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义出云]寄生彼女砂奈4[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4-7-15 12:41 编辑


寄生彼女砂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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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砂义出云
插图:瑠奈璃亚
图源:阳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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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新加入的信徒吧!欢迎来到飞天绦虫魔鬼教!」

某天,唐人的肚子里突然住进了一只神秘生物·砂奈。由于家被追捕实存寄生的「地下组织」放火烧毁,唐人只好带砂奈过着野外求生的日子。没想到,「组织」的魔爪竟转向人在北海道的志保和罗伊子!唐人向栉名田会长求助,让他们一起参加学生会的北海道合宿之旅。不料在北海道,一行人又遇见新的实存寄生绘希乃。因为绘希乃实在太可爱,栉名田会长不但对她疼爱有加,还带她回家、在学校成立新兴宗教!?这次到底会爆发什么样的大事件!?寄生系爱情喜剧第四弹?火力全开!

目次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往北海道出发
  宿木高中学生会 秋季北海道合宿申请手续
第二章 棘球蚴虫·棘球蚴虫·为什么抛弃我
  飞天绦虫魔鬼教(Flying Sanadamushi MonsterISM)(简称:绦虫教) 入教简介
第三章 雪白的光·雪白的世界
「周刊 宿木WALKER」第41届
(像冬天的秋天)满载!约会热点特集!  
尾声



序章
  打从竜斋寺秀也诞生到这个世上,就一直生活在有如死水般的孤独之中。
  他出生在大企业的家庭,过着衣食无虞的富裕生活。可是,因为父亲天生爱挑剔的个性,所以家里雇的保母总是一个接一个换,秀也还来不及记住她们的名字,就又换了新的人来。
  从小到大,秀也从来没有被爸爸妈妈,或是其他人牵着手的记忆。
  他就像是活在烂泥的深渊,只能仰头怒视老天。在这样的成长岁月中,秀也学到了一件事。
  生存,就是一场斗争。
  围绕在他周遭的恶意,就像下雪般的降落在他的身上。为了自保,竜斋寺秀也决定把自己武装起来。他决心要像针叶树的叶子一样,戳破这世上的不公不义。
  这是秀也为了生存所学到的唯一、而且绝对的不二法门。
  在二十三岁那年,成功夺取父亲的公司后,秀也在一场宴会上认识了一名叫刘甫獏的中国裔男子。
  两人聊了一些践踏人类价值、让人反感的话题之后,甫獏对秀也说了这么一件奇妙的事。
  他说,这世界上,存在着具有自我认知的寄生虫。虽然,秀也对甫獏并不抱持好感,不过他提到的那种可以将自身能力提升到人类数倍以上的生物如果真的存在,那可是一大商机。这引起了秀也高度的兴趣。
  他和甫獏联手,成立了一个名为「实存研发」的组织,且在短期之内就迅速扩张。主要原因,应该和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经营方式有关。
  之后,实存研发又和一名叫利比·爱森堡的洋人合作,资本和规模更是一飞冲天。
  事业的成功,让秀也过着酒池肉林、金钱权力一把抓的富裕生活。
  可是即便如此,竜斋寺秀也内心的孤独却像抖不掉的污泥般,始终与他形影不离。
  *  *  *
  直接隶属于实存研发的实存寄生研究所位于郊区。从都心搭电车的话,大概要花两个小时的车程,是一处极为偏僻的地点。
  秀也按下玄关对讲机的按钮,语气缓慢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竜斋寺秀也。我来视察了。」
  通过层层严密的关卡后,来到一间实验室。他一踏进门,就看到一名身穿白袍、表情严肃地盯着培养皿的男子——增川银次。
  「…………进度怎么样了?增川。」
  「…………差不多。」
  话虽如此,却不知他口中说的差不多,是和什么情况做比较。
  「虽然我很清楚你的工作,可是每次跟你见面,就觉得你越来越没有人味了。」
  「…………」
  秀也讽刺地说。银次没有回答,仍旧十分专心地盯着培养皿中的变化。
  「……连话都不回吗?哎,虽然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存心的。」
  这时,实验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留着金发,看起来像女高中生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银次老师,差不多该休息了……啊、竜斋寺先生!」
  女孩一看到秀也,赶忙殷勤地向他点头致意。
  「我是吉富。竜斋寺先生,谢谢您长久以来一直大力地赞助我们。」
  「……吉富……?啊、等等,我看过你的报告,你叫吉富绮罗对吧?」
  「是!」
  「你好像还在念大学嘛。你的研究怎么样了?」
  「每天都有令人惊讶的发现呢!能和异种做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该怎么说,我很感激自己有机会参与这个研究计划!这可是关系到人类未来的大计划呢!」
  「我说,你是不是弄错啦?」
  「……啊?」
  秀也尖锐的语气,让绮罗的雀跃心情顿时凝固了。
  「……为了人类未来所做的研究计划……那种事交给国家去做就行了。我们这里可是以追求利益为宗旨的私人研究机构。」
  尽管——秀也自己也摸不透,刘甫獏的真正目的是不是追求利益。
  「是、是的……」
  「从报告书上来看,你似乎过于关心某一只蛔虫个体……我劝你,最好别对实验样品投入太多感情,否则到时候你会承受不住打击的。另外,有少数几个家伙搞不清楚状况……以为可以逃出这个组织,你最好不要有这种蠢念头。」
  绮罗本来想为自己辩护,不过最后还是低下头,不再出声。
  *  *  *
  「话说回来。」
  在回程途中,秀也在宾士车内喃喃自语。
  「……银次那家伙,虽说是为了他儿子,可是……我就是无法理解。」
  知道部分实情的秀也这么想。换成是自己,有可能对自身以外的人,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吗?虽然秀也告诉绮罗『组织』的存在是为了追求利益,但他同时也自问——无止境的追求利益,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司机开口问:
  「秀也先生,请问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孤儿院。」
  并不是有什么特别想见的人,而是,他需要一颗棋子。
  那间表面是竜斋寺家经营慈善事业之一的孤儿院,三不五时就会发生院童不幸「病死」的意外。每当研究所提出需求,他们就会提供有利用价值的孩子——也就是「棋子」,供研究所使用。这就是当初成立孤儿院的真正用意。
  「啊、竜斋寺先生,让您特地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孤儿院院长殷勤地出来迎接,不但刻意把音调拉高,脸上还露出恶心的笑容。秀也一踏进这间规模虽小、设备却很完善的孤儿院,一群带着样板笑容的院童们立刻蜂拥而上,每个孩子说话的语气都非常戏剧化。
  「哇啊!是竜斋寺叔叔耶!」
  「叔叔!感谢您长久以来的照顾!」
  秀也根本懒得搭理。他觉得既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必要。八成是院长要求这些院童们来取悦他的吧,尽管陔子们根本不了解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话说回来,这马屁未免拍的太露骨了——
  就在这时,秀也的视线落在一个感觉很特别的小女孩身上。
  「……喂,那个女孩是谁?」
  小女孩看起来还是国小学生,可是她既没有跑向秀也,也不和同年龄的小孩起哄。
  「……呼——……嘎——……」
  只是戴着防毒面具,闷不吭声望向这边。
  「啊啊,对不起,毫斋寺先生!喂、志保,快来请安!把防毒面具脱下来,真是没礼貌的孩子……」
  校长一边说,一边硬要将志保脸上的面具拿下来。然而志保拚命挥动手臂不停挣扎,怎么也不肯乖乖就范。
  「……不要碰我!脏死了!」
  秀也大步走向那个女孩——毫不客气地说。
  「……你真是个怪孩子,小鬼。」
  校长赶忙打圆场解释道:
  「对、对不起,竜斋寺先生!前几天不是有某个投资客家里发生大火吗?这孩子就是火场中幸存的孤儿——因为火灾当时有毒气体外泄,她被救出来时,脸上还戴着防毒面具……从那次事件之后,她就随时戴着防毒面具。」
  「喔,原来是梶谷家的独生女——」
  那场火灾也是实存研发在幕后主使的事件。说明白点,放火的人就是秀也。
  「当时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应该是精神出了问题——对不起,在您这位贵宾面前打扮成那个样子——」
  换句话说,那个女孩是秀也制造出来的孤儿。尽管他并不感到一丝愧疚——可是,还是不自觉地主动跟女孩说话。
  「喂,小鬼。」
  听到秀也的叫唤,志保把防毒面罩稍微抬起来,挑起眼睛看着他。
  「……是。」
  「我问你,失去家人,是什么感觉?」
  女孩想了想,这么回答他:
  「……好像陷入泥沼里一样难受。」
  「——泥沼?」
  「每当一个人孤伶伶的时候,就觉得世界的空气越来越黑、越来越重——所以,我不能没有防毒面具——因为这世界,很肮脏。」
  「……这样啊。」
  秀也回想起自己的身世。
  「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是很肮脏。祷告根本没有用,不管再怎么祈求,肚子还是一样凯饿。所以说——自己的命要靠自己保护。」
  「……那么,我可以继续戴防毒面具吗?」
  「……那也是一个方法。」
  仅仅是简单的对话,就让秀也对眼前的女孩产生了一种熟稔感。于是——他决定采取下一步行动。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一时兴起,或是基于其他原因。
  「——喂,丫头。」
  「什么事?」
  「想不想从今天起,换一个新的姓氏?」
  「姓氏?」
  「我把我的姓氏送给你——从今天起。」
  秀也蹲下身,与志保的头保持相同的高度。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着这孩子的脸。
  「你就叫竜斋寺志保。」
  志保想了想,默默点头同意。

  然而,直到现在,秀也同样不曾牵过女儿的手。
  秀也一定也和志保一样,因为对这个肮脏的世界感到恐惧,所以选泽逃避,甚至把自己武装起来。明明互相被对方吸引,却又担心和别人太过亲近,自己反而会被吞噬。
  尽管如此,竜斋寺志保一直以来都非常忠实的执行任务,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至少,在她遇到增川唐人之前。
  *  *  *
  「……是梦……吗……」
  是很久以前的梦,一个令人怀念的梦。从那时候开始,至今已过七年了吧?
  坐在宾士车内的秀也,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一间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房子。他无法控制地把多年前毁掉志保家的那幕光景,和刚才的重叠在一起。
  这时,司机戒慎恐惧的开口说:
  「……秀也先生,放火烧掉那户人家会不会太狠了……甫獏会长不是说过,不要做得太超过吗?」
  「……我才不管那么多。」
  「您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是为了让大家看到,自己不择手段也要抢回志保吗?还是因为讨厌对刘甫獏言听计从?秀也在心里自问。虽然答案呼之欲出,可是——
  「……我也不知道。」
  「……甫獏会长一定会很生气吧。」
  ——随便。他要生气是他家的事,我手上可是握有王牌呢。只是,不知道这几个部下到时候会不会跟随我。

  秀也把身体完全靠在椅子上,再次像陷入泥沼般睡着了。


第一章 往北海道出发
  想要活得像个人,需要哪些条件呢?
  日本国宪法里是这么写的:国民均享有最低限度的健康与文化生活的权利。
  ——既然这样。
  那么,我目前的情况,是不是有达到最低限度的生活条件呢?好想到街头做这样的民调喔。
  「……嗯……」
  我感觉到刺眼光线透进了眼皮的内侧,肌肤也被朝露沾湿了。今天恐怕得顶着混沌的脑袋,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哇啊!」
  这时,脖子突然有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嫌恶感。我猛然跳了起来。
  「虫、有虫啊!虫子钻进我身体里啦!」
  「啊……对、对不起……」
  「……蛤?」
  我拚命摇动身体,想抖落脖子上的虫子,却听到旁边传来着急的道歉声。
  「……櫂实?」
  櫂实就跪在透着模糊光线的帆布前方,一脸惊恐地朝我伸出手。
  「嗄?櫂……櫂实!?」
  之所以会强调这个姿势,当然是因为那对犹如香瓜般丰润的乳房,就毫无防备地对着我。这姿势让刚从床上跳起来的小弟我,心跳猛然往上冲。
  櫂实慌张地挥着手道歉:
  「对……对……对不起……像拙虫这样的垃圾虫……竟然妄想叫增川起床……实在是太不知分寸了……」
  说完,从怀里窸窸窣窣地掏出一个细长的罐子,然后带着必死的表情,仰躺在地上。
  「……这是杀虫剂……只要你想的话……尽管往我身上喷吧……」
  「是有多自虐啊!这是杀昆虫用的耶!」
  我再一次用力揉了揉被惊醒的眼睛。
  「……那么,櫂实,你是来叫我起床的吧?谢谢你。」
  「……因为……我想,增川好像没有闹钟……所以从半夜三点,就一直坐在这里等……」
  三点……明明不需要这么费心啊……
  话说回来,今天不是砂奈,也不是樱,而是被櫂实叫起床,这体验倒是挺新鲜的。只是,唉,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事呢——
  「都是因为我的家没了!」
  我对着天空,激动地伸出手抗议。不过手的前方是一片薄薄的塑胶布。那是樱不知道打哪弄来的便宜帐篷,到处是补丁。不但清晨容易堆积露水,连虫都可以钻进来。
  「……你不要担心,增川……」
  「哎呀,真是伤脑筋呐!说到底都要怪无法上锁的缘故!因为是帐篷嘛!」
  「……增川,拙虫不是说了……你可以去住拙虫的家啊……拙虫去住垃圾场就行了……那里就像拙虫的第二个家……」
  「这种居家宣言好奇怪……」
  学园祭的偶像选拔会爆发骚动之后,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这段期间我和砂奈一直住在河边的帐篷里,过着非游牧生活的野宿人生。
  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那件事引起的——那天,学园祭结束后,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就看到家里烈焰冲天。虽然火势没有波及邻居,可是家几乎烧个精光。据我推测,纵火犯很可能就是当时坐在黑色宾士车内、跟我们擦身而过的『组织』成员竜斋寺秀也——只不过,就算知道是谁放的火又怎么样?反正也改变不了眼前的惨况。

  那么,一夕之间掉进悲剧深渊中的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老实说,我倒是对纵火犯没有多深的恨意,只有种一无所有的失落感。
  现在的我,可说是孓然一身了。除了寄居在我肚子里的那个寄生虫少女之外—
  「……对了,砂奈呢……?」
  我往旁边看去。砂奈还是一如往常,鼾声大作,睡相十分豪迈。
  「嚼嚼……唐人……人家吸不下养分了啦……」
  这什么梦话……
  「喂,砂奈、砂奈,起床了。天亮了,櫂实来了喔。」
  我不停摇着砂奈的身体,想把她叫醒。砂奈猛然睁开眼睛。
  「……咦?唐、唐人……?」
  「嗨,砂奈,早安……」
  「哇、哇啊!」
  砂奈像是被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满脸通红的往后弹开。
  「你、你是怎么啦……」
  「因、因为人家一醒来,就看到唐人的脸靠很近,所以就……」
  「有什么不对吗?」
  「我以为你要……吻……吻……」
  「……蛤?」
  「……吻仔鱼!我不能寄生在吻仔鱼,要寄生的话还是选鲜鱼比较好!哈哈!」
  大概是觉得刚才的对话有点尴尬,所以砂奈很快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幼虫时代,想要模糊焦点。
  没错。打从发生偶像事仵之后,还有一件事改变了。
  就是砂奈的态度变得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是……那时候,这丫头看到我和姬亲吻的那一幕吗?可是,当面问的话又觉得难为情……总之,今天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对了,今天樱好像没来呢?」
  我不确定自己说话的音调是不是有变高。我一面问,一面探头往外瞧,然后走出帐篷……
  「踢罐子——!」
  「噗!」
  樱把一个蓝色的空铁罐踢了过来,精准命中我的前额。
  「哇……好痛啊——!樱!你在做什么啦!」
  「早安,哥哥!这是……蓝罐!」
  「……什么鬼啊?」
  「孤男寡女一起野宿在外,肯定会来一场野合(注1)吧。所以藉着踢飞这个蓝罐来表达我内心的强烈抗议!」
  「……反正我也听不懂就随你怎么说吧。」
  「说明白点,现在的我是『蓝波·怒之蓝罐(注2)』!多么悲哀啊!砂奈和哥哥在同一个帐篷里相好,妹妹我却只能默默隐忍!好恨嘎————!」
  「恨你个头啦!拜托不要发出那种怪叫好不好!还说什么在帐篷里相好……我家被烧掉了只好住帐篷啊,有什么办法!」
  「……哼……骂我是吧?好,今天不给你吃早饭。」
  「……咦?」
  听到樱这么说,我忍不住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携带式瓦斯炉,上面放着一只陶锅,里面好像正在煮什么好料。从锅盖缝隙冒出来的蒸汽和汤沫,让人不禁食欲大振……不过,为什么要特地在河边煮火锅呢?虽然想这么反问樱,可是肚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
  注1蓝罐(青缶)原文读音同野合(青奸)。
  注2恶摘自电影《第一滴血Ⅲ》的日本版片名《蓝波3·怒之阿富汗》(ランボー3·怒りのアフガン)。
  「喔喔……好像很好吃呢……樱……我想吃早饭……」
  「……哼。」
  「樱!对不起嘛——」
  我揪了揪樱鼓起的双颊,硬是把她拉成笑脸。最后,樱还是忍不住痒地笑了。
  「唉呦,真狡猾……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妹妹我也只好赦免你了……」
  樱掀开热腾腾的锅盖,一团白色水蒸汽同时豪迈地冲了上来。
  「……咦?这是什么?我以为是火锅耶?」
  「这是杂菜锅!我把那边的野草丢进锅里煮成的!」
  「那是杂草锅吧……」
  总之,大家开始吃早餐了。
  我、樱、櫂实和砂奈四个人坐在河边,围着火锅绕成一个圈圈,这幕光景看起来实在很怪异。说好听一点像在吃烤肉……可是事实上,东西吃起来又苦又涩。
  「哈呼……杂草……好好吃……既像某种惩罚,又烫得不得了……拙虫好喜欢……」
  櫂实的两颊鼓起,嘴里吐着热气,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说是说杂草……但其实是野生的韭菜!来,换哥哥吃了!」
  「啊、谢谢你,樱。」
  我用右手接过樱递给我的杂菜汤,左手伸向砂奈。
  「来,砂奈,手给我。」
  「……咦?」
  「要吃早餐啦。不是说好,我吃东西的时候要握着你的手吗?」
  未料,砂奈竟然出现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奇怪反应。
  「可、可是……这样的话……」
  「又怎么啦?」
  「人、人家不是你的女朋友……牵手多难为情啊……」
  「蛤……!?」
  砂奈红着脸,一副不知所措的娇羞模样……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会感到难为情了?拜托,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好吗!
  「突然说什么难为情!寄生在我肚子里就不难为情吗?快、快点啦!」
  我稍微拉近两人距离,想要握住砂奈的手,可是——
  「哇……!」
  砂奈竟然把手缩回去,而且整个人吓得僵直。
  「啊!对、对了!现在是吃饭时间,我去给大家倒水来!」
  说完,砂奈像是急着逃命似的频频点头,然后抓起旁边的塑胶水桶,一溜烟跑远了。
  「……嗄?」
  我握了握被摆脱的左手,心想。
  「……这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
  ……应该是吧。很明显就是。这让我感到有点丧气。
  「到底怎么回事……」
  我反覆思量,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我和姬接吻的那件事。
  ……的确,我是和姬接过吻,可是……
  可是、可是啊。
  就算是这样,那有什么问题吗?
  砂奈又不是我女朋友,而且姬虽然是我的初恋情人,但那次接吻纯粹只是偶然的意外,砂奈没有理由因此责怪我啊——
  「真是没道理……」
  回想起来,那天回家的途中,砂奈的确有哭了一会儿。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隐隐作痛。
  ——就算这样!现在这是要我怎么办呢!?
  可恶——真是够了!为什么我要为了自己的寄生虫而闷闷不乐啊!
  正当我为这件事烦闷不已时,面对河边的道路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唐人!」
  是丈儿和绮罗老师。他们一面朝我们走过来一面叫喊,音量大到连附近的住家都清晰可闻。
  「啊、绮罗老师、丈儿!这边、这边!」
  我用力挥手迎接他们。跟我们会合之后,丈儿从书包里面拿出一样东西。是一尾活鱼。
  「嗨!早安,唐人,听说你现在过着野外求生的日子,所以我拿了应景的食物来给你,一尾生猛的鲭鱼!这样,应该够你们吃饱吧。」
  「……谢谢你,丈儿。活鲭鱼坏得很快呢……送鲭鱼罐头不就好了……」
  「坏得很快……鲭鱼会学坏吗?」
  通常一提到野外求生食物,大家想到的都是苹果面包啦、或是能量饼干之类的乾粮,丈儿竟然拿生的鲭鱼来,可见这家伙的脑袋还真的少一根筋。
  绮罗老师则一边往帐篷里面探头打量,一边说:
  「你们每天都在野外露营啊?真是青春无敌。」
  「我们又不是自愿在外面露宿!这是逼不得已的!」
  「还是该改叫发春无敌?不是鲭鱼罐而是蓝罐吧?」
  「拜托绮罗老师你别跟樱一样扯些有的没的!」
  听到我们的对话,丈儿忍不住插嘴道:
  「青春无敌?真叫人羡慕!我也想要无悔的青春——喝啊!」
  丈儿握着拳头直指天空,大声宣告。那个样子很像擂台上的摔角选手。
  「无悔的青春是指什么啊?」
  「就是在河边互殴、放学后和可爱的女友约会、考试满江红啊!或者和别校的学生打群架也不错!」
  「那啥啊!?昭和时代的不良漫画吗!?」
  「我看这样吧,唐人,既然大家难得到河边来,不如来互殴怎么样?在夕阳中一直打到倒地不起为止!」
  「才不要呢!我还想去上学!」
  是啊。虽然家烧掉了,可是这两个人的态度遗是跟以前一样,这点倒是让人颇为感动。
  「……对了,唐人,这几天你都没去学校上课,没问题吧?」
  「我现在每天都被生活逼得喘不过气呢……不过,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所以应该来得及赶去学校。怎么?学校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丈儿边想边说:
  「还好啦,我还是老样子,喜欢跟在女生的屁股后面跑。老实说,最近班上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女生,长得文静乖巧,我满喜欢那一型的。」
  「……你又来了。又不是没女生喜欢你,别老是见一个爱一个嘛。」
  「不这样怎么对得起青春呢!啊、对了!服部那家伙听到你家被烧掉的消息,竟然露出奸笑,还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咦?我还以为那家伙是无可救药的人渣,没想到他还有善心的一面……」
  丈儿拿出一支用来黏地毯灰尘的滚轮棒,外圈细心地写着『报应』二字。
  「那个人渣是不是欠扁啊!?可恶!谁要用这玩意儿!」
  「啊……如果你不要的话,那就给拙虫吧。」
  櫂实一脸满足地把滚轮棒收进书包里。
  绮罗老师一面看着櫂实的动作,一面笑着对我说:
  「唐人,关于你家被烧掉的那场意外,因为我是你的代理监护人,所以听了警察所做的一些调查……现在方便说吗?」
  「啊、谢谢!警方查出什么了吗?」
  「那个……樱,影片的事可以说出来吗?」
  绮罗老师转头看着樱这么问。为什么要问樱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咿!这、哈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耶……像我这样的小处女,只知道前列腺的位置之类的……」
  樱一面快速搅动杂草锅,一面打马虎眼。
  「……到底怎么回事?」
  「樱她呀,在你家装的监视器,刚好录到了火灾发生前后的现场情况。」
  「……樱在我家装监视器?」
  樱吓得缩起了脖子。
  「因为,人家想说……要是哥哥发生什么危险的话,可以即时赶去救援……」
  「啥……那和偷拍有什么不同?」
  「呃嘿嘿嘿。」
  「不准装傻!」
  因为迫不及待想知道影片的内容,所以我决定先不计较樱在背地里进行的偷拍行为。
  「如果那些影片可以派上用场的话,我就原谅你……绮罗老师,影片里面究竟录到了什么?」
  「呃……唐人,我问你喔……」
  绮罗老师好像在斟酌该用什么字眼似的,小心问道。
  「银次教授他……真的到现在都没跟你联络吗?」
  银次教授——这是绮罗老师对她以前职场上司兼恩师的称呼。
  「咦?是啊……我想,我爸大概还没有回到日本吧……」
  「可是……火灾发生那天,监视器有拍到银次教授的身影。」
  「嗄啊啊啊啊啊啊!?」
  我惊讶得心脏差点翻过来。
  「呃——你等一下,我已经把拿到的影片资料拷贝到平板电脑了……」
  绮罗老师拿出一台iPad,按下播放键。我们从旁观看影片,摄影角度是固定朝着家里的客厅——
  「啊、真的……」
  画面上先是出现一名身穿白袍、头发斑白的男子,在客厅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没错,那个身影看起来很像老爸。
  我们把家中发生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做一个简单的排列,得到以下的结果。

  15:52 增川银次,回家。
  看起来比平常慌乱,斑白的头发久未梳理,眼神冷淡又空洞。
  银次回到家后就直接走向餐桌,盯着凌乱的桌面好一会儿。
  然后,不疾不徐地把桌上几个培养皿放进手上拿的公事包里,就头也不回步出家门。整个过程大约只有十五分钟左右。

  「……原来老爸早就回国了……可是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联络?」
  「唐人,你有想到什么可能性吗?」
  「没有……」
  「这样啊……」
  绮罗老师的表情有点失落。
  影片继续播放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竜骞寺秀也像是轮班一样地出现了。

  16:55竜斋寺秀也光着脚走进家里,后面还跟着几名黑衣人。
  不一会,竜斋寺等人就从监视器的萤幕上消失,好像是进去其他房间找什么东西。
  「啊……他们在搜房子耶……搞不好会搜出哥哥偷藏起来的黄色书刊……就是藏在书桌和墙壁之间的那本……」
  樱边从旁边偷看影片的画面,叹了一口气说。
  「……喂,樱,你怎么知道这种事……难道监视器不只一台吗?」
  「啊!快看!那些人跑到餐厅了!」
  在樱的催促下,我的视线再度移回画面上。那群人发现餐桌上的实验样品后,全部聚集起来,好像在品评什么似的左右比较。该不会是在找刚才被爸爸抢先一步装进公事包里带走的东西吧?
  过了一会,秀也大概因为找不到想找的东西,气急败坏地用力踹了桌子一脚。突然,他注意到放在沙发上的一台笔记型电脑,毫不客气地将它启动,并进入之前忘记登出的网页。可能在查阅电子邮件吧?很快的,秀也像是找到什么有用的资讯,脸上露出了笑容。
  「啊啊……糟糕了,我把密码存在快取里面……没想到那个人会用物理的手法侵入别人的电脑……」
  留在笔记型电脑里的未删除纪录,是寄生社使用的共同信箱。
  这时候,櫂实开口说话了:
  「……增川……如果那个人是在找志保她们的行踪……那问题就大了……」
  「啊、你是说,志保和罗伊子寄来的信件已经被他看到了吗!?」
  当初,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舍弃会留下足迹的GPS功能手机,改用网路信件联络……要是那些信件被偷看到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我已经不太记得信件里面说了些什么……不过,既然是透过WEB,那么只要有电脑就可以看到信件内容……

