趕。同時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陽光四射的烏洛波很少露出認真的表情。所以烏洛波露出認真的表情,讓他察覺到了危險。
  「在這邊!快來!」
  烏洛波領著阿爾來到道路旁的一條小道上,踏入了另一座山谷。
  「看看這個!」
  烏洛波走了幾步,朝著自己腳邊的地方指了指。那是先前烏洛波從榭拉那裡逃開時,偶然發現的掉在這裡的東西。
  「這個是……我軍使用的劍吧?」
  在烏洛波腳邊的長劍,是王國軍的標準裝備。雖然是由大工廠生產的量產品,不過卻是在米爾拉家的冶煉工坊、亞凡因的指揮下製作而成的,所以品質絕不會很差。那把劍就這樣插在劍鞘裡,被扔在了地上。
  「可是,為什麼這把劍會在這裡?」
  阿爾上前撿起了劍,從劍鞘裡拔了出來,並確認劍的狀態。
  這本身只是一把普通的劍而已。看起來保養得很不錯,所以比較容易讓人感覺是被遺忘在這裡的。但是,在這樣的地方遺落東西也實在令人感到奇怪。
  要是傳送裝置還在的話,也不會有人特意來到這個山谷。因此,阿爾考慮到這把劍應該是在之前傳送裝置失效的時候遺落下的。但由於這把劍被保養得很好,劍鋒中映著光芒,簡直就像是昨天還在誰手上一樣。阿爾覺得這也太不合理了。
  「沒錯!阿爾!這把劍肯定是昨天先出發的傳令兵丟的啊!」
  在傳送裝置失效之後,先行通過山谷的只有兩個傳令兵而已。也就是說,這把被保存完好的劍肯定是他們丟下的。傳令兵本應是騎著馬經過這個山谷的才對。然而,他們卻在馬進不去的小路裡遺落了劍。
  「等一下,烏洛波!也就是說,傳令兵們在這個山谷遭遇了敵人,被追到了這裡嗎!?」
  如果不是傳令兵在通過山谷的途中,沒有任何理由就下馬鑽入小路,粗心地丟掉了劍再回到馬上,那麼他們就是被敵人追到了這條小路而後把劍弄丟了。而兩個傳令兵逃到這裡,說明他們遇到的對手並不是少數的野獸之類,而是遇到了在無法繼續騎馬的狀態下,光憑兩人無法與之對抗的敵人,所以傳令兵們才會逃往這裡。
  「肯定是這樣!這個山谷裡埋伏著敵人!魔王軍那些傢伙肯定在等著咱們自投羅網!」
  就在烏洛波說完這句話的時候。
  大地突然激烈地震動起來,像是大塊物體崩裂下落的轟鳴聲傳遍了整座山谷。

  ◇

  魔王軍先發制人,利用大量的砂土堵住了山谷兩端。魔王軍的目標是在隊列中央的那些王族和政要們。用砂土堵住兩端,就是為了讓他們孤立無援。把隊列的前後都切斷,保護王女和政要們的守衛就所剩無幾了。要是親衛隊在的話另當別論,不過如果只是一般的士兵是很容易被打倒的。
  移動往居民區的路上,正是抓捕王女和政要的好地方。
  魔王軍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所以他們在典禮會場並沒有展開攻擊。而只是掠奪了食物和水。
  「被擺了一道啊!全都在對方的算計中!」
  阿爾懷著近乎絕望的心情,往原來的道路上跑去。
  雖說是被迫進行移動,但王國軍也並不是盲目地選擇行進的道路。而是從幾個候選的道路中,選出了最容易防禦敵人進攻的道路。但是卻被敵人識破了。又或者是在抓到傳令兵之後,從他們口中知道的。無論如何,阿爾他們確實在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跌入了敵人的陷阱。
  但也不得不說變成如今這種狀況也沒有辦法。物流中斷,預備的食物和水都被搶走了,士兵的數量也不多。在這樣的狀況下,顯然能猜到敵人會再次發動攻擊,還待在敵陣中是非常危險的。假設在食物和水都用盡之後遭到魔王軍的攻擊,就只能坐以待斃。雖然知道途中有遭遇襲擊的危險,不過除了移動以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不過王女們確實是遭受到了襲擊,這是事實,不是以「沒有辦法」這種藉口就可以搪塞過去的。阿爾曾經向去了地下八層的姐姐芙里妲約定過,要保護好王女們。但是現在幾乎就要違背這個約定了,阿爾為此感到十分焦急。
  「公主殿下!」
  賽雷絲、榭拉、艾絲緹爾。要是這三個人落入敵人手中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阿爾一邊喊著王女們的名字一邊朝著山谷中跑去,那裡已經陷入戰鬥中了。
  阿爾此刻第一次見到了魔王軍的正規兵。魔王軍裡的士兵並沒有特定的人種甚至物種。其中較多的為茶色或黑色皮膚的精靈,也就是黑暗精靈。與留在地上繼續進行活動的魔族激進派一樣,它們是魔王軍的主要成員。不過說多也只是相對而言,實際它們的數量還不足總數的一半。剩下的基本都是直立行走的野獸,或是背後長著翅膀的人型生物這一類完全沒有正常人形的傢伙。一言以蔽之,就是魔物的大軍。雖說如此,但它們也只是表面看起來混沌而已。它們穿著同樣設計的黑色防具,一絲不亂地遵從著統領。行動混亂的反倒是正在遭受到攻擊的王國軍士兵。
  王國軍已經完全潰不成軍了。前後的道路都被堵塞,援軍來不了。在這樣的狀態下魔王軍首先以隊長級的士兵為攻擊目標。隊長們忙於與敵人拼殺,根本沒有閒暇去統領士兵們。所以,沒有被下命令的那些護衛的士兵們都只能以自己的判斷來進行戰鬥。在這樣的狀態下根本就不可能戰勝多種族完美合作下的魔王軍。所以,從戰鬥一開始,王國軍就已經處在劣勢了。
  ——公主殿下她們在哪!?
  阿爾闖入混亂的戰場,慌忙地巡視四周。很快就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弗雷斯萊茵王家的馬車。在馬車旁邊的是被王國軍士兵保護著的三姐妹和梅雅莉。
  「公主殿下!」
  「阿爾!」
  在阿爾呼喊王女們後,王女們也注意到了阿爾。王女們看到阿爾之後表情也變得明朗了一些。但現在也不是能安心微笑的狀態。敵人的攻擊迫在眉睫。
  「不好!」
  一隻擁有翅膀的魔族兵逼近了王女們。阿爾注意到之後,立刻開始吟唱咒語。左手結了個印,右手魔杖指向魔族士兵。
  在這個世界裡存在著好幾個種類的魔法。而阿爾這樣的魔法師使用的魔法,屬於龍語魔法的理論體系。
  龍語魔法是數百年前龍——一種擁有知性的大型爬行動物——所持有的魔法。尋求著溫暖氣候移居至此的牠們,作為居住地的交換,把龍語魔法傳授給了這個世界的人。但當時龍語魔法只是以龍的語言以及身體作為基礎的理論體系的魔法,實際上能夠使用的人非常少。而經過經年累月的研究之後,通過各種各樣的改良,終於變成了可以讓大多數人——正確來說是人類型的生物——都能夠使用的魔法理論。
  所以嚴格來說,這魔法已經偏離了龍類使用的魔法了,只是因為發展歷史才被一直稱為龍語魔法。不過在當今的時代,使用這個正式名稱的人已經很少了。在不斷普及之後,一般人們口中的「魔法」指的就是龍語魔法,幾乎沒有人使用正確的名字了。
  發動現代的龍語魔法,要具備三個要素。咒語,掌訣和魔杖。口中吟唱咒語,左手描繪固定的動作,並以右手的法杖為起點發動魔法。這三個條件既是發動魔法的鑰匙,同時也是安全裝置。如果不湊齊這三個條件是無法發動魔法的,所以不用擔心一般人吟唱咒語引發魔法暴走。但實力高強者可以省略這三個要素中的一部分。不過省略要素畢竟需要很強的實力,並不至於引發暴走。
  「Energy Bolt【能量球】!」
  阿爾此時發動的魔法是用魔力壓縮成的能量彈朝目標射擊的攻擊魔法。這個魔法是攻擊魔法裡最基礎的魔法,即使是身為見習生的阿爾也很容易使出。阿爾體內的魔力集中到魔杖的前端,生成了一個閃著紅色光芒的球體。球體在不斷地膨脹成一個蘋果大小之後,一口氣收縮成核桃大小。隨著收縮變得越發明亮,開始發出刺眼的光芒。
  魔杖上集中的魔力的量越大,被壓縮後的體積越小,威力就會變得越大。實力高強者甚至可以發揮出猶如攻城兵器般的威力,但是作為見習生的阿爾只能發揮出跟弓箭差不多的威力。不過在現在這樣的情况下,已經足夠了。
  「發射!」
  阿爾朝魔杖灌輸發射的意識,於是魔杖前端的光球飛舞而出。然後一口氣加速,以箭矢一樣的速度朝著目標飛去。
  目標的魔族兵正在攻擊賽雷絲的守護精靈。守護精靈手持長槍身穿鎧甲,還拿著一副巨大的盾牌,所以防禦力非常高。由於操作守護精靈的賽雷絲實力不足,並不能打倒敵人,不過要防禦住敵人的攻擊還是沒有問題的。在守護精靈將魔族兵擊退之後,阿爾的魔法正好命中了魔族兵的後背。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到魔法攻擊的魔族兵發出了痛苦的聲音。由於它身上穿著鎧甲,所以阿爾的魔法並不能直接將它打倒。但由於之前被賽雷絲的守護精靈擊中,使得身體失去了平衡,魔族兵被迫下降到了接近地面的高度。
  下降到這個高度後,即使不用守護精靈的長槍也能夠進行攻擊了。這是榭拉擅長的攻擊距離,而且敵人露出這麽大的破綻,榭拉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哈啊!」
  禮服翻飛,榭拉舉起右拳從正面進行攻擊。經過鍛練的身體依賴著自身的體重使出的全力一擊,一拳打在了魔族兵那像鳥一樣的臉上。吃下了這一擊的魔族兵就這麼轉著圈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到地面後就再也不動了。
  「您沒事吧,公主殿下!」
  「幫大忙了,阿爾!」
  「太遲了!」
  「阿爾,小烏洛!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飛奔穿過混亂的山谷,阿爾終於趕到了王女們的身邊。幸運的是王女們和梅雅莉看起來都沒有受傷。不過阿爾可沒有為成功匯合感到高興的時間,他立刻就背朝著賽雷絲和艾絲緹爾還有梅雅莉,並站到了榭拉的旁邊。烏洛波也拔出劍站到阿爾他們前面,與守護精靈站在一起。
  「主人,這之後我們該怎麼辦呢!?」
  梅雅莉詢問阿爾之後的動向,並拔出了護身用的短劍。梅雅莉雙手拿著刻有巴特拉爾家家徽的短劍,站到了阿爾背後的位置保護他。
  「趁著軍隊擋住敵人的時候,帶著公主殿下和政要們逃走!」
  在阿爾看來,除了逃跑以外沒有其他辦法了。敵人佈下圈套,分離了王女和政要們的大部分護衛,然後發起攻擊。也就是說,在成功截斷王國軍的士兵,確保勝機之後它們才開始攻擊的。所以現在敵人的兵力必然超出王國軍。雖然現在王國軍勉強抵擋住敵人的進攻,但如果再這樣繼續戰鬥下去的話,王國軍無疑會全滅。
  「但是阿爾,我不能丟下保護我們的王國軍士兵不管啊!」
  賽雷絲也很清楚現在的狀況。但對於有著崇高理想的她來說,把王國軍的士兵丟在這裡不管的行為令她非常抵觸。
  「賽雷絲殿下,正因為公主殿下們還在這裡所以敵人不會停止攻擊!士兵們也都無法逃跑!不如說,公主殿下們離開這裡才能救那些王國軍的士兵啊!」
  王國軍的士兵之所以會那麼拼命地戰鬥,是因為王女和政要們在這裡。只要還有需要守護的人在,就不能撤退或者投降。敵人也不會放緩攻擊。所以王女們需要立即離開這個地方,才能讓士兵盡可能多地生還。
  「我知道了!馬上離開這裡吧!」
  好在賽雷絲贊同了阿爾的想法。阿爾終於鬆了口氣。
  ——就算我們離開了這裡,魔王軍也很可能不會停止攻擊……不過這也沒有辦法啊!
  阿爾驅走了悲觀的想法,開始了下一階段的行動。
  「公主殿下,接下來我們要跟迪殿下他們匯合!」
  阿爾想要帶著王女們與迪特利,正確來說是那些政要們匯合。由於原本的隊列中王女在政要們的前面,所以只要往回走就能夠跟他們匯合了。阿爾簡單觀察了一下四周,看到了在後方有一隊組成了圓陣的王國軍士兵。看起來王國軍圍著的應該就是政要們了。
  「我明白了!艾絲緹爾、榭拉,要出發了哦!」
  「嗯!」
  「這就過來,姐姐!烏洛波,你也快點過來這邊吧!」
  「……不生氣了嗎?」
  「早就不生氣了啦!」
  「抱歉,謝謝!」
  阿爾和烏洛波殿後,在最前面的是賽雷絲的守護精靈和榭拉。在中間是賽雷絲,艾絲緹爾和梅雅莉。作為護衛的士兵們則是把阿爾他們給圍起來,然後一起進行移動。因此在移動的過程中雖然遭受了幾次攻擊,但阿爾他們還是安全與後方的集團匯合了。
  「迪殿下!」
  「阿爾!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賽雷絲殿下她們也平安無事!」
  阿爾他們到了之後,王國軍士兵們從圓形陣中打開了一個入口,將阿爾他們迎進來。在那裡終於見到了各國政要們的身影。然後阿爾來到了迪特利的身邊,說出之後的打算。
  「迪殿下,立刻逃離這裡吧!再這樣下去的話會被全滅的!」
  「作出這個判斷的根據是什麽?」
  阿爾之所以最先與迪特利商談,是期待著他身為在周邊諸國中最有實力的戴加隆皇子的影響力。如果能說服他,其他國家的政要們支持的可能性會比較高。
  但是對於阿爾的這個提案,迪特利並沒有馬上接受。先不說他自身,他覺得如果阿爾的提案沒有一定的合理性,恐怕其他的政要們是不會服從的。
  「在山谷的一個小道裡,發現了應該是先前傳令兵身上的東西!」
  阿爾一邊向迪特利說明,一邊拿出了先前發現的那把劍。看到這把劍之後,迪特利的臉色大變。
  「這不是簡單的遭遇戰或者追擊戰!這是周密計劃好的攻擊!」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說服大家!」
  「我也一起去!」
  迪特利看到阿爾拿出的那把劍後,頓時理解了傳令兵已遭不測,知道敵人是有十足的把握才發起這次攻擊的。所以迪特利立刻開始說服各國的政要們。賽雷絲也跟著一起。畢竟要對這個情況負責的並不是迪特利,而是賽雷絲。
  「那麽阿爾,雖說是要逃走,但是要往哪裡逃呢?」
  「……啊,對了,說的也是呢。」
  阿爾正呆呆看著迪特利和賽雷絲背影的時候,榭拉的一句話把他拉回了現實,於是他立刻思考起來。
  ——山谷主要的出口大概都被封死了吧。況且這裡本來就相當於是魔王軍的後花園……如果要逃的話,只能出其不意……。
  地下七層的地圖魔王軍也有。況且這裡原本就是魔王的地下迷宮,它們也應該更熟悉這裡的地形才對。
  ——出其不意……逃到它們不知道的地方……那樣的地方存在嗎……?還是說孤注一擲地強行突破……?
  阿爾覺得,如果只是單純逃跑的話必然會被魔王軍追上。但同時魔王軍又有地理優勢,想用計策逃跑也是很困難的。那麽恐怕就只剩下從險路強行突破這一個最壞的方法了。
  ——不,等一下……?那些傢伙的地圖,是兩百年前的……對了!!
  但在這時,阿爾的腦內閃過了一個想法。那就是,魔王軍的地圖會不會並沒有換成最新的。
  這裡確實是魔王軍的領地。但魔王和魔王軍隨著魔王城一起封印已經是兩百年前的事了。所以他們現在使用的地圖很有可能還是兩百年前的。雖說之後可能會作出修正,但現在才是他們復活的第二天,目前還沒有進行修正的可能性很高。比起強行突破的成功率,期待他們沒有修正地圖的可能性還比較可靠。
  「地圖,地圖……」
  阿爾把手伸進自己的包裡,開始尋找地圖。
  「主人!」
  梅雅莉從旁邊伸出了手,將地圖取了出來。幫阿爾整理包裹的正是梅雅莉。
  「謝謝你,梅雅莉!」
  阿爾從梅雅莉手裡接過之後,慌忙打開了地圖。這個地圖是出發前從地下七層的守軍那裡得到的,原本是在那裡的士兵所有的。確認了地圖的阿爾,雙眼閃耀著光芒。
  「就是這個!要是到這裡的話就能逃出去了!」
  雖然這張地圖發行也已經超過二十年,不過卻在有修築工事的地方詳細地標註了地形的變化。對於現在的阿爾來說,這些標註上的情報正是無比重要的。

