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条刚]我家的食客掌握全世界!2[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4-8-3 08:54 编辑


我家的食客掌握全世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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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条刚
插图:希望燕
图源: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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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是不是调错输出功率了呢?」

明明身为世界数一数二大型企业·OrionLute的领导人,
却在穷酸工务店「饭山家」当食客的少年真哉,
以一介国中生身分与美少女三姊妹展开同居生活。
然而,才刚开始上学的他马上面临紧急事态──
不小心用卫星雷射造成部分校园严重损毁!
被处罚整理图书室的真哉,在那里邂逅了莉子的死党·小雪。
另一方面,只在学生之间进行买卖的宝物级游戏软体蔚为话题,
为了探究其受欢迎的秘密,真哉在图书室中执行危险的计划,
并因此发掘出能令Orion蓬勃发展的优秀天赋──

游戏走向将对全球经济体制带来崩坏危机!?社长~你会获胜吧?
无敌温馨恋爱家庭喜剧第二弹!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图书委员
第二章 那个谣言
第三章 开始广为流传的游戏
第四章 神秘游戏里的秘密
第五章 测验,开始
终章




  序章
  体育馆后方——
  那里是与校舍后方并列为学校内最阴森地点No.1,且毫无人迹之处。夹在栅栏与体育馆之间的那个地方,即使在白天也鲜少受到日照,总是莫名地散发出阴森潮湿的气息。桃香曾说那里是『西瓜虫喜欢的地方』,也是莉子口中的『即使被人约来告白,也绝对不会去的地方』。
  在如此阴森潮湿之处……
  「今天一定要跟你分出胜负!来吧!」
  像是无处发泄过度沸腾的热血般的西瓜虫——不对,唐吉诃德如此咆哮。
  现在是午休过了一半左右的时间。
  期末考结束后,不带一丝紧张感的学校,彷佛漏了气的气球般,四处充斥着一股轻飘飘的散漫氛围。
  学生们一方面雀跃不已地想像着一星期后即将到来的暑假,另一方面,也为考试成绩的揭晓感到坐立难安。老师们发还计分的答案用纸时,一边督促学生要反省与再接再厉,且毫不留情地对老是学不乖的学生祭出「再不好好努力的话,暑假作业就要加倍喔」的传家宝刀。
  其中,完全无视地点、时间以及考试成绩,固执地要贯彻自我理念的人就在眼前。
  「老子才不管你是我老爸公司的社长,那种事情与老子无关。老子只管揍扁看不顺眼的家伙,就是这样而已!」
  站得歪歪的,以手梳了梳漂白过的头发,并摆出看起来相当不可思议姿势的,是唐吉诃德。
  真哉被他叫出来,而来到这栋体育馆后方。
  唐吉诃德站在真哉面前,将他们两个人团团包围起来的,是唐吉诃德约十人左右的小弟们。
  「哦~」
  只见真哉轻轻缩了缩下巴,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哎呀,真是了不起的男子气概。这种话普通人可不会挂在嘴上呢。」
  相当坦率地宣告自己的想法。
  距离上次饭山家的事件明明不到两个星期,如今看见他这副完全没学到教训的态度,实在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且,他的确也没说错。
  与真哉之间有着主从关系的是他父亲,并非眼前的唐吉诃德本人。
  因此,对唐吉诃德而言,他并不清楚真哉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
  同理可证,无论唐吉订德如何都与真哉毫无关系。
  「话说回来。」
  经过了短暂的沉默之后,真哉对眼前的热血少年,唐吉诃德丢出一个小问题。
  「原来足球在日本也相当受欢迎啊。我来这里的途中,看到有人在操场围成一圈,彼此踢球竞赛。」