  17:30竜斋寺带领他那一批手下,非但没有清除搜索过的痕迹,还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灯油,在家里四虚泼洒。等家里几乎被洒递了灯油之后,秀也点燃一根火柴,随手一扔,旋即转身走人。
  「啊……房子烧起来了……可恶……那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虽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是看到自己的家被放火,心情还是很激动。樱也一样。
  「哇啊……充满了我和哥哥甜蜜回忆的爱巢……烧起来了啦……消防队快来啊……快洒水救火……」
  就在这时,砂奈正好提着装满水的塑胶桶回来。
  「咦……?要洒水吗……!?」
  看到砂奈迫不及待的表情,瞬间,一股恶寒飞速窜升。
  「咦……?哇啊!砂奈、笨蛋!不要……」
  「呀啊!」
  砂奈把水桶倒过来,水哗啦啦倾泻而下。
  「哇啊————!」
  坐在位子上的我,反射性地把绮罗老师的iPad高高举起,避免遭到泼洒。
  「砂奈!你这个笨蛋!幸好我反应快,不然这些重要的证据就泡汤啦!」
  「是、是我会错意了吗……对不起,唐人……我以为你要我这么做……」
  砂奈沮丧地道歉。绮罗老师笑着安慰她:
  「别难过了,砂奈。寄生虫的行为是宿主的责任,我会叫唐人赔偿的。我正好想换一台新的iPad呢。」
  「你竟然跟无家可归的人要求赔偿!?简直是魔鬼!」
  「对了,砂奈,这阵子你是怎么了?总觉得好像常常在发愣。」
  「那、那是因为……啊哈哈、哈哈哈……啊、肚子有点……怪怪的……」
  砂奈露出无力的笑容,想要模糊焦点……不过这招不管用,因为真正会闹肚子的人应该是我。
  「……嗯~」
  不知为何,绮罗老师一直盯着我看……绮罗老师的第六感很强,这点还满可怕的。
  算了,先不管这些,刚才看过监视器的影片后确定了几件事。首先,老爸已经回国了。再者,老爸和秀也都在争抢研究的样本。
  光是这两件事,就让人心里产生好几个疑问。爸爸是什么时候回日本的?他和秀也两个人究竟想找什么东西?之前,砂奈的研究样本也是放在那里……难道,那个地方还有其他实存寄生的样本吗?
  我不断在心里自问自答,可是知道答案的只有父亲。
  「……不想了,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确定。」
  「什么事?唐人。」
  「就是秀也已经看到志保和罗伊子寄来的信件内容——我们现在就赶去学校,从寄生社的电脑看看信里面写了什么。」
  照这情况看来,今天恐怕又没时间去上课了。
  *  *  *
  才踏进寄生社,砂奈就飞快朝沙发上跳去。
  「哇啊——好柔软的沙发喔!」
  噗唰——细微的尘埃从缝隙处被挤了出来。
  「哇啊……软绵绵的……睡觉就是要睡在这种舒服的地方才对啊……暖烘烘的,一点也不输给唐人的肚子……」
  砂奈开心得把脸压进沙发里,兴奋地在上面不停磨蹭。这时,一旁的櫂实拿出刚才收到的滚轮棒,开始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我没有心情理会她们,只想要尽快启动寄生社的桌上型电脑。就在作业系统浮现之前的那段时间,樱带着满怀期待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那个,哥哥……前阵子我剪辑的那部,将健全电影中波涛汹涌的画面集结而成的『乳·电影·天堂乐园』……已经完成一半的百分之十六了,你要不要看?一定很想看吧?」
  「才不想!话说回来,才完成一半的百分之十六?你到底要拍什么长篇巨作!」
  「我打算拍三部系列电影,也就是三部曲!」
  「规模太大了!又不是拍星际大战!」
  我打开浏览器,登入WEB电子邮件,查看信件夹。
  「还真的想不起内容写了些什么呢……」
  喀哩、喀哩,我一面移动滑鼠和滚轮,开始浏览信件。
  「唉呀,唐人!找信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就是这个啦!」
  砂奈突然扑过来,硬是从旁边把我挤开,抢着按键盘。
  「哇啊!笨砂奈!不能随便打开啊!」
  来不及了,第一封邮件打开了——
  『From:淫乱人妻  卸下天真的面具
  你好,我是现年二十岁的人妻。偷偷告诉你,我有个秘密唷。我十六岁之前,是被科摩多巨蜥养大的,所以欠缺贞操观念。你愿意教导我正确的性行为吗?愿意的话请造访我的网页,等你唷。欲火焚身的人妻,在宾馆里等待你的抚慰;』
  「一定不是这封!这是色情广告!」
  「说的也是。」
  「我常在想,这些把信箱塞爆的可笑广告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内容根本就是瞎扯……啊!这封、这封。」
  终于,我找到正确的信件了。
  『From:竜斋寺志保&罗伊子
  我们现在在宗谷岬的网咖里面喔』
  「……对了,她们跑去北海道了!我记得那时候还觉得很纳闷,日本最北端怎么也有网咖!」
  突然,我惊觉不妙。
  「糟糕,这封信已经泄漏她们所在的位置了……」
  发生火灾至今过了快一个星期,搞不好秀也和他的手下,已经赶去北海道了。
  「秀也那个人为了找到志保,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虽然不确定来不来得及,不过还是先寄一封信去提醒她们……啊,等等,还是跟志保她们会合吧,这样比较保险……」
  「就这么决定了,唐人!」
  砂奈目光坚定地说。
  「……决定什么?」
  「去北海道啊!然后把志保她们带回来!」
  「拜托,砂奈……你说得倒简单,你知道北海道在哪里吗?」
  砂奈侧着头回答。
  「……以肠子来比喻的话,大概是在十二指肠附近吧?」
  「这是哪门子的比喻!听好,我跟你说……」
  我拿起一旁的纸和笔,简单画出本州的形状,拿给砂奈看。
  「砂奈,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关东这里,你在这张纸上面画出北海道的形状。」
  「好——!北海道是吗……北海道的话是——……」
  吵吵吵,砂奈认真地画了起来。
  「画好罗!」
  「啊,你还真的画得出来呀。」
  ……右上方和左下方各有一条管子延伸,中间鼓起来。这形状的确很适合用来消化食物。等等,这是……?
  「……你画到哪里去啦!这是胃吧!为什么胃和本州会连在一起!?」
  「……人体的奥妙?」
  我从砂奈手上取走纸和笔,转交给櫂实。
  「櫂实,画一个正确的北海道形状给砂奈看!」
  「……是……不过,可能要花很多时间……」
  「咦……!?櫂实,你对地理不熟吗?」
  饱读诗书的櫂实竟然也会踢到铁板?
  「嗯嗯……因为,像櫂实这样的垃圾虫……没有资格借用间宫林藏(注3)老师的成果,所以……必须先从测量开始……」
  「拜托,又没有要你画得那么精确——!」
  这时,我转头看旁边。樱的眼神发亮,好像在期待什么。
  「哥哥,我……」
  「别说了!樱!」
  「为什么!我知道北海道的风化街薄野在哪里耶!你看喔,这里是薄野!然后这家店是……」
  「你扯到薄野做什么啦!」
  「Boys,ve unmoral!(翻译:葛格,抛开道德伦理,抱紧我!)」(注4)
  注3日本江户时代著名探险家。
  注4恶搞自北海道大学校训:「Boys, be ambitious.(青年们,要胸怀大志。)」
  樱发出连北海道的伟大教师都会为之动容的呐喊。
  最后,我还是自己从电脑找出日本地图上的北海道给砂奈看。
  「你看,这里……这座大岛就是北海道……」
  「哇……!好巨大喔,唐人!」
  「大是很大啦,可是前端太细了,哥哥!」
  「现在的问题是距离……从关东出发的话距离太遥远……搭飞机最快,可是机票钱很贵……最便宜的方法是搭十个小时的高速巴士,然后转乘渡轮。可是这样也要花七、八千圆……」
  「大是大可是前端太……」
  「怎么办呢……」
  因为被彻底忽略,樱终于爆发了。
  「好讨厌喔……哥哥是笨蛋……人家本来有个好主意,不告诉你了啦……」
  「啊!好好好,知道了。樱,对不起……下次哥哥会好好吐槽好吗?」
  「插……!?(注5)」
  樱好像突然灵光一闪,赶紧拿出手机开始操作起来。
  注5「吐槽」之原文同「插入」(突つ込む)。
  「现在要开始录音了……哥、哥哥,你可以在我耳边小声重复刚才说的话吗……?可、可以的话,尽量说完整一点……『樱……哥哥现在就把最重要的东西插进你深处……』这样……」
  「谁要说啊!吐槽这个字明明很正常!」
  「呋……不说就算了。」
  樱转过身,把录音键按掉,然后做了一个小小的胜利手势。
  「……这样按下来的十年都有饭可吃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你在说什么?」
  樱轻轻咳了两声后,开始说明她的点子。
  「我听说,学生会的人明天要去北海道合宿,而且要在神社过夜呢。」
  「喔喔,听你这么一提醒,我好像听过这件事……」
  接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
  「这就是传单。你看这上面写『搭深夜巴士和渡轮到北海道,只要三千圆!学生会以外的同学也可报名参加』。」
  「咦?真的耶!等等,学生会……难道是会长举办的……?」
  「嗯?唐人,有什么问题吗?」
  砂奈纳闷地问。
  「上次的偶像选拔会发生了一些纠纷,觉得有点尴尬……」
  「是说掏耳朵的事吗?」
  「如果要交涉的话,我一个人去比较好……顺利的话,说不定会长还会算我们便宜点……」
  「哥哥,要拗到四个人的票喔!」
  「喂!这样会不会太厚脸皮了?」
  虽然很不想去,可是最后还是决定去跟会长交涉看看。
  *  *  *
  来到学生会的办公室前面,刚好看到一个戴眼镜,绑着辫子,看起来很眼熟的女学生正要进办公室。
  「啊、等一下……你是……学生会执行部社团管理课的……三枝,对吧?」
  三枝发现是我,脸上立刻浮现营业员的笑容。
  「咦?你不是增川吗?怎么站在学生会室前面?有什么事吗?」
  太好了,好像赶上了。我开门见山地问她:
  「听说,呃……学生会好像明天要去北海道合宿是吗?」
  「是呀~说是明天没错,不过今天深夜就会出发。我临时有事,没办法参加,但这件事我在承办的唷~因为可以多赚点外快。咕嘿嘿。贪财贪财。」
  三枝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话的语气非常客气,但就是感觉很黑心而且铜臭味很重。
  「呃,我听说一般学生也可以参加,请问行程是怎么安排的呢?」
  「的确可以参加,来回都是搭深夜包车和渡轮,到了目的地的神社之后,要帮忙打扫、念书。不过大部分都是在玩乐。」
  「那么,现在还有空位呜?」
  「这个嘛,听说四天王也要参加,所以目前还无法确定……你等一下喔,我记得资料上应该有名单……」
  三枝打开手上的档案夹,啪啦啪啦翻着。
  「啊!还有空位~!增川,你也想参加吗?」
  「太好了!不、我是要去北海道办点事情……因为我家烧掉了,身上没什么钱,所以想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便宜的车票。」
  「真高兴能帮上你的忙~!那么,座位方面,你要选松竹梅哪一种等级呢?价钱分别是五万圆、两万圆和五千圆。」
  「嗄?不是三千圆吗?」
  「增川,你的消息真是不灵通耶!你看这里,这个地方。」
  三枝用手指砰砰敲着传单上的一角。上面这么写着:

  『去北海道只要三千圆!  ※座位费用另计』
  前半段和后半段的字体大小未免差太多了吧。
  「什么座位费用啊!?是敲竹杠的酒吧吗!」
  「就是巴士的充电费(注6)啊,那辆车是电动的。」
  「骗人!一定是骗人!」
  这时,三枝终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啧,穷人给我安静一点。」
  「……三枝?」
  不但啧了一声,还搭配夸张的动作吐了一口痰。
  「呸!」
  「嗄?你怎么突然……」
  「喂喂喂,别靠近我好吗?你这食物链最底层的贱民。」
  注6 Charge费。原指日本部分店家加收的座位费用(Table charge),Charge亦有充电之意。
  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说起话来尖酸又刻薄……
  「犯、犯不着讲话这么伤人吧……反正,不是还有空位吗?」
  「……这样吧,你直接去找会长。我想会长应该还有保留几张招待券。很抱歉,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跟贱民瞎耗了。」
  「等、等一下!三枝…………」
  「好啦好啦,我没有把你撵出去就要心存感激了。」
  于是,我被三枝推着背,手忙脚乱地走进学生会室。
  *  *  *
  我是第一次进入学生会办公室。不过——
  「哇啊,好大……」
  里面的空间应该有两间教室那么大,却谈不上宽敞。为什么这么说呢?从入口处放眼望去,一鏊排的鸟居通到教室最里面。他们把这里当成是伏见稻荷神社吗!?另外,虽然是室内,两旁却种满枝叶茂密的竹子。眼前的景象,不禁令人怀疑,学生会的干部还有空间可以办公吗……?
  我抱着怀疑的心情,往学生会办公室最里面走去。那里有一间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神社。教室里竟然有神社!?这也太天马行空了吧—完全打破了室内和屋外的概念。我往神社里面仔细瞧,好像有影子在晃动,里面应该有人。
  「……是会长吗?」
  在打开神社纸门的瞬间,咻!一阵凉风掠过我的前发。几根被削断的发丝,从额头上翩翩滚落。
  「是谁!?」
  「哇啊!」
  声音发出的同时,原本在纸门里面正襟危坐的人影,以半蹲的姿势迅速转身,抽出三截棍往我这边甩来。那个人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巫女的服装。
  「栉、栉名田会长……」
  「咦?这不是增川吗!哈哈哈,你怎么会来这里?学生会办公室可是我权力地位的象征呢!你来此地,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会长商量的!不过拜托,请你不要动不动就发动攻击好不好……话说回来,学生会办公室的气氛,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嗯,神秘感十足对不对?毕竟我是巫女,再怎么说,也是为神奉献的人啊。」
  会长从神社里面走出来,一屁股往放在神社外的沙发坐下。沙发旁边还摆着一张用桐树做成的大桌子。
  我知道了,这里就是学生会办公的地方吧。
  「啊……对了,会长,听说学生会要去北海道合宿,我是来询问详情的。」
  「喔,你要问合宿的事啊—今晚就要出发了。我在北海道的亲戚有间神社,我们要去住那里。美其名是合宿——其实,是在外面过夜,玩耍。哈哈哈。」
  「是这样的,我想去北海道办点事。不知道可不以搭你们的巴士去?包括我朋友在内,一共有四个人……」
  「嗯……我的确听三枝说过还有空位……我手上有几张会长优待票,可以给你们使用,不过……」
  会长面露难色地说。
  「增川,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会长坐在沙发上,食指勾呀勾的,示意要我过去。
  「……乖乖让我帮你掏耳朵。」
  「你还记得这个约定?我不要……说什么要用三截棍帮我掏耳朵,听起来怪吓人的……」
  「不,这次我有信心,以我最新学会的技法,一定可以利用风压把耳朵掏干净。我以前曾经看过有人用灌风的方式,把电脑键盘凹槽里的垃圾吹出来呢。」
  「别把我的耳垢和资讯设备混为一谈!那样很危险!」
  「放心啦,耳膜破掉的话还可以再生吧?」
  「这前提本身就够可怕了!」
  「真拿你没辙……那就用一般的耳掏棒好了。这样你总愿意了吧?」
  会长做了一个美国人常做的投降手势后,从专用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支尾端有毛球的竹制耳掏棒。
  「嗯……如果是用这种普通的耳掏棒就可以……不过,还是请你高抬贵手。」
  「我会尽量不弄破耳膜的,不过万一戳破了,还请你多包涵。」
  「真令人不安……」
  可是……就算穿的是裤裙,要我把头放在坐在沙发上的会长的大腿上……这画面看起来还是有点违背道德。
  「要是被那些亲卫队看到,不杀了我才怪……」
  「呵呵呵,这可是我期待已久的掏耳朵呢。我的手开始兴奋得颤抖了。」
  唉,就任她摆布吧。反正只要不是拿着三截棍在耳边挥来晃去,不会造成生命危险的话,其实能够侧着头靠在温暖的大腿上,也是一种舒服的享受。
  「话说回来,会长……为什么你会这么坚持要帮别人掏耳朵呢?」
  「嗯?」
  「通常这种事,应该是我拜托你才对啊。」
  会长沉思了半晌,一脸严肃地回答:
  「我也很无奈……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和别人交流。你知道吗?增川。到目前为止,除了我父亲之外,你是第一个让我掏耳朵的人。」
  「咦?这该说是我的荣幸吗……」
  会长好像怀念起遥远的时光似的,哀怨地说:
  「由于家父是本地的仕绅,每天都过得非常忙碌……我从小到大,唯一被赞美的经验,就只有十岁那年帮父亲掏耳朵的那一次……」
  「……原来如此。」
  难怪会长会这么执着于掏耳朵这件事,我能够体会她的心情。
  因为我跟她一样……父亲也是埋首于工作。而且,我连被父亲赞美的印象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被赞美的经验,的确有可能成为永生难忘的记忆。
  「……会长,你说不知道和别人交流的方式,也没有帮别人掏过耳朵——这么说来,会长的朋友很少罗?」
  「什————!」
  「痛痛痛痛痛!」
  会长的动作突然变大,掏耳棒在我耳朵里面不停地搅来搅去。
  「不要因为一时慌张,就在我耳朵里面瞎搅和啊!」
  会长停下手,用沉稳的语调说:
  「你猜对了,增川……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可以敞开心胸谈心的朋友。现在的学生都怎么形容这种状况……是叫大太法师(Daidarabocchi)吗?」
  「那是妖怪。你直接说孤僻(bocchi)就好了。」
  「喔,就是那个。」
  「可是,平常会长身边不是围绕着很多人吗?怎么会孤僻呢……」
  会长像是要盖过我的话似的高声反驳。
  「我就像那神之轿舆!而那些人充其量只是抬轿者罢了……不是朋友。」
  只是这样吗?
  「即使只有一次也好,我渴望被人需要……至少现在,我希望增川你需要我。」
  我靠在会长的大腿上,忍不住偷瞧她脸上的表情。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不过看起来一定很落寞吧。
  「对了,增川,听说你家烧了是吗?」
  「……嗯,是啊,是烧了没错。」
  「那,你想不想当神社的女婿?」
  「不想。」

  会长没辙地笑了笑: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北海道,旅费由我出。」
  「……谢谢会长。」
  独自一人跑来学生会办公室交涉,果然收获匪浅。
  「对了,会长。」
  「什么事?」
  「我的耳朵从刚才开始就有点痛,有没有流血啊?」

  会长掏耳朵的技术还很生疏,只会用蛮力。我的耳朵就这样饱受了整整数小时的摧残。
  *  *  *
  「我看看喔……能量饼干……还有急救箱……」
  终于,寄生社的四名成员都能如愿前往北海道了。
  这次旅行的目的,是要把在北海道的志保和罗伊子带回来。在此之前,我已经事先利用社团的电脑发了一封紧急信件给志保,告知秀也正在找她的消息,以及我们要前往的目的地,希望她们来跟我们会合…
  由于这次是搭学生会旅行团的便车前往,日期无法变更,所以是不是真的能和志保她们会合也颇令人感到不安……
  回到河边的帐篷之后,便开始打包。我把在超市购买的旅行必需品、粮食和几本书全都塞进背包里。
  「北海道~、好大的岛呀~和食道不同唷~、食道是直直的管子……」
  砂奈在一旁哼着怪腔怪调的歌曲,一面翻阅从图书馆借来的北海道旅游指南,脚一面晃呀晃的。而且还开着紧急用的照明灯。
  「喂,砂奈,那盏灯是紧急照明,我要收进袋子里了,可以关掉了吧?」
  「唐人,北海道是一座独立的岛,在日本部道府县中的面积最大,大约占了日本国土的百分之二十。真是不得了!以内脏来比喻的话……跟肝脏差不多吧……?」
  「听好,砂奈,我们这次不是去玩的,而是要去带志保她们回来……」
  「我知道,你放心……呃,要注意的事项……啊、这个!唐人!这很重要!」
  「什么事?」
  砂奈咳两声之后,挺起胸膛说:
  「到了北海道之后,不可以随便摸北狐喔!因为北海道的狐狸和猫的体内,有一种叫做棘球蚴虫的寄生虫。据说有人感染了这种寄生虫而死,所以一定要多加小心!」
  「一只寄生虫提醒我要注意寄生虫?你忘记自己也是寄生虫了吗!」
  刚才自信满满地对我提出警告的砂奈,再度把视线移回旅游指南。
  「嗯——……棘球蚴虫算是绦虫的近亲,跟我满接近的……不知道这种虫有没有实存寄生呢……」
  「如果有的话,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毕竟是那种可怕的寄生虫……」
  「你放心啦,如果棘球蚴虫想寄生在唐人身上的话,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砂奈用一贯的态度说。可是话才刚说完,语气马上又变了。
  「……也许……我办不到……」
  「……咦?」
  「……我可能没办法……像姬那样……」
  砂奈一脸哀伤地说。
  之前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又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
  持续的沉默让人感到焦急起来。
  「唐人,我问你喔……你觉得,我有能力保护你吗?」
  「怎么了?是你自己说要保护我的耶。」
  「可是……你家烧掉了……现在又变成这样……」
  砂奈用肢体动作暗示着一旁的帐篷。在提灯微弱的光线下,影子微微晃动着。
  「……别想太多了。我不是已经得救了吗?」
  「咦?」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家烧掉之后,樱、櫂实还有绮罗老师,她们都要我去住她们家,可是最后,我还是决定不依靠任何人。原因是——我可能会不习惯,所以还是选择独自生活。
  幸好,砂奈一直陪在找身边,也因为这样,我从来不觉得孤立无助。
  「虽然一切都烧光了……但是,还有你陪着我啊。」
  这是没有半点虚伪的真心话。
  就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决定把我和姬的过去埋藏在心里,即使被砂奈看到那一幕,也不说出来……
  砂奈没有理会我的心思,却像在咀嚼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似的,小声重复着。
  「因为我而得救……嗯!」
  砂奈打从内心露出了微笑。
  「……那个,唐人……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咦?什么事?」
  我准备好侧耳倾听,可是接下来的瞬间——
  「啊、唐人!时间差不多了!」
  砂奈突然又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关的话。
  「嗄?我们又没闹钟,你怎么知道时间?」
  「有肠内时钟啊。我可以从你肚子的饥饿厌判断时间喔。」
  「哪有这种事!这也太方便了吧喂。」
  「唉呀,唐人,快走吧!帐篷也要收拾好才行!快迟到了、快迟到了!」
  「喂、喂!」
  砂奈用力把提灯的火吹熄。
  结果,砂奈什么也没说,我也没时间问。
  帐篷里的残余烟雾像是泄了气般,一阵摇曳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  *  *
  晚上十点。我和砂奈来到了学校前面,一辆出租巴士就停放在校门口。
  「喂!櫂实!」
  「亚须香,晚安!」
  「增川、砂奈……晚安……」
  我们向先来的櫂实打招呼,櫂实也举手回礼。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她另一只手拎着的波士顿包。
  「咦?櫂实,你怎么带那么大的行李?你不坐在位置上吗?」
  「……因为……有点小争执……」
  「嗄?怎么回事?」
  「……拙虫占一个座位实在浪费……拙虫想要进入这里……可是一直被骂……」
  说完,櫂实又想钻进巴士侧面打开的行李舱中。
  「哇啊!不行啊!太危险了!这样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哇……」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櫂实从行李舱那里拉开,硬把她带上车。那是一辆可以容纳四十名乘员的观光巴士,参加含宿的学生已经坐满了八成。我们几个拿会长优待票的,大概就只能坐最后面的位置了。
  「啊、梅级的座位只有头等的一半大……三枝做得还真明显……算了,我们就坐在一起吧,我坐櫂实后面的位置。」
  「嗯……谢谢你……增川,你对我太好了……」
  「咦?樱呢?我记得她跟我说已经先来了。」
  我在车厢里左右张望,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非常细微的声音。
  「……听得见吗……?哥哥,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我在哥哥的脑子里面直接跟你说话……请坐到最后面那排的中央……想脱掉衣服也可以喔……」
  「这声音是……樱?樱的声音怎么会直接传进我脑子里?」
  像是被那个声音牵引一样,我往最后面的中央座位走去。那个位置看起来空空的——可是,我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咦?」
  红色天鹅绒布的座位上,有几处凹凸不平的奇怪阴影。仔细打量才看出端倪。原来,樱把自己的身体涂成红色横躺在那里,整个人和座位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
  「……来,请坐……把身体躺下来……」
  「喂!」
  「好痛!」
  我在樱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你这个样子简直跟变态没两样!而且说话还故意那么小声!」
  「……这叫迷彩效果。」
  「是喔。既然这样,那我就当作这里没有东西罗。」
  我把手上的行李咚一声往樱身上放下。
  「呀啊!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是你自找的,谁叫你老是玩这种变态把戏!」
  「呜呜……人家以为这个点子很实用……」
  樱从位置上坐起来,用湿纸巾擦掉身上的红色涂装。该怎么说呢,全身涂得红通通,只露出睁开的一双眼睛,看起来真的怪可怕的……
  此时,砂奈趁着空档溜到靠窗边的位置。
  「哇啊!我喜欢坐靠窗的位置!」
  她一面看着窗外,两只脚一面啪答啪答地有节奏的前后摆荡着。
  「跟小孩子一样!」
  我没得选,只好在砂奈旁边坐下。
  「哥哥,你怎么坐那个位置……」
  「有什么办法……砂奈是我的寄生虫,我得顾好她啊。」
  「…………」
  樱不发一语地直盯着我们看。
  「……你怎么啦?」
  「……没有。」
  明明看起来心情很差……算了,懒得理她了。
  「旅行好开心喔!」
  砂奈的脚不停交互摆动。这小家伙似乎挺开心的。
  这时候,巴士的走道上,突然有人朝我这个方向说话。
  「……喂,增川,你也来啦?」
  服部双手交叉,不怀好意地瞪着我。我想起来了,三枝好像说过四天王可能会参加……
  「服部?你很烦耶!我不可以来吗!」
  「唷——增川——!你也来参加这次的合宿啊?」
  「嘎哈哈……喔?櫂实也在呢!」
  跟在服部后面的是盖兹和金腹。他们一看到櫂实,眼睛马上发出色狼的光芒。
  「櫂、櫂实—本社团有生产聪明巧克力棒喔,要不要尝尝看呀!?」
  「还、还有米券喔!我们的股票已经慢慢在赚钱了!」
  「啊……抱歉……拙虫无功不受禄……」
  这几个家伙还是老样子,也不去照照镜子……真是的。话说回来,四天王里面好像多了一个新脸孔。
  「咦?啊!四天王有新人加入啦!」
  「…………」
  新来的那个人肌肉隆起,体格壮硕,从刚才就一直保持沉默。他瞥了我一眼后,自动报上姓名。
  「……我叫普丁。」
  「啊、你好……哈哈哈……」
  我趁机在服部的耳边嘀咕:
  「……那个人不是国家元首吗?」
  「……我哪知道。」
  「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很像本人……」
  这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还真不少。
  接着,我往车厢前面看去。最后一个上车的人是栉名田会长。
  「啊哈哈哈哈—太家晚安!嗯……看样子大家都到齐了……一、二、三……」
  她开始数人头,确定无误之后车门就关上了。她拿起麦克风,对着大家喊话:
  「注意!各位!现在宣布,由宿木高中学生会主办的北海道慰劳之旅要启程啦!大家一起HIGH吧!」
  「耶————!」
  全车的人跟着喧闹呐喊。这些学生还是精力充沛啊……
  「好啦,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大家准备就寝吧!」
  就这样,巴士朝着北海道的方向展开漫长的旅程。

  「谁速——国王?」
  十分钟后,四天王带头玩起了国王游戏。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国王——————!」
  服部兴奋得大声叫嚷。
  「呵呵呵,这下子,我可以为所欲为地命令你们啦……!一号,去借三号的手机,然后传简讯给通讯录上的第一个人,向她告白!」
  「是——!我是一号——!话说回来,服部,你真是厉害!这可是足以让友谊瞬间瓦解的命令呢!好,三号!三号是谁?」
  听到盖兹的大声问话,金腹怯生生地举起手。
  「俺……就是三号……!俺跟你说喔,服部,俺手机里的第一个号码是俺念国小六年级的妹妹……老实说,手机里面只有俺家人的号码……」
  原来金腹……是这么孤独的人啊……
  「哼,不允许有例外!行刑时间!盖兹,你在简讯里这么写:虽然葛格一直没说出来,其实葛格已经违背伦常爱上你了,葛格再也无法压抑这样的心情啦!」
  「喔喔喔喔!肯定会掀起一场天人交战!畜生!畜生之王降临啦——!」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两点,他们几个还在胡闹。不用想也知道,只有四大天王玩得不亦乐乎。
  「你们几个快睡觉!现在是在搭夜车!叫那么大声会打扰到别人的!」
  听到有人发出抗议,服部突然恼羞成怒。
  「岂有此理!都怪增川你!谁叫你不让女生参加国王遂戏,我们才会这么郁卒!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还用说吗!我怎么可能让我们社团的女生参加这种危险游戏!ZG!我身为寄生社社长,一定要阻止这种事!」
  这时候,樱拉了拉我的衣角说。
  「那个,哥……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啦……因为我也想告白……」
  「樱,你给我回去睡觉!」
  说完,啪的一声,我毫不客气关掉最近的那盏座位照明。
  「……哼……」
  灯光变暗后,四天王好像死了心似的睡觉了。从光线昏暗的车厢内往外看去,高速公路的路灯就像飞箭一样往后掠过。
  「呼……真是累人啊。」
  这时,砂奈悄声对我说:
  「我跟你说喔,唐人。」
  「什么事?」
  「有件事……我考虑很久了……我决定要跟你说……」
  「啊、难道是你之前在帐篷那里,要跟我说的那件事吗?」
  「嗯……啊、等等……」
  「等等?」
  「我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还是以后再说吧……」
  这丫头从刚才一直是这样,她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砂奈最近真的很怪,老是神秘兮兮的,真叫人纳闷。砂奈看着窗外,嘴里嘀咕着:
  「北海道那个地方会不会下雪啊?」
  「现在才九月,我想应该不会下吧……」
  「住在神社里面比帐篷安全多了,就算遇到强风大雨,也有屋顶挡着……不知道会不会下呢?要是下雪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死心吧,现在这个季节不会下雪的,睡觉吧。明天早上醒来之后,就到北海道的山脚下了,到时候还得爬到山顶上的神社,所以要保留体力才行。」