  ◇

  阿爾向附近隊伍的隊長傳達了之後的行動計畫,於是他立即讓士兵行動起來。
  「隊長。」
  賽雷絲叫住了他。
  「公主殿下!?」
  被賽雷絲叫住的隊長連忙想要下跪行禮。
  「別這樣,戰鬥還在繼續。」
  但賽雷絲制止了他,並繼續說道:
  「……讓你們不得不留在這裡,我感到萬分抱歉。」
  「請您不要這麼說!這本來就是我們分內之事!不如說能為王家的危機盡一份力,是我們至高的榮幸!」
  士兵們之所以會拼上性命保護賽雷絲她們,是因為王家對這個國家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大家都堅信只要王家繼續統治下去,國家、還有自己的家庭就能夠幸福地生活下去。
  「謝謝你,隊長。也請向大家如此傳達吧。」
  「我等愧不敢當。」
  「還有,關於我們逃出去之後——」
  「我們會盡全力拖住敵人的。請您放心吧。」
  隊長預想了賽雷絲將要說的話,笑著作出承諾。
  「不。」
  但對於隊長所說的話,賽雷絲卻搖了搖頭。賽雷絲考慮的正好相反。
  「之後請你們找個適當的時機逃出去。撤退也好,最壞的情况下向敵人投降也沒關係。」
  「公主殿下!?怎麼能為了我們,讓公主殿下暴露在危險之中……」
  賽雷絲所提出的,是作為隊長來說最不能選擇的選項。他所考慮的是如何幫助王女們盡可能多地拖住敵人的追擊。
  「隊長,敵人是魔王軍。也許不久後就會突入全面戰爭吧。」
  「我明白。」
  不管是賽雷絲還是隊長,表情都很僵硬。對於這會造成多麼嚴重的結果,二人都非常清楚。
  「魔王軍很強大。如果我們還繼續現在這種白白浪費生命的戰鬥,總有一天會兵力枯竭,弗雷斯萊茵必將會走向滅亡。所以對於現在的你們來說,要想辦法活下去,然後等待再次上陣的機會。」
  「公主殿下……您希望我們能再次上戰場嗎……」
  如果只是讓士兵們珍惜自己的生命,恐怕隊長是不會為之所動的吧。不過賽雷絲卻說讓他們保存有生力量等待下一次與魔王軍戰鬥的機會。為了守護國家而戰,這裡並不是終點。而她的此番心情,打動了隊長。
  「我明白了。我們一定會活下來,然後加入最終的決戰。」
  「拜托了。」
  賽雷絲點了點頭,於是隊長回應了一個充滿赤誠之心的敬禮。他臉上露出的絕不是即將捨身赴死的表情。而是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回來、無比堅強的表情。

  ◇

  在阿爾他們的移動開始之後,察覺到他們行動的魔王軍加強了攻勢。雖然王國軍為了不讓敵人接近而誓死抵抗,但防線時不時會被魔王軍打亂。所以阿爾他們不得不一邊防禦敵人的攻擊,一邊往岔道的方向逃離。
  從正面防住突破防線而來的敵兵的是阿爾和烏洛波,還有與王女們同行的數名王國兵。而在他們不遠的後方,迪特利正在用魔法支援他們。在王女和政要們全部進入岔道之前,必須在這裡阻止敵人。
  「Mass Missile Protection【大規模遠程攻擊防護】!諸位,現在是否感覺輕鬆一點了!」
  「幫大忙了,迪殿下!」
  迪特利發動魔法之後,士兵們的身體立即被黃色的光芒包圍。他所發動的魔法,是自動彈開遠程攻擊的防禦魔法。對於防禦像弓箭和飛刀這種在混戰中非常麻煩的武器來說,是非常有用的魔法。
  ——我也不能輸!
  雖然阿爾無法使用迪特利的那種高級魔法,但其他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在感歎自己的無力之前,先努力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保護王女們才是最重要的。
  「Fog Cloud!Modifier•Effective area•Large!【大範圍雲霧】」
  阿爾發動的,是超過初級魔法使水平的迷霧魔法。由於這只是單純產生出雲霧的魔法,所以影響的範圍比較大。阿爾注入了相當多的魔力,讓雲霧在友軍士兵們的頭上展開。之後飛在上空的魔族兵便被雲霧包圍起來,只能迷茫地待在空中了。

  「幹得漂亮阿爾!接下來看我的!」
  利用這個機會迪特利發起了攻擊。
  「Blast Fire Ball!Modifier•Effective area•Huge!【超大範圍炎爆彈】」
  巨大的火球從迪特利的魔杖前端飛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入了雲霧之中。然後飛入雲霧中的火球在雲霧的中心位置引起了大爆炸。爆炸的威力非常大,彷彿周圍的岩石崩裂了一樣的爆炸聲和閃光波又一次籠罩了整片區域。
  眼前的光景令阿爾為之所歎。
  「好厲害……」
  迪特利難得用了大規模攻擊魔法。他發動的爆裂火球魔法將頭上的雲霧完全驅散了,同時也把裡面的魔族兵一掃而空。多虧了阿爾的雲霧魔法將魔族兵的視線遮斷,所以沒有任何魔族兵能從爆炸中逃出。
  而且這次的攻擊也起到了別的效果。那些在雲霧範圍外並沒有被捲入爆炸的飛行魔族兵,一個接一個地降落到地上。
  ——原來如此,發動大規模攻擊魔法的目的原來是這個啊!!
  阿爾終於明白了迪特利發動大規模攻擊魔法的理由了。
  在空中飛行會被捲入雲霧,而捲入雲霧就會被火球魔法攻擊。要給魔族兵留下這種印象,就必須發動這種大魔法。而其結果就是,原本飛在空中的魔族兵都下降到地上。如果單純從魔法的角度來考慮這種做法的效率確實不怎麽樣,但考慮到副作用的話,這就十分有效了。從實際效果來看,他確實是漂亮地運用了魔法。
  「別放鬆警惕,阿爾!看到如此大規模的攻擊之後,那些傢伙肯定會優先攻擊魔法師的!」
  「啊,是!」
  迪特利的警告已經成為了現實。
  不只是弓箭,投擲武器和投射型攻擊魔法不斷朝阿爾和迪特利所在的地方飛去。幸好有迪特利的防禦魔法保護,不然後果難以想像。與此同時,還能看到魔族的步兵也朝著阿爾他們過來了。
  看到如此狀況,阿爾才對在戰場上使用魔法的意義產生了實感,不禁感到背脊一陣凉。
  ——這就是戰爭嗎……
  眼前的敵兵並非是巨魔像或者骷髏兵,它們擁有臨場應變的能力。如果只是胡亂攻擊的話,會讓同伴們陷入危險。自己的每一步行動都伴隨著重大的責任和義務。至今為止從未有過的恐懼向阿爾襲來。
  ——賽雷絲她一直都在忍受著這樣的心情!我也不會為此妥協的!
  置身戰場與擔任國家政要是一樣的。稍有不慎就會讓許多人陷入危險。都肩負著重大的責任和義務。
  阿爾一直都在注視著忍受著重大壓力的青梅竹馬。他始終希望自己能夠替她分擔一些。而現在,這個時機終於來了。所以阿爾努力壓制住了心中的恐懼。就算是站在敵兵面前,只要想起賽雷絲的樣子,就能夠鼓足勇氣。
  「阿爾,王女和政要們的避難已經結束了,咱們也趕快離開這裡吧!」
  就在這時,王女和政要們已經全部進入了岔路。烏洛波察覺到了之後,讓他開始撤退。
  「等一下,讓我最後再來一下!」
  即使阿爾他們撤退了,在這裡的士兵們還要再繼續戰鬥一段時間,不讓敵人也進入岔路。阿爾打算再幫最後一個忙。
  「Flash!」
  那是一道強烈的閃光,屬於奪去敵人視覺的魔法。阿爾之前輔助發動了霧和火球的連携魔法,受到敵人的注意,所以魔法所產生的效果遠比魔法本身的威力要大得多。
  「我們走,烏洛波!」
  「好的!」
  大量的敵兵被閃光奪去了視覺。趁著這個間隙,阿爾和烏洛波也趁機跑進了岔路。與此同時,王國軍的士兵利用這個機會開始對敵兵進行反擊。
  但就算多少給予了敵人傷害,也無法改變王國軍會敗北的事實。
  ——大家都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即使是多一個人平安逃脫也好啊。雖然阿爾離戰場原來越遠,但還是如此期望著。