  「啊……那只是球弹地一次之后,在不落地的情形下进行挑球,并将球踢给对方的小游戏罢了。有些人还会拿果汁之类的饮料当赌注来炒热气氛。」
  「原来如此。」
  真哉对中规中矩地向自己进行说明的唐吉诃德点点头,并从胸前口袋取出一个薄薄的圆形物体。
  「看到那个之后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喏,接着。」
  说完顺势将东西丢向唐吉诃德。
  唐吉诃德接到之后,先是轻轻抛起再抓住,一脸狐疑地皱眉。
  「喔……嗄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发信器。」
  「发信器?」
  光从他没有将发信器(Beacon)与培根(Bacon)搞混这点来看,就足以证明他比桃香优秀。不过这种东西毕竟非一般人具备的常识能马上理解。
  「你有听说过『雪崩发信器』吗?为了将自己的所在位置通知别人,会持续不断地发送电波的无线发射器。」
  也会应用于飞机或是船舶做为辨别记号,又被称为无线电台。不过,这是缩小版。
  举雪崩发信器的例子来说明的话,在被卷入雪崩的情况下,这东西便会将自己的所在位置通知伙伴,也是攀登雪山的必备物品。
  唐吉诃德把玩着那个圆形物体问:
  「喂,那又怎么样?现在送东西给我,是打算向我赔罪吗?哈,看来你受到的惊吓也不轻——」
  「请看。」
  真哉打断他说到一半的话,指着放置在稍远处水泥墙上的空罐。
  当众人视线纷纷集中到安稳摆在水泥墙上的可乐罐的瞬间,突然闪过一道蓝光。
  发出「叽——」的尖锐声响后,空罐开出一道大大的开口,裂成左右两半,就这样掉到地上,还弹了几下。
  「……………………啊?」
  面对目瞪口呆望着被雷射光线切割开来的空罐、嘴巴张得大大的唐吉诃德,真哉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一边说明。
  「高频率雷射。雷射强弱基本上会根据输出功率不同有所变化,但命中的话,也不会只痛个几下就没事喔。」
  从上空的反恐用特殊攻击型卫星(朗基努斯)发射出来的雷射光线,今天状况也好得不得了。
  「接下来,希望你能够仔细思考一下,那个发信器的功能为何呢?」
  「什么啊?虽然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不就是用来通知所在位置之类——」
  「是的。」
  真哉启动了新追加在智慧型手机里的应用软体,一边完成个人身分认证一边接着说。
  「通知所在位置的对象,就是刚才发射雷射的卫星。卫星会从那个发信器取得定位资讯,并锁定该处以雷射照射。」
  「……………………」
  「哎呀,虽然我已经制作好了,但由于危险性太高而迟迟无法进行实验。刚才看到在操场上玩耍的学生后,才突然灵机一动。就是这么一回事。」
  当他一按下显示在智慧型手机萤幕上的「开始验证」按键,唐吉诃德拿着的发信器立即传来「哔」一声的电子音效。
  真哉带着清新爽朗的笑容,说出那个音效的意义。
  「我刚才进行了设定,只要发信器在同一个位置停留超过五秒钟,就会朝该处发射雷射光。所以罗,不快点传出去的话——」
  于是,真哉一边将指尖指向唐吉诃德,一边以平淡的口吻宣布:
  「就会被射穿喔。」
  「咦……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似乎理解了真哉话中含意的唐吉诃德,在一瞬间僵住不动之后,便慌张地将手中的发信器丢到旁人手上。如今已得知对方真实身分的唐吉诃德,身体也深深地领教过真哉所言属实。
  不仅如此,这体悟似乎也确实传达给了唐吉诃德的小弟们。
  「呀!别、别丢到我这里来啦!」
  「快、快住手!干么丢给我啦!」
  「喂、喂、喂!你、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在团团包围住真哉的唐吉诃德小弟之间,突然展开一场丑陋险恶的发信器推托战。
  无视于在周遭来回传递的发信器,真哉视线落在智慧型手机上。
  「原来如此……精准度有点低。而且,移动速度太快的话会来不及反应。」
  他盯着从卫星传送来的精准度数据,独自一人陷入沉思。
  当真哉暗自在脑袋里描绘所需的修正程式时,耳边传来唐吉诃德藏不住焦急的怒吼:
  「喂!你想杀死我们吗?」
  「哈哈,怎么会呢。」
  真哉一边看着惊慌失措的唐吉诃德与他愉快的伙伴们,轻轻摇头:
  「我手上有这个,所以你不需要这么担心。」
