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文库未收录][镰池和马]杀人魔系列短篇2则


本帖最后由 Miaki_喵姬 于 2014-7-11 21:00 编辑


  书名:杀人魔系列短篇2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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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镰池和马
  插画:灰村キヨタ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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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入(翻译):喵姬
  修图:无
  校对: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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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池和马十周年企划/文库未收录作品集


绞死
毒死
电死
淹死
烧死……
他们,杀人魔,每个都掌管着不同的死因。
围绕着恶意与杀意的,奇幻短篇小说复活!


目录
杀人妃与Deep End
杀人器与Never End





本帖最后由 Miaki_喵姬 于 2014-7-11 21:06 编辑



立于尸体前的少女
与无法死去的少年
两人在深夜的公园里相遇——


杀人妃与Deep End
我要死。
盛夏的夜晚,在暑气蒸腾着的公园里走着的七净京一郎不开玩笑地认真断言道。这并不是“跨过建筑物顶端的扶手来博取他人关心”这种程度的事情,左臂从手腕到手肘满是零碎的旧伤所以现在连短袖的衣服也穿不了,上吊也好从屋顶上跳下来也好把罐子里的感冒药全部倒在碗里和牛奶一起当作玉米片一样喝掉也好都试过。
但是,死不了。
真的,就算是“无论做什么都死不了的体质(Endless End)”什么的,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
所以,京一郎估计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与人类的死相关的事情,认为自己并不会为了一点事情而一惊一乍,因为他就是这样一路经历着地狱过来的。
明明如此,却为什么会和这样的地狱相遇了呢。

公园里有被散步小路所包围的大池子,已经想尽了一切方法的京一郎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要不要抱块混凝土沉到水底去算了。一边想着“啊啊说起来床底下的录像带和书忘记清理了怎么办啊”,他和往常一样慢慢向散步小路走去。
——然后和地狱,相遇了。
在包围着池子的金属栏杆旁边的散步小路上,聚集着飞虫的路灯下方有一名和穿着运动衫的京一郎同岁的少女在仰躺着。不,与其说那是躺着,倒不如说是少女的头砸在了作为扶手支柱底基的混凝土块上,任凭着夹杂头发的血海扩散开来却一动不动。
大概是因为头盖骨碎了吧,少女的表情正如同气球上的画被弄瘪一般扭曲着。
而且,正注视着这幅场景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子。
就像是观察着在道路上爬行的蚂蚁队列一样,女孩子蹲在少女被砸到的头边,她比京一郎和头部碎裂的少女要小一两岁。大概是染的吧,长到腰部的头发是如同树叶般的绿色,超短的吊带连衣裙下穿着宽松的牛仔裤。
很可爱。
只不过,要无视那白皙脸庞上流淌着的红黑色液体。
“唔、啊。”
不禁从京一郎嘴中漏出的呻吟声,让脸朝着尸体的女孩微微瞥了京一郎一眼,那是一片虚无、如同看着无聊之物的眼神。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绑着自己的绳子被切碎了一般,京一郎就像是身体突然可以活动一般转过身去开始跑起来。好像忘记了呼吸的方法,也不知道该怎样让心脏跳动起来,他呆然地望着颤抖的身体,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擅自动了起来这件事让他感到极为恐惧。
他明明认为自己比谁都了解人类的死亡。
割腕的时候也好跳楼的时候也好一口气吃感冒药的时候也好,自己都是毫不犹豫的。遗书也没有留下,房间也没有打扫,就像是麻痹了痛觉一般,如同疯狂的发条玩具一样把自己杀了。
但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他人的死。
比起被谁杀了,简直像是无视回收日被丢弃在地上的垃圾袋一样的尸体更为恐怖。到死为止,到了那种境地什么也没留下的那个,和自己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无视散步的道路,跳进没有修整过的树林中的京一郎一边被灌木和树枝划着身体一边继续跑着。混乱的呼吸,脚步声的回音,虽然那全是自己所发出来的声音,恐惧的心跳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明明觉得十分害怕,朝后看去的脸却没法重新直视前方。
背后并没有追逐者。
但是,他突然与前面的某人相撞了。
“呜哇、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虽然的确是女性,但却是二十岁左右的成人,头发也并不是奇怪的绿色,而是掺杂了一点茶色的黑色,衣服也不是吊带裙和牛仔裤,而是像啤酒或者烟草广告里会出现的牧牛女一样,穿着无袖的露脐装和在大腿根处剪断的牛仔裤。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身上并没有血的味道与颜色。
“啊——唔?呐,发生了什么么?”
即使有些不知所措,还因为惊愕而有点身体僵硬,她仍然微微露出笑容。
他忽然间感到自己有点想哭。

坐在靠近公园出口的长椅上,京一郎叽咯叽咯地颤抖着。现在满身是血的女孩子并没追来,这个大公园的出口有八个之多,或许走到其他地方去了也说不定。
“好了,虽然不太符合这个季节,还是冷静一点吧。”
名为静菜的茶发女人坐在京一郎的旁边扔出了奶茶饮料,颤抖着的京一郎没有逃出公园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个。或者换句话说,是因为静菜想找自动贩卖机所以才回到了公园。
“怎么?不喜欢喝红茶?”
“诶,倒也……不是这样啦。”
拉环打不开……不管怎样也不想把这种理由说出口,要说原因的话因为自己是男人。
“嗯嗯,肚子里装满暖暖的东西就会冷静下来是哺乳动物的本能呢,所以还是喝了冷静一下吧。”静菜格格地笑道,“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啊?看到笨蛋情侣完全无法想象的play了喵?”
“……不是那种啊。”
“这个世界上可有不少隐藏在历史中的奇人怪人呢,要是被戴上猫耳就大声叫出来可是不行的啊♪”
这么说着,静菜像是感到有趣般把手放到他头上。
“什么啊,都说你搞错了!”
就在面对着心情过于放松的静菜,不知为何感到焦躁的京一郎强行把那只手甩开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如同要停下心跳一般凝固了。
京一郎穿着高中的夏季制服,但是因为左臂伤痕累累的原因他是全校唯一一个穿着长袖衬衫的所谓奇人怪人之一。
而白衬衫的袖口,因为快速挥动的原因卷了起来。
一次又一次地累积起来,达到几十次甚至几百次的蚯蚓般的伤口从手腕处露出冰山一角的瞬间,京一郎的喉咙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静菜似乎吃了一惊似的望向京一郎的手腕。
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她慢慢眯起眼睛开始抚摸京一郎的头发。
“……”
这是界限,他这么想道。这并非今天一天,而是至今为止的人生的界限。如同被破坏的水坝似的京一郎开始说话,一直一直说着,关于来寻死的事情,看见尸体的事情,看见杀人犯的事情,逃出来的事情……
“呼,”静菜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不过,那个倒下的孩子真的死了吗?”
“……”
到底是怎么样呢?由于鲜血的印象太过强烈,记忆中并没有留下细节的部分。出了大量的血也一动不动,可是没有调查过脉搏,呼吸也没去观察过,就算心跳停止靠人工呼吸说不定也能帮点忙。
说起来,那个女孩子没有朝京一郎追上来。
也就是说,因为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不是么?
“可恶!”
当!那么刚才毫不犹豫踏上散步小路的京一郎,不就简直像是杀了人一样吗?
“很遗憾啊,真的。就算现在报警,那个孩子也没法活过来了。”
京一郎看向旁边,将视线落在散步小路上的静菜无声地咬住嘴唇。
“……你没有需要后悔的事情吧。”
“不,果然我还是很后悔的啊,”静菜缓缓地露出微笑,“因为我没想到她就这样难看地死去了啊。”
啊?
“因为,你想啊,满身是血的尸体也不会想去碰吧?不能刺自然也不能殴打,要是弄破了漂亮的脸蛋不就糟蹋了么。要是缠住脖子就会让舌头伸出来,沉在水里的话也会胀起来啊?还有要是用药皮肤就会变得又黄又浑浊。”
对吧?注视着他的静菜的笑容如同小丑一般咧了开来。
“好不容易喜欢上所以才想要保存下来的啊?但是你不觉得要是身体坏了就没法保存了么?所以为了能让漂亮美丽的身体不沾上一点伤痕才让她触电死的,没想到却失手了,就在利索地杀了她之后身体却倒在混凝土上把头磕碎了。”
如同小丑般咧开的笑容在缓缓靠近。
“人类的头盖骨只有花盆的硬度这句俗话没想到是真的呢,真的很遗憾,真的真的很遗憾,真的真的真的很遗憾,所以。”
如同那份红茶般的甜美呼吸吹拂在京一郎的脸颊上。
“这次绝对、不会、失败。”
京一郎立即试图从长椅上站起来。
但静菜却扑到了他身上,两人就这样倒在了散步小路中。咔哒咔哒,曾经代表着温暖的易拉罐从手上掉出去滚远了。
“都说了不能使用暴力吧?因为会受伤的。”笑容、裂开了。“但是你的手腕很漂亮呢,已经成为‘花纹’的旧伤说不定也是装饰,血也没有出。不过真遗憾,要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维持幸福的表情呢,因为要是带着可爱的表情突然死去脸颊就会这么固定住的。所以我真的十分遗憾呢,你看到那件事就没法放松心情了对吧?真是的,那个女孩子实在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作,真让人烦恼。”
那只纤细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会与香烟盒大小的黑色塑料盒分不清……才怪的高压电流枪。
比起腕力与体重,被不明正体的话语所压制住的京一郎感到自己就连呼吸也做不到。
“不过请安心,我啊,只要是让人喜爱的话无论男女都不会介意的。”
啪叽,按钮被打开了。
“将这份遍布全身、毫无瑕疵的爱献给你。”
蓝白色的火花在脸前炸响的瞬间,京一郎却不合时宜地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静菜——要是这个女人是让少女摔破头部死去的杀人魔的话。
那么到底,蹲在尸体旁边的女孩子在干什么呢?
“终于找到你了,杀人魔。”
“!?”
趴在京一郎上面的静菜猛然抬起头,被压倒的京一郎完全不知道是谁做了什么,但映入他眼帘的事情只有一样——
咻,传来风的嘶吼声。
那是拇指般粗细的,黑色的绳子。从远处的某地飞来的绳子如同艺术体操的缎带一样绕成了巨大的圆圈,如同土星的光环一样漂浮在静菜的头部周围。
一瞬间。
土星之环如同绞刑一般向静菜的头部袭去,吃了一惊的静菜急忙从京一郎身体上方向侧边跃去,要是晚一步的话她的头大概就不只是被缠住,而是已经碎了吧。
就是这般速度,就是这般威力。
咻咻,拖拽着摩擦空气的燃烧气味,漆黑的绳子如蛇一般回到了主人手里,京一郎的目光向着其尖端处、也就是绳子所有者的手望去。
向着飘扬着绿色头发,以少女为形的地狱望去。
那个地狱,乍看之下比京一郎要年轻,或者应该说年幼这个词语更为恰当吧。不知是不是染的,及腰的长发呈现绿色,超短的吊带裙下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在当前的社会中,这种程度的穿着尚且属于“普通”的误差范围之内。
但是,产生决定性差异的就是少女手中所持的刃物所散发的气氛,那并不是在杂志的古怪商贩上介绍的唯独形状靠谱的便宜小刀,而是只有常常仔细保养,经历了足以长出手茧的长时间使用却依然不失光芒、唯独经过岁月沉淀的白刃才能释放出的,真正的杀气。
京一郎以自己与少女间的距离来目测在空中飞行的绳子的长度。
十米,离开这么长的距离也能袭击静菜的头部也就是说,在她身边如同结界般展开的绳子有着在此之上的长度吧。简直就像艺术体操的缎带一般,指尖的轻微动作就能让绳子如同生物一般蠢蠢欲动,丝毫没有碰触到地面地割裂着空气。
“……我倒不是不介意被看到献上爱的时候啦。”
缓缓地,静菜抓住金属扶手从散步小路上站起身。大概是蹭破了吧,握着高压电流枪的右手指甲渗出了血。
“但还没有被其他人围观的兴趣啊,真的……”
超出想象的细长舌头,如同蛇一般舔舐着她的右手指甲。
“ , 。”
与此相对,绿色的少女宣告了什么。
但不知是因为声音太小,还是因为距离过远,只能看到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简直就像是代替语言一般,在她周围缓缓移动的绳子“哔——!”地如剑一般固定住了。长椅、扶手、树枝、路灯、自动贩卖机,绳子将这些仅有的突起物连在一起,如同滑轮一般往返其间,在少女周围创造出不明正体的结界。
究竟会产生怎样的攻击呢,这是就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的诡异战斗阵势。
本应由杀人魔支配的空气,仅因一个动作便被诡异的少女占领了。一般来说,高压电流枪无论经过怎样的改造,如果不接近敌方是没法攻击的,从这点上而言,被不明正体的结界所包围的少女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无死角状态了。
“你是这么想的吧,不过……”
杀人魔带着微笑闭上一只眼睛。
“——这种程度还不能算是正确掌握了「触电死」哦。”
说着,一步也没动的静菜用拇指开启电击枪的按钮,将火花摁在了旁边的金属扶手上。
呲啪!!如同投火于汽油中一般蓝白色的闪光在一瞬间舔遍了扶手,仿佛将金属扶手作为滑梯一样,它在少女的身前突然扑到了空中。向着位于扶手旁边的少女,高压电流仿佛要将其手腕烧断一般袭去。
叭叽——即便如此,少女仍然一挥绳子将火花弹开了。
绝缘体。
那根绳子是和自行车轮胎的内胎一样的东西,虽说是橡胶但也是在太空服上使用的特殊种类。即使是从五楼掉下来的鸡蛋也能毫无裂痕地接住,这种橡胶不仅能抵挡住一切攻击,同时就连电流也能完全封杀,
“……”
静菜的、作为「触电死」的目光中,一切感情都消失了。
那是决心要杀死对方而进行观察的目光,那是如同显微镜一般并不把对方当做人类的眼神。而与此相对,少女却毫不犹豫地亮出了底牌,踢起在脚边滚动的某物,同时抓住张开结界的其中一根特殊橡胶全力地跳了起来。
向着后方。
静菜的眉毛微微一动,大概是无法理解吧。她不知道少女特地跑出自己设下的结界的理由,在这点上京一郎也是如此。
但是。
对于故意放过眼前的机会、而且还跑到结界外面的少女的意图,为什么没能注意到呢。那并不是一般的绳子,她所抓住的、如同禁止进入散步小路一般张开着的东西,在标有“特殊”一词之前首先身为橡胶这件事。
关键是,弹珠。
少女正握着红茶饮料罐,就连拉环也没有打开,恐怕是倒下的京一郎失手掉出去的东西吧。而且,钩挂在散步小路两边树木之间的特殊橡胶正由于少女手上的动作绷紧至极限,静静地装填着弹药。
就算注意到了,也并不是说能够对此做些什么。
以能够得出上述结论的速度,“弹丸”轻易地超越了人体的动态视力。在少女松开手的瞬间,物体破碎的声音就已在静菜的额头上响起。开始与结束,就只有这样而已,这是完美的精密狙击,根本不存在容许躲避的空隙。
发出破裂声响的并非静菜的头盖骨,而是击出的红茶饮料。
“ , 。”
大幅度向后仰去的静菜头上流下了血,手中的高压电击枪掉了下来,无论谁都可以看出她已经昏厥了。但是少女在静菜倒下之前便采取了行动,绷紧全身肌肉、如同弹丸一般向前飞奔,同时解除张开的特殊橡胶结界,到达静菜的身前。围绕着她的四肢、胸部、腹部以及头部的特殊橡胶卷了起来,剩余的绳子则绑紧了周围的树木与扶手。
直到这时,离开主人之手的高压电击枪才轻撞在了地面上。
完美的将军(Checkmate),之后少女只要稍加施力……不,只要把手放开交织着的特殊橡胶,收缩的橡胶就会把包裹静菜全身的橡胶之环绞紧吧。这并不是单纯的绞杀,而是以强大的压力将全身各处扭断的挤压杀。
从各个角度被绳子固定住手腕、足部、腰部与头部的静菜全身无力地静止在空中,看上去丝毫没有意识,那副样子看上去就像是挂在蜘蛛网上的有毒蝴蝶或者被强行舞动而坏掉了的提线木偶一样。
得救……了吧?
仍然躺在地上的京一郎擦掉流至下巴的汗水,不发一言地想着。
不过嘛,京一郎这么想着。虽然经历了不少波折,不过这么一来自己这个被害者也安全了,再怎么说对失去意识的对手继续施加伤害这种事情也——
“哟嘿。”
“等、等下等下我说我说喂喂笨蛋笨蛋!”
不合时宜地发出可爱声音(不过只有从少女的外貌上来讲才给人可爱感)的少女,京一郎不假思索地迅速站了起来。他以双手抓住身旁的一根特殊橡胶,虽然不知道这能够阻止什么,但总之觉得不能把手放开就是了。
少女猛地动了下一边的眉毛。
“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
说着,少女把抓着的橡胶挂到路灯柱子上然后松开了手,这大概是起到了缓冲的作用吧,橡胶并没有绞紧起来。
少女再次说道。
“笨——蛋。”
“啊?”
似乎是这件事比杀人还要重要一样,少女完全把目光从静菜那儿移开,从正面注视着京一郎。
稍稍抬起眼、像是固执己见似的变得认真起来,如同要将对方的言论全部推翻一般努力着,没错——简直就像是在反驳着父母之言的孩子一样——
“笨——!说什么笨蛋啊别开玩笑了!你这家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说起来别在别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杀人啊笨蛋!啊也不是说不被看见就没关系……不过你这家伙至少也要偷偷摸摸一点吧笨蛋!”
“?”为什么?对方的目光在如此询问着。
“不要好像觉得不可思议一样歪着头啊笨蛋!”
京一郎在刹那间撇开脸喊道,他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对不由得觉得对方很可爱的自己又开始产生自杀欲望了。
“说着笨蛋笨蛋的,还真是吵闹的人呢,难道是口癖么那个。”少女轻轻晃了下绿色的头发,“还有,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手机啊,一看就知道了吧笨蛋。”
“……拍纪念照片什么的有点无法理解,简直像笨蛋一样。”
“别把别人说得像拍尸体照片的疯子一样啊笨蛋!知道吗,你这家伙要是把那个人杀了的话我立刻就打110了,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号码吧?”
“是天气预报吗?”
“那是117!……啊咧,是117吗?”然后“啊”的回过神来,“吵死了!知道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说真的本来现在就该立刻报警了……吧。”
“……”
“干、干嘛?”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遇见这么无聊的人呐。”
被怪人当成怪人什么的根本不痛不痒……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某处还是传来了嘎叽的声音。
“要通知警察的话请随意,不过他们是不会出动的哦,因为我是「公认」的。”
“啊?”
“所以说,我是国家治安委员会公认的对杀人魔专用的杀人妃……虽说是被雇佣的(Arbeit)。请问您理解了吗,笨蛋。”(注:Arbeit,日语中表示“业余工作、打工”的意思。)
……先把笨蛋一词放着不管,那么来想一想吧,究竟是这家伙的脑袋坏掉了,还是我们的日本到此为止了呢——当然是不可能思考这种事情的。
“啊啊,果然还是报警吧。”摆出笑嘻嘻的表情。
“真的是很无聊的人呢,你。”对方好像也生气了的样子。
“而且,这个已经不是人类了啊。当然这并非是指生物学或者解剖学上的意义,而是除此之外的部分完全就不是人类,你不是也亲身感受了吗?”
对方像是感到无趣般这么说道。就像是在深夜加班一样,少女抓紧了挂在路灯柱子上作为缓冲的橡胶。
京一郎焦躁起来,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总觉得只要松开那根缓冲的话这个地方马上就会发生杀人事件了。
“等、所以说叫你等下啊!别这么随意地杀人啊笨蛋!”
“……我,对于你不是杀人魔这件事感到十分遗憾。”少女眯起眼,“真是奇怪的人啊,要是责难电视机另一头的战争还好说,明明你自己都差点被杀了。”
少女像是感到无趣般看了下静菜。
“……即便如此也一样,笨蛋。”
“你明明被这东西的笑容所骗了。”
看着全身无力、失去意识的静菜。
“……即便如此也一样,笨蛋。”
“要是放着不管的话死者还会增多的。”
“即便如此也一样,笨蛋!”斩钉截铁地断言道。“知道吗,别给我觉得杀人是件随便的事情!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管有着怎样的理由或者没有理由这种东西也好,别给我觉得杀人是件随便的事情!你个笨蛋!”
“不过我所杀的并非是人类。”
“不过——才不是这回事吧笨蛋!”
“……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愤怒到这种地步?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你该不会是想瞎说对这个东西一见钟情了吧?”
“啊——真是的——吵死了——啊,阻止杀人需要那么伟大的理由么!”
为什么?传来这样的目光。
不知怎的京一郎好像真的有些火大了,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是“不能杀人”这件事的理由。他明白这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是致命性的,但即使要背负着致命的伤口也想说服眼前的少女,现在的他就是产生了这样的心情。
“死了就好的人是不存在的吧,你个笨蛋!”
真是的,一边想着身为自杀志愿者的自己为啥非得把这种事情说漏嘴啊,七净京一郎一心一意地向眼前的少女质问道。