  ——没错,就在我和砂奈说话的那个时候。
  我心里还想着,九月怎么可能下雪,简直是痴人说梦。
  *  *  *
  眼前什么都看不到。
  大雪像暴雨一样地落下,前方一片白茫茫。
  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冻得通红,还有微微的刺痛感,彷佛连鼻水也结成了冰。
  「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夜行巴士在中午之前就抵达了目的地,而且我们已经下车两个小时了。
  现在遇到的烦恼,已经不是会不会下雪的问题了。
  而是参加这趟北海道之行的成员中,只有我和砂奈两个人——在雪山里迷了路。
  万万没料到,我们会被困在大雪中。
  「好、好、好冷喔,唐人……你、你不是说九月不会下雪的吗……」
  「是、是啊……刚才……就是我们和大家走散之前,明明穿短袖也不觉得冷……怎么突然下起雪来了……哈、哈啾!」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现在就来回顾一下吧。
  搭过巴士和渡轮后,我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札幌。接下来,还得从札幌搭电车前往目的地。
  「哈哈哈哈哈!大家注意!不要错过班车喔!」
  栉名田会长依然神采奕奕地,率领我们这支学生旅行团继续往前走,她看起来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哈梅尔吹笛人。老实说,搭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大家早就疲累不堪了…………
  「啊!唐人、电车!是电车!」
  砂奈一看到电车兴奋得不得了。
  「应该搭这班开往小樽的ISIKARAINA区间快速车吧……咦?怎么了?」
  旁边突然传来啪擦、啪擦吵杂的快门声。
  「唉呀呀呀呀!这不是加挂车厢的731系列吗?我一直想搭这种车耶!我早就想拍下它的身影了!」
  说完,盖兹又继续啪擦、啪擦的不停对着电车按下快门。
  「盖兹……原来这家伙是『铁道迷』……」
  就这样,我们搭上从札幌开往小樽的电车,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下车。一走出车站,就看到一座巨大的山矗立在前方。学生会要过夜的那间神社,就位于那座山的山顶。
  「为什么吹笛啊?为了传达到神社!为什么洒盐啊?为了洁净自我!请指点明灯!素戋呜尊!请指点明灯!素戋呜尊!」
  栉名田会长开始用鼻音唱起她独创的山歌,而且边哼边往山顶前进。瞧她开心的样子,让人联想起阿尔卑斯山的小天使。会长真是好脚力啊。找们四个人和其他成员乖乖跟在她后面往前走,厌觉真像在远足呢……只是,之前搭了那么久的夜车,爬起山来还挺吃力的。
  「呼……呼……啊、对了,櫂实。」
  「……什么事?」
  「你有发简讯给志保和罗伊子,通知她们到山顶的神社跟我们会合吗?」
  「嗯……不用担心……」
  这个时候,砂奈好像发现什么似的,伸直手臂说。
  「啊、唐人!你看那里,那边的树上长满了苹果耶!」
  「咦?哇、真的呢!」
  没错。就在距离山路不远的地方,长了好几棵苹果树,树上结满了已经成熟的红苹果。
  「我们去摘些苹果,送给我们要去打扰的那间神社吧?我这就去摘,马上回来。」
  话一说完,砂奈头也不回地离开队伍,往苹果树的方向跑去。
  「啊、喂!砂奈!真是的……樱、櫂实,我去顾着砂奈,你们先走吧。」
  「……好……」
  「是!」
  于是,我不以为意的脱离本队,跑去追砂奈。
  「喂——!砂奈!你到底要去哪里……我们得回去山路才行啊。」
  「嗯……可是,那里的苹果树好像长更多耶……啊?」
  突然,砂奈停下脚步,我来不及煞车撞了上去。
  「哇啊!好痛喔……你怎么搞的嘛?干么突然停下来,砂奈!」
  「唐人……这是不是……雪?」
  「别傻了,现在才九月……咦!?」
  我往砂奈指的地面看去。真的!眼前突然出现积雪,就像一条看不见的路往前不断延伸。
  「怎、怎么会这样……」
  「唐人,我们往有更多积雪的地方去吧!」
  大概是无法控制好奇心吧,砂奈拔腿就往前奔去。
  「喂!砂奈!傻瓜!别乱跑啊!」
  砂奈不听劝阻地一路往前跑,我在后面猛追。结果——
  十分钟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超级寒流和暴风雪,笼罩着我和砂奈。
  「哈——啾!哈——啾!呜呜,唐人,好冷喔!」
  「怎么会有这种事!就算这里是北海道,可是不到九月底应该不会下雪啊!虽然说,山区气候多变……不过,也不至于会这么离谱吧……」
  在雪山里徘徊好一会之后,我们两个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唐人……我……不行了……」
  说完,砂奈体力不支砰的一声,趴倒在雪地上。
  「啊、呗!砂奈!你怎么了?」
  「我的身体……动不了……其实……绦虫在冰点以下就会死……所以,我怕热又怕冷……」
  「喂!不要突然说这种吓人的话!现在睡着的话会死的!快醒来!砂奈!」
  「……唐人的肚子好暖和喔……」
  砂奈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据说,在雪山里受困的人要是感觉雪变暖和的话,就表示有生命危险,所以不得不小心。如果体温持续下降的话……到最后就会……冻死。砂奈现在的情况,越来越接近这两个字的警戒线了。
  「砂奈!你要保持清醒啊!」
  我不停拍打砂奈的脸颊,好不容易才让她勉强睁开眼睛。
  「呜呜……这次……我恐怕真的不行了……」
  「这次?」
  『这次』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我也无法理解。
  「如果真的没救了……那么,在死之前……」
  「你在说什么!」
  「我想当……唐人的……女朋友……」
  她在呓语吗?
  「喂!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啦,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等等。胡言乱语?」
  在意识逐渐模糊中,我突然想到,这是砂奈的愿望……而且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何不成全她的心愿呢。
  虽然我的人生没什么值得夸耀之处,可是,既然走到终点……那就成全我体内的寄生虫的小小心愿,不也是功德一件吗?过去,我一直拒绝有个寄生虫女友,可是现在,这种无聊的坚持……就抛到一边去吧……
  「好、好吧……!」
  「咦?你怎么了?唐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摒住气息,正眼看着躺在我手臂中的砂奈。
  「……砂、砂奈,你听好了……」
  「嗯、嗯……」
  「请、请、请你当我的……女、女……」
  我凝视着砂奈的脸,她的眼眶不由得开始湿润。
  「……唔……」
  瞬间,砂奈的头垂下了。
  「……咦?拜托,不要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断气啊————!我的话都还没说完呢————!可恶……!」
  暴风雪越来越强劲了,打在脸上的冰雪刺痛着皮肤。我感到,意识越飘越远了。
  「啊……不行……了……」
  渐渐的,我和砂奈两个人都倒在雪地中。
  不行。死亡的气味越来越浓,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就在那时候,我看见了。暴风雪中,有个像天使般的少女翩翩降临在我们面前。
  「原来系人类……?」
  少女穿着一件像是布偶装的宽松外套,背上的突起应该是帽子。前额头发像传统日本娃娃一样,修剪得非常整齐。少女的外型实在很特别,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手上拿的是某种动物的皮毛——仔细看才知道,那是一只狐狸——总结来说,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又厚又松的连帽外衣、手上抱着一只狐狸的少女。
  「这、这是幻觉吗……还是死亡走马灯……反正哪一种都无所谓了……」
  我无意识地对那名少女喃喃地说:
  「救、救救我……」
  「咦……这个人在向我求救捏……怎么办?我以为他们系偷苹果的坏蛋……」
  少女喃喃自语着,好像很伤脑筋。这到底是怎回事?
  「……嗯。好呗,没办法了,只好救他们捏。」
  于是,少女蹲下身,这样问我。
  「你要我带你去什么地方捏?」
  穿厚外套的少女虽然个头娇小,却很轻易地把我们两个人扛起来。
  「山、山顶上……那、那间神社……」
  「神社?啊啊,你说那里噢?嘿咻……等等?这边这个女孩……她系谁?什么?原来她系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这是怎么回事……我在那名少女的背上,反覆思索着那句话的意思。也许是紧张感一下子松弛了,没过多久,我的意识就飘到九霄云外了。





  宿木高中学生会
  秋季北海道合宿申请手续
  告诉大家一个好康的消息!『与美女学生会长一起旅行!宿木高中学生会合宿』的活动,开始报名罗。不是学生会成员的同学也可参加。参加者有机会和会长进行数分钟的交谈喔!会长的粉丝们,快来和会长留下美好的回忆吧!
时间○月×日晚上10点~○月△日4天3夜(车内2夜)
※会长将利用职权,让参加合宿的学生可请公假。

1交通工具
  这次主要使用的交通工具是高速巴士。由于到北海道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所以往返都会在车上过夜。为什么要安排这么紧凑的行程?答棠是「因为本会认为,向苦行挑战,才是有意义的活动。」大家回想一下自己的人生吧。在苦苦哀求多次之后,爸妈终于买给你的塑胶模型!排了好长的队伍才吃到的拉面!告白8次总算追到手的情人!正因为吃足了苦头,所以在如愿以偿的瞬间,喜悦也更大。在这个eazy come eazy go的年代,本会做这样的安排,是要让大家品尝这种无比的喜悦,绝对不是为了节省经费。
  此外,座位分成头等和松竹梅等级。竹级以上的高等座可享特别赠品。竹级→会长丢掉的影印纸。松级→会长踏过的小碎石。头等→会火泡过的洗澡水。使用这些得来全不费劝夫的礼品,绝不是因为要节省经费。

2住宿
  承蒙会长的体恤,这次大家将可以入住会长亲戚家管理的神社。神社旁有天然涌泉打造的露天浴池!另外也举办了把温泉水带回家的活动(费用10,000圆整)。因为是秘汤所以特别灵验,虽然有时会添加自来水稀释,不过灵验度绝对不打折。请大家谅解,这绝对不是为了节省经费。

3餐点
  餐点是由神社提供的灵修料理。神道也是有灵修料理的喔。这次我们以创新概念加上自我解读,构思出了「21世纪Neo灵修料理」,以下就是我们开发的菜单:

主菜……
  盐
什么食材最能让人感受神性呢?不消说,就是趋吉避凶的盐。于是我们决定把盐当成主菜,而且无限量供应。大家尽情地取用吧!
配菜……
  稻子
在日本,说到能让人戚受神性的料理必然少不了米。为了完整呈现北海道米的美味,不让食材的菁华被糟蹋,所以我们提供完全不加工、不去壳的稻子!没吃完的同学必须缴交罚金。
点心……
  横笛
这是本次最引人注目的菜单。我们准备了和会长吹奏的笛子一模一样的塑胶横笛。该怎么使用才能净化烦恼呢?……在此十分认真地回答各位,虽然塑胶笛子不能吃,不过大家可以一面想像会长的样子,一面尽情地吸吮!(使用后请记得归还。)

  本次菜单绝非为了节省经费而设计,不过工作人员可以选用不同的食物。享用过灵修料理的同学,如果还觉得饿,可以购买杯面当宵夜(5,000圆),请大家多加利用。
  Have A Nice Trip!
  合宿企画统筹:学生会执行部社团管理课
  三枝稔(不参加)


第二章 棘球蚴虫·棘球蚴虫·为什么抛弃我
  另一方面,学生会长的四天王亲卫队,刚好也在同样的时间点发生意外。他们跟唐人一样,脱离原来的队伍,而且被困在下着暴风雪的山中。
  「服部——!我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啦!眼镜冻住了!那是高科技结晶的智慧型眼镜啊!」
  盖兹凄厉的哀号声,被暴风雪猛烈的风势掩盖过去了。
  「可恶!怎么会遇到这种事……难道是我们太小看北海道吗……?可是,谁会料到,九月的山区会下这么大的暴风雪……」
  「服、服部!都是你害的!说什么要先绕到前面去,用飞镖偷袭增川他们,所以我们才会遇到这种衰事!」
  「少罗嗉,金腹!你们两个给我听着!继续往前走!一定要走到神社那里!」
  服部脖子上的那条原本是深狐狸色的围巾,如今也在大雪中变成了白色。
  「等一下,服部,我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耶……」
  盖兹摸着肚子抱怨。
  「呜呜呜……我们该不会困死在山里吧……?还有食物吗……」
  「……唉呀,盖兹,不用担心。我们有很充裕备用的存粮,没什么好怕的。你看……旁边不是有一个肉肉的金腹吗?」
  服部的眼视线像是用舔的一样,不怀好意打量着金腹的肚子。
  「你、你、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俺、俺金腹就算是死,也不会给你们吃的!」
  「……哈哈哈,开玩笑的,金腹。像你这种又脏又肥的肉,我宁愿饥死,也不想吃呢。而且,如果真的饿了……这里不是还有很多食物吗?」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服部!背包里有营养的东西,已经没剩多少啦……」
  「啊、下雪了。我们来吃雪吧!弄成刨冰的样子就行啦!这么多冰,咱们吃一辈子也吃不完呢。」
  「说的也是!不愧是服部!真是天才啊——!」
  听到这三人的对话,一旁的普丁实在看不下去,讥笑道:
  「……哼,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我才讨厌外行人。」
  被普丁的话一刺,服部不甘示弱地操着流氓口气回呛:
  「喂!普丁!你对我的提议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在雪山里吃刨冰?笨蛋才会做这种事!用脑筋想想也知道,这样会快速失温,死得更快!」
  「啊……?」
  「还有,我反对在大雪中继续往前走。」
  普丁的脚啪吵、啪吵踩着地上的雪,好像在确定什么。
  「你们以为,在这样的大风雪中,我们还能保持平衡感吗?受困在恶劣天候下的保命之道,就是等天气放晴,懂不懂啊!你们听好,想活命的话,就尽快在体力丧失之前,就地挖个雪洞躲起来——」
  话一说完,普丁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雪锹,开始在斜坡上开挖。
  「你这家伙……竟然随身携带这种工具?」
  「那是因为我知道,外行人的装备一定不够齐全。」
  看到普丁熟练的求生技术,盖兹和金腹两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不愧是普丁兄啊!」
  「普丁果然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盖兹和金腹两人有样学样,跟着普丁在斜坡上,开始挖雪洞。
  「……喂,你们在做什么!」
  服部对专心挖洞的盖兹和金腹发出大声斥暍。
  「是?」
  「别忘了我才是老大!」
  「……可是,服部……你这个人只会扯唬烂……」
  「每次看到俺身上的肉就流口水的人渣,在重要时刻老是派不上用场……你啊,还是乖乖听从普丁的建议,快过来帮忙挖雪洞吧。」
  「你说啥……!」
  听到盖兹和金腹的话,服部似乎受到不小打击。一旁的普丁忍不住发笑。
  服部感觉到,自己的威信正像急远下降的体温一样,迅速流失中。
  学生会长亲卫队四天王之间的权力厮杀大戏,就这样点燃了战火。
  *  *  *
  这个地方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可是每次来心里总是不禁这样想。
  「……怎么……又是这里……」
  呼、隔壁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
  现场松懈的气氛,让我几乎没有注意到另一个存在。
     『……不祥的事情。』
         『好像接二连三发生呢。』
  原本应该受困在雪山里的我,不知怎么的恢复了意识。我又来到那间阴暗的电影院了,而且那个身材娇小,长得像洋娃娃的少女就坐在我旁边。她的眼神和过去一样,散发着蔑视全世界的幽光。少女嘴里说着无法判别是哪一国语言的话语,而且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发自声带。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那样死了倒好:
  「你还是一样尖酸刻薄啊,雷司托雅。」
  就像永无止境的恶梦般,我一直记得那个少女的名字。
  雷司托雅·迪斯特匹亚。
  我已经习惯在梦中来到这问电影院里了。
  雷司托雅坐在位置上,双手忙不迭地动着。她正在操作专门用来剪辑影片的剪接器。每次我来这个地方的时候,雷司托雅好像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这件事。
  「我每次来你都在做这个工作……这工作有什么意义吗?」
     『……我在编辑。上次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没用的人类:
  又是毫不留情的评语。
  「唔……随便你说,反正我的确是不优秀……所以,可以请你再说明一遍吗?」
  雷司托雅露出一副「真是拿你没辙」的态度,把底片取出来给我看。
     『比方说,这里有一卷底片……其中的第三格受到损伤,这时候就要用剪接器,把第二格和第四格接起来。这样,电影就可以毫无阻碍地继续播映下去了。』
  「喔?那,这郜影片到底是什么电影?」
     『……种的灵魂的纪录片。』
  雷司托雅弹了一下手指,发出喀的声音。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放出光线,直接打在萤幕上。
  「咦?这是什么?」
     『要播什么片子,是由我这个负责人决定的。』
   『我想让你看看,充塞于这个世界的恶意大全集。这是特别为你放映的喔。』
  雷司托雅自信地笑着。接着,萤幕上出现了画面,影片开始播放了。
  影片的第一幕,就让我受到极大的震撼。那种感觉就像——眼睛接受到的讯息直接入侵大脑,把思绪搅成一团那样。这部影片所呈现的情报量,完全不是一般电影能够比拟的。萤幕上出现的是人类有史以来,一直延续中的生活百态。战争、杀戮、虚假、嫌恶——这些腐败不堪、存在于人类心中的「恶意」,在这一刻,以压缩、强调的方式,
  朝我的内心长驱直入。
  「啊、唔……」
  我感觉到,鼻血差点要流出来了。
  虽然只是看一部电影,感觉却像累积了数千年的疲惫感一样令人虚脱乏力。即使如此,却怎么也无法别开视线。我的眼睛像被磁铁吸住般,直直盯着那道光线投射出的影像,无法移开。一旁的雷司托雅看到这样的我,似乎颇为满足。
  这部像在描述人类历史的电影,很快就进入我个人很感兴趣的画面——故事的舞台,是距今非常遥远的古代日本,看起来很像是战国时代。画面正中央有个穿着传统和服、放声呐喊的少女。她全身赤红,可能是沾了鲜血吧,不过看得不是很清楚。接着,少女发出高声的狂笑。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明显,少女的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她笑着挥动手中沾满鲜血的刀。画面中,还有另一名抱着少女哭泣的女孩子——咦?
  虽然女孩穿着盔甲,可是我绝对不会看走眼。是砂奈。
  此时,眼前的视野像是电视机突然被切断电源一样地暗去。可是刚才的影像还深深烙印在脑海,久久不散。
  「啊、啊……唔……雷司托雅……刚才那是什么——?」
     『你刚才看到的,是你所不知道的过去。』
   『是实存寄生流传下来的悲剧故事。尤其是你的寄生体。』
  「砂奈……?」
  听了雷司托雅的话,我直觉联想到她。
  难道。
  之前困在雪山里时,砂奈说的那句「这次恐怕也不行」跟这件事有关联?
     『已经发生的事,是无法改变了。』
    『有时候,活着就是一种罪恶。』
   『即使是这样,温暖的情感还能延续下去吗?你认为呢?』
  「我——」
  我是怎么了?心跳得好快。
  从刚才开始,心脏就没来由地感到疼痛,好像被人用力掐住那样,非常痛苦。
  「——雷司托雅,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隐约可以猜到。
  如果,刚才看的电影是真实的话。
  这个家伙见证了历史上发生过的所有悲剧。
     『我要让绝望在这个世界上,一再上演,不管多少次。就是这样。』
  眼前的这个人,是令人敬畏又害怕的存在,就像——「神」。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字。
     『为什么人类会那么讨厌寄生虫?』
       『因为利己主义。因为不想被人抢夺。』
    『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生物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既然这样。』
  『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自私和愤恨的心而已。互相扶持根本就是一种欺骗。
  所谓的世界、所谓的人类,
  卑贱  如尘埃般毫无价值  渺小
  猥琐     愚劣  肮脏污秽
    伪善    幼稚笨拙    是排泄物中的排泄物。
         让他们自取灭亡吧!所以,我要在这里,对世界进行审判!』雷司托雅像要发泄积压已久的怨念般,猛然站起。
   『尽管用爱这个谎言来抵抗呀。』
      『我倒要看看,人类是怎么样美化世界崩坏的事实。』
  「接下来……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大事?」
             『没错。对你们而言——灾难就要来临啦。』
  「灾难……?」
     『这样的恶意够清楚了吧?到时候,那个孩子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虽然我无法预知未来的事,可是我想,一定会发生足以跟五百年前匹敌的悲剧吧。』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在结束之前,你就会懂了。』
      『我没有兴趣看那些,被人家神不知鬼不觉,从后面推落月台致死的人。』
        『让人尝尽绝望的折磨——然后切断一切的情谊,这样才有趣。』
     『所以——最好别跟灾难过不去。』
       『总而言之,我很期待歧异点来临的那一刻呢——』
  听着雷司托雅莫名其妙的话,我的意识又从电影院飘向另一个垃方。
  *  *  *
  「……哈!」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我在一间挑高的木造建筑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身体不断冒汗。头像被人用榔头重击过一样,昏昏沉沉的。
  「啊……头好痛……」
  看样子,因为雷司托雅而引起的心脏绞痛,似乎已经消失了。说来真是奇怪,唯独心绞痛的感觉特别真实。
  「啊!哥哥!你终于醒来啦……!」
  「增川……太好了……」
  坐在我旁边的樱和櫂实,两人同时把手放在胸前,好像松了一大口气。
  「……樱……櫂实……」
  看样子,她们是不是一直在身边照顾我?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砂奈呢?」
  「……就在你旁边……」
  「呼噜。」
  我转过头去——看到砂奈跟平常一样熟睡,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的嘴角还挂着一行口水,看来身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这丫头睡得挺香的嘛。
  「……真是太好了……砂奈也平安无事……櫂实,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目的地神社的其中一间客房……拙虫和大家到了之后,迟迟没看到你们出现,非常担心。正要出去找你们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刚好把你们背回来了……」
  聊到这里我才注意到,房间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是……」
  她不就是我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个穿着毛茸茸外衣,手里抱着狐狸的少女吗?少女怯生生地朝我靠过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
  「你好,我叫楼仓绘希乃。看到你们平安无事,真系太好了。」
  「……原来不是我在作梦啊……谢谢你救了我们,我叫增川唐人。啊、睡在我旁边的是砂奈。呃……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实在说不出寄生虫这三个字。
  「喔,系唐人和砂奈呀!我知道了!请多指教呗!咚~~隆♪」
  她发出好像很开心的咚隆声跟我打招呼,同时搭配招财猫的手势。少女身上穿的动物外套,和手里抱着的北狐,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等等,北狐?我记得,那好像是北海道的狐狸……
  这时,纸门后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唐人!你醒来了吗?」
  「啊……志保!你可以进来了!」
  樱对着门回应道。纸门打开后,我看到的是两张令人怀念的脸孔。
  「真是的,你是不是睡太多啦?爱偷懒的象鼻男!好久不见啦!」
  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跟以前一样又毒又贱,外表看起来脏兮兮的丫头是——
  「你不是罗伊子吗!这么说……站你旁边的是……哇哇哇哇哇!」
  「轧……呼……」
  罗伊子旁边站着一个戴防毒面具、非常抢眼的少女。面具上面还加装了好几个锐角突出物,看起来就像一名正在对周遭发出威吓的战斗部族,令人备感压力。
  「啊、是志保!?好可怕喔!活像是世纪末四处横行霸道的凶神恶煞耶。」
  「真、真是抱歉……其实,经历过这次的旅行,现在的我就算不戴防毒面具,也可以到处走动,可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一直戴着。」
  少女取下防毒面具后,左右甩动着金黄色的长发——没错,眼前这个留着一头亮丽金发的少女,就是竜斋寺志保。
  「……呼,你好吗?好久不见啦,唐人。」
  志保还是老样子。她微笑的样子,与其说可爱,倒不如说带有雍容华贵的气质。
  「志保!我们终于顺利会合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已经听说那件事了。既然电子邮件被入侵,就表示对方很可能会追来这里……所以,我们都很小心谨慎。」
  这时,罗伊子砰砰一声拍着樱的肩膀,满脸笑容地跟她打招呼。
  「唷!好久不见啦!真高兴见到你!咱们再来疯一下怎么样啊!樱!」
  「好啊!说疯就疯!罗伊子!」
  于是,罗伊子和樱两人盾并肩站着,异口同声开口说。
  「黄腔五人组重回江湖!我们要表演的是『阿拉丁的魔法神灯』~」
  樱转头看着罗伊子,开始演起来了。
  「唉呀……足打哪来的大帅哥呀……而且……那里好像也很傲人呢……」
  「咦?你说什么?这里是电车车厢,请不要乱来喔。」
  「有啥么关系……妹妹我可是身经百战的唷……把神灯像这样磨搓磨搓……『精灵』就会探出头来……让妹妹帮你磨搓磨搓吧……」
  「拜、拜托!不要这样!这里是车厢……这、这样是犯罪……唔唔……!啊啊……!」
  「呵呵呵……哈……哈……要开始罗!阿布拉卡答布拉……阿布拉卡答布拉……」
  「啊啊……芝麻开门……要开门了……芝麻——……别闹了,这根本不是『阿拉丁的魔法神灯』,而是『阿拉鸡的犯法淫妇』吧——!」
  两个人伸出双臂慢慢地交叉,一下子摊开一下子又缩起。
  「锵卡锵卡锵卡锵卡,黄腔五人组————!(注7)」
  「怎么样呀?哥哥!」
  樱脸上毫无一丝羞耻地这么问。
  注7恶搞自日本谐星组合「UNGIRIS」招牌段子。
  「……糟到不行。」
  我忍不住这么回答。算了,只要罗伊子和樱两人相处愉快,我也不便多说什么。
  这时,志保突然打断这对好姊妹的兴致,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说道。
  「唐人!」
  「……咦?」
  「对不起。」
  然后,突然向我下跪。
  「我要向你道歉!听说我爸爸他…………烧了唐人的家。」
  「啊、别这样,志保,那不是你的错……」
  「不……家父所做的事情,就是我的责任。」
  「为什么你要这样责怪自己呢……那是秀也犯的错啊。」
  「……虽然我跟我爸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就因为这样,我必须负起比真正的家人更重大的责任……只要我还冠毫斋寺这个姓。」
  「咦!?」
  因为话题顿时变得非常严肃,我有点吓到。
  「……我唯一的家人……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虽然那个人……可能不想理会我这个脱离组织的叛徒……可是,下次见到他时,我一定会问清楚的!」
  「咦?可是——」
  「我想,家父的手下应该已经到北海道,随时等着取我性命。」
  这一刻我犹豫了。我在想是否要告诉志保,秀也不眠不休地找她,找到双眼布满血丝的事?不过,经过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她了。
  「那么,志保,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认为,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是啊,我决定不再逃避了……我想回到学校,抱着绝不转学、绝不退学的决心,迎战组织的来袭。所以,唐人……你愿意协助我吗?」
  「啊、愿意、当然愿意了。」
  就这样,志保和罗伊子再度加入我们的行列了。
  「嗯……或许我不该这么说,可是我很想知道,这趟旅程让你们改变了多少。」
  「你放心吧,在罗伊子的调教下,我的洁癖已经治好了。我保证会让你们看到全新的竜斋寺志保。」
  志保带着甜美的笑容说。当我们聊得正起劲的时候,那个叫绘希乃的女孩突然插话进来:
  「那个……唐人……刚才很对不起捏……我以为有人类要来偷摘苹果。」
  「……咦?」
  「我不知道你们系绘希乃的好朋友……后来,我背你们回来时,看到那个女生变成绳子状,我才恍然大悟。」
  「……好朋友?绘希乃,难道你是……」
  樱好像发现了什么。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这时候,砂奈不知道是不是作了恶梦,突然发出凄厉的大叫,从棉被里猛然跳起。
  「哇啊!砂奈,你干么突然叫那么大声!」
  「……咦?唐人,这里是哪里?」
  「就是合宿的神社。我们困在雪山的时候,就是这位叫绘希乃的女孩子,背我们来这里的。」
  我指着绘希乃介绍给砂奈认识。
  「嗯——……?那个女孩是……」
  砂奈一脸吃惊的表情。至于那个绘希乃,则是满脸笑容地发表更劲爆的言论。
  「砂奈!我背你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你系我的好朋友耶。我系棘球蚴虫的实存寄生!请多多指教捏!」
  听到绘希乃的话,瞬间,全部的人都发出惊讶的尖叫。
  「嗄嗄嗄嗄嗄嗄嗄嗄!?」
  我想起来了,书上说棘球蚴虫又叫包虫。以种族来说,与日本海裂头绦虫的砂奈算是近亲。所以她说跟砂奈是好朋友,也无可厚非——
  「砂奈……砂奈系绦虫的实存寄生,对呗?我跟绦虫差不多,所以我们算是近亲!请多多指教!这么说来,现场的各位也都系实存寄生捏?」
  「呃……」
  櫂实举起手说:
  「拙虫是……蛔虫的实存寄生……算是垃圾虫……」
  罗伊子接着自我介绍。
  「嗨,你好!我是双盘吸虫的实存寄生!请多多指教唷!」
  「我就说捏!大家果然都系好朋友捏!」
  唉……越来越复杂了……虽然并非全部的人都是实存寄生,可是此时此刻,我也只能苦笑,无法多说什么。