  接着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装置。
  掌心躺着一只与刚才的东西截然不同、电路板赤裸裸地暴露在外的物体。
  「这个跟你们手上的一样,都是能将目前所在位置发送至卫星的发信器。我已经设定成只要待在这个发信器半径二十公尺的范围内,就不会被雷射锁定。」
  命名为「安全机制发信器」的装置,设计成会与在附近飞来飞去的卫星诱导发信器同时作用。
  只要有这个,在场每一位以真哉为中心点的人,都不需要担心会被强烈的雷射光线照到。
  事实上,即使没有这个安全机制,雷射也不会照射显示有生命迹象的位置,因此并没有任何危险性。但要是说太明白便无法进行实验了,因此他选择闭上嘴巴。
  「不过,这个目前只是试作品,所以连外壳都还没有完成。」
  「居然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喂!还不快交出来!」
  语毕,唐吉诃德霸道地硬是从真哉手里夺走安全机制发信器。
  当他将那个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定期发射电波的发信器拿在手上时,态度立刻一变,脸上浮现松了口气的表情。
  「哈……哈哈。只要有这个东西,老子就安全——」
  然而,渴望生命安全无虞,是生物的生存本能。
  「喂、喂!我也要!也借我一下吧!」
  「不不不,这里这里!给我啦!」
  「谁理你们!还不快点传过来!」
  「什、什么!?你们这些混……」
  彷佛垂降到地狱里的蜘蛛丝般,小弟们前仆后继地将手伸向唐吉诃德拿着的安全机制发信器。
  即使被蹂躧得一场糊涂,唐吉诃德仍不打算放手。
  「喂,混帐!给我住手!大家都挤过来的话——」
  最后,发信器承受不住众人的抢夺,咚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啊!』
  当耳边传来「喀锵」一声不祥的声音时,在场所有人动作瞬间冻结。
  唐吉诃德一脸惶恐地抬起脚,立刻看到脚下四分五裂的电路板与配线。
  「哼嗯。」
  真哉透过智慧型手机确认安全机制发信器的讯号中断后——
  「这下子伤脑筋了。安全机制装置没了。」
  手抵在嘴边,指出目前事态紧急。
  于是,众人再度动起来。
  「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这、这个你拿着!不关我的事!」
  「快、快住手啦!混蛋!别塞给我!就叫你别塞给我了!」
  「喂喂喂!不行不行不行,我说真的!我真的不敢拿啦!」
  发信器的推托战再度上演,手掌大的发信器一下子左一下子右地在空中飞舞交错。
  在这番情况下回过神来的唐吉诃德,指着遥远的彼方说:
  「快、快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
  听到这句话,其中一名小弟振臂一挥,将发信器丢得远远的。
  「啊啊,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们。」
  真哉一边以视线追逐着在体育馆后方画出一道抛物线的发信器,一边补充说明。
  「里面安装了高感度感应器,所以只要一掉在地上,雷射就会对这附近一带进行随机扫射。请务必小心喔。」
  「唔喔喔喔喔喔喔!」
  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钟,唐吉诃德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惊人敏捷身手,带着极为骇人的表情拔腿狂奔。顺着奔跑的冲劲以头前脚后的姿势向前扑,不顾一切想办法接住在视线前方坠落的发信器。
  「要————接————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吉诃德双手朝预测的落球点极力伸展,有如在空中潜水一般。
  在众小弟屏息以待之下,那奋不顾身的扑救发挥了功效,唐吉诃德的指尖碰触到朝地面坠落的发信器。
  「啊……」
  到此为止,一切进行得相当顺利,但由于势头过猛,发信器被手弹开,再度飞向空中。
  在场的每一个人纷纷抬起头来,望着发信器飞向前方的体育用品仓库。
  发信器在众人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掉在体育用品仓库的屋顶上,发出喀哒一声之后便静止不动。
  「哎呀。」