  ◇

  在進入岔路不久後,烏洛波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身為矮人族的烏洛波腿腳較短,即使再怎麽努力也已經到極限了。
  「烏洛波!」
  「抱歉,阿爾!」
  阿爾察覺到烏洛波的速度慢下來,向他伸出了手。烏洛波抓住他的手之後,阿爾用力向上拉。於是烏洛波借力,緊緊地抓著阿爾的身體。然後像爬樹木的蟲子一樣,靈活地順著阿爾的身體爬了上去,最後阿爾幫了他一把,讓烏洛波騎在自己的脖子上。
  「好了,阿爾!」
  「瞭解!」
  在烏洛波騎上自己脖子之後,阿爾為了補上落下的腳步而加快了速度。這個速度比之前烏洛波全力奔跑的速度還要快。
  「烏洛波,有追兵嗎!?」
  為了回應阿爾,烏洛波用雙手和雙腳固定住身體,然後往後轉頭進行確認。
  「還沒有追上來呢,沒問題!」
  由於騎在阿爾的脖子上,烏洛波的視線高度超過兩米。所以烏洛波比平常能看到更多東西。幸運的是,在視線裡並沒有看見類似敵人的存在。
  ——士兵們都還在努力呢……
  阿爾他們所進入的岔路,原本是為了增建通訊和傳送用的中轉站,炸開了周圍的懸崖。魔王軍應該還不知道這條岔路的存在,在王國軍如此拼命的阻擋之下,應該不會有追兵追過來才對。
  「阿爾,稍微降低一下姿勢!有會飛的傢伙在!」
  「知道了!」
  最大的問題就是那些持有飛行能力的魔族兵了吧。雖然憑藉著山谷複雜的地形暫時沒有被發現,不過如果不注意隱藏自己的身形,就會被那些魔族兵瞧見。為了不浪費王國軍的士兵們創造的機會,移動時既要抓緊也要小心。
  「噢噢!?」
  烏洛波讓阿爾降低姿勢後,突然在右邊的岩石縫隙中看到有人在相鄰的道路上跑著。幸好那並不是魔族兵。是一位烏洛波認識的王國軍士兵。
  「阿爾,大鬍子在旁邊跑著。」
  「迪蘭先生嗎!?」
  烏洛波看到的人正是迪蘭。雖然迪蘭是重裝步兵,不過在這個地方需要進行長距離的移動,所以迪蘭身穿著比較輕便的鎧甲。所以,長期從軍、身體得到鍛煉的迪蘭腳步要比阿爾還要快上幾分。所以當迪蘭衝入阿爾他們所在的道路的時候,跑在了阿爾他們還要前面的地方。
  「迪蘭先生!」
  「大鬍子!」
  阿爾和烏洛波叫住了在前邊的迪蘭。
  「是阿爾和烏洛波嗎!?」
  於是迪蘭注意到了阿爾他們,放慢了速度靠到他們身邊。
  「你們沒事嗎!」
  「嗯!我們和公主殿下還有政要們在一起,已經逃離了魔王軍的追擊!我們是負責殿後的!」
  「是嗎,沒事就好!」
  迪蘭神情嚴肅,不過在聽到了王女們平安的消息後,表情稍許緩和了下來。
  「說起來大鬍子,其他人呢?」
  聽到烏洛波的詢問,迪蘭的表情一下子又變得嚴峻起來。注意到了迪蘭那後悔的表情之後,阿爾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抱歉,她們被帶走了。」
  「被帶走了!?」
  「嗯,雖然還不知道理由,不過在斷崖崩塌把道路堵塞了之後,魔族的那些傢伙就徑直往那些孩子們所在的地方去了。」
  迪蘭所說的那些孩子,指的是凱蒂、米爾拉、瑪莉、艾莉莎她們四人。因為菲塔娜跟政要們在一起,所以並沒有被包含在這裡面。
  「你在幹什麼啊大鬍子!正因為不想變成這樣的情況,阿爾才把她們拜託給你的啊!」
  「抱歉,我無言以對。」
  魔王軍不知為何襲擊了她們並把她們帶走了。由於沒有人考慮到魔王軍會去襲擊特定的某些市民,所以迪蘭也沒能來得及阻止。
  「為什麽大家會……?」
  「恐怕……是想利用那些孩子,去威脅王女們吧?」
  「怎麼會這樣!」
  阿爾再一次為自己天真的判斷而感到懊悔。
  魔王軍早已經摸清楚王女們身邊主要的人際關係了。不管目的是為了威脅還是別的什麽,既然是抓了她們,肯定是確定了她們的重要性。阿爾應該預測到這一點,並讓她們與政要們在一起才對。但阿爾卻忽略了這一點,這可以說是非常大的失誤。
  ——我還是太不了解戰爭了!
  如果迪蘭的推理是正確的話,魔王軍把王女們視為首要目標,但同時為了給首要目標失敗做保險盯上了少女們。阿爾他們始終處在被動的狀態下。生在和平年代的阿爾與歷盡征戰的魔族兵相比,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不止是阿爾,恐怕全體王國軍皆是如此。
  「雖然不知道那些傢伙有什麽目的,但絕對要把她們給救出來!」
  為了救出被帶走的少女們,迪蘭正獨自追踪著魔族兵。在少女們被帶走的時候,雖然也有其他人察覺,但無奈的是他們為了保護一般市民已經分身乏術了,所以追踪者除了迪蘭以外並沒有其他的人了。雖說只有自己一個人,但迪蘭還是堅持要去救出少女們。畢竟妹妹凱蒂也在其中,迪蘭更是要拼死去救她們了。迪蘭此時正在追踪魔族兵,他原本正在跟踪著基層岩壁外的魔族兵。恰好在途中遇到了阿爾和烏洛波。
  「大鬍子,雖說要去救人,但你打算怎麼做?」
  「中隊長故意被一起帶走了!他一定會有什麼辦法的!」
  「珊德拉老師嗎!?」
  被迪蘭稱為中隊長的珊德拉,是不久前因為受傷而退役了的原王國軍士兵。迪蘭曾經是她的部下,所以很清楚珊德拉的性格。眼下這種狀況珊德拉肯定不會無動於衷。所以只要能和她配合好,就絕對有救回少女們的機會。
  「沒錯!所以得快一點!現在是和時間的競賽!」
  被抓走的少女們是否已經與魔王軍的大部隊匯合,就是勝負的關健。如果已經與大部隊匯合了的話,那就沒辦法出手營救了。所以即使有勝算,迪蘭也還是感到很焦慮。
  「明白了,我也來幫忙!」
  阿爾也想幫助那些同班少女們。就算她們不是同班同學,也不能允許她們成為魔王軍用來危險王女們的道具。萬一錯過這次營救機會,恐怕將會嚴重影響弗雷斯萊茵的未來。
  「說得好阿爾!這才是英雄亞雷克斯!」
  烏洛波也對阿爾提出去營救少女們的事沒有異議。不如說他相信阿爾會這麼做。阿爾一定會成為英雄的。他始終如此堅信著。
  「拜托了,阿爾、烏洛波!」
  「是!不過能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想和公主殿下們商量一下!」
  焦躁乃是大忌。而且隨便做出判斷也是很危險的,他已經從這次失敗中了解到了。所以阿爾打算和王女們還有迪特利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最合適的對策。絕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4-8-7 17:06 编辑


  第十一章 營救作戰

  阿爾他們確認了抓走少女們的魔王軍部隊的行蹤後,便與躲藏在中轉站的王女們匯合了。說明了事情的經過之後,他們希望能帶著擔任王女和政要護衛的六名士兵一起去營救她們。帶走少女們的部隊一共有十名。阿爾和烏洛波,還有迪蘭,再加上六名士兵的話,足夠與之一戰了。
  「不能就這麼放著不管呢。請立刻帶著士兵們去幫助她們吧!」
  「十分感謝,公主殿下!」
  對於阿爾的請求,賽雷絲連猶豫都沒有就立刻同意了。對於賽雷絲來說,她無法選擇對國民見死不救。當然,這決定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其他因素的影響,比如少女們是賽雷絲的原同班同學啊,或者是她們被利用來威脅賽雷絲等等。
  阿爾用笑臉向賽雷絲道謝之後,立刻朝著背後迪蘭他們的方向轉過身來。
  「立刻出發吧!不快一點的話……」
  「請等一下,賽雷絲公主殿下。我反對這次的救援行動。」
  但是有個人反對賽雷絲的決定。那個人是古拉斯的部下,負責照顧政要們的王宮魔法師瑪蒂娜。
  「瑪蒂娜小姐!?」
  面對意料之外的插話,啞口無言的阿爾停下了動作。
  「把護衛的士兵全都帶走的話,誰來保護來賓們呢?」
  瑪蒂娜一邊說著一邊搖搖頭。艾絲緹爾看到此時的瑪蒂娜,感覺她的表情像是假面一樣恐怖,不由得往阿爾的披風後面躲了起來。
  「這……」
  政要們有數十人之多。而現在,只有六名正規兵和阿爾、烏洛波,還有迪特利和瑪蒂娜共十人來進行保護。只有十名護衛已經很勉強了,如果再分出去八人的話,那麼政要們就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了。因為在這樣的狀態下進行移動簡直就是自殺行為,所以會無法從中轉站繼續往前進了吧。
  「瑪蒂娜,妳是認真的嗎!?」
  榭拉的表情開始變得憤怒起來,直直地盯著瑪蒂娜。與平常對烏洛波發怒時的表情不同,這回她是真的生氣了。
  「當然。不能為了救回被帶走的五個一般市民,而讓毫無關係的其他人捲入危險之中。況且他們還是我國的貴賓。這可是會變成國際問題的哦,榭拉大人。」
  瑪蒂娜避過榭拉的怒氣,淡淡地回答道。但榭拉無法接受這樣的回答。於是她加重了語氣,朝著瑪蒂娜反駁道:
  「為了回避國際問題而對國民見死不救嗎!?別開玩笑了!!你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榭拉大人。」
  對著亢奮的榭拉,和冷靜應對的瑪蒂娜兩人,迪特利打起了圓場。於是榭拉的表情也有所緩和。榭拉認為,至今為止一直和魔王軍戰鬥的迪特利肯定會支持她的。
  「迪特利大人,請你對這個鐵面女說點什麼吧!」
  「雖然覺得很抱歉,但我也贊成瑪蒂娜的觀點。」
  但是迪特利的話語卻與榭拉所期待的相反。
  「迪特利大人!?」
  對於迪特利意料之外的回答,榭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並啞口無言。對著這樣的榭拉,迪特利繼續用覺得抱歉的語氣說道。
  「如果只會造成國際問題的話……我也會勉強贊同榭拉大人的意見……但是現在問題卻沒有那麼簡單。」
  迪特利遺憾地垂下了肩膀。正如他所說的,他也是真心想贊同榭拉的意見。
  「這是什麼意思呢?」
  阿爾代替榭拉問道。阿爾對此也感到很驚訝,他原本也和榭拉一樣相信迪特利會贊成。
  「以魔王軍的復活作為前提,我考慮了一下今後的事情。這之後必定會有大規模的戰鬥和戰略的對抗。如果現在強行營救的話會很不妙。必須要讓魔王軍知道,綁架和威脅對於王女們來說是行不通的。」
  「啊……」
  阿爾也領會了迪特利話中的意思。
  在兵力十分充足,能從容應對這樣的狀況之時,就算去營救被抓走的一般市民也沒關係。畢竟這也是正常的對應行動。但在就連保護自己都有困難的情況下,還要分攤兵力去進行營救的話,無疑就是在表明那些被抓走的一般市民比賽雷絲的人身安全還重要。那麼今後,為了威脅賽雷絲,魔族兵肯定還會不斷地利用同樣的手段。也就是說,雖然目的是營救少女們,結果卻會犧牲更多人。迪特利正是害怕這一點。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往城裡與大部隊匯合,擁有足夠的兵力之後,再編組營救部隊去營救了。」
  為了保護更多的一般市民,所以現在無法派出營救人員。必須要讓魔族兵看到不向威脅妥協的決心才行。
  雖然迪特利的真實想法也跟榭拉一樣,但在假想與魔王軍的戰爭之後,實在無法作出除此之外的判斷。
  「為了贏得戰爭,總會作出這樣非人道的判斷。對過去的那些英雄而言,這也是時常困擾著他們的問題……非常抱歉,榭拉大人,阿爾。」
  「迪殿下……」
  迪特利的苦衷也傳達到了阿爾心中。
  既要保護好身為國賓的各國政要,也為了今後不再讓綁架或是威脅發生而不能強行營救。
  這是對於政治家和皇族來說,最正確的選擇。阿爾認為,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更好的辦法。
  所以。
  「我明白了,營救就由我和迪蘭先生去吧。」
  阿爾做好了面臨危險的心理準備之後,下定決心決定只由自己跟迪蘭一起去救出人質。
  這樣做有好幾個理由。他無法對朋友們見死不救,還要對瑪莉負責。更重要的是,王女們也希望能將她們救出來。
  所以阿爾無法作出不去救人的判斷。
  「等一下,阿爾!!」
  「只有兩個人的話實在是太胡來了!!」
  賽雷絲和榭拉用近乎悲鳴的聲音說道。雖然希望能夠救出人質,但只有兩個人去實在也不是她們所希望的。
  「……」
  雖然年幼的艾絲緹爾不明白這樣的狀況,沒有說話,但看到姐姐們的樣子之後,便更用力地抓著阿爾的披風。
  「你是認真的嗎,阿爾!快收回你之前說的話!!」
  迪特利是真的非常擔心阿爾。所以無論如何也要讓阿爾打消主意。這時的迪特利並不是平時那穩健的迪特利,而是認真時候的迪特利。他是真的非常擔心阿爾的人身安全。
  「不,我不能這麼做。」
  但阿爾卻乾脆地搖了搖頭。阿爾也是認真的。
  「你要放著你最重要的王女們不管嗎!?」
  「就算護衛裡少了我這個見習魔法師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而且只要對方還沒與大部隊匯合,就算只有我們去營救也還是有希望的。」
  少了一個見習魔法師,護衛的兵力也只會稍微下降一點而已。這樣做的話,也不會讓敵人以為賽雷絲在勉強分出兵力了。雖然要捨命一搏,不過這個出兵人數在此時此刻還是恰當的。
  「……迪殿下,果然我,無法成為英雄。」
  阿爾說完之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如果要成為英雄就要有對朋友們見死不救的意志的話,那麼自己就欠缺成為英雄的決定性因素。
  這時的阿爾,是這樣考慮的。
  「阿爾……」
  看到阿爾這時的表情後,迪特利放棄了說服他。阿爾的決心也深深地傳達給了迪特利。王女們也一樣,只能擔心地看著阿爾,什麼也說不出口。
  「殿下,公主殿下們就拜託你了。」
  「……嗯。」
  阿爾再一次對著點頭的迪特利微笑之後,轉身面對迪蘭。
  「非常遺憾,只剩我們兩個人了,沒關係嗎,迪蘭先生?」
  「嗯,我也不可能放著妹妹和中隊長不管吧?」
  迪蘭至今為止都把商談交給阿爾,自己則在一旁一言不發。雖然並不怎麼希望得到這個結果,但迪蘭也並沒有異議。原本迪蘭就準備一個人追蹤。而且對於熟悉戰爭的他來說,也十分清楚迪特利話中的意思。在這些人裏面,最清楚戰爭的就是迪蘭了。至於明知不利也要救出她們,是因為迪蘭是凱蒂的哥哥,而且還做過有關瑪莉的約定。他並不是以一名士兵的身份,而是以迪蘭•克萊法個人的名義去營救的。所以在這件事情上他和阿爾的想法是一致的。
  「對不起,迪蘭先生」
  「沒關係,我原本就是打算一個人去的。你也能來幫忙的話就更好了。」
  「謝謝,那我們立刻開始準備吧。」
  「嗯!」
  阿爾和迪蘭迅速地離開了王女和政要們,朝著擔任護衛的六名士兵那走去。希望能從護衛士兵那得到一些營救用得上的道具。相反,他們也打算把一些利於護衛用的道具留下。由於先前的突然襲擊,各自的裝備都不均衡,為了之後的安全必須得進行調整。
  阿爾用之前在山谷那撿到的長劍,與士兵們交換了一把比較容易使用的短劍。由於阿爾沒有接受過正規的劍術訓練,所以無法很好地使用長劍。對於護衛的士兵來說,多一把預備用的長劍也會很有幫助的,這交換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由於長劍和短劍的價值不同,出於等交換原則,阿爾他們還得到了一些藥品和食物。
  迪蘭則把重裝步兵用的盾牌留下,並得到了繩索和斧頭,還有火種,這些行軍必備的物品。追擊敵人時,比起沉重的盾牌來說,這些道具才是最重要的。而對於護衛來說,擁有盾牌是最好的,所以這邊也是有利於雙方的交換。
  在交換結束後,二人開始將所得的物品整理到包裹裏。由於迪蘭有長期的從軍經驗,所以動作比較快。但阿爾卻沒有這樣的經驗,所以顯得手忙腳亂的。
  「主人,我來幫您。」
  然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旁邊的梅雅莉,開始幫著阿爾整理起來。
  「拜託你了,梅雅莉同學。」
  「交給我吧。」
  身為傭人的梅雅莉,發揮她那豐富的經驗,快速地把物品裝入包裹之中。把比較柔軟的物品放置在離身體較近的地方,把大件物品的擺放位置都統一對齊。整理能力甚至比迪蘭還要高。
  「藥品就由我來保管,這樣比較有效率。」
  「等一下,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但是阿爾看到梅雅莉將藥品放入到自己的包裡後,不由得制止了她。阿爾原本只是打算和迪蘭兩個人去的,對於梅雅莉的行動感到很驚訝。
  「是的,我是侍奉巴特拉爾家的人。所以我也要跟主人一起去。」
  梅雅莉的意志很堅定。梅雅莉為自己的這份職責感到自豪,而且也不能對曾經的同班同學見死不救。對她來說,幫助阿爾可謂是一舉兩得。
  「但是很危險啊,梅雅莉同學。」
  雖然梅雅莉多才多藝又精明能幹,但畢竟還是普通的女孩子。阿爾覺得不應該帶她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阿爾,把咱和梅雅莉都帶上有什麼不好的?食客和傭人,跟那邊那些古板的傢伙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好事。」
  與梅雅莉一樣,烏洛波也想跟著一起去。烏洛波的口氣就好像是提出去一起散步一樣。
  「烏洛波……」
  聽到搭檔烏洛波這麼說,阿爾開始動搖起來。雖然的確很危險,但想要獲得幫助也是事實。如果變成四個人的話,救援的成功率也會變高不少。
  「請讓我們去吧,主人。」
  「……我明白了,我們四人一起去。」
  在梅雅莉又一次的請求後,阿爾終於下定決心帶他們一起去。
  「太好了!」
  「十分感謝,主人!」
  「要說感謝的是我們才對。」
  阿爾明白梅雅莉和烏洛波想要幫助朋友的那份心情,而且就現狀來說,自己也非常需要幫手。另外,阿爾要是失敗了的話,剩下的二人也會跟著走投無路的。他們二人對於阿爾來說,是同生共死的關係。
  「要走了嗎,阿爾……」
  賽雷絲伴隨姐妹們和菲塔娜來到了已經整理完物品的阿爾他們的身邊。
  對於無法分配兵力給阿爾他們,賽雷絲深感抱歉,因此表情顯得很陰暗。而且他們的勝算也不高。賽雷絲心情複雜。
  「是的,我出發了。」
  「我本來該阻止你的……」
  賽雷絲低著頭說道,並輕輕地握著拳頭。原同班同學被抓走,明知危險,青梅竹馬還是要去營救。在王女的立場上什麼也做不了的賽雷絲感到使不上勁。如果可以的話,自己也想跟著一起去。
  「請一定平安歸來,阿爾……還有大家也是……」
  「謝謝,還有,您能允許我的任性,真是十分感謝。」
  阿爾自己也十分清楚,這是一個非常愚蠢的行為。但是,無論如何自己都無法放著不管。這既是為了幫助朋友,也是阿爾的責任。最重要的,這是只能在豪華的牢籠裏展翅的少女們心中真正所期望的事情。
  「才不是什麼任性呢……絕沒有這樣的……」
  賽雷絲知道。阿爾之所以決定去營救人質,也因為他想要實現自己和姐妹們的願望。阿爾打算代替無法任性的王女們來實現她們的願望。
  「我對你刮目相看了哦,阿爾。」
  在阿爾身旁的榭拉用力地拍了拍阿爾的背。雖然作法有些粗暴,但榭拉的表情很明朗。她的稱讚是真心的。
  「不過,魯莽的性格倒是沒有變。雖然去幫助大家是好事,不過要是連你也被抓走的話就適得其反了,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就要老實地回來哦?再考慮別的方法就好了。」
  「……我也對您刮目相看了。」
  聽了榭拉的話後,阿爾睜大了眼睛。
  「咦?」
  「原以為榭拉大人會讓我死也要把她們救出來……」
  「或者失敗了就狠狠揍你。」
  榭拉平日魯莽造次,而現在卻說出這樣溫柔的話語,任誰都會覺得意外的。特別是烏洛波,他用像是看到了稀奇的東西的視線望著榭拉。
  「真是失禮啊……就算是我,面對魔王軍也會好好考慮的啦!」
  「真是抱歉,公主殿下,十分感謝您的關懷。」
  「抱歉,榭拉。」
  「真是的……」
  榭拉雖然嘴上說是顧慮魔王軍,但真正的想法卻稍微有些不一樣。
  ——絕對要回來哦,阿爾……回到姐姐的身邊……
  按照阿爾那老實的性格,如果跟他說就算是死也要完成任務的話,那麼這可能就會變成現實。所以,在真正性命攸關的此刻,榭拉不能說出讓他死也要營救出人質的話。
  比起言不由衷的榭拉,接下來開口的艾絲緹爾和菲塔娜就比較率直。
  「阿爾,會平安回來嗎?」
  艾絲緹爾緊握著阿爾的披風,用擔心的表情抬頭看著阿爾。雖然此時的狀況已經超越了一個十歲女孩的理解範圍,但感受到此時的氣氛之後,艾絲緹爾也能夠明白。與此同時,她也開始理解烏洛波所說的阿爾會打倒邪惡、成為英雄並不現實。
  「我會回來的,畢竟我很怕疼的啊。」
  阿爾以笑臉安慰艾絲緹爾。但艾絲緹爾還是依舊一臉擔心的表情。
  「……約好了哦?」
  艾絲緹爾只是左手保持抓著阿爾披風的狀態,然後向阿爾伸出了右手。因為艾絲緹爾十分清楚阿爾是個很會忍耐的人。
  「嗯。」
  阿爾握住艾絲緹爾的手,艾絲緹爾便更加用力地握了回去,就像是與雙親分別的孩子一樣。
  「亞雷克斯,我來當這次約定的證人。你一定要遵守約定哦。」
  「菲塔娜大人……是,我一定會遵守約定的。」
  阿爾向菲塔娜點了點頭,然後更加用力地握著艾絲緹爾的手。感受到阿爾回應的艾絲緹爾,終於展開了笑顏。看著這樣的艾絲緹爾,阿爾下定決心一定要平安歸來。孩子再也無法像孩子一樣歡笑的狀況,怎麼也無法想像啊。
  「呵呵,真是太好了呢,艾絲緹爾大人……」
  「嗯!」
  菲塔娜和艾絲緹爾一起笑了起來。這時的二人簡直就像是真正的姐妹一樣。
  「艾絲緹爾擔心過頭了啦。」
  烏洛波作出抱頭的姿勢,對著艾絲緹爾嗤笑起來。
  「阿爾可是要成為英雄的人,怎麼可能會在這種地方被打倒啊。」
  「雖然小烏洛你這麼說……可是阿爾並不像戲劇裏那樣給人磅,咚,鏘的感覺啊!」
  艾絲緹爾與烏洛波的不同之處在與對英雄的理解方式。
  在艾絲緹爾看來,阿爾怎麼看都只是一個普通的見習魔法師,肯定會擔心他在成為英雄之前會不會被打倒。對於艾絲緹爾來說,還是迪特利看起來比較像英雄。
  「現在看起來肯定是這樣啊,人類又不是一開始就很強。要看以後,以後。」
  「是嗎……?」
  但是烏洛波卻和艾絲緹爾理解得不一樣。他比起阿爾現在的實力來說,更相信阿爾會成為英雄這樣一個命運。就算現在很弱又很艱辛,但如果跨越了這個困難的話總會有回報的。在阿爾最困難的時期支撐阿爾,這正是自己的任務。
  「看著吧艾絲緹爾。終有一天阿爾會讓那邊的那些傢伙們哭鼻子的。」
  「嗯,我知道了!」
  至今為止,很多人都認為烏洛波所說的話是沒有根據的幻想而沒有去接受。
  但這時不管是誰,都希望這個幻想能成為現實。所以此時烏洛波那率直的話語,給了許多人勇氣。
  「那麼,我出發了。」
  「艾絲緹爾,咱會把阿爾安全帶回來的,你就放心吧。」
  阿爾和烏洛波各自說著分別的話語,梅雅莉則在他們背後深深鞠躬。迪蘭則是做了一個軍人的敬禮。終於到了出發的時刻了。
  「這是!?」
  然而不管前面的四人,菲塔娜的表情突然僵住了。然後像是跳舞時進行的動作一般快速地向後轉過頭去。於是她的頭髮也跟著一起轉動,變得非常蓬亂。
  「在那邊有炎之精靈之力!?亞雷克斯,是敵人!!」
  在這之後,中轉站中央發生了爆炸。