  这时候,外面传来啪躂啪躂的跑步声。又有人来了。
  「增增增增增增增增川!」
  会长粗暴地打开纸门,直接跑进房间里,用力握住我的手。
  「哇啊、会、会长!」
  「啊啊……你真的平安无事……你们和四天王那几个人突然脱队……害我紧张得不得了,担心你们发生什么意外……」
  「咦?四天王也脱队了吗?」
  「是啊,不过已经回来了。只是每个人都非常虚弱,听说差点就冻死了呢。总之,平安回来就好。他们说,在山里遇到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你们也是吗?」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天空忽然下起大雪……」
  那个时候,绘希乃揪、揪的拉了拉栉名田会长的袖子。
  「请问……你系不系……巫女……?」
  「你、你、你是谁……是又怎么样……」
  「你真的系服侍神明的巫女?」
  「问、问这些要做什么!?」
  「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捏——!」
  绘希乃非常恭敬地向会长低头鞠躬。
  「……咦?」
  「我……我想跟神明说谢谢。」
  「神……神明……?喂、喂!增川……这孩子是……」
  会长一直对我眨眼,用眼神向我求助,看起来好像非常困扰。会长没什么朋友,所以才会这么不知所措吧……
  「拜托啦!我想要见见那个,把我召唤来这个世界的寄生虫之神!我希望能见祂捏!」
  绘希乃紧紧握住会长的手,苦苦哀求着。
  「啊……我、我的手……!?」
  会长满脸通红,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她一定很困惑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决定出面帮忙解围。
  「呃、绘希乃……你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昀话……会长会很困扰的……」
  「等等,我、我会想办法尽量帮你的!」
  「……嗄?」
  会长的音量之大,几乎把我的声音盖过了。
  「你说你叫绘、绘希乃是吗?我告诉你,神道之中有八百万个神明那么多!说不定,其中有你要找的神……总之,包在我身上……你不用担心。」
  听到会长这种不负责任的回答,绘希乃的反应竟是——
  「真的吗——!谢谢你捏!」
  迫不及待地扑向会长,还在她脸颊上面蹭来蹭去。
  「请问巫女,你叫什么名字捏?」
  「栉、栉名田……观琴……」
  「咦?观琴!巫女观琴!我最喜欢观琴了捏~!」
  「不、不要这样……绘、绘希乃……」
  会长的脸颊平常就带点微红,现在变得更加红润了。虽然她嘴巴上制止绘希乃,不过态度却是欲拒还迎。
  「唉、唉呀!对了、增川和各位!」
  大概是为了不让人看出她软化的样子,会长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增、增川啊……这间神社后面有附设的温泉,如果你的身体还觉得冷……可以去那里泡一泡。」
  「温泉?」
  「北海道这里有很多秘汤!而且都是露天温泉喔!」
  *  *  *
  这个提议的确很吸引人。反正,晚上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于是我们几个决定一起去泡露天温泉。
  月亮高挂夜空。之前下的雪,现在完全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不过肌肤还是能感到些许寒意。
  男浴池这边,有我和四天王。
  女浴池那边是砂奈、櫂实、樱、志保、罗伊子、会长,还有绘希乃。
  至于其他大部分的学生,大部分都已经沐浴完毕,去神社后面参加下一个节目(祈祷)了。
  「好期待喔,是露天温泉耶!」
  我以为只要说到温泉,砂奈一定会很开心。
  「不准偷看!你们这些臭家伙,谁敢偷看,我绝不轻饶!」
  罗伊子的毒舌,毫不留情地撂下狠话。
  「不会偷看啦!」
  我这么回答。可是,四天王的反应却显得暧昧。
  「我、我们当然不会偷肴,那还用说吗!」
  「就、就是说嘛!我们都很守法。遵守法令是商人的义务,嘎、嘎、嘎。」
  四天王贼头贼脑地窃笑着。
  露天温泉的水一泡到肩膀位置,我忍不住发出满足的赞叹。
  「啊!好舒服,真是人间一大享受……」
  这座利用岩场打造的浴池,虽然水温弱了点,不过回想起之前的冰天冻地,身体立刻从里到外感到暖烘烘的。而且,我们和隔壁的女浴池之间,只隔了一道竹篱笆。
  「话说回来……能够和志保她们顺利会合,真是太好了。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那个叫绘希乃的实存寄生……」
  我浸泡在浴池里,悠闲地嘀咕着。
  「……哼,增川。」
  服部朝我走过来,劈头就想找碴。说到服部,这家伙怎么连泡汤时都不肯把围巾拿下来呢?
  「……什么事,服部?」
  「你为什么把那话儿盖起来?遮遮掩掩的,是不是没自信?」
  开门见山就是一句那话儿。
  「我又不像你有那种癖好,跟暴露狂一样。对啦,把围巾拿下来吧。遮住嘴巴,却露出那话儿,有够变态。」
  「哈哈哈,你这只败犬倒是挺会叫的嘛。喂、盖兹!金腹!普丁!一起来嘲笑这家伙的小象鼻吧……」
  服部站在浴池的出入口,头往后看去。可是——
  「哇喔——!普丁兄,您真是雄伟啊!」
  「看这样子,普丁兄说不定是历史上那位拉斯普丁(注8)的后裔呢?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在俄罗斯这是正常标准。」
  普丁毫不遮掩他那连服部都望尘莫及的那话儿,大剌剌往浴池方向走去。
  「什……!?」
  服部一看到普丁的那里,脸色转为铁青。
  普丁并没有进浴池里,而是坐茌岩石上,只把双脚浸泡在水中。不过我们的位置,正好对着他的那话儿。
  「……有什么意见吗?服部同学。」
  「没、没有!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要把那话儿遮起来?服部。是日本的传统吗?还是羞耻的文化?」
  「……呃、这个……因为我是忍者的后代!哈哈哈!」
  服部尴尬笑笑,然后噗噜噗噜地慢慢把身体没入浴池里,不敢继续看普丁。这家伙真是自取其辱。
  注8帝俄末代国师。生前以生活淫秽出名,死后阴茎遭人割除,展示于圣彼得堡一间博物馆中,全长二十八点五公分。
  另一方面,女浴池那边传来很像是樱在演说的声音。
  「各位!这是个歧视的世界!我们应该纠正世人对胸部大小的歧视!例如,平胸的女人被当成是贱民、下等人!下等人要如何在恋爱战场中胜出呢?答案就是团结!我在此宣布,成立平胸党!我开门见山地说吧!想要突破现状,就只有革命————!没错!这是一场阶级斗争!平胸党的同志们!大家要团结起来,推翻巨乳党!」
  可以想像,樱一定像希特勒一样,激动地挥舞着手势吧。只是,在一旁聆听的罗伊子和绘希乃反应似乎很冷淡。
  「话虽如此,可系……绘希乃还在发育阶段捏……以后再说呗……」
  「我对这件事也没什么兴趣……恕不奉陪……」
  「等、等一下——!你们这两个叛徒————!」
  啊、没有人捧樱的场呢……可怜的樱……
  除了樱她们之外,还可以听到其他女孩们谈话的声音。我藉着想像力,幻想着女浴池的情景。距离我最近的,应该就是正在聊天的会长和志保吧。
  「喂,同学……既然都来泡澡了,怎么不把防毒面具拿下来……那个防毒面具真是怪异,还长角呢……」
  「……轧……呼……因为我担心露天温泉不卫生……虽然我现在比较不那么神经质,可是……还是希望多少过滤一下空气。」
  「哼……说得好像我们亲戚的神社有多脏呢,真令人火大……!」
  会长相志保在波奇尔帝国的风波中闹得不太愉快,两个人大概是八字不合。希望没事才好……
  「观琴——!」
  这时候,绘希乃抱住了栉名田会长。
  「哇啊!你、你要做什么!绘希乃,不要随便扑过来!这、这样很痒啦!」
  「观琴!洗澡澡!我帮你洗澡澡捏!」
  看样子,绘希乃好像很喜欢黏着会长呢……接着,距离稍远的地方,也传来砂奈和櫂实的谈话声,偶尔还夹杂着啪吵啪吵的声音。可以想像,砂奈应该也泡在浴池里。
  「亚须香!你不进来泡吗?为什么你一直在洗身体?」
  「像拙虫这样的垃圾虫……不配出现在这样的公共浴池,所以必须把身上的污垢洗干净才行……」
  嗯,这边也是和乐融融。
  正当我沉浸在想像中的画面时。
  「快、快忍不住了……」
  服部突然呶呶地说。
  「你不要紧吧,服部……怎么啦?精虫冲脑吗?」
  「才不是!啊啊!我无法待在这里啦!继续听那些性厌女孩的莺声燕语,我一定会忍不住的啦!」
  说着,服部从浴池里啪唰一声站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服部!喂、我们可不想看你滑稽的那话儿喔!」
  「听好,增川,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现在要去执行宇宙的真理!」
  「你在说什么?」
  「我要去偷窥女生澡堂!」
  「蛤——!?你这个人渣——」
  「呵呵呵,增川,你老实招吧,其实你也想偷看,想得快受不了对吧?」
  「这、这……我不否认,可是……」
  「……是不是身为人的理性,叫你别那么做啊?哼、傻瓜,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把兽性找回来。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一辈子也别想成为胜利组……!喂、盖兹!金腹!你们也一起来!咦!?盖兹……金腹……?」
  四天王的其中两人,早就投效到普丁麾下了。普丁正带着他们策划一场精心的偷窥计划。
  「在资本主义国家里,是男人偷看女浴池,可是在俄国,是女人偷看男浴池。」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先把浴池出入口的布帘对调,然后大大方方走进女浴池,跟她们说走错地方的是你们,是不是这样?」
  「不愧是普丁兄啊!脑筋果然和服部不同!那么,我们马上展开行动吧!」
  在两名天王吹捧下,普丁带着他们离开了,只剩服部一人留在原地。
  「喂、喂!你们几个……可恨!又被普丁抢走锋头啦!」
  服部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浴池。
  「搞什么鬼……」
  原来,四天王之间的问题还不小呢。

  ——过了五分钟之后。
  我的耳朵听到女浴池那边传出怒骂声。
  好像是服部在现场被活逮了。真是的,怎么只有你一个被逮呢……好歹你也是个忍者吧……

  「哈哈!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告诉你们吧!策划这次偷窥计划的人是普丁!可是你们却让他跑了!我是被陷害的!不过我承认,我也有偷窥的邪念!所以被你们当成色狼活逮,我也甘之如饴!哈哈哈!」
  然而服部虚张声势的战术到头来还是白费了,女生们决定对他进行公审。会长、罗伊子、绘希乃七嘴八舌讨论着,要对他施以什么样的惩罚。
  「处以磔刑或斩首示众不是很好吗?要不,就用我的独门密技〈闪电去势〉吧。那是可以在瞬间帮男人无痛去势的一种技术,非常好用呢。」
  「应该要像电影《不仁不义之战·广岛死斗篇!》里的大友胜利那样,把他吊在树上,当作练枪的活靶子。」
  「我认为泡进冰水里比较好。樱,你呢?」
  「由大家决定就行了……」
  因为这些建议实在太可怕了,连樱都不敢随便吭声。
  最后,在志保居中斡旋下,刑罚终于确定了。
  「那位肮脏的刁民听好啦!」
  「是——!」
  咚、志保的脚在服部旁边用力踏下,然后她弯下身盯着端坐的服部,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势——我是这样想像的。
  「还不快叩头!」
  「是、是……!小、小的什么都照做!请大人饶了小的!」
  服部顺从地叩头。他看起来就像水户黄门每次演到结尾时,跪在地上聆听审判的草民一样。这家伙果然一点都没变,一发现自己没有胜算,立刻见风转舵,向权力者屈服。
  「……去买面包。」
  「蛤!?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最近的便利商店距离这里有几公里远吗……?」
  「给我去买!」
  「……是……」
  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接下来……躲在那里的三个人就交给你了,罗伊子!」
  「没问题——!」
  我听到罗伊子走向躲茌大岩石后面的那三个人,接着就是一阵飞踢的声音。
  「哇啊!」「呕喔!」「唔噗!」
  「你们几个也去买面包!马上滚!」
  「什么?这、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用·跑·的!」
  「「「是!」」」
  真是可怕,不愧是波奇尔帝国的创国之君竜斋寺志保。最后,四天王好像全部都受到惩罚,千里迢迢下山去便利商店买面包了。
  我一面竖起耳朵,偷听女浴池那边传来的谈话声,
  「……幸好我没偷窥……」
  一面这么暗自庆幸时。
  「……唐人。」
  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刹那间,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咦?」
  待我回过神时,发现砂奈就泡在浴池里。虽然她有用浴巾遮住前胸,可是……
  「嘻嘻,我来罗。」
  「哇啊啊啊啊啊!你、你怎么跑来男浴池这边!」
  「从后面的屏风偷溜过来就行啦!唐人,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啊、不要一直看人家啦!把头转过去!」
  「哇啊!」
  我的头被硬扭向后面。
  「你、你干么跑来这里……?既然要我把头转开,那就别过来呀……」
  莫名其妙。以前就算全身一丝不挂也毫不在意的砂奈,最近却老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实在让人百思不解。
  「那个……唐人……像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打开肚皮,有话直说?」
  砂奈很小心的选择合适的字眼。
  「啊……不行,要是把你的肚皮打开的话,我就没地方可以去了……我看,还是从背后来好了。」
  「蛤?」
  忽然,我感觉到背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我知道了,砂奈就靠在我的背上,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我们一起泡在浴池里,砂奈的指尖轻轻地碰触着我的身体。
  「你、你在做什么?」
  心跳得好快啊,思考顿时变成一团纠结的毛球,完全理不出个头绪。
  「呃……唐人……星星好漂亮……」
  「……嗯。」
  砂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切入正题,只是在嘴里嘀咕个不停。
  「……我真的很没用……」
  「你才知道。」
  「一定要拿出勇气才行……」
  连旁人都看得出她在苦恼。过了好一会,砂奈下定决心似的挺直了身体。
  「……你到底要说什么?砂奈。」
  「我……我决定了,以后再也不吵着要当唐人的女友了。」
  「蛤!?」
  也许是变心宣言来得太突然了,不知道为什么,叫出声音的人竟然是我。
  「为、为什么……!?」
  「嗯……?难道,你会觉得惋惜吗?」
  「啊、不、不会呀,怎么会呢……」
  我出言否定。因为不想被她发现我内心的动摇。
  「……这些日子……经历很多令人烦心的事情……我仔细想了很久……决定不再给唐人添麻烦……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添麻烦?」
  「唐人之所以交不到女朋友,一定是因为我的缘故。」
  怎么搞的,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这个?精神出问题了吗?
  「我想,其他女孩子一定比我更能够给你幸福。」
  「可是……这样,你不要紧吗?」
  「我也不知道……可是……」
  砂奈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
  「胸口这里,觉得好像被揪住一样……」
  这是真话。
  因为我也觉得胸口好紧。

  「砂奈……」
  砂奈没再多说什么。
  她把决定权丢给我了。
  姬说过,那个吻是『考验我们的吻』。
  可是。
  我担心,要是我把那件事说出来,一切就终止了。就好像从堆高高的积木中,抽掉其中一根,其他的积木就会全部瓦解那样。我隐隐约约有着这种不安。
  所以在感情上,我总是尽量不去面对这个事实。
  因为。
  我怎么能爱上自己的寄生虫呢。
  ……不、还是算了吧。
  眼看着结论就要呼之欲出,可是瞬间,我又把内心的不安和想法全部抹去。
  「……那好吧。」
  结果,我什么也没说。
  打马虎眼吧。
  继续假装忽视这份感情吧。
  「那个……砂奈。」
  「什么事?」
  我突然想起雷司托雅放给我看的那段影片。在一个像是战国时代的地方,一名浑身是血的和服少女,和紧紧抓着她、一脸慌乱的砂奈。
  「你还记得……战国时代的事吗?」
  「……啊!」
  砂奈过度的反应,让我颇为讶异。
  「你、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不、是我作的梦。」
  「……我、我不想说……」
  砂奈很明确地拒绝了。这种情况十分少见呢。
  「不想说?为什么……」
  「先不谈这件事了……!总之,我不当唐人的女朋友也没关系!」
  「嗄?」
  「不当也没关系……可是以后,如果发生什么事……或是你交了女朋友……请让我默默地保护你,一直到最后好吗……?唯独那件事:…希望你能谅解……」
  砂奈咬着嘴唇,颤抖地说。
  「我再也不要……变成那样了……我要和命运……奋战到最后一刻……」
  变成那样?是指什么事呢?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可是——既然砂奈坚持不说,我也不好再逼问她了。
  「……好,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真的吗?」
  砂奈听了我的回答,松了一口大气似的叫了出来。
  说不介意,当然是骗人的。不过——我是这么想的,毕竟我也没把姬的事情告诉她,而且……啊、对了。
  「这样吧、砂奈!我也开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从今以后——要是我们有什么事不想跟对方说,就别说了。」
  「……嗯,我答应你。」
  这叫互不干涉条约。唉,我真是狡猾。
  都到这时候了,还只想着要怎么保护自己。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受到伤害了。
  幸好,砂奈带着开朗的语调说:
  「嗯……就算不能当唐人的女朋友……但是,只要能继续留在唐人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样,感觉好轻松喔。」
  「……真的吗?」
  「没关系的。反正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一只寄生虫。」
  「……你真的不在意?」
  我怎么这么罗嗦啊。尽管心里这么想,却还是一再追问。
  真是奇怪,怎么会这样呢?好像放不开的人反而是我呢。
  话说回来,之前砂奈不是一直吵着要当我女朋友吗?就连我们被困在雪山时,她也说,那是她唯一的心愿。
  「所以……未来……要是发生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即使,你是一个人……也要……坚强地面封喔……」
  这时候的我还不了解,为什么砂奈会突然说出如此感伤的话。

  就在此时。
  「……咦?」
  在我们的视线死角,好像传出物体从池子里跳出来的声音。我吓得全身发抖,赶紧转过头去看。在水雾的另一边,有个看起来像人一样的黑影,咻地一闪而过。
  「……怎么了?唐人。」
  「呃,刚才好像有人躲在那里——」
  从影子来判断应该是名女性,而且直觉告诉我,应该是某个我所认识的人——
  「——没什么事啦。」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一定是这样。
  *  *  *
  「嗯——!」
  我打了一个大哈欠,让清爽的空气灌满我的胸腔。
  天亮后的北海道,清晨空气清新无比。在那之后,已经疲惫不堪的我们洗完温泉回到房间,倒头就呼呼大睡。这次不是睡帐篷,而是睡在暌违已久的床铺,真是太舒服了。
  「……天气又变得跟往常一样了……」
  神社附近总算恢复了北海道九月天正常的气候。真是令人难以想像,昨天我们还差点就冻死呢。像这种肌肤感觉微凉的气候,是最适合人类生活的温度了。
  这时候。
  「……哈!哈!」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像在练习的呐喊声。
  「……会是谁?」
  我往声音的来源走去。就在神社后面的那片竹林里,栉名田会长正压低腰身,甩动着三截棍。
  「……好认真喔……会长,辛苦了。」
  为了不打扰会长的练习,我刻意把声音压低到几乎听不见。
  「嗯……?谁!」
  刹那间,会长的三截棍从我旁边呼啸而过。我估算了一下距离,大概有几公尺的距离吧——可是。
  「哇啊!?」
  脸颊却有一阵像是被冷风刮过的疼痛感,而且还滴下几滴血。
  「什么……?原来是增川。」
  「会长!拜托你不要每次回头的时候,总是杀气腾腾的好不好!」
  「我是用刀背,死不了人的。」
  「这很明显是伤害行为!」
  会长微微发汗的肌肤,透露着健康的气色。她呼的叹了一口气后,直接开口:
  「……唐人,我跟你说……」
  「什么事?」
  「就是那个叫绘希乃的女孩子……她非常可爱,而且和砂奈一样,竟然说自己是寄生虫,好特别的女孩子……」
  「……咦?」
  不知道为什么,会长说话的时候,脸上好像在发热。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正经八百的……啊、会长,你昨天的态度是怎么了?」
  「你、你在说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自己是巫女,可以跟寄生虫之神沟通。你会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原因?会长。」
  「……这、这个……呃……」
  会长难为情地用手指在地面上不停画圆圈。
  「没、没办法……因为,我从来没有被人家当面这样拜托过。」
  「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
  我话还没说完,会长就深深地低下头。
  「增川……拜托!请你配合我的说法好吗……?」
  「嗄?」
  会长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
  「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这是不得已的!绘希乃那么苦苦哀求……我总不能现在跟她说,我是骗她的吧!拜托你,增川,我……我想和绘希乃当朋友……所以,请你当作,我也信仰寄生虫之神吧……」
  「可是会长,这——」
  这时候,说曹操,曹操就到。
  「观琴————!」
  「哇哇哇哇!」
  绘希乃扑过来抱住会长。那只北狐也跟以前一样,黏在她的背上。
  「喂、喂!不要一直跳到我背上,袖子会歪掉……」
  会长的衣服被抓得乱成一团,害我都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
  「嘻嘻嘻,你是我第一个遇到的巫女捏,咚——隆。」
  绘希乃好像对巫女这个职业特别感兴趣。话说回来,她们的感情好到近乎诡异的程度,完全不输给樱和罗伊子…………
  「其实,也不只系因为观琴系巫女的原因,而系,我一直都没有朋友。观琴对我那么好,我觉得好高兴捏!」
  「好、好痒……绘希乃……!好啦!不要闹了啦!」
  「嘻嘻嘻,这系我摘来的苹果,要不要吃?」
  感情好当然无可厚非——不过我担心的是,绘希乃是棘球蚴虫的实存寄生,很有可能会对会长的身体产生不良影响。
  「会长。」
  「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怪怪的?」
  「还好耶,是有点发热啦,不过……应该只是小感冒。」
  被绘希乃抱紧紧的会长,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好吧,只要她开心就好……
  这时候。
  「咦……?好像有人从山下爬上来了捏……」
  绘希乃比我们早一步发现远处有个男人的影子。
  我们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啊——……什么鬼差事,累死人啦。为什么要选在这种连计程车都不肯载的深山呢?为什么我要被人家差遗……」
  一名穿西装、身材微胖、嘴里不停抱怨的西方男子,用手拄着膝盖,一步一步吃力地往上爬。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似乎消耗了不少体力呢。
  「那个人是谁……」
  很快的,那个男人好像也发现了我们。
  「啊……一群小鬼……?好像被我找到啦!我抢先秀也了吗?」
  虽然我完全不认识这个男人,却可以明确地感觉到,他所散发出来的恶意。本能警告我要尽可能避开这个人。等等,他刚才说秀也——?是指毫斋寺秀也吗?
  「什么,原来是你……」
  「可恶……真是伤脑筋……都是那个傻瓜太嚣张了,害我也连带遭殃……」
  这时候,罗伊子正好从神社里面走出来,举手跟我打招呼。
  「唷——早啊,增川股癣——!」
  「嗯……那个小鬼是……!」
  西方男子一看到罗伊子,急忙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好像在和罗伊子做比对。
  「啊——!找到啦!找到啦!她不就是双盘吸虫的实存寄生吗!」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的身分?」
  志保大概是为了追罗伊子吧,也跟在她后面出现了。可是,她一看到那名男子,马上发出尖叫:
  「……啊!利比!你怎么会来这里!」
  「志保,你认识他?这个人为什么知道实存寄生的事……」
  「快点逃,唐人!」
  「唉呀呀,真是难得。竜斋寺的女儿也出来打招呼啦?这下子,我可省了不少麻烦呢。」
  男子似乎认识志保。可是听他说话的口气,明显不怀好意。我于是问志保:
  「……志保?这家伙是谁?」
  「他是利比,爱森堡,实存研发的高层。」
  「高层……?」
  「就是三名干部之一。实存研发这个组织的高层有三名干部——第一号人物是会长刘甫獏,第二号是提供资金赞助,权力足以媲美一号的竜斋寺秀也,也就是我的父亲……第三号就是这个人,对上司极尽逢迎谄媚、对下属却非常苛刻,只会要嘴皮子的利比·爱森堡——一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志保看着那个叫利比的男人,忿忿地说。
  「唉呀呀……志保小姐真是口若悬河啊。看来你在行销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呢。不过,我这人是不会因为被一个小孩子说几句就气得跳脚的,臭小鬼。」
  ……他是组织的人。果然不出所料,我们和志保她们约好在这里会合的那封信件,可能已经遭到破解了。
  「志保……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对实存寄生赶尽杀绝呢?之前绮罗老师曾经告诉我一些,不过都只是表面的资讯而已……」
  对于我的问题,利比抢先一步回答了:
  「唉——……还不是因为那个无聊的信仰。」
  「信仰……?」
  「他们相信,人类只要跨出新的里程碑,就能获得无比珍责的知识。虽然我跟这些人是同伙,可是我也不太懂。我这个人啊,只相信白花花的钞票,连信用卡都信不过。说什么每月固定还款金额,根本就是恶魔才会使用的手段。」
  利比脸上露出邪恶笑容,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一旁的绘希乃大概忍不住了,她站到利比的面前,警告大家:
  「小、小心!绘希乃闻到危险的气味了,大家离远一点。」
  会长为了保护绘希乃,要她躲到背后去,可是绘希乃不依。
  「……喂!你系坏人吧?」
  「嗄?你是什么人……」
  「像你这种坏蛋,就该用这种方法教训你捏!」
  「啊!」
  绘希乃竖起手指,指尖冒出雪和冰的颗粒,朝利比直射而去。难道九月天下大雪的反常现象,是绘希乃的杰作吗……?唉呀、现在先不管那些了。
  「喂,住手,绘希乃!」
  「哇啊!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我抓住绘希乃的手,阻止她的攻击。当我握住她那只发出冰雪的手指时,手心还能感到被火烫伤的灼热感呢。
  「绘、绘希乃……?」
  会长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另一方面,利比砰砰地拍掉沾在西装外套上的雪花说道:
  「啊——好冷……等等,那个小鬼该不会是……」
  利比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掌,然后问绘希乃:
  「……你该不会是……尚未向我们登录的实存寄生吧?」
  老实的绘希乃不加思索回答:
  「……咦?我的确好像系棘球蚴虫的实存寄生,可系……登录系什么意思?」
  「绘希乃……不可以告诉他!」
  可惜,志保的制止晚了一步。利比喜出望外搓着手指笑道:
  「……我来算算看啊,一、二、三……哇啊,多附赠一个耶!这小鬼真是可爱啊!谢谢你!哈哈哈哈!」
  利比笑容满面,从怀里掏出一把像是手枪的东西。
  「……唔!」
  从重量感来看,应该是真货。
  「不可以小看大人喔!学校没教你们吗?还是没认真上课?虽然我不是在日本出生的,可是我对日本现在的宽松教育,实在是不敢恭维。什么狗屁宽松教育。」
  泛着黑光的枪口,直直朝向我们。
  「我不会杀死你们,只会射脚。告诉你们,被这把枪打到会很痛喔,因为这是特殊子弹,打进体内才会炸开,到时候系们的细皮嫩肉会在瞬间炸成肉屑。哎唷,真恶心,还是把女生抓去卖掉好了。嘿嘿嘿。」
  这个叫利比的家伙,兀自说着一些令人不舒服的话。
  看到一个大人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恶意和杀气,我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就算我这个实存寄生宿主拥有强化动体视力的绝技,可是……还是比不上子弹的速度。而且,我方阵营的人数太多,我一个人难以顾及全部。
  「哇啊……这、这家伙想做什么捏?」
  绘希乃被吓着了。
  「绘……绘希乃……」
  会长奋不顾身冲上前抱紧绘希乃,而我——什么也不能做,只是愣愣地站着。面对眼前的恶意,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塞尔加说的没错,我没有和敌人交战的能力。我不得不向绝望屈服——
  「……噗哇!」
  突然,利比的身体被往后踢飞。
  「!?」
  砂奈和櫂实不知何时一起站在利比的面前。
  「你们两个!」
  「……增川,你快走吧……」
  「唐人,对不起,我们来迟了一步!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利比撑起身体。
  「可恶……你们竟然联手……」
  利比心里明白,眼前情势对他不利。虽然手上拿着枪,人却一步步往后撤退。
  「哼……今天我就先撤退了……你们给我记住!等我准备好检体之后……非把你们三个一并解决不可!」
  利比撂下狠话后,旋即转过身匆匆忙忙跑下山去了。
  「唐人!你有没有受伤?」
  砂奈很快地跑过来。
  「啊……还好,我没什么大碍……可是,他说的检体是什么?」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的手一时之间无法停止颤抖。我低头凝视着自己无力的双手,内心感到无比懊恼。
  *  *  *
  ……虽然那个叫利比的家伙被赶跑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从情况来判断,音斋寺秀也很可能也追到北海道来了。
  「……刚才那个人也系人类吧?人类真的好可怕捏……」
  绘希乃吓得紧抱住会长,全身不停颤抖。
  「嗯,嗯……是啊,那个人是坏蛋。不过,你不用害怕……」
  会长动作生疏地抚摸着绘希乃的头,想要安慰她。尽管刚才绘希乃的表现令人大吃一惊,可是会长好像还是对她疼爱有加。
  「那家伙还会冉来吗?」
  绘希乃这么问。志保回答她:
  「很遗憾……现在敌人发现了一个尚未登录的实存寄生,加上我们的行踪曝光……继续待在这里,恐怕很危险……」
  「观琴……」
  绘希乃问栉名田会长。
  「什、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为我祈福捏。帮我想想办法好吗?请你向创造我的寄生虫之神祷告好不好?」
  听到她们的对话,我插嘴道:
  「绘希乃……到了这时候,我就直接问了……你说的寄生虫之神是什么?」
  绘希乃闭起眼睛,好像在回想什么似的,伸出手做出摸索的动作。
  「其实,我还保有出生前的记忆捏……」
  「出生前的记忆……?」
  「正确来说……有个像神一样的人,把我这只小小寄生虫的意识切断,然后又连起来捏。于系,我就变成棘球蚴虫的实存寄生了。」
  「……切断,又连起来?」
  奇怪,最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事。
  「那个人一定系神!所以……」
  绘希乃比刚才更用力地抓着栉名田会长的巫女服。
  「巫女观琴啊,请你陪在我身边,为我祈祷好吗!我有预感,这样就能再见到神了捏。」
  「绘……绘希乃……增川,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
  那个叫利比的男子已经知道绘希乃是实存寄生,所以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可是,又不好随便把棘球蚴虫的实存寄生带回去。雷司托雅说的即将降临的灾难……该不会就是指绘希乃吧?还有,如果绘希乃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那她应该还不是很了解棘球蚴虫这个生物才对……
  「嗯——我认为……还是不能轻易带回去……」
  会长改问绘希乃。
  「绘希乃,你有没有可以暂时躲藏的地方?」
  「没有……打从出生,我就系孤伶伶的一个人捏……」
  「听到没,增川!绘希乃很可能再次受到刚才那个家伙的袭击,我们不能够丢下她不管!」
  会长像是立了大功似的兴奋地说,而且还责怪起我来了。苦思之后,我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知道了。那,绘希乃,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听到我这么说,绘希乃喜悦的心情完全呈现在脸上。
  「真的吗!?」
  也只能这样了……但是——还是要有最低限度的避险条件。
  「不过,我有个条件……绘希乃,你答应会遵守吗?」
  「系什么条件?」
  「往后要是出了纰漏,我们会把你强制送回北海道,可以吗?」
  「嗯……好捏,我答应你!有观琴在,不会有问题的啦!因为她可以跟神沟通!我好开心捏——!」
  绘希乃喜出望外地又蹦又跳。不过,这和能不能跟神沟通有什么关系!希望带绘希乃回去之后,不要惹出什么问题才好……
  *  *  *
  一晃眼,就到了要回本州的时间了。这次志保和罗伊子也会跟我们搭同一辆车回去。在回程途中,还是一样,必须先到札幌搭乘前来迎接的高速巴士。最先上车的是四天王。
  「真是的,这次的合宿简直莫名其妙……到现在我遗想不通,为什么山里会突然下大雪,害我们差点死于山难……还有,半夜竟然被派去山下买面包……」
  「到这种连手机收不到电波的地方旅行,实在太危险了……」
  大家好像都很疲倦了。
  罗伊子在上车前还频频回头,一脸感伤。
  「……再见了……这片试炼我们、让我们成长茁壮的大地啊……」
  「怎么了?罗伊子?」
  「我在回想……我们在北海道遇到很多事呢,对吧,志保……」
  「嗯,太多事了。北海道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罗伊子闭上眼睛,仰头对着天空。
  「跟我们交战的那只熊……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原来你们真的有跟熊打架……」
  这时候!
  「吼吼吼吼……」
  「!?」
  山里传来野兽的咆哮。我转过头去看,真的有一头熊从山里的森林跑下来,两脚还站立着,看起来就像是来为罗伊子她们送行——
  「熊夫!」
  「吼吼吼。」
  「熊夫————!你终于来了————!」
  罗伊子再也无法克制,咚咚咚跑下巴士的阶梯,朝熊夫跑去。
  「啊啊……多感人的画面……」
  我被深深的打动了。
  「呀哈————!」
  距离熊夫最近的罗伊子,突然朝它肚子一记飞踢。
  「嘎吼吼!」
  就这样,熊夫庞大的身躯一面旋转一面往后弹飞。
  「啊————!罗伊子!你在做什么!?」
  「呼。总算是分出胜负了。好,我们回去吧,增川阴毛卷。」
  「就这样而已吗?你根本只是想打架嘛!」
  「同学,请你先把鞋子上的泥巴弄干净再上车!」
  巴土司机不客气地对罗伊子下达通牒。
  之后,砂奈、櫂实、樱也陆续上车。最后一个上来的,是跟在会长后面的绘希乃。她慢条斯理地正要上车时——
  司机一看到她手上抱的东西,瞪大眼睛说:
  「同学!拜托不要把狐狸带上车!不可以!」
  会长赶紧出面帮绘希乃撑腰。
  「唉呀,没有关系啦。来,这是小费。」
  「可是……」
  会长把小费硬塞进司机手里。司机虽然满脸不情愿,但还是收下了。
  这算公然贿赂吧……
  「观琴——!」
  绘希乃一上车,就跳坐在会长的膝盖上。
  「唉呀、绘希乃……不可以这样喔!」
  会长嘴巴这么说,表情却是一副乐开怀的样子。怎么会这样呢……?啊、她们两个看起来好像情侣喔……
  「同学!请你乖乖坐在位置上好吗?」
  司机几乎快哭出来了。
  「没办法,现在比来的时候,多了三个人耶。」
  「我看这样好了。我坐在哥哥的膝盖上……而且是……面对面坐着……」
  「樱,你休想制造既成事实!」
  把樱的如意算盘打回票之后,我转而对绘希乃说教。
  「听着,绘希乃……为了安全起见,请你尽量不要缠着别人。」
  「为什么捏?」
  「……那个……」
  当然是为了防患未然罗,因为你是棘球蚴虫的实存寄生。总不能跟她这么说吧。就算说了,这小鬼头大概也不知道棘球蚴虫对人类而雷,是属于哪一种寄生虫吧……正在烦恼的时候,听到会长对绘希乃提出这样的建议。
  「绘希乃,我跟你说,如果你没有地方住的话,可以住我家的神社喔。」
  「你系说真滴吗!?」
  「不行啦,会长,你怎么可以擅自作主!」
  「有什么关系呢,增川,绘希乃开心就好。」
  「就系啊!」
  还说呢!就因为你们两个感情太好了,我才会这么担心。
  「嗯——……」
  怎么办?不过,既然当初约好,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要强制把她送回北海道,不如就暂时让她住在会长家,看看情况再说吧。
  「……好吧……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会长和绘希乃尽量不要接触北狐……至于原因,请先别问……」
  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后,巴士终于要出发了。
  「……唐人。」
  志保对我说。
  「怎么了吗?志保?」
  「未来,我们和组织的对抗会越来越激烈。回到关东之后,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
  「……难道要因为这样,就一直躲在家里不去学校吗?那也不可能啊。」
  我把活动座椅往后倾倒。
  「……既然无能为力,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雷司托雅说的灾难,该不会就是指绘希乃吧?真是令人不安。
  『放手一搏吧。」
  就这样,高速巴士开上往关东的归途。

