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诺の旅Ⅹ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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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时雨沢惠一
插图:黑星红白
图源:zince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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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密斯被抢走了--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你能够成为全新的自己!跟我们一起来!
--『找出人生真相的霍登会』。」
抢走汉密斯的人们,是播放奇怪电视广告的宗教团体成员。
可是该国法律却充分保护像他们那样的宗教团体……(节录自「无神之国」)
此外,也完整收录自2013年4月起每周于报上连载的话题性小说&插画!
并包括全新8话的作品共18话,在此献上系列作品史上分量最多的《奇诺の旅》第17集。
后记
-Preface-
各位读者你们好,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
从这里开始的四页就是这次的后记。
可能有人认为摆在本文前哪算是「后记」,但我不会去在意那个,也请大家别在意那么多。
当然,里头完全没提到剧情,直接往下看也不碍事。
那么,后记开始罗。
这次为什么把它摆在本文前面,是因为有一件事我想先跟大家说明。
这次的第L集,有部分跟过去的《奇诺の旅》不一样。
那就是,「《奇诺の旅》在报纸连载过一阵子,所以那些内容也一并收录了」。
从二〇一三年四月开始,主要在地方报纸以每周刊载一回的步调连载。这是轻小说这样的文学体裁初次做的尝试,让我感到非常光荣。
我有这个荣幸获得这份连载,是去年(二〇一二年)的秋天。
「既然四月开始的连载进度千万不能耽误的话,下一本《奇诺の旅》就提早到一~三月写吧。」
原本我是这么打算的,但之前《那片大陆上的故事(下)》进度延后……使得我到二月中旬才开始动手写奇诺。
好不容易把《奇诺の旅》连载的部分写完,我就马上开始动手文库用的稿子,因此二〇一三年的上半年,我史无前例地忙翻天。而《学园奇诺》之所以还没出书,就是这个理由,还请大家再耐心等候一阵子。
报纸每周的连载,当然是我人生的初体验。
既辛苦又有趣。
辛苦的是,文章的量。
由于刊载文章的量是固定的,每一回的写作,都得调整到连一行都不能有任何偏差。如果是平常的新稿写作,根本就不会去担心页数,我这下只好像拼图那样地东增西减文章。
有趣的是,每周连载这个分段。
本周到此为止!下周将会如何呢?——设法「吸引」读者有所期待是很有趣又珍贵的经验。
连载的部分,将依照刊载的顺序收录。
然后,在本文的章名加了(2/4)等等分数。这个状况,是指四周结束的故事之第二周。连载从一周结束的短篇作品,到最长到六周的作品都有。
除此之外的部分,则是跟过去一样是新写的《奇诺の旅》。
像这样结合连载的部分跟新写的作品,所以第17集,史无前例地变得好厚一本。这么厚的《奇诺の旅》,恐怕是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吧。
今年是二〇一三年。
假如你手边有二〇〇三年发售的第7集,请打开彩色扉页的最后一页,看看那里的「后记」。
我在那里写下了,对构思出《奇诺の旅》的雏型当年,再十年前的自己的自问自答。
然后,经过了十年。
二〇〇三年的梦想,「后记动画化」即使还没实现——
但后来的十年间,我能以作家的身分出书,也得以靠这份工作生活,虽然曾经受过重伤,但能够健康地度过,真的是非常幸福。
另一个系列作品的《艾莉森》、《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今年能够让它们以《那片大陆上的故事》完结。
接下来,我将继续写《奇诺の旅》跟《学园奇诺》这两部系列作品,也希望能够再写新作品。
好了,接下来十年后的二〇二三年,我会在哪里做什么事呢?
我打算开始展开,为了找到那个答案的未来十年之旅。
接下来,我也打算继续努力当个作家。
各位,还请你们继续陪我走下去。
因此,这次是比往常还要正经八百的后记。
但可不会因为太正经了,而在封面的背面出现「别的后记」哦。
真的没有!
二〇一三年 十月 时雨沢惠一
第一话「旅行者们的故事」
-Kino&Hermes-
(1/1)
草原上有一条道路。
在被初夏的草染成耀眼绿色的大地中,有一条咖啡色的道路。地上的泥土又硬又扎实,往东西向笔直延伸。
一辆摩托车(注:两轮的车子,尤其是指不在天空飞行的交通工具)奔驰在那条路上。
摩托车有着银色的油箱与黑到发亮的引擎,后轮左右两侧装了黑色箱子,上面的载货架绑着包包与卷成一捆的睡袋。
骑乘满载旅行物品的摩托车的,是一名年轻人。外表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有着一头黑发与精悍的脸孔。
她穿着黑色夹克,腰际系着粗皮带。头上戴着附有帽檐及耳罩的帽子,上头束着之前脸上所戴防风眼镜的松紧带。
右腿上挂着掌中说服者(注:说服者是枪械。这里是指手枪)的枪套,里面插了一把左轮手枪。
「奇诺,速度稍微放慢一点。」
摩托车说道。他称之为奇诺的人类,则边放松右手的油门边问:
「怎么了,汉密斯?你发现了看起来似乎很可口的动物吗?」
被称之为汉密斯的摩托车,回答了奇诺的问题。
「这个嘛,我无法确定是否可口耶。」
「毕竟汉密斯是摩托车呢。」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不过奇诺你也不会吃哦。前方再过去一点,有一个人倒在地上。」
「原来如此……知道了,我会小心不要辗到他的。」
奇诺慢馒地骑着汉密斯往前进。
不久,奇诺也看到汉密斯提到的那个人。
道路的左侧,有一名男子趴在那儿。汉密斯的引擎声明明震耳欲聋,但他却动也不动。
奇诺把汉密斯停在距离男子不远的前方,她熄掉引擎,用侧脚架把汉密斯立起来。为了能够随时拔枪,她把右手贴在腰际的枪套,再慢慢地走近男子。
那是一名身材消瘦的男子,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背上则背了一只里面几乎没装什么东西的扁塌背包。
「他活着吗?还是死了呢?或者都不是?」
「你说的『都不是』是什么意思啊?」
「嗯——那得问本人才知道呢。」
就在那个时候,男子的手稍微动了一下。
「看样子还活着。」
奇诺小心翼翼地扶起男子的身体,再慢慢地让他以仰躺的方式躺下。
仔细看他的脸,是个年长的老人,脸上满是皱纹,看起来超过七十岁,他暍了一些奇诺递给他的水。
「啊啊……谢谢你……旅行者。请你、务必要、听我说……」
男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说话。
他说自己是从这里往东走的某个国家居民。
几十年前,那个国家出现一种导致许多人丧命的疾病,为了寻找治疗那疾病的药方,于是他独自出来旅行。然后终于,在遥远的国度得到了药方,现在正准备要回国。可是,到这最后关头,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我已经动不了了……可能会死在这里吧。算是我求求你——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个药方,送到我在东边前方的故乡。」
「…………」
奇诺看了汉密斯一眼。
「你就老实说吧——」
汉密斯以轻松的口吻唆使奇诺,奇诺点了点头回应。
奇诺她——
「很遗憾——」
对男子说道。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我们前几天才刚从那个国家离开。疾病已经停止蔓延,大部分的人都痊愈了哟。」
听到奇诺那些话的男子,哭了出来。
他一面说「什么啊,原来如此」、「太好了,太好了」,一面哭泣。
然后,流着喜悦的眼泪结束他漫长的人生与旅程。
把男子的尸体留在原地,继续奔驰在那唯一一条道路的奇诺这么问汉密斯。
「怎么样?那么做是否妥当?」
「嗯——那得问本人才知道呢。」
「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哦,汉密斯。」
「是啊,奇诺。」
然后奇诺,抬头看了一下蓝天。
「下一个要前往的国家——希望是个有活人的国家呢。」
汉密斯则是在下方说话。
「下一个国家,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国家呢?」
摩托车持续奔驰在草原上仅有的道路。
第二话「自然破坏之国」
-Human Nature-
(1/2)
「关于接下来要去的国家?我已经说明过了啊……当时你又睡觉了吗,汉密斯?」
「我无法否定那个可能性耶;奇诺。」
奇诺与汉密斯奔驰在丛林里的道路。
就季节来说是冬天,时间来说是早上,但气温跟湿度都偏高。
奇诺一身白色衬衫与黑色背心的打扮,彷佛在夏季的大白天似的。背心的原型是夹克,因为配合温度而把袖子拿掉。
道路在茂密的丛林中,彷佛用直尺画出来似地笔直延伸。路宽足供大卡车会车,因此单辆摩托车能够轻松地奔驰。由于正值旱季的关系,红棕色的泥土路面完全干巴巴的,还出现像龟壳般的裂痕。
左右两倒的树林,不时传来鸟儿们的叫声。有些鸟儿被汉密斯震耳欲聋的排气管声吓得飞走,有些则是待在原地继续啼叫。
「既然是住在这种丛林的前方,想必是生活在绿意盎然的环境吧。讲好听一点是『跟大自然融为一体』,讲难听一点是『未开化的部族』?」
汉密斯如此说道,奇诺轻轻摇头。
「其实那跟你想的完全相反哦,汉密斯。根据去过的人的说法,那个国家是从山里凿下石头运出来,利用那些石头建造国内。建得满满的房屋与建筑物,让国内跟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
「喔!那真教人期待!奇诺!我们快走吧!」
「汉密靳你真的很喜欢建筑物耶。」
「我喜欢看人类建造的『伟大事物』哦!奇诺你呢?」
「大自然创造的景色,跟人类建造的国家内部的景色,我都很喜欢哟。」
「那么,在大自然搭帐篷睡觉,跟在旅馆床上铺着白色床单睡觉,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对于汉密斯的询问,奇诺回答得非常迅速。
「床铺。」
白天的时候,奇诺与汉密斯抵达了那个国家。
当他们穿越了丛林后,只见眼前耸立着一道灰色的城墙。奇诺跟往常一样,在城门提出停留三天的申请。
奇诺与汉密斯得到许可后便进入国内。然后他们看到的,果然一如听说的那样,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是个小到连另一侧的城墙都能隐约看见的国家,国内石造艺术罗列。
他们使用淡灰色的石头,加工成各式各样的尺寸与形状之后,建造这整个国家。
细致的石板道,像冰的表面那样光滑。宽广的路面笔直延伸,左右还设有人行步道。
建在两旁的房屋,边缘宛如削磨整齐的金属那么笔直。从缝隙狭窄的间隔,可清楚了解堆砌的石块尺寸有多么精确。
在这个国家的中央,矗立着比城墙还要高的大楼。一栋三十层楼高的大楼,宛如大树般地直耸云帚肖。
「好壮观哦。奇诺,你看得出这大楼把各种不同颜色的石头,应用在设计上吗?这简直是倾全国之力的艺术作品哦。快把它拍下来吧,奇诺!」
「我又没有相机,你明知道还这么说。」
「那不然,把它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吧。这样到下一个国家,就可以向遇到的人自夸我们看到很棒的东西。」
奇诺与汉密斯在国内四处逛。
由于所有道路都铺设平整,因此移动比较快。可是,这样溧亮的道路,却毫无用引擎启动的车辆,只有木制的马车悠哉往来。
穿着朴素的居民们看到奇诺他们,虽然一度对他们投以异样的眼光,却没半个人过来跟他们说话,而且过没多久就低着头迅速逃离。因为都没人过来攀谈,奇诺便主动跟他们搭话,想不到大家都跑得远远的。
「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害羞吗……?」
奇诺如此说道,汉密斯则有点生气。
「他们建立这么了不起的国家,大可以挺起胸膛面对我们的!」
「我只想询问他们有关这国家的事情,以及石砌建筑的事情。」
傍晚,在国内四处逛的奇诺与汉密斯,抵达了在城门时人家介绍的旅馆。
旅馆当然也是石砌而成,那是一栋有如雕刻的建筑物,里面的房间也很漂亮。
奇诺把感动不已的汉密斯留在房间,独自到餐厅吃晚餐。这个时候,送上美味蔬菜料理的这个国家的人——
「旅行者,你要是晚个几天再来就好了……」
他语气悲切地那么说。奇诺虽然问了他理由,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这样啊——究竟是为什么呢?还是说,几天后有什么好玩的事物可看?」
汉密斯对回到房间的奇诺这么说。
那个答案,他们到隔天早上才知道。
奇诺与汉密斯一走出旅馆,看到这国家的居民们从自己的家里走出来,一起看着位于国家中央的大楼。奇诺的眼神,也望向那栋大楼。
下一个瞬间,大楼的地基发生爆炸。
只见碎石四处飞散,几秒钟之后响起爆炸声——
「咦?」
然后,大楼开始慢慢倾倒。
(2/2)
「咦——?」
汉密斯大声喊叫,在奇诺默默凝视的前方,石砌的大楼已经严重倾斜。只见石头啪啦啪啦地崩落,也渐渐失去它的原貌。
过没几秒钟,大楼已经完全崩塌了。
就在那地鸣与噪音消失的时候——
「嗯、嗯。」
「干得好啊。」
周遭的居民都没有露出讶异的神色,反而十分满意地凝视那个景象。
「不、不好意思请问一下!」
奇诺对距离自己最近,一名看起来约五十岁的男子说话。男子并没有逃走——
「什么事,旅行者?」
他露出看起来感觉很畅快的表情回答奇诺。
「那栋大楼好像倒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就是说啊!太可惜了吧!」
听到奇诺与汉密斯说的话,男子则回答:
「是啊,终于倒了呢!如此一来,我们将踏出成为伟大国家的第一步哦!」
「你说,伟大的国家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旅行者你们也看到这国家的惨状了吧?净是石砌的道路、房屋,还有那栋大楼——」
奇诺点了点头。汉密斯则是「嗯」地回答。
然后男子紧握拳头用力地述说。
「我国毫无任何自然之美!」
「什么?」「什么?」
奇诺与汉密斯异口同声地反问。
「就是大自然哦!绿意盎然的大自然!城墙外虽然洋溢着充满生命力的丛林,但你们看看这国家是怎么回事!全都是人造的东西!这个国家啊,把过去原本是木造的建筑物、原本是泥土的道路都变成石砌的。只是基于『应该耐久又便利』的理由!」
「原来如此。」
「然后呢,然后呢?」
奇诺与汉密斯彷佛下肯错失终于找到「愿意跟自己说话的人」,因此拚命地回应。
「然后,结果就如你们所看到的!我们整个国家的建筑都变成石头了!除了农田以外,看不见大地,看不见绿色的草木,变成极端不自然的惨状!瞧这国家多么丑陋!让外人看到这国家的模样,我们觉得非常可耻!一想到很可能会被其他国家的人耻笑,就让人觉得坐立难安!」
「因此,你们大家……」
「原来如此。」
「所以我们,以压倒性多数的国民投票,决定破坏这种不自然的景色!并且以爆破那栋无机质大楼为开端。」
「这么说……接下来,你们要把全部建筑都破坏掉吗?」
奇诺问道。
「那当然!首先,我们要破坏所有房屋,舍弃石头!光是如此,这国家应该就会变得清爽了。还要刨除石板地,让大地在国内露出。因为看不到土地,让我们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然后,我们要种植草木!我们要重新找回富庶的自然环境!过了三十年应该就会终结过去那些不自然吧!」
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而来的其他居民们,开始对眼神闪闪发亮,迤说未来梦想的男子喝采。
「好,我们加油吧!」
「为孩子们留下大自然!」
「让我们过正常人的生活吧!」
众人如此大喊着。
斜眼看着那个景象的汉密斯问:
「三十年后还要再来吗?」
「不,不必了。我真的很庆幸昨天能看到那些景色哟。」
奇诺直率地回答。
男子的演说还在继续。
「各位。我们能够在城墙外那种自然环境丰富的世界生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只要我们拚命努力,城墙内的景色应该就会跟外面相差不远呢!」
此时鼓掌与喝采再次响起。甚至还有居民感动到眼眶都湿了。
「请问——」
汉密斯出声询问。
「你们想居住在像你们国家外面,那种像丛林的地方吗?」
男子回答:
「没错!因为那是最真实的自然环境!我们想找回最适合人类的自然生活哦!」
「但那一定很不方便吧?」
「面对『大自然』,不便那种小事算得了什么呢?」
隔天,奇诺与汉密斯在一大早就出境了。而国内破坏房屋与刨除道路的工程噪音,仍持续不断地响着。
他们奔驰在国境外的茂密丛林里。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这样未免太可惜了吧!就算想生活在自然环境里,也没必要刻意破坏整个国家旧有的建设,只要用新的城墙围住眼前的丛林就好了啊!那么做的话,也不需要花到三十年的时间!」
汉密斯非常愤慨。
「很遗憾的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会找其他理由破坏吧。」
「怎么说?」
奇诺一面「咚咚」地敲汉密斯的油箱,一面回答他:
「因为跟『创造的成果』比起来,人类比较喜欢『重新创造其他事物』。」
第三话「钟表之国」
-Memento Mori-
(1/4)
夏日的森林里有一条道路。
在茂密的落叶林里,那条窄到车辆无法通过的小路一直延伸下去。
平坦的大地上四处可见沼泽,为了闪过那些沼泽,路变得像蛇一般地蜿蜒。
路面露出的咖啡色泥土虽然是呈干涸状,却残留着雨天造成的坑坑洞洞。
蔚蓝的天空,有着巨大的块状白云,孤伶伶地在那儿飘着。
奇诺与汉密斯悠闲地在那条道路行进。
奇诺一身夏天常见的打扮——白色衬衫加黑色背心。背心是把夹克的两只袖子取下而成的。
她的腰际系着粗皮带,右腿悬挂着一个枪套。
汉密斯跟往常一样,载着奇诺的旅行物品。后轮两侧的箱子上面,是包包跟睡袋。这时候汉密斯对奇诺说话了。
「我说奇诺。」
「什么事,汉密斯。」
奇诺边闪避大马路的凹洞边问。汉密斯说:
「再过十八秒就是十二点整,时针跟分针会合在一块哦。」
「原来如此。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耶。」
「三、二、一,好极了!正好整点!——奇诺从早上开始已经行驶了四小时又四十二分钟。途中为了喝茶,以及除此之外的理由停下来休息,共花了一小时又九分钟。」
「你帮我正确算出这些时间固然很好,但是我并不需要时钟。更何况,也没必要从半夜的零点开始算吧。只要把黎明起床的时候,也就是世界渐渐明亮的时候当做是那一天的开始,而太阳下山的时候当做是那一天结束的时候,那样就可以了。」
「你说的那个,是『日晷』吧。那是所有时钟的基础,就某种意义来说,奇诺非常重视传统做法呢。」
「这个嘛,可以那么说。」
「而且,你还拥有另一个正确的时钟呢。」
「咦?——是什么?」
「就是『腹钟』。即使在看不见太阳的雨天或阴天,你总会在同一个时间肚子饿哦?」
「原来如此。」
奇诺露出佩服的表情,左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对了奇诺,你有听说我们现在前往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国家吗?」
「那是位于相当遥远的国家,而且正如你所看到的,通往那国家的道路很狭窄。因我们为几乎没跟什么人交流,无从得知详细状况,不过——」
奇诺说完那些前言之后——
「根据传闻,似乎是仍然过着传统生活的悠闲国家哟。」
「这表示那个国家『违背便利的科学发展,持续过着不便的生活』是吗?」
「讲难听一点或许就是。」
「其他呢?」
「而且似乎鲜少跟其他国家交流,只重视自己的生活。」
「这表示那个国家『无法跟邻近国家和睦相处,百姓都是固执的人们』?」
「讲难听一点或许就是。已经看到那个国家了哟。」
奇诺与汉密斯拐了个大弯道之后,再次变成笔直道路的远方,出现了两侧夹着森林的枝叶的灰色城墙。
「那里面不晓得长什么样呢?」
汉密斯开心地问道。
「不晓得长什么样呢?」
奇诺也开心地用问句回答汉密斯的问句。
眼前耸立着高到抬头看脖子都会酸的城墙,由于它环绕整个国家,因比划出一个圆。从城墙的弯度,大致可以看出这国家的规模。
城墙弯度和缓的话,是领土辽阔的国家。弯度急遽的话,是领土狭小的国家。
「这国家在中度规模之中,属于中下的程度吗?奇诺。」
「实在很难看得出来耶,汉密斯。」
奇诺在城门前停下汉密斯。
城墙必定有出入用的城门。而且,为了不让外人进入而关上。那儿有持着武器的卫兵,也有入境审查官。
在科技进步的国家,卫兵会手持说服者,入境审查官则是会使用电脑。
但这个国家的卫兵,却是穿着旧式铠甲,手持着长矛跟大剑。
奇诺跟往常一样,提出连同今天在内,停留三天的入境申请。
拿着铅笔的男入境审查官说:
「我国并没有什么观光景点哦?也没有让旅行者吃得开心的知名料理哦?这样没关系吗?」
听到那样的询问,奇诺仍然回答「那也没关系」。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呢。那么,请入境吧。」
入境审查官一面那么说,一面发出入境许可。
奇诺推着汉密斯通过穿过城墙的隧道。
「奇诺,看到那些人的手腕没?」
对于汉密斯的询问,奇诺点了点头。
「啊啊,我看到了哟。无论卫兵或是入境审查官——全都戴着手表呢。」
「难不成这个国家的生活并不悠闲?他们有什么工作,必须追着一分一秒的时间?」
奇诺对她不知道答案的询问如此回答:
「只要进入这个国家,一定会知道的。」
(2/4)
穿过城墙的隧道,奇诺与汉密斯随即看到国内的景色。
由于这国家的领土不是很辽阔,隐约可以看见在远方的另一侧城墙。在非常平坦的土地上,绵延着麦田与菜田。
放眼望去看到的房舍,都是用森林的木材建造的原木屋。由于已经接近傍晚,烹煮晚餐的淡淡炊烟不断从砖瓦堆砌成的暖炉升起。
「嗯,是个很恬静的地方呢。」
汉密斯说道。奇诺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那么,首先——」
「首先什么?」
「先去今晚过夜的地方吧。」
「我就知道。」
这个国家并没有旅馆,但是备有让外地人住宿的设施——奇诺从入境审查官得知这件事,所以准备去那里。
两旁夹着农田的道路,有马车悠哉地来来往往。像汉密斯这样使用引擎的交通工具,倒是一辆也没看到。
结束农务返家、穿着朴素的居民们,纷纷用奇特的眼光看着旅行者奇诺跟汉密斯。有时候,还对他们挥手致意。
奇诺与汉密斯,看到他们的手腕。
看到他们的右手或左手,铁定都戴着手表。
愈接近国家中央,农田就愈少,建筑物的数目则愈来愈多。
入境审查官说的住宿设施,就在这国家中心部不远的前方。那儿排列着许多小木屋,奇诺租借了其中一栋。
奇诺推着汉密斯进入其中一栋小木屋。
里面的空间并不宽敞,不过有墙壁、屋顶、床铺,还有白色的床单。
「没得挑剔。」
平常都在帐篷里裹着睡袋睡觉的奇诺开心地说:
「虽然没有电视,但是提出请求的话,能不能叫客房服务帮我们送来?」
明知道这里没有电,汉蜜斯还故意开玩笑这么说。
接着奇诺被请到餐厅吃晚餐。
「虽然对难得来我国的旅行者很过意不去,但这国家只有这种食物可吃哦。」
那么说的大婶端上来的,是把刚采收的蔬菜跟鸡肉清蒸过,只洒了些盐调味的料理。
奇诺回到租借的小木屋之后,向等待的汉密斯报告她的厌想。
「好久没吃到那么美味的料理呢。」
「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好的了。话说回来,结果还是有吗?」
对于汉密斯的询问,奇诺边点头边回答。
「果真有呢。不管是什么人,全都戴着手表。等明天再询问那个原因吧,今天先睡觉再说。晚安,汉密斯。」
「晚安,奇诺。」
隔天早上,奇诺跟往常一样,与黎明一起醒来。
在笼罩着朝雾的世界里,奇诺活动身体稍微运动一下,然后,做了每天必做的拔说服者射击的练习。接着将它分解、清洁,再插回枪套里。
吃过住宿设施准备的面包加蔬菜的早餐,奇诺跟往常一样叫醒老是不会自己起床的汉密斯,然后驶进升起夏日太阳的国内。
大多数的国民已经开始忙着农务,在农田挥洒着汗水。然后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不时发出亮光的物体。
奇诺与汉密斯抵达这国家的中心部。这里有着唯一仅有的宽敞大马路,左右两边的建筑物栉比鳞次地排列。从大型窗户与招牌判断,看得出都是店铺,也看得到早上准备开店的人们。
奇诺让汉密斯慢慢衍驶。此时汉密斯询问左右摆头张望四周的奇诺。
「奇诺,你在找什么?」
「钟表店。这里大部分的人们都戴着手表,我想这里的钟表店铁定很赚钱吧。」
「原来如此。」
然后奇诺与汉密斯,穿过这国家唯一的商店街。
「没有……」
「真的没有呢~」
奇诺只好不得已地改变汉密斯的行驶方向,调头往回走。
「要不要随便找一家店,询问里面的人呢?」
「奇诺,那家水果行的老板怎么样?问他有关手表的事情。」
虽然不知这是否有什么关联,奇诺把汉密斯停在店门口。这时候水果行的老板——一名中年男子,满脸好奇地走到店门口。
「早安,我叫奇诺。这是我的搭档汉密斯,我是昨天入境的旅行者。」
奇诺摘下帽子跟老板打招呼,汉密斯也开口说「幸会幸会」。
老板盯着汉密斯看了好一阵子。
「竟然让我看到这么稀奇的东西,看来我会很长寿呢。」
然后说了这样的感想。接着,他看了一下戴在左手的手表。看到他那个举动的奇诺——
「我想请教你一件有关这个国家的事情,请问你现在有空吗?如果还没到开店时间,我等一下再过来。」
她那么询问老板。然后,得到的是她意想不到的答覆。
「你说的『开店时间』是什么啊?」
(3/4)
「什么?——呃……所谓的『开店时间』,就是你开店营业的时间啊。」
奇诺如此回答老板。
结果,老板更是满脸狐疑地歪着头说:
「我开店营业……总是……在早上哦?」
「什么?」
由于奇诺与老板两人,都歪着头一副感到不解的样子,于是汉密斯开口询问。
「嗯,现在是早上没错,不过你的水果行没有固定的开店营业时间吗?譬如说你都几点开店做生意?」
「『时间』……你所谓的时间,指的是流逝的时间对吧?就言词的意义来说,我说得并没有错吧?」
奇诺点着头说「没错」。
「请问,现在几点?」
汉密斯问道。
「呃——……现在是……」
男子再次看了看左手的手表。然后——
「是四十八年一个月又四天、三小时、四十三分呢。」
「…………」「…………」
「这是否是旅行者想知道的答案呢?」
因为完全没回答到奇诺的疑问,所以她改问其他的问题。
「有关、你左手上的、那个——大家都有戴对吧?」
男子这次对奇诺的话就确实有反应了。他露出开心的表情,把手表的数字盘面对着奇诺他们让他们看得见。
「没错,这叫做手表。很赞吧,这是我的手表。」
黑色皮革的表带上,有着圆形金属盒。文字盘面里有长针跟短针,然后有六个显示数字的小窗口。
然后指针前进一分,指着三点四十四分。不过这也可能是显示十五点四十四分,总之,并不是早上的时间。
「我们看到这国家的人们都戴着手表,因此产生兴趣——请问贩卖那种手表的店家在哪里呢?」
听到奇诺的询问,把手缩回来的男子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并摇摇头。
「这个嘛!没有哦!很遗憾,旅行者你不能戴哦。因为你不是这国家的人。」
「原来如此。那不是在市面上贩卖的东西啊,那是类似每个国民拥有的身分证罗。」
「没错。而且,就算旅行者开始在这国家定居,应该也不可能拥有吧。」
「咦,为什么呢?」
汉峦斯问道,老板则回答:
「因为,你并不知道自己正确的出生时间吧?」
「『出生时间』……是吗?」
「是的。光是这一点,就得请父母亲或医师帮忙记录呢。」
正当双方的对话又开始鸡同鸭讲的时候,疑似是老板他妻子的女人出现了。
「哎呀呀!你是昨天入境的旅行者对吧?距离上次见到的外国人,已经隔几年了呢?」
她如此说道。看到她果然也戴着手表的奇诺,对老板的妻子提出这样的询问。
「如果,没有冒犯到你的话,可以请你告诉我『时间』吗?」
而他的妻子也慨然应允了奇诺的请求。
「我的时间啊,是四十四年八个月又九日、十五小时三分。」
「原来如此……」
「我懂了!」
奇诺与汉密斯终于理解其中的奥妙了。
「那显示的,是你们出生至今的时间对吧?也就是说——那个人的年龄。」
听到奇诺说的话,老板夫妻俩刹那间讶异地瞪大眼睛。
「什么嘛,旅行者,你对手表的事情并不了解啊?」
「这个嘛,毕竟你不是这国家的人,也难怪你不了解呢。」
两个人还出现那样的对话。
接着老板,为一无所知的奇诺与汉密斯仔细说明。
「这手表啊,是小孩子诞生的时候,由国家交给其双亲的。而能够制造这手表的,只有这国家的最高技术人员们。然后,等到了某个程度的年龄,再由父母亲交给孩子哦。从此以后,孩子就会一直戴着手表。只要戴在手上,就会因为手腕的活动而自动上发条呢。」
「所以,它就会显示出各位度过的年数与月日,以及时间对吧?」
「没错。这手表就是我们出生的时间,也等同于我们的人生。」
由于已经解开一个谜题了,汉密斯便提出其他的谜题。
「每个人的手表所显示的时间都不一样是很好,不过,这国家的共通时间是什么时候?若要在几点几分与人相约见面,或者想在早上的几点起床,有共通的时间应该是必要吧?还是说有其他专用的钟表呢?」
这时候老板再度不解地歪着头。
「共通?我不太明白你这个问题的意思耶——只要到了早上,大家自然会醒来,然后像这样开店做生意哦。到了傍晚就打烊休息,日落就上床睡觉。」
「那么……这里并没有国家决定的共通时间,也就是『所有人共同度过的时间』罗?」
奇诺为了确认而特地询问。
「嗯,并没有那种时间。更何况,假如有那种时间的话——」
老板一面看着奇诺的眼睛一面说话。
「那每天不是过得很辛苦?譬如说,在几点几分得做之前决定好的事情?因此就会不断看时钟,心里会一直挂念『得快点做那件事』或是『时间会来不及』等等?要是每天得为那种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不就会造成很大的负担?最后不就还会导致精神崩溃?」
(4/4)
得知手表相关功用的奇诺与汉密斯——
「不介意的话,这请你们吃。」
在店里让老板请吃大颗粒的葡萄。
汉密斯因为没办法吃——
「只有奇诺可以吃,太不公平了啦,」
就在一面说「好吃」,一面拚命吃的奇诺旁边发出那样的牢骚。
步出水果行的时候——
「既然你们是头一次听说手表的事情,那正好,在我国北方的郊外,有一处国民长眠的墓地,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哦。若骑乘那个铁制交通工具,应该很快就会到吧。那里也有许多手表呢。」
老板告诉他们这样的讯息。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过去看看好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过去看看吧。」
于是奇诺与汉密斯往北前进。
他们一面欣赏景色,一面淡淡地行驶在无限延伸,两旁还夹着绿色农田的笔直道路。
不久,终于慢慢看到北方城墙的内侧,也看到两人打算前往的目的地。
那里是一处像公园般宽敞的墓地。
奇诺与汉密斯从入口眺望它的概况。
那儿有一大片整理得非常漂亮,而且鲜绿的草皮。
而里面,灰色的墓碑则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是很漂亮的墓地没错,但手表在哪里呢?」
「只能进去里面看看了呢,奇诺。」
在墓地的入口,有一间标示着「管理事务所」的小房子。
走近一看,那儿的服务窗口坐着一位老婆婆。
「那个……我是一名旅行者,请问可以进去里面参观吗?」
奇诺向老婆婆提出申请。
「当然可以哟,请慢慢看大家的时间吧。」
老婆婆笑咪咪地说完那些话之后,便抚摸自己右手上静静刻划着时间的手表。
奇诺让汉密斯慢慢行驶在墓地里空无一人的道路。
然后,进入立了许多墓碑前方的小路。
接下来,奇诺推着熄掉引擎的汉密斯往前走。
前进没多久,她站在距离并排的墓碑不远处看——
「原来如此……」
奇诺……
「原来如此!」
以及汉密斯,终于了解那位老板跟老婆婆想说些什么。
墓碑,有着各式各样的形状。
有四角形、圆形、板状、喜爱的食物形状、逝者的模样等等,各种自由设计的形状。
尽管如此,所有的墓碑都有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墓碑的中央,铁定有个小凹槽。
而那个凹槽里,有个横向伸出的石筒。
然后那上面,挂着一只手表。
不过手表,已经停止运作。
指针静止不动,其年数跟月日也没有再增加。
上面的数字与指针的位置,也都不一样。
原本务实刻划时间的手表,已经结束它某个阶段的任务,进行它下一个阶段的任务。
「来到这里的这国家的人们,看着墓碑上的手表,就能了解心爱的人在生前度过多久的时间。然后,同时——」
汉密斯接奇诺的话继续说道。
「也会有『戴在自己手上的手表,总有一天也绝对会停止运作』的感受呢~」
「『人,总有一天,会死掉』是吗……」
这时候汉密斯,询问喃喃自语的奇诺。
「怎么样?现在开始也不算迟,要不要数数看『奇诺时间』?数数看从奇诺变成奇诺的时候,至今经过的时间有多久。」
奇诺微微笑了一下。
「不,那就不必了,汉密斯。」
「放心!就算你在睡觉,也不会数错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时间没什么好数的。旅行根本就不需要钟表——反倒是,我希望能计算汉密斯时间呢。」
「咦?为什么?」
「我希望天亮的时候,你能够自行睡醒。不需要我用手敲或用脚踢,你就会自然醒来。」
「啊——那是不可能的。」
「咦?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自信在睡着的时候,能够确实计算时间。」
「这跟你刚雕说的不一样耶!」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也就是说,『时光一去不复返』哦,奇诺,你懂吗?」
「不,我完全不懂。」
「嗯,我想也是呢——」
「不过,我们共同度过了像这样说话的时间,那就算了。」
「嗯,没错——」
隔天,奇诺与汉密斯出境了。
望着离去的旅行者与摩托车,一名卫兵对旁边的伙伴说道:
「虽然是常见的景象,但是单单一个差异,竟有这么大的不同。」
「一点也没错,可见稀奇的事情还是存在呢。」
然后两个人——
同时看着手表。
看着两人度过的不同时间。
第四话「左撇子之国」
-Do the RIGHT Thing!-
(1/2)
森林里响起枪炮声与金属音,鸟儿一起飞了起来。
在净是针叶树的阴暗森林里,穿着黑色夹克的奇诺,右手拿着掌中说服者站着。枪口则冒出淡淡的白烟。
奇诺使用的,是名为「卡农」的左轮式掌中说服者。像莲藕般的弹匣里,能够填装六发四四口径的大型子弹。
奇诺在距离四十公尺的树枝上,用坚固的绳索垂吊着一块铁板。这块直径三十公分左右的圆形铁板,表面已经凹凸不平。
然后,因为刚刚被命中的关系,像秋千般剧烈地前后摆动。
「命中——」
停在奇诺旁边的汉密斯开心地说道。
这时候奇诺改用左手握住「卡农」,然后用大姆指把位于后方的击铁「卡叽」地往上扳。
接着她一面让左手微微往内侧倾斜,一面往前伸出去并对准目标,锁定铁板上那看起来像一个小点的红心。她右手握拳,贴在自己的右胸并灌注力气。
她开枪了。
铅弹在枪声同时发出的那一刻飞出去,并命中摇摆程度逐渐变缓的铁板正中央。只见铁板遭到破坏,还发出尖锐的声响。
「很好,太漂亮了——奇诺的射击技术无关左手或是右手呢!真的太了不起了!哟!你这位射击高手!」
「就算称赞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哟,汉密斯。」
「没有好处也没关系啦,我们准备出发吧——』
「你就是想说那句话吗,知道了。」
于是奇诺替换「卡农」的弹匣,再把它插回右腿的枪套里。然后回收当做标的的铁板,将它收进包包里。
接着戴上附有帽檐与耳罩的帽子,将已经斑驳的银框防风眼镜也戴上。
「好了。」
然后奇诺发动汉密斯的引擎。
奔驰在森林里狭窄的道路,奇诺与汉密斯好不容易抵达某一个国家。