  ◇

  在中轉站中央發生爆炸之後的瞬間,阿爾毫不猶豫地就決定在他們實際看到魔王軍之前撤退。
  「大家,跟我來!」
  在爆炸風暴停下來的同時,阿爾讓在場的全員跟他同行。加上原本參加營救的三人,還有王女們和菲塔娜,一共七個人。阿爾引導著七人往最近的小道上跑去。於是,七人相信阿爾的判斷並跟在他後面。
  ——居然這麼快就發現這裏了,不管怎麼想我們都毫無勝算啊!!
  阿爾感覺到,如果繼續留在中轉站的話,毫無疑問不是被幹掉就是被抓住。阿爾他們使用的是魔王軍地圖上沒有標記的小道,來到了同樣地圖上沒有的中轉站。然而,魔王軍僅用了一點時間就找到了阿爾他們併發動了攻擊。如果說地圖是從被打倒的王國軍士兵身上得到的話,那未免也太快了。
  在阿爾看來,魔王軍的指揮官應該早就預料到阿爾他們會逃往自軍地圖上沒有的地方藏起來吧。而且不得不在這樣荒涼的地方開拓新的道路的理由並不多。其中最大的理由就是建造傳送和通訊用的中轉站。
  只要通過魔力來探索就能找到中轉站。只要知道地方的話,周邊連接著的道路數量範圍也會跟著縮小。所以,只要首先調查中轉站和周邊的道路就可以了。
  就結果來看,正因為阿爾他們隱藏了逃跑的路徑,反而讓他們縮小了尋找範圍。但這是因為對方指揮官相當優秀。如果換做是一般的指揮官的話,或許還能夠多藏一會兒。也就是說對手非常強大,如果和迪特利、瑪蒂娜,還有政要們匯合的話,被抓的可能性會很大。在這樣的情況下除了立刻逃跑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阿爾是這麼覺得的。
  「大家,請跟我來這邊!」
  然後迪特利也跟阿爾作出了同樣的判斷。瑪蒂娜也贊同這個判斷,老實跟著迪特利。雖然這樣做會與王女們分開,但硬要匯合的話風險會很高。如果他們試圖匯合,敵人必然會跟剛才一樣,對中轉站的中央發動爆破魔法來妨礙他們。於是迪特利無奈決定帶著六名護衛保護下的政要們,朝著阿爾他們相反的方向逃離。雖然很不願意這樣做,但也不能讓政要們遭遇危險。
  於是迪特利最後一次往身後轉過頭去。然後與同樣轉頭的阿爾照了個對面。
  ——阿爾,那邊就拜託你了!
  並沒有聲音傳達。也沒有使用魔法。但是,迪特利似乎看到了阿爾明白了似地點了點頭。
  「……成為不了英雄嗎……」
  望著開始轉身跑走的阿爾,迪特利自言自語道。
  「迪殿下!請快一些!」
  跑在前邊的瑪蒂娜對著突然停下動作的迪特利喊道。現在是只要稍有遲疑,就會危及性命的狀況。
  「抱歉,這就來!」
  迪特利立刻恢復了意識,迅速地追在瑪蒂娜他們後面。
  ——無法成為英雄的,究竟是阿爾,還是我們呢……
  在這時,迪特利的心中產生了模糊的疑問。迪特利他們為了保護多數的生命,而對被帶走的少女們見死不救。但如果傳說中的英雄林恩•庫洛佛德也在這裏的話,他會對被帶走的少女們見死不救嗎?還是跟阿爾一樣打算去營救呢?迪特利雖然相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林恩•庫洛佛德是否也會作出跟自己一樣的判斷呢,迪特利並沒有這個自信。