“死了就好的人是不存在的吧,你个笨蛋!”
京一郎再次喊出恐怕与深夜无客的牛肉盖浇饭店世界第一不相称的台词,像是在睡觉的打工者移开了视线,大概是觉得碰上麻烦的醉鬼了吧?嘛虽说在开始点菜前就突然说出这种话的京一郎也有责任。
“不过,还真是厉害的发色啊,绿色什么的。”
“对于现在的社会而言,这是那么稀奇的事情吗?我只是根据当天的心情来染上不同的颜色,也有选择红色或黄色的日子。”
“……那个,没考虑过对头发会有什么伤害吗?”
绿色,这种能让人联想起绿灯的颜色,可以看出今天的少女应该心情不坏吧。这么想着京一郎皱起了眉,碰到了那种事情还只是“绿色”而已吗?
像是要重振精神一样,京一郎说道。
“总之先来一碗吧,你呢?”
“水。”
打工的女性啪叽一下地冻住了,将“言简意赅和即时回应”的待客礼仪抛在一边只是一个劲地浮现出谄笑,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回路被破坏了。觉得对方有些可怜的京一郎总之先说了句“给这家伙也来一碗”,打工妹的表情立刻就像找到了救世主一样。
“话说,你还不明白么?那就看看金发老师吧,金发老师是说三年级β(Beta)班的班主任,有些容易发脾气时常公私不分还进行各种各样的体罚,虽然冷静下来想想的话会觉得这样子没问题么,肯定大概也许有可能会教导一些你有所不足的地方也说不定。”
“好像感觉良好地坏掉了呢,不用紧张也没关系哦。”
“紧张?才没紧沾啊,嗯,果然因为一直发生奇怪的事情让螺丝松掉了吧我,和杀人魔一起到牛肉盖浇饭店什么的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少女和静菜并非同类,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少女作为少女沉默了两秒。
“……不是这样,在深夜这种时间段是将我排除在女性之外来考虑的么?”
“哈?在裙子下面穿着裤子的女人在说什么呢。”
说着,京一郎突然被自己的话噎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自己把这样的年下臭小鬼杀人魔(姑且)当作女人了吗。
“……要是露出脚,会被蚊子叮的。”
“……”不想承认,总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败给她了,“话说,你这家伙为什么会想要去杀人啊,‘杀了也好’和‘杀下试试看’是完全不同的吧。”
没错,就算是被谁“公认”、得到了“许可”,要是本人不想杀就不会有人死去。说起来少女的行动也挺含糊的,在公园被捉住的静菜也只是被胶带绑住就这么弃置在长椅上了。
说不定这种事情是不能去询问的,要是想对不明正体的「杀人妃」深入了解的话或许会危及性命,但即便如此京一郎也没有收回自己的话,他并不想收回自己的话。
他是自杀志愿者(Deep End),是寻找着死亡的意义、将死亡作为一种成就的人。而这样的京一郎,并不希望有人因为类似“仅仅凭借陌生人的一言而决定生死(Dead or Alive)”这种程度的无聊理由来杀人。
“……不对。”
“怎么了?”
不对,京一郎想道。这种事情在自己成为自杀志愿者之前就已经放弃了吧,他能够这样断言道。所以这应该和自己决定去死的事情没关系,不过,这样一来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京一郎忽然顿住了。
……也就是说,什么啊,我只是不愿意静菜被杀吗,还是说也无法忍受这个少女杀人呢。
“请不要擅自发怒,你是精神分裂症吗?要的餐点也上来了的说。”
一看,确实已经在京一郎面前摆着了。瞧了瞧打工妹的脸,她不知为何像是脚抽筋了似的抖了一下。
“那么,理由是规定不能说的吗?”
“我并不为我的理由感到抱歉,即使没有报酬也不会轻视这份工作。”她一边往牛肉盖浇饭上洒着红姜,“这样吧,我们来玩游戏。互相发起询问,回答的一方一定要实话实说……嘛,只要不是撒谎的话说什么都行。”
“……说什么都行算啥啊,真相这种东西是只有一个的吧。”
“侦探少年吗你是?举个例子,‘明天是阴天’和‘二十四小时以后不会放晴’哪边都是真相对吧?我是说来玩这种文字游戏吧,笨蛋。”
看来还是很在意自己被叫做笨蛋的事情,她那副用一次性筷子唰唰地刺着变红的牛肉盖浇饭的样子,要是套上「杀人妃」的头衔还真有点可怕。
“那么我先开始了。”
“什、好狡猾!”
“先说者为胜,笨蛋。首先,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可不想用杀人妃什么的来自报家门的说,七净京一郎,请多指教,你这家伙呢?”
“杀妃,请写作杀戮之妃。”
“什、怎么想都是假名吧!”
“名字是对个体的称呼,我认为狗与Dog就是指同一事物的不同语言。”
“……强词夺理大魔王。”
“就算提出抗议也不会被理睬的所以进行下个询问,准备好。”
“等、等下!这次是我来问了吧!”
“你的询问已经结束了哦,‘你这家伙呢?’……真是有够无聊的问题。”
“……强词夺理第六天魔王。”(注:第六天魔王,又称天魔,传说中住于欲界六天最高处,织田信长也被称为第六天魔王。)
“请别把我叫得像织田信长一样,先不管他的言行如何首先我是个女性。”她呜啊呜啊地把牛肉往嘴里送,“那么开始第二问,你有秘密呢。”
“……”不知为何他笑了,“嗯,没有秘密的人,根本就不是人类了嘛。”
那么,这次就轮到我了,说着京一郎看向杀妃。
“啊,抱歉。柜台那边的碗里应该有自助选择的凉菜,能帮我拿一个来就帮大忙了。”
“啊?无所谓不过你这家伙要付钱哦,凉菜也有牛蒡啊凉拌卷心菜啊各种各样的你要哪个?色拉调料也有——”
——五花八门的。说到这,京一郎猛地停了下来。
“请给我牛蒡的凉拌菜与日式色拉调料,这是对问题的回答。”
杀妃莞尔一笑,不由得让人觉得很可爱。
“那么接下来是我的询问。”
“……”京一郎把五香粉的瓶子拿在手上露出笑嘻嘻的表情,“来,说‘啊——’♪”
“等……请住手这样很恶心!”
“……”京一郎恢复认真的表情,“切,要是问你在干什么的话就能结束了。”
“我是不会上这种明显的当的……那个台词也是诱导对吧?”
双重陷阱是很卑鄙的,说着杀妃露出留有余裕的笑容,京一郎也再次回以得意的微笑。
“没错,这也是诱导,这样你的回合就结束了吧?”
“对,我的回合结束了,那么我回答完这个问题开始下一个询问。”
嗞当,京一郎的背后貌似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那么开始,说真的,你所抱有的最大秘密是什么?”
“……”
他觉得能蒙混过去,最大指的是对本人而言的最大,所以中学时在体育馆里第一次被女孩子冷遇的事情,或者小学时在林间学校和几个朋友一起第一次碰到被丢弃的工口本的事情,随便想想“最大”这词就能回忆起各种各样的事情,至少也能用“每个都是最大的”来搪塞过去。
“手腕的伤哦。”
但是,京一郎这么回答了。要说不仅是过去就连现在也拥有的话就只有这个了,不,就算没有这种文字游戏也应该这么回答的。
京一郎的筷子停了下来。
“手腕的伤,这意味着什么应该知道吧。自杀哦,我是自杀志愿者(Deep End)。但是很可笑吧,我不管做什么都死不了,就是这种体质。手腕也割了上吊也上了一整罐的药也喝下去了,就算这样还是死不了的我到底算什么生物啊,真的。”
与此相对,杀妃却没有停下筷子。
“……唔,问下理由。”
“喂,轮到我了。”
“这意味着什么应该知道吧,但是很可笑吧,到底算什么生物啊,你已经提出了三个问题,应该受到惩罚的是你。”
“知~道啦。”
京一郎呼出一大口气,他在紧张。自己要死的理由,换言之就是自己的全部了,要是被当做躺在公园里的尸体对待的话,自己就没办法再提起精神了吧。
但是,他在心底里却期盼有人能听一听。
“杀……杀了人。”(注:此处两个“杀”是不同发音,第一个杀与杀妃的杀读音相同,第二个为动词正常发音。)
杀妃的眼睛,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确实如同冻住一般眯紧了。
“你知道我在身为自杀志愿者之前先是‘无法死去的体质(Deep End)’的吧,说起来还真是一路胡来地走过来了呢。嘛,也不是说打架什么的,想要普通地生活下去就已经很危险了,还坐在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上面笑嘻嘻地看着电视,就是这样毫无危机感地过着日子。反正不会死嘛,无论做什么都是多余的。”(注:原文“做什么都是”后面无下文,“多余的”是译者为了通顺所加,请谅解。)
杀妃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无言地搅拌着牛肉盖浇饭。
“就在那个时候,应该是上了高中后不久吧,和平时一样上学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有辆车冲了过来。嘛,因为是早上所以应该不是醉鬼而是在打瞌睡吧,不过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死不了嘛。”
“……那么,被杀的是指那位驾驶员吗?”
“我还没结束回答呢。”
“那就抵消掉你所犯下的三个询问中的一个。”
“好狡猾,嘛算了。不,驾驶员没有死啦,然后我当然也平安无事……因为有个跑过来救我的,真正的笨蛋。”
咕,他稍稍咬紧了嘴唇。
“明白吧?我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死,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站在原地的。擅自跑到别人跟前然后擅自被撞飞什么的,这不是名副其实的笨蛋么。”
杀妃再次倒了点红姜。
“因为我而死的,所以才说是自己杀的吗?”杀妃闭起一只眼,“顺带一提‘明白吧’也属于一个询问请不要介意。”
“不是,才不是这种无聊的意思,要是干净利落得死了的话,我大概也会更好受一点吧。”京一郎像是死死地瞪着什么一样,“那家伙,那个笨蛋啊,右手和左脚被分别切断,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啊。”
“……难道说,你,把那个人——”
“这样之前的询问就还清了,杀妃。……不,不是这样,我没有去杀的理由,那家伙就连怨言或者赔偿金也没有提出来,所以才说这是最差劲的结局啊。”
明白了吧?
被犯下罪恶的意识所折磨、变得疑神疑鬼,总之是自己的错所以觉得一定要道歉而忍受着胃袋传来的剧烈疼痛进入病房时,眼前出现的竟是这样的地狱。
“嗨~来了来了好慢呢!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要是能说着“都是你的错”来诅咒自己的话就能被拯救了,要是能对自己抱有恨之入骨的杀意就能被救赎了。
“嗯?说对不起是为什么?”
但是,对方却带着无上的幸福对自己笑了。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来玩游戏吧游戏。”
以被切断了一只手和一只脚,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床上、就连动也动不了的身体。
即便如此,片刻也没有躲避目光的少女依然率直地信任自己。
“等等要去哪儿啊,已经要回去了吗?喂给我说‘下次会带甜瓜来的’啊!”
所以,自己逃走了。
这并不是因为失去手足的少女太过坚强,而是不能原谅自己软弱到无法信任对方的地步,明明把他人推进这样的地狱却还要悠闲生活,他对这样的自己无法再抱有自信了。
“……你真是意志坚定啊,虽说只有方向搞错了。”
“……?”
“要是对世界抱有不满的话,像你这样赶紧自行了断的确是正确的做法,不过像我们这样的类型却做不到这一点。即使对世界已经绝望还想要勉强生存下去的话,其结果就是会演变成杀戮。”
“没错,不过我觉得你那边水平更高就是了。将某人的梦想与未来连根抢走,从正面承受由此带来的罪恶,即便如此也想要活下去,我可没有那么强大啊。”
“……是这样,吗。”
“嘛,虽说无论哪边都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两方极端到这个地步的事情也很少见呢。”
这么说着,杀妃以几乎看不见的幅度轻轻地露出微笑。
终于开始吃牛肉盖浇饭的京一郎这么想道。
果然还是应该问的。无视因为听到不同次元的话而僵在原地的盖浇饭店打工妹,京一郎做了一下深呼吸。这是最开始就决定的,唯一的问题,那是。
“为什么要杀人啊?”
“虽然说到底我在杀的并非人类,不过就把那个分为人类来回答吧。”
杀妃毫无踌躇地流畅回答道,她没有任何紧张的样子,果然和京一郎不同,那个理由没有任何需要抱歉的因素吧,一定。
或者说,这是对老实说出了理由的京一郎应有的敬意吗。
咚,杀妃把筷子插在牛肉盖浇饭的中央。
“你,能相信有幽灵的存在吗?”
“不……话说刚才的算询问吧?”
“是的,以此回答,你的回合已经结束了请别介意。对于我能否相信这个问题,无法做出yes或no的回答。”
“?”
“……有一次,我看到过。”
这么说着的杀妃眯起了眼睛,与其说是在谈幽灵,她的表情更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一般。
“我所杀过的,仅仅一个人类,那是和一直在杀的有所不同、真真正正的人类。因为失误而杀掉了,那个人。”杀妃如同歌唱着一般说道,“看错了,也说不定。意外,或许是被追到那种地步了。不过,要是现在还真的作为幽灵而存在的话,我……”
就会得到救赎了。杀妃如同孩子般喃喃道。
那一定是对于杀妃而言很重要的人吧,而且还是与自己的意愿无关、失手所杀的。虽然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杀了谁,不过京一郎觉得这种事情是不能问的吧。
所以,比起过去京一郎还是宁愿思考未来。杀妃是这么说的,自己杀了人的事实无法改变,但若是死了之后并未终结,那个人在那里也能获得幸福的话,自己也会稍微得到救赎吧。
所以,才选择杀戮的吗。
“……我只遇到了一次。虽然无数次准备了同样的条件,但那样的东西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才进行实验,要是还有其他人类的幽灵存在的话,那么就能证明那个人也一定作为幽灵存在着。”
因为是实验,所以不断重复。因为是实验,所以也有中途停止的时候。因为京一郎的一句话而而决定了人的生死(Dead or Alive)原来是有着这样的理由。
“……混账。”
所以,京一郎喃喃道。
“一边感受着杀人的痛苦,一边承受着让重要之人死去的痛苦,为什么还能这么说啊。”
“我应该说过了,为了实验。”
“就算说是实验,也有其他方法的吧。”
“是的,所以我从数个方法中选择了这种做法,因为我和杀人这种事情比较合适。”
京一郎的话语停止了。
幽灵到底存不存在,应该是有很多其他的调查方法的,特地一直采取这种回想起自己的心理阴影的方法什么的……
“啊,请不要误会,我和你是不同的生物。”
说起来的确是这样,京一郎想道。
“你和我不一样,还有可以受到救赎的机会。”
说起来的确是这样……却无法这么想。
因为,说到底,这位绿色头发的少女一直用这种方式牢记着心理阴影,只是为了永远不让自己忘记那位最重要的人,就算唯独方法错了,杀妃本质上也是在为了寻求救赎而行动。
“……和我一起聊过这么长的时间的人,你一定是第二个吧。”
虽然只是些在牛肉盖浇饭店说的废话,却对此展露微笑地这么说着的、一名绿色头发的少女。
要说有什么错了的话,也一定是指连这种单纯的事情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错了。
但是,一旦注意到就不得不告诉她了,京一郎这么想道。