「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也有国家呢。」
汉密斯用不知是讽刺或感动,抑或是两者都有的口吻说道。
「根据邻国的说法,这国家既远又不方便,因此最近都没人去过。」
奇诺一这么回答,汉密斯就非常开心地说:
「会想去那种国家的,也只有奇诺呢! l
「前往未知的国家,是很开心的事情哟。」
夕阳开始西下。
环绕国家的城墙附近,是一片辟开的森林。在罩着薄薄云层的西方天空,浮现着模糊不清的橘色太阳。
在紧闭的城墙前方,站了两名背着长步枪的卫兵。
一个大概四十几岁,另一个比他年轻许多,大约二十几岁。
他们看到奇诺与汉密斯,露出非常讶异的表情。
「我叫奇诺,这是我的搭档汉密斯。请让我们在贵国停留三天观光兼休息。」
奇诺提出跟往常一样的申请。
年龄较长的卫兵对奇诺提出询问。
「哎呀呀,好久没有人造访我国了呢。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请问你。」
「请说。」
「旅行者——你惯用的是哪一只手呢?」
「你说『惯用的手』是吗?」
奇诺为了以防万一而反问卫兵,卫兵考虑到奇诺可能不了解他说的话,因此对她进行说明。
「就是指写字的时候,是使用左右哪一只手呢?你投球的时候,能够让球飞得更远的是哪一只手?你使用说服者的时候,是用哪一只手扣扳机呢?」
针对最后一个问题,汉密斯从下方回答卫兵。
「奇诺她不管用右手或左手,都能够精准射击哦?」
「可是,她总是有一只手在使用上比较顺手才对。」
对于卫兵的话,奇诺据实回答。
「是的,我是右撇子。我写字的时候只用右手写。」
就在那一瞬间。
「你、你这个混帐东西!」
年轻的卫兵突然脸色大变,双手紧握住原本背着的步枪,还高高挥起步枪的枪托。然后,瞄准眼前奇诺的头部打下去。
不过,奇诺闪开了。
由于卫兵是从他的左侧往右侧打下去的关系,奇诺彷佛接近他左腋似地迅速闪开。她一面闪躲,一面像是从旁边铲起他后面那只脚似地,用自己的左脚轻轻压制。
「哇!」
但光是那个动作,年轻卫兵就翻了跟斗。
在旁边的年长卫兵则站在原地,露出很难看的脸色。然后,保持警戒迅速往后退的奇诺开口这么问他:
「我都还没有入境,也没有做任何坏事,没必要用暴力对待我吧?」
「这个嘛,你说得没错。我承认他是太得意忘形了。」
卫兵用冷静的语气回答,但是他看奇诺的眼神还是冷冰冰的。
「不过,我们绝对不会允许你入境的。」
「咦,为什么?」
这次发问的不是奇诺而是汉密斯,卫兵马上回答:
「因为,你是右撇子。」
(2/2)
「什么?」
年长的卫兵表情严肃地逼问反问的奇诺。
「你是右撇子对吧?刚才你确实那么说了,事到如今要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哦?」
在他旁边,是刚刚想殴打奇诺却失败跌了个大跤的年轻卫兵,他满脸不甘心地慢慢站起来。
「你这个可恶的右撇子!像你这种家伙,快点下地狱去吧!」
他不仅说出那种话还狠狠瞪着奇诺,完全没有隐藏他的敌意。
「那么,我决定放弃入境贵国了。」
奇诺断然说完那句话之后,又提出疑问确认。
「右撇子无法进入这个国家对吧?这国家里面,真的没有任何右撇子吗?」
「那当然,在监狱外的都是左撇子。」
年长的卫兵答道。
「在我国,『右撇子』是违法的。若无法纠正为左撇子,就得关到监狱里到死去为止。」
「原来如此……那是从什么时候决定的呢?」
奇诺如此询问,但年轻的卫兵大声嚷嚷地说:
「你很罗唆耶!快给我滚啦!」
年长的卫兵随即安抚他的情绪。
「好了,冷静点。我们就让这位旅行者知道我国有多了不起,请她帮我们宣扬到全世界。虽然她是右撇子,但那点小事应该做得到吧。」
「原来如此……那真是很棒的主意!」
感动不已的年轻卫兵对奇诺露出高傲的笑容。
「喂,你这家伙!现在我们队长将告诉你我国的优点,你要仔细听哦!」
「那么就麻烦了。」
奇诺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快说,快说!」
然后汉密斯用非常开心的口吻回答。
年长的卫兵彷佛在教导脑筋不好的学生似地述说:
「在我国,几乎所有国民都是左撇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偶尔也会出现右撇子的人。他们不用右手就无法写字、无法投掷物品。三年前还因为『就某种程度来说是不得已的事情』而容忍他们的存在。当然,『能纠正的话就尽量纠正』,这是全体国民一致的意见。」
「原来如此。」「然后呢,然后呢?」
「可是,后来却发生了激怒全国的事件。因为某个『右撇子』,引发了极尽残忍的连续杀人事件。刺杀五个人之后而逃亡的男子,是个右撇子。那家伙在法庭上,趁犯罪者也能在庭上发言,不断诉说右撇子受到多严重的差别待遇。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还恨恨地说杀人是对不认同右撇子的社会最正当的报复!」
「接下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在那之前对『少数派』心存宽容的我国国民,也已经无法原谅了。右撇子是一群有危险思想的人。是让社会充满混乱与恐惧,令人难以饶恕的恐怖份子。为了不再让这种事件发生,因此我们订定法律全面禁止右撇子。也就是说,如果无法纠正为左撇子,就得毫不留情地把他们送进监狱里。」
「这样……」「喔——!」
「当然,我们不可能让右撇子的旅行者入境。这样你明白了吗?」
年长的卫兵,最后如此冷言冷语地说道。
「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因此被杀!」
跌倒在地而弄脏军服的年轻卫兵恨恨地说道。
「整个来龙去脉我已经非常清楚了,那我们就此告辞了——」
奇诺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地用冷静的口气说道。
「为了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遍。要是我们到其他国家,可以宣扬这国家的事情吧?」
「当然可以,你尽管努力宣扬吧。」
年长的卫兵语带讽刺地回答。
「我也可以告诉他们『这国家把右撇子的人都送进监狱』这件事吧?」
「可以。假如有国家不会把犯罪者或恐怖份子关进监狱里,或许他们听了会觉得很讶异,但如果有国家因此就要攻打我国,那就称对方为『恐怖份子之国』吧。」
这时候奇诺跨上汉密斯,然后发动引擎。
奇诺提高声量,用不输给汉密斯震耳欲聋的排气管声的声音说话。
「那么,我们告辞了——最后再告诉你们一件事。」
那两个卫兵露出「她的脸怎么这么臭?」的表情,还不屑地用下巴对着奇诺。
「在我过去不断旅行的这个世界——」
奇诺如此说道。
「右撇子的人数可是压倒性地多哦?之前我还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人类大约八到九成是右撇子。那样的国家要是知道贵国的事情,不晓得会有什么反应呢?」
话一说完,奇诺没听卫兵回答就骑着汉密斯往前进。
留下脸色大变的卫兵们。
在微暗的森林里——
「我说奇诺,要是其他国家知道这国家的事情,你觉得他们会因为『无法原谅他们的做法!』而发动攻击吗?」
「我想那种人,应该比左撇子要少得许多呢。」
「我想也是呢——」奇诺与汉密斯持续往前奔驰。
第五话「分裂之国」
-Trigger Happy-
(1/2)
「嗨~旅行者与摩托车,如果你们想入境这个国家,很遗憾的,你们只能够放弃了。」
在那国家的城门前,一名男子对奇诺与汉密斯如此说道。
年约四十岁的眼镜男,有着学者般的风范。在他的旁边,停了一辆大卡车,还有几名手持步枪的护卫。
原本应该紧闭着的城门,已经变成碳山了。
从高大的灰色城墙被轰出的大洞,可窥视国内的模样。而那里,有的是燃烧殆尽的房舍、荒废的农田,以及崩塌的建筑物。
「嗯,是废墟没错。没看到任何人类呢。」
汉密斯说道。奇诺对眼镜男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
「我听说『有个规模虽小但了不起的国家。虽然没有发展任何科技,人民也多亏这样而得以过着恬静的生活』——所以就过来一探究竟。」
「的确没错,半年前这国家还存在呢。」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哪个国家灭掉了吗?」
对于奇诺与汉密斯的询问,眼镜男摇了摇头。
「不,是内乱哦。这国家的人们,在这狭小的国家中互相残杀哦。」
「这国家的民族与思想,有差异到需要互相残杀吗?」
「不是的。互相残杀的,是『西侧居民』与『东侧居民』。他们不仅是同一支民族,思想也没什么不同。只差在他们住的地方,中间隔着一条大马路而已。」
「那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要互相残杀?你似乎对那个理由相当了解,不介意的话请告诉我们好吗?」
「这个嘛,其实是我的研究成果,只要你们答应不会抢先在我的国家发表,我可以告诉你们没关系哦。」
奇诺与汉密斯承诺眼镜男之后,他随即从放在脚边的皮包,拿出一个大型文件夹。
然后打开它给奇诺跟汉密斯看。
里面夹着许多纸张。纸张在文件夹里面,以摊开的状态夹在透明塑胶膜里。纸张有的脏兮兮的,有的有些许烧焦,每一张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眼镜男说道:
「这些是这国家的某人写的日记跟信函。是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从废墟里找出来的珍贵资料。而我已经结束调查,等一下正准备要回我自己的国家。结果刚好碰到你们来,你们运气真的很好呢。」
「奇诺的运气之好,可说是世界顶尖级的哦。那上面写了些什么?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汉密斯问道。
「看了这些就可以知道这国家灭亡的原因吗?可以让我看这些纸张没关系吗?」
奇诺如此间道。
眼镜男笑咪咪地回答:
「可以哦,请你务必看过一遍。我把那些纸张依序整理过了。如此一来,你就能了解这个国家为什么会灭亡了。」
奇诺接下眼镜男的文件夹。
并且放在汉密斯后方载货架的包包上,以防它掉下来。
然后打开来,照着眼镜男排列的顺序,而且在汉密斯也能了解的状况下,开始念起那里面的纸张。
『这个国家已经完蛋了。看到这些文字的,大概不是这国家的人吧?东侧那些家伙,开始发动总攻击了。为的是把我们西侧的居民全都杀光。我们应该也会战斗。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尸体而已。无论最后哪一方胜利,这个国家都已经完蛋了。我们杀了太多人,也没发现到那点。接下来,我会尽量多杀一个东侧的家伙,为我心爱的孩子报仇。永别了,各位。』
奇诺一念完——
「第一张的内容是这样?内乱就这么结束啦?」
汉密斯感到很不可思议问道。
「这个顺序是从最近的日期慢慢回溯到过去对吧?」
奇诺面向眼镜男,对他说了这不算是询问的话。眼镜男面带微笑地催奇诺继续看下去。
奇诺继续念下一张。
『今天,西侧居民那些杀手,逼近到我们这个地区。我们地区的男人们立刻发现到并逮捕他们,狠狠教训一顿之后就把他们给杀了。西侧都已经杀那么多人了,却毫无停止互相残杀的迹象。可是,我们也不能因此缩手。因为我们付出的牺牲也很大。在得到胜利以前,我们会继续战斗的!最后在这国家得到幸福的,将会是我们。』
奇诺继续念下一张。
『战争了!战争了!我要宰了他们!把所有人全宰了!大人都说接下来小孩子也可以参加战争了!我要宰了他们!把东侧的家伙全宰了!我要替爸爸跟哥哥报仇!我要把大家都宰了!』
奇诺继续念下一张。
『现在的情况是否连警察都管不了了呢?还是说他们也投入战斗了……?居民们的战斗依旧在延烧。住在距离大马路不远的我,并不希望跟平常都有打招呼的东侧居民战斗。要我挥刀砍杀认识的人,我实在下不了手。想必对方的心情应该跟我一样吧。我没听说认识的人参与战斗了。其实,大家只要冷静下来就没事的。不,一定会冷静下来的!家我们这样的小国,居民们居然互相残杀起来,未免太愚蠢了,我想大家应该都没有笨到没发现那点吧。我,相信大家会发现的。』
(2/2)
汉密斯对念到这里的奇诺说:
「『相信大家会发现』啊——知道结局之后再念这些文字,让人觉得很难过呢:」
虽然不知道汉密斯是否真有那样的想法,但他确实是那么说。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呢。」
眼镜男也一样,虽然不知道他是否真有那样的想法,但他确实是那么说。
奇诺则继续念下一张。
『今天,原本是一场小小的竞赛,最后终于演变成正统的武力斗争……东侧与西侧,双方各有几十个人在大通公园,手持着武器互相残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国家的人怎么会这么愚蠢呢……?警察虽然前来制止,但已经死了几个人,伤者则是死者的数倍之多。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事情?东侧的家伙固然不可原谅,但也没必要互相残杀啊!』
奇诺继续念下一张。
『真是无法相信!今天不晓得哪来的笨蛋二人组,以「东西决斗」的名义互相砍了起来!甚至还搬出古早以前的剑、铠甲跟盾牌!这群白痴!想死就尽管去死!西侧的确让人很火大,那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奇诺继续念下一张。
『东侧那些家伙,最近有点得意过头呢。什么嘛?他们从以前就是那副德性吗?我跟家人提过这件事,他们的意见大致上都跟我一样。真是的,实在有够气的。虽然我们西侧不是特别优秀,但还是有最起码该有的礼仪吧?这是教育的差别吗?是人民的水准有差吗?总之,我实在很不爽!』
奇诺继续念下一张。
『今天我跟西侧的人们聊过,但我不觉得他们所有人全都有问题。当然啦,其中的确有人讨厌住在东侧的我们,而且那样的人最近还突然急远增加呢。其实一起坐下来吃饭的话,就会发现大家终究都是生长在同一个国家的同胞哦。打架,真的不是件好事呢。』
奇诺继续念下一张。
『最近,产生了东侧的人瞧不起西侧的人,而西侧的人也瞧不起东侧的人这种风潮。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但这让我觉得很有趣。会瞧不起他人的,是对自己没有自信的证据。我眼前不禁浮现出大家发现真相后,感到难为情而面红耳赤的模样。人类总是从失败中学到教训的。』
奇诺继续念下一张。
『业务报告:今天的母姊会上,东侧的妈妈与西侧的妈妈之间的气氛有点可怕。因为她们的孩子吵架了。其实小孩子吵架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家长也不需要出手干涉。没想到双方家长会认真成这样,可见大家都还很幼稚呢。』
奇诺继续念下一张。
『今天,我为了喜欢「洋葱田」或「马铃薯大地」这件事跟人家吵架。东侧的人说喜欢洋葱,我们西侧的人说喜欢马铃薯。当我们说觉得马铃薯好吃,他们全都生气了。为什么会这样呢?虽然我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就是无法忍受这种事情。』
奇诺没有再继续念下一张,那是最后一张纸。
「『洋葱田』与『马铃薯大地』是什么东西啊?」
奇诺抬起头来问道。
「是这个国家最热卖的零食,大约在十年前从某个国家进口到这个国家。分别是在洋葱形状的鸡片饼干淋上巧克力,以及在马铃薯形状的饼干淋上巧克力。」
「嗯——那两种零食除了形状以外,还有什么不同吗?」
对于汉密斯的疑问,眼镜男歪着头思考。
「没什么不一样哦。很遗憾的是,实品全都因为战争被烧掉了,所以无法拿给你们看。」
奇诺一面把文件夹拿还给眼镜男,一面说:
「非常谢谢你——因此,你认为导致这场内乱的原因,是对零食的喜好吗?」
「我不敢百分之百断定,但认为那足以当做研究成果来发表。」
眼镜男一面接下文件夹一面回答,然后——
「好了,我得准备回祖国了。这趟旅行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真的很辛苦。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
奇诺并没有说话,她思考一会儿之后回答:
「原则上,我打算到里面参观一下。」
「这个嘛,参观废墟也是旅行的乐趣呢。这里并没有什么未爆弹,但你们要小心容易倒塌的建筑物哦。至于居民的遗骸,我调查过后都集中在一处了。」
「非常谢谢你的叮咛。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个国家呢?」
眼镜男微微耸一下肩。
「只是单纯有兴趣,想把这里当研究对象,这样的回答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若只是为了研究,很难想像你会不辞辛劳花这么多的心思调查。而且,你还很了解那两种零食并没有实品可看,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嗯——你的观察很敏锐呢:」
「是你的国家把那两种零食引进这里对吧?」
对于奇诺的质问——
「伤脑筋,我投降!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眼镜男开心地回答。
「没错!那两种都是我祖国在贩卖的零食,制造的公司也是同一家。而我是受到该公司的委托,特地来这个国家的。然后现在要离开了。」
「然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汉密斯问道。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把这件事情用在『这零食好吃到足以引发战争!』的宣传上啊!」
第六话「贫穷旅行之国」
-Trouble Writer-
(1/1)
『喂,请问哪位?』
『啊啊!联络上了!——不好意思突然打电话给你!你就是今天入境的旅行者奇诺对吧?』
『是的,我就是。』
『请你救救我!』
『什么?——呃……抱歉可以先请问你是哪位吗?我在这个国家并没有认识的人……』
『啊啊,对不起。请恕我没有先自我介绍……我是这个国家从事文字工作的人!在过去,跟你一样是个旅行者!不过现在,我偶尔还是会外出旅行。』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已经从卫兵那儿听说了!奇诺你长久以来一直在旅行对吧?我说得没错吧?』
『这个嘛,的确如你所说的是旅行了很久。但我无法具体告诉你已经旅行多久了。』
『既然这样!我想请奇诺你告诉我,你旅行中所发生过的小插曲!』
『我的?为什么呢?』
『呃——我向你说明好了!我年轻的时候,跟奇诺一样是个旅行者,也到过许多地方。当时可是历经一连串的辛苦与困难的贫穷旅行。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开心,因此外出旅行回来就再工作,等存了些钱以后再外出旅行……』
『这样。』
『然后,我待在国内的时候……把旅行期间发生过的小插曲,写成有趣的文章,并且试着投稿到出版社。』
『结果,非常畅销对吧?』
『没错!后来就出了一奉叫《贫穷旅行日记》的书,也让我赚进许多钱!』
『那不是很好吗?』
『那当然是很好,不过!也因为那样,而使得我无法做「贫穷旅行」了!』
『什么?』
『因为书非常热卖,就算我没做什么也有版税的收入!结果,我外出旅行的时候,就变得想要使用昂贵且性能好的装备,或是搭乘舒适的交通工具!』
『那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啊!——可是!可是,我的读者想看的是《贫穷旅行日记》!并不想看那种名人般的奢华旅行景象!』
『原来如此……』
『老实说,目前《贫穷旅行日记》正在报纸上连载!我也很开心得到不错的评价,但我已经想不出题材了!没有任何贫穷旅行的小插曲可写了!像最近,我不是穿鞋底破掉的便宜鞋子徒步旅行,而是开冷暖气装备完善的露营车旅行,也不再携带担心子弹是否射击得出来的说服者。因为我已经有能力购买最高档的说服者了……』
『喔。』
『其实,我后天以前再不写出文章会来不及交稿的!报纸连载作品的截稿日就迫在眉睫啊!求求你帮帮我!』
『呃——你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不过这跟我,完全没有关系吧?』
『请帮帮我啦——!请告诉我奇诺你的贫穷旅行小插曲,什么都行!拜托你!请告诉我!』
『不是啦,那么做的话,不就是说谎吗?』
『是说谎没错!可是,只要能让读者感到不可思议就可以了!你应该有什么小插曲吧?有关你贫穷旅衍的小插曲!我的截稿日!已经来不及了!这不会被发现的!没问题的!』
『不,我倒不觉得会没问题……而且,就算这个星期你能够过关,但下星期怎么办?』
『下星期再请你告诉我其他小插曲!』
『可是我明天就要出境了……』
『不然,我给你钱!我的版税分一半给你!所以,请你暂时待在我国一阵子!请告诉我你旅行的小插曲!请你帮帮我!否则我来不及交稿的!』
『我能了解你这么拚命想要交稿,但恕难从命。』
『怎么这样样样……!啊啊啊啊!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句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啦……你就干脆、不要理会截稿日怎么样?』
『我要是那么做的话,我会受到编辑部,还有读者的唾弃的!我将无法待在这个国家啊!』
『那样的话,你何不出去旅行呢?』
『咦?』
『你何不带着你所有的钱出去旅行呢?要是钱花光的话,你就变穷了,这样你回国不就又可以写《贫穷旅行日记》了?而且,搞不好还能多写一篇《逃避截稿日旅行日记》呢。』
『就!』
『就?』
『就是那个个个个个——!』
「你回来啦,奇诺。想不到有人还特地打电话来旅馆找你,到底是谁啊?」
「是某个为『旅行』感到困扰的人,他希望我能给他一些建言。」
「这样啊——那个人因此得救了吗?」
「还不知道,不过……大概是得救了哦。」
「那不是很好吗?」
「是啊。只不过,因为那样而抱头烦恼的人似乎不少呢……」
「这不算什么吧,旅行总是会碰到困难啊。」
「话是要看怎么说的,汉密斯。」
「正所谓『Travel跟Trouble的语意来源是一样的』。」
「是吗——」
「这个嘛,其实是我乱唬烂的啦。」
「原来是乱唬烂的啊。」
「是啊。只不过,完全相信的人倒不少!」
第七话「乐园的故事」
-Exile-
「是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呢。」
一名老婆婆,在床边对裹着柔软毛毯的少女说道。
「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呢。」
长发少女把头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对坐在旁边的老婆婆说道。
「没错,是很久很久以前。而且,是没人知道的故事。」
躺在床上的少女,对老婆婆的话感到不解地歪着头。
「没有任何人知道吗?那么师父奶奶,那个故事是谁告诉师父奶奶的呢?」
少女如此询问。
而她喊着「师父」的老婆婆——
「在解释那件事以前,先说故事吧。」
「嗯,知道了。」
少女带着有点睡意的眼神回答。
「那么,要开始说了,要开始说了哦。」
然后,老婆婆开始说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座乐园……」
一名女子来到那座乐园。
是有一头乌溜溜长发的妙龄女子。
当她在乐园入口的「第一座水池」被人发现时——
她正在那儿以仰躺的姿势浮在水面,眺望在断崖绝壁前方,看起来呈细长状的蓝天。
「喂!你还活着吗?」
伴随着激烈的水声,有人过来了。
是几名女人。
二十几岁的有两名,三十几岁的三名,还有一名刚刚用响亮的声音叫她的四十几岁女子。
所有人都是穿袖子跟衣摆破破烂烂的衬衫与短裤。那些衣物,只有遮蔽重点部位的作用。而且,也似乎没有任何人在意。
她们都打着赤脚下水,水池里的水位到她们小腿的位置。
那山谷里流通的空气酷热,即使穿着薄衫也没问题。
「…………」
黑发女子不发一语地坐起身来。
她则是穿着长裤与白衬衫,还有看起来高雅的黑色夹克,脚上穿的是靴子。当然,全身都湿答答的了。
因为水池很浅,站起来的话脚还是踩得到底部。
黑发女子从水深及腹的地方,慢慢地往有人在的岸边移动。
池子里的水非常清澈,每走一步就看得到许多鱼儿纷纷逃离的景象。
「喔!看样子没有受伤呢!——这样我就不用参加葬礼了!」
四十几岁的女子开心地大声说道。
黑发女子一面在水池行进,一面环顾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水质清澈又湛蓝的浅水池。池子呈细长的椭圆形,宽约三十公尺,长约七十公尺。
池边有一片混杂着碎石子的白色沙岸。然后在其左右两侧,则是高约数百公尺、相当陡峭的断崖绝壁。
四处张望的黑发女子,最后把视线停在女人们那边并询问:
「这里是什么地方?」
马上就有人回答她。
「这里吗?这里是『乐园』,你马上就会知道的。好了,你身体跟头部都没事的话,接下来我们会带你到处参观的——在那之前,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平常都不用名字的。」
「那么,大家都是怎么叫你呢?」
「最后跟我在一起的人——是叫我『师父』。」
「『师父』是吗?那我们也那么叫你吧。有件事要先让你知道一下,在这里,并不需要过去使用的名字。像我,早就已经想不起过去的名字了。要叫的话就叫我『首领』吧,师父。」
这个叫做师父的女子,在头发跟衣服都湿答答的情况下,在连同首领在内的女人们引导下往前走。
那儿放眼望去是绵延的山谷。
是左右夹着高得吓人的断崖绝壁,完全封闭的世界。
有水池在的那个场所还很宽敞,大约有五十公尺那么宽。但顺着池畔往下游走,宽度就变得愈来愈窄。
那儿有许多大岩石拦住了河流。当一行人小心翼翼越过宛如水坝般的巨岩,出现在前方的是水流快速的溪流。
随着山谷的宽度变窄,河川的流动速度也变得更快。
在宽度只有二十公尺的场所,河川发出轰隆隆的水流声,以惊人的气势流过比人选要高大的岩石之间。
女人们则排成一列走在彷佛被挖开的断崖下方的细窄道路。
「水池的上游也是那种感觉。你失去意识后,就从那里一路漂流了几公里,甚至是几十公里呢。」
自称是首领的四十几岁女子,对跟在后面不远处的师父说道。然后又问:
「想起什么了吗?」
师父回答她:
「我清楚记得的,只到车子被河水冲走那里。」
「是吗?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介意的话,请你告诉我。」
「我在前方不远的国家出了点事,因此一路在逃避追兵。」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为了躲追兵而勉强渡河。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一个跟我一起旅行的男人。」
「是吗……很遗憾,我们尚未发现他的踪迹哦。或许跟你们的行李,一起卡在上游某处呢。或许他是你的『心上人』……但劝你别奢望他平安无事。」
首领难过地那么说,但师父的回答——
「过去他是带给我许多方便的搭档,如此而已。」
真是无情得吓人。走在后面的女人们,都被她那种说法吓到,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时候山谷开始逐渐变宽敞了,虽然感觉不是那么明显。首领一面走在为了方便往下走而动用人工摆放的岩石,一面继续说明:
「或许你大概可以想像得到,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是不小心被河水冲到这里的——然后,是在大难不死的情况下漂流到那座水池的幸运儿。」
「原来如此。」
师父边把贴在脖子的头发往后拨开边说道。然后——
「也就是说——你们完全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她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周遭的女人们再次对于她那么冷静的态度感到讶异。
首领的语气也很坚定。
「你、你这个人很冷静呢……虽然我觉得这是格外令人震惊的事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呢。」
「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解决困难的。我现在,只是想要好好掌握状况而已。」
「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你应该不是什么正派人士吧。哎呀,现在追查过去的事情也没用。糟糕,糟糕。」
首领那么说走后又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其他女人对她那有趣的态度不禁微笑起来。
「虽然不晓得你们在这里待多久了,但你们确实是在这里生活对吧?这里有可以活下去的环境对吧?」
师父继续冷静说话,首领点了点头。
「没错。你反应这么快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呢,我们都是被河水冲下来,然后开始在这块土地上生活。」
「你们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吗?」
「可以的话就早离开了。无法离开的理由是,愈往上游走,溪流就变得愈湍急,左右还有看不出到底有几百公尺高的绝壁。然后——」
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人到达山谷大大往左弯的场所。
山谷的空间彷佛增大了一百公尺左右,河流的速度也减缓了。
因河流的速度减缓,泥土与沙石都堆积在河岸。之前还越过岩石的首领与师父,现在双脚稳稳地踩在湿漉漉的泥土。
「接下来——这个嘛,还是早一点让你看到吧。你看——」
首领边说边往前走,而往左弯的山谷再次变得笔直。然后,前方的景色整个豁然开朗。
那景色也映在师父的眼里。
山谷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更为宽敞,大约有三百公尺左右。呈现前所未有的宽敞感。从天空照进来的光量也增加,周遭显得非常明亮。
在山谷中央约三十公尺宽的河川,缓缓地流动着。左右两边则是沙子跟泥土。
而且,这山谷长了许多树木。
种类虽然繁多,但其中最多的,是热带地区特有的高大、叶片宽大,还结了果实的椰子树。蔓延的鲜艳绿意,仿佛把整个山谷覆盖起来似的。
这时候首领停下脚步,师父则站在她旁边。
「你看看这山谷的前方。」
接下来因为是呈俯瞰的形式,所以可清楚看到悬崖、山谷与河川笔直延伸约五百公尺左右。
然后,突然消失了。出现在前方的,是一片蓝天。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会消失吧?」
对于首领的质问——
「因为大地在那里就到尽头了,前方应该有什么巨型的瀑布吧。然后,位于瀑布的前方则是海洋。」
师父如此回答。
首领笑脸盈盈地看着她那冷静的表情。
「答对了。那就是我们无法离开这里的第三个理由——欢迎来到我们的『村子』。」
那里,是非常符合大地尽头这句话的场所。
面对无尽绵延的大海,高度一千公尺的巨大岩山,垂直地耸立着。
由于岩山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头,完全看不出它的规模有多大。
那座岩山,有着唯一仅有的裂缝。
跟岩山巨大的规模相比,那裂缝就像纸张那么那么地薄。高度也正好是一半左右。
那简直像是巨大得吓人的某人,用斧头把岩山砍一半似的。
而水就化成瀑布从那个裂缝往下坠。
虽然水是往下坠,但落下去的距离过长,水在中间就被风吹散了。那是因为平时就有海风来自大海,风撞击到悬崖之后再直接往上吹的关系。
这时候在那座瀑布源头的河边有人影出现。
「各位!是新人哟!请叫她师父就好!」
首领当着全体村民的面前拉高音量说道。
那里是山谷的最下游。而且椰子树稀少,山谷大多是由白沙与河川形成的。
从那儿再稍微往下游走,前方已经没有地面。水往下落的声音,宛如低吼般地响着。
而坐在柔软沙地上看着站在河畔的两人的,是几十名的大人,跟不及大人一半的小孩。
「师父,这些是我们所有的村民。大人共有四十九名,其中女人就占了三十九名。小孩则有十七名。」
首领说道。
女人们全都只穿衬衫跟短裤,她们这不像话的模样如果在普通国家,应该会遭到逮捕吧。
在场似乎没有人比首领年长,而且二十几岁的人也好像占最多。他们的长相、皮肤跟发色各有不同。只是,没有半个是胖子。
至于十名男性,他们的衣着更加简陋。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上半身则是赤裸的。
他们全都是二十几岁或三十几岁,有着肌肉发达的强壮体格。
小孩的男女比例则是各占一半。
年龄层从婴儿到十五、六岁。年纪小的孩子们都赤裸着身体,超过十岁的,都穿着勉强算是服装的衣服。
这时候,无论男女都盯着师父看。
「想不到你幸运活下来了!」
「你的心境或许很复杂,但欢迎你的加入哟!」
「放心!没什么好担心的!」
大家纷纷温馨地替她加油打气。
然后,从头开始一一做自我介绍。持续听完六十六个人的名字——
「…………」
师父不发一语,与众人交会眼神之后,对他们稍微敬了个礼。
首领对师父说:
「跟大家见过面之后想必你应该发现到了,这村子的男人很少。有许多男男女女漂流到『第一座水池』,尽管身体毫发无伤,到最后还是死去的,却大多是男性。这个嘛,可能是女性的脂肪较多又不怕冷,所以比较容易浮上来吧。」
「原来如此。」
「所以在这里,女性比较强势。要是男人对女人有什么不怀好意的想法,不一会儿就会被打得惨兮兮的。反过来说,我当然不可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倒是你,不要过于欺负这里的男人哟?」
首领说完那些话就开心地笑了起来。就连听到那些话的女人们,也不禁窃笑。
「然后,这里除了一件事,其他要做什么都是自由的。无论要做什么都没关系!师父,你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吗?」
在众人注视之下,师父非常干脆地回答。
「是『杀人』。」
「答对了!这里绝对不容许让伙伴减少这种事。任何杀人者,我们就只好请他从瀑布跳下去谢罪。」
「我会铭记在心的。」
「尽管如此,你真的不是泛泛之辈呢。每个漂流到此的人,刚开始都绝望到拚命哭泣……我也是哦。我并不想要装酷。可是,无法离开这里却是不争的事实。悬崖跟瀑布都无法攀爬,当然也无法往下跳。」
「原来如此。」
「可是,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也毫无困难。能够遮蔽阳光跟雨水的椰子叶下方,有软绵绵的沙床。这里也没有危险的动物与昆虫,饮水也没有问题。食物是鱼跟椰子,即使没有刻意养殖或种植都采收得到。衣服的话,偶尔会有不晓得是行李的衣物或死者的衣服漂流到水池,所以就直接拿来用。我们虽然算是死过一次,但后来就像这样在这里生存下来。我猜我们的家人跟朋友,应该不认为我们还活着吧。」
然后首领,要师父快点坐下来。师父坐下之后,村民们也坐在她后面,因为首领的独角戏要上演了。
那是,这座乐园的历史。
首领果然是这些村民之中,在这里待最久的人。
大约二十年前,她搭乘的卡车在行商途中被河水冲走,只有她一个人得救。
她得救的时候,当时已经在这里的,也就是首领的前辈——只有五名女性而已。
这五名女性之中,待最久的已经超过了三十年。而且,也早就知道自己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当然,她们也曾经想要走到上游。可是,因为被一连串的瀑布阻挡而受挫。
她们也觉得可能有人会出现在悬崖上,因此曾经留下文字或是升火产生烟雾求救。
可是,大家早就知道有人来营救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因为这附近并没有国家,而且有谁能穿越地势高低不平的丛林呢?
虽然也曾经从瀑市往大海丢下求救讯息,但因为没有瀑布潭的关系,那个讯息大概也没有流到海洋吧。
事实上,在这五十年的历史中,没半个人来救她们。甚至在海上也没看过任何船影。
话说回来,就连邻国都不知道这块土地上存在了如此险峻的地形。若没有狂热的探险家,到底有谁会发现这里呢?