  ◇

  由於不斷維持着危機意識,加上快速的逃脫判斷,阿爾他們總算是平安從魔王軍的魔抓之中逃了出來。儘管現在還不能安心下來,從山谷逃到了附近的樹林裏後,周圍就完全沒有人的氣息了。
  阿爾他們想繼續本來的目的,去營救被抓走的少女們,但現在卻有一個大問題,那就是要如何安置跟著他們一起逃出來的王女們和菲塔娜。
  「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我們也一起參加救援。」
  「要跟阿爾和小烏洛一起去嗎!?」
  「沒錯,艾絲緹爾。我們一起去幫助大家。」
  「太好了!」
  對於這個問題,王女們給出了明確的答案,也就是跟著阿爾他們一起去營救被抓走的少女們。當然,也有反對的人在,那就是阿爾和迪蘭。
  「這樣不行!」
  「阿爾說得對!不能帶著公主殿下們一起去進行營救!」
  這兩人的主張也很明確。現在他們所擁有的兵力,就只有阿爾和迪蘭、烏洛波,還有傭人梅雅莉,共四人。本應該是這四人去進行營救的,不料卻增加了王女們和菲塔娜這四名護衛對象。要一邊保護這四人,一邊進行營救實在是太難了。
  「亞雷克斯,迪蘭先生,我十分明白你們二人的擔心。」
  對著拒絕王女們意見的阿爾他們,菲塔娜靜靜地說道。
  「但是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正確地說,是對於你們二位來說——只有三個選項可以選擇。」
  於是菲塔娜向著阿爾和迪蘭豎起了三根手指。
  「把我們送去城裡後再去營救。或者讓我們在這裏等著然後你們去進行營救。再或者是帶著我們一起去進行營救。」
  菲塔娜一邊說著一邊按順序收起手指。說完後,她就盯著阿爾的眼睛。這時她的眼睛裏充滿了強烈的意志。與平時馬虎的樣子截然不同。
  「不管是哪個選項風險都很大,但我想其中風險相對來說較小的選項就是讓我們也跟著一起去參加營救。魔王軍也或許以為我們會逃向城裡。」
  如果先把王女們和菲塔娜帶到城裡,然後再去營救被抓走的少女們的話,毫無疑問救出她們的可能性極低。不僅會失去她們的蹤跡,而且在到達城裡之後,她們肯定已經被帶到大部隊那去了。
  就算如此,如果要讓王女們和菲塔娜在這裏等待的話,在進行營救的時候肯定會感到不安的。不得不擔心王女們是否被魔王軍追上並受到了襲擊。而且,就算營救成功了,在和王女們匯合的時候,也要考慮到會不會和魔王軍碰個正著,又不能再把原本就少的兵力再分散了。不管是哪個,都沒有什麼好結果。還不如老實進城。
  要想解決這個問題的話,那就不能把王女們和菲塔娜當做護衛對象,而是算成戰鬥人員,一起帶去參加營救。而且王女們和菲塔娜也有一定的戰鬥能力,或是一些特殊的能力。在這樣的情況下戰鬥力加倍了,也會讓營救的成功率上升。而且,魔王軍如果真的以為阿爾他們會帶著王女們逃向城裡的話,那麼營救也會變得更容易一些。阿爾他們和迪蘭匯合完全就是個偶然,本來阿爾他們並不知道那些少女們被抓走。而且魔王軍也不知道阿爾他們跟迪蘭匯合了。也就是說,魔王軍根本不會想到阿爾他們會帶著王女們一起來救出那些被帶走的少女們。
  「這……」
  「這下可傷腦筋了……」
  對於菲塔娜所說的,阿爾和迪蘭無法反駁,只能選擇沉默。
  是對被抓走的少女們見死不救呢。還是冒險扔下王女她們呢。還是說,反正哪邊都很危險,不如帶著王女們一起去,還可以增加營救的成功率。
  三選一。
  被迫讓二人做出選擇的選項,無論哪個都有一定的合理性。而且,也不存在沒有風險的選項。總要有人來承擔風險,而且承擔風險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那些對於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們。是王女們呢,還是少女們呢,亦或者兩邊都是呢。二人無法立即作出判斷。
  「阿爾。」
  面對無法回答的阿爾,賽雷絲說道。
  「之前……聽了迪特利大人的話後,我明白了。」
  感到賽雷絲的話裡有股難以名狀的味道,阿爾姑且把所有的煩惱都拋諸腦後,抬起頭來。他看到在正面的賽雷絲苦笑起來,並把自己的雙手放在胸口上。
  「公主殿下……?」
  對於阿爾來說,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賽雷絲這樣的表情了。自從代替國王領導國民之後,她就不再讓別人看到她那自嘲的感情。
  「……明明已經對這樣的事情做好準備了,但結果還是不行……對我來說,綁架和威脅還是很有用……」
  賽雷絲通過這次這件事,明白了自己的軟弱。
  賽雷絲雖然非常明白迪特利所說的,但終究還是無法對原同班同學見死不救。如果當時阿爾不提出要去營救她們的話,那麼自己或許會命令士兵們去營救她們的吧。
  「所以阿爾,你們一定要成功將她們救出才行。如果到時候魔王軍用瑪莉她們來威脅我的話,我可沒有能夠作出拒絕的自信。如果它們要我交出性命的話,我也只能那樣做了。所以……如果把我也帶上的話,應該有利而沒有弊才對。」
  如果魔王軍用少女們來做威脅的話,賽雷絲不得不遵循它們的要求。所以不管賽雷絲是跟著去還是不去,如果營救失敗的話結果還是一樣的。要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帶她去,讓她成為一份戰鬥力,增加營救的成功率。這就是她的意思。
  「求求你帶我一起去吧,阿爾……」
  「公主殿下……不,但是……」
  聽了賽雷絲的話後,阿爾開始迷惘了。賽雷絲所說的意思自己也明白。但即使如此,要帶上王女們去參加戰鬥還需要一定的勇氣。
  「阿爾,姐姐說得對!加上我們的話就有八個人了!沒什麼辦不到的!」
  「我也會努力的!」
  榭拉和艾絲緹爾也一起跟著賽雷絲懇求阿爾。這兩個人的心情也跟賽雷絲和菲塔娜一樣,根本就不打算對朋友見死不救。但是,這個問題對於阿爾來說,十分複雜。
  「怎麼辦,阿爾?」
  「……」
  對於徵求意見的迪蘭,阿爾也沒法立刻作出回應。

  ◇

  被魔王軍帶走的時候,少女們完全是處在恐慌的狀態中。在不安的時候遭受到了襲擊,而且敵人還是徑直向著自己襲來。在這樣的情況下感到驚慌也是理所當然的。
  多虧了一起同行的珊德拉,她們終於冷靜了下來。珊德拉不僅是少女們的教師,同時也有著豐富的從軍經驗,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能夠依賴的人。
  珊德拉與少女們都被繩子綁著,並一起坐在廣場的中央。抓走她們的十個魔族兵正在這個地方進行休息。
  這十名魔族軍的士兵全都長得與人類相似。高高的個頭,較瘦的身材,尖尖的耳朵。雖然肌膚的顏色都各不相同,但基本都是茶色或灰色,都是較暗的顏色。這是暗黑精靈的共同特徵。
  暗黑精靈原本也是精靈,但由於它們一直生活在都市或是地底這樣缺乏自然因素的地方,從而忘記了與自然的調和而墮落,於是被流放出精靈族。
  在地面的魔族和魔王軍的士兵裡,暗黑精靈的數量是最多的。它們跟人類一樣使用道具和武器,還能很靈活地對應任務。而且它們的種族對魔法的適應性比較高,擁有這些條件,在運用上能夠更加靈活。特別是這次的綁架任務,部隊全員都是暗黑精靈。身體龐大的巨人族和頭腦遲鈍的獸人族不適合這樣的任務。
  順帶一提,少女們之所以能夠冷靜下來,多少也受到了暗黑精靈們的影響,多虧了它們與人類相似。雖然它們是魔族兵,但看起來像人類,心情也會不同。同時,少女們能夠安靜下來,對綁架的那一方來說是也個非常好的因素。就結果來看,選擇暗黑精靈來執行綁架任務對雙方來說都是最好的。
  「……大家,保持著頭部不動,然後用眼睛觀察四周。如果發現什麼東西的話就告訴我。」
  珊德拉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對著少女們小聲地說道。珊德拉想要瞭解周圍的情況,但如果自己東張西望的話肯定會引起敵人的注意的。所以就想要拜託一起被抓的四名少女們——瑪莉、凱蒂、艾莉莎、米爾拉,讓她們各自觀察自己方向上的情況。
  在珊德拉看來,這些士兵們之所以會停留在這裏,並不是單純的休息而已,也是在等待著跟大部隊匯合。珊德拉之所以會這樣考慮,是因為在她正面有一塊巨大的岩石,和高聳的針葉樹。在這個時代,跟旅行有關的技術還不是很發達,要在什麼東西都沒有的地方匯合會很困難。所以選擇這樣比較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作為匯合地點是必備的基本常識。按照周邊的地形和與山谷的距離看來,它們要在這裏匯合的可能性很高。
  要想逃脫的話,就只能指望在它們匯合之前了。雖然不知道要跟多大規模的部隊匯合,不過,就算是與同樣規模的小部隊匯合結果也還是一樣的,都會大大降低逃脫的可能性。要行動的話就只能趁現在了,於是珊德拉一邊儘量不引起敵兵們的注意,一邊聽取少女們收集的情報。
  「珊德拉老師,這邊似乎是物品存放的地方,有兩名士兵把守著。」
  最初作出回應的,是迪蘭的妹妹凱蒂。她很憧憬嚴格指導哥哥的珊德拉,為了表現自己,她的動作最快。
  在凱蒂正面的是敵兵們放置物品的地方。畢竟不可能背著物品進行休息,所以就把物品集中放置在一個地方,然後由兩名士兵負責看守。
  「這邊有四個人正在吃東西。嗚嗚,我也好想吃啊……」
  接下來報告的是米爾拉。她一邊說著,肚子也跟著一起發出了悲鳴。畢竟是在剛要休息前被抓來的,不止是米爾拉,大家也是一樣地餓。
  在餓肚子的米爾拉正面,有四名士兵正在進食。米爾拉會感到羡慕也是沒辦法的,雖然老師讓她不要去看,她也辦不到。雖然敵兵察覺到米爾拉的視線,但情況並沒有向著珊德拉擔心的方向發展。畢竟敵人早就預料到米爾拉會肚子餓了。
  「那個小女孩好像肚子餓了啊。」
  「她還真淡定呢。這可是綁架,一般人顧不上去想吃飯吧……」
  「她是笨蛋吧?」
  「看來是這樣呢。」
  那四名暗黑精靈毫不在意米爾拉的樣子,繼續它們的進食。多虧如此它們並沒有發現少女們正在觀察自己。
  「那個,我這邊則是……剩下的四個人正在商量著什麼……看著地圖,並確認時間。還有……那個好像是隊長?雖然不太清楚,但它的頭盔跟別人不同,它手裏還拿著魔法道具,似乎在跟人聯絡。」
  靦腆的艾莉莎很擅於偷偷地觀察別人。多虧如此,她才沒有被敵兵察覺,艾莉莎把收集到的情報一個接一個地報告給珊德拉。在敵兵的眼裏,艾莉莎只是在膽怯地低著頭。
  在艾莉莎前邊的士兵在利用等待吃飯的時間對周圍進行警戒,並討論之後的行動方針。正如艾莉莎想像的那樣,敵人的隊長正在試圖聯絡別的部隊。那應該是要與它們進行匯合的部隊。雖然距離太遠,艾莉莎聽不太清楚,不過它其實在確認匯合的時間。
  「我這邊什麼人也沒有,只有岩石和雜樹叢而已。」
  敵人並沒有配置士兵在瑪莉這邊。雖然珊德拉認為是敵人的疏忽,但事實並非如此。敵人只是覺得像瑪莉這樣的孩子也做不了什麼。不過幸運的是,對身高有自卑感的瑪莉對此並不知情。
  「瑪莉,援軍會從你那邊過來的,你能多注意一下嗎?」
  「我知道了,對了老師……」
  瑪莉把聲音壓低到珊德拉勉強能聽到的程度。
  「……雖然不知道理由,但那些傢伙並沒有沒收我的槍。」
  「原來如此……看來那些傢伙的確是魔王軍呢……」
  對於瑪莉的槍沒有被沒收的這件事,珊德拉再次認識到對手的確是貨真價實的魔王軍。
  至今數十年前,火藥被發明了出來。然後在不久前火槍和大炮也被發明了出來。不過由於生產成本的問題,火槍和大炮並沒有普及,軍隊也沒有裝備,現在的主流依然是攻擊魔法。瑪莉持有火槍,是因為家底好,那是她的祖父古拉斯特別為了沒有魔法才能的她而買的。
  經過了兩百年才復活的魔王軍並不知道火藥和火器。如果是在地面上的軍隊的話,就算己方沒有配備也會有所了解。但它們卻並不知道,所以才沒有將瑪莉持有的火槍認知為武器。所以它們在沒收其他少女們的武器之時,並沒有將瑪莉的火槍沒收,只以為那是望遠鏡或是樂器而已。
  敵兵缺少火藥的知識讓珊德拉感到害怕。要是在地面上的軍隊的話,不可能沒有這方面的知識。也就是說,在她們眼前的這些士兵,確實是傳說中的魔王軍。
  「老師?」
  瑪莉的聲音將陷入沉默的珊德拉拉回了現實。於是珊德拉輕輕地搖了搖頭,將腦中的恐懼驅逐,並向瑪莉回答道:
  「沒什麼,彈藥有幾發呢?」
  「裝填好的一共有六發。預備的子彈跟其他的東西一起被沒收了。」
  「在必要的時候會用得到的,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保管。」
  「好的。」
  瑪莉點了點頭,然後用被束縛著的雙手碰了碰腰間的槍套。瑪莉感受到火槍堅硬的觸感後,表情變得僵硬起來。從古拉斯那得到這把槍至今,瑪莉一次也沒有使用過。而且原本就沒有對人使用武器的經驗。如果可以的話,瑪莉寧願讓珊德拉來做這樣的事,內心變得膽怯起來。
  「……咦?」
  就在這時。在瑪莉視線的前方,岩石的陰影處,出現了兩個人類的臉龐。雖然開始的時候那二人帶著謹慎的表情窺伺著周圍,但在看到瑪莉之後,那二人的表情就變成了笑臉。
  「怎、怎麼了,瑪莉?」
  對瑪莉微小的聲音產生反應的艾莉莎尋求著瑪莉的說明。膽小的她對小事情也會反應過激。
  「巴特拉爾和烏洛波在那邊的岩石裏。」
  瑪莉所看到的人,正是阿爾和烏洛波。
  躲在岩石處的阿爾和烏洛波一邊設法不引起魔王軍的注意,一邊向著瑪莉她們揮手。
  「咦咦!?」
  「真的嗎!!」
  看到阿爾和烏洛波的身影後,艾莉莎和米爾拉想也不想就大聲地喊了出來。對此感到恐慌的凱蒂撞了撞二人的身體,藉此警告她們。
  「安靜一點,不然會被那些人發現的啊。」
  受到凱蒂的警告之後,二人慌張地低下了頭,並閉上了嘴。
  幸運的是敵兵並沒有發現少女們異常的舉動,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阿爾和烏洛波他們。
  「……好像沒什麼問題,那些傢伙好像並沒有注意到我們。」
  稍微移動腦袋觀察敵兵動向的珊德拉向著少女們如此說道,於是少女們同時松了口氣。
  「饒了我吧!難得阿爾他們來救我們!」
  「抱歉抱歉,稍微被嚇到了呢。」
  「畢、畢竟……有人來救我們了,一高興就……」
  艾莉莎與米爾拉不停地向正在發怒的凱蒂低頭道歉。在她們裏面,只有瑪莉一個人一直盯著阿爾他們看。
  「總覺得,他們離這邊越來越近了……」
  在瑪莉的視野中,阿爾和烏洛波正在緩慢地進行移動。二人一會兒躲到岩石的陰影中,一會兒又躲到樹木的陰影中,以這樣的方式來接近瑪莉她們。而且他們身上還各自披著一件不易被注意到的暗色布匹。瑪莉推測他們應該是偷偷想接近自己和少女們並進行解放。
  「有多少人?」
  「只有巴特拉爾和烏洛波兩個人。」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
  珊德拉領悟到了阿爾和烏洛波的意圖。然後指示著少女們做好準備。
  「大家請立刻做好奔跑的準備。」
  珊德拉和少女們的手都被繩子束縛著,並且繩子的另一端被綁在附近的木頭上。如果在繩子解開後不能立即做出行動的話,就會錯失良機。所以必須提前准好心理準備。
  「……咦?」
  但是,事態並沒有朝著瑪莉考慮的方向進展。阿爾和烏洛波在不被敵人注意到的情況下,一直在悄悄地接近少女們。而現在,就快要接近瑪莉的位置了。然而就在快要接近的時候,烏洛波突然改變了前進路線,離開了阿爾。看到烏洛波前面的東西之後,瑪莉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那個笨蛋!!」
  「怎麼了!?」
  看不到阿爾他們身影的珊德拉向瑪莉尋求說明。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進行救援的人和被救援的人不能互相配合的話會很麻煩。
  「烏洛波那傢伙,想要對魔王軍的料理出手啊!」
  在瑪莉的擔心和注視下,烏洛波朝著沒有人看守的火堆那靠近。看來是被從鍋裏飄來的香味吸引了。烏洛波的樣子就像是看到花蜜的蜜蜂一樣。
  「咦咦!?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烏洛波!」
  「……我能明白烏洛波的心情。」
  瑪莉,凱蒂和艾莉莎三人分別作出批判。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是理所當然的。而站在烏洛波這邊的只有剛才一直在餓肚子的米爾拉而已。
  「這樣的話就只能期待阿爾了」
  凱蒂放棄了正在窺伺料理的烏洛波,轉而期待阿爾。阿爾似乎並沒有發現烏洛波離開了自己,他還是照著原來的步伐一點一點縮短與少女們的距離。
  「關於慎重這方面,可是巴特拉爾的專利呢。」
  「嗯嗯。多虧了他我才能從中等科畢業呢。」
  「能夠成功教會米爾拉的人,也就只有空前絕後的亞雷克斯而已吧?」
  「那份慎重和忍耐力能分一點給哥哥就好了……」
  少女們一邊帶著祈禱的心情,一邊等待著阿爾接近。阿爾趁著敵兵沒有看過來的間隙,從陰影處移動到下一個陰影處。只要稍微不集中就會發生危險的狀況。被束縛著的少女們看起來比阿爾還要緊張,並等待著阿爾不斷地接近。
  阿爾終於到達了少女們附近的樹陰處。看到阿爾平安到達的少女們終於舒了一口氣。
  「呼……真是緊張死我了……」
  「比起教米爾拉學習,還是這樣比較輕鬆吧?」
  「嗯,嗯。」
  「振作一點啊米爾拉,你可是被艾莉莎當成笨蛋了哦?」
  少女們多少取回了一些笑容。就像是在等待著這個時機到來的阿爾從樹叢中探出頭來。手裏緊緊地握著短劍。然後阿爾一步一步慎重地進行移動。
  就在這時,突如其來的聲響傳遍了整個廣場。發出聲音的位置是在阿爾的後方,也就是烏洛波所在的火堆附近。阿爾驚訝地停止了動作,並向背後轉過身去。
  於是阿爾看到的是在火堆附近打翻了鍋的烏洛波,就連烏洛波自己也對此感到驚訝。
  「烏洛波啊啊啊啊啊啊!!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就是就是!居然把鍋打翻了,也太浪費了啊!」
  「……米爾拉,我想瑪莉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發怒的哦。」
  「快逃啊阿爾!」
  就算被敵兵聽到也沒關係,少女們用非常大的聲音怒吼道。沒有必要再注意這些了。敵兵早就注意到阿爾和烏洛波的存在了。
  「是弗雷斯萊茵的追兵嗎!?」
  「在這時候接近那些女人,還有別的可能嗎!!」
  「說不定是偵察兵!」
  「管他是什麼!絕對不能讓他們逃了!」
  暗黑精靈們一邊說著充滿殺氣的語言,一邊對著阿爾和烏洛波他們拔出武器。他們用慣的武器被礦物油弄得蹭亮蹭亮的。
  「要逃了哦,烏洛波!」
  「救~~~命~~~啊~~~!」
  相對地,阿爾和烏洛波並沒有拿出武器,而是慌慌張張地往回拼命跑了起來。看到這毫無猶豫的行動,少女們憤怒地吼了起來。
  「至少給我抵抗一下啊!!你還是男子漢嗎!!」
  「在逃跑之前就沒有什麼要跟我們說的嗎!!」
  「就是就是!!我們的午飯要怎麼辦啊!!」
  「……米爾拉,我覺得該生氣的地方不是那裏哦。」
  在逃跑的阿爾和烏洛波背後,傳來了四名少女的痛罵聲。但是阿爾和烏洛波並沒有對此自我檢討,而是笑了起來。
  「……阿爾,大家看起來都平安無事呢?」
  「稍微放心點了。不過,還不能安心太早。」
  「說得也是。」
  「烏洛波!」
  「瞭解!」
  看到少女們平安無事,感到安心的二人像之前那樣,讓烏洛波騎著阿爾的脖子,後者奔跑起來。於是烏洛波用雙手雙腳固定好自己的身體,然後把頭轉向身後。
  「來了,阿爾!魔王軍追來了!」
  「有幾個人!?」
  「近處有四人!在它們後面還有四人!」
  在敵兵中,最先行動的是在艾莉莎前邊談話的四人,之後正在吃東西的四人也隨即跟上。後面的四人剛剛還在吃飯,所以稍遲了一些。
  沒有跟著行動的,只有在放置物品的地方警戒的兩個人。為了不讓少女們逃走,特意留下兩個人來看守。率領這股部隊的隊長認為,對方只有兩個蠢貨的話這邊派出八個人就足夠了。
  「來的可真多啊!!」
  「說明他們是認真的!!被抓到的話就完蛋了啊!!」
  「烏洛波,抓緊我!!」
  阿爾跳入樹林中後,一口氣加快了速度。阿爾來的時候就已經調查好附近的道路了,所以並不會迷路。而且,樹林還能夠遮擋住視線,讓敵兵無法很好地使用遠程武器。正因如此,阿爾才能不被敵兵追上,繼續奔跑。
  「給我停下!!你們倆以為能逃得掉嗎!?」
  「你讓我停下我就停下啊?你是不是戲劇看多了啊!?」
  「混蛋,小鬼頭少給我得意!!」
  本以為能簡單地抓到阿爾他們,但卻不盡人意,敵兵們漸漸火了起來。閑得沒事幹的烏洛波一直在煽動著它們,於是敵兵們個個都殺氣騰騰,不斷地朝握著武器的雙手施力,充血的眼睛也發出了暗色的光芒。
  它們最初為了從阿爾和烏洛波身上獲得情報,並不想殺掉他們。不過現在它們已經改變主意了。要是被抓到的話,阿爾和烏洛波就會非常危險。
  「嘻嘻嘻,生氣了生氣了。」
  「不拼命逃走的話就糟糕了!」
  阿爾和烏洛波已經跑了有好幾分鐘了。他們穿過倒下的樹木,爬上小坡,跳過岩石。為了防止敵人追上自己,阿爾選擇了類似軍隊訓練時用的障礙跑道。
  然而,一直在被抓到就會被殺的緊張狀態下逃跑是很艱難的。就算阿爾對自己的體力很有自信,但現在也開始呼吸加速了。如果再繼續以這樣的狀態逃跑的話,阿爾和烏洛波很有可能會被抓到。
  「嗯?」
  但在這之前,烏洛波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個細小的聲音。烏洛波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隨後便看見一只撲扇著白色羽翼的小鳥在飛翔。
  「阿爾,弗雷斯來了!」
  「瞭解!」
  烏洛波看到小鳥後叫出名字的瞬間,阿爾突然就改變了前進方向,並用剩餘的力氣做最後的加速。突然強硬改變前進方向雖然縮短了與追兵的距離,但這個加速又讓距離再次拉長。在對方看來,這樣愚蠢的行為無疑是在浪費體力。它們覺得這是抓住阿爾他們的好時機,便一口氣加快速度,開始縮短與阿爾他們的距離。