  ……当天深夜。当巴士行驶在北海道边界一带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往旁边看去,车厢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睡觉,唯独志保还凝视着窗外。
  「志保,怎么了?睡不着吗?」
  「嗯,有点失眠……啊。」
  志保突然低声发出惊呼。
  「……怎么了?」
  「你看那辆车……那是我父亲吗?」
  的确。一辆很眼熟的宾士轿车从反向车道迎面驶来,正好可以瞄到坐在里面的人。那个人竟然是——
  「爸爸!?」
  竜斋寺秀也,错不了。
  「那家伙真的跑来北海道了……好险,幸好和我们擦身而过。」
  可是,志保的反应却和我相反。
  「爸爸————!」
  志保贴着窗户大喊。
  「喂、志保!你在做什么,这样会被发现的!」
  「我要去说服我爸爸!」
  志保试图用力打开巴士的窗户。
  「傻瓜,住手!车内还有其他学生啊!」
  「放开我!」
  志保拚命挣扎想摆脱我的手臂。虽然是三更半夜,可是有好几个同学都因为这样而被吵醒。我用尽力气压制住志保,很快的,那辆黑色宾士轿车就消失在道路的另一头。
  「啊……啊……啊……」
  「……志保。」
  「没关系……唐人。抱歉,我失态了。其实,我的心情还没有整理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父亲。真没想到他会来北海道……对不起。」
  「志保……」
  志保虽然一再抱歉,还是掩饰不了脸上透露出来的一点点欣喜之情。
  *  *  *
  我们平安回到关东之后,隔天便开始去上学了。
  志保和罗伊子暂时住在櫂实家里。本来櫂实坚持,自己要搬去垃圾场住,经过我们一再劝说,她才答应留下来跟她们同住。经过这次旅行的洗礼,志保和罗伊子成熟了不少,我想应该不会育问题才对。
  最让我感到不安的,还是绘希乃的安置。让她跟会长那样的平凡人那么靠近,真的不会出事吗————?

  过几天之后——我的预感,终于以最糟糕的情况成真了。
  首先,是我们从北海道回来没几天的某个早上所发生的事。
  「唐人,快迟到了、快迟到了啦——!」
  「啊啊!真是的!都怪你啦,老是相信什么肠内时间才会这样!」
  「要是人家睡着的话,肠子就不会报时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也知道嘛!」
  就这样,我和砂奈拚命往学校冲去。当我们快跑到校门口时,突然有个女孩挡住去路,跟我们攀谈:
  「对不起,可以打扰你们一些时间吗?」
  「咦?我们在赶时间,有什么事吗……?」
  「那、那个,因为你看起来人很好,所以我忍不住过来打招呼……」
  「蛤?」
  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种话。
  这算是……女生跟男生搭讪吗?
  「我们聊聊好吗……」
  「喔,好……好啊……哈哈。」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一件事。
  平常遇到这种情况,砂奈一定会瞪着我说「干么脸红啊」,然后开始在我肚子作怪,闹得我肚痛不已。不过,上次在泡温泉的时候,我们曾经做过互不干涉条约。既然砂奈都那么说了,就照她的意思吧。
  「砂奈,我可以跟她聊聊吗?」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砂奈像是吃坏肚子一样,发出痛苦的呻吟。
  可是,那个女孩似乎并不在乎砂奈的反应,笑着继续说:
  「你觉得,绦虫大人是不是很伟大呢?」
  「……蛤?」
  说来也许你不相信,我肚子里就住了一只呢。
  「我、我现在不需要……」
  听到我这么回答,那个女生看我的眼神瞬间转为轻蔑。
  「……喔?是吗?那你一定无法像绦虫那样,活得细细长长的。好可怜喔。明明有这么美好的宗教说……」
  「细、细细长长?宗教?」
  说完,那个女孩轻盈地转身快速跑开了。
  「唐人,那个女生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
  好奇怪的态度。到底怎么回事?正在纳闷的时候,我发现那个跑远的女孩的脖子上有个奇怪的符号。
  「……那是什么图案?」
  看起来像是刺青。应该不是刺上去的吧?那是一个漩涡状的图案。
  「咦?刚才那是什么……?」
  脑子里的问号都还没消除,新的波状攻击再度来袭。
  「对不起!请问你相信寄生虫吗?」
  「嗄?」
  之后,另一名女生又出现,不但问了相同的问题,脖子上也有那个图案。
  「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而是……」
  「这张网印复制画很便宜喔。要不要买?」
  女孩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画给我看。上面画的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请问,买这张普通的画要做什么……」
  「老实跟你说吧,这只狐狸体内有棘球蚴虫大人,非常珍贵呢。」
  「棘球蚴虫大人!?」
  听到这个耳熟能详的名词,我不禁吃了一惊。但是那女孩不管我的反应,迳自继续介绍那张画。
  「这张复制画有很大的增值空间,会变成你的资产喔!这是非常保险的投资,请务必购买一张,这样对寄生虫才有好处。」
  最后那句话,正中砂奈下怀。
  「真、真的吗?唐人、快、快点跟她买吧……!」
  「砂奈,你不要老是听信这些奇奇怪怪的推销啦!」
  我很坚定地拒绝了。
  话说回来,那些女孩说的宗教……其实是一种游戏吧。现在老是流行一些莫名其妙的游戏。虽然我们学校是以追求利益闻名的学店——可是,这种手法也太粗糙了吧,简直就是一窝蜂赶流行。
  当天放学后,我和砂奈、櫂实继续在教室里谈论这件事。
  「……你们觉得呢?最近流行的寄生虫宗教,该不会和会长有关吧……?」
  櫂实拿出一张相片给我和砂奈看。
  「……我想,增川说的应该没错……」
  「这张相片是怎么回事?上面这个人是……会长吗?」
  「嗯?唐人,真的好奇怪喔。」
  如果单纯只是会长的相片倒没什么好讶异的,因为会长在学校里有很多粉丝,要弄到她的相片并不难。可是这张却很诡异,会长身上穿的不是巫女服,而是一套性感的比基尼,外面罩着一条透明薄纱。更引人注意的是,她肚皮上画的那个大漩涡图案。
  「怎么搞的……这副怪样子好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栉名田会长这身装扮,看起来就像教祖…………难道,最近学校掀起的新兴宗教活动,真的是会长和绘希乃在幕后策划的吗……?可是,校园里发生这么诡异的事,身为风纪委员的会长应该不会坐视不管才对呀……」
  櫂实把相片收起来,继续说:
  「……拙虫是这么想的……增川,你记不记得上次的北海道之旅,栉名田会长不是身体有微微发烧吗……?」
  「咦?啊、对,是有这么回事。」
  「包括巫女在内,那些当巫师的人在成巫过程中,会经历一种名叫『巫病』的发热过程,也就是意识转换的状态……他们相信透过这样的经验,可以跟神沟通……我猜,那次会长的发烧,可能是强制引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绘希乃是棘球蚴虫的实存寄生……我怀疑,她很可能对会长的身体造成了影响……」
  ……果然,我的忧虑成真了,绘希乃开始影响周围的人了。
  「等等,照你这么说的话,会长已经被棘球蚴虫寄生了吗?」
  「这也是拙虫的猜测,就是……实存寄生拥有的特殊能力……很可能会引起宗教性的集体迷信,而且对巫术相关体质的人影响更大…………」
  出现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字眼了。
  「宗教性的集体迷信?」
  「那就像一种可以把宗教概念散播出去的病毒一样……我记得曾经有人主张,宗教和寄生虫本质非常近似的概念……丹尼尔·C·丹尼特在《揭开宗教面纱》一书中就这么写过……所谓宗教,就像是『心』的部位长了寄生虫一样……也就是说……那么执着于『寄生虫之神』的绘希乃……很可能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影响周围的人,让他们也产生迷信的心理。这个假设并非不可能……」
  「原来如此。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只能尽量避开宗教性迷信的感染源……也就是说,把绘希乃强制遣返北海道,这才是正确的解决之道……」
  这没问题,因为之前我曾经和绘希乃约法三章,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她必须回北海道去。可是,櫂实却一脸忧心地说:
  「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才行……拙虫很担心,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包括栉名田会长在内,众多学生都会感染棘球蚴虫,严重的话甚至会闹出人命……虽然棘球蚴虫的潜伏期有十年,可是……实存寄生的话,就很难预测了……」
  「你的意思是,要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让绘希乃离开会长身边,回北海道去吗……」
  「是的……而且,如果绘希乃掀起宗教狂热的原因……是为了增加寄生的人数这个自私理由的话……那么,她很可能会策划一场棘球蚴虫集体感染的计划……」
  「那么,我们得加快脚步才行了……」
  「怎么办呢……」
  「当务之急就是,我和砂奈先去找会长,当面解释给她听。也许这样做有点残忍,但是我会要求绘希乃回北海道,把问题解决。这样好吗?砂奈?」
  「OK!」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这时——
  「嗨,唐人!」
  「哇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防在耳边响起,肩膀也同时被拍了一下,害我被吓了一大跳。原来是丈儿。
  「你、你怎么啦?丈儿。」
  丈儿看起来有点难为情,却又掩藏不住内心喜悦。
  「其实,刚才我遇到一件不得了的事啦!」
  「什么不得了的事?」
  丈儿忸怩不安地犹豫了一会,然后笑容满面地说:
  「我,交到女朋友了!」
  他用拇指对着自己,胸有成竹宣布:
  我想了一下那句话的意思,然后就在会意过来的瞬间,同时发出大叫。
  「……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哈,吓一大跳喔?唐人!」
  的确是吓到了。
  「就是啊。恭、恭喜你啊!丈儿的春天终于降临啦!」
  「嘻嘻……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呀?」
  「当、当然想啊。」
  「我已经带她来了。我来介绍,她叫相马住乃。」
  说完,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学生,怯生生走到丈儿身边。她把三根手指头指向教室地板,同时向我们点头致意。好轻盈的女孩啊,让人不禁联想到羽毛。
  「你们好,我是相马。谢谢你们平日照顾我的主人。」
  「主人!咦?主人!?你们已经结婚了吗?」
  「没有啦,可是她喜欢叫我主人。对吧。住乃?」
  「是的,主人。」
  相马侧着头,脸上露出犹如春风般温暖纯洁的微笑。可是,为什么她的三根手指要朝着地面呢?从举止来看,相马这个女孩应该是属于现在非常少见的传统大和抚子类型。我这么问相马:
  「那个……之前好像没见过你……是刚转来我们学校吗?」
  「是的,几天前刚转来。因为主人对我非常好……我第一眼就被他深深吸引。」
  「不、不,是我被你迷得团团转才对。」
  原来如此,难怪相马的制服跟我们学校的不一样。丈儿这家伙还真有一套……
  「你们两个猛一看还真像对傻瓜情侣耶……」
  也许,我没有资格这样说吧。
  「丈儿。」
  「什么事?」
  「恭喜你。」
  我打从内心祝福他。
  「……嗯,谢谢你!我最向往的青春,终于到手了!」
  「……亲爱的,我们该走了。」

  相马催促着丈儿。天啊,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叫『亲爱的』……
  「喔,好!那么,再见了,唐人!下次我们来个Double Date吧!」
  我笑笑地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还Double Date呢,明明都已经是夫妻了。
  「……这段期间,我给丈儿添了不少麻烦……我很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我心里这么想。
  「唐人——……」
  「怎么啦?砂奈,为什么咬手指?」
  「连丈儿都交到女朋友了……」
  「是啊,太好了,我很羡慕他呢。」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亏我还……一直忍耐!」
  砂奈好像又为了什么事情在懊恼了。
  「……唉,算了。不要想太多了……总之,会长很可能跟刚才的事有关,我们还是直接找她谈比较好。走吧,砂奈。」
  *  *  *
  「会长!会长!你在吗?」
  我和砂奈敲着学生会室的门。
  「会长——!唔唔……唐人,我可以弄坏这扇门吗?」
  「不行!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这时候,听到门喀啦的打开了。开门的人是三枝。
  「……咦?这不是增川吗:?」
  「……三枝!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穿成这样?」
  三枝的打扮非常怪异。衣服分开成上下两半,看起来很像比基尼。质料是白色系毛线,不过不是用编织的,而是一圈一圈缠绕起来,说有多怪就有多怪。最引人侧目的,是她肚皮上那个大漩涡图案。就是似肚脐为中心,在肚皮上画螺旋圆圈。看起来和今天早上在校门口前跟我们打招呼的那个女孩颈部上的漩涡非常酷似。
  「你说这个啊~这是飞天绦虫魔鬼教官方祭典用的服装啊。」
  「蛤?绦虫什么……?」
  「现在仪式刚好要开始了~增川,你们也来参加吧~」
  「哇啊、等等,哇哇哇~!」
  我被三枝推着走进学生会办公室。一踏进里面,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氛。合宿之前,不是还有鸟居、竹林、小神社吗?怎么现在全被撤换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排列整齐的大筛子和好几盘装满满的素面……素面?为什么!?
  教室两旁聚集了许多男女学生,清一色都穿着白色比基尼、肚皮上画了漩涡图案,装扮和三枝一模一样,可是眼神却空洞无神。另外,教室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上面画着一只长了眼睛、令人联想到绦虫的绳状怪物。
  那些学生一发现我,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整齐划一地对我表示欢迎。
  「是新加入的信徒吧!欢迎来到飞天绦虫魔鬼教!」
  「咦?」
  这时,教室后面传出熟悉的说话声。是会长。
  「很好!大家都到齐了吧,辛苦了!现在要开始进行今天的仪式!」
  仔细看去,在教室的正中央,会长一如往常被亲卫队和信徒们扛着往前进——可是,样子很奇怪。会长穿着和其他信徒相同的服装,但是身上的漩涡线条却细得多。和之前櫂实拿出来的那张相片一模一样。
  「唐人……会长的样子好奇怪喔。」
  「……我也看出来了。绘希乃在哪里呢……?」
  我再仔细看,这才发现绘希乃就陪在会长身边。
  「放轻松一点呗~……」
  她躺在软绵绵的毛皮里,怀里抱着一只狐狸,看起来日子过得很惬意……难怪刚才没有一眼就看出她。满脸幸福的绘希乃在毛皮上滚来滚去,嘴巴还喀滋喀滋地啃着苹果。
  接着,会长对面前的信徒们发表了这样的谈话:
  「大家听好!今天要来告诉大家,我们的世界是怎么创造出来的。」
  信徒们一片寂静,虔诚玲听会长口中的神谕。
  「古早以前,世界是由一只会飞的绦虫魔鬼所创造。可是,这个世界里只有这个神,没有人可以寄生。后来他想到了!没错!那就寄生在自己身上吧。飞天绦虫魔鬼为了把尾巴塞进自己嘴里,于是开始转圈圈。可是怎么样都咬不到自己的尾巴,于是就这样一直转呀转啊……」
  会长突然砰一声,放下了一块奶油。
  「然后,就从那里出现了这块奶油。」
  「这是哪门子的童话故事——咦?」
  「喔喔—真是令人感动捏—来,大家一起拍手捏!」
  在绘希乃的带头下,所有的信徒们都跟着热烈拍起手来。现场除了我之外,似乎没有人想质疑这个故事。
  最后,会长一面抚摸着肚皮上的漩涡,一面做结语:
  「那么,各位信徒们,大家来感谢我们肚皮上的绦虫魔鬼大人吧!肠面、肠面耶——!」
  听到这个神秘的口号,信徒们也顺着自己肚皮上的漩涡转圈圈,大声地回答。
  「肠面、肠面耶——!」
  「「肠面、肠面耶——!」」
  我感觉到一阵作呕。可是参加仪式的信徒们的呐喊却越来越大声。
  「唐人!」
  这时候,砂奈手里挥着一张纸,匆忙向我跑来。
  「啊、砂奈……我感到很不安,浑身都不舒服呢……咦?这是什么?」
  「我找到的绦虫教宣传单……所以赶紧拿来给你看。」
  我伸手接过那张宣传单,快速浏览一下内容。
  原来这个叫『飞天绦虫魔鬼教』(简称:绦虫教)新兴宗教的成员,为了让教义更能牵动人心,把一些脍炙人口的传说拿来加油添醋(注9),然后散布出去。刚才的故事就是这样来的。
  「只要信仰寄生虫教,就能当小白脸了!」
  「梦想当家庭主妇吗?快加入绦虫教吧!」
  「就算是米虫,也可以不在乎社会眼光的咒语!」
  注9包含讽刺性的虚构宗教「飞行义大利面怪物(飞面神教)」、「衔尾蛇」等等。
  这些都是许多人心中的渴望。每个人都想寄生在别人身上。
  由会长主持的仪式典礼,已经完全进入超自然境界了。
  「接下来,由寄生虫婆婆进行能量灌顶的时间到了。」
  在司仪的宣布下,一名衣衫褴褛,浑身散发出诡异气息的女性出现了。那名女性把手指弯曲起来,抚摸着自己额头上的漩涡。
  「一髓化吧————!一体化吧————!我为绦虫,绦虫为我,我们都是绦虫——!只要加入,就能够得到莫大的祝福,像绦虫一样长寿————!」
  说完,寄生虫婆婆拿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叩击地板!原来她戴的是假发,而且头发下面是一颗光头,上面也画了漩涡图案。
  「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好几分钟后,寄生虫婆婆满身大汗,整个人好像虚脱一样,被担架抬了出去。
  「欵,砂奈……刚才那个人不是偶像研究社的月叶艾丽娜吗……就是在上次的偶像选拔会上,一开始装可爱,可是后来却变装成腐皮脸的那个人……」
  我这么问砂奈。
  「是、是吗……?可是,我对她没什么印象耶……」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月叶的下场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我也不打算继续追究。
  这时候,主持人又是一阵拍手,并且预告仪式的下一个流程。
  「好了,接下来是流水素面歌的时间了!各位!会跳跃的人,请尽情的边唱边跳。来吧,一起来消耗体力吧!肠面!」
  「「肠面!」」
  「为了明天的寄生!来吧!流水素面开始了!」
  素面从学生会室里的竹筒悠悠流出来。
  教团的信徒一脸受到感动的神情,对着面条开始虔诚膜拜。
  之后,现场播放由钢琴伴奏的诗歌朗诵,信徒们也跟着唱起歌来。

  我们是快乐的寄生虫大人小孩都笑嘻嘻的寄生虫(素面好好吃~)
  Let's Smile!寄生虫!经过阿拉斯加洗礼的寄生虫!
  不要旁徨,想寄生吧?把亢奋的心情散播出去吧。
  想要寄生啊想要寄生啊浑身颤抖自从与你邂逅的那一天起……