于是首领放弃各种求救方式,决定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想过往后跟自己有同样遭遇的人,应该会愈来愈多吧。
因为,那条渡河的道路通行量之所以增加,应该是其他道路禁止通行的关系。通行量增加的话,事故应该也会跟着增加吧。
而且正如首领所担心——这二十年来,人口增加到这么多。
十七个小孩子,几乎全是在这里出生的。首领还边笑边说最初得救的男人,当时每天晚上有多辛苦呢。
因为这村子的男人不多,并没有所谓「夫妻」这种关系。
讲好听一点,是大家可以自由恋爱。讲难听一点——男人是属于所有女人的。只要女人主动引诱,男人也无法抗拒,其实也不会抗拒。
在那个村子,谁想跟谁发生关系,那是他们的自由。
因此,即使怀了孕也无法正确知道父亲是谁,也没必要知道。孩子们会被视为这村子的宝贝,大家一起合力细心呵护他们长大。
至于未来,这村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道。
尽管如此,村民们仍每天过着他们的生活。
听完首领讲完这乐园的历史——
「我非常明白了。」
师父她那么说并站了起来,并走向默默听完首领说的话的女人们。
「我是新来的,请各位多多指教。」
然后对她们深深地敬了个礼。
她这个举动也让女人们非常讶异,反而过意不去地说「没必要如此多礼」、「我们都是伙伴啊」等等。
接下来师父,摸索着脱下来放在脚边的夹克内袋。
然后抓了什么拿出来。
「我想把这个,送给你们其中哪一位。因为,这个东西我已经不需要了。」
她对着连同首领在内的女人们,打开手掌给她们看。
下一个瞬间,女人们个个大感惊奇的同时,还发出看到入迷的赞叹声。
原来师父掌在手上的,是一个大型胸针。
是不惜下重本镶嵌着宝石,既豪华又美丽,非常耀眼的胸针。假设那宝石是真的,实在难以想像它是有多少价值的东西呢。
师父看了在场的女人们一眼并向她们说明:
「这个啊,是我从某国家的宝库偷出来的。它似乎是比我想像中还要重要的物品,以致于有人觊觎我的性命,拚命地追杀我,结果我就不慎掉到河里。」
看着女人们个个露出看不出是替自己感到哀伤,或是同情的表情,师父继续把话说下去。
「原本那么想得到它,现在只让我觉得很空虚而已。连看到都觉得讨厌。」
但现场并没有任何女人在听过那些话之后,说出「那么给我吧!」这句话。
所有人只是默默望着首领,期盼她会做出什么判断。
「师父……想不到你身上带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碰这类物品了呢……我想大家应该都很向往,也想配戴在身上哟。不过大家也知道,就算那么做也没什么用。好了,这样的话,该怎么办才好呢……」
正当连首领也不知该做何判断的时候,师父她做出这样的提议。
「那不然……暂时先放在我身上吧,但我绝不会配戴在身上。这就当做是村子的所有物,等哪个人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再配戴在其身上,各位觉得怎么样?」
首领「啪」地拍打膝盖。
「这主意不错!就那么决定吧!那么做的话,我想大家也没有异议吧?那绝不是专属于任何人的东西哟!」
首领说「既然那样就毫无异议了」,胸针的处置也圆满收场,师父再次看了现场的女人们,然后把胸针收回夹克的内袋里。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师父忽然间大叫,并且往后倒在沙地上,她仰躺着并不断挥舞着手脚。
连同首领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她那疯狂的行动吓到了,但没有任何人阻止她。只是让师父做她想做的事情。
时间大概过了二十秒吧,师父面对夹在断崖绝壁的蓝天,一次又一次地挥舞手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又再次长长地高声大喊。
「…………」
然后就停止动作。
首领站在她旁边,露出温柔的笑容并伸出手。
「甘愿了吗?好了,要不要去选你睡觉的地方?」
「好,谢谢你。」
师父她紧紧抓住首领的手,然后从沙地站了起来。
隔天。
师父与黎明一起醒来。
这个场所,就算到了夜晚,气温也不会下降得很厉害。因此即使赤裸裸地睡觉,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柔软的沙地上铺了好几层椰子叶的床铺非常舒适。叶子若有破损或湿掉,也有许多现品可供替换。
这时候起床的,不光是师父而已。当天色变得明亮,大家也跟着自然而然地醒来。村子的一天也就此开始。
女人们在河川的最下游,也就是不会摔落到瀑布的位置各自上厕所,洗脸与洗澡。
男人们可能是有所顾虑或是规定的关系,等她们所有人都盥洗完毕之后,才跟她们一样使用同样的场所。
村子过着一天吃二餐的生活,食物是椰子跟鱼。
椰子里的椰子汁可以喝,剖开后的椰肉也可以吃。
鱼是因为用石块砌成的鱼梁(用来捕捉流过来的鱼类的装置)位于上游的关系,只要去那里就能赤手抓到鱼了。
然后用打火石升火,做出笼火。燃料则是用干燥的椰子壳与椰子的树干。
鱼只要去除鱼鳞、取出内脏,再用湿润的椰子叶卷起来放到火上烧的话,蒸烤鱼就这么完成了。至于调味料,是从悬崖取的岩盐。
这里也有水果生长,虽然数量不多,伹可以取一些成熟的慢慢吃。
能吃的食物种类虽然不多,但至少取得到足够供给目前这些人口的分量。仔细计算的话,就算人口增倍也应该足够。
昨天的晚餐时间——
「现在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师父她那么说并没有跟大家一起吃,但今天早上,则是加入那些女人跟她们聊天说话。
在这乐趣不多的村子里,新人带来的话题显得非常珍贵。
在所有人的央求下,师父告诉她们自己过去的旅行经验。
像是强盗、略夺、杀人,或差点被杀等等,那可是非常激烈又有趣的冒险故事。
无论从哪个角度判断,这个叫师父的女人并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但既然她来到这个村子,那些事情也都没什么好追查的了。
无论是女人、男人或小孩,都眼神闪闪发亮地听着师父淡淡说的故事。
这一天,应该只靠听故事就能够度过。
然后,当白天过了一半的时候——
「那么,这是最新的故事——」
师父那么说道,接下来说的是她偷出那枚胸针的故事。
那是距今约三十五天前的事情。
在某个王国,持续着丑陋的权力之争。
先王因为坠马意外而突然驾崩,谁该当下一位国王就成了非常重要的问题。
所谓的王位继承权,通常应该是很顺利就能决定的,因为这国家长年以来过于和平,所以就有「当先王引退的时候再指定」的不成文规定。
但是,权力让人疯狂。国王的兄弟、他们的孩子跟堂兄弟,为了王位而不断展开暗杀行动。
拥有皇家血统者,一个接着一个地「不明病死」或「不明意外死亡」。
有的因为吃喜爱的食物而吐血死亡,有的从楼梯上跌下摔破头死掉,还有的是在浴缸被人发现成为浮尸,甚至有人因为被暖炉里的火烧到而死亡。
正当国民对历史悠久的皇家这场丑陋的争斗,也感到害怕的时候——
师父跟她一名男徒弟入境了一
然后,轻轻松松地入侵持续混乱的王宫,并从宝物库夺取许多宝物。
他们还把其中不少宝物,散置在国民们发现得到的地方。而义贼的出现,当然让国民非常开心。
师父他们后来出境逃走了。但是,他们在散置宝物的时候似乎被人看到,长相也跟着曝光。唯独在这时候团结一致的皇亲国戚们,派出了难缠的追兵。
尽管这时候觉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但也来不及了。
后来逃了好几天,两人终于被追上,逼不得已开着小车强行渡过水量暴增的河川时,又不幸被冲走——
结果就变成现在这个状况,故事说完了。
师父环顾觉得她的故事很有趣而鼓掌喝采的在场所有人。
「很高兴大家都听得很开心。」
然后那么说道。
这是当天傍晚发生的事情。
在用过晚餐,再来就是等待日落以便就寝的时间——
「…………」
一身衬衫与长裤打扮的师父,不发一语地仰躺在山谷中央,距离河川不远的沙岸上,而且还不时舞动手脚,毫不在乎身体会沾满沙子。
村子里没半个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尊重师父的想法,让她独自一人静一静。
但是,除了某一个女人。
「师父……」
师父停止怪异的动作,仰躺在沙岸望着渐渐昏暗的天空,一名女人慢慢走近她。
年龄大概介于二十五岁至二十九岁之间吧。
跟其他女人一样,她穿着短裤与只能遮蔽胸部的衬衫,一身经常日晒的肌肤呈现淡咖啡色,棕色的长发则是束在脑后。
她的体型娇小,长得相当可爱。在这村子里长得像男人,抑或是胜过男人的女人群之中,她倒是罕见地散发出娇贵的气质。
「…………」
师父不发一语地坐起身来。白色沙子也跟着从她的头发与背部哗啦啦地落下。
「我记得,你的名字叫做露易丝,对吧?」
师父如此说道。叫做露易丝的那个女人,对于师父竟然有办法记住六十多个人的名字而感到惊讶。
「是的……我有,一个请求……」
她一副良心过意不去似地小声说道。
由于两人所在的附近没任何人,就算用一般音量说话也不会被听到,但露易丝的态度,彷佛在害怕些什么。
「什么请求呢?」
师父这时候仍面无表情,态度毅然地回答。这时候露易丝——
「请问,能不能让我……看看那枚胸针呢……?」
她用非常恭敬的语气如此说道。
「那枚胸针,已经成为村子的所有物,不能凭我个人的意见——」
原本打算拒绝的师父在这时候没把话说下去,她看了看四周确认之后,咚地坐在沙地上。
「也请你坐下来吧。」
露易丝照她的话做,接着师父就从长裤的口袋,边用手遮掩地把那枚胸针拿出来。
然后,她在两人之间的沙地挖洞,再把胸针放在那里面。这样的话,她们看起来就像是纯粹坐着聊天。
「谢、谢谢你……」
师父看着向自己道谢的露易丝凝视那枚胸针的模样。
她发出的,并不是对美丽的饰品感到向往的眼神。
那是彷佛看到什么可怕怪物的表情。但是,她并没有把视线别开。
时间静静地流逝,天色也慢慢变黑了。
这座山谷几乎是面向南边的关系,无法从谷底看到夕阳。想必太阳旱就已经沉没在无缘窥见的西方景色之下呢。
露易丝一直看着胸针,直到天色几乎已经全黑。
「需不需要让你暂时保管这枚胸针,只限今天晚上。」
师父说道。
「啊!——不可以!不可以!」
恢复理智的露易丝连忙拒绝,并以坐姿不断往后退。最后还边回头边站起来,逃也似地跑走了。
「…………」
不发一语目送她离开的师父,最后也站了起来。
「那么,我也去睡觉吧。」
她紧握着胸针,走向她那个用椰子叶铺成的床铺。
隔天。
是师父成为这村子居民的第三天早上。
跟昨天一样,不,应该说这村子几十年不变的早晨到来。
在高耸石壁后方的天空,今天一样又蓝又清澈。
今天早上师父一样仰躺在沙地上,啪答啪答地挥舞手脚。
走过来的首领站在旁边——
「那是不错的运动呢,我也来做做看好了。」
她边笑边那么说道。
「…………」
露易丝则是不发一语,毕恭毕敬地站在首领旁边。
这时候师父抬起头说:
「改天我再教你吧。」
「那很好,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被问到的露易丝则小声地这么说:
「如果是首领的命令……」
首领则面露不快地说:
「露易丝……你又说那种话了。你不是我的奴隶哟,尽管我是首领,但我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命令。你偶尔也可以说『我不要!』哟?好了,试试看表达自己的想法?」
「…………」
「啊——!你要改改那个个性哦!你来这里也已经半年了,要多诚实地表现自己的想法哟。将来啊,搞不好你会成为首领呢。」
听到首领这番话,露易丝讶异地瞪大眼睛。然后结结巴巴地说:
「我成为……这里的首领……?怎么可能……我不适合……我不适合……要我……率领、众人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你的个性真的很懦弱耶……我说露易丝,或许我们的确曾经死过一次,但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哟?你要当做自己已经重生,要挥别过去懦弱的自己,更积极地活下去哦!知道吗?」
首领开朗的声音听来很响亮。
「…………」
但露易丝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
「看样子,还得再花点时间呢!」
首领笑嘻嘻地耸耸肩——
「不过啊,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我会尝试让你对我说『我不要』这句话哟!」
然后露出满脸的笑容。
大家分工合作地准备早餐,用完餐之后将残渣倒进瀑布冲走,做完这些餐后整理,到傍晚以前就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
在这个村子,一天只要做完共计三小时的工作,之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还是能活下去。
「就某种意义来说,很轻松。跟我帮商人们煮饭的那段期间比起来,要轻松得许多许多。也有许多闲暇的时间。」
正如其中一名女人对师父说的,大家都各自消磨自己的时间。
有人游泳,有人唱歌。有人跟精力过剩的孩子们玩耍。有人利用这块土地仅有的材料与道具制作些什么。像是用树叶做成服装,或是将木头组合成器具。
也有几个人当做是打发时间般地散步到「第一座水池」。
每天都有人到那里巡视一次,如果发现了漂流到这里的物品或人类就立刻回报。不过,倒也不是那么简单就有什么会漂流到这里。
至于师父——
「…………」
她跟早上一样,仰躺在山谷正中央附近的沙地。
「…………」
依旧不发一语且面无表情地挥舞手脚。
正午时间。
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非常强烈。因为太阳正好高挂在山谷上方,是直射的阳光毫不留情照射进来的时间。
尽管如此,接近水面的山谷还是相当凉爽,来自海面吹过山谷的风让人感到很舒适,也就是说,是最棒的睡午觉环境。
正当大部分的村民在树荫下睡午觉的时候,出现了一道慢慢行走的人影。
是师父。
她穿着靴子,衬衫外还罩着夹克,黑色长发则往上梳并扎在脑后。
伴随着沙子被稳稳踩踏所发出的细微声响,师父在椰子树下走着,然后站在睡着的村民之中,某一个人的前方。
是露易丝。
师父低头看着躺在椰子叶上,像孩子般沉睡的她。
「…………」
师父不发一语,忽然间把她的身体翻向正面——
再往她的腹部狠狠打一拳。
师父将熟睡中突然被打,还痛到发不出声音的露易丝扛在肩上,然后在村子里走着。
正当她穿过椰子树下,来到靠近下游沙地的时候。
「咦,怎么了吗?」
果然还是有人发现到了。
「…………」
师父完全不理会跟自己说话的女人,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等、等一下!——大家快来!大家快来啊——!」
女人大声喊叫,骚动也一下子变得愈来愈大声。
女人们还有男人们,开始追逐往下游走的师父。
「喂!师父!等一下!」
「…………」
师父听到叫住自己的声音并回头看,然后把露易丝放了下来。但她并不是用丢的,而是轻轻地让她仰躺在地上。
「唔……咳咳!咳咳!」
露易丝咳了好几声,然后发现到一件事。
「啥……?」
她发现到自己在睡着的时候被人移动了。
她整个人坐了起来,首先看到师父的背部,然后看到村子的伙伴们站在前方怒目瞪着师父。
双方的距离大约是十公尺左右。
对着不断逼近的村民们——
「请你们不要再靠近了!我不想让你们受伤!」
师父如此大声喊叫。
「喝啊啊啊啊啊!」
只见师父同时发出突如其来的吆喝声,还诡异地「咻啪咻啪」挥舞双手。
那像是在跳什么奇怪的舞蹈,又像是要把活祭品献给邪神的仪式,抑或单纯只是脑筋变得有问题似的。
到了最后,她高举右手,左手则指着眼前的村民们,上半身做出警戒的态势。根据每个人看法的不同,那可以算是很帅气的姿势。
「我——至今一直隐瞒没说,其实我是魔女。要是你们再靠近我,我会用雷击魔法在你们的脚边轰出涧穴的。」
因为师父表情严肃那么说的关系,以首领为首的在场所有人都讶异得目瞪口呆。
经过气氛很糟的几秒钟之后——
「师父真是可怜,来到这里因为打击过大而脑筋出问题了呢……」
首领冷静地说道,并如此断定。后面也有几个人难过地点头附和,并且纷纷对师父露出同情的表情。
「大家尽量在不伤到她的情况下制伏她。」
首领对恭敬站在后面,肌肉发达的男人们下了这样的命令。
异口同声回应「是」或「好」的男人们,听从命令准备制伏师父,就在他们往前走了三步的时候。
「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哟。」
师父把左手食指,移动到往前走的男人们前方。
「喝!」
伴随着吆喝声,她把右手往下挥。
下一个瞬间,沙子当着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眼前,像喷泉般地往上喷起。
高度约一公尺左右。
伴随着「啪啊啊啊嗯!」的尖锐声,沙子在一瞬间喷了起来,而距离男人一步的前方地面,轰出了一个直径约三十公分的洞。
「咿!」
男人脚上稍微沾到喷起的沙子,吓得立刻停下脚步。
「还没完呢!」
师父的声音,以及右手像是在投掷什么的动作仍旧持续着。
每当发出声音与做出动作——
啪啊啊啊嗯!啪啊啊啊嗯!啪啊啊啊嗯!啪啊啊啊嗯!
沙柱一次又一次地冒出,男人们便停下他们的动作。
就连看起来最年轻又强壮的男人,也完全被吓坏,甚至还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看到这景象的女人们也都瞪大眼睛。
「她、她真的是魔女……」
其中有人如此喃喃说道。
「怎、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也有人喃喃地否定,但之后就没有人再继续发言。
男人们因为过度害怕,吓得拚命往后退。这个时候,首领往前走了出来。
匣慢前进的首领,在距离师父约五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
「魔女小姐,我有话跟你说,方便吗?」
她笑咪咪地如此说道。
师父放下原本往前指的左手,之前高举的右手也边转动边放下来。
接着师父往右斜后方看——
「…………」
发现仍坐在地上的露易丝,用像是看到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首领笑嘻嘻地对先把头转回来看自己的师父说:
「你……是特地来这里的吧?」
村民们像暴风雨中的森林那样骚动不已。
这也难怪。毕竟没有人会特地跑来这种场所,那种可能性连想都没想过。
「她、她是怎么办到的……?又、又为了什么……?」
虽然首领问的不是现场的村民,但某人不由得脱口这么说。那是代替师父以外的其他人说的话。
「…………」
师父也没有回答。反倒是首领——
「首先,关于她是怎么成功来到这里……其实就结果来说,我们也是得救了。只要做足保暖的工夫,全身放松地随波而流,绝非不可能办到吧?」
她笑咪咪地回答。而原以为会一直沉默不语的师父——
「你说对了。」
毫不犹豫地开口说话。
「这世上有一种叫『潜水服』,潜到水底工作的人穿的服装。是可以防止人体失温,能够长时间待在水里的服装。然后只要戴上头盔之类的防护道具,从脚部随波而流,纵身跃入瀑布就可以了。这是我在某个国家,学来的一种叫『溪降运动』的户外休闲活动的技术。我凭自己的意志来到距离水池不远的上游,然后在那里把衣服给换了。」
看到师父轻描淡写地回答,在讶异到说不出话的村民们之间——
「你胆子很大耶~若一个不小心,搞不好会没命耶。然后……你的目标是露易丝对吧?」
首领如此说道。师父也用力点头承认。
「露易丝是半年前来的。她完全不跟我们说她自己的事情,因此对她的事情我们并不了解。不过,这里也不会做不必要的追查。」
首领转身面对害怕不已的露易丝,并对她眨一下眼。
然后——
「我不能让你随便对露易丝出手,她是我们很重要的伙伴哟。她的性情温和,将会是支撑这村子未来的一人哟。」
结果,师父问道:
「咦?这里唯一禁止的事情,不是『杀人』吗?」
「就算你想带她离开这里,结果跟被杀没什么两样。你想带着露易丝爬到上游的瀑布,是不可能的事。你想要两个人都没命吗?该不会,你想说自己会在空中飞?」
「没错,因为我是魔女。」
首领的背后,传来许多吵杂声。
不过首领——
「你在说谎吧。」
她如此断言。
「你并不是什么魔女。」
背对着骚然的村民们,首领自信满满地说道。
「刚刚那些状况,是你在悬崖上的伙伴用说服者射击对吧?恐怕那是装了消除声音的装置呢。而你手部的动作,只是在对他下指示。我终于明白,你从前天开始躺在地上做的奇怪动作并不是体操,而是对在悬崖上监视的伙伴做的暗号。」
村民们纷纷发出佩服的赞叹,既然这样,大家全都明白了。
然后所有人拚命抬起头往后仰,看向介于悬崖缝隙的天空。
但只有眩目的阳光照进他们的眼睛里。
「咦——?被看到了吗——?」
男人自言自语起来。
那是个子有点矮,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跟岩石一样颜色的迷彩连身装。
男子两脚站立在那断崖绝壁的侧面。
他两脚站立在垂直的悬崖上,脸跟腹部则对着几百公尺远的地面。
他那个姿势当然会往下坠。
因此,他的腰部与胸部紧紧束着吊带,从吊带延伸出好几条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则绑在打在断崖绝壁顶端的木桩上。
那个模样简直像是蜘蛛一般。
然后男子背着同样用绳索绑住,以防它掉下去的巨型步枪。
那是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自动式狙击说服者,是大口径的超大型步枪。
装置在前端的长型圆筒,是能够控制枪声的灭音器。为了不让空弹壳掉到山谷,还特地装了用来接住弹壳的网袋。
男子隔着高倍率的瞄准镜,看着距离几百公尺远的正下方,彷佛伸手就构得到似的。而且一旦有什么动静,他就立刻准备开枪。
「这应该是我人生有始以来,进行狙击不需要计算子弹落下的位置呢……」
还悠哉地那么喃喃自语。
如果是对准旁边射击的话,为了因应子弹配合距离落下的位置而必须瞄准上方,若是瞄准九十度正下方,就没有那个必要。
男子把瞄准镜的准心,从抬头看着自己的许多张脸,移到在下游对峙的两个女人之间。
「对吧,师父?」
首领充满了兴奋与愉快的情绪,然后发出低沉又威严的声音说话。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式让你的伙伴到那种场所,不过,是很不错的作战呢——截至目前为止的话。」
「…………」
师父仍沉默不语,而且一直注意首领与右斜后方的露易丝。
「不过,不过为什么?你要特地豁出性命来到这里,要是露易丝没在这里,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首领如此问道。她盛气凌人的表情,表示她是真的想知道理由。
师父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并不确定露易丝的生死。只靠从上面俯瞰,也看不出来是谁。因此,我试着来这一趟。如此而已。」
「天哪!——你真的不是泛泛之辈哟!」
首领眼睛炯炯有种地说道,然后——
「不过啊,我已经知道你并不是魔女。尽管如此,如果你有什么方法能够离开这里,请你自己一个人走吧。露易丝说她并不想回去——对吧?」
首领对纠纷的当事人说道。
「唔!」
露易丝吓了一跳。
对首领说的话从未唱反调的露易丝,轻轻倒吸好几口气之后——
「对——」
「不!」
出声说话彷佛想盖住她否定的回答的,是师父。
「露易丝她,想回到自己的国家。因为她有足够的理由,必须那么做。只要她听过我接下来说的事情。」
「是吗……是魔女的魔法语言吗?那么,你说说看吧?」
首领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师父从口袋里拿出胸针。然后,把它抛到露易丝面前。胸针轻轻地落在沙地上。
「那是……那枚胸针对吧。是属于在这里的所有人哟。」
首领说道。
师父却摇着头说:
「不,你错了。这是露易丝的东西。」
「什么?」
「这是只有她才能够持有的东西。」
「怎么说?」
师父并没有回答首领的问题。
「…………」
她转身跟沉默的露易丝面对面,并且当场单脚下跪。而且还低下头来,以首领为首的所有村民发出骚然的声音。
然后师父用清楚到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这么说:
「陛下!请您带着那枚胸针回祖国吧!全体国民都在等待陛下回去!」
「陛……下……?」
瞪大双眼的露易丝,嘴巴一张一合地。
「这……怎……么……可……能……」
她断断绩绩地发出这些简短的话语。
师父拾起头来,凝视着露易丝的眼睛,并轻轻地点头。然后,斩钉截铁地告诉她:
「是的,陛下——已经,没留下任何人了。没留下、任何人了。」
师父说了两次同样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是惨叫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事情!」
露易丝边抓头边惨叫。
她凄惨的叫声在辽阔的山谷里回响,刺激着众人的耳朵。
「等、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毫无头绪的首领也跟着大叫。
「啊啊啊啊啊……」
露易丝仰望着天空,从她双眼眼角不断流出的泪如雨下。
师父则仍旧单脚跪地,但只有抬起脸望向首领。
「昨天,我不是说过了吗?有关我拿到这枚胸针的王国的事情。」
「没、没错……我还记得哦。」
「那个王国一直持续着暗杀的行动,但最后发展成争夺王位的内乱。跟随各个皇亲国感的近卫兵,拿着武器在王宫互相残杀起来。」
「然后呢?」
「结果,王宫引发大火灾。可是,都到这个时候了,众人还持续着互相残杀。他们完全不顾救火跟救人,只想着优先抹杀有皇室血统者。」
「那真的是有够愚蠢呢。」
「就这样,王宫完全烧毁了。而拥有皇室血统者,无论是男女老幼,全都死掉了。除了唯一一个人。除了比任何人还要厌恶争权夺利,不惜抛弃身分与国家而出外旅行,但又因为过度悲伤而企图投河自尽的公主。」
「…………啊啊!原来如此……」
首领终于发现到了。
「露易丝,是那个自杀未遂的公主对吧!」
看着坚定点着头回应的师父,还有仰天闭着双眼的露易丝——
「怎么会这样……」
首领与其他村民,明白那是足以信任的故事。
接着师父又若无其事地说:
「露易丝她——不,薇洛妮克公主她,成了唯一幸存的皇族。然后,获得国民的支持,成为薇洛妮克女王陛下。」
「…………露易丝她……是女王……」
首领设法支撑住感到晕眩的头。
「而我接下的任务,就是搜索与救出新文王。国民仍打从心底相信她还活着,认为他们信仰的神明还没把她带走。」
师父继续说道:
「正因为如此,他们聚集了非常庞大的金额,委托四处旅行的我们。希望我们能找到她并救出她。然后希望她能像过去那样,建立和平的皇室。」
师父指着沙地上的胸针又道:
「那枚胸针,将在新任国王即位的时候别在斗篷上,是有来历的皇室证明,平常都严格锁在地下保管库里。就算是争斗最激烈的时候,像我这种外人也无法轻易偷出来。」
「啊啊……我的国民啊……想不到他们还需要抛弃他们的我……需要曾经不惜舍弃自己性命的我……他们是这么地需要我啊……」
露易丝从嘴里说出那些话,然后她的双眼再次充满像瀑布般止不住的泪水。
在众人一言不发的沉默中——
「好了。」
师父她举起右手,做出像是在空中书写文字的动作。
「喔,是暗号是暗号。」
悬挂在悬崖上的男子,把吊在自己旁边的大背包的绳索——
「嗨咻!」
用他从腰际抽出的大刀,毫不考虑地砍断。
而大背包对准着悬崖下五百公尺,一口气迅速往下坠。
这时候男子——
「千万不要落在某人的头上哦——」
他如此喃喃说道。
「截至目前为止的事情我都明白了……师父,那么你打算要如何离开这里呢?」
对于首领的询问——
「我要用那个。」
师父看也不看地指着上方。
「那个?」
首领及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天空,而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背包。
而背包以猛烈的速度坠下来。原本看起来是一个小点,忽然间突然整个变大。
「哇呀!」
就在所有人发出惨叫准备逃走的时候,那只背包后面张开了降落伞。空气还「啪啪」发出震动声。
装在背包上的圆形降落伞,在剩下两百公尺的高度时张开了。
这一切当然是计算过的事情。虽然是拉绳索才让降落伞打开,不过绳索可是足足有三百公尺长呢。
「喔喔。虽然连实验一次都没有过,却很顺利呢。」
从上往下俯瞰的男子,也露出满意的表情。
尽管因为风的关系而稍微被吹向上游,但背包仍缓缓地降落在谷底。
跟师父比起来,那背包直直落在更靠近村民们的位置。
「我有个请求,不管是谁都无所谓,请把那个行李拿到我们这边好吗?要是拒绝的话,我会命令上头的伙伴射穿你们的脑袋。」
那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威胁,所以没有人敢反抗。
刚好在背包降落处旁的两个男人,在空中紧紧抓住那个背包。
再拿着背包,战战兢兢地通过首领旁边。
然后,放在距离师父前方三公尺的位置,再一溜烟地逃开。
这时候师父站了起来,走近那个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拿出来。
首先,是像悬崖上的男子用的那种包住身体的吊带。那个有两人份。
然后,占去背包一半的,是另一个背包。
「…………」
实在看不出来师父想做什么,接着在杵在原地的首领,以及其他村民的守护下——
「好了,请您站起来,陛下。」
师父以强硬的口吻说道,然后右手捡起胸针,左手扶着露易丝站起来。
「…………」
泪眼婆娑的露易丝,听从她的话站了起来。
师父把胸针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再把口袋盖扣起来。
她把其中一个吊带,像捆起来似地穿戴在露易丝的脚部、腰部跟肩膀上。弄好之后,也一样帮自己穿戴上吊带。
最后师父背上拿出的背包,并用金属扣环把背包上延伸出来的皮带,稳稳扣在自己的吊带,还有一部分是扣在露易丝的吊带上。
然后师父让露易丝站在自己前面。
「陛下,请您往前走。」
两人从沙地往瀑布走去。
「什么!」
首领讶异地从后面追上去,但并不是要阻止她们往下跳。
而是隔着几公尺远,望着像表演双簧般连在一起的两人,缓慢前进的背影。
至于在五百公尺的上方——
「请不要再接近了哦。」
悬崖上的男子一面做出随时开枪的准备,一面喃喃说道。若是从正上方狙击的话,不可能只是手脚中弹受伤而已。
加上又是口径这么大的步枪,不管是哪个部位中弹,身体都会被轰裂而死亡。
但幸好在场的村民并没有要抓住两人的迹象。
而师父跟露易丝,终于来到悬崖的最边缘,瀑布声强大到彷佛在腹部回响。
两个人站在大块岩石上,再往前走三公尺就是空中。
强大的海风打在两人身上,让她们的身体有些摇晃。
师父回头往后看,对突然停下脚步的首领,以及首领身后的村民们说: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谢谢你们这段期间的照顾。」
她用简短的一言对大家问候。
然后,用力拉身上背包的绳索。
此时「咻」地飞出来的亮粉红色的布块,是四角形的风筝。接着,捕捉到来自海上的强风。
风筝更加往上场,把背包里跟绳索连接的内容物滑顺地拉出来。
强风从海上一直吹来。
然后,形成一个飞行翼。
原来背包里面,装的是非常宽大的降落伞。是用纯白的布块制成,画出美丽弧形的飞行翼。
布块用细长的绳索与背包、吊带连接,进而连接在两人背后。
对于突如其来的巨大飞行翼——
「喔喔……」
除了首领,村民不禁发出惊叫。
这时候师父抬头用肉眼确认连接降落伞的绳索是否缠在一块,结果是毫无问题。
师父高举双手,左右手各抓住伞绳上的布制手柄。
接着她转头对首领说:
「这就是我最后的魔法,好像是叫『飞行伞』。我记得是山岳国家的发明,为了这次的委托,还请对方尽速送来呢。」
这是师父最后的爆料。
「那么各位,再见了。」
飞行伞准备把自己往上牵引,但师父一面逆向往前跑,一面用腹部跟胸部压住露易丝,然后慢慢地往前走。
「露易丝!」
首领用她截至目前为止最大的声音大喊。
「…………」
被师父绑住的露易丝,越过肩膀回头看着首领。
「露易丝!你有许多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去吧!然后,不要再回来了!把这个村子!还有我们的事情!全都忘了吧!知道吗!——这是我这个首领,对你下的最初也是最后的命令哟——!」
师父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开始往前跑。
这么做是趁露易丝往后看的时候,一口气飞出去的作战。
被往前推的露易丝,在持续往后看的情况下来到悬崖.然后整个人飞到空中。
两人的身体跟着飞行翼一起离开大地,然后乘着风往上升。
「…………」
露易丝望着山谷。
看到了瀑布。
看到一直望着自己的村里伙伴。
然后,看到露出落寞笑容的首领。
露易丝大大地吸了口气大叫。
「我不要!」
「对了,师父奶奶……后来那个得救的女人怎么样了?」
一名少女,对说故事给自己听的老婆婆说道。
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婆婆一面绽开笑容,一面回答:
「得救的露易丝回到自己的国家,这次她没有逃避并克尽她的责任哦。而且啊,她还变成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女王呢。不仅让众人得到幸福,也受到众人的爱戴。」
「好不可思议的故事……你还会……再说给我听吗?」
「不管几次我都会说给你听的。好了,今天你好好睡吧。瞧你现在的脸,已经困到眼皮快黏在一块了。」
「嗯……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师父奶奶……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故事呢?」
「关于那件事,我改天再告诉你。晚安。」
「嗯……知道了,晚安。」
这时候老婆婆对着睡着的孙女喃喃说道。
「你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个故事?——那是因为,我当时就在那里哟。」
老婆婆抬起头来,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房间的天花板,而是被有着翅膀的魔女救走的女王。但女王不晓得在喊些什么。
「那位女王啊,完全不听我的话。她回到国家以后,命令国民与师父救出村子里所有人。然后,把他们接到自己的国家。甚至,还建造了坚固的桥梁,不再让任何人漂流到那个村子哟……」
接着老婆婆的视线又回到孙女的睡脸。
「然后我,就这么被逐出乐园。而且接收那位魔女的名字,代替我早已失去的名字哟。」
现在自称「师父」的首领「嘻」地微笑。
「是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呢。」
第八话「禁止恋爱之国」
-the Prohibition-
一辆摩托车奔驰在森林的山路上。
此时正值绿意盎然,春夏交替的季节。
截然不同的常绿树与落叶树,用绿色的镶嵌手法点缀着连绵的丘陵。亮绿色是落叶树,深绿色是常绿树。在这之中,还看得见稀稀疏疏开着深粉红色花朵的树木。
早晨的天空蓝得透亮,纤维状的白云浮在高高的位置。
那样的景色,从彷佛缝合缓坡地表的狭窄道路左右两侧延伸。一辆摩托车正悠哉地奔驰在到处泥泞的红土道路上。
那是后轮左右两侧装了黑色箱子,上面的载货架绑着旅行袋的摩托车。
骑乘的是一名还很年轻,大约十五、六岁的人类。
她穿着棕色大衣,多出来的长衣摆则卷在两腿上。头上戴着附有帽檐及耳罩的帽子,脸上戴着银框的防风眼镜。
「这条路的景色很不错呢。」
骑士正一面看着右边的群山,一面喃喃说道。
「师父她常这么说呢……『景色美丽的地方,住着了不起的人——其实这并不一定』。」
最后又补上这么一句话。
「结果是不一定啊!」
摩托车发出讶异的声音。
「我说奇诺,如果这是漫画,铁定会出现跌倒的场景哦。需要我撇一下轮吗?」
「没那个必要——不过,那表示一个地方住了什么样的人,跟景色没有关系呢,汉密斯。」
叫做奇诺的骑士如此说道,甽做汉密斯的摩托车则是——
「那么,你有听说前方那个国家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吗?」
他如此询问。
奇诺则回答了他的问题。
「上一个国家遇到的商人说,在这条路尽头的那个国家——」
「嗯嗯嗯,怎么说?」
「好像是说,不太清楚。」
「什么?为什么?」
因为愈来愈接近急转的弯道,奇诺开始放慢速度。她小心翼翼地通过,以防摔落到右侧的山坡。
然后奇诺回答:
「听说那儿实施锁国政策,外国人完全无法入境。」
「这样啊——那商人们呢?」
「城墙外有个地方,一处用小规模的城墙围起来的场所,听说他们就在那里交付货物与货款,如果有必要的话就在那里住宿。所以,连他们也不知道国内长什么样子,似乎也无法告诉我们那国家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样啊——那么,奇诺你打算去那个『狭小区域』吗?」
「当然不是。其实这还有后续,听说『规定似乎改变了,他们打算要开放国家。甚至连外国人也能够入境的样子』。」
「啊,原来如此!这下子我懂了不少哟。」
「咦,你懂些什么?」
听到奇诺的询问,汉密斯随即回答。
「不是啦,就是很简单的推理哦。正如你所看到的,这条路不仅狭窄又泥泞,路肩又是斜面的山坡,光是使用卡车的商人就不想去呢。更何况国家『开放』是不确定的情报,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奇诺你打算去那国家看看,调查那里是否真的可以入境。如果可以入境,能在那国家卖什么?或者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到其他国家贩卖?必要的话你还会买一些样品,回到上一个国家,把那个情报卖给商人们,这就是你策划的阴谋对吧!」
「你真是个名侦探耶,汉密斯——虽然还不至于到阴谋的程度,不过,差不多就是你说的那样了。」
奇诺边点头边说道。
「嗯——真是贪婪,旅行者可不是侦察队哦。」
「要是我能够大赚一笔,就可以帮汉密斯更换许多新零件了。」
「嗯——了不起,旅行者有必要当侦察队,偶尔啦。」
「那就这么决定了——就是那里了。」
奇诺与汉密斯越过某个山岭的时候,逐渐看到位于山谷间那个国家的城墙。
在深深浅浅的绿意中,纯白的城墙被照得闪闪发亮。
「哇~好美的城墙呢——那大概是大理石吧。」
「嗯,很美丽的城墙。好了……这会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好期待哦。在那之前,只希望这国家开放的情报是正确的。」
「若没有入境,一切都无法开始呢——」
奇诺与汉密斯,顺着平缓的坡道往下走。
「没错,我国在二十九日以前的确是处于锁国状态,但是现在已经重新开放,外国人可以入境了。」
在又白又亮的城墙前面,中年的男入境审查官对奇诺这么说。
「好极了!」
汉密斯在后面大喊。
奇诺跟往常一样,提出希望停留三天在国内休息与观光的要求。并以遵守国内法律为条件,因此获准入境。
入境审查官一面把入境许可证交给奇诺——
「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过我国并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哦?是没什么可看的国家哦?总之,你们慢慢观光吧。」
用真的觉得这国家很无趣的表情说道。
然后奇诺推着汉密斯往城墙的隧道前进。
入境审查官说,为了摩托车得打开沉重的大城门实在很麻烦,囚此常常是像这样让外籍人士走人行步道。
「老实说,这挺令人期待呢。」
「没错没错!穿过城门时的景色应该很不错呢。」
奇诺与汉密斯说道。
当他们穿过城墙长长的隧道,那儿就是国内了。
至于商人说的「狭小区域」,则因为内侧城墙完全拆除的关系,已经跟国内一体化了。
看着宛如凸肚脐般的区域,汉密斯说:
「嗯,这相当有趣呢。」
奇诺与汉密斯,在国内绕行四处观光。
在这不算宽敞也不算狭窄的国内,跟其他国家一样,愈往中心走,房舍就愈多,中心还有较高的大楼呢。
这儿的建筑物都是石砌而成,当然都是大理石。在其他国家属于高级建材的大理石,在这里可是理所当然地大量使用。表面又白又亮,近看的话会发现上面的花纹真的很美。
这儿的科技发展比较缓慢,马路上虽然有汽车行驶,但数量并不多。不晓得是不是人口少的关系,这里的行人不多也不太热闹。
无论在农地或城镇,奇诺与汉密斯都受到这国家的居民们注视。不过就算是那样,他们并不会围过来或是追上来,只是觉得很稀奇而站在远方眺望。
就算是中途停驻的餐厅,明明正值午餐时间,客人却是稀稀落落的,也没半个人理会奇诺。只当做是看到稀有生物般,稍微多看一眼而已。
「这国家比想像中还要单调耶,奇诺。」
孤伶伶在停车场等待的汉密斯,诚实说出他的感想。
奇诺一面在黑色夹克外套上棕色大衣。一面说:
「可能是这国家的特性吧?顺便一提,午餐是以蒸蔬菜为主,调味主要是用胡椒盐,虽然很简单,但非常好吃哦。」
「奇诺的『好吃』实在难以信任耶——」
「是吗?」