  ◇

  時間回到稍前一點。目送追擊阿爾他們的八人走了之後,剩下的兩人各自警惕著不同的方向,繼續看守物品和被抓的女性們。
  「我說,有必要八個人一起去嗎?」
  「怎麼,你還害怕這些女人不成?」
  「不是啦。我只是覺得那兩個人頭腦好像不是很好,用八個人去追是不是浪費了點啊」
  「這樣做是為了確保抓住他們。」
  「原來如此。就算那兩個人是笨蛋,如果叫來援軍的話也會很危險……」
  「隊長就是這麼判斷的吧。」
  兩名暗黑精靈一邊交談一邊繼續警戒著周圍。二人忠實地執行著任務。對周圍的警戒從不怠慢,又接受過充足的訓練,而且現有的裝備也很充足。如果遇上從正面而來的敵人的話,只要拿那些女人們來做擋箭牌,就能不讓他們接近。
  但是,此時在它們眼前出現的,並不是從正面而來的敵人。
  「有人類的聲音。」
  「這是……歌聲?」
  二人最初察覺到的是聲音。暗黑精靈特有的大耳朵讓它們捕捉到了看不見的敵人的聲音。它們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於是便看到了一個人類的身影。
  「女人?」
  「而且……還在跳舞?」
  它們看到了一名正在邊唱歌邊跳舞的少女。她一邊持續著跳舞唱歌,一邊一點一點接近那兩名暗黑精靈。那名少女穿著一件價格非常高的舞衣,身上並未有武器或防具。她的歌聲爽朗,柔軟的秀發與衣服也跟著身體舞動。就算是文化不同的魔族,看到這樣的歌舞之後也會覺得很美麗。
  「喂,要怎麼辦?」
  「抓住她。在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人來跳舞,肯定是敵人。」
  「你說得對。」
  但是兩名暗黑精靈立刻就冷靜了下來,它們拔出劍對著正在靠近的少女。在這樣的荒野中居然會有跳舞的人,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看來只能是抓住或者殺掉了。
  「喂,給我在那裏停下!不要過來!」
  對著不斷接近的少女,其中一個暗黑精靈發出了警告。此時兩者之間的距離只有二十米。如果少女是魔法師的話,即使沒有武器也不能夠再讓她接近了。
  「把雙手放……」
  但是,暗黑精靈的警告聲突然停止了。另一個暗黑精靈感到不可思議,便向發出警告的暗黑精靈那望去。然後它看到了跟它在一起的那個暗黑精靈被一個沒有見過的大個人類給甩了出去。看到這個場景的瞬間,那名暗黑精靈立刻理解了。少女之所以唱歌跳舞,是為了吸引它們的注意,然後讓另一個男的悄悄接近它們。
  「咕啊。」
  但是等到察覺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同伴已經被砸在地面上昏過去了。於是剩下的一名暗黑精靈慌慌張張地拿著劍朝向背後。
  「你們兩人都別動!!人質被怎麼樣都沒關係嗎!?」
  被暗黑精靈拿劍指著的,是被抓走作為人質的女性們,暗黑精靈打算以此作為牽制少女和大個男人的手段。雖然同伴被打倒了,但如果人質還在的話,那麼自己也還是有優勢的。雖然剩下的一名暗黑精靈顯得很慌張,但還是冷靜地做出了判斷。
  「知道了知道了。是你贏了。我們不會再做什麼了。」
  以人質來威脅之後,大個的男人立刻老實地舉手投降了。然後跳舞的少女停下了動作。
  「很好,如果不想人質被殺的話!你們兩個人就給我退後!」
  「都說了什麼都不會做了……只是,我們而已哦。」
  男人如此說道,鬍子臉歪著嘴笑了。
  「什麼?」
  就在暗黑精靈感到疑惑的瞬間,旁邊響起了巨大的槍聲。
  「怎,怎麼了!?」
  但是暗黑精靈卻無法理解這是槍聲。只是因為突然聽到不曾聽到過的巨大聲響而驚駭,然後它的身體不由得向後仰去。
  「哈啊!!」
  接下來聽到的,是女性尖銳的聲音。在這之後,暗黑精靈的視線被兩只手腕給遮擋住了。那是一雙又白又美的手,而且雙手的前端還被繩子綁住了。繩子的另一端原先應該是綁在木頭上才對,但不知為什麼中間斷了。

  「咕啊。」
  女性的手腕就這樣撞擊到了暗黑精靈的下顎,發出了哢嚓的聲音,與暗黑精靈發出的苦悶聲重合。
  「打中了嗎!?」
  「好槍法,瑪莉!!」
  「不愧是珊德拉老師!!好棒好棒!!」
  「吶,吶,大家,怎麼樣了!?吶,喂!!」
  暗黑精靈就這樣失去平衡後倒在了地上。雖然周圍的少女們好像在叫喊些什麼,不過他由於意識淡薄已經聽不到了。
  ——鳥,在飛……
  那是它在完全昏死之前最後見到的東西。
  在跳舞的少女手中,一只白色的小鳥起飛了。