“别感冒了啊,要注意夜路啊,别杀人啊,别在裙子下面穿裤子啊。”
“句子里到处都混进杂音(Noise)了,杂音太多原来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了哦。出什么事的话请叫我,你看上去至少还有让我赶去救的价值。”
“哈,正值叛逆期的家伙别装什么保护者啦。你这块案板,虽然目测可能不太准,不过该不会胸部只有73吧,比我胸部还要平怎么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其实你是男孩子这样的冲击性展开吧。”
“真失礼,我是76。”
“……(喂,这下怎么办?)”
“……那个,想订正一下。大概,78吧。”
“……”将目光放远的京一郎仰望夜空,“啊,是天鹅座。”
“……bashijiu?”
砰砰,京一郎拍着杀妃的双肩。
“想哭吗?”
“!”
以这种兜圈子的方式京一郎与杀妃在牛肉盖浇饭前道别。
到头来,为了把理由问出来就费了好大力气于是没能阻止她,不过要阻止她并非是什么难事,他想。杀妃的目的并非是杀戮本身,要是说住手也会好好停下来,只不过是现在没有能够阻止她的人在她身边罢了。
“……在想什么啊,我。”
京一郎为浮现在脑海里的杂音皱起了眉,边发着牢骚边被世间无人知晓的一名少女所影响的,幸福的未来。这种杂音是不会实现的,作为自杀志愿者(Deep End)的京一郎被允许待在某人身边这种事“无论何时”都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未来是不行的,走在繁华街道的小巷里京一郎这么想着。即使没有自己,为了能让杀妃一个人走下去,得让她从根本上住手,也就是说只要清楚解明“有没有幽灵”就行了。不,虽说自己没有意识到,杀妃是希望着幽灵存在的,这样的话说不定只要想办法蒙骗她就OK了。不过也有说过被国家治安什么的公认了,或许那边会比较麻烦吧,要不就和他们会会吧,反正自己也不会死,有这种特殊体质的话,和杀妃一起笑着大闹一场也……
“所以说,停下吧,就这样,不要再想更多了,拜托。”
如同压抑着头痛一般触碰太阳穴,无论想起什么思考什么自己都只想往幸福的方向前进,别再继续了,毁掉一切吧,脑海里在这样诉说着。但是,把杀妃卷入并破坏这件事无论怎样还是很讨厌。
……怎么觉得,好像直到照顾好杀妃为止,我都无法采取行动了的样子。
“……真的,好麻烦啊,怎么回事啊那家伙。”
京一郎与杀妃所住的世界就像是正反两面,那边的世界究竟如何呢,恐怕是京一郎所无法想象的地狱吧。
但是,不知为何京一郎在笑着。
“即便如此,到头来,还是活下来了啊。”
“啊啦,这可说不定哦♪”
吃了一惊。
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就在稍微动下头就能吻到的距离,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某人在接近着,因为太近了就连双眼的焦点也调整不好。
但是,京一郎知道那是什么。
“救了我真是感激不尽,给你调低电压作为奖励♪”
在这么笑着说道的杀人魔——静菜面前。
啪叽!伴随着猛烈的声音,京一郎以惊人的速度倒在了地面上。

如同在被雨淋过的道路上挣扎着的蚯蚓在逐渐变干似的,他闻着这样的气味醒了过来。
京一郎似乎在狭窄的胡同里,他感到自己背靠着水泥墙坐在地面上。
“……”
四肢没法活动,是因为头摔到地上了吗,后脑勺有滑溜溜的奇怪触感。还是说因为高压电流吗,全身发麻导致痛觉十分淡薄,就连原因也无法知晓。
鼻子里传来了奇怪的气味。
原因是——有两具头躺在脏水洼中、状似人形的黑炭倒在地上。
看上去是戴着耳环的少年与雷鬼头的少年,但是如今可以被称之为“少年”的人已经不存在了,无论怎么看,那都只是已经炭化的尸体。
“唔!”
“有点过分了呢,「烧杀死」明明是小架苑的工作啊。”
因为头部没法活动也没法去看在旁边说话是谁,伸展的四肢的京一郎只是呆然地望着躺在脚边的两具——不,两人的尸体。
那是全身皮肤表面都被烧成黑漆漆的干脆尸体,变硬的皮肤裂了开来,里面露出的肉如同半生不熟的汉堡牛肉饼一般变成了粉色。耳钉的那位比雷鬼头的还要糟糕,安在身体上的金属如同炸药一般把里面的骨肉给炸飞了。
面对着眼前的尸体,就连觉得可怜也做不到。就和在超市里看见的猪肉一样,未免也破坏得太过彻底,甚至无法将其视为生物了。
“来玩吧,他们这么跟我说所以稍微服务过头了一点,啦♪大姐姐一直都是邀请别人的一方,被顾客邀请什么的还没有习惯呢,多谢款待啊。”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就算说是改造过的,高压电流枪仅凭一击就能把人类破坏到这种地步吗,这简直就像是被闪电直击了似的。
“真困扰,我的宝物可是一旦解除限制(Limit Break)能达到65万伏特的呢,如果击穿空气两秒以上的话电击枪说不定也会坏掉。嘛,要是潜入秋叶原深处的话据说连80万伏特都能入手,不过我也没有热衷这个到那种地步啦。”
咔叽,这样的脚步声。像是踢开无聊的东西一样把尸体弄开,两只脚站到了京一郎面前,就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一样,她在京一郎旁边蹲下身来。
“好久不见~可爱诱人的猎物先生♪”
「触电死」——杀人魔静菜笑嘻嘻地说道,那是真心感到愉快的微笑。
“……在干什么啊,你。”京一郎感受着后脑勺的伤口眯起了眼睛,“对流血的尸体没兴趣的吧,那么……”
“啊啦,该不会是因为公园里的失败作小姐而自卑了吧?这种可爱的性格我很喜欢哦。”「触电死」把手放到嘴边微笑道,“没错呢,为了保存的话就不能破坏身体,虽说那是我的绝对原则啦。”
微笑,如同发出啪叽的声音般裂开了。
“我放弃对你的‘保存’了,在代替者到来之前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代替者?
京一郎的心中闪过正体不明的恐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根据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绿色头发的少女。
静菜像是十分享受京一郎的表情似的,用拇指按下电击枪的按钮。
叭叽!火花在颈边炸响。
京一郎的全身都抖动起来,打个比方就像是名为内脏的容器内侧都在振动一般的、无法形容的触感。就在感受到四肢的前端游走过一阵寒气的瞬间,意识如同沉睡一般坠落了。
滑溜溜地。
流入口里的娇艳触感让京一郎坠落的意识苏醒了过来,嘴唇被触摸着,那是肺中如同吹气球一般被强行送入了空气的感觉,
人工呼吸,在想到这个词之前,再次散开的火花让京一郎的心脏停了下来。
“呜哈……!”
这回是胸膛上压迫心脏的异样触感让眼睛睁了开来。咕咚,全身抖了一下,是心脏按摩。在京一郎喊出什么之前,击出电流的电击枪炸响了。
「触电死」静菜正将京一郎的生死如同字面意思一般玩弄着,打个比方就像是把递到嘴边的棒棒糖又再次抢回来用口舌舔着一般。内脏的不规则震动让京一郎喊出不知所云的言语,滴答滴答,头发的深处渗出了血。
“啊啦啊啦,啊啦啊啦啊啦,只有临时的应急手段果然很麻烦呢。”
对这个声音,意识模糊的京一郎依然有所反应。这并不是京一郎本身的意愿,而是和极度睡眠不足的人更容易被询问出真话的情况类似。
“应急……?缝针,吗?”
“你觉得我像是会有这种医学知识吗?我只知道在头上贴胶带呢。”静菜用手掩着嘴,“……不过,连这种事也不清楚就说明痛觉已经消失了吧。啊啦啊啦,真是糟糕,我,明明对你还有点依依不舍的。”
啪叽!火花将静菜的笑容从京一郎的意识里炸飞了。
可恶,他这么想道。一次又一次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着,京一郎咬住牙齿。这次真的会,死。不,现在已经死了吧。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都不是绝对会成功的手段,要是一直这样承受着电击枪的高压电流的话,失败就一定会造访自己。
我要死,自己明明这么想过。
明明应该高兴的,明明应该开心的,心里不想接受,对这一切不想承认。为什么自己在喊叫,为什么自己在流泪,对这一切毫无头绪。是因为疼痛吗,是因为恐惧吗,当然,和这些东西并不一样。
痛觉已经消失了,对死亡的恐惧根本不存在,那么是在懊悔吗,对于自己的生命被别人玩弄于鼓掌这件事无法原谅吗。但是,和这个也有所不同,说到底认真在考虑自杀的人,不可能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任何价值的吧。
“……那么。”
要说错了的话,也一定是没有人告诉自己错了这件事错了。
曾经在一名少女跟前想过的事情,在京一郎自己身上也应验了。
说起来。
“为什么,我……要死啊?”
并不是为了死而去赎罪,而是为了赎罪才去死的。
赎罪这件事,明明是要得到允许的。并不是自说自话的允许,而是必须要从作为被害者的、躺在床上的那个孩子那里得到许可的。
那个孩子,是那种看到别人死去的瞬间还能莞尔一笑的人吗?是那种想让自己死在这种怪物手下,认为自己没有价值的人吗?
“……明白了吧,京一郎?”
这是简单至极的错误,这是单纯至极的误会。
如果不是伪善或者其他什么,而是真心为了那个孩子考虑的话,就不会做什么割手腕跳楼之类的无聊事情,只要陪在现在还在床上尚有时日的那孩子身边就好了,明明只要这样就好了。
说什么原谅之类的,那孩子明明一开始就没有生气的。
“明白了吧,京一郎。”
所以说,逃出来的自己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啊?
为什么,在这种刑场上想起来了啊。
“……这样子,不就没法简单轻松地死去了吗。”
“嗯嗯,我也不会杀你哦。”
向着唐突地插话道的杀人魔,京一郎抬起头。
“嘿、嘿嘿,我是知道的哦。服毒死、入水死、捕杀死、失血死、绞杀死、冰冻死,正因为学习、实践了各种各样的死法呢,我知道像你这样的种类哦。”
不明白微笑的意义,简直像在不同语言的电脑上胡乱启动着程序一样,京一郎的头被嘎吱嘎吱地停了下来。
“你认为会有一口气吃下整瓶药还能活着的人吗?从五楼跳下来还能呼吸的人、上吊后心脏还能跳动的人、割了手腕后还能走来走去,你觉得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杀人魔看着京一郎,像是感到高兴般、像是感到稀奇般,就像是看着动物园里的栅栏一般。那简直就像是,京一郎是比起杀人魔还要稀少的存在一样。
“所以,我是不会杀你的,这样都不会死的人就算能杀也不会去做的。不——对,说到底谁也杀不了你。”
因为就是这样的吧?杀人魔的脸上浮现出极致的笑容。
“已经死了的人,无论谁都杀不了吧?”