  ……这是在做什么?我看得一头雾水,于是又往旁边张望了一圈,有人在号啕大哭,还有人边跳边喊:「肠面————!」
  「祭典!哇咻!祭典!寄生虫的祭典——!」
  「修行吧!为了寄生而修行吧!」
  「打造方舟吧!审判日降临时,只有我们能逃过劫难!」
  ——硬要我说的话,其实打从刚才开始我就无法融入这个仪式中。
  「……这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虚无。超自然。诡异。
  「砂奈,你应该不觉得,这个宗教是正派的宗教吧?」
  「嗯,可是……如果大家能够善待绦虫,我倒是不反对……」
  「你果然有点心动了!唉,算了,我要阻止他们!」
  「……会、会长——!」
  我朝坐在后面沙发上的会长大声叫唤。终于,会长的头转向这边,她总算注意到我了。
  「是增川啊……怎么啦?现在正在进行重要的仪式呢。」
  「说什么仪式……」
  我看看周围说。
  「这样不行吧?」
  「不行?什么不行?」
  「这里的一切啊!」
  我斩钉截铁出声制止。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会长。我猜想,会长可能快被棘球蚴虫感染了。要是真的,可是会有生命危险啊!」
  我加强了语气警告会长。
  「喔喔……」
  她看起来有点恍神,眼睛焦点也飘移不定。
  「唐、唐人!事到如今,我们敲会长的头吧,看看能不能把她敲醒!」
  于是,砂奈一如往常从体节抽出一把角质刀。
  「不、等等,我们先按兵不动,多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这时候,窝在沙发下面喀滋喀滋啃着苹果、一副懒洋洋的绘希乃,好像也注意到我。
  「喔,早捏!唐人和砂奈!你们好啊~!」
  绘希乃举起手跟我们打招呼,不过眼睛却抬也不抬一下,而是一直盯着砂奈的手。
  「你、你怎么了?绘希乃……」
  「砂奈!我想要那个捏。」
  「咦?这是我的角质刀!不、不能给你!」
  「系喔?那好呗。绘希乃的信徒们,你们帮我想办法呗。」
  绘希乃的手指着砂奈的角质刀,用大音量对周围的信徒们大喊。
  「快呀!我们教团的敌人出现了捏!快把她手上的棍子抢过来呗!」
  「噢————!」
  瞬间,信众们犹如雪崩一样,哗啦哗啦地涌向砂奈。
  「哇、哇哇哇哇哇!」
  砂奈被挤在人群中,进退不得。过了三分钟后——
  「好痛啊……喂,砂奈,你不要紧吧……?」
  「呜呜……我的角质刀被抢走了啦……」
  砂奈趴在地上懊悔地哭诉着。
  「哈哈哈!感觉真系痛快捏!」
  绘希乃拿起角质刀,不停地挥呀挥的,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我忍不住对她大叫:
  「绘希乃——!」
  「怎么样捏?」
  「本来还想再观察看看的,我真傻。看你把一切搞成什么样子。」
  「嗯?我只系想要见寄生虫之神,所以找来很多人,好炒热气氛捏!」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这样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啊!」
  「哼嗯……」
  「所以,我要你实现当初的承诺,回北海道去吧,绘希乃!会长由我来保护就行了——」
  「嗯,我们系有过这样的约定捏。」
  「没错,所以你……」
  未料,下个瞬间。
  「可系,我不要回去捏————!」
  「哇啊!」
  绘希乃的手心吹出猛烈的暴风雪。那是跟在北海道时用来攻击利比一样的招式。强风吹得我眼睛无法睁开。
  「哼……绘希乃,你竟然……」
  几分钟之后,暴风雪终于停下来了。我拍掉沾在脸上的雪花。可是当我睁开眼睛时,已经看不见会长的踪影了。
  「咦……?奇、奇怪?绘希乃——?会长——?」
  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周围竟然全部被白雪覆盖。
  「跟、跟上次在山里的时候一样……哈啾!」
  这太离谱了,校园怎么会下雪呢?这里不是室内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雪花,在教室里堆起厚厚的积雪。一定是绘希乃在搞鬼。上次北海道山区在不对的季节刮起暴风雪,应该就是绘希乃的能力所为。
  「教祖消失了……」
  「而且……世界染上一层绦虫的色彩……」
  「奇迹……这是奇迹!」
  同学们的狂热信仰非但没有被浇熄,反而变得更加热烈。可恶……看这样子,就算绘希乃回到北海道,这些信徒也不会清醒吧。
  「……嗯?」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和砂奈已经被信众们重重包围。
  「你们是教团的敌人……」
  「为什么还赖着不走……」
  信徒们怀抱敌意地说。
  「不、不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砂奈!」
  「哇啊!」
  我拉着砂奈的手,从学生会办公室飞奔而出。为了逃命,我们在校园里死命奔跑。夸张的是,下雪的地方不只学生会办公室而已,校园里其他的地方也变成了雪世界。
  「可恶……绘希乃的能力好强……这是怎么回事?」
  「唐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虽然我也会担心利比和秀也的组织动静,可是……这边的情况又不能放着不管。总之,先找出绘希乃和会长,把她们抓起来再说吧。不管要花多少天的时间。」
  另外,如果会长的行动已经受到绘希乃控制,那么最糟糕的情况,很可能会爆发致死率非常高的棘球蚴虫大流行。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憾事发生。
  「雷司托雅说过,灾难即将降临……所以,必须赶在恶梦成真之前,想出办法解决。」
  我们决定用最短的时间,在这座被大雪覆盖的校园里找出会长她们。
  *  *  *
  当天晚上。
  「……又是这里?」
  我又来到梦中的雷司托雅的电影院。最近在梦中来到这间电影院的次数,好像越来越频繁。
  因为之前来过好几次,所以我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雷司托雅大概是故意趁着没有放映电影的时间,播放类似电影预告片一样的影片,而且里面都会出现我身边的人,没有一次例外。绮罗老师、樱、我。就像是一部有人在近距离观察我一样的第一人称电影。
  雷司托雅刻意安排播放的那些影片,不分时代、国家,感觉很像一部人类历史的资料库。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这天,雷司托雅一副没辙的表情,一开始就喃喃地嘀咕道:
      『……我想起来了……你们学校最近好像在流行可笑的宗教游戏……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别说了……我已经在反省了。」
        『唉,真是可笑。你们教团和那个组织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一个样。』
  听到她说组织,我唯一联想到的,就是秀也和利比经营的那间实存研发公司。
  「雷司托雅,你是不是知道关于实存研发的秘密?」
  雷司托雅露出不满意的表情说道:
     『……那个组织啊?大致上来说,那就是一个信仰我的集团。』
  「咦…………?」
         『既然人们有求于我,我也乐得给予他们一些启发。』
      『我能做的就只有剪辑而已。至于结果,或是大家心里怎么想,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当初,在制造实存寄生时也是这样。』
  「制造……?」
  以前雷司托雅说的事我完全听不懂。可是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却引起我的高度兴趣。听起来,彷佛一切的根源,都是从这里开始似的——
  此时,我的认知和绘希乃说的那句「神把我的意识切断又连接起来」,这两件事瞬间重叠在一起了。
  「啊……!是影片剪接器!」
  就是雷司托雅用来剪接影片的那个器具。
  「雷司托雅,难道你就是绘希乃苦苦寻找的那个神——?」
     『没错。嗯,应该就是我吧。』
        『不过,她会错意了,这点令我觉得很困扰。』
    『……我这么做,是出于恶意。』
  「咦……?」
  雷司托雅冰冷的表情,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难道,这间电影院和雷司托雅这个人物,并不是我的梦,而是真实存在?如果这里是真实的,那么,对一直相信雷司托雅就是自己的创造主的绘希乃而言,一定会很伤心吧——?
  「话、话说回来,这间电影院是怎么回事?」
     『你可以找个人问问。』
  「问谁?」
        『今天,我一时兴起,邀请了另一个客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背后坐了一名中年男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哇啊!」
  我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弹飞。
  「这里是——哪里——?」
  「这、这个人是谁……」
  回答我的人是雷司托雅。
  「——刘甫獏。」
  「咦!?」
  这名字好耳熟。他就是姬和志保口中的「危险人物」,也就是实存寄生的会长。
  「你就是……刘甫獏!?」
  「……我知道了,这里是笛卡儿剧院?」
      『答对了。』
  雷司托雅像在说「宾果」一样若无其事地回答。
  「……笛卡儿剧院?」
       『本来这个人是不会来到这里的,不过我下了些功夫,在你们的共有意识上面动了手脚。』
  雷司托雅直截了当地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雷司托雅……」
     『我不是说了吗?你可以去问问眼前那个人。我想,他知道的应该比你还多。』
  雷司托雅指着刘甫獏这么说。我心里有点害怕……不,是非常害怕,可是我还是要问刘甫獏。
  「请问……你是不是知道这里的事?」
  「是的。这里是笛卡儿剧院……灵魂的舞台。」
  「蛤?」
  「年轻人啊,人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
  「灵魂以前是在这里的。同时——这里也是决定种的未来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我——是个有缺陷的人,缺少感情。」
  「感情?」
  「所以——我有必要去了解。生物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是不是有未来?就算结果是全盘毁灭——我还是想要知道答案。这样有错吗?」
  刘甫獏说的话都是使用过去式。雷司托雅一脸开心地插嘴道。
         『真有意思。在历史上,被称为恶棍的人和你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他们的共通点就是没有迷惑。你也一样。』
  听到雷司托雅的声音,甫獏有了反应.
  「主啊……您在哪里呢?我想要成为您的力量。」
     『就在你的附近。』
  「——主啊,请您告诉我一件事……实存寄生是为了审判而制造出来的吗?」
  『没错。』
  刘甫獏空虚的眼眶流下了泪水,他跪下来说。』
  「我深深地感谢,宿主。(注10)」
  注10原书此段以中文书写。
  「雷、雷司托雅……那是什么意……呜!」
  这时候,我的胸口好像受到重击般痛苦——又来了!心脏好痛啊。而且——比上次还要剧烈。
  「可恶……怎么会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雷司托雅的笑声,我的冷汗不停冒出来。这里的一切我完全无法理解。
  尽管如此,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善类。
  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雷司托雅的阴谋——
  「噗哈!」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就在河边的帐篷里面。
  「唐人……你不要紧吧?」
  砂奈微微抬头偷看我。
  「砂奈……」
  我把她的头抱了过来。
  「哇……唐人!你、你怎么了!不行啦!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拜托你。」
  「……唐人?」
  「我作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
  我让砂奈陪在我的身边。
  可是,就算这么做,还是无法止住颤抖。心脏的周围依然有刺痛的感觉。



  『在混乱的时代里,寄生虫是光明的救世主!』

  加入飞天绦虫魔鬼教之后,会得到什么启示或是珍贵的福利?关于这方面的资讯,我们访问了教团艺能部第一主任寄生虫婆婆。
  Q.请问寄生蠢婆婆,你以前是偶像研究社的吧?
  A.你认错人了。
  Q.你认识魔法速死少女莉莉卡尔☆艾丽娜吗?
  A.她死了。
  Q.寄生蠢婆婆,请说明一下你邂逅这个宗教的过程好吗?
  A.就是上个月……在学圜祭上发生了一些事之后,我完全失去自信,也迷失了自我,感到人生非常旁徨,甚至开始自暴自弃……然后,我就跑去马厩,和马睡了一觉。
  Q.马……!?
  A.我的意思是,睡在马的旁边。不过骑术社的人发现后好像满吃惊的。总之,在我人生陷入低潮的时候,我遇见了绦虫教。它的教义是:依靠别人而活,并没有什么不对。顿时,我的脑袋开窍了。尽管过去我因为某些原因,曾经讨厌过寄生虫……后来我就想说,来当寄生虫婆婆好了。没想到这么做之后,我发现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从此,我睡觉的对象也变成了红鲑生鱼片。
  Q.条虫教只有信仰条虫吗?
  A.大部分的寄生虫都信吧。因为绦虫较具代表性,所以祂是主神。对我们而言,所有的寄生虫都值得尊敬。例如棘球蚴虫因为身分特殊,所以我们教团也把祂当成神来膜拜。此外,最近好像还有一个以孟松裂头绦虫为形象,名叫「寄生莲·孟松」的摇滚乐团*呢。
  Q.那度,入教之后的活动内容是什么呢?
  A.可以参加每个月三次的官方祭典。唱歌、跳舞、向寄生虫膜拜,场面非常盛大喔。每个月的会费只要3150圆。如果加入手机会员(月缴515圆),本月还可获得非洲锥虫的待机画面。这可不是置入性行销喔?只是单纯做功德罢了
  Q.祭典的时候,你好像戴了假发?为什要剃光头呢?
  A.很多绳状寄生虫的前端,不都是光溜溜的吗?还有,绦虫教的信徒都要在身上画漩涡的图案。我想,既然要画,当然要画在醒目的地方才行。想着想着就拿起理发器在头上撸了起来。
  Q.祭典上,边有什磨有趣的活勤,可以让信徒参加呢?
  A.「鲑鱼盖头」的活动吧。教团为了达到跟寄生虫合而为一的目标,所以把鱼视为母胎。而信徒会带着回归母胎的渴望,把挖空的鲑鱼头套在头上。虽然仪式结束后头上会有残留的鱼腥味,不过心情例是很有鱼类寄生虫的fu喔。
  Q.加入这个宗教后,好像会变得十分狂热呢。
  A.咿YA——不说这个了!现在的我只想制造奇迹!奇迹!来吧!跟我一起挥手!曼波!我要当曼波!寄生虫多多的曼波————!
  Q.还是莉莉卡尔·艾丽娜的……
  A.魔法☆速死光束,发射!哔哩哩——!
  Q.月叶艾丽娜小姐……?
  A.她死了。
  Q.根据我的采访,虽然由谁当寄生婆婆都可以,不过现在的你……显得十分耀眼喔。这想必都是托条蛊教的福吧。
  A.谢、谢谢……
  Q.今天非常感谢你。
  A.希望绦虫大人保佑你一——!肠面——!
  来来来!快加入我们!
  享受信仰寄生虫的美好人生!
  肠麺!


第三章 雪白的光·雪白的世界
  会长和绘希乃在雪中失去踪影至今,已经过了三天。
  从那天之后,校园里发生了什么事呢?
  自从那场宗教仪式之后的隔天开始,学生会办公室就变得空荡荡的。校园里堆积如山的冰和雪非但没有融化,反而越积越厚。
  和上次的波奇尔帝国事件不同,在这次的事件中,学生们可以自由返家。可是,学校方圆一百公尺之内白茫茫一片,完全陷入极寒的冰冻世界。尽管如此,本校学生的适应力超强,即使面对这种情况,也只当成是极端恶劣的气候异常,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今天,我和砂奈两人一起走路去学校。
  日历上写的日期是十月。
  虽然河边一带还可以感受到几分温暖,可是越靠近学校就越冷,呼出的空气也变成了白雾。
  「话说回来,绘希乃的能力是从手放出冰和雪,可是为什么周围会变得这么冷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嗯——……每一只实存寄生的能力都不同,我也不是很清楚……」
  距离学校还有几十公尺。沿途会发现,从这个地段开始会出现明显的冬季现象,再往前就是深达好几公分的积雪。
  「……从这里往前走,就会进入冬天的世界了。」
  就在我们一脚迈入白色世界后————寒气立刻往身上扑过来。
  我不由得缩起身体,双手抱着肩膀御寒。
  「……哇,好冷啊!」
  「唐人!防寒!保暖!」
  向来怕冷的砂奈,起紧从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
  「……快把这条很像肠子的围巾围起来吧!毛很软喔~!」
  「砂奈,你最近老是动不动就拿肠子做比喻耶。」
  说归说,我还是乖乖照砂奈的话做,两个人共用一条围巾。
  「嗯~好软好柔喔!」
  因为是共用围巾,所以我和砂奈之间的距离也缩短了。
  她的脸就挨在我身边。
  「……唐人?」
  「什、什么事?」
  为了不让砂奈发现我在偷看她的脸,我故意把视线移开。
  「……虽然,我现在都不再说要当你女朋友,可是……我们还是可以牵手吧?」
  砂奈一脸天真又带点羞怯地说。
  「……为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现在又没在吃东西。」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懂,可是……我一直在你肚子里,而且最近,就算在体外我们两个也黏得很近……对了,上次你作恶梦那天,还主动要我靠近你呢……」
  「啊……是啊,是那样没错……」
  我的矜持被瓦解了,于是决定不再反对。
  「……来吧。」
  我伸出手。
  「嗯!」
  砂奈喜孜孜地握住我的手。就这样,我们手牵着手一起往学校走去。
  现在,我和砂奈共同分享的取暖方式有三种。脖子上的围巾、彼此的手,还有就是——窝在暖和的肚子里。就像这样,我可以感觉到我们的身体连接着彼此。
  看着砂奈的侧脸,我不由得这么想,这个女孩子是我体内的寄生虫呢。
  ——可是,她也会感到心跳加速吗?
  「那个……砂奈,上次泡温泉的时候你说的那件事,就是不再吵着当我女朋友……」
  唉、算了。当时我不是也同意了吗?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彼此互不干涉,如果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相安无事走下去,那就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啊。
  雷司托雅说过,她乐得看我们之间的羁绊遭到破坏。还说,恋爱只是一种欺骗。她想看看,这个世界遭受破坏的事实,是如何被人类所蒙蔽。不过我想,她的期待会落空吧。因为我和砂奈并没有渴望彼此有多么深切的羁绊。
  「——不,没什么。」
  「……嗯,一定是我变虚弱了。」
  砂奈这么说。
  「变虚弱?」
  「以前的我对很多事情,都觉得很有兴趣,可是最近,寄生在唐人的肚子里却总是感到寂寞、悲伤,而且烦恼也变多了……」
  砂奈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后继续说。
  「啊、哈哈哈,我是怎么了?真是的,好奇怪喔!」
  她笑着扯开话题。我也假装没有看到她眼眶里的泪光。
  *  *  *
  学校依然是一片银白色世界,看起来就像一座大滑雪场。
  「今天的体育课要上滑雪课啦!」
  一踏进学校,就听到操场上传来体育老师(雪国的孩子)兴致高昂的声音。
  我们学校的校地本来就很大,就算当滑雪场也没有问题。
  除了游乐之外,学生们对环境的适应力也高得令人不可思议。有人在雪地上卖冰棒,或是把水煮沸,搭建临时的温泉等等,学校附近一些没有上学的孩子都跑进来校内玩耍。在这些变化之中,校园的角落还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咦?那是什么?」
  「怎么了?唐人?」
  我看到前方有好几个人,不知道在忙着搭建什么东西。好多个雪人……不,应该说是雪雕比较恰当。其中,最引人侧目的是雪雕中央的建筑物,那是一艘没有龙骨的船,而且只有那艘船是用木材或是其他的材料做成。
  「……船?为什么?我们学校学生的适应力怎么这么强啊……实在叫人想不通。」
  不过,我们只是瞄了一眼还在搭建中的船,随后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  *  *
  当天放学之后,我打算去找绮罗老师商量目前的情况,于是我独自到保健室拜访她。
  保健室里面,不知道是不足因为长年开着暖炉的关系,即使外面的校园已经是冰天冻地,这间教室却还是暖烘烘的。
  「嗨,唐人,好冷喔,天气异常就是这样。」
  「虽然这是实存寄生造成的,可是你一直缩着身子窝在暖炉边取暖,未免也太……」
  「唉——……我实在是离不开暖炉啊……」
  「……那边有0K绷,自己去拿来贴吧。」
  绮罗老师指着桌面说。那里放着一个急救箱。
  「这样太偷懒了啦!拜托你认真工作吧,你也是有领薪水的耶!」
  「……好、好。等我这瓶酒喝光再说。」
  绮罗老师嘴里嚼着鱿鱼丝,随手拿起一瓶温酒,咕噜咕噜大口喝着。
  「对了,唐人,最近你和砂奈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尴尬,发生什么事啦?」
  「咦?」
  ……绮罗老师果然没变,观察力还是那么敏锐。
  「这……这个……我们定了互不干涉的约定。因为……最近,我跟她的关系变得有点尴尬……想说,这样可以消除那种感觉……」
  我故意避重就轻,希望能够简单带过。
  「哈哈!是不是姬对你做了什么啊?」
  「哇啊!」
  「那个丫头该不会因为你忘记她,而且还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心里不是滋味,所以故意接吻给别人看吧?那个家伙真是。」
  「哇哇哇哇哇哇!」
  这个人是不是有超能力啊!
  「……唉呀……被我猜中啦?」
  「嗯……嗯……可、可是,问题已经解决了。」
  「是喔,可是在我看来,你们的关系好像越来越糟耶。」
  「……咦?」
  「根据我的经验,像这种时候,就算表面上两个人相安无事,可是到后来往往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喔。」
  「……根据你的经验?」
  「是啊。敷衍的解决方法,只能解决表面而已。人和人之间如果想要更深入了解对方,有时候是必须互相伤害的。没有经历痛苦折磨,哪来的互相体谅呢?」
  「……」
  心好痛喔。彷佛心底的秘密,被人家一针戳破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银次教授也一样,贝会用谎言来粉饰太平,到头来自己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咦?我爸……?」
  「啊、糟糕……」
  绮罗老师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样,表情有点狼狈。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谈到关于姬的事情时,她也表现出同样反应,绮罗老师的确在隐瞒些什么。
  「绮、绮罗老师!请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吧!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哪有隐瞒什么!这烤鱿鱼好好吃喔!」
  又在顾左右而言他。
  「唔唔唔……」
  绮罗老师看着满脸不认同的我,提出这样的建议:
  「……那不然这样好了,唐人,我们来比赛相扑,要是你赢的话,我就告诉你。」
  「真的吗?好!你不要小看高中男生的臂力喔!」
  我和绮罗老师隔着暖炉,彼此面对面站定位置,把手拄着膝盖,然后双手交握。
  「好,开始了!」
  「呀啊啊啊啊!」
  赢定啦!我想。正当我打算用力把她的手往旁边扳开,定出胜负的瞬间——
  「看这边——」
  「……!?」
  绮罗老师故意把胸前的乳沟对着我。我一时之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摆,就在这犹豫的瞬间,我被压制了。
  「哇啊!」
  「哈——!我赢啦!」
  「卑……卑鄙!故意牺牲色相,诱惑高中男生……」
  「因为我非常了解高中男生,所以才能赢。」
  我输得哑口无言。
  「这招啊,是需要累积人生历练的。」
  「……真是奸诈……」
  不知为什么,绮罗老师的表情变得有点哀伤。
  「……唐人,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我才能把真相全盘告诉你。」
  「绮罗老师?」
  「为了不辜负那个人的心愿……请你再忍耐一下吧。还有……亚须香的事也一样。很快……一切都会没事的。请你谅解,唐人。」
  「绮罗老师……」
  老师的表情不像在敷衍。虽然不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指谁,可是—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绮罗老师。谁叫你像我母亲,又像我姊姊呢o」
  「嗯,这才是我扶养长大的孩子。」
  绮罗老师摸摸我的头这么说。虽然,我的烦恼并没有因此得到解决,可是心情已经放松许多了。
  *  *  *
  「那么……」
  总之,必须尽快找到绘希乃她们才行。我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在校园各个角落竖立看板。幸好,寄生社提供了许多协助。
  「哥哥,这样的间隔可以吗?像蚂蚁排队过门(注11)的距离可以吗?」
  「虽然听不懂你的比喻,不过这样0 K啊,樱。」
  樱勤快地立起看板,而且每片看板之间都保持十公尺的间隔。
  另外,在櫂实这边。
  「櫂实,往中间的位置挪一点……」
  「不……不行耶……拙虫没办法在有阳光的地方竖立看板……」
  櫂实把看板立在不起眼的地方,好像在处理垃圾一样。
  「可是立在不显眼的地方就没有意义了呀……话说,砂奈……」
  「嘿咻!嘿咻!」
  不管是竖立的方法,还是距离的分配,完全没个准。
  「竖立看板又不是速度快就好!你以为这是在赶鸭子吗!」
  不过,寄生社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暴走的社团,所以竖立看板的事,我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在校园内发现北狐,请勿靠近,有感染棘球蚴虫的危险。一旦发现北狐行踪,请立即拨打电话联络。号码是×××-○○○○-○○○○:
  注11「蚁の门渡り」,日文中用来代指会阴的隐语。
  类似这样的看板,在北海道也随处可见。总之,就算教团想玩真的,我们也要尽全力防止棘球蚴虫爆发大流行。就这样,我和樱她们们兵分多路,继续在广大的校园内竖立看板。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至少会发挥警告的效果吧?」

  然而,隔天到学校一看,我儍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辛苦竖起来的看板,竟然全被连根拔起,而且被麦克笔画得乱七八糟。
  我要求櫂实对眼前的情况进行分析。
  「……看这个样子,很可能是绦虫教信徒们的反击行动……」
  「是吗……这些人真是神出鬼没……我想绘希乃应该正和教团的人一起行动……真可惜,到目前还是找不到线索……」
  这时候,樱拿着一本小册子匆忙跑过来。
  「哥、哥哥、哥哥!」
  「樱,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校内的情报志……我本来以为里面有什么咸湿的文章……没想到竟然刊登一件不得了的事耶,所以我马上跑来通知你……」
  我迅速翻阅那本校内情报志『宿木WALKER』,果然发现不得了的讯息。

  〈独家!新兴寄生虫宗教的可怕传言〉
  「根据本编辑部透过特殊管道所进行的访查,目前校内出现了一个专门信奉寄生虫的新兴宗教组织……这个组织好像计划散布北狐体内的可怕寄生虫·棘球蚴虫的卵。大家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摸北狐!小编会继续跟监他们的行踪。不过,自己的安全还是要由自己负责!编辑/高木」