  ◇

  這只白色的小鳥——弗雷斯引導阿爾他們來到了一座被斷崖包圍的小山穀。
  「阿爾,我看到那個小山穀了!」
  看到目的地的烏洛波用高興的聲音說道,並指了指前方。這座山谷與之前阿爾他們受到襲擊所在的山谷比起來並不是那麼大,但相同的是中間都有一條被斷崖所包圍的道路。然後阿爾毫不猶豫地就跑進烏洛波所指的道路。
  山谷的道路很狹小,只能以一個人跟著一個人的方式通過。於是追兵的速度慢了下來,它們不得不以整列的方式來進行追擊。但是阿爾卻繼續加快了速度。要是以那樣的速度奔跑的話,不出數十秒就會體力殆盡了。
  「就是現在!」
  阿爾大吼一聲後一口氣跑出了山谷。在跑出山穀的最後一步,阿爾全力地跳了起來,像是被扔出去一樣地落到了地面上。於是在這之後,阿爾的身體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除了撞擊地面產生的衝擊外,大概也有一部分是來自阿爾和烏洛波背後斷崖的崩塌。
  「疼疼疼疼……」
  「成功了,阿爾!!」
  在阿爾因衝擊感到疼痛的時候,受身成功的烏洛波立刻一躍而起,表情非常地喜悅。在烏洛波的視線前邊,是剛剛走出的山谷出口。但是現在出口已經被沙土給埋沒了,誰也無法通過。在阿爾他們的周圍也並沒有追兵的身影,在山谷崩塌前逃出來的只有阿爾和烏洛波兩人而已。
  「作戰大成功!敵兵們都被困在山谷裏了!」
  「太、太好了……」
  阿爾和烏洛波總算成功擺脫了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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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啟程

  阿爾和烏洛波帶著三名王女和梅雅莉到達預定匯合的地點之時,迪蘭和菲塔娜早已經在那裏等候了。之前被魔王軍抓走少女們和珊德拉也在他們身旁,阿爾他們順利救出了被抓走的少女們。
  在一番煩惱之後,阿爾還是決定帶上王女們。雖說加上王女們和菲塔娜有八個人了,但也不能從正面進行攻擊,阿爾可沒有那樣的自信。而且,也不能讓敵人知道王女們在這裏。要是讓敵人知道王女們在這的話,敵人不僅會蜂擁而至,還會更多地使用誘拐和威脅的手段。所以,阿爾他們決定使用佯攻和陷阱。
  由阿爾和烏洛波來進行佯攻。阿爾假裝悄悄地接近少女們,讓敵人以為他們是來救人的,由烏洛波來上演打翻鍋的鬧劇。於是,被欺騙的魔王軍派出了多名士兵來抓捕他們。
  多虧如此,留下來看守珊德拉和少女們的士兵只有兩名。如果對手只有兩名的話,老練步兵迪蘭和珊德拉進行配合攻擊來打倒敵人並不是難事。誘餌則是由菲塔娜來擔當。
  剩下的問題就只有阿爾和烏洛波該怎樣逃跑了。他們參考了之前魔王軍的埋伏,把山谷兩邊都封死,把敵兵困在中間。負責封死出入口的是王女三姐妹和梅雅莉。阿爾事先準備好爆炸魔法,然後再利用賽雷絲守護精靈和榭拉的腕力。而且,這樣還不用擔心王女們會被魔王軍它們發現。
  最終,阿爾他們成功救出了四名少女和珊德拉,十三人全都平安無事。
  「原來如此……烏洛波之所以會打翻鍋子,是因為那是作戰嗎?」
  自打出生到現在都未曾打過槍的瑪莉,在開完槍後一直在發呆。雖然只是用槍射斷拘束珊德拉的繩索,但對於生在和平時代的少女來說,使用槍械本身就會給自己造成不小的衝擊。在大家都匯合之後,她終於恢復了精神。看到大家都沒事,瑪莉這才露出了笑容。
  「那樣做才會讓魔王軍大意,從而去追擊阿爾他們。還記得挺清楚的嘛,迪蘭。」
  「畢竟慘敗給中隊長,就算不願意也無法忘記啊。」
  佯攻的方法是迪蘭教阿爾他們的。但這個方法卻不是由迪蘭想出來的,而是在以前軍演的時候,珊德拉率領的隊伍用這個方法與迪蘭率領的隊伍戰鬥過。
  那時候迪蘭完全被珊德拉的佯攻給騙了,一敗塗地。
  所以珊德拉一定會注意到迪蘭的意圖,從而與他們裏應外合。實際上,珊德拉也明白了他們的意圖,並配合他們的行動。在珊德拉看到阿爾他們並沒有和迪蘭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們是進行佯攻了。多虧如此,救出作戰並沒有遇到困難就結束了。
  「就算是咱,也知道什麼時候不該胡鬧。」
  「我誤會你了,真是對不起,烏洛波。」
  烏洛波雙手抱著頭,用冷淡的視線看著瑪莉。此時的烏洛波立場堅強,由於受到之前開槍的震撼,平時要強的瑪莉此時也只能是不斷道歉了。
  「說起來,剛才真是太棒了,珊德拉老師……」
  「是嗎?謝謝你,凱蒂。」
  凱蒂用崇敬的眼神注視著珊德拉。聽到珊德拉的感謝後,凱蒂便臉紅了起來,就像是遇到名人一樣。原本凱蒂就是珊德拉的粉絲,但經過這次戰鬥後,凱蒂對珊德拉的評價更高了。以雙手被束縛的狀態,打倒一名武裝的士兵,這樣的身手確實很精湛。
  「迪特利大人沒有來,我稍微有些失望呢……」
  在他們之中,只有艾莉莎一個人稍顯失落。雖然她平時都比較內向,並不把感情表現出來,但此時也明顯地顯出了失落的表情。
  艾莉莎是迪特利的忠實粉絲。不僅長得好看,還擁有極高的實力和豐富的知識,性格也很好,艾莉莎憧憬著這樣的迪特利。這份感情與憧憬吟遊詩人、歌女或是人氣演員是一樣的。
  說不定可以在這次的典禮上見到迪特利,艾莉莎抱著這樣的期待,雖然在典禮開始之前有傳聞說魔王軍的過激派會來攻擊典禮現場,還是參加了志願者活動。然而,即使艾莉莎被抓了,迪特利也並沒有來。艾莉莎一直堅信著迪特利會來幫助自己,但聽到迪特利選擇了捨棄她們的時候,艾莉莎感到非常失望。此時的艾莉莎終於醒悟了,迪特利並不是夢中世界的王子,而是現實中的一個普通人。
  「阿爾和烏洛波兩個人來就好了嘛。」
  「雖然是這樣……」
  「再說了,對那些溫室兒抱有期待根本就是錯誤的。」
  米爾拉對迪特利的評價非常嚴厲。米爾拉是性格活潑的少女,原本就對迪特利不感興趣。她覺得,男子漢至少也要以自己的意志來行動,沒有積極外向的性格簡直就不像話。而且,對於單純的她來說,憧憬從未謀面的人實在讓人無法理解。再加上剛剛知道了迪特利對少女們見死不救的判斷,更是讓評價降低了。
  「梅雅莉,阿爾也是溫室兒?」
  「艾絲緹爾大人,您怎麼認為呢?」
  阿爾在跳出山谷的時候,頭上受了點小傷,現在梅雅莉和艾絲緹爾正在協力為他治療。
  「我覺得……」
  艾絲緹爾中斷了給阿爾使用的治療魔法,並歪著頭思考起來。但是也只有一小會兒,之後她便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阿爾非常努力!」
  「那麼,就是這樣吧。」
  「我明白了!謝謝你,梅雅莉!」
  雖然梅雅莉並沒有正面回答艾絲緹爾的疑問,但卻正面回答了艾絲緹爾的感覺。想明白的艾絲緹爾非常高興地又開始使用治療魔法。梅雅莉一邊欣慰地看著艾絲緹爾,一邊想著自己並沒有看錯人,選擇侍奉阿爾是值得自豪的一件事。此時的她正手腳麻利地為阿爾包紮傷口。
  「如果能無傷而歸的話,就能得滿分了呢。」
  在一旁的榭拉則是在繃帶上戳了戳阿爾的傷口。正在幫阿爾包紮的梅雅莉對敬愛的主人遭到戲弄有些不滿,但也明白這是榭拉特有的好意表達方式,所以決定一語不發地繼續自己的工作。
  「疼疼疼……這還真是顏面無存啊。」
  雖然艾絲緹爾用魔法讓阿爾的傷口癒合了,但被碰到的話還是會有些疼。阿爾對於榭拉的惡作劇顯出一副忍痛的表情後,推了推眼鏡並苦笑著作出回答。
  「你不適合做那樣的事呢。」
  「我也這麼認為。」
  想到至今為止發生的事情,阿爾也漸漸地明白了。自己果然不適合做那些逞能的事情,還是為了工作而在王宮裏奔波比較幸福。沒有誤解自己的榭拉,讓阿爾十分感激。
  「嘛……你也是相當地努力了。……總之你沒事就好,阿爾。」
  「公主殿下也是。」
  榭拉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實際上,她在救出作戰的途中一直都在擔心著阿爾。在慰勞的時候惡作劇,也是擔心阿爾的反作用,畢竟她的性格很倔強。
  「阿爾,傷口的情況如何了?」
  在榭拉的旁邊,賽雷絲一直以擔心的表情看著阿爾。賽雷絲肩上的小鳥弗雷斯也迎合著賽雷絲的詢問,歪了歪腦袋。
  「無須擔心。傷口很小,而且艾絲緹爾殿下和梅雅莉也已經幫我處理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阿爾口中說出之後,艾絲緹爾用自豪的笑容抬頭看著梅雅莉。於是梅雅莉也露出同樣的笑容,二人相視而笑。賽雷絲看到此時二人的樣子,間接地明白了阿爾的傷情,於是終於松了口氣。
  「是嗎……不過要是覺得疼就說出來。」
  「謝謝關心……哦?」
  就在這時,原本在賽雷絲肩上的弗雷斯突然飛到了阿爾頭上。
  然後在阿爾的頭上來回走了幾步之後,又飛回了賽雷絲的肩上。
  ——姐姐……
  榭拉非常清楚弗雷斯這麼做的意義。弗雷斯是為了確認阿爾頭上的傷勢才會來回走動的。雖然在典禮的會場上飛去了別的地方,但現在卻是自然地在二人之間來回飛行。
  ——這樣就好,姐姐……就算有人來責備,我還是會站在姐姐跟阿爾這邊的……
  榭拉想著這樣的事情,眼睛微微濕潤。此時,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榭拉的頭上,但並不是什麼重物,而且那個“東西”還在榭拉的頭上來回走動。
  「真是的,弗雷斯,不要去戲弄榭拉啊!」
  「啊哈哈哈哈。」
  「啊……」
  看著賽雷絲慌張和阿爾大笑的樣子,榭拉終於明白了在自己頭上的“東西”是弗雷斯。弗雷斯在榭拉的頭上來回走動了一會兒後,又回到了賽雷絲的身邊。
  ——果然,我還是比不上姐姐啊……
  想了想弗雷斯會飛到自己頭上的原因,榭拉作為一名王族,同時也作為一名女性,只能率直地承認自己敗北。
  「在放鬆的時候打擾你們我感到抱歉,我們不得不出發了,畢竟現在還依然處於危險之中。」
  成功救出了人質,也甩掉了追兵,阿爾的治療也完成了,大家都有點放鬆。但此時珊德拉說的話,讓大家又再度緊張起來。現在,誰都明白,這裏是敵人的腹地。而且,這個敵人還是兩百年前讓世界生靈塗炭的傳說中的魔王軍。現在,戰爭的腳步也在一分一秒地接近中。
  「阿爾,之後我們該怎麼辦呢?」
  賽雷絲以嚴肅的表情向身旁的阿爾詢問道。阿爾稍微考慮了一會兒後,也用與賽雷絲一樣嚴肅的表情回答道:
  「……總之,我們繼續以最近的城市為目標,然後以最快的方法回到地面。但是……也要預計到最壞的狀況……」
  「那是?」
  「通訊和傳送裝置都無法使用,必須靠我們自己走回去。」
  如果魔王蓋耶斯完全取回了對地下迷宮的控制的話,通訊自不用說,就連使用傳送裝置回到地面也是不可能的了。這樣就得一層一層地往上爬了。
  如果包含這地下第七層的話,那麼要回到地面就必須經過七層,光是趕路就要很多的時間,而且還要不斷地逃脫魔王軍的追擊、速戰速決。魔王吉耶斯遲早會率領它的部隊從地下十層出發,在佔領各層的過程中向地面進發。為了阻止這樣的事態發生,就必須要比魔王軍早一步回到地面,從而進行戰鬥的準備才行。這可不是一般地困難。
  「……阿爾,今後也請把力量借給我們。」
  賽雷絲自己也明白,現在正處於非常困難的狀況之中。同時也明白,在王宮之外的自己是個脆弱的存在。在這樣的情況下,光憑她自己是無法度過難關的。賽雷絲需要幫助。
  「當然了,公主殿下。」
  對於賽雷絲的訴求,阿爾乾脆地點了點頭。
  「我一定會把公主殿下們平安帶回地面的。」

  阿爾向賽雷絲起誓的同時,也將這個誓言深深地銘刻在自己的心中。
  阿爾想要幫助賽雷絲她們。不管是在多麼困難的狀況下,阿爾都想要幫助她們,只要有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現在芙里妲並不在,所以阿爾必須得撐起一邊天。
  「謝謝你,阿爾……」
  對於阿爾毫不猶豫地向自己伸出援手,賽雷絲感到很高興,同時,對於把阿爾置於危險之中又覺得很愧疚。但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能依靠的人並不多。
  「我們出發吧,公主殿下。現在必須儘早到達城市。」
  阿爾向賽雷絲伸出了手。
  「嗯。」
  賽雷絲也毫無猶豫地握住了阿爾的手,於是阿爾手掌的溫度即刻傳給了她。
  ——稍微握住一小會兒……應該沒關係吧……
  賽雷絲非常清楚現在的狀況很糟糕。而且就算逃到了地面上,等戰爭結束後自己還是得跟迪特利結婚,總有一天不得不放開這只手。但即使如此,現在阿爾的溫度在自己的手中,賽雷絲還是覺得非常地幸福。