思考,停止了。
非现实性的话语,但是京一郎能接受。尝试自杀的次数不下十次二十次,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死过才是不正常的吧。
并不是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死。
而是已经死了的人是不会死的。
死人。
幽灵。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意识到啊。要是就这样没有留意到的话,要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错误的话,现在说不定也能回到那个孩子的身边去的。
明明如此期待着结束的,没想到早已结束了(Deep End)。
“你能相信有幽灵的存在吗?”
啊啊,虽说如此,也并非什么都没有了。
“……有一次,我看到过。”
那家伙,已经和“那个”碰到过两次了。有没有幽灵这个问题这下真相大白了,那家伙已经没有再杀人的必要了。
我确实已经结束(Deep End)了,但这样一来站在临界线(Dead or Alive)上的那家伙,就能确实无误地被拯救了。
所以,我应该在这时露出笑容的。
“明明如此,为什么……?”
“理由什么的不清楚哦,”静菜轻轻地笑了,“呼,那个杀人妃。把指定的三十七名杀人魔逼入无法行动(Absolute Zero)的境地还以为有什么兴趣,那种程度只是普通的收藏者啊,真无聊。”
不过,静菜说着在脸前双手合十。
“要是贵重的绝品的话,果然还是会简单地上钩吧。嘿嘿,真期待。”
猛地一动,京一郎嘎吱嘎吱地以僵硬的身体动起来看着静菜。
“嗯,在这样狭窄的巷道里就能如我所想的无法张开网了,而且关于射程距离也有妙计。”
说着,触电死所取出的是水枪。那是很久以前就废弃了的,使用压缩空气能让水飞到几十米外的泵式步枪。
水能导电,如果,把高压电流枪和水枪放在一起使用的话……
“……可恶,真是低级。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对她报仇么?”
“还要低级,还要单纯哦。”静菜伸出细长的舌头,“嗯哼,虽然失去你的确是很遗憾,但是那个更棒哦?哼哼,冠有「妃」之名就足够让人兴奋了。不留下伤痕地将其制服才是最重要的,我一定要试着把那个保存下来。”
嗞溜,细长的舌头舔舐着空气。
“我啊,只要是让人喜爱的话无论男女都不会介意的。将这份遍布全身、毫无瑕疵的爱献给你。”
伴随着走遍全身的寒意,京一郎的心底尚且留有余裕。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计划什么,但京一郎和杀妃只认识了一个小时都不到,不觉得会为了这样的陌生人赌上性命赶来,就算过来了,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小道里也不可能找到的吧。
为什么会想到把自己当作诱饵啊,京一郎闭上眼。真的,杀人魔在考虑的事情真是无法理解,他也不想理解。
“看吧,终于来了。”
真的,不想理解。京一郎静静地睁开眼,在小巷的前方,杀人魔所制作的陷阱入口,学得挤压杀的杀人妃安静地踏了进来。
在巷道的前方,黑暗的对面,虽然还只能看到阴影,但她确实站在那里,垂落的右手上握着如同电缆一般捆成团的特殊橡胶。
“哼哼,很好,纯粹的怒气,果然把破坏了(短路)的手机放在那里帮了你吧?在街上来回跑都汗流浃背了。有接吻的价值呢,虽然这个孩子也是一流的,但你却是超一流,大概是与无数的死亡接触后被磨练了的感觉?”
阴影并没有说话,只是迈出一步、毫不发出声音地接近着。
“想要这孩子?我啊,虽然对身体有兴趣却不关心内容呢,一切结束之后就还给你吧。对了,就把你们的身体放在一起好了。”
阴影并没有说话,而是仿佛要从黑暗中探出身子一般,再次踏出一步。
“一直不说话,怎么了?啊啦啊啦,啊啦啊啦啊啦,看上去,说你是治安走狗的传言是真的呢,真是遗憾。要说是兴趣爱好的话挺有意思,因为工作才干的话不就变无聊了么?”
阴影没有说话。
随着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起,阴影逐渐露出了细致的轮廓与色彩。那个身影,就像是把荧光的红色粘液用水桶装着倒在了身上一样。
然后,她在京一郎他们面前静静地浮现出身姿。
“我明明说过发生什么的话要叫我的……对你。”
绿色的头发,染上了如血一般的鲜红色。
当,金属音在地面上响起。
一看,那是红色的染发剂,好像连洗都没有洗过,曾经那么显眼的绿色长发,现在黏黏糊糊地沾上了红色的淤泥。
“……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真心的。”
脱离常规的,平静的声音。
没有洗掉的红色染料把脸颊和衣服都给弄脏了,但是杀妃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染上如同地狱似的颜色的少女,无视与自己对峙着的杀人魔看向京一郎。
“请别随便和我说话……现在的我,丝毫没有制止自己的自信。”
这之后,就连十秒也没过。
杀人妃的右手一闪而过,如同龙卷风般狂舞起来的特殊橡胶绳通过建筑物的配管与墙壁的凸起,利用这些仅有的滑轮制作出结界。
杀人魔的左手一闪而过,扣下泵式水枪的扳机。
为了从不明液体中保护自己,杀妃本能性地以特殊橡胶甩开直冲而来的水柱,如同爆炸一般溅开的水柱飞散开来,特殊橡胶绳即将抵达对方。
静菜轻轻一笑,架好右手的电击枪。
“糟了……”
京一郎不禁发出声音。虽说橡胶是绝缘体,但因为上面沾满了水而变得毫无意义,恐怕只要绳子一端触碰到火花,引起的连锁反应就会把杀妃的手腕烧断了吧。
65万伏特这个词语。
静菜以左手架好水枪,在其枪口上置好右手的电击枪瞄准杀妃。之后只要扣下扳机的话,高压电流就会在撕裂空气的水柱上游走,被水淋湿而失去防御手段的杀妃就会毫无疑问地触电而死。
嘎吱嘎吱地,强行活动着无法移动的身体,京一郎把手放在墙壁上。
“——杀妃!”
然后,以如同要打飞背后墙壁一般的力量作为反作用力,京一郎跳了上去。
静菜毫不在意地扣下了扳机,水柱以一直线朝着杀妃,毫不留情地向其颜面直击而去,在她的脸上溅开巨大的水花。
本应如此。
因为京一郎做出了妨碍。虽然没能阻止对方扣下扳机,也没能提醒杀妃这件事,但他却跳到了水柱跟前。
水柱直击京一郎的身体然后飞溅开来,咚!!伴随着惊人的冲击京一郎被冲到了水泥墙上,接着咕噜咕噜滑到地面。
即便如此,京一郎也正在笑着。
虽然是已经结束的生命,但仍然可以保护到什么。
为此而笑,也毫无不可吧。
“都说了别和我说话,你个笨蛋!!”
如同不听话的孩子,带着潸然欲泪似的纯真说道。
静菜笑着再次将手指扣在扳机上,只是被挡住了一次而已,同样的事情还能重复无数次,这次就能确实无误地以这种方式将杀妃保存了。
但是静菜的这仅仅一个动作——却被杀妃十个以上的动作所超越了。
将周围展开的特殊橡胶结界编织得更加复杂,杀妃朝这整个踏了下去。吱嘎,被踩踏的结界发出声音,就像是弹弓一样,无数层重叠的橡胶结界反弹了从上方踏来的力道,让一名少女飞到了远处的空中。
当水柱劈开空气时,杀人妃已经不在地面上了。
“什……?!”
静菜立刻向头顶望去,在建筑物之前被切割成四角的、无限延伸的黑暗天空,本应位于那里的杀妃消失在了黑暗深处。定睛一看,似乎已经跳到了五楼以上的高度。
这是打算干什么呢,下方可是柏油路面。就算是为了避开高压电流的一击,但这样静菜什么都不用做她就会掉到地面上,杀妃就会面目全非地摔死吧。
除非,地面上有任何缓冲的话。
“……!”
一惊,抖动灵活的身体静菜向头顶举起了水枪,这时她看到了飘动在黑暗中如火焰一般的赤色头发,在被击中前将其击落,带着这样的气势静菜将食指扣在扳机上。但那食指的仅仅一个动作,便已被杀妃全身的动作所追上了。
那并不是单纯的下落,而是杀妃以在其头顶高处展开的特殊橡胶接住身体,再以加倍的速度向地上坠落(Heaven Fall)。
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触电死」静菜想要做出一个陷阱,但其实说自己位于更大的陷阱中也不为过。在这个以全方位覆盖住巷道,以特殊橡胶所制造出的蜘蛛之穴中。
直击。
将双脚立于静菜肩上的杀妃,以将其压倒在地上的动作踩了下去,凭这副柔软的血肉之躯吸收了全部冲击的她,无言地俯视着脚边的静菜。
杀人魔也沉默着。
不明白他人痛苦的怪物,就像是连自己的痛苦也感觉不到一样,不去在意自己断掉的两只手臂,而是仰视着背对头顶之月的杀人妃。
“为什么……不来杀我呢。”
微微地眯起眼睛,茫然地脸上浮现出红晕。被砸碎的肩膀上流出骨骼的碎片与鲜红的血液,静菜人如其名地安静诉说道:
“被破坏头部的话我就会瞬间死亡了,若是学得七十二种死因之一的杀人魔的话——杀人器、杀人机、杀人姬、杀人忌、杀阵鬼、杀人妃与空缺的杀神鬼。在杀人魔中冠有名号,支持七大恶魔、代表变形七芒星的一角这种地位的杀人魔的话,应该连一次机会都不会放过才对。”(注:以上七个名字在日文中发音相同于日文“殺人鬼”。)
电击枪与水枪掉落在地面上,从手上失去武器对于杀人魔就意味着失去生命。这是彻彻底底的败北,但是静菜的呼吸却很平静。
“嗯哼,还是说这是兴趣吗?或者说愤怒?被我这种水平的杀人魔夺取猎物而感到不爽了么。不过啊,杀人妃,将我破坏殆尽也没有意义,了解死亡的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吧?破坏身体流出血液并不是我的兴趣,头上的伤是意外哦。”
杀妃什么都没说,简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话语,唐突地停止了。
“……请,说点什么啊。”
静菜无声地咬住嘴唇。
“沉浸在优越感中吧,为这份快乐而而颤抖吧!这是对死者的礼仪吧!你杀死了我这个触电死哦,为什么能这样毫无感情的啊!你这,什么都行,请说点什么啊杀人妃!”
“为什么?”
像是有些惊讶的声音。
并没有明显的杀意,无论是如同冰冻一般的恨意还是如同燃烧一般的愉悦,什么都没有。那只是声音,毫无感情的声音,那也就是说——
“你是活着还是死的,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因为害虫在地上爬来爬去所以杀了,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而是在地上走着,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虫子。少女的话语中,就连这种程度的重量都没有。
“……什、什么啊,那算。”啪叽,静菜脸上的表情崩溃了,“我、我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到不能再喜欢、甚至到没有办法考虑其他事情的地步才,杀的哦?其他杀人魔也是这样,想要去爱想要憎恨想要夺取无法原谅,无论对于哪个杀人魔而言,杀人都是最重要的事情。明明应该知道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你。”
杀人妃什么都说,只是像看着无聊的东西一样持续俯视着。
“你是,什么?你已经不是杀人魔了。我是抱着最重视的心情来杀人的,所以能一直想着这双手杀过的人……所以,我对杀了人的自己能够原谅,可是你却,”静菜像是不停否定着一般摇头道,“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像对待垃圾一样杀人。不,就因为我只是杀戮,所以才无法破坏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没有崩坏到那种地步。”
“这是一样的。”那是比ATM机还要冰冷的声音,“要是能明白这种事毫无意义,要是能明白这种事救不了任何人的话,即使沉默着你也会抵达现在的位置的。”
杀了也好,爱着也好,抱紧也好保存也好入手也好为其换衣服也好拍照片也好蹭脸也好摸头也好闻头发的味道也好轻轻啃咬耳垂也好。
无法传达给死者。
杀人魔的想法,绝对无法传达出去。
不会回以爱意,不会回以恨意,不会回以恐惧不会回以喜悦不会回以笑容不会回以哭泣不会回以羞涩不会回以厌恶。
死者只是死者。
要是,注意到这一点的话。
要是明白,怎样的诡辩也好伪善也好对于死人都毫无意义的话。
在前方所等待着只有一样。
静菜与杀妃间的区别,就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不、对,我、我不想那么堕落,我还想作为人类。”
“……”
“为什么,不说话。”呜呜的,静菜如同孩子一般哭泣着,“拜托了,一定是这样的。因为我和你是不同的生物,所以没有崩坏到像你一样的程度,和我保证,这是约定……为什么,不说话——”
“不,”倏地,初次浮现出感情的目光移动了,“只是觉得,意外地和无聊的生物相遇了呢,请不要介意。”
哔呦,伴随着割裂空气的声音,杀人妃的周围展开了特殊橡胶的结界,「触电死」静菜就像是弱小的猎物一般摇着头。
即便如此,少女的目光也没有动摇。
死者的想法。
对于杀人妃,是传达不到的。