奇诺跨上汉密斯,并且戴上防风眼镜。
下午奇诺跟汉密斯花了大概一半的时间,在国内到处跑。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已经跑了六成左右的面积。
在这国家北方的郊区,有一处露天砂石场,令他国羡慕的高品质大理石,几乎都是用人工的方式开采。
「奇诺,那铁定能卖钱哦!要不要扛一些回去?」
「没办法啦~要是能更轻,体积更小就好了。」
不久奇诺与汉密斯,抵达在城门介绍的,这国家唯一一家「外国人专用旅馆」。
它是位于郊区的独栋建筑,外观当然还很新,而且设施格外豪华。
奇诺仔细确认过价钱之后,进入旅馆其中一个房间。
「你真是穷人个性耶——」
她把汉密斯停在几乎能住一家子的宽敞房间的入口附近,然后卸下行李。
然后,马上做在国境外不太能做的事情。
「泡澡罗!」
「是是是,你慢慢泡吧。」
也就是洗澡。
奇诺在大浴缸里放水,花非常足够的时间洗净身体。之后,在浴缸洗内衣裤,再晒起来。
然后奇诺到餐厅吃晚餐。当她吃得饱饱的回来房间,就马上准备睡觉。
「吃饱饭就睡觉,听说会变成牛哦?奇诺。」
「我倒想变一次看看呢。」
「就算你变成牛也不能吃掉自己的肉哦?」
「我会小心的。」
奇诺回答完汉密斯的话,只穿着内衣躺在清洁的白被单上,然后关掉房间的小灯。
「奇诺,明天你想做什么?除了美丽的建筑物,这里或许是没什么看头的国家哟?」
奇诺用满是困意的声音回答汉密斯的问题:
「这个嘛,或许吧。既然这檬……就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卖钱的东西吧。反正还有一天的时间……晚安。」
「了解,晚安。」
隔天,奇诺与黎明一起醒来。
从窗户望出去的整片农田景色,都因为朝雾而显得模糊不清。
奇诺跟往常一样,抽出悬挂在右腿枪套里的说服者进行拔枪练习。做过简单的整理、清洁之后,再把它插回枪套里。
吃过早餐之后,她跟往常一样把汉密斯敲醒。
因为能住宿的地方只有这里,把旅行用品锁在房间里以后,奇诺就跟汉密斯出发到处看看这个国家。
然后——
「我腻了!」
「嗯——……」
汉密斯与奇诺,在这个白天的时间就几乎逛完国内了。
因为无所事事的关系——
「怎么办,奇诺?要回旅馆吗?我可以允许你睡午觉哦?」
「什么『允许』?今天天气这么晴朗又暖和,干脆在外面睡午觉吧。」
「无论用什么方式,总之你就是会睡午觉对吧?」
奇诺在森林与草坪形成的绿色区域,与汉密斯面对面。
那里正如他们预测的是一座公园,占地非常宽广,但人很稀少。只看到几对陪孩子玩耍的家长。
奇诺把汉密斯停在草坪边缘的树荫下,自己也在那里坐下来。她用大衣垫在草坪上,然后仰躺在上面。
「好,睡觉。」
「好,好好睡吧。」
「如果有什么危险记得叫醒我。」
「了——解。」
然后奇诺闭上眼睛,三秒后就睡着了。
过了一小时左右——
「——嗯?」
奇诺张开眼睛,但首先映入眼帘的——
「…………」
是站在旁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
从外表看,大约是十二岁。是穿着长袖毛衣跟裙子的短发女孩,她用圆滚滚的大眼睛直盯着奇诺看。
至于奇诺——
「呃——……」
因为有点不太明白现状而咸到混乱,她躺在草坪上,摇着头像在找什么似的。
结果,汉密斯仍停在原地——
「啊,你醒啦?」
然后这么说。
奇诺一面仰望着仍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孩——
「这孩子是谁?」
一面这么问汉密斯。
「嗯,她在六分三十四秒前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低头看着你哦。」
「啥——你怎么没有叫醒我?」
「因为她并不危险啊。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哦?而且,她身上也没有可以徒手杀死你的强壮肌肉。」
「这个嘛,是没错啦……」
奇诺慢慢地坐起身。
并且对仍然看着自己的女孩打招呼并自我介绍。
「嗨,小妹妹。你好,我叫奇诺。」
然后那女孩——
「…………」
不发一语也没有变换表情,仍直盯着奇诺看。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呢?」
「…………」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
「伤脑筋耶……」
连奇诺都不禁举手投降。
「不过,她父母似乎已经过来了哦?你看后面。」
汉密斯说道。
奇诺一回头就看到汉密斯说的人——看起来像是女孩她父母亲的年轻夫妇,从相当远的距离拚命往这边跑来。
这时候奇诺站起来,拍拍沾在大衣上的绿草。然后走向汉密斯准备踢开他的侧脚架——
「……我们,稍微等一下好了。」
因此她暂时没那么做。
「…………」
奇诺与仍然直盯着自己看的女孩,一起在原地等候。
而气喘嘘嘘跑来的双亲,好不容易来到奇诺他们这边。他们看起来才二十几岁,是一对很年轻的父母。
「你在这里啊……」
「真是的……」
双亲首先对自己女儿的行为感到错愕,然后检查她身体各处,确认她是否没事。
年轻的父亲与母亲,再次面向奇诺。
「旅行者……很抱歉我女儿对你这么没礼貌。」
父亲彬彬有礼地说道。而且就像这国家的居民,感情没有显现在脸上。态度看起来好像颇为冷淡的样子。
「请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躺在这里睡觉而已。」
「没错没错。那女孩只是悄悄靠近,盯着奇诺看而已。毕竟旅行者很罕见呢——」
女孩的双亲简短地回答「原来如此啊」,然后推着女孩娇小的背,准备要离开这里。
就在那个时候。
那个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孩开口说话了。
「那个人好帅气哦。我一直看都看不腻,而且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呢。」
同时,女孩她笑了。
她看着奇诺。
「喂——我——觉得你——好特别!」
然后,露出灿烂如花的笑容。
接下来,发生了一连串各式各样的事情。
当女孩吐露自己的感情没多久,她的双亲立刻从包包拿出手帕跟瓶子。
瓶子大概是能放进口袋的大小,父亲拿手帕沾满那里面的液体,然后接过手帕的母亲,随即用它捣住女孩的嘴巴。
女孩忽然间失去意识,整个人倒在草地上。
距离女孩说的最后一句话到现在,才花五秒钟而已。
父亲连忙背起女孩前往某个地方。母亲也在后面追,但是她一度停下脚步并回头。
「抱歉造成这样的骚动。明天,负责人会到旅馆进行说明的。」
她留下这样的话。
隔天,是奇诺入境的第三天早晨。
奇诺与汉密斯在旅馆的会客室等候。
「早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一名男子边轻声那么说边走了过来。
他的年龄大约四十岁,做着穿西装打领带的装束。在这个人民的服装大多偏向朴素的国家,算是相当注重穿着打扮的男人呢。手上还提着一只大木箱。
旅馆人员不发一语地端来两人份的茶水,然后又默默地离开。
男子始终面无表情。
「我想,昨天两位一定吓坏了吧。非常感谢你们给我机会说明。」
他一开口就直接切入主题。
奇诺说:
「以我们的立场来说,也很感谢贵国愿意特地派人向我们说明。毕竟我们是外国人,就算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被逐出国,也毫无怨言呢。」
「是啊,而且这国家有这国家的苦衷呢。」
当汉密斯也那么说,仍旧面无表情的男子委婉地反驳。
「那么,就算两位要大肆宣传我国是『把小孩迷昏强行带走』的野蛮国家,我们也毫无怨言。但还是得先向两位说明理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奇诺与汉密斯异口同声地说道。
男子开头说了一句「那么」,然后就开始说明。
「昨天那对夫妻采取的行动,我猜奇诺与汉密斯想必觉得很奇怪吧。只是,那在这个国家是正确的行动。应该说——」
男子一度停顿没说话,然后——
「因为在我国,法律规定禁止恋爱。」
「『禁止恋爱』,是吗?」
「是的。」
「为什么?怎么禁止呢?」
「是的。我现在就依序说明给两位听。」
男子俐落地回答奇诺与汉密斯的询问,然后又继续说明。
「在我国,所有恋爱行为都是被禁止的。用极其简单的说法解释恋爱的定义,就是『喜欢上某人这件事』,但这是不被允许的事情。那么——人为什么会对人抱持恋爱的情感?关于这点需要我说明吗?」
「呃…………」
汉密斯代替开始思考的奇诺说:
「那很简单啊,因为人类是生物,必须交配留下子孙。若没有恋爱的情感,雌雄就无法互相吸引了。」
「没错,摩托车你的认知非常棒呢。」
「哇~我被称赞了耶!」
「可是……禁止恋爱的话,有件事我就想不透了。」
奇诺诚实地说出她的感想,汉密斯也跟着说:
「说得也是呢——这很不可思议耶——这国家的人,到底怎么留下子孙呢?」
男子轻轻地点头说:
「我会仔细说明给你们听的——在那之前,我先告诉你们为什么要禁止恋爱吧。」
男子用非常冷静的语气说道:
「其实所谓的恋爱,是『从冷静的精神状态转变成激烈脱序的状态』。是生物为了要留下子孙,硬是巴着异性不放的行为。讲好听一点算是『本能』,讲难听一点是『野蛮的行为』。」
「这样。」「然后呢,然后呢?」
「大约在一百年前,某位学者发现了有关恋爱的理论,为我国带来了重大改革。而那就是『恋爱四年论』。」
「什么?」
奇诺完全听不懂他这些话的意思而不解地歪着头。
「恋爱四年论?」
汉密斯也同样地反问。
「所谓的『恋爱四年论』,简单说的话是指『人类的恋爱只能维持四年』的学说——不光是人类,大部分的生物为了留下子孙,雌雄才会结合在一块。然后交配,保护产下的卵或小孩,等到某种程度再独立离巢。到这里你们都了解吗?」
「了解。」
「嗯,嗯。」
「当雌雄像那样『成双成对』的时候,也可以说是保护卵或小孩的必要时期吧。然后,『恋爱四年论』告诉我们人类也有这样的时期。也就是说——」
男子为了数数而竖起手指头说明。
「人类男女从邂逅、发生性行为、怀孕到生产,大概是一年的时间。然后,『人类大脑结束急遽的发达』是三岁。也就是说,总共是四年的时间。因此这四年的时间,是人类这个生物为了有效留下优秀的子孙,绝对需要『配偶』的期间。」
奇诺说:
「啊啊,我总算是明白你想表达的『恋爱四年论』。也就是说,『那四年的时间,是为了将男女之间拴在一起,而让人类用四年的时间恋爱』——对吧?」
男子坚定地点头。
「一点也没错,那段期间正如大家所说的,『爱情是盲目的』或『情人眼里出西施』,渴望对方渴望到连其缺点都会看成优点的精神异常状态。讲得极端一点,就是疯狂。」
「这未免太言重了吧。」
汉密斯悄悄说道,男子继续说:
「然后,四年后就醒悟过来,因为恢复理智了。实际上,经过统计证明,四年后离婚的夫妻占最多数。据那位学者的说法,人类的恋爱就像这样只能够维持四年,这在过去是有它的意义。那就是,基因的多样化。两位知道所谓的基因吗?」
「是的,我知道。」
奇诺答道,汉密斯则说:
「跟同父同母的手足比起来,同母异父的手足反而会有遗传上的多样性对吧。也就是说,小孩到了三岁之后,再选择其他伴侣生下具有其他基因的小孩,就物种的生存职略来说,是很正确的做法呢。」
男子点了点头。
「是的。人类这种生物,受到恋爱这种每四年一次的『异常精神状态』拘束,每次改变对象,就留下有多样化基因的子孙,以这种方式活了几万年呢。不——是存活至今呢。」
「原来如此。」
「嗯嗯。」
「那么——虽然人类是那样,但到了现今社会,就无法再坚持那种做法。我不知道其他国家的做法如何,但我国基本上只能够跟结婚的特定对象发生性行为、生小孩。因此也不存在什么每四年不断更换对象是件好事的道理。既然现在医学都这么进步了,也没必要过于追求什么遗传多样性这种事情。」
「这个嘛,的确没错呢。」
「老是离婚也很麻烦呢。」
「既然这样,我们该怎么做呢?该怎么做才能战胜本能呢?因此我们绞尽脑汁,想出了根本的解决方法,那就是恋爱禁止令。」
「那也就是说——强制禁止『男女相爱四年的行为』是吗?」
奇诺问道。
「是的。」
男子毫不犹豫地承认,然后又说:
「透过这个禁令,问题就全部解决了。人类失去冷静生养小孩,四年后又恢复理智的这种野蛮生活方式,都能够成为过去式。」
「好酷的说法哦!」
汉密斯又惊又喜地喊道。
「不过……具体来说的话,是什么样的做法呢?」
封于奇诺的问题——
「简单说的话,就是吃药。」
男子回答:
「我省略困难的说明,人类在恋爱的时候,脑内会分泌各种激素,那是一种叫做『脑内啡』的强力镇痛剂。就是这个让人类失去理性,会变得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对方,据说愈得不到手,就会变得更疯狂,是很恐怖的心理状态。用恋情无法开花结果的理由而死缠着对方,偶尔还会杀了对方,甚至有人自知得不到对方而自杀,原因就是这个药的关系。」
「于是……要制止那个『脑内啡』对吧?那要怎么做呢……?」
「该不会是以毒攻毒?」
男于对汉密斯说的话点了点头。
「没错,用药物的确能够对抗药物。我们花了三十年的时间,开发出彻底抑制那脑内啡的药物。透过定期服药的方式,人类就能够经常保持理性了。」
「那么现在,全体国民都有服用那种药罗?」
「是的。所以,只要以轻松服药的方式,就完全不用担心会触法。现在,完全没有人触过法。这几十年来,也没有人违反这项法律而被判有罪。」
汉密斯抬高语调说:
「哈哈啊,我懂了!」
「昨天那个女孩,差点触法对吧?因为她头一次喜欢上某人,那是她的『初恋』!」
奇诺发出「啊啊」的声音。
「一点也没错。汉密斯你果然厉害,佩服佩服。」
男子面无表情地称赞汉密斯,然后——
「这国家的人类,几乎没人知道『恋爱』是什么。原则上,只要年满十岁就会开始定期服药。不过,还是会有极少数的人战胜药效。因为年轻人的脑内啡太强了。这是所谓『初恋』的时候常发生的现象,昨天那个女孩就是出现这种现象。」
「可能是,她把奇诺看成是骑着白马到来的真命天子吧——限定四年的真命天子。可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解释一下吗?她迷恋的性别,其实搞错了哦?」
奇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耸了耸肩。
男子并没有特别重视那件事,又继续说道:
「那孩子,似乎一直在看奇诺呢。而且,还停顿了一会儿没说话。想必那段时间,两种药正在那孩子的脑里大战吧。然后邪恶的一方战胜了。她的双亲给她吸镇定剂让她失去意识,这处置完完全全正确。这么做可是有备无患呢。」
「这国家的父母如果家里有正值青春年华的孩子,就得随身携带那种东西啊——真是辛苦呢。」
汉密斯开心地说道。
「那么——」
奇诺不解地歪着头。
「禁止恋爱的来龙去脉,我已经了解了。尽管如此,这国家还是存在着夫妻与小孩。这么说,这国家的人们是怎么找到对象结婚呢?」
在男子回答以前,结果汉密斯——
「用抽签的吗?」
他立刻这么说。
「还是说,由国家决定呢?」
男子回答汉密斯说:
「是的,你还真清楚呢。」
「咦?我猜对了吗?是哪一个?是用抽签的吗?」
「不,是后者。也就是说,由国家替人民决定配偶。」
奇诺沉默不语,等待男子继续说下去。
「在我国,国家会调查所有国民并进行谘商。彻底调查每个人的嗜好与性格,替其选出唯一适合共度一生的对象。男女都是从十六岁就可以结婚,到了那个时间国家就会替适婚者做介绍。」
汉密斯问:
「那么做,不会出问题吗?不,看起来好像没发生问题呢。」
「你放心。因为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做了非常确实的调查。」
男子爽快地回答。
「嗯——我不是那个意思,也就是说,没有人有任何不平或不满吗?」
「没有,因为国家会帮人民找到可靠的对象。因此人民不可能有任何不满。国家所拥有的情报量,是个人所无法比拟的。而且跟遭到脑内啡破坏头脑的想法比起来,判断要来得冷静许多。而且同时,无论任何男女想成为好的丈夫或妻子,甚至是好的父母,努力是不可或缺的。在这个国家,什么不幸的婚姻是不存在的。当然,我们并不会强迫希望终生单身者结婚,不过那些人的比例是占百分之一以下。」
「『我想跟美女,或是帅哥结婚!』的感情——若脑内啡没发作就不会出现,那么其他因素呢?」
「你的意思是?」
「嗯——譬如说『我想跟有钱人结婚!』的欲求呢?」
「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在我国并不注重竞争。大家都平等地工作,平等地领薪水。不工作的人,会因为违反勤劳义务而送进监牢。对于因为身体健康不佳等等理由而无法工作的人,会提供适当的支援。就连抚养孩子的费用,也几乎是国家提供的。」
「嗯——」
汉密斯可能是没问题可问了吧,因此没有说话。
「原来如此,事情我已经非常了解了。」
奇诺说道。然后——
「只不过,我认为国外的人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知道来龙去脉的我们,出境以后可以对外说吗?」
她确认似地问道。
「当然可以。我们反而希望你那么做。」
男子边回答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然后放在桌上并打开它的盖子。
装在那差不多一本书的大小,看似坚固的木盒里的,是三瓶装了锭剂的小瓶子,以及一本册子。
「这个,送给奇诺你。是我国的礼物。」
男子说道。
在男子解释内容物以前——
「难不成……」
奇诺发现到了,然后汉密斯也是。
「哇!那个,是你刚刚说的抑制恋爱感情的药对吧!那本册子,是制造方法对吧!」
男子点了今天不知点了多少次的头。
「没错。只要具备某些程度的药学知识,要制造并不是多困难。奇诺你尽管把这个药与制造方法带到其他国家,随便你想怎么使用都没关系。看是免费送人,或是高价出售都无所谓,或者,你要自己使用也可以。」
男子盖上盖子,然后轻轻地推过来。
「…………」
奇诺拿起那个又轻又小的礼物。
「好极了,要带走的东西决定了!」
汉密斯开心地说道。
中午的时候,奇诺与汉密斯来到入境的城门前。
为了要穿过长长的隧道到外头去,这次反而得在突出的区域先让汉密斯停下来。
这个时候——
「旅行者!」
有居民走上前来。是昨天遇见的父亲、母亲跟他们的女儿。还有三名西装笔挺的男子低调地站在他们后面,不晓得是特地陪他们来?还是监视他们?
奇诺用侧脚架把汉密斯立起来,然后摘下帽子跟防风眼镜。
「什么事?」
奇诺看着女孩。
跟昨天见面的时候一样,脸上毫无表情的女孩说话了。
「旅行者,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昨天我说了很奇怪的话,想必让你感到很困扰。对不起。我不会再有任何奇怪的想法了,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奇诺回答她:
「谢谢你特地对我说这些话。放心,我已经不在意了哦。」
在与来时同样的森林道路上——
「是个相当有趣的国家呢——」
似乎相当开心的汉密斯,与骑乘在上面的奇诺不断往前奔驰。
「对了奇诺,结果除了燃料与携带粮食,我们什么都没买——怎么办?要找个人,把放在包包里的木盒卖给他吗?」
对于汉密斯的提问,奇诺给了她的回答。
第九话「料理之国」
-Original-
(1/5)
这是发生在某个国家的故事。
「我说你们大家!你们是否听说了?就是有关『流浪厨师』的传闻!」
一名走进旅馆房间的男子,提高音量说道。
结果,原本就在里面的几名男女,个个眼睛发亮地一一开口发言:
「当然知道!就是那个『无论用什么样的食材,都能做出极品料理』的旅行者对吧?」
「你说的是『他会在该国寻找食材,做出令人赞叹的料理之后就离开』的传闻对吧!」
「听说那位厨师,因为不喜欢引人注目,一直隐瞒他的身分来历呢!」
「他会悄悄地做料理,如果他高兴的话,或者做出令他满意的料理,就会在出境的时候留下食谱呢!」
「我也听说过那个传闻。有几名商人提起过,想必真的有那位厨师呢!」
那个场合,人们就像这样为了「流浪厨师」的话题而情绪高亢。
然后——
「不过,那位厨师是怎么了吗?不然怎么提到他呢?」
有人如此询问。
受到众人注视的男子,一副掩不住内心激动的样子,边大叫边回答。
「你们听到铁定会大吃一惊的!我听刚刚入境的商人们说,那位厨师正造访附近的国家!而这附近,只有这么一条路,所以不久他也会来我们国家!」
听到那些话,所有人讶异地瞪大眼睛大叫:
「咦——!什么时候?」「奠的吗?什么时候?」「不会吧!什么时候?」「那、那是什么时候?」
男子边摇头边回答。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明天,也可能是下个月!不过……他要是来了,说什么都希望他能做些什么料理呢!对吧!」
「那是当然罗!不过,还是得看他本人的心情吧?我听说他曾经完全不肯做料理耶?」
「所以,到了这种时候还顾什么颜面,我们要主动出击哦!就算是有点强迫也没关系!当然,要假装到让那位厨师都没看出来!」
男子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就说『我们正在学校学习料理,因此想了解旅行者做的料理』,你们觉得怎么样?」
「就这么办!就用那个作战计划吧!并且要准备这国家最棒的食材!」
「既然这样,鸡肉应该可以吧!因为这个国家只准许用放养的方式饲养!大家都称赞鸡肉的口感很Q弹,味道又浓郁!」
「这主意不错!然后,再请他做出非常美味的鸡肉料理,让它成为我们国家的名菜吧!」
「那铁定会吸引许多客人上门呢!」
现在讨论热烈的人们所在的房间外面,也就是走廊上,摆了一块看板。
上面写着,「餐饮业负责人定期聚会」。
「可是,若不知道那位厨师是谁,也是没用啊!」
「的确没错!除了知道是旅行者,其他资讯都无法正确掌握呢……」
「最起码也要知道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没有人知道吧?要是知道的话,就可以先偷偷提供情报给入境审查官,等他一入境就能直刻联络我们!当然啦,这多多少少得贿赂一下。」
「关于那件事,我倒是得到了有力的情报!」
「什么样的情报?」「什么样的情报?」「什么样的情报?」「什么样的情报?」
「那位流浪厨师他——」
「厨师他怎么样?」「厨师他怎么样?」「厨师他怎么样?」「厨师他怎么样?」
「听说很爱穿棕色的大衣!」
这是发生在某天傍晚的事情。
「在你入境前有件事想请问一下……这件棕色大衣,是奇诺你的吗?你冬天都穿着它吗?」
城门外,一名旅行者接受那样的询问。
询问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入境审查官。
被询问的,是一名穿着棕色大衣的年轻旅行者。名字叫做奇诺。
「是的,我一直都穿这件大衣。」
奇诺一那么回答,她的搭档摩托车这么说:
「那已经成了奇诺的注册商标呢!她也不可能放弃哦。」
听到答覆的入境审查官则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这笑声听起来有些诡异。
然后说:
「我知道了!棕色很棒呢!那么,这是你的入境许可,请进请进!请你推着汉密斯走这条通道!」
入境审查官开心地在入境许可证,「砰砰」盖上戳章,再递交给奇诺。
轻轻点头行礼接下的奇诺,把许可证对摺之后,放进黑色夹克的口袋里。
然后就推着汉密斯走进穿过城墙的隧道。
走出隧道之后,汉密斯用只有奇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
「我说奇诺,那是怎么回事啊?那位入境审查官姊姊,看起来格外兴奋,她该不会是很欣赏你的大衣?还是她喜欢棕色?」
奇诺摇摇头说:
「这个嘛,我完全不知道。话说回来汉密斯,你说她『喜欢棕色』是什么意思?」
(2/5)
入境那个国家的隔天,奇诺与汉密斯从早上就一直在这国内四处逛逛。
由于不是很大的国家,所以只花一天的时间就结束他们的观光。
然后,到了傍晚时刻。就在奇诺与汉密斯走小路,准备回去旅馆的时候。
「你好——!旅行者!」
「哇!」「呀啊!」
一名年轻女子冲到奇诺与汉密斯的前面。
奇诺马上紧急刹车。她好不容易在女子前面停了下来,并熄掉汉密斯的引擎。
「你、你好……那个……你这样突然冲出来,真的很危险哟?」
「没错没错!要是撞到的话,可是很痛哟?」
奇诺与汉密斯有点生气地说道,女子则俏皮地吐着舌头。
「嘿嘿!对不起啦——!」
她的道歉看起来不太像有在反省。然后,回归她想说的主题。
「旅行者!请你做料理好吗?」
「什、什么?」「咦?」
奇诺与汉密斯听到这出乎意料的话,不禁发出愚蠢的声音。
汉密斯甚至还追加反应。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他讶异地大叫。
而女子,则是用不输给汉密斯大叫的音量说:
「我、我正在念餐饮学校!我对旅行者你做的料理很有兴趣!这里有这国家的名产——鸡肉!也有蔬菜!请你动手做好吗?」
「不,就算你说『请你动手做』也……」
奇诺感到十分困惑。
「你想吃……奇诺做的料理吗?」
汉密斯打从心底担心地问道。
「是的!」
看着笑咪咪的女子,奇诺稍微想了一下并问:
「要是我做了料理,也可以吃吗?」
「咦?奇诺?咦?等一下,咦?」
「当然可以哟!请旅行者,务必务必替我国产的美味鸡肉调味!」
「既然这样……我就没有理由拒绝呢。如果,你愿意替我准备好所有食材。」
「太好了——!那么,明天中午怎么样?我会到旅馆接你的!」
「明天除了出境,我并没有其他预定的行程,没问题哦。」
「好极了——!那么就约明天!真教人期待呢!」
然后女子开心地跳了起来并且离开。
只留下孤伶伶在马路中央的奇诺与汉密斯。
「真奇怪。不过,反正能免费吃东西,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奇诺如此说道。
「你真的要动手做料理吗?这个嘛,如果是奇诺你自己要吃的,那倒是无所谓……但你还要请这国家的人吃啊?」
汉密斯从下方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过,那似乎是我免费吃东西的条件耶。」
「我、我可不管哦……?」
「不管什么?」
汉密斯对感到不解的奇诺大叫。他是真的大叫。
「因为!奇诺的料理,就算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师父都避之不及,所以铁定是非常乱七八糟又荒唐又壮烈,完全想不出适当的话形容!这国家的人,搞不好会没命哦!至少会死九个人!」
「啊哈哈,我才不会乱做呢。这次,我会稍微思考之后再动手做哟。」
奇诺一面那么说,一面发动汉密斯的引擎。
「我说奇诺,现在离开也不迟,要不要先出境呢?」
汉密斯告诫似地说道。
「可是还没过三天耶?」
奇诺轻松地回答。
往前走之后,汉密斯小声地喃喃说道。
「这国家的人,快逃啊。」
这是隔天发生的事情。
无视汉密斯的担忧,昨天那名女子真的来旅馆接他们。
除了昨天的女子,总其大约有二十名成人。大家一个接着一个地对奇诺表示感谢。
「啊,是的……你们好……」
因为出现的人比想像中还要多,奇诺不禁大吃一惊。
「请让我们也在一旁观摩!」
「好是好……不过,我无法教你们怎么烹调哟……?」
奇诺如此说道。其实她的意思,是自己的料理并没有好吃到足以教那么多人怎么烹调,但对方却误以为那是奇诺刻意想「留一手」。
「就算那样也无所谓!那么请到这里来!」
奇诺与汉密斯被带往的地方,是相当豪华的餐厅。而且被整个包下来。
然后在餐厅的后院,放养了许多鸡,每一只都健康地跳来跳去,还有些鸡有办法飞相当远的距离呢。
「这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呢。」
奇诺如此说道,眼神也跟着闪闪发亮。
「已经来不及了。」
汉密斯可能有什么觉悟吧,之后他就一直沉默不语。
(3/5)
土鸡与蔬菜,以及应有尽有的调味料。
对方为奇诺准备了很棒的食材。
「真的让我想怎么烹调,都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在你烹调的过程中,我们不会说任何话的!」
奇诺嘴巴说着「既然这样的话」,随后就穿上围裙、挽起衬衫的袖子。奇诺抓着变得安分的鸡,用她平常使用的刀子割开它的脖子。
接下来把放完血的鸡,用热水川烫去除羽毛。再用火枪把残留在鸡皮上的胎毛稍微烧一下,然后切开它的腹部,把内赃取得干干净净的。如此一来,就跟肉锈卖的鸡肉没什么两样。
由于不是要做烤全鸡,众人看着奇诺「啪沙啪沙」地把鸡切块。
「嗯,很棒的手法。」「不愧是旅行者!」「好明快哦。」
而且大感佩服地一旁观摩。
把鸡肉都切好的奇诺,站在准备了非常大量的蔬菜与调味料前面,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而众人也都没有插嘴,只是看着她而已。
「摩托车我请问你一下。」
其中一人,对看似闲闲没事的汉密斯说话。汉密斯终于开了金口。
「什么事——?」
「旅行者她的刀法好明快哦。」
「这个嘛,因为她用刀的技术,在师父那儿的时候就学得很熟练呢。」
汉密斯本来还想加一句「是为了战斗」,但后来作罢。
「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料理,真教人期待呢!」
「喂……为了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次。要是奇诺完成她烹调的料理,你们真的会吃吗?」
「那当然罗!若不尝尝看的话,就无法窃取她烹调的味道——不是啦,我们会记不住她怎么做呢。」
「这样啊——总之……你们好好加油吧。」
没有理会汉密斯的担忧,奇诺彷佛想到什么似地开始继续烹调料理。
她熟练地把洋葱切细,再把鸡肉切成一口的大小。接着,用大量的油把鸡肉稍微炸过。
奇诺完全不在乎设法偷学她每个步骤的锐利眼光,不断动着她的手。
她在大锅子炒了洋葱,幸亏没有炒焦。最后把鸡肉放进锅里,好了,是做最后收尾的调味。
这个时候,所有人围在瓦斯炉四周。汉密斯则孤伶伶地留在后面。
「真是一群不要命的家伙……」
他在没有人听到的情况下喃喃说道。
「奇诺的料理很恐怖哦?当然我是没吃过啦,但是教过奇诺各种技艺,厉害得吓人的师父,吃过奇诺煮的料理都差点没命哦?」
现在,奇诺在锅子里加了大量的醋。分量无法测量,总之她拿着瓶子倒个不停。而且,她既不用茶匙也不是用手捏些许分量,而是把整碗的辣椒大量倒进锅里。有多少她全都倒下去了。
汉密斯继续碎碎念。
「刚开始她明明说『我想分担所有的家事』,但后面变成说『我永远不用做菜』哟?奇诺她调味料放太多了。问题是填充说服者的火药量,她就会确实测量过。」
因为辣椒而变得红冬冬的锅子里,奇诺又毫不考虑地把胡椒、山椒跟哇沙米都丢进去。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表情自信满满的,彷佛在说「我早就决定要这么做了」。
「这个嘛,我想她应该完全没有考虑过吧。」
看着奇诺做料理的人们,没听到汉密斯说的话。
奇诺先捏一块鸡肉试吃,她大口大口地嚼。
「嗯。」
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再把锅子的火关掉。
「完成了。」
「喔喔!」「完成了呢!」「完成了吗?」
「旅行者,请问这道料理叫什么名字呢?」
「咦?名字、是吗?没有,并没有特别命名耶。因为这是我今天头一次试做的料理。」
「原来如此!也就是靠感觉做的料理是吧!」
「咦?是的,没错。」
「不愧是旅行者!」「你调味的动作真大胆!」「完全没有犹豫呢!」
「你似乎大量使用了辣椒对吧……?多到鸡肉都被染红了。」
「是的。因为,我就是想用用看。」
「喔喔!好自然的理由!」「『因为,我就是想用用看』——门外汉不可能轻易这么说呢!」「这位旅行者,果然是料理的天才呢……」
「各位,要不要一起吃吃看呢?」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不过,先从做这道料理的人开始吃吧!请你好好享受我国鸡肉的美味!」
「那么,很抱歉……找就先开动了。」
奇诺在盘子里装得满满的,然后开始吃了起来。瞧她吃的样子好像非常可口。
「喔喔,好棒的吃相!」「吃起来果然很可口的样子呢……」「外表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事实上可能不是那样吧。」「可恶,我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了。」
「嗯,我觉得应该做得很好吃——各位要不要也吃吃看?」
(4/5)
动手做料理并吃过,现在吃得很撑的奇诺,以及从头到尾只是在旁边看的汉密斯,过了中午就出境了。
悠哉奔驰在红叶鲜艳的森林道路,汉密斯对奇诺这么说:
「我说奇诺,现在已经出境了,城墙也远到看不见,我现在才跟你说实话——他们所有人,都露出很可怕的表情,吃着奇诺做的料理哦?」
汉密斯他看到了。所有吃过奇诺做的料理的人们,露出用言语无法形容的表情。
奇诺「嗯」地点头之后,很干脆地说话。
「好像是呢。该不会太辣了一点?」
「太辣了一点?鸡肉可是像番茄那样红冬冬的哦?」
「这个嘛,虽然我的确担心过那个辣度是否没问题。但是吃了之后,发现又不是无法下咽。加上山椒也发挥了它的作用,愈吃会愈开心哟。」
奇诺这些话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讽刺,她可是很认真那么说呢。
因为是摩托车就没吃的汉密斯,又继续问:
「那么,那个鸡肉的味道呢?听说是名产哦?」
「嗯,那鸡肉真的很有嚼劲。」
「就这样?譬如说渗出来的油脂美味,土鸡的特有美味等等,虽然这我不是很清楚,但那种美味呢?」
「嗯。不过,我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的,真的太好了。我原以为可能做太多了,要是大家吃不完就带回来晚上吃。可是,全都吃光光了。」
汉密斯放弃让奇诺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味道,于足改变话题。
「但是我实在是想不透哦,奇诺。如果太辣而无法下咽,他们可以说『好辣!』并拒绝吃。但所有人像是在比赛似的,尽管已经辣到脸一直飘汗,还是一直拚命地吃。」
「该不会,谁吃都很可口呢?嗯,大概吧,没错。有时候我也——」
「不,我认为绝对没那回事。应该说,你明知道自己有毁灭性的做菜手艺,还真敢答应人家呢,奇诺。」
「因为听说那国家的鸡肉很好吃。」
「但是你完成的料理看不出哪里好吃。」
「总之,那是个很好玩的国家。」
奇诺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总之,那是个很奇怪的国家。」
汉密斯喃喃说道。
这是奇诺与汉密斯出境的隔天发生的事情。
那个国家举行了「餐饮业负责人临时聚会」。所有吃过奇诺做的料理的人,围坐在桌子旁。
「各、各位……因为旅行者出境了,我才敢问你们……对于那道料理,老实说,你们有何感想……?」
「好猛。」「很可怕。」「简直就像魔鬼。」「好壮烈。」「我是动弹不得。」「我看到另一个世界。」:所有人纷纷述说他们的感想,不过那些话实在不像是对料理的感想。
「我想也是……可是,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呢。那就是『并不是我们以前吃过的料理!』。」
「一点也没错。」「你说得对。」「嗯。」「没错。」
「怎么会这么新颖呢!而且,她大多是靠目测洒调味料。所谓的天才,的确是指像她那样子的人呢……」
男子抬头看着天花板,颇有感触地说道。
接着,他「砰」地拍打桌子并站起来,手还紧握着拳头。
「如果!我们无法理解天才厨师的味道,那我们可是会被当成『味道白痴国民』呢!因此说什么都要重现那个味道,让它流传下去才行!让它留在这个世上!这虽然不是简单的事情,但是各位,我们一起加油吧!」
「喔喔!」「好极了!」「我们试试看吧!」「就这么办!」
后来,过了好几天。
季节变换,这时候正值夏天。
这是发生在积雨云高挂天空,森林听得到蝉在大合唱的某个夏日的事情。
「那个,请允许我入境……」
一名旅行者敲敲那个国家的城门。
之前也帮奇诺处理入境事宜的女入境审查官,负责帮他处理入境事宜。
「没问题,欢迎你的到来,旅行者!今年很热呢!」
自称徒步旅行的这名年约三十岁的男子,做着短裤加一件T恤的装扮。
「是啊……因为实在热得要命,我在上一个国家处理掉相当多衣服呢。而且,我肚子也饿了。」
「那么……推荐你去品尝我国的知名料理『奇诺鸡』哟!」
听到入境审查官的话,男子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
「喔……贵国有那种料理啊,好期待哦。」
然后
「这是您点的『奇诺鸡』!抱歉让您久等了!」
现在,他的面前出现了过红的鸡肉。当他一入境,就立刻直奔国内的餐厅,并点了所谓的知名料理。
「…………」
男子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道料理。
盘子上,是一座红冬冬的小山。
(5/5)
看到送上来的料理。
「哇~这是……该怎么说……好红!」
男旅行者的感想非常诚实。他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还不断地眨眼睛。
「颜色非常鲜艳吧?」
把料理端上来的餐厅老板开心地说道。于是男子询问:
「我听说鸡肉是贵国的名产……这红色的东西,是辣椒吗?」
「是的!『使用的分量与鸡肉相同』,是这份菜单的统一规则!『醋加一杯』、『毫不吝啬地使用山椒』也是!味道虽然因每家店的做法而有微妙的差异,但都有遵守这些规则哦!」
「天哪……这是……」
「刚开始吃可能会很辣,不过这里有供应大量的开水哦!」
「谢谢你的解释。那么,我要开动了……」
然后,真正的「流浪厨师」开始吃那道料理。
傍晚,来到旅馆的男旅行者脸色非常苍白。
虽然天气还很热,但他却在冒冷汗。
经营旅馆的中年男子一看到他——
「欢迎您回来,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咦?您的脸色不太好看耶……?」
男子言不由衷地回答:
「可、可能是旅途太累了……也或许是,苦夏症的关系……」
「那可不好耶。您务必要吃很多美味的料理,帮自己补充元气呢。」
这是旅馆老板贴心的建议。男子便问:
「这国家有名的料理是……?」
「当然是,『奇诺鸡』罗!」
「这、这样啊……果然是那个……」
「我这旅馆就吃得到哦?如果您很累的话,要不要帮您送到房里?」
「咦?不是……那个……」
男子设法婉拒老板的好意,但这时候,他突然表情一变。
「我有事情想拜讧你!——然后,可以请你把厨房料理工具借我吗?还有,请你告诉我食材店的位置!」
男子如此用力嘶喊。
这是发生在那名男旅行者出境几天后的事情。
那个国家,举行了「餐饮业负责人临时众会」。
「今天紧急请大家过来,没有别的事。正如各位所知道的,我国拥有『流浪厨师』奇诺做的『奇诺鸡』这道知名料理,也深入民间了。」
「嗯。」「是啊。」「没错。」「啊啊。」
「但很扯的是,有其他旅行者擅自变更那道料理,还留下了食谱!」
说那些话的男子面前,以及其他餐饮业老板们的面前,摆了装有料理的盘子。
盘子有两个。一盘盛了「奇诺鸡」,至于另一盘——
「我们根据食谱重现的,就是那个。」
「嗯。」「没错。」「是啊。」「啊啊。」
虽然没有奇诺鸡那么离谱,但也是颜色相当红的鸡肉料理。
「我打算念一下他留下的信。」
男子打开信纸,然后开始朗读。
「敬启者 致这国家的所有人:
请原谅我擅自这么做。我自认为我的厨艺堪称精湛,也一直感到很自负。
可是,我在这个国家清楚发现自己的厨艺还不到位,往后我会再努力学习,锻链我的手艺。
我知道这么做非常地不礼貌,但还是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做了各位喜爱的『奇诺鸡』。
我完全没有意思要鄙视各位喜爱的『奇诺鸡』。
我只想让各位知道这道料理还有其他做法,希望各位会接受。此致。」
念信的男子面露难色地说:
「本来我以为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做的料理,我们大可置之不理。但吃过的人都说『这种口味也不错!』,便把这份食谱送到餐厅,使得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啊啊。」「说得也是。」「伤脑筋耶。」「的确没错呢。」
「知名料理不需要山寨版,一旦容许那种事情,可是会没完没了呢!我刚开始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是非常生气。但是,实际吃过之后——觉得这种调味方式也不错。不过当然比不上『奇诺鸡』给人的印象深刻。想必他是把鸡肉裹上加了磨成泥的水果与蔬菜的面糊,然后下锅油炸吧。因此压住了辣味。小孩与老年人,应该会比较适合吃他这种口味呢。」
「的确没错。」「嗯。」「没错。」「我同意。」
「那么——我有个提议!」
这个国家有两道知名料理。
分别是「奇诺鸡:原味」,以及「奇诺鸡:淡口味」。
完全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分成两种口味的真相。往后,也不可能有人知道。
即使到了今天,这国家还是有很多人吃这道料理。
然后,只要有旅行者来就大力推荐。推荐这道用某位旅行者的名字命名的料理。
第十话「广告之国」
-CounterMeasure-
(1/2)
致阅读报纸的各位:
我叫奇诺!是一名旅行者!