  就這樣,他們的故事開始了。
  目的地是故鄉,在很遠很遠,非常遙遠的彼方。七個天空的另一邊。
  在此時此刻,他們踏出了最初的一步。

  〈完〉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4-10-10 00:01 编辑


  人物介紹

  阿爾
  全名是亞雷克斯•巴特拉爾。是服侍王室的見習魔法師,將來打算成為王宮魔法師,以文官身分服侍王室。
  出生在有著兩百年前討伐魔王的功勳的騎士家族。雖然是長子,卻沒有繼承騎士家族的稱號,而由他的姐姐繼承。
  他的家族在兩百年前的魔王大戰後時常與王室聯姻,因此是在騎士家族中有著與王室深厚淵源的家族。他和現在的公主們也有青梅竹馬的關係。然後因為他與公主們交換了某個約定,所以立志成為魔法師。作為魔法師還不成熟。魔法才能也不是那麼厲害。
  雖然沒有騎士的稱號,但因為小時候就被父母鍛鍊身體,所以擁有魔法師之中罕見的體力。雖然那麼說但也只有體力是如此,劍術之類的完全沒有學習。身高165公分。
  性格認真、溫厚。是重情重義,忠實於職務和規矩的類型。因為這個,最近幾年完全變成被公主們搞得團團轉的人物。

  賽雷絲
  全名是賽雷絲緹娜•菲雅拉•弗雷斯萊因。弗雷斯萊因王國的第一王女•賽雷絲緹娜。暱稱是賽雷絲。
  因為國王生病倒下,現在她一手擔起國家大事。雖然只有十五歲,卻有著滿腔的智慧和慈悲,漂亮地擔任者國王的代打者。結合那美麗的容貌,受到國民的高度支持。
  賽露絲明年就要由鄰國戴加隆王國的王族迎娶入室。聰明女王的誕生、強化與強國戴加隆之間的關係,會替王國帶來繁榮。民眾間飄散著節日的氣氛。
  性格如前述,擁有滿腔智慧和慈悲,從來不隨便發怒。但在妹妹們和身為青梅竹馬的阿爾面前就會展現出少女的喜歡惡作劇、孩子氣的一面。但是,只要阿爾在公開場合以外的地方稱呼她『公主大人』或『賽雷絲緹娜公主』的時候就會生氣。她只想要身為青梅竹馬的阿爾稱呼她『賽雷絲』。
  另外,業餘歌唱水平不錯。

  榭拉
  榭萊拉•麥拉•弗雷斯萊因。賽雷絲的妹妹,王國的第二王女,暱稱是榭拉。
  與長女賽雷絲相反,耿直、自由且奔放,多少有些急性子。也許是因為這個性,她和阿爾最親近。她急性子的行為一直把阿爾耍得團團轉。很容易和人吵架,一不高興就動手打人。阿爾每次都以身體阻止她,變得遍體鱗傷。傳聞中阿爾耐打就是拜她所賜。榭拉沒有考慮就蠻闖的急性子少女印象很強烈,其實她只會對家人和阿爾任性。她還隱藏著纖細及深思熟慮的一面,畢竟是一個王女。
  榭拉雖然是王女,但作為次女的她不需要像賽雷絲那樣承擔重責大任。所以她並不常接受王族教育。相反,在因為性格關係學習的格鬥技上她表現了卓越的天賦,擁有相當了不起的實力。

  艾絲緹爾
  第三王女艾絲緹爾緹•托莉亞•弗雷斯萊因。賽雷絲和榭拉的妹妹,暱稱是艾絲緹爾。
  天真無邪,是每個人都會喜歡上的開朗少女。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氣氛就會變得活潑融洽。可說是氣氛製造者。
  艾絲緹爾有著旺盛的好奇心,是與榭拉有所不同的好動女孩。正直妙齡且好奇心旺盛的她,對任何事物都很感興趣,什麼事都要參與。但是王女的立場常常造成阻礙。
  在那之中,只有從小陪伴她的阿爾滿足了她的願望,艾絲緹爾把他當成兄長般仰慕。
  三年前開始為了成為神殿的神官而努力學習著。不久前才開始訓練神聖魔法,現在還只會一點點治療魔法。但是神殿的神官們說,她的用功和良好的禀賦很有前途。

  芙里妲
  阿爾的姊姊,芙蕾緹莉嘉•巴特拉爾,暱稱是芙里妲。工作時常被稱作巴特拉爾卿。賽雷絲緹娜公主獨一無二的朋友。
  是性格比阿爾還要認真、正直、樸實與堅強的少女。騎士名門巴特拉爾家的長女,年紀輕輕就繼承過世父親的騎士之位。這都是因為她人格、知性、戰鬥能力都有很高的水準,也有著對王室的忠誠。
  現在的她是王國軍親衛隊的中隊長。雖是貴族階級的騎士,但因為資歷尚淺所以還在修習中,只是個中隊長。但是馬上就有了要升到大隊長的傳言。雖然入隊之後在暗地裡被人說是仰賴家族名聲獲得地位的騎士,但她以實力根絕了這些壞話。
  雖然她加入親衛隊部分是因為王女們的要求,但實際上親衛隊也想要她這種有實力的人。再加上她是女性,適合當王女的貼身護衛。
  強大、高貴且溫柔。對阿爾而言她是個值得驕傲的姊姊。

  烏洛波
  矮人族少年,阿爾的朋友。因為是矮人加上精神年齡幼小,看起來比阿爾還小,但實際上比他年長得多。身高一公尺多點,長著圓滾滾的幼兒體型。
  本名是烏洛波•加洛波•瑪爾洛波。其意思為瑪爾洛波氏族,加洛波家族的兒子烏洛波。父親所屬的加洛波家族自古以來就是農家,烏洛波在矮人語的意義為麥穗。但是烏洛波自己並沒有繼承家業,天生的好奇心再加上體內留著的母親的血,使他作為一介吟遊詩人到處旅行。
  靈活的手指讓他擅長演奏樂器。另外,因為同樣的理由,也很擅長開鎖。與阿爾相遇之前,甚至還幹過竊盜。
  常常妨礙阿爾學習魔法,因此烏洛波也學會了一些簡單的魔法。
  性格是開朗、活潑的樂觀主義者,天真、不經思考又喜歡找樂子。擁有矮人族的典型性格。總之就是一個造成騷動,讓大家感到困擾的少年,但不可思議的是大家都喜歡他。烏洛波或小烏洛等各式各樣的稱呼就是被大家所親近的證明。大家都知道他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年。

  後記
  各位初次見面的讀者,我是本書作者健速。已經知道我的各位,長久以來承蒙關照了。我想今後通過本作與大家會有很多對話交流的機會,請多指教。
  最先想要告訴大家的,是關於本作的一個規約。因為關係重大,所以還希望您能夠耐心看完。
  對於寫作魔幻系作品來說最大的問題就在於語言,尤其是名詞與單位之類。那裡的人不會稱小麥為『麥』,水也不是以升來計量。但是符合作品實際的表達卻又不符合現實。假若每次出現專有名詞時都進行說明,那麼有多少頁也不夠,而且每當數字出現時,也不可能強行讓讀者自己轉換成公制單位。因此某種意義上,有必要請讀者將小麥理解成『麥』,將水的計量單位理解成『升』。
  但是全部以日語表現也很奇怪。因為如果弗雷斯萊茵國民同樣使用『圓』來買東西的話就會相當不自然。因此我參考了電影字幕的方式,將這裡的表達進行了統一。
  一般名詞的表達以日語為準,單位也使用公制計量。小麥就是『麥』,其重量也以『克』計量。當然小說中的當地人不可能直接使用日語說出這些。他們依然會使用他們的語言與單位。說到底只是被翻譯成了日語,請這樣想像吧。
  另外。魔法咒語變成英文的情況也同理。魔法咒語原本並不是弗雷斯萊茵所使用的一般語言,而是另一種文法與之相別的專用語。為了表現出這種差別,我也將咒語表達成了與日語所不同的英文。
  然而專有名詞和日語的轉換卻是例外。正如先前所述一樣,通貨的名詞便是一例。弗雷斯萊茵的貨幣並不是『圓』而是『庫洛佛德』。
  我在這裡提出的規定看似繁瑣,不過希望您能了解這有助於今後閱讀本系列。
  哎呀,只是舉出這些規約的例子來頁數就快不夠了。差不多該告別了。最後,衷心地感謝您能夠購買本書。
  二〇一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健速

  譯者後記
  初次見面的讀者大家好,之前見過面的讀者好久不見,我是剛成為製作人的Naztar。
  開始翻譯這本書的時候,是去年(二〇一三年)的六月初。那時我正和同學(還有玻璃)合夥翻譯《三坪房間的侵略者!?13》,開始對日文翻譯有點興趣的我看到剛被上傳到日文書庫的這本《風とリュートの調べにのせて》便萌生了一點想要自翻的想法,而之後--我就踏上了修羅之道。
  各位相信嗎?去年六月開始翻譯這本小說的時候,我的日文程度還在N5,我連最基本的て型還有由此衍生出來的進行式都不知道。為了弄翻譯,我去網路上找了日語文法的自學教材,瘋狂惡補以達到最低水準。當然,還是翻得很辛苦,校對完之後的稿子也是滿江紅。不過,以這本書(和三坪)為契機,我的口味漸漸轉變成喜歡冷門作品,尤其偏好在台灣人氣沒很高的老作家作品和台灣沒有代理的作品,更想要把那些老作家的作品推廣出去。這成為我堅持翻譯工作的理由,也是目標。
  話說回來,當初選擇翻譯這本書的其中一部分目的是「這本書是櫻之社文庫出的,我方出版社應該代理不到吧」,而且我也在心中默默決定要單吃整部系列……結果今年三月,東立出版社宣布獲得這部作品的授權,害我急得跳腳(畢竟那時我只翻到第五章)。即使每天狂翻也肯定趕不完,因此我決定和我的〈伐木工協會〉成員合作把這本書翻完。被我捲進去的各位小夥伴們,對不起。
  能在台版出版前一個星期弄完整本書,除了感謝救火隊--我的〈伐木工協會〉之外,還要感謝幫我把整本書校對完的海叔。如果沒有海叔的話,我一定不會進入他開設的QQ群,也不會認識那群日文大神和同樣喜歡偶像大師的彼方,而且這本《乘著風與魯特琴的旋律》肯定會是慘不忍睹吧。海叔,謝謝你。
  最後,還要感謝等了我十三個月的眾讀者。如果沒有你們的支持,我大概會越拖越慢……真心感謝各位的不離不棄!關於第二卷,我還在考慮要不要翻……因為我覺得被台版超過去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翻得完就會在LK上發佈,翻不完的話就只貼在我的blog上(blog網址請看我簽名檔,要翻牆)。另外,〈伐木工協會〉也有和KNA字幕組合作製作於七月開播的《三坪房間的侵略者!?》動畫版字幕,還請各位觀眾多多支持!
  那麼,真心期望下次能在《乘著風與魯特琴的旋律2》中再會。
  一〇三年七月十三日 Naztar


在一個讓我大中華民族永遠難忘的日子,更新第三章

之後的很有可能跳票,雖然我都翻好了但是還沒有校對......


140808放出下載版
這星期我會把三坪16中我負責的部份弄完,不過整本完坑會是什麼時候...我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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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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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cheng60108 勳爵
感謝翻譯~還不錯看呢~

10 年前 0 回復

kvx2009 子爵
感觉好像:鲁特琴=火之国风之国+青骑士(´▽`)

10 年前 0 回復

zxcvasd003 子爵
男主长得好像魔法老师的涅吉

10 年前 0 回復

NinethMarshal 公爵
听说翻完了,从真宫吧赶来,但愿不会像吧里那位说的那样最后成了追忆啊

10 年前 0 回復

min2003 侯爵
这书也是一个漫长的坑么?从第7层跑上地面,然后宰相叛乱...

10 年前 0 回復

silver1806 王爵
同樣具有曉之女神信仰,和三坪應該很有關係

10 年前 0 回復

风成一龙 王爵
恭喜完坑,因为是健速的作品,还是一口气看完比较好

10 年前 0 回復

darkness123 王爵
觉得男主像涅吉是我的错觉吗

10 年前 0 回復

wealbo 王爵
主角的模樣好像魔法老師的蔥頭啊。

10 年前 0 回復

darsed 王爵
这算王道英雄路线吧,最近这种类型的小说主角一般不是BUG就是GM

10 年前 0 回復

DClove04 騎士
恭喜完坑
老實說看看插畫再看看作者
突然不習慣ORZ

10 年前 0 回復

紫月夏梦 騎士
感谢翻译~~~

另外……看不到插图TAT,全部挂了,包括LZ挂在下面的几个坑的图
挂了代理也看不到TAT

请问能不能换一个图链?

10 年前 0 回復

Ghost_天、行空 子爵
又见贱速坑……总觉得风格不太一样了……

10 年前 0 回復

井石头 公爵
看这次怎么续写都合故事
期待早日发下载版~

10 年前 0 回復

740292730 伯爵
' raziel_j 发表于 2014-7-14 23:27 主角是一个赢在起跑线上的官二代啊!可恶!! 这部小说的剧情略显幼稚,特别在战斗方面。一开始说主角将来 ... '


又不是专门写战斗的…… 英雄特质什么的,现在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

10 年前 0 回復

alice10135 騎士
男主角快快變強吧!!
話說,師父給的杖和水晶球有聯繫
是不是師傅有陰謀啊!?(好奇~

10 年前 0 回復

raziel_j 平民
主角是一个赢在起跑线上的官二代啊!可恶!!
这部小说的剧情略显幼稚,特别在战斗方面。一开始说主角将来要成为英雄,但整整一卷都没有看见主角到底表现出什么英雄的特质,难道是指不放弃任何一个妹子吗?

10 年前 0 回復

a156354582 勳爵
感觉又是一部很长的史诗作品啊..

10 年前 0 回復

xxxwtw 平民
恭喜翻譯完成(等待校對完成開看)
謝謝樓主的分享
順便等待三坪16

10 年前 0 回復

sham0514 子爵
恭喜翻譯完成!
期望再接再力翻完健速的作品吧!

10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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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dr550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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