“——看到了这样的梦来着~”
“这才不是梦!请别说这样莫名其妙的梦话赶紧睁开眼睛!”
眼前的是,杀妃。不知什么时候染了回来,她的头发从血一般的赤红回到了通行信号灯的绿色,也就是说是这样的心情吧。看到绿色的染发剂倒在地上,杀妃的头发也散发着柔滑的光芒,已经不是对头发好不好的程度了,简直有点担心这家伙是不是会变成秃顶啊。京一郎静静地转过头去,看着周围,静菜正倒在肮脏的小巷里,虽说双手被彻底地破坏了,她的胸部依然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还、活着?”
“所以说我杀的并非人类,你的大脑被插进电极了吗?”
并不是人,这样的话,到底杀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京一郎终于明白了。被破坏的两只手,已经无法再挥动电击枪了吧。
到底有多么害怕啊,失去意识的静菜脸上刻着绝望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名为杀妃的杀人妃存在,估计是再也不敢在夜晚的街道上出来晃了吧。
也就是说,这算什么?
杀妃既不杀人也不杀杀人魔——仅仅只是杀掉了那份扭曲的杀意吗。
并不是杀人。
而是杀心……?
“等……那实验是指?”
若是为了确认有无幽灵的实验的话,应该没有死人就没有意义啊。
“是的,一直以来都在最后失败了我也很烦恼,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无论怎么焦急,看来我在这个世界上也只能杀了一个人。”
像是回忆着什么有所怀念的事情一样,杀妃静静地眯起眼睛。
京一郎的体内响起了迟钝的痛感。
留恋在,消失。放松的心情化为轻柔的睡意,逐渐夺走了京一郎的意识。
是离别的时间了。
“可、哈哈。关于这点还有最后一个喜讯哦,杀妃。”他为了不哭出来而谨慎地注意着,“有的哦,你这家伙果然是找到了的,那个。”
因为,这样的同类就在眼前,幽灵是的确存在的。即便想这么说,心里却还是被堵着而无法说出话语。
“哈,还真狼狈,这就叫有得有失吧。杀妃,作为帮了你忙的回礼能拜托你件事吗?我,还有……一个没能帮到的家伙啊。”
“在床上的那个少女吗?”
“嗯嗯,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只要待在旁边听那家伙说话就行了。只是这种事情,仅仅这种事情都做不到,真的是很没用啊我,”就这么坐下来,仰视着杀妃的脸,“啊对了,没告诉你那家伙的名字,是叫——”
“不需要,这种麻烦的事情,为什么非得由我来做?”
话噎住了。
“果然是无聊的生物呢,你。请将这最宝贵的名字记在心里,随随便便就告诉别人的名字,就不算宝贵了。”
“等……等下啊,你知道的吧?”再一次找回话语权,“割了手腕上了吊从楼上跳下来吃了药,被高压电击,这样还能活下来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已经死了啊,是幽灵啊,就是你在找的那种东西啊我!无论做什么都死不了(Endless End)就是!已经结束生命(Deep End)了啊!”
“失礼一下,你的体重是多少?”
“哈!?”这是什么若无其事的性骚扰啊!?
“算了……根据体格推断大概六十公斤左右,这样的话血液就是五升左右吧,这样要达到失血至死的大概要1.5升。”杀妃以看着内衣小偷似的的冷漠眼神,“你真的,有失去一个大型塑料瓶容量的血液吗?凭一把刀把人的体重削减了1.5千克?说到底,如果不是把整个手腕都切断的话,是不可能那么简单失去那么多血的。”
“等、等下等下,那么上吊呢?”
“首先,你上吊后没有人来帮你吧?”
“嗯?有啊,不过我可是挂了有七分钟哎!?”
“人类这种生物即使在无呼吸状态下也能存活十分钟,颈骨没有事情颈动脉也没被压迫真是太好了呢。”
“等下啊!那从房子的五楼跳下来呢!?那可是柏油路面哦!”
“那只不过是你身体骨骼和关节比较柔软罢了吧?根据记录来看也有从公寓七楼掉下来无伤生还的小孩子的事例呢。”
“那感冒药呢!?我可是把罐子里的感冒药全部倒在碗里和牛奶一起当作玉米片一样喝掉了啊,为什么……!”
“那个感冒药是胶囊型的对吧?具有碱性的牛奶能中和胃酸,简单来说就是在胶囊溶解之前就通过了胃袋吧,请读下说明书,笨蛋。”
“别开、别开玩笑了!那么高压电流枪呢?为了保护你这家伙而受到了高压电流,静菜当时可是真想杀人的啊!”
“你在这之前受过了不少电击吧,大概紊乱的心脏因为这致命一击而恢复了原状,真是胡来的冲击疗法啊。”
唰的,如同附身的恶魔逃走一般京一郎将背靠在了水泥墙上,茫然地望着杀妃的脸,喃喃道。
“那、那么我是……”
“普通的人类吧?真是愚蠢,虽然不知道发疯的杀人魔对你说了什么,请不要傻乎乎地把这种事情当真好吗,幽灵什么的……”
在这时,杀妃咬住了嘴唇。
“幽灵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
虽说确实是决定了什么,但杀妃却是从自己的口中说了出来。即使放弃了什么,即使抛弃了什么,她仍在向京一郎微笑,向着他露出微笑了。
“那么,为了不要真的成为幽灵,要叫救护车吧,现在才是真的要做出觉悟了。就像我解决我的事情一样,你的问题也应该由你自己解决。”
听着她的话,京一郎如同睡着般闭上了眼睛。
啊啊没错,说到医院的话那家伙在那里呢。被切断手臂和脚腕仍然笑嘻嘻地,成天乐观的小恶魔。恐怕现在也空闲着,每天一直等待着我的到来吧,就是如此令人不可置信的,这样一名少女。
这家伙确实是毫无希望的,他想道。
简直就像代表着京一郎的内心一般,视野变得一片漆黑。
一边想着如何解释自己迟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长久时间,他的脸上带着如同做了美梦一样的表情。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仍然姑且试着一问了。
“……呐杀妃,你这家伙该不会,被静菜攻击的时候故意没有躲开?”
“别开玩笑了。”
——终焉


本帖最后由 Miaki_喵姬 于 2014-7-11 21:08 编辑


杀人器与Never End
禁令杀人魔指定事件——被国家所承认的,杀人魔所引发的事件不受一般法律制裁。

被追得走投无路了。
虽说是为了上补习班,但也不是说从以前开始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就没有感到过不安。不过,这也并不是在说被醉鬼缠上这种级别的事情,要是只有这种程度的话,也不用这么不顾形象地抱头乱窜了。
没错,他是更加凶恶的。
从背后偷偷接近的人影将自己追得走投无路了。
被追赶的高中三年级学生·立波译良奔跑在深夜的昏暗道路上,左右两边的建筑就连一块正经的看板都没有,连是什么店面都搞不清楚的低矮建筑物全都以生锈的铁门遮掩着,眼前展现的就是这么一幅会让人怀疑这条街究竟有没有居民的光景。
完全没有灯光的冷清街角上,就连一个人都没有。
也没有来往的车辆。
(哈、哈、讨厌,要被追上了。人、真的、出口、找不到的话、找人、求救、为什么、可恶、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上补习班、考试什么的、情书什么的、本来就有、各种各样、各种各样、好烦、好烦、真的烦死了,明明就已经很烦了……!)
极度的紧张再加上以不合脚的鞋子强行奔跑了很长一段距离,立波因为大脑氧气不足而断断续续地吐出话语。终于在细小的道路中看见了通往大街的出口,对一直感到烦躁的车辆尾气声感到异常怀念,立波决定向眼前的大街(Goal)发起最后的冲刺。
轰!!
一瞬间,如同要遮挡住立波的去路一般,火焰之墙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
突然出现在自己眼睛与鼻子前方、超过自己身高的橙色墙壁首先夺取了立波的视野,当习惯了夜晚的眼睛被闪光灼烧的同时,肌肉也被毫不夸张地烧到了,如同全身的皮肤被硬扯下来来的剧烈疼痛冲击着立波的大脑。
“呜啊……咳、咳、啊啊啊啊!?”
立波由于过度的疼痛产生混乱,就连站也不站不稳地倒在了地上。烤肉一般的味道刺激着鼻腔,注意到这是从自己身体上散发出来的,他不禁觉得有些可笑,想要将嘴巴直到肺部都裂开为止全力地笑出来。
这时。
砰,这样的脚步声在立波耳畔响起。
在他将视线移向那里之前,轰!!地再次飞起了火焰,从黑暗之中一直线地向立波的腹部袭来,那是如同镭射一般的火焰。位于地面的立波被轰飞了身体,进入了堵住逃生之路的火焰之墙正中央。夹在这非现实的光景与极具现实感的剧烈疼痛中,立波的思维被完全破坏了。
咔砰咔砰,这样的脚步声在逐渐接近。
“真是好天气呢。”
从黑暗的对面,传来了清晰悦耳的声音。
“我喜欢这种晴朗的夜晚,因为火焰容易燃烧呢。”
就这么倒在火焰之中,立波译良望向黑暗深处。尽管自己的身体正作为薪柴让火焰更加明亮,却仍然看不清被黑暗覆盖的前方。正位于那里的某人简直就像是要让立波着急似的,从黑暗的浅层缓缓向这里靠近。
(……不行了,撑不住了。)
立波呼地吐了口气。在张开嘴的瞬间,被烧灼的剧痛从身体内侧席卷而来。即便如此,最后他还是问了,对方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啊,可恶……”
作为回答,黑暗以就连深沉的感慨也没有的声音说道。
“「烧杀死」帆山架苑——说是七人之一的「杀人器」更加容易理解吧。”
说着彻头彻尾难以理解的事情,黑暗的前方再次袭来了火焰。

事件发生的四小时之后。
在某个派出所执勤的警察拿着当天的晨报正歪着头。虽然有报道称在深夜的街道上发现了被焚烧的尸体,但他并不记得自己有接到过这样的报告。
觉得可疑的他试着向悠闲的上司询问了一下之后。
“啊啊,因为这事是属于「禁令杀人魔指定」的,不归我们这儿管是当然的啦。”
哈?当这名警察回问起这些陌生的词语是什么意思时。
“所以说,是比起「广域重要指定」还要棘手的东西,在事情一开始的时候部署就已经有所不同了。打个比方,驻日美军是不会负责一科工作的对吧,和那一个道理,不管怎么说都是治安在负责的哦?警察所负责的工作本来就不包括处理那个,据说就是棘手到会被这么说的程度。嘛,反正也不需要我们出场,说实话如果被命令出动才要烦恼呢。”(注:广域重要指定,指全日本的警察机关采取协力制度,对指定的事件进行搜查。一科,指对如杀人、绑架、暴力之类的强行犯的处理。)
您到底对什么妥协了啊,警察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话,却不知为何有“年轻啊,真好~”之类的喃喃声传了回来。

鸣岛海豚的早晨,是从收看阴沉沉的新闻节目而开始的。
刚刚在洗手间剃完胡子的他张口说道:
“……对我而言真是最糟糕的苏醒方式。”
一边默默吃着牛奶配吐司和沙拉这种完全不知道对胃的负担大不大的早餐,海豚依然没有切换频道。早晨的新闻是天气预报、深夜的烧杀事件与高速公路的拥堵情报混杂在一起播送的。
一看时钟已经到了上午九点。
虽然对于一般的二十七岁成年男子而言已经不是允许悠闲的时间了,但海豚并不适用于这一点。他的工作是被称为校内生活顾问的一种职业,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最近学校里令人不快的事件有所增加,为了处理学生的内心问题而被当做顾问的心理学家。
换句话说因为现在学校处于暑假时期,生活顾问也没有工作可做,而且他也不会像校医那样被“为了暑假期间仍然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而不得不经常出勤”这种规矩所束缚。
因此明明身为社会人士的海豚却能享受着这四十五天的暑假。万岁。
能抛开时间悠闲享受早餐,这是每天每日急匆匆上班的社会人士只能在休息日享用的奢侈。
看样子今天虽是晴天却有可能下雷阵雨的样子,收看天气预报的海豚逼迫自己做出今日要不要晒棉被这种需要勇气的决定,这时听到走廊上传来咚咚的轻微脚步声。
望向那里,便看到十四岁左右的少女走进了客厅。
她有着一头在左右两边扎成包子状、稍显茶色的黑发,有些可爱的双眼因为睡得迷糊而半闭着。这名带着无神的表情晃悠着脑袋的少女正穿着男式的大号T恤,要说有多大的话,衣领部分从右肩滑落下来都能整个看见那白色的肌肤了。
她的名字叫做驱羽时女。
因为诸多原因,她现在暂时是海豚所照顾的孩子。
“嗯?”
她以就像是日本舞蹈一般感觉不到声音的缓慢动作环视着狭窄的客厅,在看到海豚之后猛地停了下来。
“早上好驱羽同学,睡醒了的话就去试着做下早饭怎样?”
目光并未离开电视的海豚这么说道。
由于两人的食物喜好致命地无法吻合,无论哪个人按照自己喜好来做的话就一定会让这顿饭相当不愉快(而且在这种完全不能打架的情况下海豚处于劣势)所以都已经逐渐习惯自己做自己的饭了。
由于热牛奶膜的糟糕口感而皱起脸、想着就没有什么尖端科学技术来解决一下这问题么的海豚对此感到纳闷,时女啪嗒啪嗒地在地板上赤着脚向他走去。
海豚总算把目光从电视移向时女那边。
“?啊咧,咖啡喝完了吗?不过还是觉得白米饭和清咖啡的组合有点奇怪呜啊!?”
声音在中途动摇了起来。那是因为时女保持着呆然的表情,就像是要蹭着海豚的脸颊一般双手环抱住了他。
脸颊上传来异样柔软的触感。
不管有过几次都习惯不了,海豚的心跳正飙升到对健康不妙的速度。
而另一方面,时女一点也没有在意的样子,以对此懒得解释的语气说出一句:
“……好困。”
说完这点话,她将全身体重压在海豚身上,在椅子上彻底闭上眼睛。温暖的触感透过T恤传来,注意到那是少女的心跳声,海豚全身的肌肉像是沐浴在电流中一般颤抖起来。
“等、在干什么……驱羽同学?驱羽同——学?又是这样下面什么都没穿……!?回笼觉很不好而且也不必这么贴着吧我的气味的话床上应该还留着呢好了好了快松手快松手。”
“好~困,吵死~了,呼啊。”
她拽着海豚的耳朵让他闭嘴,嘟哝着呼喵呼喵的声音进入了睡眠状态。
海豚一边嗒啦嗒啦地流着冷汗,一边将装着热牛奶的杯子缓缓放回桌上。
这是驱羽时女的特殊体质。
同时也是鸣岛海豚负责照顾她的理由。
原因就是如此。简单来说,时女患有某种睡眠障碍,若没有海豚的气味她就无法入睡。大致上而言,虽说叫做气味但却是无法轻易感受到的无意识产物,而且只要有气味的话本人不在场也行,所以其实没必要紧贴着海豚,但对于时女而言貌似这样最合她意。像今天这样,海豚在夜间偷偷从床上溜出来似乎让她有点不爽。
虽然在周围人听来大概是十分荒谬的条件,对于当事人来说可是十分严峻的问题,因为在没有海豚的情况下时女曾经吃过一两个星期都没有睡觉的苦头。
她的双亲在让时女经常服用安眠药还是待在海豚身边这两个选项中考虑着,终于在最后选了后者,她也同意了(说到底无法独自入睡的她也不可能逃避海豚)。
海豚因为她的肌肤触感而心跳加快,但另一方面在心底最深处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
虽然没有详细问过,但他确信时女的双亲最终同意把女儿交给自己的理由,是因为海豚并非精神科医生而是心理学家。
睡眠状态作为高级(?)的心理疾病,本来应该在专门的医生旁边接受治疗,而能备齐所需器材的就只有精神病院,但时女的双亲似乎并不对那个设施抱有好感。
比起“时女在医生的身边接受治疗”,似乎“时女在学者身边接受教育”这种说法能让他们在邻居间更为体面。
“……”
心病为诸恶之根源,这样的说法自然是偏见。
举例来说,患有尖端恐惧症或者失眠症的人自然不可能突然对他人与社会造成伤害,对食物的好恶除去过敏体质与味觉异常也有心理问题,将这些考虑在内的话,虽然不至于达到“疾病”的地步,但其实大部分人都多少有着自己的“问题”不是么,海豚这么想道。他喜欢乌贼而不喜欢章鱼,但要说这和异常犯罪有直接关系也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吧。
大部分的挑食和厌食都能通过努力治好,心理疾病也是如此,而精神病院就是对此拥有专门知识与技术的设施……不过时女的双亲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不过,他一方面又这么想道。
她产生心理疾病的契机稍微有些特殊,所以他也理解时女的双亲难免对此有些敏感。
禁令杀人魔指定八十一号事件。
让某个水族馆在一瞬间成为地狱的、「入水死」萨摩满潮事件的其中一名生还者。
“驱羽同学,驱羽同学?好了别哼着鼻子请赶紧准备下自己的早饭吧,这样下去我也没法好好吃早饭了,为什么非得让我把食物放在你面前啊。”
“没关系……睡着的话就不会饿了。”
曾经见过世界地狱的少女悠闲地嘟哝着这种台词。
以充满活力,没有见到噩梦一般的声音。