我的搭档是摩托车,他叫做汉密斯!虽然是有点容易得意忘形,但是个相当不错的家伙。也很少故障呢!
来到这个国家最让我惊讶的,是所有国民都在使用一种叫做「手机」的通讯机械这件事!
无论在这辽阔的国家任何地方,随时都能跟喜欢的人、朋友、家人联系,这真的很棒呢!
在漫长的旅行期间,我也曾想过要是能跟留在故乡的家人联络,不知该有多好。
偶尔也会觉得寂寞。
那种时候汉密斯他——
「奇诺还有我陪在身边哦!」
倒是还会安慰我呢!
我停留在这国家的期间,一直都租手机使用。
这个,真的很方便呢!
它不光是用来打电话,还能够轻松查所要的资讯呢!
画面会出现地图,甚至能告诉我行走的路线!
看到这国家所有人,从小孩到老人都能运用自如,当我这么说:
「好了不起的国家!要是能够生在这种国家,我应该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吧!」
汉密斯竟然这么说!
「你终于领会到科学的重要啊!」
对了对了,我租用的是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的手机,使用很方便!
刚开始,我还很担心这么困难的机器,自己是否能够运用自如。
可是,办理租借手机的店员对我说:
「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的手机,谁都能轻松上手哦!」
「那么,我就用看看好了。」
使用过之后,想不到真如店员推荐的!
启动电源的时候,手机里已经备好初学者用的模式呢。
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按下「?」——
【请选择您需要的项目】
就会出现这行文字,然后触碰手机萤幕,就会出现简单的使用方法!
我真的吓一跳。
这比骑乘汉密斯还要简单哟!我在学会骑乘汉密斯以前,还花了不少时间呢!
只不过我那么说的话,汉密斯会闹别扭的!好乖好乖。
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的员工,一定都很体贴。
我觉得世上如果有容易使用的手机,大家一定会很幸福。
咦?那就是他们公司的座右铭(指方针或目标)吗?
「任谁都会使用的幸福!」
这就是公司的座右铭吗?
哇~我完全不知道!不过,我真的是吓到了呢!
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真了不起!这连旅行者都大吃一惊哟!
对了对了,这手机的设计也非常好哦!
这算是握感舒适吗……手机很好握,而且不易滑落!
这就是汉密斯告诉我的「人体工学」,想不到设计不仅是注重外观.还包括它的易用性,我真的学到好多知识哦。
看到目录,除了我所使用的红色机种,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颜色呢!而且都是非常鲜艳,拿在手上就很开心的颜色呢!
不愧是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
虽然我们马上就要出境了,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还真想直接问问看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呢。
然后——
「谢谢你们制作出这么棒的手机!」
我真巴不得颁表扬状给他们呢!
我觉得现在这国家正在看这则报导的人们,能够跟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这么棒的公司一起走下去,真是非常幸福呢!
下次我们再来这国家的时候,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想必会更加耀眼呢!
当然,我也会再次使用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的手机哟!
不!或许干脆买一支好了!
我们绝不会忘记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哦!
(摘录自奇诺出境前的访谈)
「这个嘛,我们将把这种感觉的报导,当做新闻广告刊登。」
一名男子说道。那是西装笔挺,年约三十岁的男子。
奇诺与汉密斯看着男子拿给他们看的打样纸张。
「这些话,我根本说都没说过……」
「赞同!而且语气也不一样!」
(2/2)
把打样的纸张递给奇诺看的男子边笑边说:
「啊哈哈哈。哎呀~奇诺跟汉密斯说了些什么,其实并不是重点哦!」
地点是在那国家城门前的公园广场,因为天快黑的关系,附近都没有人。
「我们祖德拉东戴巴·兹雷达他广告公司,前天对奇诺与汉密斯说『希望你们能出现在我们的手机广告』,我们做过这样的委托没错吧?」
「是的,我们入境后没多久,你就过来委托我们呢。」
「虽然语气满强迫的。」
「这个嘛,我不否定是强迫你们答应,但奇诺你也是基于『携带粮食』跟『燃料』的报酬才答应的。然后,也用过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的手机。」
「我是用过了。不过老实说,这个机器很难用哦。结果,还是问过汉密斯才知道它基本的使用方法。」
奇诺诚实说出她的感想。
「我觉得,制造这手机的人一点都不贴心哦。关键的初学者模式,构造非常复杂。」
汉密斯说得更是毫不客气。
「这个嘛,或许是吧。」
男子并没有否认,然后又说:
「不过啊,我的工作……应该说祖德拉东戴巴·兹雷达他广告公司的工作,就是宣传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的手机,那些缺点大可以不用注明哦。顺便一提——」
男子从西装胸前的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
「这就是我爱用的波伊奴·帕帕威查公司的手机。这很容易使用,非常推荐哦。而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的产品,就算拜托我,我也不会用的。讲白一点,那可是这国家评价最糟的手机公司哦。」
男子又继续说:
「尽管如此,既然人家委托我们公司『帮忙宣传』,我们当然得全力回应客户的要求。那正是广告公司存在的目的。」
「原来如此——所以才找外国人广告啊——」
汉密斯说道。
「没错!奇诺跟汉密斯是旅行者跟旅行的摩托车,在这国家只停留短暂的期间,大概也不会再来这个国家。不,或许将来有可能再来,但近期内是不可能。」
「这个嘛,的确是呢。」
「嗯嗯。」
「所以,你们非常适合这个宣传哦!只要让大家认为,这是『既然连外国人都称赞了,应该是一间不错的公司,生产很不错的手机吧』,那宣传就算成功了。」
「可是——这家公司的手机,评价平时不就很糟吗?」
汉密斯问道,男子很干脆地点头承认。
「是的。不过,那是对手机很了解,会买专门杂志收集手机情报的人所知道的知识。但是所有想要买手机的人,也就是从小孩子到老人,根本不可能了解那么多。对手机不甚了解但想要购买的人,只要看过这个报纸广告,就会觉得『啊,好像很不错呢』,对吧?」
「这个嘛,或许是吧。」
「然后,实际使用之后,就算觉得『这手机很烂』——」
奇诺接着男子的话说:
「不过宣传『手机很棒』的我们,早就已经出境,不在这个国家了。」
「一点也没错。就算有人发现『想不到是这么难用的手机!我被宣传骗了!』,也不可能有人会跑到国外去追奇诺你们哦。」
「没错呢——」
汉密斯完全同意男子的说法,只说这么一句话。
「而且,身为旅行者的奇诺,并不了解这个国家的其他手机。只要说『因为你只用过贝涅马乔·戴戴巴鲁登德公司的手机,才会觉得他们出的手机很棒吧』,无论有什么样的抗议,都能够轻松过关的。」
「哎呀呀,真蒂望奇诺也有这么棒的头脑呢~」
可能是被汉密斯称赞而心情大好吧,男子笑嘻嘻地说:
「这个嘛,身为优秀的广告人,这样的反应算是很普通哦。更正一下,应该说身为这国家的人吧?」
与男子分开后的奇诺与汉密斯,在城门完成出境手续之后便离开这国家。
他们来到森林的道路。在茂密苍郁的森林里,从城墙看不见他们的位置——
「我们等候两位许久了。」
那儿停了一辆车,旁边还站了几名男子,正在等待奇诺他们。
奇诺跟他们打完招呼之后,从汉密斯的车体拿出什么东西。那是长得很像摩托车零件的小型录音录影机。
其中一人接下那机器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的协助。如此一来,就能清楚了解汉密斯眼中这国家的模样。这里面的资料,将用在这国家的『广告』。为了多吸引观光客到来,我们很需要真实旅行者的体验。」
「那个……官员先生。」
奇诺对男子说话。
而被称之为「官员」的男子,胸前挂着识别证。上面写了他的名字,以及他隶属的「政府观光课」这个单位。
「是的,有什么事吗?」
奇诺说:
「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第十一话「铁道之国」
-Missing Link-
(1/6 )
「这个盆地啊,听说有五个国家哦。而且是沿着辽阔的盆地边缘存在。」
「这样啊——不管怎么样,位于中间的国家可享有许多便利呢。」
奇诺与汉密斯,一面奔驰在草原的道路上一面交谈。
季节正值春天。
在晴朗的蓝天下,鲜艳的绿意不断地往前延伸。
生长茂密铺满地面的绿草,以及到处耸立的高大树林的新绿,反射着晨光而闪闪发亮。
这儿的草原有河川经过,而奇诺他们行驶的狭窄泥土路与那条河川并行,道路与河川时而紧临,时而分开地延伸。因此在他们前进方向的右边,一直反覆着时而看见河川,时而看不见的景象。
由于他们是在辽阔的山谷里,左右都看得见高山。那儿的山顶,沿着溪流上溯还可见残雪。然后河川因为那些白雪融水的注入,水势益发强大地轰隆隆流动着。
骑摩托车行进还很冷的关系,奇诺穿着棕色大衣。而过长的下摆,则卷在她的双腿上。
她头上戴着附有帽檐与耳罩的帽子,并戴上银框的防风眼镜。
「其实啊,汉密斯。听说那五个国家,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国家。可是,听说居民们分成五大团体并互相对立,到最后就各自立国,在尽可能远离对方的场所独立建国。那大概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内衣分家』对吧。」
「……你是说『内讧分家』吗?」
「对,就是那个!」
说完那句话,汉密斯变得有一点沉默。然后——
「这样的话,这些国家之间的关系还是很糟吗?或者,因为各自分开的关系,已经冷静许多了呢?」
「那倒是还没听说过了。只听说『有五个国家哟』,这样而已。」
「可能性就是二者之一呢,奇诺。不晓得五个国家的关系还是很糟?抑或是,现在已经没那么糟了?」
「总之就是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答案。」
「的确没错。」
「总、总之,接下来我们一一到各国家参访,让自己大开眼界吧。我对这些国家分开后有什么样的发展,倒是挺有兴趣呢。」
「那么奇诺,要是同时看到两道城墙,你打算怎么办?要先去哪一个国家呢?」
「嗯?应该是离我们比较近的吧?」
「那么,如果距离一样呢?这条路突然分成左右两边,要是出现『右:距离叫什么来着的国还有四十公里』跟『左:距离某某国还有四十公里』的看板呢?」
「这就伤脑筋了呢:不过那个时候,就把命运交给上天吧。」
「要掷铜板吗?」
「那也行,或者放开汉密斯,看你倒向哪一边……」
「那是错误的摩托车使用方法哦,奇诺!」
「那不然就停下来吧。像我这样的旅行者,根本就不需要认真烦恼该往哪边前进这种事。到时候只要往有感觉的方向走就行了。」
「那也是一种人生呢。」
奇诺与汉密斯继续行驶在道路上。
然后,发现到一个看板。
看板上是这么写的。
『前方的范围,是我国领土。要是擅自闯入或毁损,都将视为对我国的攻击行动。』
「上面是这么写的,奇诺。」
「嗯,内容写得非常清楚。」
看板就立在道路分隔处,接下来的道路分成左右两条,往北与南延伸。
「可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是领土?」
奇诺问道。
「不是吗?」
汉密斯答道。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铁路。
在称之为路碴的碎石子上面,有许多枕木,还排列了四条粗轨道。每一条铁轨的宽度都在三公尺以上。
看得出铁轨平日做足了整顿与维修。
放眼望去看到的范围,看不见有任何长高的杂草,或铁轨生锈的状况。铁轨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并且延伸到草原的另一方。
奇诺从汉密斯身上下来,用侧脚架把他立起来。然后,没有走进写了「这里是领土」的铁轨,只是站在看板前面,并且往左右两边看。
但是映入眼帘的,只有又宽又大的铁轨。
「太神秘了。」
汉密斯开心地对喃喃自语的奇诺说:
「好吧,那么奇诺,我们问问看吧!」
「问谁?」
「当然是就快要来的人们!」
汉密斯没再说话,当草原瞬间变得静悄悄的时候,奇诺也发现到了。
是「喀Il喀——」的细微金属震动声。
那是从奇诺眼前的铁轨发出来的。
不久震动声愈来愈大,也判断得出那声音从哪个方向发出来的。从奇诺所在的位置往右看,那声音是从北方传来的。
奇诺望着北方的草原,虽然还没看到什么,但是从铁轨振动得「喀隆喀隆」响的声音,可以猜得出那是什么了。
然后,等待了几十秒钟。
到了声音终于变得非常吵杂,震动也传达到自己脚边的时候,在草原上出现了巨型列车的身影。
(2/6)
那列列车,巨大得非常离谱。
铁轨的宽度有三公尺,但车厢的宽度是它的一倍以上。高度也差不多一样,因此从正面看,简直像是房屋逼近过来。
车头呈有些椭圆的流线型,为了拨开积雪或是会造成阻碍的障碍物,因此厚实的装甲才装得往左倾。
涂装成深蓝色的列车,伴随着地鸣与轰隆隆的声响在草原上疾驶,接近奇诺他们之后,从他们前面通过。
每一节车厢大约是三十公尺长。
而且,一节接着一节。其中有几节车厢上有烟囱,有几节车厢的旁边有大窗户,还看得见车上的人们。
原以为列车没有发现到奇诺就这么通过,结果开始慢慢降低速度。
「这是……好大哦!而且好长!」
「好酷哦——!」
奇诺与汉密斯大声地对话,完全不输给列车轰隆隆的噪音。
四十节以上的车厢,从他们眼前通过了。不久列车发出低沉的金属声,完全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列车,宛如城墙一般。过去只有铁轨的地方,形成一道蓝色的长墙。
巨大的车轮,与宛如工厂骨架的底盘。在那上面的,是涂装成蓝色的铁板车体。车体的侧面,是目前正拉下来的百叶窗。唯独车顶的部分是漆成白色的。
有部分车顶大大地往上开。
然后,一名男子探出头来。他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年约三十岁,他笑脸盈盈地拿着大声公,用开朗的声吝对奇诺与汉密斯说话:
「嗨~你们是旅行者对吧!我是入境审查官!请问你们想要入境我国吗?」
「是的,请允许我们入境!」
为了让对方听得见,奇诺也大声地回答。
「看来离我们最近的,是这个国家呢~」
汉密斯小声说道。
这时候巨大车厢旁边的门微微打开,只见西装笔挺的入境审查官与手持说服者的士兵们,从列车上走下来。
然后对奇诺与汉密斯,进行每个国家都要做的入境审查。
他们最在意的,是入境者是否携带了强力爆裂物。
奇诺把自己的说服者所使用的备用火药,以及汉密斯的燃料做了申报。把那些物品暂时交给他们保管之后,便得到入境的许可。
「两位入境前,对我国是否有什么疑问?」
奇诺诚实地回答入境审查官。
「问题太多了,使得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我想也是呢——总之,本列车无法停留太久,可以请你们先入境,也就是先上车吗?」
接菩车厢一倒往左右大大敞开,并推出金属制的斜坡板。奇诺将汉密斯骑上斜坡板,然后进入车厢里。
等斜坡板收起来之后,门也跟着关上。车内响起关门警示声之后,发出「嘎喀」的剧烈震动与声音,然后列车力道十足地往前冲。
从天花板的采光窗照进来的光线,让车内非常明亮。那节车厢也彷佛仓库一般,陈列了大量的木箱,并且用绳索固定着。
列车持续加速,但行进中并没什么明显的摇晃,与小小车窗外的景色流动速度完全都不搭轧。
「奇诺、汉密斯!欢迎来到我国!那么我开始向两位进行说明吧!」
入境审查官开心地说道。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急欲说明的样子。
「首先,这列车就是我国。铁路上方正是我们的领土!我们全都在这列车里生活!」
「全体国民吗?」
「是全体国民。这列车是由五十五节车厢组成的,每一节车厢有四个家庭。现在,车上共搭乘了九百三十四人。大人们一面在这里生活,一面各自尽他们份内的工作。」
汉密斯从点头回应的奇诺下方询问:
「那么,有几列列车呢?」
「哎呀,你怎么知道有超过一列的列车呢?」
「因为这是复线铁路啊。既然设计成相对的列车能够交会,就表示有一列以上的列车罗。」
「正如你所洞察的。列车从一号到四号,这是三号列车。平常行驶的是三列列车,一列是负责维修与补给燃料。我国总人口是三千九百八十四人。」
「列车像这样子行驶的话,表示专门连系某个地点与某个地点对吧?」
对于奇诺的询问——
「那当然。」
入境审查官点了点头。
汉密斯从下方说:
「我想,不会是单纯觉得在铁轨上跑很有趣吧,虽然也有人真的抱持这种想法啦。」
「这么说,这列列车以及其他列车,是连系某处跟某处罗?」
「奇诺你们知道,这个盆地存在着五个国家这件事吗?」
「有听说。这么说,是连系那些国家吗?」
「是的。我国,是列车之国。是以环状线的方式,连系位于盆地边缘的四个国家!」
(3/6)
奇诺推着汉密斯在行驶的列车中移动,他们要前往的是车头。
车厢里的中央,有着宽敞但是天花板并不是很高的通道。在通道的左右与上方,则是生活用的房间。
车内铺设着铁板,颜色是亮奶油黄。因为有仔细修补的关系,看不到任何一处生锈的地方。
车内持续些微摇晃,也微微听得见通过铁轨接缝处的声音。
「各位——!是旅行者哟!还有摩托车哟!」
入境审查官一面那么说一面帮奇诺他们带路,通道的门一一打开,许多围观的人……主要是不用工作的孩子们,纷纷发出欢呼声采出头来。
奇诺面无表情地对他们打招呼。
「大家好——!」
汉密斯一面亲切地回应他们,一面让奇诺在通道上推着往前进。
「不好意思——因为太久没有旅行者入境。感谢你们对我国教育的协助呢!」
入境审查官开心地说道。
然后开始说明。
正如他刚开始所说的,这国家是由四列列车构成的。
领土只有铁路上方,以及用来维修与补给燃料的火车机厂。
列车在不断检查与维修的状况下,已经持续行驶五十年。而居民们的生活起居,也都是在那列车里。
铁路是以画圆的方式,铺设在辽阔的盆地里。
四个国家的城墙前方都设有「车站」,列车会在那里靠站停车。然后,搭载该国才采收得到、才有制造的物品到其他国家。
「原来如此。因为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国家,即使分裂了,也还会互相支持呢。」
奇诺说道,汉密斯则继续发表他的感想。
「既然这个国家肩负那个责任,其他国家就可以不用勉强发展产业。这算是所谓的货畅其流呢。」
入境审查官点着头说「一点也没错」,然后又继续说明。
从一个国家到下一个国家,距离大约要花两天的时间。而那段期间,三列列车则是不分昼夜地持续行驶。
然后在一个国家停留大约半天的时间,进行装货与卸货的作业。这个国家负责运送各个国家最得意的产物,像是谷物跟蔬菜、肉类、工业制品等等。
在进行漫长的说明期间,偶尔还会加入车厢的说明。
「这里是引擎车厢。这是大型的柴油引擎。」
「这里是餐车车厢。奇诺,你肚子饿了吗?或者还不饿?」
「这里是学校车厢。孩子们都在这里念书。好了各位——是旅行者哦——!」
「这里是水槽车厢。装的都是淡水,是非常重要的车厢。」
「这里是武装车厢。这是用来防备坏人的攻击,从天花板会出现大炮。」
「这里是电影院车厢。是我国代表性的娱乐场所。」
然后走了大约二十节车厢,距离车头还有一半的车厢。
结束大致上的说明之后,奇诺边走边询问入境审查官。
「当国家在大约五十年前分裂的时候,每个人选择了各自想过的生活,而你们大家选择了现在这个方式生活,其理由是什么呢?」
「没错没错,我想知道那个理由!」
汉密斯也说道。
然后,入境审查官的回答令人非常意外。
「我们也想知道!」
「什么?」「什么?」
「其实我们,也很想知道那个理由呢!五十年前,我们的指导者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生活方式呢……」
入境审查官抬头遥望着天花板。
「都没有人知道理由啊……真让人大吃一惊呢。」
「真意外。」
奇诺与汉密斯诚实说出自己的感想。
「一点也没错,完全没有人知道。当初拟定这个计划的,是我们部族的长老们。糟糕,在那之前——」
入境审查官开始述说历史。
「当我们还是一个巨大国家的时候,当时国内有五支部族生活在一起。可是,彼此都没有任何交流,关系也很糟糕。不久,众人觉得再这样下去不会有人得到幸福的,于是就掀起了想要独立的话题。」
「那我有听说。」
「然后呢,然后呢?」
「四支部族各自建立了国家。草原上建造崭新的城墙,建造城镇,也建造了农田。而我们部族,原本也可以在其他场所建立国家。但是长老们却倾全力使用他们的技术与劳力,打造出巨大的列车并铺设铁轨,选择负责四个新国家的物流服务,并指示后代子孙彻底执行那个任务。不过那个理由是『极机密』。当时那些长老,已经没有人活在世上了。」
「那么,会不会你们永远都不知道那个机密呢?」
对于汉密斯的询问——
「那个嘛——就快知道了哦。」
入境审查官笑脸盈盈地回答。
奇诺询问:
「怎么说?然后——那是、什么时候?」
「因为长老们留下了写有理由的信!然后,是二十天后!正好是我们建国五十周年!届时放了信的金库将会打开,我们就会知道那个理由了!」
(4/6)
「就是你们吧?你们是搭乘列车国来的旅行者与摩托车对吧?」
奇诺与汉密斯坐在该国公园的露天咖啡座,这时候有人过来向他们搭讪。
事情是发生在奇诺他们搭乘列车三天后的中午。这里是四个位于盆地里的「普通」国家之一,奇诺他们在昨天入境这个国家。然后跟往常一样,在这里停留三天的时间。
过来搭讪的是一名年约六十岁的男子。他有着光秃秃的头,脸上满是皱纹。他的表情相当僵硬,手上还捧着摆了两个小甜甜圈跟一杯茶的托盘。
「是的,大家都称呼那里是『列车国』对吧。」
奇诺答道。
男子希望跟奇诺、汉密斯他们同桌,奇诺爽快地答应了,两人便面对面地坐着。汉密斯则是在旁边,用侧脚架立起来。
男子没有伸手拿他的午餐吃,却以依然僵硬的表情询问奇诺。
「请你们告诉我,那些家伙是怎么形容我们呢?」
奇诺不解地歪着头说:
「没特别说什么。我们在那里受了他们两天的照顾,他们倒是说了许多自己国家的事情,至于其他国家的事情,则是完全没提起。」
「没错,没错。譬如说『预定抵达时间是几点』,或是『要卸下的货物是这个跟这个』等等之类的。」
尽管听到答案,男子的脸色还是没变。
然后询问下一个问题。
「可以请你们告诉我,那些家伙让列车持续行驶的理由吗?」
「抱歉,他们只是遵守祖先的命令做事,现在似乎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理由呢。」
「他们的确那么说过呢——」
男子小声地回答「是吗」,然后开始吃甜甜圈。
就在男子吃完的那个时间点,奇诺问:
「以你的岁数判断,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五十年前的事情吧。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当时的状况吗?」
「…………」
男子考虑了一会儿,并且喝了两口茶。
「反正,你们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我也得回答你们的问题呢。」
他那么说之后便开始说明。
「在我十岁的时候,巨大的国家一分为五。当时的成年人可能觉得不要勉强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会比较好,实际上那种想法的确很好,况且后来也没发生战争。」
「原来如此。」「嗯,嗯。」
「只是,唯一令人想不透的,就是『列车国』那些家伙。他们为什么要放弃建设国家,选择那种劳动的工作呢?凭他们能如此运用到车的技术、知识与劳力,可以只在自己的国家使用啊。」
「的确没错呢。」「说得也是呢——」
「无论这个国家或是其他国家,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若他们刻意保密不公开理由,我们也无从得知。结果四个国家也多亏他们让我们利用这方便的服务,才能够安稳地生活。没有列车国的话,这些分裂的国家应该不可能这么安定,也无法生活下去呢。」
结束说明后,男子把茶喝光。
「好了,那你们慢慢观光吧。」
他讲完这句话之后,手拿着托盘站了起来。
「对了,列车国那些人,以前是什么样的部族呢?」
对于汉密斯的询问,男子一瞬间面带愁容。
然后沉默了好几秒。原以为他会不回答就迳自离开,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既然你们回答了我的问题。所以我也回答好了,连同摩托车间的问题一起回答。」
然后——
「那些家伙啊,在五支部族中——是最被人歧视、瞧不起,也受到最多虐待呢。」
离开那个国家之后,奇诺与汉密斯继续环游其他三个国家。
然后,也询问了那些国家的居民。
「列车国的想法?不知道耶。」
「是很方便呢。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奶奶是这么说的,『虽然很讨厌接受那支部族的帮助,但他们真的帮了很大的忙』。」
「如果没有那些家伙,我国就吃不到新鲜的蔬菜呢。」
他们听到许许多多的感想。
在铁路旁边,有一条路面平整,用来维修检查的道路。而奇诺跟汉密斯就是利用那里,没有搭乘列车自行移动。
「要是让他们载的话,我们只要睡觉就到达了,可轻松得很呢。」
「但我们在一个国家只停留三天。我们在列车国已经待过两天,最后一天先保留起来。」
「我没跟你说过任何事情都会有例外吗?算了,反正我也觉得路上奔驰比较舒服,所以是无所谓啦。」
在路上行驶的期间,他们也跟列车擦身而过好几次。
鸣着汽笛的列车,宛如大河般地从奇诺与汉密斯的旁边飞快驶去。
到了夜晚,奇诺在跟道路有些距离的大树下搭起帐篷露营。
漆黑的草原中,一道光芒从他们旁边流过,还一面发出撞击铁轨的声音。
「这是为了什么……」
奇诺从帐篷探出头来喃喃说道。
「不就是为了想要知道那个理由吗?」
汉密斯答道。
然后,那一天到来了。
(5/6)
自从奇诺与汉密斯遇见列车之国,已经是第二十天。
「奇诺、汉密斯,好久不见!你们要申请入境我国吗?当然要申请对吧!」
在早晨非常晴朗的天空下,跟当时入境的同一列车上的同一位入境审查官笑容满面地说道。
「是的,麻烦你了。」
奇诺坚定地边点头边回答。
「今天,是列车开始营运五十周年的纪念日对吧?也是锁在金库里的『建国之谜』即将真相大白的日子对吧?」
汉密斯确认地询问。
「就是那一天没错!」
入境审查官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一天,所有列车为了正午的发表事宜,于是各自停在目前所在的位置。
而奇诺他们搭乘的这列长长的列车,在上午仍按照原定计划行驶。到了接近中午,才在草原的正中央慢慢减缓速度,最后停了下来。
而奇诺与汉密斯所在的了望车厢,正好停在桥上。
那是一座用水泥建造,又长又坚固的桥梁。从车厢旁边的大车窗看到的河川,今天也隆隆作响地流动。
「如此一来,虽然无法准时抵达下一个国家,不过,今天就请他们多多包涵了。」
入境审查官那么说并耸了耸肩。
「你们真的好正经八百哦!其实就算跷班个一两天,他们也没权利对你们有任何不满呵。」
汉密斯开玩笑地说道。
「即便是如此,但尽可能遵守时刻,是我国的骄傲。」
入境审查官笑嘻嘻地回答。
终于快接近正午时刻。
居民们在各自所在的地方,在学校,或是自己的房间,或透过无线电与车内广播,听取这个睽违五十年的真相。所有人坐立不安,弥漫着无法静下心来的气氛。
「终于要揭晓了……是吗?」
奇诺如此说道。
「好了,究竟会是什么理由呢?」
然后汉密斯这么说。
「今天是我国开始迈向新历史的日子哟!而奇诺与汉密斯,是这一天的见证者!」
入境审查官也露出远足前的孩子充满雀跃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时钟终于指在正午时刻。
所有喇叭播放出音乐,全体人员起立,并且唱歌。是「铁路将永远前进」的歌词。
当众人齐唱国歌的时候,奇诺与汉密斯则是静静地等待。
『各位国民,我是二号车车长。』
从喇叭传来非常清楚的中年女子声音。
「她是现在的部族长,也就是我国国家元首。这任期,是每位车长轮流担任一年。」
入境审查官小声地说明给奇诺他们听。
『现在我的手边,是伟大的先进们留下来的信。我们这五十年来,持续行驶列车的理由,就写在这里面。信封上面还注明了,「如果大家,至今仍让列车行驶的话,就开封公布内容吧」。因此,我、现在、就要公布内容了。』
她的语气很僵硬,感觉得出情绪很紧张。
奇诺环顾车厢内部,发现等待历史这一刻的居民当中,有人兴奋到昏倒,也有人已经泪流满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内容。现在我要拆开信封,立刻一字一句地照实念出来。不管里面写的是什么样的文章。』
她持续讲话,也听得到信封被拆开的声音。以及,摺叠的信纸被打开的声音。
鸦雀无声的车内,响着部族长的声音。
『为了五十年后的各位国民,因此留下了这封信。我们在过去,曾经历过一段悲惨的历史。在一个大国里,我们长时间遭到不当的虐待。被咒骂是最低贱的部族。所以,当决定要独立分裂成五个国家的时候,我们做了一个决定。』
这封信的文章非常简洁,念的声音曾一度中断,但接着传来的是翻信纸的声音。
『我们决定建造铁路,支援这四个新国家。我们负责物流的服务,帮助他们建立国家,最后还帮助他们安定过生活。然后,这样的事情一直稳定持续五十年。现在这封信之所以被念出来,表示大家非常克尽那个职责与任务,我们也觉得很高兴。』
可能是字体写得很大吧,因此又换下一张信纸了。
『现在,就来告诉大家那个理由吧。告诉你们隐藏在背后的真相——各位,从今天起,停止行驶列车。』
在奇诺与汉密斯周遭的居民们,刹那问鼓噪起来。
而念这封信的本人,怀抱着心中的困惑,继续朗读来自五十年前的讯息。
『他们想必会很混乱吧。截至目前为止的生活将无法维持下去,或许还会引发争斗。但那正是我们梦想许久,对他们最大的报复。这是我们发泄经年累月怨恨的时刻。』
在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寂静车厢内,响着翻信纸的声音。那听起来,宛如研磨刀械的声音。
『未来,各位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是你们的自由。如果你们打算终止这项报复行动,就没必要再憎恨对方。希望大家好好讨论,决定未来的方向。愿这国家的未来永远幸福。』
经过几秒钟的寂静。
『信、信念完了……这就是……全部的内容。』
部族长颤抖着声音说道。
(6/6 )
在奇诺与汉密斯所在的列车里,恐怕连其他列车里也——
若截至刚刚为止是庆典会场,那么现在就宛如是丧礼会场。
在场没有人说话,只是像车内展示物一般,像等身大人偶般地杵在原地。
环顾那个情况的奇诺往窗外看——
「…………」
河川跟往常一样地流动。
『各、各位……』
最初发得出声音的,也可以说主动发出声音的,是部族长。
这时候,所有人彷佛醒过来似地把视线移回到喇叭那边。装在天花板的喇叭,在众人寄予仰赖的视线下,震动着空气。
『我、我、我……我们……』
接下来该说什么?众人会对自己说什么?在国民们殷殷期盼下,部族长归纳出这句话: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
「天哪——」
汉密斯用很小很小,只有奇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然后——
「怎么办?」
奇诺也小声地回答。
「那是这个国家的人该决定的事情。不过,可以不用急着做出决定。」
照理说奇诺说的话不可能被听到,但部族长这么说:
『各列车所有列车长们……两小时后,我打算听取各位的想法。请跟所有成人互相讨论,准备好各车厢的意见。』
在列车里出现大骚动的两小时之间——
奇诺与汉密斯几乎一直保持沉默。
他们表示——
「我并不是这国家的居民,希望避免做任何发言。」
「想法同上——」
如此而已。
然后,过了两个小时。
各列车归纳好他们的意见,再透过各个列车长发表意见。
五个意见——
结果完全一样。
「太慢了啦!竟然误点了两小时以上!」
在某国家的城墙前方,在三号列车工作的居民们挨了很惨的骂。
「真是非常抱歉,我们马上开始卸货。」
他们跟往常一样地卸货,跟往常一样地装货。那也是为了弥补误点所浪费的时间,因此比平常还要更卖力工作。
不过那个国家的居民们,一面这么说:
「拜托了!要是没有你们,整个国家就无法正常运作呢!」
一面开始帮忙进行作业。
从打开的列车车窗,奇诺与汉密斯望着那个景象。
「怎么?奇诺也想帮忙了吗?」
汉密斯问道。
「不」
奇诺答道。然后,开始做出发的准备。
「要在这里下车吗?其实你们大可以停留到明天中午耶?如果你们要往西走,停留到那时候也比较方便呢。」