  「……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样不是会打草惊蛇吗……?」
  「唐人!」
  「……失陪了,我想去一下这本杂志的编辑部教室。」
  周刊『宿木WALKER』的编辑部就位于社团大楼里面,我去拜访的时候,开门迎接的是一位颇具姿色的姊姊。
  「你好啊,我是总编辑。」
  虽然她自称总编辑,可是从她敞开领口的样子看来,倒比较像酒店的公关小姐。
  「请、请问,写这篇文章的记者在吗?我有事情想要问他。」
  「你等一下喔。高木——有人想问你关于寄生虫教团的事。」
  「咦?找我的?」
  这时,从教室里面走出一个阴气沉沉的男学生。
  「……你好,我是『宿木WALKER』的编辑高木晓睦。」
  「你好,我是2—A的增川唐人……她们是我的同班同学,砂奈和櫂实……」
  高木的视线茌我们之间来回移动,打量了好一会。
  「有、有什么不对吗?」
  「……有关学校内发生的大小情报……全部都会汇集到我这里。」
  「蛤?」
  「……你们两个是本校的超级机车情侣吧?这些情报我都知道喔……垃圾。」
  这个人的口气不太友善呢……咦?他最后是不是还骂人?
  「平常那些文章,都是在这里写的吗?」
  「是啊,本杂志什么都写,校园美食特集啦、杂七杂八的啦,还有……还有……」
  高木握着拳头,一面颤抖一面硬挤出几个字。
  「还有情侣约会的热点……」
  他握在手上的小簿子,都被捏得稀巴烂了。
  「既……既然你那么不爽,何必勉强自己写呢……」
  「唷,还回呛呢?没关系!反正约会热点的特集我是写定啦!就算要忍受锥心刺骨的折磨……我也要去采访……哇啊啊啊啊啊啊!」
  「哇!」
  高木再也忍不住地把簿子撕成了碎纸。
  「……对不起,我失态了……嗯,反正就是这种感觉。我的采访精神就是『尽情品味现实的人生』。」
  高木忿忿地嘀咕着。
  「好啦,先不谈这个。你说你正在找教团是吧?我可以提供我知道的情报喔。」
  「啊……那么,请多指教了……请问,你是从哪里得到教团的情报呢?」
  「这个……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她和教团有点关系……不过只是下层的信徒,所以关于那方面的文章,我也略知皮毛而已……」
  「这样啊。」
  「你认识学生会的三枝吗?应该不认识吧……」
  「啊、认识啊。」
  「咦!?」
  「你说的是那个戴眼镜、说话很客气,其实见钱眼开的三枝吗?」
  「对对,就是那个见钱眼开的守财奴……」
  「……你说谁是守财奴啊~?阿晓。」
  「哇啊!小稔!」
  说曹操曹操到,三枝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她还是穿着那套教团的怪衣服,脖子上的漩涡图案也还在。不过……
  「阿晓,你怎么还待在这种地方!」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三枝发飙呢。
  「有、有差吗!反正,反正跟你又没有关系!」
  「净写些瞎掰的无聊文章!没用的三流记者!」
  「少、少罗嗉,烦死了,四眼田鸡!还敢说我,你还不是沉迷于诡异的宗教!身为你的青梅竹马,真是丢脸死了!为什么我没有可爱的青梅竹马呢?」
  「这你就不懂了~我加入那个宗教是因为有钱可赚~下次胆敢再说这种话,我再也不买冰淇淋给你吃啦~」
  一场唇枪舌战莫名其妙的展开了……话说回来。
  「请问……两位的关系是……」
  「她就是我的青梅竹马,俗话说的孽缘。可恶,有这么一个倒胃口的青梅竹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甩不掉的业障!」
  虽然高木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
  「……可是什么?」
  「我看你们两个的感情很好啊,高木和三枝……」
  「「一点也不、一点也不!」」
  两个人同时急忙挥手否认。
  「两位看起来,其实很接近现充呢。」
  「「一点也不、一点也不!」」
  他们两个人的默契简直好得可怕,连挥手否认的频率都一样。
  「唉……算了,这些都无所谓。对了三枝,你有办法查出教团本部现在在哪里吗?」
  我这么问。三枝伤脑筋地歪着头:
  「嗯~~没办法耶~我只是教团里的小咖……上级不会让我们知道本部在哪里的。不过我听说,他们好像在校园里某个积雪的地区挖了一个雪洞,做为基地……」
  这时候,高木也翻开簿子,提供我一些线索。
  「有谣言说,他们把雪加工后打造了一个武装要塞。而且他们还拥有一位外号叫白色恶魔的狙击高手呢。」
  「还有狙击手……越说越可怕了。啊、总之,谢谢你们两位的情报。」
  「不客气,好好加油啊~」
  三枝正要离开的那一瞬间——
  「小稔,你要去哪里?」
  高木叫住了三枝。三枝像玩具机器人一样,动作生硬地转过头。
  「(去、去赚钱啊——!)」
  三枝张开嘴,嘴巴动了几下。
  「……该不会又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好痛!」
  三枝好像在隐瞒什么似的,急着想逃走,偏偏运气不好在雪地土滑了一跤,书包里的东西哗啦哗啦掉出来,上面有张纸这样写着:
  「宿木雪祭计划书  参加费  六万圆  参观费一千八百圆。」
  看到我们张口无言的样子,三枝乖乖吐实了:
  「唉呀,还不就是雪祭嘛!在下雪的地方,能够卖钱的生意就是办雪祭!而且这样一来,本校的建筑社团也有机会一展高超的建筑技术啊:」
  我看了一下计划书上面的照片。一群看起来像是「工匠」的学生们,正在照着三枝给的图案,忙着把雪球和雪砖堆砌起来。
  啊、这不是刚才在校园角落看到的雪雕吗……?
  高木捡起照片说:
  「……我就知道。你开高价出租摊位收取管理费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我、我是提供场地:那要花不少钱耶。而且这次还有一个用木材打造一艘船的方舟计划。」
  「方舟计划?」
  「是教团要举办的活动,就是打造一艘木船。末日来临时,就可以搭船逃难了。」
  「原来如此。」
  因为信仰奇怪的教义,所以打造方舟?这点倒没什么好讶异的。
  「唉,算了。小稔?」
  「是~?」
  高木好声好气地劝导三枝。
  「我陪你去把赚来的暴利还给人家吧。」
  「不、不要~」
  听到高木开始说教,三枝如脱兔般一溜烟地跑不见人影。
  「啊!那,增川,不好意思喔,我必须去追那家伙才行……」
  就这样,高木为了追三枝,也跟着跑掉了。
  「看来,他们也过得很辛苦呢……唉……还是在校园里到处走走,或许可以找到教团的基地……」
  *  *  *
  另一方面,在校园内的某处。
  四天王被困住了。
  「服部!为什么短短的时间内,我们会二次受困呢?没有道理啊!」
  「唔……吵死人啦!都是因为你小看本校的规模,才会在学校里面受困!」
  漫天的雪花把服部的脸覆盖成白色。四天王过去虽然是会长的亲卫队,可是最近却受到会长新成立的教团排挤,所以现在他们几个急着在大雪中寻找敦团,希望能够重回会长怀抱。
  「可恶……喂、盖兹、金腹!距离不要拉太开……咦?他在干么?」
  服部看往普丁的方向。那家伙不知道正在和谁讲电话。
  「……没有问题,已经成功潜入了,再联络。」
  ……潜入?服部对这样的谈话感到纳闷。
  「喂,普丁,你在跟谁讲话?」
  听到服部的质问,普丁吓了一跳,赶紧收起手机,身体还微微颤抖。
  「……这是我的事,你干么偷听。」
  「……很可疑喔。喂,你的目的,真的只是当会长的亲卫队四天王吗?依我看,你该不会有别的企图吧?」
  「…………」
  普丁沉默不语。这时,盖兹和金腹两人正好从远处朝这边打招呼。
  「服部——!普丁——!你们在做什么?趁雪变大之前,继续往前走啊!」
  突然,普丁伸出手指着服部,对他们两个大声说:
  「我要检举他!」
  「什么?你怎么突然……」
  「我告诉你们刚才服部跟我说的话!这家伙说要丢下你们两个不管,说完之后还把食物递给我,问我要不要吃!」
  「……蛤!?」
  服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这也难怪,因为根本就没这回事!
  「你你你你你你,你说啥————!」
  盖兹跑过来,两手掐住服部的脖子,用力摇晃:
  「服服服服部!虽然我一直认为你是人渣,可是!万万没想到你真的要弃我们不顾!真是太令人失望啦!」
  「喂、喂!我根本没有这么说!这是误会!那家伙故意说谎!」
  听到服部的解释,盖兹和金腹的手拄着下巴,陷入思考。
  「可是,你本来就是彻头彻尾的人渣……」
  「令人无法信任。」
  「你、你们两个!难道宁愿听信普丁的鬼话,也不相信我吗?亏我们四天王始终团结,一路相挺!没想到才一个星期,我们之间的信赖就瓦解了!」
  此时,普丁继续乘胜追击:
  「怎么样?金腹、盖兹,我们现在来表决吧!看看我和服部哪一个比较适合当四天王的队长!」
  于是,盖兹率先发声:
  「有!我认为,比起服部,普丁更适合担任我们的队长!」
  一边说还一边把手用力指向天空。金腹为了附和他,也把手臂举高,而且是举双手!
  「有有有——!那么,多数赞成老大换人当!服部,过去这段日子,感谢你的照顾啦!」
  「喂、喂!我们之间的羁绊,怎么瞬间就断啦!?」
  「你这只败犬叫什么叫呀?『前四天王队长』!」
  「没用的狗最爱乱吠,吵死人啦,哈哈哈哈!」
  「等……等等……!你们两个……被普丁骗了啊……!」
  「我们走吧,普丁大哥!」
  三个人勾肩搭背地扬长而去。
  服部本来还想追上前,可是脚一踏出去,就陷入更深的积雪中,完全无法动弹。
  「你、你们这几个混蛋……哇啊!」
  服部握住拳头,气急败坏地挥动着。
  「混蛋……啊、拔不出来!气死我啦!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积雪深达服部的腰际,而且大雪还在继续下。难道……我的大限到了吗——服部这么想着。
  「你站得起来吗?」
  陷入绝望的服部,突然听到有个男生这么问他。
  「啊……?你……?」
  是宫入丈儿。对于丈儿的义举,服部感到讶异不已。
  「宫、宫入丈儿…………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动不动就骂我是人渣吗……」
  丈儿若无其事的回答他:
  「……可是,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见死不救吧?」
  「你……你说什么……?」
  「我想,换做是唐人也会这么做的,因为那小子是个和平主义者。我会伸手相救,是因为我崇拜他。身为唐人的好麻吉,当然想跟他做同样的事。」
  「唔……」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啊?」
  「为什么……我非得……被你救呢……」
  「好吧,那你只要拉住我的手就行了,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服部想了一会,嘴里嘀咕着:
  「……这个人情,我欠下了。」
  「啥?」
  然后,服部紧紧地一把抓住丈儿的手臂。
  「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好啊,我会耐心等待。」
  丈儿带着随时奉陪的微笑这么说。就这样,服部在丈儿的相助下,从深厚的积雪中顺利脱身。
  *  *  *
  我们寄生社的四个人,暂时先回社团办公室集合。
  「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啊、对了,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那个人啊。」
  「咦?唐人,你说谁啊?」
  「……就是塞尔加。」
  因为情况紧急,我决定立刻联络横川塞尔加。
  他是姬的经纪人,寄生在鮎濑小姐体内的横川吸虫实存寄生——同时,也是我所认识的最厉害的保镖。
  当初家里遭人放火的时候,我正从学园祭回家途中,所以塞尔加留给我那张写有他联络电话的名片逃过一劫。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拨完号码后,静待着对方回电。听说这样可以避免遭人监听。以前的侦探片就是这样演的。没过多久,电话就响了。
  「……喂,这里是鮎濑的爱满满留言版—号。」
  电话那头传来塞尔加不耐烦的回应,还有嘴巴离开吸管时发出的啾啵声。他好像还是老样子,喜欢喝盒装的饮品。
  「啊、你是……塞尔加吗……?」
  「Speaking Now。对了,增川,我先跟你说。」
  「……什么事?」
  「最近,鮎濑小姐已经允许我进去她家了,这可是大新闻呢,有没有吓到啊?不过,只能到玄关那里。所以,今天我在玄关站了八个小时呢。你觉得怎么样?她爱我吗?人家说的欲擒故纵,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想,鮎濑小姐大概还浪有完全对你敞开心房吧。」
  「噗咳咳咳咳咳咳!」
  电话那头先发出嘀嘀咕咕的杂音,接着是电波中断的声音。是不是把饮料打翻在话筒上面啦?真是,为什么我身边净是一堆奇奇怪怪的变态呢。
  「对了,你打给我有什么事?想听我和鮎濑小姐的爱情诗篇第十三章吗?」
  「谁要听啦!什么怪歌啊!」
  我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塞尔加听。
  「然后……有个组织干部的人已经掌握了我们的行踪,不知道对方何时会进行报复……另外,棘球蚴虫的实存寄生,好像躲在校内某个地方。我们的处境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好吗?」
  「……就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是的,谢谢……」
  「别开玩笑了,我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哪有余力帮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追兵竟然找上门来了,所以你们的事我爱莫能助。不过……要是真的无法解决时,我还是会去支援的……在此之前,你们自己先想办法解决吧,你这个发情小子。」
  「你真是靠不住……」
  「听好,小鬼,人跟人的关系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唐人,或许你只是想给自己省麻烦而已吧?」
  「嗄!?」
  「照理说,只要实存寄生和宿主双方同心协力的话,应该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总之一句话就是——爱。只要有爱,没有打不倒的敌人。就算发生最糟糕的情况——至少,心是自由的。」
  「可是,如果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那该怎么办?」
  「那就只好与世界为敌了。只要这个世界是建筑在爱的基础上——连无聊的物理法则遇到爱情,都会因此扭曲呢。」
  我看可以扭曲物理法则的人只有你吧……
  「也就是说呢,这次你要独立作战,知道吗?」
  「虽然我不是很认同你说的话,不过……还是很谢谢你。对了,姬和鮎濑她们两个还好吗?」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好呢。姬要是没有服用组织给的药,只能再活半年,我们都非常担心。
  这时候,塞尔加的身后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
  「啊、唐仔?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优柔寡断吗?」
  「啊……!姬,你怎么会在那里?」
  声音听起来精神还不错。接着,又听到她跟塞尔加抢电话的杂音。
  「嗨,唐仔!自从那件事之后——就是我们两个接吻之后,日子过得怎么样啊?你和砂奈接过吻没?接吻技术有进步吗?」
  姬故意提高音量说。声音大到连在话筒这端的附近都可以清楚听见。
  「笨、笨蛋!姬,我们下次再聊!」
  我匆匆忙忙挂断电话后,发现砂奈就站在我眼前。
  「……唐人,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啦。」
  我没有告诉她谈话的内容。砂奈看着我,神情有些落寞。
  *  *  *
  寻找会长和绘希乃藏身之地的事,还是一筹莫展。
  不管怎么找,就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这样过了两天。
  虽然有高木提供的协助,可是仍旧无法正确掌握到绘希乃躲避的巢穴。他们应该是在户外某个地方,挖雪洞藏起来了才对……可是雪越积越厚,谁也没有力气去清除那么多积雪。
  我们把寄生社周边的积雪铲到一边,挖出一条通路。
  「嗳,唐人,看看我们挖的这条路……好像迷宫喔。」
  「就是啊。积雪这么厚,真不知道要怎么找绘希乃他们……」
  「我的角质刀也被他们抢走了……」
  对喔,我差点忘了。自以为是神的绘希乃,把砂奈惯用的那把角质刀抢走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就算有那个,也不能怎么样吧……」
  「角质刀里面有一小部分唐人的身体耶。难道你不在乎?」
  「不要让我想起那些讨厌的回忆!」
  这时,从刚才就缩着身体不停颤抖的櫂实,突然灵机一动。
  「……对了……如果想探索路径的话……或许可以试试比菲德氏菌……」
  「咦?」
  「利用可以在活体状态下,直达肠子的肠内细菌本能……或许能找出角质刀的所在……」
  「这怎么可能嘛……」
  不过,砂奈却出现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欣喜表情。
  「对喔,还有这个方法说!」
  「真、真的行得通吗?」
  櫂实开始做简单的讲解:
  「……其实,这并不是天马行空的幻想……这就像,现在有人打算利用黏菌的性质开发黏菌电脑一样……也就是制造一种非智能、专门用于探索路径的CPU……该怎么说呢……有点像肠内细菌电脑那样……」
  「肠内细菌电脑!?」
  「好!那我们就来制造电脑吧!」
  砂奈卷起袖子,把弃置在角落的空罐子捡起来,在里面塞满雪,然后再用纸和黏土修饰外观。
  「哼哼,哼哼哼~」
  还边忙边哼歌呢。
  「这样不要紧吗……」
  「嘿呀!」
  过了五分钟之后,在砂奈的努力奋战下,一个看起来不知道是陶偶还是机器人的丑娃娃完成了。
  「哇啊,好丑……这不是电脑吧……是机器人吗……?」
  「唐人,你好罗嗦喔!」
  「唉呀呀,好痛!」
  久违的腹痛攻击又开始了。
  「好!接下来把比菲德氏菌混入这个机器人里面!」
  砂奈把手心贴在那个娃娃上面,然后用力按压。
  「嗯——……嗯——……比菲德氏注入、注入……」
  「这样比菲德氏菌就会注入里面吗?」
  「嘘……」
  之后,砂奈把手从娃娃身上放开,跟它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一会,娃娃突然开始颤抖——接着,发出一声怪叫之后飞上了天。
  「呜咿——!」
  「哇啊!它叫了!天啊,它竟然是活的!」
  「呜咿!咿呜!」
  娃娃开始在砂奈四周转来转去。砂奈抱起娃娃,用脸颊不断磨蹭。
  「喔!因为本能的缘故,所以对唐人的肠子感到依恋吗?好乖好乖。」
  「什么本能啊……」
  「不过,你要找的是混在角质刀里的唐人的肠子喔。」
  说完,砂奈小心翼翼把娃娃摆在地上。刚开始,那个娃娃似乎有些困惑,但是过了一会,突然开始朝某个方向滑行。
  「呜咿!」
  「好!利用本能,搜寻最短路径!去吧!比菲德氏菌机器人比菲达——!去找唐人的肠子吧!」
  「不要乱取名字好不好!」
  于是,找们几个跟着那只叫比菲达的机器人跑了起来。

  十分钟之后。
  追着比菲达在校园内四处奔跑的我们,来到了校园的偏僻处。那里有一座积雪堆成的大雪山。的确,这座雪山的高度极不自然,如果把里面挖空的话,是有可能被拿来当作容纳十几个人的基地。另外,雪山四周还有一条河流过,整体看起来就像一座天然要塞。仔细看还有弯弯曲曲、像是壕沟的通道一路通往山顶。
  「造型实在有够奇怪……他们真的会躲在这里吗?」
  「喂——!绘希乃——!会长——!你们在里面吗?」
  砂奈用最原始的方式寻找敌人。也就是在毫无防备下,大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喂!你叫那么大声,他们更不可能出……」
  「噗哈!你们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
  抱着北狐的绘希乃从雪坑里跳了出来。
  「哇!她们真的躲在这里耶!那旁边的是……」
  啵!一张更熟悉的脸,也紧跟着从雪堆里冒出来。
  「……你来啦,增川。」
  「会长!你在做什么!你看看,校园全都被大雪和冰覆盖了!这样太不正常了!你快叫绘希乃回北海道去吧!」
  「……不行,绘希乃适合住在这种有北国风情的地方,就维持现状吧。」
  会长的模样看起来不太对,像是被狐狸附身了一样,更正确的说法是——棘球蚴虫。
  「会长,求求你快恢复正常吧!你的身体会发烧,很可能就是因为绘希乃——」
  会长猛然伸出手,阻止我再继续说下去。
  「增川!本教团引以为傲的狙击手就躲在这附近。你们最好别再靠近一步。」
  「你在说什么……」
  这时候,站在雪山顶上的会长的指尖处,好像有东西在发光。接着,会长大喊。
  「兵兵卫!狙击!」
  「遵命!」
  「哇啊!」
  突然,一颗雪球击中我的身体。我仔细看,这才发现穿着雪地迷彩服的男学生就匍匐在会长身边,还拿枪对准我们。他们很可能就是高木说的,教团引以为傲的狙击兵吧。虽然雪球没什么杀伤力,这点算是很仁慈了,不过——打在身上还是很痛。
  「唐、唐人!」
  「是雪铁炮……?真是卑鄙—竟然用狙击……咳噗!」
  又一颗雪球毫无预警地击中我张开的嘴巴。因为来不及防御,我的身体因此失去重心,偏偏前面刚好就是那条湍急的溪流。
  「哇啊!」
  无法抵抗重力了,不妙!我在心里这么咒骂,随即掉进水里面。
  「哇啊————!好冷啊————!」
  「……增川!」
  「哥哥!」
  在众人的呼唤声中,我被水流冲走了。也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突然——
  「唐人——!」
  她一直用跑的吗?我感觉到气喘吁吁的砂奈,抓着我的手把我拉了上去。
  *  *  *
  水滴像瀑布一样,从我的身体哗啦哗啦地落下,体温彷佛随着每一滴水迅速流失。吸足了大量冰水的衬衫,大面积贴在我的身体上,就像冰一样迅速冷却我的身体。
  「好好好好好好好冷冷冷冷冷冷啊啊啊啊——」
  我在砂奈的搀扶下慢慢走着,牙齿剧烈地喀叽喀叽作响。
  「唐人!撑着点——!」
  「这这这这这这这里是哪哪哪哪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常体验到这种被冻到濒死的感觉。
  「哇啊——!」
  在越来越模糊的意识里依然可以感觉到,砂奈用她的脚把门踹开。
  「这、这里是……」
  「寄生社!」
  砰的一声,她把我的身体往沙发的方向扔去。
  「哇啊!呜呜呜、好、好、好冷啊……」
  我顶着朦胧的脑袋,看着挂在房间角落的温度计。上面显示的数字,让我吓了一跳。
  「室温……二、二、二、二度!?」
  这下子真的不妙。我颤抖着身体想找毯子之类的东西,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完完完完完蛋了,死死死死定了。」
  我咬着抖个不停的双唇,这么嘀咕着。刺骨的冰冷让意识越来越模糊,很可能是发烧了。还是不要穿着湿答答的衬衫好了,赶系脱下来免得失温。
  「呜呜……呜……」
  我吃力地用冻僵的手指解开钮扣,把上衣脱下。
  「唔……哈……哈……」
  然后,用仅剩的力气甩着手臂,可是冻僵的身体完全没有回暖迹象。
  「唐人……现在该怎么办……!」
  砂奈也慌了手脚,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哈、哈、漫、漫画里……像这种时候……都是……脱光衣服互相取暖……」
  大概是发烧过头,不知道脑袋的哪根螺丝松了,我竟然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话。
  「脱、脱光衣服……!?」
  「……咦?怎、怎、怎么啦,砂奈……?你、你、你在做什么……?喂……」
  「我知道了……」
  砂奈开始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静得宛如死去一般的教室里,只有衣服摩擦的声音微微作响。
  「我、我……我这么做是为了帮唐人取暖……乖乖的……别乱动喔……」
  「噗啊!」
  在昏暗的教室里,只有我们俩吐出的气息是热的。
  「你、你、你是我的寄生虫……怎么帮我取暖……」
  「只、只要我……还活在你的肚子里……就可以维持和人一样的恒温状态……」
  砂奈把脸颊贴在我的肚子上面。
  「你……你这是做什么?喂……」
  「确定你肚子的声音……」
  「一般都是听心跳才对吧……」
  可是,光是像这样肌肤互叠在一起,就可以感觉到温暖了。
  「啊……身体……渐渐暖起来了……」
  「暖、暖起来了……?真的吗?」
  像钻过看不见的圈圈一样,砂奈的头往我的头的方向摩擦而过。
  我和她的肌肤贴在一起,女孩子酸酸甜甜的体香,柔柔地飘进鼻子里。
  该怎么说呢。啊、不行了!
  框住脑袋的紧箍咒快爆开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把砂奈拥入怀里的。
  理性这个堡垒,现在就像风中的茅草屋顶,随时可能被吹翻。
  还不只是这样。也许是下断下降的体温发出命危警告的缘故吧,我的肉体竟然也打出了GO的指令!
  本能命令我,要守护手臂里抱着的东西。说得更白一点,就是要我繁衍子孙。
  「接、接下来,你希望我帮你的哪里取暖?」
  「啊……」
  「啊?」
  「由……由你决定好了……」
  我的手环绕着砂奈的脖子,把她的头拉近自己。
  「哇……」
  体温像波浪一样,从她的额头一波波传进我的体内。
  「砂奈……你好暖和喔……」
  「因、因为……我一直在你的肚子里,摄取温度……」
  砂奈有点难为情地说。
  「唐人有需要的话,可以尽管取用……」
  「砂奈……」
  「唐人……」
  我体内仅剩的最后一道防火墙,完全瓦解了。正当我要把砂奈拥进怀里时——
  「啊————!」
  砂奈突然往后跳开,反应不及的我从沙发上滑落,身体侧面重重摔落到地面。
  「哇啊!」
  砂奈跳去的地方,正好有一台电暖气。
  「你看——!唐人!有电暖气耶!这样就可以放心了!」
  砂奈天真地笑了。
  「哈、哈哈……太好了……」
  ……看来,砂奈真的是心无邪念……纯粹只是想帮我取暖而已……
  虽然松了一口气,可是又觉得有点可惜……
  *  *  *
  「……那么。」
  用电暖炉好好暖过身子的我思考着。
  身体变暖和了,人也舒服多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看,还是先和櫂实她们会合再说……她们应该还躲在那个地方才对。」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从背后被人抱住的触感。
  「怎么了?砂奈?」
  「……人家想……多帮你保暖一下……」
  「……」
  可恶,真是无敌可爱啊……不……一定要把杂念挥开!
  「啊、等我一下。」
  「怎么了?」
  我从社团教室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放进书包里,背着带走。
  「这是上次去北海道旅行时买的导游指南……带在身上,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就这样,我们两人再次踣上白雪霭霭的校园。

  「唔唔……真、真的好冷啊……怎么好像越来越冷了……」
  「真的很伤脑筋耶……唐人……」
  突然,走廊上一名看起来很有礼貌的男孩子,叫住了我们。
  「请等一下……」
  「咦?有、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们冷不冷?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喝了这杯咖啡吧………
  那名男学生彬彬有礼地单手拿着咖啡,这么向我们推荐。
  「好棒喔——!那我们就不客气罗……」
  「砂奈,等一下————!」
  这太奇怪了吧。
  「砂奈,不要暍!你看好。」
  我伸出手——
  「哇,你、你要做什么啦!」
  我冷不防地把那名男学生的袖子拉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他的手臂有一个漩涡图案。
  「我猜的没错,你也是绦虫教的信徒吧?」
  「……既然被你识破,我也只有认了。」
  这时,从走廊角落,又陆续走出几个脸上同样画了漩涡的人。
  「为什么要妨碍我们的活动……为什么要与我们为敌……撕裂他的肚子——!」
  「「撕裂肚子!撕裂肚子!」」
  他们的叫声越来越大。我和砂奈一下子就被团团包围了。
  「可恶……这些家伙……」
  「哔菲——!」
  这时,比菲达突然从草丛中飞了出来。
  「比菲达!?」
  「呀!」
  接着,罗伊子也紧跟着跳了出来。
  「喀噗!」
  罗伊子一记踢腿,漂亮击中其中一名信徒的下颚。
  「……我的踢击,可是比熊更有威力呢。」
  「增川……你没事吧……?」
  「櫂实也来啦!」
  「对不起,像拙虫这样的垃圾虫让你们久等了……旋转!」
  櫂实的手瞬间变成高速旋转的锥子,把信徒们全部赶跑了。
  *  *  *
  「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请你以后不要随便被水冲走好吗!」
  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志保也跟她在一起。稍后,服部、丈儿和相马也相继跑来。
  「太、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服部,你怎么也来了?」
  「……我是来还人情的。我欠这家伙一份情。」
  「蛤?」
  服部偷瞄了丈儿一眼。丈儿只是面带玄机笑笑,没多说什么。我也摸不清其中的道理——
  「也好,反正我们的确需要多一点人手,谢了。」
  「哼。」
  这时候,相马怯生生地从丈儿背后走出来。
  「那个……对不起。」
  「相马同学?」
  「我想帮学校里受寒受冻的学生们,煮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咦?喔、好啊……如果你希望的话……」
  是啊。这对校内的学生们来说,可是一大福音呢……
  「好,那你去吧。」
  「太好了,那么,唐人,我和小乃去去就回。」
  说完,丈儿和相马啪躂啪躂走掉了。我一直以为相马是听话的小绵羊那一型……没想到,反而是丈儿被她吃得死死的呢…………唉,随他去吧。
  「不管他们了,我们还是赶回会长的秘密基地要紧。」
  就这样,我们重新回到会长他们所在的雪山附近。虽然基地还在,可是……
  「……样子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了。他们不打算再躲藏了吗?」
  仔细看去,那条通到会长坐镇之地的壕沟,弯弯曲凸的路径简直就跟人体内的小肠一样。此外,沿途还有好几处用雪堆砌而成的城寨。城寨后方不时有人脸和枪身探出影子。照这样看,除了上次那个叫兵兵卫的狙击手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狙击手才对。
  「那,现在该怎么办?」
  于是我们决定在山下开始挖壕沟,当作隐蔽之处。顺利的话,还可以接上敌人的壕沟,直捣山顶总部……
  「大家要小心那个把雪球当子弹射击的直属狙击手兵兵卫……他真的很危险……应该还埋伏在那附近才对……」
  「他在教团中的外号,好像叫做白色恶魔。」
  「白色恶魔……我来试探他一下。」
  「嗯?你要做什么,增川……」
  我一把抓住服部的腰,把他高高举起,让山顶那边可以清楚看见他。
  「我想知道,如果我们亮出活靶,会有什么后果。」
  「嗄?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无数颗小雪球同时猛烈地砸在服部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
  「不要拿我当实验品啊!可恶的增川!去死!你去死吧!你才是真正的人渣!」
  櫂实的手拄着下巴,陷入思考。
  「我们得好好思考战术才行……该怎么做才能突破沿途的城寨,直捣黄龙呢……」
  「好,我去找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派上用场!」
  罗伊子二话不说,马上到附近寻找。
  「嗯,希望罗伊子的明星魅力,可以吸引更多对我们有帮助的盟友……」
  这时候,樱带着天真无邪的表情对我说:
  「哥,你一定很冷喔?要不要妹妹我脱光衣服,帮你暖暖身子呀?」
  听到樱的大胆提议,我和砂奈同时捏了一把冷汗。
  「啊、不用啦,哈哈哈,我已经够暖了,呃、哈哈哈……」
  「……?」
  樱侧着头说:
  「……我闻到不单纯的气息了,一种嫌疑重大的臭味。」
  志保瞪着我们,露出不敢恭维的眼神。这时,櫂实用一种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悄声开口:
  「……增川。」
  「什么事,櫂实?」
  「增川……为什么你下肯把砂奈当成女朋友呢……?」
  櫂实突然丢出一个最根本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自问自答过多少次了。
  「因为……跟自己的寄生虫交往,感觉很荒谬……」
  「是吗……那么……如果不是跟自己的寄生虫呢……?」
  「咦……?」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真搞不懂,为什么櫂实会挑在这个节骨眼,问我这个问题呢?
  这时,罗伊子好像带了什么人回来。
  「喂!我找到一个看起来好像很厉害,又有点像白色恶魔的人,所以就把他带回来了!」
  咦?难道她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训练另一个白色恶魔……?
  「罗伊子,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家伙?」
  「就是这个人呀!」」
  一名身穿衬衫,留着白头发,看起来不太可靠的男生站在我们面前,他的下颚和鼻子有很明显的锐角。
  「好豪迈的长相,挺有意思的……」
  「他是一年级的赤城。」
  在场的人开始骚动起来。
  「这个人不要紧吧?感觉跟下朵好像喔……」
  「不、不行!」
  志保突然发出大叫。
  「……你怎么了?志保。」
  「要是我再不振作起来,我有预感情况会越来越糟糕!不管怎么说,我们把太多朋友卷进来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我有这样的预感……」
  「那么,赤城,很抱歉,不予采用……祝福你有光明的未来。」
  「去死好了……亏我特地去动下颚的手术,还把鼻子削尖……」
  赤城心不甘情不愿走人,嘴里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
  「这话听了真叫人不爽……」
  这时候,罗伊子唰一声站了起来,对樱这么说:
  「没办法了……樱,是我们两个出场的时候了!」
  「没错……你说的对,我们是好搭档!就用老团名吧!」
  「『黄腔五人组』!」
  樱和罗伊子同时摆出鹤立的姿势。
  「开始罗!樱!黄腔合体!」
  「知道了!」
  「嗄?什么黄腔合体……」
  罗伊子和樱两人勾着手臂……一面咕噜咕噜地旋转,一画大喊:
  「全能的魔神啊,请您倾听!全能的魔神啊,谨献给您!」
  当两人的转速达到最高点时,樱从口袋里不知道拿出什么东西——是一尊木芥子娃娃!
  「一柱擎天的阳——伞!」
  「活力无限的鸡——精!」
  「高潮不断的阴——天!」
  「天气预报完毕!」
  咕……!真是没水准到极点的表演,可是……却让人感觉莫名亢奋!
  话说回来,实存寄生不仅仅只是寄生而已,他们好像也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例如,砂奈会射出发丝的『发丝攻击』,櫂实的手也会变成『旋转锥子』,绘希乃的指尖会呼唤冰雪……照这么说来,罗伊子应该也有特殊能力才对。
  樱天马行空的妄想力,搭配罗伊子的口无遮拦,两人联手开起黄腔来,简直威力十足!结果就是——
  「哔啾!」
  把壕沟比喻成内脏器官的话,大约在前列腺的部位,突然迸出一只鼹鼠。
  「……咦?」
  「喔喔喔……把灵魂卖给恶魔了……」
  「太好了,罗伊子!以人体来说,下体的部分隆起得好高喔!」
  櫂实抚摸着那只鼹鼠说:
  「……鼹鼠……好可爱……」
  「不、不行——!禁止!不准再做这些对我们的行动毫无意义的事了————!」
  志保扯着喉咙大喊。看来,我们之中唯一扮演煞车角色的人就是志保了。毕竟她患有严重的洁癖,很难忍受这种没分寸的玩笑吧。
  「……真是委屈你了,志保…………你跟我一起旅行的时候,我都是这样……」
  说的也是,尤其罗伊子这个人又特别爱胡闹……
  「事到如今,只能使用会飞的工具了。砂奈,你的丝攻击能摧毁城寨吗?」
  「这个——发丝应该飞不到那里吧……」
  「射程距离大概多远?」
  「跟庙会的玩具枪差不多……」
  「好惨啊……」
  这时候,櫂实开心地笑了。
  「放心吧……拙虫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事先做好准备了……」
  「咦?准备?什么准备……」
  「……就是为了和组织作战所需要的武器啊……拙虫已经准备妥当了……」
  「对了,櫂实,你不是有一把专门给实存寄生用的改造手枪和平缔造者吗?」
  「嗯……因为我对这方面的工作很有兴趣……啊、你们等一下……」
  三十分钟后。
  櫂实拿来一个要两只手才抱得起来的大布包。当她把布包放在地上时,还发出咚嚓的笨重声响。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泛着黑光的机关枪。
  「这、这什么?」
  「……拉提·砂奈丹塔Ml926……」

  〈解说〉
  这是以芬兰的拉提M192 6轻机枪为雏形改造而成的枪枝。是一种可以把实存寄生部分体节投射出去的武器,射程可达数百公尺。保险套造型的弹匣,最多可容纳二十枚7.62mm的发丝。操作时需要数名人员,枪机拉柄的部分和枪机分开,可减少射击时的反作用力。此外,枪身的更换也十分容易。

  「装填完毕!」
  砂奈把几根发丝装进弹匣之后,我们将机枪架在己方的壕沟中,准备射击。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破坏城寨……好。」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在激烈的射击声中,首先被击中的是第三站附近的城寨。刹那问,教团的信徒们全乱了阵脚。
  「哇啊!好强大的威力!」
  「……可是……」
  櫂实一脸愧疚地说。
  「这把枪……如果没有砂奈的协助,就无法一直连续发射……」
  「啊、原来是这样啊。」
  的确,弹药一下子就射光了。
  再仔细看,教团那些人趁着这段空档,又开始搭建城寨了。
  「可是,我的发丝没办法量产……」
  「可恶,要是可以源源不绝地连续射击就好了……」
  砂奈想了想之后说。
  「我想到了……唐人……」
  「你想到什么了?」
  「虽然,基本上我的发丝是体节的一部分……可是为了强化威力,我从唐人的肠子里,取了一小部分来使用。」
  「……所以呢?」
  「……既然要补充弹药,不如从这里直接补充就行啦。」
  砂奈指着我的子肚子说。