杀人魔。
这个词被国家治安委员会正式采用似乎是在十八年又三个月前,并不是周刊杂志或者综艺节目里的夸张用语,而是指满足一定条件的凶恶杀人事件的罪犯。
不过,为了阻止借名犯与模仿犯的出现,他们这种通过异常的杀人方法来夸耀某种异样魅力的犯罪一般而言是不会被报道的。「杀人魔」这个词语能够公开使用的情况十分有限,就连六法全书上也没有记载。(注:六法全书,收录六法等主要法律的书籍,六法指宪法、民法、商法、民事诉讼法、刑法、刑事诉讼法。)
也就是说。
国家认定由杀人魔引起的事件,已经无法用通常的法律进行管理了。
被逮捕的杀人魔并不通过警察机关、法院和监狱,而是被带到其他的地方。
“……”
鸣岛海豚呼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边抱着自己边发出细小鼾声的驱羽时女的脸。
禁令杀人魔指定八十一号「入水死」事件,袭击少女的这起事件也被当做碰巧路过的疯子敲破水槽而极其简单地处理了。
官方认定的杀人魔似乎可以细分为七十二种。
而且,他们杀人魔每人都掌管着一种死因。
其中似乎也有习得多种死因的人,但是到最后、绝对会选择仅仅一种死因的样子。
钝器也好火焰也好电击也好,虽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但他们会把自己选择的「死因」追求至极限。举例来说「入水死」在修炼着以一杯水来溺死所有人的技术,也会采取在某个水族馆破坏水槽将整个建筑物变为水之地狱的做法。
而在七十二种杀人魔中,存在着最强大的七名杀人魔。
杀人器、杀人机、杀人姬、杀人忌、杀阵鬼、杀人妃——以及杀神鬼。
有的自由散漫,有的所属于组织,有的为了己欲,有的为了他人,有的互相仇视,有的互相合作,他们杀戮着人类。
杀人魔究竟是如何诞生的,这段历史是个谜。
根据「小钥匙(Four Knowledge)」提出的说法,这是保护文化的一种手段。杀人方法也是一种人造文化,若被所有人嫌弃就会失去这种技术与知识,为了防止这点才无意识地进行“文化保存(Cultural Bank)”,而其结晶便是总结而出的死因的掌管者——杀人魔之流。(注:搜索了一下“小钥匙”,只发现一本名为《所罗门的小钥匙》(拉丁文:Clavicula Salomonis)的神秘学著作,其中第一部上面记载着所罗门王召唤地狱七十二大恶魔的方法,共有四部作品。)
由于将人们抛弃的杀戮技术搜集至一处,而得以将大幅超越常人的战斗能力收入囊中的一类人。
不止如此。
根据「小钥匙(Fall Knowledge」里的说法,据说也有人判断“例外地持有所有人类已经失去的东西,说明杀人魔已并非人类”。
“……把‘无意识’之类的东西作为论据的话,感觉什么都能扯得出来呢。”
海豚像是觉得无聊般说出一句话。
将已经完全入睡的驱羽时女慢慢从身上拉下来,他开始着手于未完成的工作。
除了顾问之外,他也积压着其余要做的工作。
即便现在是暑假。

鸣岛海豚的工作乱七八糟的搞不明白。
到了午后,驱羽时女心不在焉地从睡梦中醒来,同时这么想道。一边想着,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睡在了沙发上的她一下子有些不爽。不过海豚的确说过这是治疗的一个环节,逐渐让自己的气味减少影响,最终使时女脱离气味也能独自入睡。
而现在明明是暑假,海豚却趴在桌子上做着什么工作。
不过本来对于十四岁的少女而言也无法想象学者是做些什么工作的,就算跟她说“博士后”之类的词也无法理解,更别提心理学这种连文理也无法判断的学科了。
因此,当时女试着直接问了下“在干什么——?”后。
“在干临时工,分配车站看板上的颜色。”
海豚和往常一样随口说道,不知为什么却不像往常一样给她看报告。
这是交通心理学这种“制作容易理解的标志、创造尽量不费神的图案”的学问的应用之处,虽然本人有对此仔细说明的打算,但时女觉得自己大概连20%也理解不了吧所以干脆地放弃了。
时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环视着客厅,果然是学者的家,标题有些难懂的书本十分多。虽说大多数都是心理学相关的书籍,也有《七种结局》和《七十二的数学与其象征死因》这种无法判断属于文学还是数学智力题的书夹杂其间。
虽然说说都叫心理学,随便划分一下似乎都能超过二十种(这和诺贝尔奖也分和平奖文学奖各种各样的奖一个道理,海豚这么说过),看上去海豚所学习的并不止一种的样子,而且似乎还利用这些知识接受各种短期的工作。的确,要是只知道关于车站看板的知识是不可能胜任学校顾问的。
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时女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哼哼,她动着那可爱的鼻子。
“……海豚叔叔,喷了香水。”(注:原文海豚さん,还是觉得翻成叔叔更顺口。)
吃了一惊的海豚停下桌上的手望向时女。
“喷~了~香~水!好~臭!”
“好臭是说什么好臭啊!?有什么不好啊就算我喷了什么!”
“去掉、把这个去掉!有这种奇怪的味道在我睡不着!!”
“就是为这而喷的啊,打算睡第三次吗你!?等、要去哪里……等下,那个除臭剂是给鞋垫用的吧!”
噗沙噗沙,逐渐逼近的喷雾攻击让海豚抱着桌上的报告来回逃窜,时女笑了一会儿之后,马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停下了动作。
“这个除臭剂的味道也好臭……海豚叔叔被各种味道沾上变得乱七八糟了。”
“那我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啊,喂?”
就像是怕冷的小狗突然间被泼了水一样,海豚因为愤怒而开始颤抖,但时女却充耳不闻地回到沙发旁边,啪嗒地倒下了身子。大概是比起现在的海豚,沙发那边留有更多的味道吧,从宽大T恤的长下摆中直接露出了白皙的双腿,但她却毫不在意。
驱羽时女由于睡觉而不记得恐怖。
她曾被卷入在新闻报道中产生大骚动的事件,但她本人对此并不怎么在意(时女是这么想的)。虽说经历了将某个水族馆变为地狱的杀人魔事件(不过社会对于「入水死」萨摩满潮的存在也一无所知),但那个时候的场景也不会作为噩梦出现在脑海中,去水族馆也不会觉得呼吸困难,就连被说“没法睡觉的起因就是那起事件哦”的时候甚至还会出现“这有点牵强吧?”的疑惑。
不过,她对此也有点头绪。
事情发生的时候,和几个朋友去水族馆玩的她因为身体不舒服在医务室休息。
接着,睡着后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结束了。
闭上眼前的和平光景,以及睁开眼后的地狱风景。
她认为这短暂的间隔和现在的病因有所关联。不管怎么说,对于她而言闭眼与睁眼之间就只有那么一刹那,而这一刹那就如同切换了开关似的让一切都崩坏殆尽了,她觉得(虽然由自己来说很不好意思)幼小的心灵因此受到惊吓也并不奇怪。
虽然不怎么有确切的真实感。
即使被告诫说要治好,她也不明白究竟该治疗什么。

帆山架苑在黄昏的废弃城镇中步行着。
在这个对工业地带再开发却失败了的地方,无数刚造好的工厂就这么被弃置了,到头来一次也没有使用过就开始逐渐腐烂的街道正悄无声息地褪去原有的色彩。
与这生锈的景色格格不入,帆山架苑的穿着十分高调。淡红色的女式吊带背心下搭配着白色的短裤,长手套盖住了指尖,一头短发让人感受到运动少女般的活力。
那幅身姿为空虚的街道添上一抹艳丽。
啵,从手中溢出的橙红色火焰掩盖了所有的色彩。
七人之一,掌管「烧杀死」的杀人器。
别名为晴天杀人魔。
就像是要去郊游一样,只会选择盛晴之日杀人而得来的别名。
“……”
帆山架苑轻轻挥了下手。
轰!!火焰喷发开来,伴随着爆炸的赤色火焰漩涡将附近工厂的厚门如同废纸一般粉碎,向着建筑物内部倒了下去。
呜啊!?传来了男人的惨叫声。
被钢铁之门压在身上的中年男子手忙脚乱地挣扎起来,帆山再次挥了下手后,喷发而出的火焰将门连同男人的身体一起轰飞至半空中。
如同一团尘埃被电风扇吹飞一般,就是这种过于超现实的场景。
与门一起飞向空中的男人落向地面,看上去是没法采取保护自己的姿势了,四肢与在高温下如同奶酪一般开始融化的合成纤维所制成的西服融为一体,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在这将一切水蒸气都驱散殆尽而变得异常干燥的空气中。
帆山架苑以悠闲的步伐在工厂中前进着。
“桧山正造。”
杀人器「烧杀死」少女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独生女桧山小鸟,以及妻子桧山春鸟在禁令杀人魔指定八十一号「入水死」事件中逝世,从此丧失了活下去的欲望,所以希望最后和家人一样在杀人魔事件中落下人生的帷幕——是这样没错吧?”
男人的牙齿碰撞声传入了架苑的耳中。
他的表情,如同崩溃一般笑了出来,倒在地上的男人以如同抽筋似的表情发出声音。
“从那以后、我就在想、关于杀人魔、也调查了不少事情,在知道你的名字时、我的、胸口、颤抖了一下。”
看着架苑的男人,却仿佛在和其他的东西对话似的说出话语。
“只会接近在心底期望死亡之人的杀人器,你对于我这种半吊子的存在而言、真是再合适不过的、杀人魔了。就连跨出最后一步的胆量也没有、对于这样的人,只有、像你这样的、‘安乐死’才能……”
帆山架苑没有听到最后。
再次挥出手之后,火焰从少女开始以一直线延伸、向着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脸直冲而去,这也可以说成是使用火焰的断头台,伴随着爆炸的火焰冲击将男人的首级与身体轻易分成两截。
“可不是安乐死这么轻松的事情啊。”
舔了舔手指,帆山将火焰消去。
她的脸上浮现出沉浸在愉悦中的甜美笑容。
“我的名字,只要‘卑劣的「烧杀死」’就足够了。”
她对尸体行了一礼之后,便走出了工厂。
这条街上似乎有杀人魔指定八十一号事件、也就是那个将整个水族馆所淹没的噩梦事件的一名生还者,根据调查,目前正患有睡眠障碍而接受着治疗。
那还真是痛苦啊,帆山架苑露出了怜悯的笑容。
倒不如死了还更轻松呢,就像是这么想着而露出的笑容。

夜深了。
鸣岛海豚第三次洗完澡后终于松了口气,将手伸向冰箱里的咖啡牛奶。好怀念水分,这是被驱羽时女指出香水的味道、反复喊着“好臭好臭、还有味道留着——”然后无数次推进浴室的结果。
当海豚进入客厅时,穿着睡觉用宽大T恤的时女看到他手中的咖啡牛奶纸盒顿时露出了不快的表情,看上去她在就寝前对一丁点其他味道都很敏感的样子。
逐渐从黄金时段进入深夜时间的电视上开始播放综艺节目,陷在沙发里的她将视线转回屏幕后啪嗒啪嗒地挥动双脚并且大笑起来,白皙的大腿上迷你裙以上泳衣以下的部分若隐若现,她似乎是那种只穿一件T恤出现在男人面前也不会多加注意的性格。
“喝了的话要去好好刷牙啊~”
“小学低年级吗我是。”
海豚有气无力地说着仍然决定接受咖啡牛奶带来的恩惠,他逐渐感受到睡眠不足的灼热身体被冰冷的饮料所浸染。
“诶~咖啡不就是强烈气味的代名词嘛,而且我觉得为了舒适迅速的睡眠所做出的努力才刚刚起步呐,海豚叔叔。”
“……关于这一点我也想说来着呢。一般来讲,我觉得进入青春期的女孩子对于紧贴着男人这种事是会抱有抵抗意识的而你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第几次了来着。”
“给我听进去啊无论第几次,顾问也不是万能的,患者那方要是没有快治好快治好的念头就没法顺利进行了。”
“啊啊,对了。二十次了,啊咧,是二十一次吧?”
“三十次也好四十次也好我都会说的,说到底这种不成样子的生活是没法一直持续下去的吧?就算对我有所反感也没有关系,就从这点开始着手,只要为了没有我的情况下也能睡着而努力就行了,可是为什么还能这么享受现在的状况啊驱羽同学,请给我稍微注意一点请感到可耻一点请为此害羞一点好么。”
海豚像是发愣似的这么说道,脸砰得一下变红的时女战战兢兢地不时望向他的眼睛。
“那、那个,海豚叔叔,我、一直都、一直都、在、注意着、的说……”
这么说着,时女抱紧了自己的双肩。
原本就穿着宽松的T恤还将身体缩起来,衣领处瞬间露出了她白皙的单肩。
“………………………………………………………………………………………………”
噗呦——位于沉默的海豚手中的纸盒溅出了咖啡牛奶的喷泉。
“——要是说了这种话海豚叔叔摆明了会一下子呆住的嘛,呼哈哈哈哈!对女性也太容易抱有幻想了哦~?”
被捉弄了!?回过神来的海豚从厨房拿来抹布清理地面同时发起反击。
“是‘对孩子’才对啊,啊~啊~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招人喜爱呢。”
“什!?”
好火大,像是这么觉得的时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说起来我确实是明白的啦,每天每天都这样黏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发生就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没希望了呐,但也不用这么堂堂正正地在本人面前宣布没可能吧呜啊呜啊!!”
一脸愤怒走过来的时女在中途被绊倒,不由分说地向前倒去。
真的是一点都不招人喜爱……海豚不禁用手遮住眼睛。
“好痛……话说海豚叔叔这是什么啊?”
时女看着绊倒自己的东西发出了疑问。
放在客厅里的是直径50厘米,全长2米左右的沙袋一样的东西,里面大概放着捆起来的钢管吧,感觉非常坚硬。在她的记忆里至少晚饭时还没有这种东西的,也看不出来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啊,因为最近的工作里说不定要用到所以就提前准备了来着。”
“工作……?这是帐篷的支架对吧。”
她再次望向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神秘袋子。
“海豚叔叔,这该不会是预测到我会被绊倒所采取的的复仇行动吧?”
“才、才不是啊!为、为、为什么开始轻轻颤抖起来了!?”
“……呜。(抽搐)”
她将宽松的T恤衣领揪起来如同手帕一样盖住脸,而随着布料被拉扯上去赤裸的双腿开始越来越暴露出来,海豚的脸顿时变得一片苍白。
“诶、哎?等、并没有什么要哭的事情吧?呜哇、诶、唔啊啊!抱歉对不起话说为啥要道歉啊完全无法理解总之请不要哭了还有T恤拉过头了!”
“骗子……”
“骗了什么啊!?真的是不招人喜爱的孩子啊你!”
“诶诶~海豚叔叔,实际上对棘手的女孩子比较有兴趣吧?真糟糕,竟然喜欢被年轻女孩子捉弄得团团转——”
“……我去喷下香水。”(喵姬:本句为敬语,话说之前海豚也对时女说过不少敬语呢,总觉得这对意外地好萌啊,座敷童子里的刑警先生和艳美也各种戳萌点啊(擦掉鼻血继续翻))
海豚低声说着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下时女是真的开始求他了。