对于讶异的入境审查官,奇诺回答:
「要是我们在途中请你们停下来,会害你们误点吧?我们已经受到你们许多照顾了。」
「是吗?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别了。很高兴你能认识我们这个国家,也祝你们接下来旅途一路顺风!」
「谢谢你的祝福。」
「各位,加油哦——」
奇诺与汉密斯背对着入境审查官,以及从列车车窗目送他们的孩子们往前行驶。
当他们一来到铁路旁的道路,就听到后面传来的尖锐汽笛声。不久,巨大列车便豪迈地追过奇诺他们。
看着巨大列车逐渐远去且愈变愈小的车体——
「想不到所有人的答案会一致,真叫人讶异。我还以为至少会有一列列车持其他意见呢。」
汉密斯如此说道。
「虽然不晓得五十年前那些人的想法——」
奇诺看着道路右侧的铁轨说道。
「但他们想建立的,或许就是现在这个国家呢。」
结果汉密斯说:
「奇诺,你停一下。」
「嗯?」
奇诺听汉密斯的话煞车停下来。
当汉密斯停在草原的道路正中央——
「好了,奇诺の旅在此结束了!」
他开心地那么说。
接着二秒后——
「嗯,然后开始了,好了,出发!」
「啊哈哈。你还记得真清楚呢,汉密斯。」
奇诺又踩离合器发动汉密斯。
看着再次映入眼帘的景色——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前往的,会是什么样的国家呢?」
奇诺没有对任何特定对象问道。
汉密斯回答:
「会不会是心想『好了,接下来会来这个国家的,会是什么样的旅行者呢?』的国家呢?」
第十二话「旅行的终点」
-Kino's Nap-
(1/1)
初夏的草原上有一座山丘。
被绿草覆盖得像水面那样平坦的大地,有个像肿包那样突起的山丘。
然后,那座山丘最高的地方,长了两棵树。
在这宛如铺上绿色绒毯,净是绿草的土地上,不知为何只有这里长了两棵粗大的树木,简直像个门架似的。而树的前方,彷佛延续着另一个世界。
然后,在那两棵树木之间,有张网子做成的吊床。
「真的很适合呢。」
睡在吊床的奇诺说道。
「真是个舒适的场所。我觉得这是全世界最棒,也最适合挂吊床的地点。」
这两棵树之间的距离,简直像是为了用来挂吊床呢。
新绿繁茂的枝叶,遮蔽了在蓝天闪耀的太阳,提供树荫给在此休息的人。
轻轻吹拂的微风,与舒适的空气吹送着绿草与泥土的味道。
穿着夹克,用帽子代替枕头躺在吊床上的奇诺,往旁边伸出她的手。
「啊——好舒服哦。」
而汉密斯则是用侧脚架立在距离吊床不远的地方。载货架上载着旅行袋,上面还有个杯子。
奇诺拿起杯子,稍微抬高脸,喝起里面的茶。
「摩托车可不是茶几耶。」
汉密斯发了点牢骚。
「而且,『全世界最棒的挂吊床地点』是什么意思?还有,在天气这么好又是全世界最适合骑摩托车的日子,你竟然不骑摩托车,小心会遭到天谴哦。」
奇谐一面把喝完茶的空杯子放回去,一面回答不断发牢骚的汉密斯。
「在天气这么好的日子不好好睡个午觉,才会遭到天谴呢。」
「真是的,你尽管当吊床的小孩吧。」
汉密斯用错愕的语气这么说。
「那也不错呢……反正,旅行也结束了。我就在这里……睡觉吧。」
「是,了解。『奇诺の旅』到此结束——对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都跟你说要睡午觉了,而且要大睡特睡。」
「然后呢?你打算睡到隔天早上吗?」
「怎么可能,在傍晚变冷以前我就会起来哟。」
「起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起来以后……开始旅行。」
「什么?『开始旅行』?」
「总而言之呢,汉密斯……」
奇诺把平常戴的帽子轻轻放在头上,并用耳罩盖住眼睛。等睡眠准备完全就绪之后,只动她的嘴巴说话。
「如果我认为『我的旅行在这里结束』,就算是到此结束了。然后,我睡完午觉后做的事情,碰巧是旅行的话,就表示将开始另一趟旅行。」
「我怎么觉得,那单纯只是,想法不一样而已。」
「没错。不过,一般人的脑袋就只会钻牛角尖。」
「应该是奇诺偶尔是用胃想事情的关系吧?」
「反正,事情总会有例外——然后,只要是经过思考做出来的认知,每个人的状况就会视他的想法而有所不同哦。」
「也对啦,就算置身在同样的状况:心想『好痛苦!』的人就会觉得痛苦,心想『哇——好开心!』的话就会裉开心呢。」
「没错没错。而且,如果觉得『现在是最痛苦的时候』,也会出现『所以,接下来会很轻松』的想法呢。」
「这个嘛,这些我都了解了哦,奇诺。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我讲完了。」
「什么!?你不是想表达什么,才开始讲这些有点困难的话?」
「嗯——?不是哟。」
「不然是什么?」
「我这个人啊……要是想太困难的事情,就会想睡觉……」
「所以!奇诺不惜让自己想困难的事情,好让自己睡觉是吗?」
「嗯。」
「…………」
「因此,奇诺の旅在这里结束。这如果是连续剧的话,今天就是『最后一集』。」
「没错,没错。」
「等我睡醒……就会有后续发展,在那之前请你等等哦。」
「是是是,我会等的。我当然会等。光凭我一辆摩托车也没办法动啊!」
「你放心……只凭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带这么多行李走呢……」
「你要起来哦!睡醒之后,就开始旅行哦!你要起来哦!」
奇诺「呵」地微笑。
「知道了……那么……我要睡了……汉密斯……」
「好好睡吧,奇诺。J
然后奇诺,就安稳地睡着了。帽子半遮掩的脸,看起来睡得很香甜。
尽管知道说这些话奇诺也听不见,但汉密斯还是喃喃自语地说:
「奇诺……这些日子以来的旅行……我很开心哦。」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奇诺睡醒了,然后又从这里开始她的旅行——
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十三话「无神之国」
-Let's Get Hermes!-
奇诺在森林里。
深夜的森林,宛如倒进墨水般地漆黑。就连在树木枝叶后方的天空,也因为阴天的关系,看不到星星与月亮。
奇诺穿着深绿色的衬衫,外面套着平日常穿的黑背心。然后,整个人趴在森林的土地上。
她趴下来,从只有长出一点点绿草的相同高度来观察那个世界——透过手上「长笛」的瞄准镜观看。
在距离奇诺大约三百公尺的场所,有一处森林经过人工开垦所形成的广场。
那里燃烧了许多笼火,烟雾也随着风吹散。整个广场摇曳着暗橘色的光线,照在「他们」身上。
他们是百人左右的成年人。男女比例各半,有不少是二十几岁,但比较多的是三十几岁。中年以上的可以说真的只有一点点,年龄层算是偏低。而大家都同样做T恤与短裤的简单打扮。
然后,他们正处于狂乱之中。
有的拚命甩头,有的跳着称不上是舞蹈的舞。而他们原本穿得很单薄了,有人甚至把衣服脱了,模样很不得体地抱在一块。
他们被笼火照耀成橘红色的眼神并不正常,嘴巴也不断流着口水。偶尔还发出毫无意义的叫声,连距离三百公尺远的奇诺都听得见。
他们喝着装在水桶里的液体。
虽然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是深咖啡色的液体。众人用杯子舀那些液体,目的很明显下是为了摄取水份,他们大口大口喝下,然后又疯狂地手舞足蹈。
「…………」
奇诺默默观望他们那种模样一阵子之后,匣匣地把瞄准镜的圆形视野,对准其中一名男子的头部。
是在这狂乱之中,看起来很冷静的年轻男子。
他身上穿的是同样的服装,但胸前并没有被液体弄脏。然后,左手还戴着臂章。用红布缠起来的臂章上,写着意义不明的文字。
而且男子的手上,拿着长长的棍棒。
然后他用那支棍棒,粗暴地把步履蹒跚走向自己的另一名男子推倒在地。被推倒的男子摔在其他人身上,他没有发出任何不满,就这样两人叠在一块地蠕动。
奇诺把瞄准镜的十字线,对准持棍棒的男子。
「长笛」是用两脚架(Bipod)立在泥土地上,前端还装置了圆筒形的灭音器(Suppressor)。
奇诺她伸出的右手食指,触碰到「长笛」的扳机。
然后轻轻吸口气,再「呼」地吐出之后便屏住气息。
「…………」
在不发一语的情况下,扣下了扳机。
「长笛」产生微小且轻细的振动,空弹壳也没被排出来。
子弹伴随「噗咻」的微弱声音飞出去,以一秒钟的时间飞了三百公尺的距离,也就是说飞得比音速还要快——
然后命中男子的头部。
男子的头部一面喷血,一面倒在泥土地上。那个声音,夹杂在某人意义不明的叫声中。
三秒钟后。一名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女子,被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男子身体绊倒。然后,摔得非常惨。
全身沾满泥土的女子,彷佛啥事都没发生过地站了起来,眼神涣散地继续摇摇晃晃往前走。
「…………」
奇诺用右手拉出「长笛」的桧栓。
用手动的方式排出空弹壳,然后再把枪栓推进去。奇诺一面把下一颗子弹,静静地确实地送进膛室里——
「还剩、好几个人呢……」
一面移动瞄准镜,对准另一个手持棍棒的男子。
那是二天前的事情。
「像是机油啦,链条啦,还有链齿轮。现在不换新的话,可是会发生很惨的事情呢。」
「是是是。知道了啦,汉密斯。」
奇诺与汉密斯在一条森林里的道路奔驰。
奇诺穿着黑色夹克。右腿上悬挂着「卡农」,「森之人」则收在腰际后面的枪套里。
季节正值初夏,时间是早上。天空非常晴朗,空气也很清新。
新绿季节也过了,森林的绿意愈发深浓。放眼望去大地很平缓,道路也很平坦。
开垦森林而开出的笔直道路,露出红棕色的泥土,不过因为前一天的雨而变得泥泞。为了防止轮胎陷住动弹不得,奇诺低速且慎重地骑乘汉密斯。
「不过,如果有技术了得的技师就可以了。然后,如果有精确度高的零件,这样就够了。」
「那我也了解了。据我们所听说的,现在要去的国家似乎有汽车,零件的部分大概不用担心。但技师方面,就不知道了。」
「这个嘛,毕竟这世上有人品好但技术差的人,当然也有技术了得但人品得打上问号的人呢~」
「那你会选哪一个?」
「后者!机械这种东西,就是要正常运转,也就是说『治疗』是有它的价值哦。无论时代怎么进步,那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世界的真理』哦。」
「世界的真理啊……汉密斯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
「还好啦——」
「那么,明天要几点起来呢?」
「下晓得耶——」
就在汉密斯回答的时候,已经开始在道路前方看到城墙了。
入境以后的奇诺与汉密斯,背对着城墙看借来的地图。
这是一个相当辽阔的国家,无论是地图所显示的,或是实际上的状况,靠近西侧城门有一大片绵延的森林。
国内保有森林的话,证明农地及所有土地都足够。国民没有发生饥饿状况的话,证明国家发展并没有停滞。
确认过路线之后,奇诺骑乘着汉密斯前往国家的中心部。
一路上绵延的森林景色,让人分不出究竟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终于好不容易看到农田与家畜,并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抵达了国家的中心部。
在楼高十层的建筑物栉比鳞次的中心部,果真如之前得知的情报,有汽车在路上行驶。
奇诺与汉密斯询问路人:
「姑且不论品行好坏,哪里有工夫了得的技师?」
结果路人就介绍了一名技师。
把行李放在附近的旅馆以后,奇诺与汉密斯便前往别人介绍的汽车维修厂。
出现在那儿的,是自称老板的男子,外表看来大约四十五、六岁,脸上有些胡渣,身上穿着被机油弄脏的连身工作服。
对方看起来并不亲切,还臭着一张脸。
「喂喂喂,这摩托车也太脏了吧。」
他看了一眼接近的汉密斯如此说道,然后又继续说:
「首先得换链条跟链齿轮呢。还有,离合器线也最好换掉哦。这你可能没发现到,载货架跟侧脚架的螺栓也有点松了。还有前轮的轮幅也要换。」
老板说好明天中午前会修好,于是奇诺把汉密斯放在那家店里,步行回到旅馆。
然后,在紧邻的餐厅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餐。
店内的空间宽敞,桌子中间的洞里摆了已经烧得火红的木炭炉子。而上面的铁网,可以利用到冰箱无限取用的食材自行烤熟吃。
「这家店简直像梦一股地美好呢……」
奇诺挑选了猪肉、牛肉、羊肉跟鸡肉,还有蔬菜等等各种食材,便开心地吃了起来。
「那个啊——变得愈来愈多了哦……」
距离不远的桌位,隐隐约约传来两名正在喝茶的男子的对话。是年龄四十岁至五十岁,两个做西装打扮的男子,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客人。
两名男子用讨人厌的语气说:
「差不多——得设法解决了吧……——真是无可救药呢……」
「如果可以的话——应该正在进行吧。」
「——没办法处理吗……?」
「那样的话就没什么根据——不过,既然做了保证的话——」
两人在谈论对他们来说,似乎不是非常受欢迎的事态。言谈听起来很抽象,对于关键的内容,都刻意不明白说出口。
不久,他们还比因为是吃到饱,所以持续开心享用的奇诺还要早去结帐。
店员过来收拾他们的杯子,经过奇诺旁边的时候——
「呿,这个旅行的家伙还在吃啊……」
他明显露出不愉快的表情,还刻意把碎碎念的话讲得让奇诺听得见。
不过奇诺则是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又站起来去拿别的肉了。
「…………听说今天有旅行者入境,应该就是她了。」
隔着窗户看着奇诺背影如此说话的,是刚刚两名男子之中的其中一个。
「啊?没错,就是骑摩托车来的旅行者对吧?我有收到情报。不过没看到摩托车,可能是送修了吧。听说他们也到处询问修理技师的事情呢。只不过,没想到竟是那样的小鬼头呢。」
另一名男子边那么说,边从怀里拿出眼前某辆车的钥匙。
然后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那家伙……怎么样?」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他停下手的动作。
然后回答:
「上车吧!」
两名男子迅速地坐进驾驶座与副驾驶座。
那个时候他们的西装略微翻开,露出了佩戴在肩上的掌中说服者。
隔天。
奇诺与黎明一起醒来。
窗外的天气晴朗,但风势比昨天强劲许多,远方的天空也看到有破片云在流动。
因为汉密斯不在的关系,奇诺独自在房间里进行「卡农」与「森之人」的拔枪练习。练习完以后,就简单将它们分解,做清洁维修的动作。
奇诺从「森之人」的弹匣取出子弹,再把清空的弹匣装回去。因为子弹一直装在里面的话,会使得弹匣的弹簧弹性疲乏,因此用这种轮流的方式让它休息。
接着再拿出步枪「长笛」,把前后分割式的「长笛」组合起来。
经过多次确认运作无误之后,再把窗帘微微打开,在外面看不到的情况下,用瞄准镜练习远方的狙击。
对于「长笛」,也是确认剩下的子弹之后再维修清理弹匣。然后再把它分解,放回包包里。
吃完早餐以后,奇诺悠闲地度过她的上午。
她把衣服洗一洗,再将露营道具洗干净并检查维修。
等那些事情也都做完以后,因为终于没事情可做的关系,奇诺打开房间里的电视机。
黑白影像伴随着杂音浮现在电视机萤幕上,播出的是戏剧节目。
美丽的农村女孩与帅气的都会男子为了两人的将来吵架。这时候,另一名壮硕的农村男子也进来参一脚,简直吵得不可阔交。
正当奇诺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两名男子在突然降下的骤雨里,开始激烈地互殴。
正当想要阻止两人的女子,挨了晨村男子一拳并以慢动作倒下的时候,电视萤幕却跳出「下周请继续收看!」的字幕,然后节目结束了。
「接下来剧情会是如何,等一下再跟汉密斯聊好了……」
下周已经不在这国家,也无法继续看下去的奇诺喃喃说道。
萤幕里开始播起了广告。
奇诺伸手拿茶杯,里面装了自己泡好的茶。
第一段播出的广告,是从上午就在播的威士忌广告。
而且还是刚哪打扮成农夫的男演员,这时候摇身一变为西装笔挺的绅士。还说什么男人的酒来着。这段广告三十秒就结束了。
接下来的,是餐厅的广告。
亲子全家三人,大口享用着汉堡。而且还以国家的地图,显示各家分店的位置,也让奇诺了解有加盟连锁这种事业。然后店名还伴随着旋律连呼好几次,这段广告十五秒就结束了。
然后,是下一段广告。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伴随着沉稳的男性旁白,萤幕上映着排排站的年轻男女认真的表情。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这奇妙的广告拚命重覆这样的旁白。
「嗯?」
让奇诺不禁停下喝茶的手,更加专注看电视萤幕的画面。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每念一次旁白,就出现两名笑得很灿烂的男女。
『想不想成为全新的自己呢?』
由于过度重覆同样的旁白与画面,让奇诺有些搞不懂这广告的意思,最后画面中的男女,表情变成爽朗的笑脸。
『没问题!』
然后异口同声地这么说,接着就切换到另一个画面。
上面注明了类似联络用的地址与电话号码,然后——
『你能够成为全新的自己!跟我们一起来!——「找出人生真相的霍登会」。』
再加上这句旁白。而实际一分三十秒的漫长广告,就到此结束了。
听着其他连续剧的片头曲,奇诺关掉电视机。
「这广告的最后,到底想表达什么昵?」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接近中午的时候,奇诺徒步出门。
穿黑色夹克走路会热,所以她把袖子拆掉变成背心,然后把「卡农」与「森之人」确实收在枪套里,再把帽子、防风眼镜跟手套放进小肩背包里,准备到修理技师那儿取回汉密斯。
在云层增多的天空下——
「汉密斯不在身边,短短的距离也走得好辛苦哦……」
奇诺一面碎碎念,一面做短暂的散步。
当她来到看得见那家店的地方——
「嗯?」
发现店家的情形明显不太对劲。
昨天原本只停放待修车辆的店门口,今天停了好几辆车。
而且,那些几乎都是漆了白色与蓝色的涂装,车顶还有红色的警示灯。
奇诺好不容易抵达了那间确定是被警车团团围住的店铺。
「啊!你是摩托车的车主对吧?」
穿着蓝色制服衬衫的年轻警官一看到奇诺就问。
奇诺点头回应之后,警官便引导她到店里。里面有几名警官,以及这家店的老板。
「…………」
看到奇诺的老板,脸色不悦地把眼睛别到一旁。
而现场看起来年纪最大,大约是五十岁的制服警官对奇诺说:
「你就是奇诺对吧?我是南三番地区警局的副局长。」
奇诺向自称是副局长的警官点头示意。
「我来说明好了。眼前的状况相当复杂。」
副局长说道,并请大家到作业区旁边的椅子坐下。奇诺到那儿坐下之后,副局长跟老板则坐在她的对面。
「那么,请说吧。」
奇诺淡淡地说道。副局长开始进行说明。
「我照顺序说好了。这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老板把摩托车——他叫做汉密斯对吧?他把汉密斯完全修好了,于是准备出去试车。」
「是的,然后呢?」
「当他一回来维修厂,先前跟在后面的卡车停了下来,并走下大约十名的男子。然后,把停在维修厂的汉密斯抬起来……迳自带走了。」
「…………然后呢?」
「当然,这位老板也试图抵抗。他手拿着铁管,并斥责那些人。可是——」
「可是什么?」
「很遗憾的是,他们是『宗教团体』。」
「什么?」
奇诺不解地歪着头。
「嗯。关于这点,有必要向你说明呢。」
副局长如此说道,他板着脸,还一度把视线别到旁边。
然后——
「这么说可能奇诺你不会相信——不,搞不好因为你是旅行者,或许知道每个国家有其各种不同的规定……」
副局长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而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的,是臭着脸的老板。
「宗教团体在我们这个国家,是特别受到保护的!」
「受到保护?」
这时候副局长又代替气愤大叫后,把脸别到一边的老板说:
「是的。这个国家是多宗教国家。因为觉得宗教自由是比任何事情还值得尊敬,因此给了多方面的方便。由于特定的宗教并没有利益可赚,因此给了以宗教团体之名义登记的所有团体许多方便。从免除各种税金开始,到指导者不需要服兵役、优先使用公共设施,还有——」
副局长「唉~」地叹了口气之后又继续说:
「也包括轻微的犯罪行为不加以追究这种事。」
「什么?那是什么恿思?」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是犯下能够用易科罚金代替刑期的犯罪行为,就无法予以逮捕或起诉。像这次汉密斯被抢走,就是这种状况。假使老板遭到殴打,也拿他们没辄。幸好他并没有抵抗呢。」
从警官口中听到这些话的奇诺,不禁目瞪口呆。
「啥……」
「这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对吧!到底是谁!是谁订下这么愚蠢的规定啊?」
老板代替奇诺错愕地大叫。
副局长则拚命地找藉口,向奇诺解释老板并没错。
「这是从建国当时,就订下的古老法律哦。宗教是人们的心灵寄托。关键就在于,如果有若干的不法,大家干脆互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虽说法律这么规定,若没有团体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进行不法,根本就有如空谈一般。」
「可是,现在存在了。」
「是的……这次带走汉密斯的,是这国家最新创立的宗教团体,名字是『找出人生真相的霍登会』。」
对奇诺来说,出现了她很耳熟的名字。
「你是说在电视上,播怪广告的那个?」
「没错,你看过了是吗?」
「是的。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宗教团体呢?」
对于那个问题,副局长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简洁地回答。
「是一年前移民到这个国家的霍登夫妻,所创立的新兴宗教。这宗教的想法,跟既有的其他宗教并不一样。没有特定膜拜的神只,根据信徒的说法,跟众人对话,『找到全新的自己』是这宗教的目的。」
这时候老板脱口说:
「就直接跟他们说嘛!说他们是『一群让人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的诡异家伙』!」
「这个嘛,要是能老实说就好了。当然,我是指『信徒以外』的人。」
听过副局长与老板的话,奇诺询问:
「这宗教的信徒很多吗?」
副局长回答:
「目前大致上是两百人左右。虽说有这么多人,但一想到两个月前原本才十个人左右,不禁觉得成长的速度很惊人。而电视广告,也是那时候开始播放的。」
「成为信徒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几乎都是年轻人哦。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会有对于自己的未来感到烦恼的年轻人。他们感到不安,也对现实中的自己感到恐惧。而那样的他们——」
「被广告吸引了,对吧?」
「这个嘛,没错。除此之外,这宗教也在大学里劝人入教呢。当大学生受邀参加『发现自我的座谈』,因为有人诚恳听自己的烦恼,就变得仰赖对方。等到深入接触之后,才初次发现那原来是宗教团体,但因为在里面的咸觉很不错,最后就选择继续待下去。可是,这更不用说了,根本没有规范劝人入教的法律。」
奇诺说「到这里我很明白了」,然后就切入主题地说:
「你的意思是,那个『找出人生真相的霍登会』擅自把汉密斯带走是吗?」
「是的。它的名称太长了,我们简称为『霍登会』吧。」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不认为是为了要卖高价耶。」
对于这个疑问,老板回答:
「那些家伙曾说,『这辆摩托车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理,请他为众人开示吧』。」
打从心底感到错愕的老板说道。
「亏我已经把他修好了呢!J
然后又补上这一句。
「真理是吗……汉密斯吗?唉……」
奇诺发出分不出是错愕或是佩服的声音之后又说:
「那么,霍登会在哪里?可以请你带我去那里吗?」
副局长询问:
「你去了打算做什么?」
「请他们把汉密斯还给我。」
「你觉得那些家伙是那种用说的,就会乖乖把汉密斯还你的人吗?,
「这个嘛,虽然我并不认为,但至少要确定他在哪里。」
「…………」
看着奇诺彷佛在瞪人的表情,副局长说:
「知道了,我叫警车载你过去。」
与老板暂时道别之后,奇诺便坐上警车的后座。
由于腰际后面的「森之人」有些碍事,奇诺暂时把它连同枪套拿下来,重新佩带在左腰上。坐在隔壁看到她做这些动作的副局长,表情有些开心地问:
「这两把说服者你好像都用得很上手呢,想必你应该经历过许多激烈的战斗吧?」
「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可说。」
奇诺答道。
在年轻警官的驾驶下,警车往前行驶。
警车穿过城镇与农田。
在加油站休息一会儿之后,不久进入森林里。
在车上,奇诺又得到更多关于霍登夫妻,以及霍登会的详细情报。
根据那些情报——
大约在一年前,自称叫做鲍伯与梅的夫妻,带着叫做吉恩的十一岁儿子来到这个国家。
霍登夫妻宣称他们抛弃祖国,到处旅行传教,请求能够允许他们在这国家进行传教的活动。
以国家的立场来说,因为有先前的法律保障而无法拒绝。
「终于找到新天地了!」
霍登夫妻边说边喜极而泣,并得意洋洋地开始传教。
刚开始,几乎没有人理会他们。
对多宗教的这个国家来说,它的教义讲好听一点是崭新,讲难听一点是意义不明又诡异。不过现在,不仅拉拢了许多年轻人也正急速发展。
引人注目的是它的封闭性,大部分热衷的信徒们,就在我们现在要去的设施里共同生活。
这宗教图体买下位于废村的学校,把校舍当做居住设施,然后耕种四周的农田。
他们就在那块土地,过着自给自足的集团生活。
由于除了信徒以外,不开放外界观摩的关系,详细情况并不明。这个国家,过去不曾有过如此封闭的宗教团体。
年轻人把现有的钱全数捐出并加入该宗教,但从此不回家这点就造成了问题。就算家人想把人带回家,但不是本人顽固到听不进家人的劝说,就是连本人都见不到。
虽然也有家长为此表达不满,但只要宗教自由得到保障,而且只要是十八岁以上的本人自愿,警方就无权插手干涉。
「情况大致说来,就如以上说的。」
副局长彷佛不想淌这个浑水似的,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然后——
「老实说,我们警方并不想跟宗教扯上关系。尤其是那些家伙,太麻烦了。」
也果真那么说呢。
走进森林没多久,警车便进入目标的废村。
在距离城镇遥远的废弃村落,道路的左右两侧,是一排排因为没有整修而颓圮的荒废房屋。根本就毫无人烟,只有电线穿过电线杆延伸。
然后,继续走进森林最深处,目标的设施就在那里。
看得见一栋三层楼高的木造建筑,是呈横长状的校舍。那是古老的建筑物,玻璃窗到处都有龟裂,而破掉的地方,则是用木板修补起来。
除了校舍没有其他建筑物,旁边还停了几辆老旧的卡车与巴士。车体满是铁锈,轮胎已经陷入地面。
紧邻在旁的宽敞操场仍保留原貌,但到处都有笼火的痕迹。
然后看得见彷佛围着学校,刚着手耕种的辽阔农田。还有许多在那进行农务的年轻人。
他们主要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而且同样做T愠与短裤的简单打扮。他们正默默摘着长到腰部高度的绿叶。
不晓得农务是不是动用了人海战术,总之人很多。每一块农田大约有十五人至二十人在工作。而农田有七块,所以有百人以上在工作。
发现接近的警车——
「…………」
他们瞄了一眼之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副局长则说:
「这里的信徒就像那样,在这设施里工作、生活。霍登夫妻带进国内的那种草的种子,那些家伙似乎常泡成茶饮喝。虽然他们说将来要在市面上贩卖,但我国从以前就有固定爱喝的茶饮,应该是卖不出去吧。」
「是吗……不过,关于茶的事情……跟我无关呢。」
「你有没有看到手上戴着红色臂章的人?」
副局长问道。
「看到了。」
奇诺答道。
这群信徒之中,有几个手臂戴着红色臂章的人。看样子是负责监视采茶作业,他们手上都拿着长棍棒站在一旁。
「他们,好像是『上级信徒』。是从初期阶段就成为信徒,因此在团体里的地位很高。」
「原来如此。不过,那跟我无关呢。」
正当奇诺毫不客气那么说的时候,警车停下来了。
警车就停在校舍中央,最大的玄关前面。不一会儿就有几名戴着臂章的信徒,从那里走出来。然而他们并没有围上来,而是站在几公尺的前方,等候车内的人下车。
「这个嘛,他们并没有笨到敢对警官动手。」
副局长对奇诺那么说,并让驾驶在车内等候,然后就走下警车。奇诺则从另一侧跟着下车。
「嗨,各位!我们陪这位旅行者一起来,有话想跟霍登夫妻说,可以请你们尽快帮我们转达吗?」
他的语调虽然亲切,但仍咸受得到不容分说的强势。信徒们面无表情地回答「请稍候」,其中两人就消失在校舍里。
在等待的时候,奇诺看着校舍外观。
那是用横木板连接而成,相当古老的木造校舍。还看到有几张脸,从没有破裂的窗户俯瞰自己这边。
这时候校舍的门开了。
「哎呀呀!这不是副局长吗?」
一名男子用开朗的语气说着并走出来。
那是看起来约四十几岁,非常肥胖的男子。他的脸跟肚子都圆嘟嘟的,要是跌倒的话,那个体格似乎会滚很长的距离。
他身上穿的,是跟其他人没什么差异的衬衫与长裤。只是肚子的部分因为凸得鼓鼓的,所以衣摆显得不够长。他有一头金色的短发,浓密的胡子,以及看起来很开心的笑容。
男子看起来像平易近人的农夫,一面走近副局长——
「我的名字是鲍伯·霍登。是这个团体的代表,也是负起所有责任的人。愿你的灵魂,能接近真理。」
一面笑咪咪地面向奇诺做自我介绍。
「好了,请问有什么事吗?要入教吗?我们可是非常欢迎哦!」
对于鲍伯的询问,副局长回答:
「听说有一辆叫汉密斯的摩托车被运送到这里,现在还在吗?」
鲍伯很干脆地回答:
「当然在,我们买下来了!」
「买下来?」
「是的。不久前,一群陌生人把他带来这里卖。对我们来说,觉得这是询问摩托车『有别于人类』的知识、经验的大好机会,所以就决定把他买下来。这可是通往真理的道路呢。」
「…………」
站在脸色难看的副局长旁边,奇诺开口说话了。
「那是我旅行的搭档。听说是这里的信徒,从我委托修理的店家抢走的。」
「怎么可能!我不敢相信我们这群伙伴,存在着那么可恶的家伙!可是,就算真的有,对我们来说,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向某人购买的物品呢。」
正当鲍伯还在说话——
「嗨!奇诺!」
几名年轻人从后面推着汉密斯出现。
「我怎么觉得——自己似乎在睡着的时候,遭到别人绑架呢——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语气一点都不紧张的汉密斯,被那群当事人用侧脚架立起来。接着那群年轻人往后退,反倒是一名女子,牵着一个孩子现身了。
她是同样穿着朴素,看起来很安静稳重的四十几岁女子。然后,是穿着宽松的衣服,圆滚滚的眼睛看起来很可爱,个子娇小的小孩。
「这是我妻子梅,这是我儿子吉恩。」
在鲍伯的介绍下,梅轻轻点头打招呼,吉恩则是什么话也没说,躲在母亲后面。
「梅跟吉恩都很期待跟摩托车对话。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帮他取个名字才行。我打算让吉恩帮他命名哦。这么做正适合培养孩子独立自主的能力。」
面对看起来很开心的鲍伯——
「我是来请你们把汉密斯还给我的。」
奇诺用冷静的语气告知。
鲍伯不解地大大歪着头。
「哎呀呀,旅行者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们是在完全不知道那是赃物的情况下买的,所以没有义务现在就马上还你哦?警察先生,我说得没错吧?」
「这个嘛,的确没错呢。」
副局长承认他的说法,汉密斯马上开心地说:
「这就是所谓的『电气退散者』对吧!」
副局长则说:
「…………应该是『善意第三者』吧?」
「对,就是那个!」
汉密斯那么说之后就没再说话。
奇诺轻轻叹了口气。
「你实在很伤脑筋耶。」
然后一面那么说,一面把两手插在腰部略低的位置。「卡农」与「森之人」正好就佩带在那个位置,于是也就碰到两挺说服者的枪把。
就在那一瞬间,鲍伯夸张地颤抖身髅。
「哇啊啊啊啊啊啊!咿咿咿咿咿咿!那是什么意思?你想用说服者威胁我们吗?」
「哇啊!」
梅也跟着惊叫,并且蹲下来紧抱着吉恩,彷佛要保护他。然后鲍伯在一旁持续边跳边叫。
「哇!好可怕!警察先生!太可怕了!这个旅行者是杀人魔吗?她打算要杀死我们吗?她想开枪射杀我们吗?啊啊!好可怕!太恐怖了!暴力啊!」
在他后面的信徒们也纷纷这么说。
「可怕的暴力!」
「怎么有这么恐怖的事情!」
「令人无法置信的野蛮行为!」
「人类就是这么简单会变成恶魔!」
而且还四处乱窜。
「…………」
奇诺面无表情地让两手离开腰部。副局长缓颊地说:
「各位请放心。有我们警察在,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如果奇诺在国内稍微伤害无辜的人——我们会立刻做出将她逐出国外,禁止再入境的处置。」
鲍伯对着妻子与孩子说:
「是吗?我想也是呢!啊啊,太好了!你们大家,全都受到警方周全的保护呢!」
然后两手紧握着副局长的手,拚命上下摇动。
「哎呀——谢谢你!谢谢!因为我们过去在祖国受过警方的迫害,真的很高兴能够在这个国家定居呢!新天地万岁!信仰自由万岁!」
副局长轻轻地抽出他的手,面向着奇诺说:
「不过,这下子事情变棘手了呢,奇诺。总之已经确定汉密斯在这里,也似乎不会立刻被转卖。现在我们只能够下次再来了。我们警方一定会找到偷走汉密斯的家伙。首先——我们可以先回警局再说吗?」
奇诺回答:
「好吧。」
看着远离的警车——
「哼!真是一群好对付的家伙!」
鲍伯一反刚刚亲切和蔼的态度,一面奸笑一面大喊。
「一点也没错呢。这国家的人该不会都是白痴啊?」
梅也彷佛变了个人似的。
「…………」
原本紧抱住她的脚的吉恩,又增加双手的力道。于是梅连忙蹲下来,抚摸着他娇小的头说:
「啊啊,真是对不起。没事的,你放心哟。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会顺利解决的,你千万不用担心哦。」
吉恩紧抱住梅,接着在她耳边小声呢喃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好了,我们去喝茶怎么样?」
梅确实听完以后,便把十二岁但身材娇小的吉恩轻轻抱起来,走回校舍里。
鲍伯则跟在她们后面,在要进入校舍以前,对站在旁边毕恭毕敬的信徒们下达命令。
「真是太爽快了!今晚就难得慰劳大家一下吧!准备举行宴会吧!」
时间过了大半天,天空整个阴暗下来。
可怕的乌云乘着风,翻滚飘动地呈现明暗混杂的模样。
在下方行进的警车里——
「好了……该如何是好呢!」
说话的不是奇诺,而是副局长边看着左侧窗外边这么说。
奇诺看着右侧窗外说:
「伤脑筋呢。这么伤脑筋的状况……或许是我出来旅行后头一次遇到呢。」
「那真是糟糕呢,让我不得不表示同情哦。可是啊,我知道你很不高兴,但眼前有些事情我得先跟你声明……」
「请说。」
两人在眼神没有交会的情况下继续对话。
「既然对方都那么说了,就轮不到我们警方出面哦。」
「应该是呢。」
「我们警方,必须『察觉到』违法行为才能够出动。」
「原来如此。」
「那些家伙待的那个设施,附近并没有警局,警察根本也不会巡逻。不过,那附近除了他们并没有住其他人,也难怪没在巡逻。」
「我想也是呢。」
「奇诺你确定明天要出境对吧?」
「是的。」
「如果提出申请,应该是能够延长呢,但即使你继续待在这个国家,想必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呢。」
「是没错啦。」
「在此先改变一下话题——请问你是否会开手排车?」
「原则上,曾经开过。」
「其实啊,在我们警局后面,停了一辆因为犯罪而扣押,但持有者放弃所有权而预定办理报废的小型农耕车。因为没人要,车钥匙只是插在上面而已。里面也有足够的燃料。」
「那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呢。要是某人察觉到那件事,搞不好会被偷走吧?」
「不会怎样啦,只要说『已经报废』就没事了。即使它出现在渺无人烟的森林里。」
「原来如此。」
他们两人可能看不到,但是边开车边听这些对话的年轻警官,脸部稍微抽搐了一下。不过他脚踩离合器的力道相当轻,以防发生什么事故。
副局长又继续说:
「那我再改变一下话题——在警局附近,有批发子弹卖我们的火药店。」
「那家店,铁定很赚呢。」
「这个嘛,毕竟我们是他最大的客户呢。奇诺你要不要也去看看?那里有各式各样的子弹,一定会找到旅行需要的尺寸跟种颊才对。」
「真不错呢,这情报对我很有帮助。」
年轻警官的手颤抖不已,使得警车有点小蛇行。这时候,副局长暂时转换说话的对象。
「喂!巡官,请你开车冷静一点。慢慢开没关系。」
「遵、遵命……真是非常抱歉。我、我现在的任务……是开车,不、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警官如此说道,副局长回答他:
「没错,判断得很正确。」
然后副局长转头看奇诺,轻轻地笑着说:
「既然这样,要不要现在就去那家店买东西呢?如果我陪同你一起去,老板会算你相当便宜哦?」
奇诺看着副局长回答:
「那真是、非常、好的主意呢——也顺便请你告诉我哪里有卖绿色衬衫吧。」
然后,现在是夜晚。
「第十四个人。」
奇诺操作第十四次的枪栓,把空弹壳排出来。
她趴着瞄准的「长笛」旁边,已经有堆积如山的空弹壳。「长笛」的枪身也相当烫,从灭音器跟枪管都微微冒着烟。
快到十分钟的时候,奇诺开枪了,她持续开枪。
「第十五个人。」
并且夺走第十五个年轻人的性命。
不声不响地遭到狙击的上级信徒们,头部或胸部被轰出大洞,倒在原本是校园的广场上。
然后除此之外的一般信徒,几乎都倒在地上睡觉。
其余的,则是边喝神秘的液体边大吵大闹。他们大喊大叫、跳舞,没有任何人发现那些原本监视自己的上级信徒几乎都死了。
其中还有人抱起尸体,硬是把液体倒进嘴里。然后继续喝夹杂了从那头部溢出来的血液所混合的液体。
「果然是毒品……」
奇诺喃喃说道。
奇诺偶尔停止所有动作,然后,竖耳聆听周遭的声音。
接着一面保持戒备,注意是否有人靠近,一面把子弹填充进弹匣里。
摆在旁边的背包里面,装了一盒盒七点七毫米口径的子弹。到现在只消耗一半而已。
子弹是用低于音速飞行的次音速子弹。
由于子弹产生的震波会消失,声音会静到一般子弹无可比拟的程度。但是代价就是无法自动连射,得一发一发地用手动操作。
「第十六个人……」
结束第十六次的射击,并射杀一名上级信徒之后,已经没有任何手持棍棒行走的人了。
这时候,奇诺把「长笛」的子弹换成一般子弹。
就算携带了许多子弹,但弹匣数有限,所以她早就迅速填装好空弹匣。
而背包底下,装了四个小型压力锅。
盖得紧紧的盖子有延伸出来的电线。然后那些电线,又连接着电池式小型闹钟。
奇诺稍微动一下闹钟的指针,然后装上电池,一个放在树荫下,剩下的三个,则各自摆在距离有点远的场所。
接着背起装了几个弹匣的布袋。
「那么……」
奇诺把「长笛」移到身体前方举起来,然后慢慢走在几乎是黑漆漆的森林里。
她一面确认是否有陷阱,一面小心翼翼地在森林前进,然后迂回绕过还有几个人在吵闹的校园,来到校舍的另一侧,也好不容易来到看得见入口的位置。
这前方没有能够躲藏的树林。有整片的麻药田,有道路,然后一百公尺的前方有校舍。
奇诺躲在粗大树木的旁边,透过「长笛」的瞄准镜,窥视漆黑的校舍。无论哪一个房间都没有点灯,整栋校舍看起来像黑色的块状物。
于是奇诺耐心地等待。
几分钟后,第一个闹钟的指针走到指定的时间。
森林响起轰隆的爆炸声。
压力锅炸弹爆炸,震波与烟雾伴随着一瞬间的火焰向外散播。
爆炸声撼动着树木,原本在睡觉的鸟儿们也吓得一起飞走。面向校园的校舍,窗户破了好几扇,并且化成细微碎片落下来。
六秒钟后,校舍的灯亮了。
通往三楼的走廊的灯,像是由右往左跑似地点亮,灯光中还浮现出惊慌失措的人影。
奇诺用瞄准镜,锁定变得非常容易瞄准的他们。
「…………」
奇诺开枪了。
比之前还要大的声音……而且还是用灭音器控制过的枪声响起,金色的空弹壳从右侧弹出,然后子弹从前面飞出。
缠绕好几层震波的子弹,往右旋转地强力飞行,接着击破玻璃,破坏原本在那里的人类的肺部与心脏。
奇诺彷佛割除杂草似地,轻而易擧就屠杀了八个人,接着她换掉「长笛」的弹匣。然后一面对四周保持戒备,一面改变狙击的位置。现在她趴在别棵树的旁边,窥视着校舍。
校舍的灯虽然亮着,但看不见任何走动的人。
过了没发出任何声响的三分钟。那段时间,奇诺动也没动地等待。
不久,玄关有动静了。
是两名男子跟三名女子。
「住手啊——!」「快点住手——!」「住手啊——!」
他们一面大叫,一面打开玄关往外冲。身上穿的,是像长袖工作围裙般,宽松的白色服装。
五个人以扇状的方式散开往前跑,其中一名直往奇诺那边冲。
结果——
「不要开枪!一切跟我们无关!摩托车你尽管带走吧!」
奇诺打穿一面那么大叫,一面逼近自己的女子的头部。女子当场倒地,然后爆炸。
隐藏在衣服下的炸弹爆炸,从手脚到身体全被炸得粉碎,血肉散在道路上就消失了。
至于其他四个人,在她附近的两个人被爆震波轰得跌倒。可能是那个振动启动了引爆开关吧,随即就出现节奏性的爆炸。
在最右与最左两侧的男子与女子则停下脚步,结果被喷向自己的红色液体淋湿了。
可能是这时候整个人清醒了吧,那两个人连忙脱下衣服,丢弃原本藏在衣服底下的斜背包,一溜烟地逃之夭夭。
「这时机正好呢……」
奇诺边念念有词边起身,把「长笛」的灭音器拆下来。将它夹在皮带上以后,开始用「长笛」连续发射。
这个行动并没有刻意瞄准什么人。总之就是以极快的步调连续发射,刻意让子弹打中校舍。
枪声尖锐高亢,在校舍与森林之间回响。子弹穿过校舍的隔板,也击破了玻璃。
奇诺开完枪以后,一面换掉空弹匣一面改变地点,然后继续开枪。持续射击十发左右,第二枚与第三枚炸弹,间隔大约五秒的时间引爆了。
连续响起的剧烈声响,撼动着校舍。
而原本躲在校舍里的人们,一直被逼到这个地步,才终于出现奇诺预测的行动。
也就是说,他们一一从入口或窗户冲出来,开始一心一意地往左右或后面的森林逃跑。
人数从几人到十几人,最后渐渐增加到几十人。而校园那些她看过的人们,也当场四处乱窜,步履蹒跚地往森林里逃跑。
奇诺开枪了。
而且是拚命开枪,子弹仿佛从他们头顶不远的上方飞过,或者打中脚边的地面。
然后,最后一枚炸弹爆炸了。再次发出撼动四周的爆炸声。
炸弹连续的爆炸声,还有不断的枪声。
因为毒品也压制不住的恐惧而恐慌的人们,发出悲鸣与叫声,四散奔逃地消失在森林里——
然后,没有半个人再跑回来。
在突然变得寂静的世界里——
「一开始就应该用这种方法呢……」
奇诺喃喃说道,然后把热度高到不小心触碰就会烫伤的「长笛」放在泥土地上。
奇诺把「长笛」跟它的子弹,一整套地留在现场并慢慢往前走。
行进在麻药田的她,途中用左手拔出在腰后的「森之人」。然后在前端装上口琴形状的灭音器。
穿过麻药田,奇诺用小跑步的方式接近校舍。
路上飘散着爆开尸体的血液与内脏的腥味,而敏锐嗅到味道的苍蝇已经在飞来飞去。她小心避免踩到地通过,来到校舍的旁边。
奇诺首先确定是否有人,从开放的玄关咻地进去里面。
她让两手举起的「森之人」的准星,保持与自己的视线同高,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除了自己发出的脚步声,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她往原本是教室的房间窥探,只有四处散落的毛毯与杯子,还有装了剐才那些液体的木桶。里面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只在木板床上铺了薄毛毯而已。
奇诺走到一楼的尽头,然后上楼梯。
首先调查三楼整个楼层,确认没有任何人之后,再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来二楼。
二楼也全部检查完毕,除了自己杀死的上级信徒以外,没有任何人影。
「…………」
她再度回到一楼,开始调查剩下的后半部。
那儿有个过去是教职员办公室,但空间格外大的房间。
恐怕是教组霍登夫妻的房间,里面摆了桌子跟衣柜等一些稍微能用的家具。
只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汉密斯也不在。
「…………」
奇诺用手指碰了一下那里的被褥与毛毯,她摸了许多地方,但都没有暖暖的感觉。
奇诺从先前走进来的玄关,离开有如鬼屋般静悄悄的校舍。
然后,往右看,往左看。
看到被窗外的光线照亮的道路、农团、森林——
「…………」
以及丢弃的车辆。宛如随便被放置的卡车,与巴士的墓地。
奇诺静静地走向距离五十公尺远的那里。她举起「森之人」做出随时准备射击的姿势,上半身没有晃动,脚步的移动也很流畅。
剩下三十公尺,奇诺按下「森之人」枪把旁边的小开关。
从枪管下方,发射出瞄准用的红色雷射光。这时候有个小光点,就停留在最大台但没有车窗的卡车载货台上。
几乎在这个同时,传来不像是枪声的爆音。
对奇诺来说,那是再也熟悉不过的汉密斯的引擎声。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但是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了解那声音是从哪儿传来奇诺,继续一面往前走一面瞄准前方。就在这个同时,卡车的载货台突然往左右打开。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汉密斯突然变很响的引擎声,以及鲍伯不输给那声音的叫声。
鲍伯肥胖的身体坐在汉密斯上面,边喊叫边骑着汉密斯往前冲。
他从卡车里面冲出来,下了载货台之后,在道路上又猛然加速。
「给我飞得远远的吧吧吧吧吧吧吧!」
满是赘肉的脸颊随风甩动的鲍伯,一路冲撞过来企图辗死奇诺。
「唔哟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同时还听见汉密斯他那听不出是讶异,还是开心的叫声。
「…………」
奇诺把「森之人J的红色雷射点,照射在鲍伯的胸部,并且寸步不移地等待。
只见汉密斯与鲍伯,逼近着动也不动的奇诺。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踩一档并让油门全开的鲍伯,在即将冲撞的时候闭上眼睛并拱起身体。
那个动作宛如暗号一般,奇诺转身了。
她以轻轻往旁边踏一小步的右脚为轴心,从左边向后转。
汉密斯他龙头的位置,与她距离近到几乎略过腹部,那闪躲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斗牛士——
这时候奇诺伸直左手,开枪了。
「森之人」连开三枪。传来三次被消音的细微声音,几乎是连在一块,还有三个小空弹壳在空中飞舞。
点二二口径的小型子弹,命中鲍伯的左上臂。
「哇!」
给了他痛不欲生的剧痛。
左手无法使用的鲍伯,无法再继续骑乘汉密斯。
于是往左倾的汉密斯,因为油门还持续全开的关系,使得后轮豪迈地空转。
汉密斯一瞬间失去平衡,他往左侧反弹再倒下,龙头跟踏板还喷出小小的火花。
然后鲍伯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奇诺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你太过分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汉密斯一面大声咒骂,一面轮胎向前地「嘎哩嘎哩」往旁边打滑几公尺。
「噗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鲍伯圆呼呼的身体,就滚落在他旁边。
当奇诺轻盈翻身的时候,已经用右手拔出「卡农」。大姆指也把击铁扳上来。
她用左手的「森之人」射击没多久,脸跟视线立刻转回右边。
「去死吧吧吧吧吧吧吧!」
她看到挥起单刃斧,朝自己冲过来的梅那愤怒的神色。
奇诺只开一枪。
液体火药特有的白色烟雾,在一瞬间散开,然后又一瞬间消失不见。
「卡农」的点四四口径子弹,命中梅挥起的斧头把柄。而且让梅的三根手指头骨折,硬是让斧头脱离她的手。
斧头在空中飞舞。
「呀呼!」
而且一面旋转,一面落在往前倒的梅身上,稳稳落在她的头上。
「喔呼!」
当没有刀刃的那一侧,命中她的后脑勺并发出「喀」的低沉声音时,梅便则口吐白沫地动也不动了。
奇诺的手还握着说服者。
「…………」
她维持数秒间若有什么动静,仍可以立即做反应的姿势。
鲍伯仰躺在左侧动也不动,梅趴在另一侧也没有动弹。
然后汉密斯,仍旧倒在左侧。
「师父的确教过你战斗结束后,仍不能有所松懈哦?也就是所谓的『残心』对吧?可是啊,摩托车像这样倒在地上,大概就跟人类倒栽葱一样,感觉超不舒服哦?那我以前没说过吗?真希望你快把我抬起来呢!真希望现在,就马上把我抬起来呢~真希望你冲过来说『哇!汉密斯你还好吧,你没事吧——!』,然后立刻把我抬起来呢~」
他不断地发牢骚。
把「卡农」收回枪套的奇诺,还没有把汉密斯抬起来。
「喂——!」
也无视汉密斯的抗议,继续举着「森之人」,往反方向走去。也就是,那对夫妻躲起来的卡车里。
她站在距离卡车不远的前方——
「请你出来吧。」
一面用「森之人」的雷射往昏暗的载货台里面照射,一面对里面说话。
「咿!」
传来微小的悲鸣,不久,出来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人。
吉恩露出完全吓坏的表情,双手举高过肩膀,并走到卡车载货台的边缘。
「我、我下车,可是、我会害、怕、可以、让我把手、放下来吗……?」
奇诺点了点头,吉恩的手扶住载货台的边缘,非常惊恐地从那里下来。他赤脚踩在铺设的柏油已经一塌糊涂的道路上。
吉恩瞪着大到不能再大的眼睛——
「你、你杀了爸爸,跟妈妈是吗?」
他如此询问奇诺。
奇诺一面在他眉间有点上方的位置,也就是他水小的额头上点亮「森之人」的雷射瞄准镜,一面说:
「没有,他们还活着。就这样置之不理的话,到了早上也会有警察来呢。」
「我、我会被你杀死吗?」
在奇诺回答他下一个问题以前——
「奇诺——!不能杀那家伙啊——!」
汉密斯在后面大叫。
奇诺并没有回头。
「我知道哟——!汉密斯。」
只发出声音回答他。
然后吉恩——
「喂喂喂,什么嘛。很无趣耶!」
他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地说道。
刚才非常惊恐的表情,已经完全从吉恩的脸上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真的很稚气又天真无邪的微笑。
「…………」
奇诺仍然瞄准他的额头。
「好吧?你可以把我也杀了?反正,我也已经活腻了。好了,何不开枪呢?对你来说,杀人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吧?毕竟你杀了我那么多的信徒!」
吉恩彷佛刻意火上加油地说道。
「果然,你才是『真正的教祖』啊。」
奇诺一面举起「森之人」一面说道。雷射光从他的额头转移方向到天空,然后消失不见。
「『果然』?喂喂喂,亏我这么想看到你惊讶的表情,你的态度怎么会这么冷酷?真教人失望耶,我好受伤——喂,旅行者,你到底从什么地方发现到的?」
奇诺回答竖起食指询问的吉恩。
「就在刚刚不久前。不惜牺牲信徒,拿他们当挡箭牌而不断逃命的教祖,不可能自行骑着汉密斯冲过来吧?」
吉恩手插在腰上开心地笑。
「哈哈哈!是吗?我想也是呢!啊哈哈哈哈!」
「我原本也想过可能是那个妻子……但那种可能性也消失了。大家会勇于挑战毫无胜算的战斗,可能是精神失常得厉害——不然就是可怕的某人,下了绝对不能违抗的命令,反正就是其中一个哟。」
「啊哈哈!没有错。」
「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年龄,你已经几岁了?」
「呃……十二岁。」
「怎么看不出来。」
「喂喂喂,我的身体还维持在十二岁的时候哦!——不过,实际上,我已经活了九十三年了呢。」
「果然没错……下一个问题,怎会这样?」
吉恩耸了耸肩。
「不知道,我才想问为什么呢。当我跟普通人一样活到十二岁,谁知道我的成长就此停止,然后就不会变老。倒是你,在过去的旅行中,不曾遇见过这样的家伙吗?」
奇诺轻轻地摇头。
「没有。像你这样的人,我倒是头一次遇见。老实说……我非常讶异。世界真的是无奇不有呢。」
对于几乎面色不改地说这些话的奇诺,吉恩倒是显得很失望。
「是吗……反正,我对肉体的成长早就死心了。既然长得像小鬼头就乖乖当个小鬼头,反正这副模样也能做许多事情,譬如说骗人等等。」
「有件事想问你,你出身于哪个国家?」
「那是非常遥远的地方。可能还在吧,我也不确定。」
「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吉恩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你这问题问得很奇怪耶?——不过,是很普通的国家哦。只是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普通啦。那里安全、祥和,算是还不错的地方。我在那里跟父母亲一起生活到十六岁哦。」
「…………」
「我父母保护不再成长的我,也一直很宝贝我呢。不过,终究还是无法忍受周遭的目光。于是勉强带着我离开国家出来旅行……结果因为做了不熟悉的事情就一下子死掉了。从此以后,我就一直是孤伶伶一个人。」
「原来如此啊……你的故事可以不用说下去了,非常谢谢你。」
奇诺道谢的同时也轻轻点头示意,然后拆掉「森之人」的灭音器。把灭音器放回小包包之后,再把「森之人」收进枪套里。
「奇诺,你在做什么啊?」
汉密斯在后方询问。
「我马上就把你抬起来哦。」
「那真是太好了!——然后呢?接下来要做什么?」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汉密斯如果毫无损伤的话,我们就立刻出发哟。」
「我大概没事吧——」
「我把行李藏在半路上,等一下把它们堆好之后,我们就往城墙走,准备出境。」
「了解。」
这时候,吉恩插进他们的对话。
「喂,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哦——」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
「我拒绝。」
奇诺就驳回了。
「我还没说耶——!」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说『能不能以双人骑乘的方式,带我一起走』,对不对?我拒绝。」
「哇——!你既不杀我也不带我走!——你是恶魔!」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总之一切到此为止。」
奇诺看也不看一眼地背对吉恩,然后走向汉密斯。
身材娇小的吉恩跟在后画,在奇诺的背后询问:
「喂,你应该从警方那里图到不少好处吧?」
「随便你怎么想像吧。」
「因为你不可能带那么多弹药跟炸弹走到这里,也需要交通工具来这里呢。」
「或许是呢。」
「不过,你知道吗?——这个团体赚到的部分利益,是用来贿赂那个警局哦?」
「是吗?——这个嘛,的确有可能呢。」
「那你知道这件事吗?是那个汽车维修厂的老板,把摩托车交给上级信徒们哦?不过是刻意设计成被偷走的样子,有厚厚一叠的现金进了他口袋呢。」
「是吗——这个嘛,的确有可能呢。不过,汉密斯已经修好也抢回来了,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哦。」
「哼!真无趣耶!」
奇诺把昏倒的梅的身体翻过来,然后在不妨碍血液循环的情况下,用绳索把她两手的姆指绑起来。
接着是鲍伯,他出血的状况并不严重,所以只绑住双脚。
「出现这么多『神秘』的尸体,尽管是宗教团体,警方也会用什么理由掩盖吧。一切都结束了呢,虽然这两个人相当好用呢。」
听到吉恩轻轻这么说——
「我说教祖,你跟这两个人认识多久了?」
好不容易被奇诺抬起来的汉密斯问道。
「大概两年多一点吧?」
「是基于什么契机认识的?」
「当时我身上有不少钱,这两个家伙为了骗走我的钱而刻意接近我。听说他们原本是骗子。结果,他们反而被我说服。我说如果跟看起来像小鬼的我合作,可以顺利赚到更太笔的钱。我来过这个国家很多次,所以非常了解哦。这也是我带麻药的种子入境的理由哦。」
「真的赚到钱了吗?」
「入教用的钱,那金额可是非常惊人呢?毒品的贩卖是后来才开始的。我们本来打算赚到某个程度,三个人就要溜了哦。虽然是到处躲避——对了!你拿一些走吧!不只是现金,还有贵金属哦!」
「哇喔!奇诺!全都多得像山耶!」
汉密斯开心地提高声调,但蹲下来检查汉密斯的奇诺却摇了摇头。
「『不劳而获』?——不,不需要。」
「什么嘛。」「什么嘛。」
汉密斯跟吉恩异口同声地说道。
而汉密斯又补上一句。
「对,就是那个!」
说完他就没说话了。
「我的目的只是夺回汉密斯而已,并不是要赚钱。」
吉恩则说:
「伤脑筋。那么,警方会直接没收那笔庞大的金额罗?不过半数以上,应该是进了那个副局长的口袋呢。加上他早就想瓦解这个团体,这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做法呢。」
「我想也是呢。」
「你是怎么回事啊!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还置之不理啊!我跟你讲白的好了,无论是老板,或是警察,抑或是那对夫妻,这国家的人都是『坏蛋』哦?」
「没错。还有你,跟我都是呢。」
「那么说也太露骨了吧——嗯——不过啊,你应该不是什么大坏蛋吧?虽说杀了那么多人,但只是为了夺回自己的摩托车罢了。」
奇诺确定汉密斯没有破损或故障,然后站了起来。
她转身面向吉恩,走过去并站在他面前。
「你错了。」
然后蹲下来,让眼睛的高度跟吉恩的一样高。
「我啊,是非常可怕的大坏蛋哦。」
「是吗?」
「没错,那个证据——」
「证据是什么?」
「就是我会默默地把知道所有事情,又可怕的你留在这里——接下来,随便你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
奇诺往吉恩的肚子打一拳。
吉恩「喔呼!」地呻吟一声,然后就倒在地上。
脸上还露出开心的微笑呢。
一大清早好不容易抵达城门的奇诺与汉密斯,立刻出境了。
天上的云雾消散,他们慢慢奔驰在太阳开始上升的森林里。
「伤脑筋,这次真是吃尽苦头呢~」
汉密斯事不关已似地说道。
「不过,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啦。汉密斯也治疗好了。」
「那就好!那位老板阿伯的技术很不错呢。」
「不过,品格就另当别论了。」
奇诺骑着左侧龙头旁边净是伤痕的汉密斯不断前进。
「不过——」
奇诺一面微笑一面说道:
「汉密斯阐述世界的真理,是吗……」
「其实那个啊!不过是他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而已哦!」
「那我也来发问好了。你觉得吉恩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
汉密斯立刻回答:
「根本就不用担心。」
「是吗?」
「他会利用自己那个模样,像过去那样勇敢地活下去,到死去为止哦。就像那个国家不会改变一样,吉恩也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原来如此……我听到了很棒的真理呢。」
「所以奇诺也一样,只要打起精神来就好了哦。」
听到那句话,奇诺不禁轻轻微笑。
「我精神很好哦——那么,下一个会是什么样的国家呢?」
「谁晓得呢——」
奇诺与汉密斯继续行驶在森林里。
第十四话「我们的国家」
-Welcome!-
「奇诺,还有汉密斯!欢迎你们来这个国家。请好好享受在我国停留的日子!」
前来迎接穿过城门的奇诺与汉密斯的,是一名相当年轻,年仅十八岁的向导。
这是位于辽阔山岳地带的某山谷,以石头砌成的城墙围起来,人口不到千人,规模非常小的国家。而奇诺与汉密斯,是经过许多询问之后才被允许入境。
『是出身自邻近国家吗?』
『曾在十几年前来过这个国家吗?』
『曾在十几年前过过来自这国家的人吗?』
问题的内容大致是这样,不过奇诺跟汉密斯的回答全都是否定。
季节正值秋末。
整个国家被群山环绕,山上的树木已经渐渐开始变红。在清澈的蔚蓝天空下,形成色彩鲜艳的镶嵌艺术景色。
「那么,开始介绍我国国内!」
向导她穿着满是补丁的朴素服装,头上戴着毛线编织的帽子。因为是很朴实的颜色,使得她脖子上美丽的红色宝石链坠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奇诺与汉密斯,与向导一起参观这个国家。
由于这国家规模很小又净是狭窄的道路,所以奇诺是推着卸下旅行用品的汉密斯行进。若遇到有点上坡的地方,汉密斯会变得比较重,那个时候就会发动引擎,慢慢地往上爬。
这国家内部绿意盎然。
平缓的山坡是牧草地,那儿有全身覆盖着毛,脖子格外长的家畜在吃草,向导说道:
「那是我国最重要的动物,我们会剃下它们的毛做衣服。它的名字是……没什么特别的名字,我们都叫它『动物』。」
「那是『羊驼』吧,其他地方是叫这个名字。」
汉密斯如此说道。
「是吗?竟然让我知道这么棒的讯息!我一定要告诉所有人。」
向导的眼神闪闪发亮。
奇诺他们被带到农地。
险峻的山坡化成一段段的梯田,种植着谷物与蔬菜等等农作物。这时候有许多大人,其中还混杂着小孩子一起忙着农务。
奇诺他们经过的时候,对方还好奇地看过来,然后笑脸盈盈地对他们挥手。
在流经国内的河川两边,有栉比鳞次的房舍。都是用大石头砌成的坚固建筑物。
「这里的冬天都是下大雪,经常演变成暴风雪。这时我们所有人就一直窝在家里,等待春天的到来。」
向导如此说明。
她说「因为年年都是严冬的关系,所以现在是最忙的时候」。秋收若不尽理想,就必须宰杀贵重的羊驼了。
「那很辛苦呢~」
汉密斯说道,年轻的向导反问他们:
「奇诺你们若遇到严冬时期,要怎么旅行呢?」
奇诺则表示——
他们尽可能还是会到不下雪的温暖地方。
唯独遇到无可避免的状况,才会在那个国家长期停留。然后,等到气候变得暖和之后就会立刻出发。
「原来如此……无论任何人,都会经历一段辛苦的时期呢。像我们以前,也曾熬过比寒冬还要严苛的时期呢。」
「喔,有多严苛?」
汉密斯问道。向导笑个不停地回答:
「是的!我们在十年前,兽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当时我们遥远的祖国因为人口过度增加,若没有一定财力的人,就被当成『落伍者』逐出国家。因此有数以千计的人,被迫踏上流浪的旅途。」
「咦,那跟奇诺好像哦。」
「是的,因此,我对你们好有亲切感!因为在我八岁以前,也一直过着旅行的生活。那样的生活,过起来绝对不会多轻松。是必须边移动边进行狩猎采集的生活。若没有比现在更加更加努力工作,就没办法活下去。」
「我想也是呢。」
「可是,我们在十年前发现到这个国家!」
「原来如此!这国家让你们移民对吧——?」
「不是的,当时只允许我们暂时停留而已。不过,十年前住在这国家的人们,都非常友善亲切。他们只让像我这样的小孩子进入国内,并且保护我们。虽然过的生活绝不是很宽裕,但也会分送食物给城墙外的大人们。」
「嗯嗯嗯。结果,十年前大家都变成这国家的人民吗?」
「不,因为我们人数过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国家并没有富庶到能够养活连同我们在内的所有人。因此我们,必须再次踏上旅途。」
「咦?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那时候我们占据了这个国家!先由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子,一起袭击卫兵并杀死他们,然后从里面把城门打开。当时连我也杀了一个人!这个链坠,就是当时被我杀死的人持有的。我接收下来当做战利品。城门大开以后,在外等候的男人们一起发动攻击,便把这国家的所有人全杀光了!」
「原来如此——!然后呢?」
「是的。杀死所有人之后的我们,就可以在这个国家定居下来!我们终于得到期盼许久的住处!之后的十年,我们在这里过着虽然朴实但很幸福的生活!然后,这样的生活未来还会持续下去!」
少女向导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说道:
「奇诺,还有汉密斯!欢迎你们来这个国家。请好好享受在我国停留的日子!」
尾声「过境的国家·a」
-Messengers·a-
我的名字叫陆,是一只狗。
我有着又白又蓬松的长毛。虽然我总是露出笑咪咪的表情,但那并不表示我总是那么开心。我是天生就长那个样子。
西兹少爷是我的主人。他是一名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开着越野车四处旅行。
同行人是蒂。她是个沉默寡言又喜欢手榴弹的女孩,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后来成为我们的伙伴。
我们奔驰在森林中。
越野车今天也顺利地发出引擎声。
我们常常只是换个机油,都没有维修保养。看来最后帮我们保养的人,技术相当优秀呢。我们完至不知道什么叫做故障。
这辆在战争逃过一劫的越野车,可能是为了送在故乡逃过死劫的西兹少爷到新天地而拚命努力吧,因此每天都没发生任何问题地持续运转。
这里是矗立着巨树森林的平坦大地。
道路笔直绵延,一面切开森林一面延续到地平线的另一方。
季节正值仲春。
白天的气温相当暖和,但早晚还很冷。黎明时刻从暖呼呼的睡袋钻出来的蒂,常常都会紧抱着我好一阵子。
现在是正午。
从万里无云的天空照射下来的阳光,非常温暖。夹杂着越野车行驶时吹来的风,体感温度让人觉得很舒服。
西兹少爷还是跟往常一样穿着毛衣,戴着防风眼镜,手握着方向盘。
蒂一样是做短裤跟长袖衬衫的打扮。我常常在想她的脚会不会冷,不过坐越野车的时候,她总是紧贴着坐在副驾驶座的我,可能这样就不冷了吧。
左右流动的森林景色,从三天前就没什么改变。真让我怀疑:我们真的有在移动吗?这里是大到吓死人的广大森林地带。
我们听说这前方有国家,而且是相当大的国家,所以正开车前往那里。因为愈大的国家,愈有容易接受外来者的倾向。
这是西兹少爷还有蒂,寻找能够安心生活场所的旅行。
从那个吸了西兹少爷鲜血的沙滩,已经行驶了多长的距离呢?
搞不好这辆沉默的越野车,会持续运转引擎到他们找到安心生活场所的时候吧?