  ——数分钟之后。
  「……这、这是怎么回事?」
  平常,我很少注意看自己的下体。应该说尽量不去看吧。
  「因为我寄生的时候,调整了一下你的肤质,所以才能做出这样的成果喔。」
  ——那把枪……那把机关枪的枪身……
  崁进我的肚子里去了。
  「一点也不像机关枪,应该叫机关肠吧……」
  「我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感觉实在太诡异了……我根本不想看自己的下体……」
  砂奈先举起右手,然后用力挥下。
  「射击!」
  瞬间,我的肚子以惊人的气势开始连射。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哇啊,好强的威力啊!唐人,你好猛喔!」
  子弹把敌人的城寨一一摧毁了。
  「你、你没事吧?真的不要紧吗……?」
  一点也不痛。虽然不痛,可是……感觉好像有什么难为情的东西,从我肚子里发射出去一样。
  「……咦?」
  接着,枪支发出噗嘶、噗嘶的声音后,停止了动作。
  「……塞住了吧……」
  「拉提·砂奈丹塔M1926是很容易卡弹的枪……」
  砂奈看着櫂实的脸,不安地说:
  「是不是肠阻塞?」
  「……也不是没有可能……」
  「喂——!可不可以别用那么恶心的字眼————!」
  我抱着一丝希望,向志保发出求救眼神。
  「志保,这样你还看得下去吗?眼前的情况,符合你要求的秩序吗!?」
  志保想了一下说:
  「……还好……在容忍的边缘……这也是为了打开僵局……」
  「哪有这种事!」
  这时候。
  「可恶————!你们这些家伙,竟然便用那种低级的武器!」
  也许是警觉到情况对自己不利吧,兵兵卫竟然站起来大声咆哮,而且一面射击,一面冲锋。他根本是在进行自杀特攻吧?
  「唐人——!那个家伙反击了!」
  「可恶,看我的密技!服部再起!」
  我再一次把服部从壕沟里高高举起。
  「哇啊!」
  瞬间,雪球像下大雨一样,啪啦啪啦往服部脸上砸去。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放我下来————!听到没————!增川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丝攻击!」
  「嘎啊啊!」
  最后,当兵兵卫跑到最近距离时,砂奈发动发丝攻击,将他一发毙命。
  「好,趁现在清除路障!全线抢通!一口气冲向山顶吧!」
  就这样,我们沿着壕沟开始急行军——好不容易,一行人终于抵达山顶了。
  *  *  *
  「会长!绘希乃!算帐的时候到啦,绘希乃必须回北海道……会长?」
  终于在山顶上发现那两个人了。可是,情况似乎不太对劲。会长和绘希乃倚靠在一起,绘希乃满脸通红,会长则是脸色惨白。
  「唔……」
  突然,会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倒在雪地上。
  「会长!」
  「咦……?」
  绘希乃愣了一下,似乎受到轻微的惊吓。
  「怎、怎么会这样捏?观琴!观琴——!」
  我赶紧跑过去,一把将会长抱起。
  「会长!你要不要紧!?」
  「增川……对不起……我一再跟你作对,可是……你却还来救我……哈哈……我们现在的立场……刚好跟掏耳朵的时候相反……」
  我于是叫绘希乃看清楚会长的样子。
  「绘希乃,你看,会长变成什么样子了!」
  「咦……」
  会长忍着痛苦,嘴里发出低吟。我把从社团里带出来的那本旅道指南,拿出来给绘希乃看。
  「这系……?」
  「这是一种叫棘球蚴虫的寄生虫的生态。」
  书里面提到如何避免感染棘球蚴虫的资讯。绘希乃接过书之后,马上专心翻阅起来。
  「要系人类感染的话……最严重的情况……可能会死……?」
  「会长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一直缠着她的缘故!对人类而说,棘球蚴虫是会致人于死的疾病啊!」
  「什么……?系、系我害了观琴吗?」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都怪我当初太低估情势了。
  「可、可系……」
  「不要再可是了!会长很可能会因为你而死去耶!」
  「唔!」
  咚隆,绘希乃的身体打了一个寒颤,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好像快哭了。
  「可系……人家只系想交朋友……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捏……只要我活着,就会伤害观琴系吗……如果,活着只系一场悲剧……那又有什么意义捏?」
  我努力想要找出答案。刹那间,雷司托雅的话突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是恶意。」
  「咦?」
  「恶意。这就是你被制造出来的目的。这句话是那个可能是你认为的神,她告诉我的。」
  「怎么……会……」
  绘希乃瘫倒在雪山的山顶。
  「不可以放弃————!」
  这时候,砂奈大声叫道。
  「砂奈……?」
  「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绝对不可以向悲剧投降……!」
  砂奈用力叫喊着。
  「就算制造实存寄生的目的是出于恶意,那也是神的错,并不是你的问题啊!绘希乃!命运本来就是无聊至极的东西!可是,我们很特别,所以……一定要比别人更幸福才行——……」
  「砂奈,你……」
  我觉得,比起砂奈过去说的话,现在她所说的,似乎更接近她内心的真实情感。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雷司托雅播出的那段影片画面。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女孩,还有苦苦哀求着那个女孩的砂奈。
  「砂奈……」
  听到砂奈热切的话语,绘希乃彷佛有无限的感动。
  ——这时,有只手从下面抚摸着我的脸——刚才狠狠骂了绘希乃的我的脸。
  「是啊……别再责怪绘希乃了,增川……」
  「会长……?」
  「唔……!」
  会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会长,不要勉强……」
  「观琴!」
  绘希乃扑向会长怀里,大概是想要撑住她吧。
  「绘希乃……!」
  「观琴……!对不起捏,对不起捏,都系我害你吃了这么多苦捏………
  「不用担心……我没事……巫女有神灵附体。」
  「可系……我……我……」
  「绘希乃……我应该不是……被你传染的……我想……」
  「……咦?」
  绘希乃的表情不安地扭曲着。
  「是我想要和你做朋友……只是这样……所以……错不在你……」
  听到会长这么说,绘希乃流下眼泪,泣不成声地说:
  「哇啊啊啊啊,观琴——!你不可以死捏————!」

  「那个,櫂实,难道没有办法可想了吗?再这样下去,会长她……」
  「……只要绘希乃是实存寄生……会长恐怕凶多吉少……」
  「为什么会这样……」
  「本来,人类感染了棘球蚴虫后,要过好几年的潜伏期才会发病……可是会长却在短时间内变得这么痛苦……主要就是因为,绘希乃是实存寄生的缘故……」
  绘希乃突然啊了一声,抬起头。
  「……我想,也许那个方法有用捏……」
  「……绘希乃?」
  「我还记得神帮我接上实存寄生的意识的感觉捏……所以,只要我放弃刚出生时的那段记忆,我想,应该还系可以变回原来的棘球蚴虫捏。」
  听到绘希乃这么说,櫂实却略显担忧:
  「可是……绘希乃……这么做的话,你就不再是实存寄生了……也就是,实际存在的你会消失啊……」
  绘希乃露出成熟的笑容,彷佛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
  「……如果这样就能解决事情,不系也很省麻烦吗?」
  「绘希乃……」
  「我一直很想见寄生虫之神,并不系因为想跟神道谢,而系……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制造我。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系因为恶意,而被制造出来的……可系……即使如此……能来到这个世上……我还系很高兴捏。」
  绘希乃下定决心似的,紧紧抱着倒下的会长,低声说:
  「观琴……对吧?观琴……」
  「绘希乃……」
  「虽然这段时间很矩暂,可系我过得好开心捏……我们系好朋友吗……?观琴……你不要忘记我捏……」
  绘希乃笑着看向会长。
  「……对不起……绘希乃……」
  「嗯?为什么要道歉呢?」
  「要是一开始,我就老实告诉你,我不是寄生虫的巫女……也许现在就不会让你这么伤心了……」
  「……哪里,别这么说捏,我真的没什么……」
  两人依依不舍地安慰彼此。
  我不禁想到。就算当初会长向绘希乃开诚布公,也仔细谈过关于棘球蚴虫的事,难道就不会演变成现在的局面?只能以教祖和神灵身分连结在一起的两个人——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可恶……」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不坦白呢。
  会长、绘希乃、砂奈,还有我——大家都是笨蛋。
  每个人都隐藏真实的自己和别人相处。绮罗老师说的果然没错。
  小小的谎言,会招致更大的错误。
  所以,一定要在事情尚未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之前,把真心话全部说出来才行。之前,我和砂奈决定用虚伪面对彼此……这种做法,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绘希乃站到会长的面前。
  「我要把意识消除了。」
  「绘希乃……」
  「我能到本州来,真的很高兴捏。观琴……就算分隔两地……种族也不同……可系,我们永远都系好朋友吗?」
  「是的……我和绘希乃永远都是好朋友……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嗯。虽然……我无法在人类的世界里生存,可系……」
  「……绘希乃……」
  「将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捏。」
  会长和绘希乃紧紧拥抱着彼此。
  「我已经知道,就算系因为恶意而被制造出来……只要拿出勇气……就能为了某个人活下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捏,砂奈。」
  绘希乃对着大家,说出道别的话。
  「那么,再见了,各位……谢谢大家的照顾捏。就算……我系因恶意而生,我也会勇敢跟命运搏斗。我会让大家看见改头换面的绘希乃之后再离开捏。」
  说完,绘希乃转身往长在山顶上的一棵大树跑去,背紧紧贴在树干上。她要在那里让实际存茌消失。
  「就到此为止了,我不想再伤害观琴了捏。」
  「绘希乃,等一下,我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样子……我希望你活下来……!」
  「观琴……后会有期……我要释放自己的意识了。」
  「绘希乃——————!」
  绘希乃脸上露出微笑,身体却越缩越小——缩到大概只剩下几厘米而已。大家会意过来之前,绘希乃已经在瞬间融进雪里,再也看不见了。棘球蚴虫成虫的体长大约只有一至三厘米,要再找到她是非常困难的事。
  「绘希乃————!」
  会长泪崩了。
  「你……回到北海道了吗……」
  而被留在现场的那只北狐,也被櫂实抓个正着。
  「……捕捉完毕。接下来,只要把这只北狐送回北海道,事情就结束了……」
  这时候,四周突然冒出大量白烟。
  「咦?发生什么事啦?」
  仔细看,那不是烟,而是雪地里冒出的水蒸气。
  「哇啊!冰和雪开始融化啦!」
  绘希乃的灵气消失后,包围学校的冰雪也快速地融化了。
  现在还只是十月呢。
  从校园的中庭开始,学校到处是闹哄哄一片。积雪急速消融,雪水像泥流一样往校外流去。
  「喂、喂,这样……这样不太好吧……」
  我注意到我们站立的雪山表面,也快要融化了。
  「哇啊……!」
  身体沉陷的速度非常之快,地盘也开始崩塌。
  「唐人……!」
  幸好,砂奈即时抓住了我。
  「我……我可不想再掉进冰水里了……等等,其他人呢!?」
  融化的雪转眼变成半液态,积雪就像冰淇淋般糊成一片。
  「这、下子糟糕了……我们会陷进雪泥中……会被活埋……」
  「快点上来啊!」
  这时,突然有一艘木船突破冰淇淋般的积雪,朝我们驶来。志保、樱、罗伊子不知何时都上了那艘船。
  「志保,你们从哪里弄来这玩意儿!?」
  「我临时想到教团的人正在打造方舟!预言这东西,还真是不能小看啊。」
  我往船上看了一眼。从山顶攻击我们的那一群穿着教团制服的学生们,也都在上面。
  「唔!」
  我和砂奈总算被拉上船。
  「呼……得救了。」
  积雪还是不停地融化,而且宛如恶梦般,边缘开始大面积坍塌。在完全融化成水之前,如果有人没逃出来的话,很可能会惨遭活埋。
  「唐人!说不定有人被埋在下面!我们要救他们出来呀!」
  「可、可是,要怎么找到那些被埋的人——?」
  这时候,罗伊子和樱站在我的面前。
  「……又到了我们出场的时候啦……」
  「你们两个,又打算做什么——」
  *  *  *
  ——之后。
  操纵方舟的驾驶员片平薰(17)这么形容当时的现场情况。
  「唉呀,真的耶!校园内突如其来的怪雪瞬间开始融化,融雪就像冰淇淋一样,把一切都淹没了。」
  「应该有很多学生被雪水冲走了吧……」
  「我在想,这样的悲剧难道无法避免吗?」
  「就在那个时候!黄腔五人组出现在大家面前,做了这样的事。」

  罗伊子和樱把木芥子娃娃叠在一起。
  「一柱擎天的阳——伞!」
  「黄腔五人组的魔术时间!」
  「威而刚!」
  「内裤!」
  「奶头!」
  「乳毛!」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大声开黄腔……咦?」
  砰砰!
  我的耳朵突然听到既像是胎动、又像心跳一样,噗通噗通的声响。

  片平又继续说。
  「……地面隆起来了。哇啊……一口气涨起来了。就像这样,鼓鼓的耶……」
  「到处都可以看得到。就像……身体健康的高中男生在搭帐篷一样。」
  「接着,被埋起来的学生,一个个从隆起的部分冒出头来。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喂、喂,樱、罗伊子……」
  樱重新调整好呼吸后,摆出手势。
  「黄腔是爱的话语!」
  罗伊子的双手,像在感谢似的贴合在一起。
  「黄腔也是创造未来的话语唷!」
  「没有黄腔的地方,就没有爱、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黄腔——创造了爱与希望,这就是我们黄腔五人组的——秘密法宝!」
  在日后的二十一世纪最盛行的格斗术中,有一项被喻为闺房术的「增川式黄腔术」,就是在此一瞬间萌芽的。可惜的是,当时这项技术尚未进入纪录阶段。
  「咦……你问『不觉难为情吗?』……你指的是黄腔五人组吗?」
  「嗯~…………」
  「你们什么都不懂……黄腔五人组真的是魅力无人能挡——」
  「一般人遇到这种场面,通常都会皱眉头吧?因为有些人就是无法接受这么低级的笑话。可是,黄腔五人组就是不一样!」
  「那些冒出头的学生被拉上来时,嘴里还不断地说谢谢、谢谢呢。」
  「而且大家好像都涨起来了!」
  「全校的男学生一起搭帐篷!」
  「黄腔五人组果真是名不虚传……」(注12)
  注12以上整段乃模仿漫画《刃牙》中常用的访谈式描写。
  *  *  *
  另一方面,在校园这边。
  「哇啊啊啊,雪祭用的雪雕怎么融化了——!?啊、垮下来啦!」
  说来残酷,三枝原本想撑住雪雕,没想到雪雕竟然往她的方向倾斜。
  「不、不会吧……!不要……!不要倒向这边啊……」
  「傻瓜——!」
  高木一个箭步飞奔到三枝面前。
  「呜、阿晓!」
  高木将三枝扑倒,两个人互相抱着往旁边滚开。真是千钧一发啊。
  坍塌昀雪雕,不偏不倚地砸在三枝刚才站立的地方。
  「阿、阿晓……」
  「傻瓜!钱和生命,哪一个比较重要啊!?」
  「可是,我想说可以趁机大赚一笔嘛……」
  「你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高木气得破口大骂。
  「……嘻嘻,谢谢你啦,阿晓。」
  三枝笑着这么回答。
  「……知、知道错就好。」
  「我会用雪祭赚来的钱,买冰淇淋给你吃的~」
  「少、少罗嗉!四眼田鸡!买一个就好了喔!」
  平常傲娇的这两人,这会儿似乎也有些难为情呢。
  *  *  *
  「耻丘!」
  「鲍鱼!」
  在校园的中庭,樱和罗伊子把木芥子娃娃高高举起。
  霎时,原本被埋在积雪中的学生们,一个个就像充血的海绵体一样,啵啵啵地冒出头来。
  「噗啊!」
  志保和助手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些学生全部救起。
  「好多人喔!怎么有那么多人啊!」
  看到眼前的光景,一半的我被感动了,另一半则是被吓呆了。
  「该怎么说呢……樱虽然和实存寄生没有关系,可是……我觉得她好像距离人类越来越远了……」
  话虽如此,可是也因为有樱和罗伊子的卖力演出,才能救出那么多受困学生。
  这时,櫂实突然跑到我面前,脸上充满焦急不安的神色。
  「发生什么事了?櫂实。」
  「怎么办?增川……那只北狐……不见了……」
  櫂实手上提着一个笼子,看起来好像被用力撬开了一样。
  「嗄!?这下糟糕了,绘希乃不见了,现在那只北狐就只是一只单纯带着棘球蚴虫的狐狸啊……」
  这时候,櫂实的背后传来呼救声。
  「救、救命啊……!」
  「会长!?」
  「我不会游泳啊……」
  被融化的雪水冲走的会长,拚命挣扎呼救。
  「呗,不好啦!快点去救会长……」
  「唐人,你快看……」
  砂奈指着前方说道。
  那只北狐游向了会长。
  「噗哈!」
  会长好不容易抓住了那只狐狸。
  「……你是……绘希乃吗……?」
  虽然北狐不会说话,可是——
  『这系实存寄生仅剩的最后一点力量了……』
  会长觉得自己彷佛听到绘希乃说话的声音。就这样,北狐驮着会长,游到方舟旁边。我们使尽吃奶的力气,总算把会长拉了上来。

  过了三十分钟后,覆盖在校园内的冰雪,像雪崩一样全部往校外流出,造成校外的街道泥泞一片。
  校内还有好几个地方严重积水,但至少温度已经回升到正常状态了。看样子,积水的地方应该不久就会干了吧。
  「一切都结束了……」
  留在原地的会长,垂着肩膀说。
  「过来吧……小狐狸……」
  櫂实再次招狐狸进笼子里,狐狸听话地进去了。从那个样子看起来,已经完全嗅不出任何绘希乃的气息。
  「那个,增川……绘希乃她会怎么样?」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只有櫂实。
  「放心吧,『绘希乃』会在北海道的某个地方……好好活下去,不用担心……」
  「是吗?」
  听到櫂实这么说,会长露出像花一般灿烂的笑容。
  「也就是说,将来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对吧。」
  脸上的迷惑也一扫而空了。
  希望会长有一天能够交到可以敞开心胸谈天说地的知心好友——我这么想着。如果会长有幸再见到绘希乃,相信她们一定会好好珍惜重来的机会。
  砂柰感伤地嘀咕着:
  「果然,用谎言构筑起来的人际关系,是无法长久维持的……」
  是啊。
  ……隐藏真正的自己和别人来往,这样是不对的。
  所以我决定,要诚实地面对砂奈,把那件秘密的来龙去脉——坦白告诉她。



「周刊 宿木WALKER」第41届
像冬天的秋天
满载!
约会热点特集!  
  无法原谅邮购过度包装的各位YOUNG们,大家好,我是小编高木!话说,天气怎么一夕之间变得冷飕飕的?校园里竟然下起大雪,变成一片银白世界!怎么会这样呢?就算气候异常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情侣们一定趁这时候紧紧抱在一起取暖吧。可恨呢。诅咒你们得性病。好啦,今天要献给那些恋爱至上主义、令人嫉妒不已的狗男女们,最夯的约会热点!

热点1
「传说之树」
虽然这棵树不像是约会热点,不过听说,在校园中庭这唯一一棵树下告白成功的男女,一辈子都会过着幸福的生活喔!……等等,这什么啊,美少女游戏吗?少小看人生了。不过是高中生而已就说什么天长地久w真是笑死人w依我看女生上大学后就会被好色的学长攻陷w小俩口出社会后因为其中一方求职不顺关系陷入尴尬w不过后来还是选择妥协携手步入礼堂。但是!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喔?麻烦才要开始呢!婚后和左邻右舍处不来,婆媳关系搞得很紧张,老年生活陷入困顿。这才是现实生活!小编会一直呛声下去的!


热点2
「LED灯饰大道」
  对不起,小编有点失控了。还是来介绍下个景点吧。每到秋冬季节,街上不是都会用LED彩灯,把市容妆点得多采多姿吗?本校也决定起而效尤,率先在校园内装设LED彩灯。而校内某处的林荫大道装了LED彩灯之后,气氛好得不得了……但我才不告诉你们勒~!大个便洗洗睡啦!什么LED,根本就是「Lovetokaitte Eroikoto Dakeshikakangaetenai」(嘴巴谈情说爱,其实满脑子下流幻想)的缩写w我来想想看,哪些地方适合情侣约会……啊、有了,钢铁加工厂!因为那些地方常常要电焊、熔接金属。我诅咒情侣们因为直视强光而瞎掉吧!


热点3
「阳光咖啡屋」
  对不起,让大家看笑话了……最后要介绍的热点,是校内最近开幕的高级咖啡店。店内用的是精选咖啡豆,香味浓郁宜人。此外,他们还提供多种鲜果汁。在店内点大杯果汁的话,会附赠两根吸管,好让情侣们共饮……不过我就好心告诉你们吧!你们暍的那玩意根本就满是细菌!下次被我看到一定会「他们在喝细菌!喝细菌!」叫个不停!看看你们的蠢样!什么咖啡豆嘛!谁不知道你们在房间里一定净说些’也尝尝这边的豆豆吧」然后大玩特玩搓奶之类的游戏!去死吧!老子不奉陪啦!祝你们陷入不幸!去死!

以上就是本次的约会热点特集!
(总编私讯:高木,这篇报导是怎么回事?最近你好像变得越来越愤世嫉俗了。上次的报导也是,我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把校对的工作交给你,结果呢?连我的评语也印出来?下次再这样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还有,记得接电话!)


尾声
  「砂奈。」
  「什么事?」
  那次的事,我决定跟砂奈坦白了。
  「老实说……前几天的学园祭过后……我……我和姬接吻了。」
  「……!?」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宣告,砂奈好像颇为震惊。
  「为、为什么要跟人家说这个……」
  不过,她对事件的内容,似乎并不感到讶异。她果然早就知道了吗?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把真相说出来。」
  「可是,唐人又不是我男朋友……你要跟什么人接吻……关、关我什么事……」
  「砂奈……」
  「……」
  气氛变得好尴尬。
  「为什么……」
  「咦?」
  「为什么要现在说呢……唐人……!笨蛋……笨蛋笨蛋!」
  「砂奈……」
  「这样的话,我不是也要像笨蛋一样……把很多不能说的秘密告诉唐人吗!」
  「吵死了!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没要把你当成女朋友!」
  「……!」
  ——终于说出口了。其实,我并不打算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啊。瞬间,我知道一切都毁了。砂奈什么都没说,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我闯祸了,而且是在最糟糕的时间点。
  这时,櫂实抢一步跑到我前面来。
  「……增川……」
  「咦?怎么了?櫂实?」
  「拙虫……在温泉旅行的时候……听到你和砂奈的谈话……」
  櫂实的双手贴在胸前,凝视着我的眼睛说。
  「櫂实……?」
  「……虽然櫂实只是垃圾虫……不配得到增川的眷顾,可是……」
  刹那间——
  「请让我当增川的女朋友好吗?」
  呼吸停止了。
  这一刻,世界上彷佛没有一个人在呼吸。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砂奈的尖叫突破了无声的寂静。
  「啊、啊啊啊啊啊!?」
  听起来好像很错愕,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像悲鸣,又像在叹气。
  「亚、亚须香!这是怎么回事!?」
  砂奈的表情混乱,清秀的脸庞也被泪水沾花了。
  「唐人,我不能当你女朋友,难道櫂实就可以吗!?」
  「这、这个……」
  我无法回答。櫂实的确很可爱,是我喜欢的那一型,可是我对砂奈——
  「呜……呜呜……我最讨厌唐人了——————!」
  「喂、喂!砂奈!砂奈————————!」
  砂奈没听完我对櫂实的回答,转身就跑走了。

  「……啊——对不起,打扰你们啦。」
  这时候,有个人影突然挡在我的前面。
  「嗄……!?」
  「真是的……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呢,关于报复这件事……」
  「你……」
  是上次那个体型微胖、面相邪恶,名叫利比·爱森堡的西方人。
  「我特地为你和那个小鬼准备了一个很棒的礼物喔!锵锵——!这就是我的检体!」
  看到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
  「……爸?」
  就是那张脸,错不了!他是我的父亲,增川银次。
  可是,为什么利比说爸爸是他的「检体」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好几个月不见的父亲,现在看起来好像另外一个人……这气息,最近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雷司托雅吗……?」
  于是,父亲开口了——果然是雷司托雅的声音。
  「……棘球蚴虫好像没有引起灾难性的结果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个女孩子虽然有害,却没有恶意。不过,本尊已经展开行动了。」
  「本尊……?」
  「没错。那个棘球蚴虫,并不是我说的最惨烈的『灾难』。」
  「咦?」
  「你已经见过那个全身充满恶意的人了……怎么,你没发现吗?如果没有,那就是——你的失误罗。」

  不知何时,天气起了剧烈转变。
  教室外面雷声大作。
  在雷电交加中的另一个场所——一名女子的脚,踩着某个人的身体。
  「跪下来,贱人。」
  这时候的我还不知道,
  所有的恶梦已经揭开序幕了。
  全部的齿轮都动起来了。
  一切已经来到无法回头的地步。

  距离人类爆发空前危机,只剩下两周的时间。


后记
  大家好,我是砂义。『寄生彼女砂奈』出第4集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路支持我的读者们,非常感谢大家。故事进行到这里,读者心中一定累积了不少疑问吧?所以我想,干脆就利用后记篇幅,以Q&A的方式,回答大家可能会想知道的事。

Q1.这集里面有出现「到北海道旅行」的情节。这个故事,究竟是以哪里为舞台?难道不怕引起北海道居民的抗议吗?
A1.这部作品的舞台是『关东某地』。虽然我本身就是神奈川人,在写作的时候,脑子浮现的也几乎都是那里的风景,不过并没有特定出地区。我希望住其他县市的读者们在阅读本作品时,能够有发生在「关东地区」的感觉,沉浸在当地的风情和青春的气息里。另外,这次为了写作需要,我做了一趟北海道之旅。我好喜欢那里,饭超好吃,害我都想变成一颗海胆了!

Q2.砂义每集都会大量使用一些十分危险的梗,听说这次还因为受到编辑阻止,心里不太高兴是吗?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在地雷区狂奔呢?
A2.因为那里有地雷区的关系吧……我想。

Q3.从第2集开始我一直觉得很纳闷,唐人念的那所高中,校地大得太夸张了吧?感觉很离谱……
A3.老实说,为了这件事,我烦恼到一直掉头发,而且严重到我几乎想「干脆剃光头算了」的程度。可是,这次我去北海道旅行,曾经去参观当地的一所大学。那间学校的校地真的很大,有好几个操场,校区大到学生必须骑脚踏车去上课。当我走在那所大学校园里时,内心突然涌起无比的勇气。觉得只要有这么大的场地,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所以罗,这怎么会离谱呢?一点也不离谱!

Q4.可是,高中和大学毕竟不一样,而且在关东地区,哪里有那么大的校地……
A4.I am the lord!(我就是法律——姿态压低地说。

Q5.那么,请您用西岸饶舌风,来表达感谢吧。
A5.YO!我是MC(作者)砂义!原稿迟交、请别介意!洛杉矶的风多么美丽!这集也是DEEP又DOPE的插图,包容我的任性,两肋插刀的EC(插画家)瑠奈璃亚,感激不尽!辛苦你了我的编辑!对不起YO今后还请继续照顾。感谢所有人YO!欧耶——!三Q!呷饱凸巴肚!

Q6.接下来,就像和客户说话那样,发表一下漫画方面的消息吧。
A6.诸位安好。本作品能够顺利功成,内心不胜喜悦。感谢各方不具名大德对『寄生彼女砂奈』的高规格厚爱。日前敝人得知,敝公司决定将『寄生彼女砂奈』制成漫画,然本书推出时,由新锐漫画家ソウマトウ所绘制的第一回,已于二〇一三年二月号的Comp Ace刊登。在此,甚感厚颜地恳请诸位同时支持原作及漫画。能获各方眷顾,敝人深感幸福无限,还望大家今后继续给予批评指教。

Q7.接下来,一面把煮熟的黑轮塞进内裤,一面向大家报告续集。
A7.呃……下一集,好烫!那个、一定要边塞边介绍吗?喔喔……烫啊!下一集开始……每一页都有高潮!烫烫烫!汤汁流下去啦!那个、每个角色都很认真地活着……啊啊,还有,很认真地谈恋爱,烫死了!会痛耶!后续会有什么发展呢?主角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他角色的心路历程?终点在哪里?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烫烫烫!受不了啦!你看都红了啦!搞什么!真是!

Q8.请回归正常模式做个结尾。
A8.唉……那个……虽然小弟不才,不过今年还是会卯起来加油的!大家的声援就是小弟的幸福。请多指教!
  砂义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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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

10000
2392055273 伯爵
新角色登场,这次的能力够强大,櫂实告白了阿,真是可惜了

10 年前 0 回復

艾丽卡 侯爵
角色搭线越来越乱了....

10 年前 0 回復

wish14820 侯爵
我喜歡櫂实啊  之後要給他一個好結局啊

10 年前 0 回復

Buster_X 侯爵
嘴巴叼着衬衫超赞!lunalia老师赛高
小说好像都有两卷没看了呢……漫画倒是一直有看来着

10 年前 0 回復

水仪·依莲 皇帝
男主没有正脸图这件事应该不是错觉
忘记他什么样子了

10 年前 0 回復

darkness123 王爵
感谢收录,不过我记得几年前作者不是就说完结了吗

10 年前 0 回復

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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