杀人器「烧杀死」帆山架苑终于来到了深夜的住宅街。
在这待售的木制二层建筑排列着的平静街道上,并没有露出灯光的窗口。刚刚建造完毕的住宅街上几乎所有屋子都是样板房,所以基本没有人住在这里,唯一装在电线杆上的荧光灯重复着不规则的明暗,有气无力地照亮着周围。
“鸣岛、鸣岛……有了,是这儿吧。”
架苑在这片住宅区中显得格外狭小的家前面停下了脚步,不仅建筑物就连院子也很小,水泥围墙的高度也很低。那么要从那里溜进去呢,架苑边这么想着缓缓将视线移上没有灯光的建筑……在这时忽然注意到了。
在狭窄庭院里的细小外廊上。
某人如同乘凉似的孤零零坐在那里。
“晚上好。”
他这么说道。
太过不合时宜的一言,让帆山架苑不由得放松表情。
这并不是因为他对现在的状况一无所知。
而是理解了一切,仍然说出此言。
当架苑询问他在做什么时,得到了“现在开始要工作”的回复。
“我不记得有发出事先通知来着,”「烧杀死」苦笑着说道,“你知道像我这种类型的人类吗?一般来说,有关的报道应该是受到控制才对的。”
因为我有熟人,他语气平缓地说道。
“你知道「入水死」这个名字吗?”
他说道,架苑立刻颔首。
“啊啊,果然是那位呢,我听说是很残酷的事件哦,他没有自己的原则所以不会挑选被害者呐。”
“那起事件,是我了结的。”
“是吗,也对,毕竟一般来讲禁令杀人魔指定事件是不会被报道的,在知道这点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呢。”
没错。
社会上对于杀人魔所引起的事件绝对不会以“杀人魔所做的”来报道,犯人也无法以平常的法律制裁,疑犯并不通过警察机关、法院和监狱,而是被带到其他的地方。而为了在社会上封锁情报,就会编造出引发事件的犯人由于抵抗被警察在现场射杀,提前在警察名单上制作出只有名字的架空警官(Paper Police)就会作为“射杀(也是并不存在的)犯人的人物”在书面上受到处分。
知道这些也就是说。
除了作为被害者的时女,他也对这件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且。
事件发生之后,时女之所以患上睡眠障碍的原因。
其唯一的条件,为何会是“没有鸣岛海豚的味道便无法入睡”的理由。
“救了那个孩子么?”
“是的。”
“的确,怪不得那孩子会这么亲近你。”
“但这是异常的,要是那时能足够小心的话,说不定她就不会患上睡眠障碍。”
“为此而烦恼的你果然并非恶人而是善人呢,一般来说会因为得了便宜而高兴的吧。”
“是这样么,我不觉得自己有在利用那起事件。”
“不管做出什么行为,我觉得只要基于善意之上你就不是恶人了。”
“你是凭善意来杀她的吗?”
“嗯。”
“所以你给自己冠上善人之名吗?”
“消除痛苦,此事便是我的善意。”
“那么,我就不得不打败你。”
“要是你作此判断,我也不得不杀了你呢。”
“请别混为一谈,我不会杀你。”
“的确如此呢,因为我会杀了你。”
两人同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鸣岛海豚将位于自己旁边——放在长廊上的沙袋似的长袋拿在手上,里面装着两米左右、十根以上的钢管。
“那是你的武器么?看上去只是帐篷的支架罢了。”
“让你见笑了,家里并没有准备可以成为武器的东西。”
“说什么啊,杀人魔不就是这样的嘛,你要是知道我的武器说不定会噗嗤一下笑出来呢。”
“不,我并非杀人魔。”
海豚从长廊上缓缓站起身。
他将装着钢管的巨大袋子扛在肩上。
“我是你们杀人魔的「对立者」哦。”
架苑的表情缓和下来。
“你自称是我这杀人器「烧杀死」帆山架苑的对立者?”
海豚绷紧面颊。
“没错,就像你不分场合地持续杀戮一样,我也会不分场合地施以拯救。”
没有必要改变战斗的场所。
由于周围都是新建的住宅区,几乎所有的建筑都还是空着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杀人魔相关的事件并不会被公开,无论有多少目击者都不会成为问题。
“……”
“……”
鸣岛海豚与帆山架苑。
两者间的距离大概有七米,因为院子里只有草坪和矮木所以并没有什么障碍,但夹在中间的水泥墙对两人的冲突带来了少许妨碍。
将其。
毫无征兆地。
轰!!架苑那伴随着爆炸的火焰以迅猛的速度将水泥墙轰飞了,另一边,海豚立刻将手伸进装着钢管的长袋中,将朝自己飞来的数个石块在空中击落。
架苑将双手交叉接着挥动。
回应其手臂的动作,从她左右产生的两束火焰如同长枪一般袭向海豚。
“!?”
海豚立刻向侧边跃去,由于扛着重达数公斤的长袋所以没法采取敏捷的行动。海豚刚刚所站着的地方被两支火焰长枪击中,接着发生了爆炸,将一切声音都遮盖住的冲击波击中了迟于躲避的海豚。
虽然立刻架好了长袋,但也只是到此为止。
连同做好的防御,海豚飞向了空中,他的身体以可怕的速度越过围墙,在隔壁空屋的庭院里咕噜咕噜地滚动着。
“想法不错嘛。”
再次将围墙以火焰爆破,「烧杀死」架苑缓缓地走了过去,墙壁的碎片与院里的泥土和水管龙头发出杂乱的碰撞声。
“那些钢管,不是一根而是十来根捆在一起算个好点子呢,确实比起岩石来说沙袋能更有效率地吸收打击,考虑到防御而选择了这个称手的武器,你很有品味呢。”
向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海豚,架苑露出了阴晴不定的笑容。
“……是在夸奖么。”
“是在夸奖哦,至于你会不会高兴就不管了。”
这时,海豚看到位于视野角落里的、自家二楼窗户上露出了灯光。
海豚的瞳孔中浮现出焦躁。
(糟了……)
本应入睡的少女由于噪音醒了过来。
驱羽时女一旦发现海豚不在身边的话,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呢。
(故意逃走,将这个杀人魔引过来如何……?)
在时女注意到庭院的骚动来到这里之前,海豚从院子里逃出去的话,架苑是否会追来呢,而从结果上而言又能否与时女拉开距离呢。
海豚思忖着,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杀人魔的第一目标是驱羽时女,而鸣岛海豚只不过是一个障碍物,挡路者要是逃了杀人魔也不会去追,只会更加得意洋洋地去干掉目标吧。
(这样的话,以速攻来将此了结!!)
海豚咬紧牙关向前奔去。
到头来,也只能采取在时女到这里来之前将杀人魔制服的方法了,敌我间的距离大致是七米,考虑到长袋的存在只要两三步,海豚一边让自己强行接受这个方案一边扑向架苑所在之处。
轰!!
这时,在海豚的后方发生了爆炸。
“呜啊!?”
突然,从毫无预想的方向袭来的爆炸让海豚措手不及,失去平衡即将向前倒去。要是摔倒就完了,海豚这么想着试图将过于前倾的身体重新稳定,拼命地停下前进的势头。
咻,架苑挥了下手。
向着紧急停下的海豚,火焰之枪从正面以一直线袭去。
“……!!”
鸣岛海豚为了防御,将沙袋一样的长袋架在身前。
砰!
这次是从海豚的脚边向上,第二次的火焰之枪如同上勾拳一般击出。
简直就像火箭一样,手中的长袋由于爆炸的空气向上飞去。
向着震惊的海豚其侧腹。
毫不留情地刺出一枚火焰之枪。
“!!!???”
爆炸。
海豚的身体向后飞去,在空中挣扎着挥动手脚,被拖拽向地面的身体胡乱地持续着滚动,直到完全停止动作至少过去了三秒。
砰,令人不快的声音响起。长袋在空中破裂了,无数的钢管如雨一般下落。向着庭院的草地、铺满砖块的小路、水管的龙头,以及倒在地上的海豚的身体,一下又一下,即便如此海豚也没有躲避,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力气已经消失殆尽了。
架苑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意外。
“在被直接击中前向后跳了呢。”
“……不过好像、没什么意义呢,身体里……内脏的位置,全都调换了一下、的感觉呢。”
抑制住涌上来的呕吐感,海豚拼命地编织着语言。
要是被认为无法战斗的话,架苑就会对海豚失去兴趣,而这之后她的目标会是谁不言自明。
“意义倒是有的呢,本来的话内脏应该四分五裂了,要是知道这一点才做的话,我对你的评价就不得不改变了的说。”
(……?)
架苑带着可恨的表情这么说道,但她的表情随即改为了笑容。
就像是迎接结束工作的友人一般,平和而又温柔的笑容。
“那么,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
在海豚感到疑惑地回望架苑的脸时,海豚的家中有新的窗口亮起了灯光,那并不是海豚的寝室,恐怕是走廊吧。
“咳……该不会。”
“那孩子差不多也已经注意到外面的骚动了吧,虽然还没确定和你有关系,但要是发现家里没有你的踪影会怎么做呢?”
“……!!”
啪叽、啪叽,海豚家二楼的窗口依次亮起灯光,就像是对一个个房间进行确认所留下的印记似的。
“二楼差不多快完了呢,啊啊,一楼也要全部确认吗?到客厅应该就能发现院子里的惨状了,到时候那孩子会怎么做呢。”
“……”
倒在地上的海豚用尽全力活动手脚。
嘴唇在不自然地颤抖着,吞吐着紊乱的气息,伸处的右手碰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其中一根钢管,但即使咬紧牙关,活动一根手指也是极限了,明明已经碰到铁管,却连将其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架苑笑了。
帆山架苑亲切地笑了。
“你好像有点误会了,我也并不期待这样的发展呢。”
“你说,什么?”
“因为使用着这样的火焰所以对你来讲可能感到意外,不过我觉得是将痛苦降到最低值了呢。人类在惊愕的时候是会遮蔽一些感觉的,也就是说要是用完全出其不意的一击干掉对方的话,火焰就会毫无痛苦地温柔包裹着人们使其逝去。”
虽然是令人恶心的对话,但如果不接下去的话架苑就会立刻对海豚失去兴趣。
“……我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是么,你明明是心理学家啊,分类不一样吗?不过说到底想找样本也很难呢,由于惊愕而失去感觉是只有一瞬间的事情,不是致命所带来的惊愕的话,基本上是没什么效果的呢。”
啪叽,一楼玄关的灯被点亮了。
架苑愉快地望着那里。
海豚思忖着疑问。
即使明白对此询问,杀人魔大概也不会给出正经回答,但他却不由得问出口了。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要杀她?”
“因为看上去很痛苦啊。”
架苑简短地回答道。
”你一定觉得因为是杀人器所以想法都很奇特吧?但我觉得自己可是很普通的呢。很痛苦啊,看见人们痛苦的样子,我的胸口也会传来痛楚,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做点什么。消除人们的痛苦,我也能从我的痛苦中解放了,呐,很简单对吧?”
“那,是……”
“我的个人主义(Rule),但很遗憾的是我所拥有的力量太过偏激了,我自己也很想有更多丰富的能力啊。”
如同理所当然一般,毫不掩饰自己的话语。
到头来,那仅仅只是亲切的关心。
这便是动机。
并不是只喜欢被挖去眼球的人类或者想把别人啰嗦的舌头给拔掉这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异常思维。
“你疯了。”
“是么?”
帆山架苑并没有深思熟虑便回答道。
“我只能采取这种方法来着,即便如此也想做点什么呢。因为禁令杀人魔指定八十一号「入水死」事件,那孩子失去了多少友人啊,让她在接下去的几十年里就这样被噩梦所缠身真的好么,已经够了吧,只要解放她就行了。”
架苑的手上摇晃着火焰。
她那被火光所照亮的笑颜上刻着深深的阴影。
“已经可以杀了,这样那孩子就能被拯救了。”
与这句话语一道,鸣岛海豚的时间停滞了。(喵姬:女火法,主角大招发动了还不快跑。)
拯救,这是拯救,帆山架苑是这么说的。因为看见痛苦的人自己也会痛苦,想让大家一起欢笑,想消除大家的痛苦。
「“好困,好吵,呼啊啊。”」
这一定也是鸣岛海豚所希望的事情,架苑与海豚所考虑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唯独出发点相同,目的地却有着压倒性的差异。
「“没关系……睡着的话就不会饿了。”」
海豚也是明白的,现在驱羽时女的情况决不能称之为幸福,她在那场事件中失去了什么,向海豚寻求着什么。睡不着——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在这件表面上简单至极的事情深处,究竟刻下了多少伤痕与黑暗呢。
正因身为学者。
所以清楚能得到她的信任,能够让她敞开心扉的理由。
「“我的个人主义(Rule),但很遗憾的是我所拥有的力量太过偏激了,我自己也很想有更多丰富的能力啊。”」
嗯,承认吧,鸣岛海豚想道,他无法拯救时女。正因为拥有详细的知识所以对此更加清楚,虽然并不想承认,这份事实还是摆在了眼前。
「“已经够了吧,只要解放她就行了。”」
不过。
「“已经可以杀了。”」
即便如此。
「“这样那孩子就能被拯救了。”」
仅仅承认这个事实就行了吗。
确实,鸣岛海豚无法拯救驱羽时女,而且,恐怕再怎么有名的精神科医生想要治疗都很难吧,想要将囚禁内心的黑暗完全抹消,即使耗尽一生的治疗也只有一半几率、甚至有可能还要低。
但是。
即便无法拯救,难道拼命寻求拯救的她就应该被杀掉吗。
已经无法拯救了。
外人如此擅自判断,然后让其人生落下帷幕真的可以吗。
消除痛苦。
就因为这种理由,这样的行为就能被正当化吗。
“别开、玩笑了。”
毫不犹豫地,海豚咬紧牙关如此告诉对方。
什么?杀人魔回问道。
“别以你的标准,来擅自决定她是不是应该被拯救,这就是我要说的。”
咬紧牙关。
仅仅咬紧牙关的力量,尚存。海豚往无法动弹的手指注入力量,将那用来支撑帐篷的钢管、将那唯一的武器,紧紧握在手中。
握紧、再握紧。
“她、有期盼过吗,哪怕一次也好,她有说过自己想死吗。别开玩笑了,就连我也没有听过的真心话,为什么素未谋面的你会知道?”
活动起颤抖的双脚。
如同要挖去庭院的土壤一般,使出力气。
鸣岛海豚正在拼命地站起身来。
“别靠想象自说自话,别靠妄想随便判断,看见别人痛苦的样子自己也会痛苦,你说?这种事情,到头来、只不过是你想让自己开心不是么,为什么就没有、为处于痛苦中的人在一旁加油的力量。很痛苦、很痛苦、很痛苦!痛苦到想死的程度,却依然想要以自己的双腿努力站起来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温柔一点,让自己的帮助适可而止、明白只要在他们旁边加油就好了啊。”
身体在咯吱咯吱地颤抖着。
明明看上去仅仅一阵微风吹过也会向后倒去似的样子。
鸣岛海豚却,绝不会倒下。
那副身体,就像是举着哑铃的举重选手一般,缓缓地、缓缓地。
站了起来。
“你说这是在拯救他人,但是、这份拯救究竟是对于谁而言的呢,是对驱羽时女吗,还是说你自己呢!”
听着被追到死亡边缘的人的话语,帆山架苑笑了。
对此看上去有点兴趣,却又很厌恶似的。
“虽然你这么说,但那‘人们靠自己的双脚努力站起来’的方面不也是你自己的想象和臆测么?”
“承认吧。”
海豚简单地回答道。
“我和你是同类。”
“……”
“我也是想让自己开心点吧,我一定、即使她从心底里希望自己死去、也无法就这么接受的吧,在渴望死亡的她身前、我也肯定无法率直地面对这种事的吧。”
鸣岛海豚十分轻易地、抛弃了自己所作所为的正当性。
他的话语宣告了,在这里对峙的并非正义而是两个自私者的事实。
就像是在说,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一样。
就像是在说,没有必要对自己丑陋的欲望加以粉饰一样。
“我希望,她能够活下来,即便明白、这是自己的任性。”
帆山架苑凝视着他的脸。
听着鸣岛海豚的话语,理解在其心底的想法,思考到达彼处的距离。
“很痛苦呢。”
接着,宣告道。
“看见你的做法,我的胸口很痛苦呢。”
浮现在她脸上的,是温柔到似乎搞错场合的笑容。
杀人器「烧杀死」帆山架苑,第一次为了鸣岛海豚而释放火焰。
“真巧呢。”
反之,鸣岛海豚粲然一笑。
动起伤痕累累的脸颊,扬起壮烈的笑容。
“看见你的做法,我的胸口也恶心到想吐啊。”