我曾经冒出那种想法呢。
持续奔驰在景色一成不变的世界里,直到这一天的傍晚,我们才好不容易抵达目标的国家。
那是城墙几乎呈直线延伸(看起来像是那样)的巨大国家。西兹少爷跟我,在过去都不曾见过规模如此庞大的国家。
夕阳不断往城墙的方向下沉。由于有不少国家不允许外国人在日落后入境,因此西兹少爷急忙敲城门。
入境许可很快就下来了。但是有关移居的方法,城门这边要我们去问行政机关。这没什么好讶异的,这是很常见的模式。
穿过城门以后,出现在眼前的是辽阔到令人赞叹的国内景色。
西侧的城墙,根本就看不见。
经过开垦的淼林,绵延着经过人工整理的绿意。也就是说,有农田、有牧草地、有刻意留下来用来防风的森林等等。
夕阳的颜色像带了点红的桥色,看起来非常美丽。
绿色大地被染得非常鲜艳,映衬着深青色渐层的天空,形成幻想般的光景。
在城门前的广场旁边——
「好美哦。」
西兹少爷特地延后越野车出发的时间,欣赏眼前的景色。或者,是刻意要让蒂欣赏。
就在我们陶醉地欣赏日落的时候。
「啊——要沉下去了啦!」
我们听到女孩的声音。
「还来得及,别紧张啦!否则会跌倒哦!」
以及略高但清澈的男声。
可是我知道,第二个声音的主人并不是人类。
结果,那是摩托车的声音。
我们走出来的城门旁边,有个女孩推着一辆摩托车从那个小出入口走出来。
猜她的年龄,大概是十六或十七岁吧。她把黑发绑在脑后,还戴着安全帽。
摩托车是超小型的摩托车。四角形的红色车体,装有两个小轮胎。这应该是那个吧,是可以把龙头摺叠起来放在车上,携带型的特殊摩托车机种吧。
说到摩托车,从见过奇诺的搭档之后就没再见过呢。老实说,真的很稀奇。
「咦?发现到稀奇的东西了哦。」
那辆摩托车如此说道。他指的是西兹少爷吗?还是蒂?抑或是越野车?不,其实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是狗耶,芙特。」
他在说我。
那辆摩托车喊的那个叫「芙特」的女孩——
「狗?啊啊……可是,苏你这样不行啦!怎么可以用看到稀奇事物的语气说人家呢?」
则是展现她贴心之处。
「没关系啦。反正对方也一样,认为『看到稀奇的东西』。」
一点也没错。老实说,彼此彼此啦。
然后芙特,推着苏移动到跟我们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
「得快一点才行!」
她脱下安全帽并放在地上,然后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大型相机。
那是专业级摄影师使用的单眼相机,拿在十几岁女孩子手上显得不搭轧的逸品。
可是芙特动作非常熟练地做各种设定,宛如相机是她的手脚似地,然后从观景窗看着夕阳景色。
「不错——真不错——好美哦——太阳——好耀眼哦——」
她一面碎碎念着奇怪的话,一面按下快门。
然后,太阳沉到地平线下了。
可能是拍得很满足吧,芙特放下相机,转过头来面向我们。
「旅行者你们好,欢迎来到我国!」
然后对我们行礼问候。
西兹少爷也予以回礼。
「谢谢你,这国家很美呢。」
「这个时期的夕阳特别美丽哟!从城墙上拍摄的效果很不错,但是从下方来欣赏的景色也很棒呢。」
原来如此,她刚刚已经在城墙上拍过照才下来的啊?那应该有电梯才对。以那辆小摩托车的体积,应该可以直接登上城墙移动吧?
「旅行者你们是来旅行的吗?」
对于芙特的询问,西兹少爷回答:
「不,我们希望能移居到贵国。只希望这个国家,愿意接受我们这几个四处流浪的人。」
「那样的话!铁定没问题哟!」
芙特笑咪咪地说道。
「我以前也跟你们一样!我是在去年夏天,成为这国家的居民。」
西兹少爷发出「喔~」地表示深感兴趣,这可是很珍贵的情报。可能是为我们着想吧,芙特又补充说明。
「我曾经,独自一人……不,跟苏一起,四处流浪寻找住处。这国家的人很亲切,所以就收留了我。」
苏又追加了些情报。
「虽然只能在国家中央的首都提出申请,但『市』等级的公家机关皆设有解答移民相关事宜的窗日,你们明天可以过去询问看看。今天的话,在这附近有旅行者使用的旅馆,建议你们先到那里住宿哦。」
「谢谢你们,真的帮了我们好大的忙。你们就住在这附近吗?」
「不,我们住得相当远。我们正在摄影旅行当中,接下来为了拍摄星星将移动到其他地方。我自己有一辆卡车。」
芙特那么说而且手指着前方,那儿的确停了一辆蓝色的卡车。车身旁边,还写了相馆的地址跟店名。
这么说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在经营相馆啦?
虽然不知道她之前曾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但加上她拥有摩托车这件事,看得出她是个相当独特的女孩。
「这样啊,谢谢你们提供的情报。要是我们抽得出时间,会到你的店里看看哦。」
「欢迎!啊,对了!请让我拍一张照好吗?届时,我可以送给你们当做纪念哟!」
听到她那么说,西兹少爷吓了一跳。其实我也是。
这么说可能很冒昧,但我到现在都还不曾跟西兹少爷拍过照。蒂也是。这样的机会,应该并不多呢。
「谢谢,那就拜托你了。」
西兹少爷答道。
入境这个国家的隔天早上。
我们难得躺在床铺上休息,疗愈旅途的疲惫。只不过,蒂似乎不是很在意。
西兹少爷先以有点强迫的方式逼蒂洗澡,我负责在三男监督。野外生活只要保持最低限度的整洁就好,每天洗澡根本是奢侈的事情。
旅馆的早餐,是刚采收的水果、鸡蛋跟面包等等,非常丰盛。
不过,这是「客人用」的早餐,不见得所有国民都吃待到。关于那个部分,今后有必要调查清楚。
吃完早餐后,越野车驶向距离最近的市公所。由于这国家很大,就算说距离最近也花了相当长的时间。
总之西兹少爷努力做到安全驾驶。
毕竟接下来可能要申请移民,若因为超速违规给警察添麻烦的话,一切就不用谈了。这里的道路都立了限速标志(这国家的状况是以时速为单位),因此在驾驶的时候会留心绝对不要超过上面标示的限制。
在缓慢行进的期间,还能参观这国家的状况。
就目前所看到的,这国家没有暴乱(依国家的情况,偶尔会说是正发生恐怖行动或内乱),贫富差距也不严重,而且也看得到选举跟政治家的看板,看来这国家并没有独裁者。
以科技的发展来说,虽然有汽油引擎的车在路上行驶,但没有多到每个人都有汽车。倒是仍看到不少马车跟马呢。
从昨天遇见的芙特定居在这里来看,这里应该是政治与经济面都很安定的国家。找不到不愿意移民到这国家的理由。虽然,未来会是如何还不确定。
那么,安全驾驶的结果,我们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才抵达市公所,西兹少爷便前去询问移民申请的手续,及该怎么取得市民权。
虽然已经接近午餐休息时间,市公所人员还是很仔细地回答。
结果,申请是可能的。
只不过,法律从今年开始改变,不是只提出书面申请就能够通过。
现在还设了半年的测试期,因此首先准许那段期间可长期居留。
然后条件是,在限期前找到工作与住处,建立稳定的生活基础。也就是说,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下去。
更不用说的,当然是那段期间不能做出违法的行为。
西兹少爷笑了。
「正如我所愿呢。」
打铁要趋热,所以西兹少爷接下来的行动就变快了。
首先,他前往位于国家中心部的首都,我们在半夜抵达,并在那里找了旅馆过夜。
然后,隔天开始到图书馆。
西兹少爷把有关这个国家历史的文献,从头到尾都看过。以下这是题外话,他佩带在腰际的刀是留在旅馆里。
而他去图书馆的这段时间,蒂跟我则是待在旅馆房间留守。不过,西兹少爷也出了课题给我们,那就是,要我们听广播。
这国家还没有电视,但是有广播节目。
我跟蒂听了一整天的广播。不过,我想蒂应该会觉得很有趣吧。
「…………」
虽然她还是没有说话,但是在听广播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觉得无聊或打瞌睡的状况。只是她有什么感想就不知道了,因为她不会跟我说。
傍晚,西兹少爷回来了。可能在图书馆有很不错的成果吧,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移民的梦想或许会实现,也难怪会感到开心呢。
「这里是适合居住的国家,明天就去申请吧。」
西兹少爷如此说道。
「…………」
蒂还是跟往常一样。
不知道她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抑或是随便怎样都可以。我想,大概是最后那个吧。
隔天,是入境的第四天。
西兹少爷带着我跟蒂前往申请移民。
经办者对我们宣读各种文件确认之后,西兹少爷在完全接受的情况下提出申请。
在这国家已达到成年年龄的西兹少爷,成为蒂的监护人。顺便一提,身为狗的我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许可。这个嘛,因为我是狗。
在提出申请文件之后,为了符合申请条件,得马上去找工作与住处,不过西兹少爷早已经有所盘算了。
这个国家最近有许多年轻人,舍弃农业而到都会工作。
因此在农村,当然有人手不足的状况。而那样的村子,还会提供多余的住处,只因为想要年轻的人手。
目前首先不碓定的,是取得市民权后能不能换工作,不过西兹少爷造访了这国家的农会,并请他们帮忙寻找适合他的条件(男子一名,女子一名,狗一只,越野车一辆,附住宿),并愿意接受我们的村子。
我原以为可能没那么幸运找得到——想不到马上就找到了。
那是距离首都大约半天车程的地方,位于坡度和缓的山问,是农业与林业兼具的村子,正在召聘一名男性青年。
「决定了!」
西兹少爷连一秒都没考虑就决定了。
隔天,入境的第五天。
我们早上结帐离开旅馆,拿着这国家的地图书本与介绍函出发。
西兹少爷以安全驾驶的方式行进在辽阔的田园地带,过了中午我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里是一座恬静的村子。
光是土地就非常辽阔,放眼望去是无尽的农田与山林。绿色大地中可见稀稀落落的屋舍,也有零零散散的马车与小型卡车来往。
我们来到了村公所。它就位于堪称村子里,唯一有整排房舍的道路上。
我们在那里见到高龄的村长,西兹少爷把兼具身分证明的移民申请书与介绍函交给他。
到底这样子的乡下地方,是否可能接受我们这种可疑(抱歉)的流浪者呢?
就在那紧张的一瞬间——
「啊——我真是太高兴了——那就请多多指教呢——那么——我带你去看房子哦——」
想不到他非常干脆就接受我们。
再怎么心胸宽大也该有个限度吧。
就这样,我们开始在这个村子生活。
我们租的,是不再务农的家庭过去住的房子,是虽然老旧但宽敞的木屋,而且已经打扫得很干净,连家具都一应俱全。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棒的「豪宅」。
入住的隔天,西兹少爷就开始工作。
他每天过着一大早搭着来接他的马车或卡车出门,晚上才回来的生活。
他似乎去帮农业与林业的忙。人手不足的农家跟小工厂,以轮流的方式借调西兹少爷。
有时候当天的工作,是拚命采收蔬菜。另一天,是进行在有限的时间内砍伐大树的作业。
不管怎么样,都是长时间又严酷的肉体劳动,不难想像那一类的工作有多辛苦。
「今天,我要去打扫水渠。」
但西兹少爷每天都很开心地出门。能够帮上别人的忙,对西兹少爷来说是一种喜悦呢。
可能是被逼到需要更多体力吧,西兹少爷的食量,变成旅行时期的一倍。
但这里不愧是农村,食物方面毫无匮乏之虞。不知道是薪水就用实品给付,或者是别人送的,总之西兹少爷每天都会带一大堆的蔬菜、鸡蛋跟水果回来。
那么,西兹少爷外出工作时的蒂——
并没有特别做什么事情。
有时候,她坐在家门口,不厌其烦地眺望缓缓流动的云。
有时候,她跟我一起到附近的森林散步。这个村子大到就算散步一整天也不会遇到任何人,而且有许多所谓「林道」,是未经供林业用的铺设的山路。
某个雨天,她一直盯着大概是唯一的读物,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地图书。
虽然西兹少爷交待我要好好照顾蒂,但老实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让我担心的事情。
我们在村子里非常顺利地过了七天,入境至今已经是第十二天。
西兹少爷头一次天有假可休呢!
在围着小桌子吃早餐的时候,他对我和蒂这么说道:
「蒂,你想不想要上学?这个村子平日会把孩子们集中在卡车上,然后载他们到学校去。时间是从早上到中午过后。也会教阅读与书写的能力。不仅能了解各种事情,也能交到许多同年龄的朋友哦。」
倒是蒂的反应——
「…………」
是这样。
「总之,我希望你能考虑看看。就算不是每天去,去个一两次也是可以的。」
西兹少爷立刻这么决定,但他绝不会任意强迫蒂。如此一来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接着换下一个话题。
「话说回来,有关于越野车——」
西兹少爷摸了摸自从来到这个村子,就不曾启动过的爱车。它就停在我们家旁边的小屋,外表布满了灰尘。
然后——
「现在已经找到工作跟住处,我打算把它卖掉。」
他那么说道。
「不行!绝对不能卖!」
这是蒂睽违几天的发言。而且,那还是突然脱口而出的发言。
「……是、是吗?」
被蒂的气势所压制而瞪大眼睛的西兹少爷反问,蒂则是用过去从未出现的表情,直盯着西兹少爷看。
不,我觉得蒂几乎不改平常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眼神似乎变严厉了。
至于我,倒是不反对西兹少爷的做法。
越野车的职责若已经结束,就算一直持有也没什么用。即使需要使用交通工具,也没必要用那么高性能的越野车。
我们在市区内行驶的时候,常有人过来询问,如果真要卖掉,我觉得应该能卖出相当高的价码。综合地考虑,我觉得这个决定并不坏。
虽然西兹少爷没有说出口——但我很明白他打算用卖越野车的钱,当做蒂的教育费。
不晓得蒂到底知不知道,但是她再次喊同样的话。
「绝对不能卖!」
然后整个人坐了下来。
「那、那么,总之,先不急着决定哦。」
西兹少爷如此说道,然后继续吃早餐。
又过了十天。
生活顺利到令人觉得可怕。
西兹少爷每天早上出门工作,然后都笑脸盈盈地回来。
他会告诉我们今天大家团结合作耕耘辽阔的士地,或是今天大家一起设置捕捉破坏农田的兽用陷阱等事情。
蒂的话,这个嘛,就跟以前一样。
我开始在想。
搞不好我们会这样就在这国家生活下去呢。
不,我并非一开始就认为「这次应该也不行吧」,只是过去实在有太多的不顺利。
然后,在来到村子第二十天,入境这国家第二十五天的中午——
有事件发生了。
这一天。
春天来了,气温也变得相当暖和。广播的气象报告虽然通知从晚上开始,这地区的天气会大大改变,但天气却好到完全感受不到。
由于是假日,西兹少爷跟蒂来到附近的河川钓鱼。
这里有着清澈得惊人,水流稳定的清流。两人挥着向村民借来的细长钓竿,准备钓溪鱼。
使用的工具,只有钓钩、铅锤跟充当浮标的羽毛而已。
他们把翻开石头找到的虫子挂在钓钩上,再垂放在有鱼的场所,没过多久就钓到鱼了。是外表也很漂亮的溪鱼。
应该是大自然富饶的关系,才孕育出这么多鱼吧。因为连不擅长钓鱼的西兹少爷都钓得到鱼,就表示鱼相当多呢。
「你刚刚说了什么,陆?」
不,我什么也没说。
蒂也钓了几只鱼上来,因为她很爱吃鱼,眼种超闪呢(看起来是那样)。
由于收获丰硕到我们几个吃都太足够了,因此过了中午,西兹少爷跟蒂就一直在树荫底下睡午觉。
我们过了和平的一日,当夕阳开始西下,我们一边走回家的时候,一辆卡车正准备从我们夯边经过。
「啊!西兹先生!」
开车的中年女子喊了西兹少爷。
「大事不好了哦!你能不能也来参加商议?」
对方也没给我们时间回去,就让我们坐在载货台跟着农耕机具一路摇到村公所。
西兹少爷(结果蒂跟我也跟去了)也参加村民的商议。
在村公所的大厅——其实并没有多大,村长以下的男男女女都聚集在此,围着那里放着的长桌,大家都一样愁眉苦脸的。
「啊啊,西兹,发生了有点严重的事情呢。」
皮肤黝黑又壮硕的中年男子,技巧地把来龙去脉说明给西兹少爷听。
根据他的说法——
好像有业者打算在这个村子里,建造产业废弃物的处理场。因为搬运费将比送到国外丢弃来得便宜许多。
当然,这国家是个法治国家。有法律以环保的观点规范产业废弃物的处理,因此没那么简单就能达成目的。虽然有许多国家并不在乎什么环保,但这个国家对于那点可以说是相当严谨。
废弃物处理公司就算买下土地,也不敢表明「从今天起要将废弃物丢弃在此」。因为必须得到该笔土地的自治体,也就是住在附近的人们的同意才行。
业者想在这个村子建处理场的计划,听说好几年前就开始规划了。
当然,村民非常抗拒。甚至不发许可让他们购买土地。只要这里的土地当农地使用,说什么都要尽力排除土壤与水质遭到污染的可能性。
照理说,问题这样就能够解决才对。
但是——
「那些家伙,竟然耍了肮脏的手段……」
对于迟迟不肯发下许可的村子,废弃物处理公司使出了毒辣的手段。
首先,由其他公司取得土地。好像是用要建造种植各种农作物,及实验种植方式的「实验农场」这种名目。如此一来,村子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没过多久,那笔土地被转卖给其他公司,原本买下土地的公司则是计划性地倒闭。而土地的新持有人则是那家废弃物处理公司,到此为止是他们执行奸计的第一阶段。
「可是,若没有得到大家的允许,就无法建造废弃物处理场不是吗?」
西兹少爷说得是没错,但他们却准备了更可恶的手段。
就是业者瞒着村民,到距离村子最远的中央行政机关地方支局提出申请。照理说应该是向首都的中央行政机关提出的,但是这国家非常大,因此就近的地方支局也受理申请。
就算距离几百公里远的地方支局公告「如果有任何异议,请在几号以前提出」,村民也不可能发现。
他们的做法并没有违法,但的确欠缺做人的道理。
而现在提出异议的期限是明天早上八点,也就是地方支局上班以前。
那么,说到村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该地方支局的职员把期限看成是前一天,因此打了电话给村公所。
『那个——由于贵村并没有特别反对这件申请,我们将在今天发下许可,在此向你们报告一下——啊,对不起,我搞错日期了。期限并不是今天,我明天再打电话过来。』
多亏这位工作太草率的职员,村子才会知道这件事情。
于是才会在这个时候,召开这场紧急会议。
西兹少爷还有我们,都坐在会议的最后面观察情形。
以村子的立场来说,当然想要提出异议,但规定那只能够用书面的方式提出。尽管打电话到地方支局说:
「我们村子不接受,请代为处理。」
问题也无法解决。
那份书面申请目前正在赶工,将在太阳下山前完成。
可是,这个村子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在明天早上几点以前,赶到在数百公里远的地方支局。
「看来只能够开卡车狂飙过去呢!」
某人如此说道。
「不可能的啦……怎么可能来得及。」
某人分析了卡车的最高时速与距离,引出单纯明快的回答,证明就物理上来说那是办不到的事情。
对方的行动虽然低级,但并不「违法」这点就难解决。
如果真让他们得到许可,就可以拿「许可证」当挡箭牌,搞不好明天就会开始动工了呢。
村民们之间弥漫着沉重的气氛。
一想到过去生活悠哉(虽然农务属于重劳动)又自然富庶的这个村子里,即将兴建垃圾处理场,一股低迷的气氛团团围住这个会议现场。
就在这充满沮丧,宛如葬礼会场的气氛中——
「既然这样,我来!」
西兹少爷站了起来,众人也一起注视着他。
「我帮你们送书面申请吧!要死心的话,也等该做的事全都做过再说吧!」
村长代表所有人询问:
「可是,不是赶不及吗……?」
接下来的答案,不仅是我,大概蒂也知道。
西兹少爷回答:
「如果开我的越野车,能够飙出各位的卡车一倍以上的速度。因此有可能赶得上时间。我现在就马上做准备,也请大家分汽油给我使用。」
在场没有人反对。
因为出现了些微的希望,在场的村民表情变得开朗许多。
「啊,还有——」
西兹少爷如此说道,村民们个个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担心他是不是想求什么回报来着。
西兹少爷继续说:
「我放在水桶里的鱼,看有没有人要带回去吃?」
当时若不是蒂大力反对,越野车搞不好就成了一堆现金。
睽违二十天,它的引擎再次发动。
西兹少爷就跟之前旅行的时候一样,备妥了雨具跟防风眼镜,准备驾驶越野车到村公所。
「…………」
副驾驶座则坐了蒂还有我。
「你们真的要跟我一起去吗?」
西兹少爷问了一次又一衣。
「…………」
蒂直盯着西兹少爷看,彷佛在说「你很罗唆耶」。
「知道了啦……」
越野车抵达了完成书面申请的村公所。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沉。而且因为云量增多的关系,天空变得黑漆抹乌的。
看来变天是无可避免了呢。这国家的气象报告,精准度很高——虽然是这么认为,但这国家的领土非常广大,我发现那也只是简单告知其他地方天气的变化而已。
「西兹先生……拜托你了。」
村长递出装有封缄完毕的书面申请的铁筒。
西兹少爷稳稳接下来以后,便把它放在越野车的座位下方,而且紧紧地固定住。
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二十二点。就这个时间点来说,所剩时间不到十个小时。
西兹少爷与村民们确认地方支局的位置。
距离确实相当遥远,但是凭这辆越野车的实力,绝不会是不可能的任务。
加上这国家的道路网非常完备,主要道路几乎都铺设了柏油,即使没铺设柏油的地方,道路也很平坦。
接下手绘的路线图,西兹少爷将它收进怀里。
村里的女人们送来水壶跟水果等等让我们在路上吃的食物:男人们则是从自己的卡车提出汽油,输入越野车大型油箱里。
一切都准备就绪。
西兹少爷发动引擎,戴上防风眼镜。一切就跟我们旅行的时候一样,只不过他的腰际此刻没有带刀。
蒂紧紧抱住我的脖子,那宛如出发的暗号似地,西兹少爷也发动越野车往前跑。
就在这个同时,也下起了雨。
在我们四处旅行期间,西兹少爷几乎很少开快车。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以危险的速度,行驶在前方路况不熟的道路,根本是愚蠢的行为。而且,还很耗油料。
但这一次,完全相反。
西兹少爷让卸下行李而变轻的越野车,尽可能快速行驶。
速度当然超出速限许多,所幸在三更半夜的农用道路上并没有警察。
越野车平常几乎没在使用的大灯,彷佛很开心终于有机会大显身手似地,用闪光划开漆黑的黑夜。
不过雨势愈来愈大,加上越野车并没有车顶,两人当然都淋湿了。尽管他们都穿戴了雨具也戴上防风眼镜,但脸都湿答答的。
我是不在乎全身湿透啦。
「…………」
不过,蒂也没露出在意的样子。
只是以这么快的速度开车,西兹少爷还有余裕跟蒂说话。
「蒂,那个时候你叫我不要把越野车卖掉,真的帮了好大的忙哦,谢谢你。」
蒂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嗯。」
一面看着前方,一面用一句话……不,用一个音回答。
雨势虽然很大,但越野车跑得很顺畅。而且因为气温很暖和,尽管脸被雨水打湿也没有冻僵的感觉。
这虽然是在山坡穿行,弯道又多的道路,但路面够宽就显得很好走。
虽说是夜间行驶,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好处。如果对向有来车,从对方的大灯就可以发现到。实际上,至今没有任何车辆跟我们会车。
看着越野车上的钟表与里程表的西兹少爷轻松地说:
「现在,日期变动了——不过照这样看,或许会比想像中还要早抵达呢。」
就在他为了安全稍微放松离合器的时候。
「停下来!」
就在蒂这么说,西兹少爷也发现到那个的同时。
西兹少爷边喊边踩刹车。
「抓紧了!」
西兹少爷跟蒂都系了安全带固定住身体,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我是坐在狭窄的副驾驶座下方,因此陷于被车体压迫的窘境。
越野车边打滑边停了下来。
停在准备缓缓往右弯的道路正中央,大雨不断「啪啪啪」地打在车身跟雨具上。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出现在前方的,是一辆卡车的残骸。
两辆大卡车停在路上,并把路整个堵住了。而且那两辆卡车,可以说完全烧得精光。
轮胎跟车蓬完全消失,剩余的黑色车体在越野车的大灯照耀下,显得非常恐怖。
刹那间,让人以为是什么交通事故现场。
「这是,故意的呢……」
但西兹少爷这么说。
原来如此,因为卡车没有撞击的痕迹也排列得很整齐,把道路堵得毫无缝隙。
也就是说——
「那个公司的人,提早一天发现事迹败露,为了以防万一就在这里筑起障碍。因为这里,是村子通往地方支局的唯一道路。」
似乎如西兹少爷所说的。
西兹少爷走下越野车观察状况。
设下这些障碍的家伙似乎早就逃走了,看不到任何人影。而且卡车也没在冒烟了,看来被烧了有一段时间呢。
「果然,没半个人呢。」
西兹少爷走到卡车的另一边又走回来。
然后,明知道不可能办到,但他还是试着推推看卡车。果然动也不动。
轮胎因为烧得精光而露出来的轮框,陷入融化的柏油路里。这得出动工裎作业车辆,否则要移动卡车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用炸的吗?」
蒂如此说道,那的确是极具魅力的创意——但她应该没携带包括手榴弹在内的爆裂物。因为西兹少爷都没把刀带出来了。
道路的左右两侧是茂密的森林,毫无让越野车行进的空间。
西兹少爷走回越野车的驾驶座,并且点亮小灯,确认路线图。
从村子到地方支局若没有走这条路的话——
「看来是不行呢……」
如果一度回到出发地的村公所,从另一个方向走的话就得绕远路。而且不管怎么看,都是非常惊人的远路,铁定来不及提交书面申请。
「…………」
西兹少爷气得紧咬牙根。
这虽然不能怪西兹少爷,但问题是该怎么向村民们道歉呢。
「…………」
西兹少爷不发一语。
「…………」
蒂也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就在我心想今天晚上应该可以在家里睡觉的时候。
「稍微往回走。」
蒂如此说道。
「嗯?——蒂,你刚刚、说什么?」
西兹少爷反问道。
「稍微往回走。左边有路。」
「啊?哪有什么路——」
「有路。」
「…………」
西兹少爷打了倒车档,在那个地方回转。开始从刚才来的路往回走。
虽然天色暗得看不太清楚,但我觉得并没有其他路。假如有的话,那里也会立交通标志,应该会注明前方的村名,以及到那里的距离才对。
越野车奔驰了几十秒钟。
「停下来,右边有路。」
蒂如此说道,西兹少爷随即踩刹车。
西兹少爷,还有我,都往右边看。
那里根本就没立什么交通标志,不过——
「啊啊……原来如此。」
的确有路。是从铺设的柏油路,衔接通往森林的未铺设林道啊。
可是,它只有一辆车的宽度,入口非常窄小。我心想「蒂看得还真仔细呢」,也很佩服她的眼力这么好。
但是,我的想法错了。
「我之前记起来的。从这边走的话,可以穿过山区。」
蒂如此说道。西兹少爷确认地询问她。
「这个前方,跟那条路的前方是连在一块对吧?确定没错吧?」
「绝对没错,我记起来了。」
「…………」
西兹少爷像蒂那样地不发一语。
倒是让我觉得背脊有一股凉意升起。
也就是说,蒂透过打发时间看这国家的地图,把道路路线全都记起来了。
像是林道这种道路,在地图上只用虚线显示。而且,以弯弯曲曲的形式在山中绵延,还不断反覆复杂奇怪的分歧。
由于蒂把那些全记起来,因此她能断言只要走这条林道,就能绕过那个障碍。
而我想起来了。大概,西兹少爷也想起来了。
想起当时在那个「船之国」,蒂帮我们带路的事情。
带我们走过那个勉强可容一人通过的狭窄且黑暗的立体迷宫。
对于曾经记下那些路线而能够自由进出的蒂来说,完全记下虽然复杂但以二次元的方式记载的道路这种事——
应该就等于儿戏一般吧。
也就是说,她具有超乎常人的可怕记忆力。
当下我冒出一个完全无关的想法,那就是「如果有机会让蒂接受完整的教育,她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好极了!蒂!你快带路吧!」
西兹少爷惊喜地大喊。
越野车载着点头回应的蒂往右弯,在大雨中冲进没铺设柏油的林道。
路面是又湿又容易打滑的泥土。到处都是水洼,还有一颗颗滚落的大石头。
越野车宛如「奔驰在过去已经走过无数这种道路」似地行进。而且是以过去不曾出现的速度。
虽然我们置身在黑漆抹乌的森林里,只看得见大灯照亮的场所,但是蒂——
「不久的前方往右。」
「那边往左。」
「直走。」
在叉路的前几秒正确发出指示。
「前方左侧有急转弯。」
不只是叉路,就连明显的危险急转弯都指示出来。
西兹少爷在那个时候——
「了解!」
他只是简短回应并且切方向盘,但是防风眼镜下的表情,却浮现出开心的笑容。
我因为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副驾驶座下方忍耐怱右怱左,上下起伏的剧烈晃动。
这条宛如拼图般的林道,在经过蒂确实的引导与西兹少爷的驾驶技术下,实际上花了三个小时左右走完。
怎么样都比一般道路还要来得花时间。虽说比从我们来的路往回走还要快,但也损失了相当多的时间。
来到铺设柏油的道路以后——
「谢谢你,蒂。那么……」
西兹少爷毫无顾虑地开始狂飙。
他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在农田中的笔直道路狂飘。因为不那么做,时间上会来不及。
到了这个时候,蒂珂能觉得已经没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了,因此在受到风吹雨打的副驾驶座,舒服地睡起觉了。
不久雨势变小,同时天色也变亮了。
天色变亮的话,就能够更放心地高速行驶。
这时候雨也完全停了。
天空终于变亮了,此刻也接近日出的时间。在笼罩着朝雾的朦胧风景中,越野车发出嘶吼拚命往前奔驰。
这风景让人觉得还真是如诗如画,不过那是一句不该说出口的话。
「啊,糟糕……」
西兹少爷喃喃说道。
这句话仿佛暗号一般,蒂也同时醒来。
「怎么了?西兹少耶。」
我问道。
「我觉得躲在刚刚通过的小屋旁边的,是警车……」
什么?
虽然我跟西兹少爷希望是我们会错意了,不过西兹少爷的视力真的很敏锐。
从后照镜看越野车的后方,在那儿灿烂发出蓝色警示旋转灯的,很遗憾真的是警车。
「不好意思……请你们等我办完事情再骂我吧。」
西兹少爷没有放松油门。不过,警车的速度也相当快。
车速可能跟越野车不相上下吧,因此距离并没有拉很大。而且更棘手的是,那警车还找来了其他伙伴。
可能是刚刚用无线电把同事呼叫过来吧。我们还祈祷一大早像这么勤奋的警宫能够少一点。
持续一阵子被追逐的兜风之旅后,不祥的预厌果然实现了。
「啊啊……」
西兹少爷叹了口气。
在通往地平线的笔直道路前方,也出现蓝色的旋转警示灯。从前方逼近的警车有三辆,把道路整个都封锁住了。
「怎么办?要轰掉他们吗?」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蒂问道。你明明没带炸弹还这么问。
「没那个必要哦。」
西兹少爷一面回答一面看着钟表与里程表。
剩下的时间跟剩下的距离都所剩无几,因此没时间停下来。他知道这时候停车的话,即将面临的不是只开罚单就能了事的状况。
「…………」
西兹少爷没有说话。我想这短短的时间,他在烦恼许多事情。
「伤脑筋。」
西兹少爷笑着说道。
「真的没关系吗?」
我这么问他。
「没关系。」
西兹少爷答道。
「没关系。」
蒂也表示同意。
既然这样,就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道路的左右两侧是绿油油的麦田。
西兹少爷笔直朝堵住道路的警车开车,到了他们前方就慢慢减速,假装要停车并顺从警官们乖乖就缚——
「各位农夫!不好意思了!」
西兹少爷对着不在现场的某人道歉之后,接着把方向盘往右切。越野车便偏离道路往斜坡冲了下去。
因为越野车的悬吊系统较长才能够做这种事情,如果是一般车辆早就翻车完蛋了吧。
越野车上下跳动好几次,然后落在一公尺左右的险降坡,再整个往麦田里冲。
然后,一面豪迈地辗过麦叶,一面在麦田里冲。而麦子的叶子跟茎,就有如暴风雨般地扫进了车内。
「哟!」
西兹少爷这时候把方向盘往左切,同时再用力踩油门。
从麦田飞出来的越野车,再次上了坡道,并跃上那顶端。
越野车的车身咯咯作响地着陆之后,再次回到一般道路。
至于在我们后面的警官们,可能正急急忙忙地坐上那三辆警车吧。
「天哪,这下子我们的罪可重了呢……」
西兹少爷说道。
同时,太阳也升起了。
现在,越野车倾全力跑完剩余的距离。
很幸运的是,可能是没有其他在这里埋伏的警车吧,因此我们接下来的行进过程也没受到任何阻碍。
在后面跟着四辆警车的情况下,只见越野车满是泥泞的车身在朝阳的照耀下,划开强劲的风继续往前进。
抵达目标的地方支局,是七点四十九分。
虽然还没开始上班,但里面已经有人,玄关也已经开了。
被泥泞与麦叶重重装饰的越野车,在地方支局前方紧急停车,同样全身泥泞的驾驶面目狰狞地下车,正在那里打扫的年轻女子,铁定吓了一大跳吧。
西兹少爷脱下雨具,抱着装着文件的铁筒消失在建筑物里面。
几乎在那个同时,拚命鸣着警笛的警车,也把越野车团团围住。
警官们一起下车。
「我们要逮捕驾驶!不准抵抗!」
他们如此喊叫并围住越野车,里面甚至有人手持说服者对准车内。
蒂在副驾驶座喃喃地说:
「要轰掉他们吗?」
真的幸好没带炸弹来呢。
向地方支局提出书面申请并被受理后不久,西兹少爷也被当场逮捕了。
当然啦,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所以他并没有抵抗。为了不给地方支局添麻烦,他很安分地坐上警车。
至于我跟蒂——
「你在做什么?小妹妹?」
「…………」
「你是遭到那名男子绑架的吗?」
「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感到困惑的警官们说明,于是先一起让他们移送到警局。
至于立下卓越功勋的越野车,则被当成没收品,当然也是一起到警局。
我跟蒂在同一个房间等待,蒂则是在睡觉。
到了中午,警官们跟西兹少爷一起来到房间。
西兹少爷露出开朗的笑脸,然后这么说:
「好了,准备出境吧。」
回到村子拿行李,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换句话说,是我们离开村子的三天后,进入这国家的第二十八天。
而且我们不是开越野车回去,而是坐警车回到村子里。
因为这件事传回村子的关系,村民都聚集在「我们家」前面。
当我们一抵达,欢喜与感谢的声音,与对警察的嘘声混在一块,显得相当热闹。
唯一只有村长,获得机会跟西兹少爷说话。我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我们很快地整理好行李,也就是拿了手榴弹与刀,然后离开了我们家。
村民们,对被警车送回来的我们拚命挥手。
「…………」
蒂一直以往后看的坐姿看着他们,直到看不见为止。不过她并没有挥手回应。
隔天,是我们进入这国家的第二十九天。
法院下了命令,正式决定将我们逐出国外。
而依旧脏兮兮的越野车,则是被运送到西侧的城门前。车子没有被没收,可能是这国家赐给我们最起码的情义,也可能是村子的请求吧。
至于我们,也跟着行李一起被警车送到那里。
希望移民的旅行者驾驶一辆高性能的越野车一路狂奔,在经过警方数小时的追捕之后,终于顺利遭到逮捕的新闻,似乎已经藉由广播传送出去了。只不过,在广播中并没有说明旅行者为什么那么做的理由。
沿途,不算多也不算少的人群一看到我们,就投以好奇的眼光。
「…………」
蒂不发一语地看着他们。
「…………」
然后不发一语地,看着坐在旁边的西兹少爷冷静的表情。
在西侧的城门前,我们在警方准备的旅馆住了一晚。
隔天早上,便准备出发离开。
我们来到这个国家,正好是整整三十天。
在没有任何人的城门前。
完成出境手续的西兹少爷走回越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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