  面对与原本预料有些出入的结果,真哉不禁纳闷地偏着头,然而短短五秒钟的时间一眨眼就这样过去——
  下一瞬间,超级惊人的雷射光束射穿了体育用品仓库。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附近的唐吉诃德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边被强劲的风压刮飞。他的小弟们也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出彷佛世界末日来临般的惊声尖叫,四处逃窜。
  「哼嗯。」
  其中,来回望着手里的智慧型手机与在眼前扫射的雷射,真哉坦率地道出感想。
  「是不是调错输出功率了呢?」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4-8-4 12:42 编辑


第一章 图书委员
  这是第三次踏入辅导室了。
  第一次是受人之托,帮忙栽植花圃的时候。
  他遵照了适当地弄一下即可的指示,将花圃里所有的花都换成了蓝色玫瑰。
  当真哉看到一整片鲜艳的群青色覆盖整个花圃时,他个人对成果感到相当满意,然而却遭到训斥,说原本的三色堇与杜鹃花更有内涵与韵味,并被谆谆教诲这是身为学生的普通常识。
  最后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花圃恢复原貌。
  第二次则是受人之托,报废已经不堪使用的理科教室器材的时候。
  他打算回收器材内的稀有金属,而拿来特殊溶剂,因为没有考虑到换气问题,溶解金属时产生的恶臭于是在学校里扩散开来,导致全校学生暂时至操场避难的严重事态。
  即使真哉在辅导室解说了城市矿山(注1)的重要性,却被短短一句「废话少说,快拿去丢完就滚回来」给打发掉了。
  这次是第三次。
  「呃……笠取同学?」
  「是的。」
  担任班导的女教师一边调整圆框眼镜的位置,一脸困惑地询问。
  「我再问一次……我再重新问一次喔。」
  「好的。」
  真哉站得直挺挺地点头回应。
  女班导缓缓指向窗外,询问这样的真哉。
  「那个……真的是你弄坏的吗?」
  「是的,没有错。」
  对于这个疑问,真哉毫不犹豫地点头。
  班导师口中的「那个」,指的是透过窗户就能看见的体育用品仓库——应该说,曾经是。
  注1将废弃旧家电进行回收利用,目的在于取出手机等产品中含有的贵金属和稀有金属,因此称为城市矿山。
  位于体育馆后侧,收纳着体操垫或是跳箱之类物品的那个仓库,如今彷佛拉糖花般变形熔化。
  「这是操控机制不完善导致的后果。虽然设计成不会照射有生命迹象的地方,但仓库里没有生命迹象,结果反而发射出更强大的雷射光束。」
  「什、什么?呃,你说的操控机制是指什么?」
  「高频率雷射。虽然通称为雷射,但其用途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像是做为雷射笔所用,甚至是半导体加工的二极管雷射等,是一项运用范围相当广泛的技术——」
  「抱、抱歉。也就是说,呃……」
  打断真哉说到一半的话,女老师以手推着圆框眼镜的镜框,稍微以眼神巡视一递之后,再度询问。
  「所以,我可以将笠取同学你……视为破坏了那个的元凶,对吧?」
  「是的,没有错。」
  同一个问题被问了两次,而他也回答了两次相同的答案。
  辅导室里有三个人。
  站得直挺挺的真哉,以及中间隔着桌子、坐在另一端摺叠椅上的两位教师。其中一人是担任班导的女老师,另一人是身兼学年主任职务,年约三十五岁上下的男老师。
  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明一过后,名为困惑的沉默主宰了整个场面。想要打破此一僵局的女老师果敢地又提出相同疑问,致使沉默气氛不断空转,并未得出任何有建树的结论。
  顺带一提,唐吉诃德被抬到保健室——只有手肘轻微擦破皮而已——小弟们则是全数逃之夭夭。结果,只有在场的真哉独自被强行拉到辅导室,一直待到现在。
  「这种破坏方式,简直有如被巨大的大象给践踏过……」
  「即使在启动安全机制的状态下,最大直径也可达三公尺左右。虽然设计成无法直接扫射人类或动物的架构,使用上还是得十分谨慎。」
  「什么……使用上……得十分谨慎……啊?」
  女老师以似乎不太能理解他说了什么的口吻,左手抵在脸颊边,露出一副伤透脑筋的表情。