“需要暗号吗?”
“不必。”
彼此之间的距离是十米。
鸣岛海豚当作武器的长袋已经破裂了,他的手中只剩下了一根钢管,虽然动起真格来也是足以杀人的武器,但以能自由操纵火焰与爆炸的架苑为对手却几乎派不上用场。
在海豚停下呼吸的瞬间,架苑的手臂挥动了,伴随着轰!!的声音出现了火焰,从半空中出现的橙色光芒与热量,如同长枪一般径直袭向海豚的面庞。
“!!”
海豚立刻向侧面倒去,而刚才海豚所占的空间中突然猛烈地爆发出火焰,并不逆着爆炸风,灼热的凶器第二次、第三次向着侧边持续倒去的海豚飞去。
海豚挥动钢管。
这简直就像是想将火焰击落一样的无谋举动,但他却挥空了。
这一击,并非向着架苑的火焰,而是破坏了装在庭前的水龙头。
(!?)
架苑的半边脸颊扭曲了。
像是喷泉一般透明的水柱向上喷起,如同泉水一般闪闪发亮地落了下来,一边将其以蒸发的形式削减,火焰正要将海豚毫无防备的身体贯穿——
突然。
火焰的动作停止了。
接触到喷泉所作出的水域内,就像是走到尽头一般只能坐以待毙、接着毫不可靠地摇晃着消失在了夜晚的黑暗中。
架苑眯起一只眼。
“注意到了呢。”
“姑且吧。要是失败的话就会马上死了,所以也没想着边摸索边确认。”
架苑继续挥动火焰,但果然一旦进入喷水的范围之前就像蜡烛一般被吹灭了。
砰!海豚如同要甩落水滴一般将钢管向旁边挥动。
“粉尘爆炸,是叫这个没错吧。”
“大致算吧,实际上是应该还要使用固定燃料之类各种各样的东西才能做出来的。只要有粉尘爆炸的话,既能爆炸也不会产生火柱。”
架苑淡淡地、淡淡地笑着。
海豚也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水柱:“虽然你说了不少,但我想仅靠这些是做不成那种把戏的。”
“呵呵,就是因为这么做我才会被别人以有趣的外号称呼啊。首先设定爆炸点A,为了能容易产生粉尘爆炸在那里投放粉末,接着将我和爆炸点连接投下粉尘,制作出导火线B。之后只要在身边点燃导火线B的话就能以一直线到达导火线A了呢。”
粉尘爆炸是由于空气中飘浮着一定浓度的粉末所发生的现象,而像海豚这样泼洒水分的话,就会洗刷掉空气中的粉末阻止粉尘爆炸。
特地选择这种麻烦的爆炸方式……这是她的个人主义(Rule)么,架苑喜欢以惊愕来将痛苦降至最低,所以应该是会追求变戏法(Tricky)一般的杀人方法的。
“果然是那时候吧,直接攻击你腹部的时候暴露了。”
“嗯。一般来讲向后跌倒这种程度是无法抵消冲击的,那并不是停止了冲击、而是超出了粉尘爆炸的有限范围,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虽然的确如此,不过真的只有这样吗?”
架苑像是很开心般这么说道。
但另一方面,海豚也捕捉到她的双唇在微微颤抖。
以魔术师来比喻的话便能明白她的心情,虽然「烧杀死」这般魔法的名字被公开没有问题,但就连舞台内部的装置都被暴露出来也是很困扰的吧。
“不。虽说有点不公平,但之前我也请人调查了一下你的事。没记错的话你的确是,挑选盛晴之日来杀人的杀人魔吧。”
这下子,架苑总算以难堪的表情咂了下舌。
“关于我的事件,一般来讲一切都是不会被报道的,但你连行动日期和杀害人数都了如指掌是怎么回事?”
“不必担心,我并不是那个被封印了的四部作「小钥匙(Four Knowledge)」的成员。”
“——你这人。”
听到某个组织的名字,架苑的脸上一下子浮现出不快的神色。
就像是看到预料中的反应一般,海豚微微露出笑容。
两者之间的紧张感在膨胀着。
海豚观察着与架苑之间的距离。
大概是八米,喷泉的范围是在水龙头周围三米左右,不管怎么看距离都不够,为了能到达架苑的身前必须要进入粉尘爆炸的范围内。
海豚踢起脚边的石头。
架苑的脸庞近处发生爆炸,小石块向侧边弹了开来。
“唔,一直互相瞪着也没办法呢。要是你没有战斗的意思,那我就先去把那边收拾了吧。”
架苑冷笑道。
笑着,手中扬起火焰。
“没这个必要哦。”
鸣岛海豚轻松地打断道。
“要是朝那里哪怕回一次头的话,你就马上会被打倒了。”
咔,海豚向前踏出一步。
就像是要从喷泉所做的临时安全区域走出去一样。
“你认真的么。”
“不跟你开玩笑。”
咔,再次跨出一步。
要是走出喷泉所做出的范围哪怕一步,那里就是架苑可以自由操纵火焰的个人舞台了,虽然海豚看破了架苑的火焰正体并进行了防御,但如果没有水的话便无以为敌了。
五米。
虽然仅仅是这样的距离,但对于架苑的火焰而言却是绝对的长度,实际上根据目前为止的攻防来看海豚无论怎么做都是逃不出架苑的魔掌的,在海豚的手到达架苑之前,她就会悠闲地将海豚烧成灰烬,接着将灰烬也以爆炸吹飞殆尽吧。
“想死么。”
“不是。”
“想用这么一根钢管,来与我为敌?”
“什么啊,你这不是都知道么。”
“?”
“这个钢管,你知道原先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之后海豚所采取的行动十分简单。
砰!
用尽全力,海豚将钢管插在坏了的水龙头上。
啊……架苑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原先的喷泉消失了,如同橡胶水管一般,在钢管中流动的水到达了海豚的手边。海豚将拇指抵在流水的管口塞住其半边,就像是捏紧橡胶水管的口子一样,从狭窄的管道口喷出了急速的水流。
向着架苑的所在之处。
强行变更了水流的方向。
在鸣岛海豚与帆山架苑之间如同桥梁一般连接起来。
粉尘爆炸由于空气中的粉末被洗刷而无法使用了。
无法使用。
“!?”
就在架苑立刻想要向后退去,到达水柱的效果范围之外前。
当!!海豚迅速向架苑冲去。放弃了钢管,转而握紧拳头,奔跑在由水之帘幕所制作出来的、仅仅一条的道路上。
虽然架苑立刻活动指尖,但火焰却没有随着那细小的火苗产生。
轰!!随着沉重的声音响起,鸣岛海豚的一击贯穿了架苑的全身。

帆山架苑仰躺在草坪上。
地面上湿漉漉的,头发与皮肤上传来湿润的泥土触感让人很是不快。粉尘爆炸已经无法使用了,空气中的充足水分让放在衣服内侧的粉末吸了水黏成一团,已经无法飘浮在空中了。虽然也还有固体燃料,但充其量也只是粉尘爆炸的辅助物并没法单独作为武器。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鸣岛海豚正坐在那里。
从他那副坐在潮湿地面上的样子看来,恐怕已经没力气活动身体了吧,不过想必要打倒完全失去武器的架苑还是轻而易举的。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动手。
因为并非杀人魔,所以不会杀人。
即便帆山架苑自己也期盼死亡。
也绝对不会那么做。
“我,错了么。”
架苑颤抖的双唇动了起来。
“有为了女儿的手术费而购买生命保险的父母,有为了阻止父母为女儿的治疗献出生命而一心向死的少女。那么,他们下定决心而迈入了歧途吗,我的行动是错误的吗。”
这是赌上了自己的理由的一切所发出的询问。
对此,海豚稍许保持了沉默。
“是迈入歧途,而且你也大错特错了哦,你也明白的吧?”
“大概吧。”
架苑笑了。
“要是为钱所困的话就给钱,要是被人阻止的话就用话语来说服就好。的确,是迈入歧途,而且大错特错了呢。”
缓缓地,她的脸庞上浮现出自嘲意味的笑容。
“但为什么,我却只能选择这种方法呢。”
流着泪水,但直到最后她的笑容也没有消失。

翌日,从早上开始便是万里无云。
但与此同时,鸣岛家(与其隔壁的空屋)庭院的惨状却大煞风景。关于夜晚听到数声爆炸的事姑且用瓦斯爆炸的谎言掩盖了下去,真相是不会被挑明的吧,因为禁令杀人魔事件是绝对不会被报道的。
驱羽时女似乎还在生气,本来比起庭院的惨状她大概对于擅自在睡觉时离开自己这事更为愤怒。
“海豚叔叔,我稍微出下门——”
“啊,好的好的,还有现在应该穿着正常的衣服吧。另外姑且问句,到哪儿去?”
“今天久违地回趟本家。啊,顺便也可能到京一郎哥哥家里去玩。”
“哦,晚上回来吗?”
“要不然今天晚上就睡不着啦。”
在门口穿上出门的鞋子,时女咚咚地踢着地面将鞋子穿好。
海豚安静地看着她的样子。
昨天的战斗被看到了吧,他这么想道。从最开始的灯被点亮到决出胜负为止,时间未免也太长了。
她到头来并没有轻易地走出家门。
海豚与架苑都把时女想得太天真了吧,她姑且也算是「入水死」事件的生还者,对杀人魔的警戒心自然在常人之上,而且她也知道海豚拥有与杀人魔匹敌的力量,因为曾经在咫尺之间所目睹过,所以绝对不会错。
(也就是说,被听到了吧。)
海豚想起昨晚的事露出了不快的表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真是说了一大堆任性又厚脸皮的台词啊。
似乎是从海豚呆呆的表情中读出了什么,时女笑了。
一边笑着,她问道。
没有亢长的铺垫,也没有温柔的掩饰,仅仅只是正中核心地说出一言。

“后悔吗?”

不知道帮助别人的方法。
什么叫不分场合地救人呢,感觉自己都要嘲笑自己了。
到头来,他只是杀人魔的「对立者」。
只是不会彻底夺取性命罢了。
这和绝对的拯救并没有关系。
“不,完全没有。”
即便如此,海豚仍然回以如此一言。
他相信在这里笑着回答这件事,便是冠以“杀人魔对立者”之名的决不放弃生命之人(Never End)的原则。
结束
《杀人妃与Deepl End》刊载于2004年9月25日发售的「电击h」
《杀人器与Never End》刊载于2005年9月25日发售的「电击hpVolume,37」









你有没有看到这篇是什么时候写的啊???
还有你说的这三本哪里落下速度了?座敷童最新一卷插画师表示去年九月就看到原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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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2

10000
aftyhmks 子爵
虽然回复隔了很久,但是,这贴的图片好像挂了,不知道能否重新传一下,或者发下载帖呢。

8 年前 0 回復

john4006ny 王爵
殺人妃的那張圖好像掛掉了,不知能否再重傳一張??

10 年前 0 回復

abz4910a 伯爵
今日主題:就算是殺人魔也是有可是各式各樣不同的種類,所以你會是那種殺人魔呢

10 年前 0 回復

萧墨辕 侯爵
河马有空写短篇不如去把新约搞定,
Heavy Object也行,要不智慧村的巨乳童子?

10 年前 0 回復

DClove04 騎士
短篇阿
作者是否當作是下個作品踏板
靈感很重要的

10 年前 0 回復

512571302a 平民
给喵基点赞

10 年前 0 回復

神笑琉璃 王爵
好短啊好短啊,河马这么短你还敢拿出来骗钱......而且还是十大项目之一

10 年前 0 回復

星の誓 王爵
河马的各种死法作品大合集?

10 年前 0 回復

怒吼の進擊之人 騎士
打字机又开始发飙了……其实我觉得他写好一个系列已经差不多了

10 年前 0 回復

乱世燎原 子爵
还以为八月中旬出呢,不过这个不是轻松结局就是了

10 年前 0 回復

wsxhxsahz 王爵
镰池和马竟然写过这样的小说。

10 年前 0 回復

londonstar 公爵
河马还写过这种类型的东西,惊讶一下并且支持一下

10 年前 0 回復

Miaki_喵姬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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