  「碰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呢……教育委员会?教职员会议?啊啊:但是不知为什么,校长居然说随他去……到、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手足无措的模样,彷佛失去了标准程序工作手册的官僚,六神无主地交叠手指,转动着大拇指。
  与那样的班导呈现强烈对比的,是坐在她旁边、担任学年主任的男老师。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接着,释放出浑厚低沉的嗓音。
  这位老师似乎带点神经质的双眸细细眯起,三七分线的发型看起来相当刺眼,眼角微微上扬。
  明明是夏天却穿着整套西装,并打上领带。却连一滴汗都没有流下来,令人除了感到赞叹之外还是赞叹。
  男老师将双手手肘撑在桌上,以手指交叠在鼻子前端的姿势接着说:
  「正是这种时候更需要处罚。虽然日本是采取九年国敦的教育体制,再加上我们是公立学校,没办法执行退学处分,即便如此,也不能放任这种行为。」
  「但、但是……就算说要处罚……」
  「就是因为你老是说这么天真的话,才会被学生骑到头上。让那些从来没靠自己赚过半毛钱的小鬼,领悟社会现实严苛的一面,不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吗?」
  「呃、呃嗯……」
  彷佛是被那位男老师的一席话给震慑住,女班导只是一味地眨着眼,说不出话来。
  男老师对女老师如此温吞的态度轻轻叹了口气后——
  「这样如何?」
  将那双猫眼眯得更细,男老师自顾自地这么说:
  「现在正值图书室整理藏书的时期,非常遗憾的是,今年不同于往年,大多数图书委员都很偷懒,使得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呢……」
  当他将视线从女老师移往站在眼前的真哉身上时,班导也终于理解他的用意。
  「原、原来如此,让他帮忙图书委员的工作。没错吧?」
  「是的,以我们能力所及的事情而言,这么做不是正好吗?」
  「就、就是说啊。」
  咳了一声并且非常明显地停顿了一会儿,再挺直背脊后,女老师今天首次以班导师的口吻对真哉宣布,
  「那么,笠取同学。从明天开始到学期结束,每天早上与放学后,你都必须前往图书室当义工。」
  「我了解了,我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拜托你罗。」
  女老师相当明显地表现出「这么一来事情就告一段落了」的态度,表情随之变得和缓。
  然而,担任学年主任的男老师似乎不甚满意真哉的态度般——
  「哼!」
  对他嗤之以鼻。接着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紧盯真哉。
  「笠取,我话先说在前。虽然我不清楚校长为何对你有特别待遇,但我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你给我牢牢记住了。」
  「好的,我会牢牢记住。」
  「哼!」
  再度嗤之以鼻,将放在一旁的公事包——能窥见某报社的报纸露出一小截——拿起来之后,迳自离开了辅导室。
  门「啪唰!」一声被用力地关上,在在显示出那位男老师不耐烦的程度。
  「……呃,咦?业者已经来修理了……」
  女老师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动静,望向窗外。
  不知不觉之间,那里已经停了好几辆卡车、挖土机与小型起重机,并聚集了将近二十位身穿作业服,体格似乎相当结实的作业员。
  真哉轻晃手上的智慧型手机,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是我事先安排的。我想,应该只要两小时左右,就能建造好新的仓库。」
  「安、安排?两小时?再怎么说这也太勉强了吧……」
  这句话获得证明,是在刚好两个小时之后,也就是放学前的班会结束时。

  放学后,路法对走在返家路上的真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我知道原因了。』
  完全没有任何开场白,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协助图书委员工作的处罚开始于明天放学后,因此,与同班同学以及去采买食材的桃香道别后,真哉一派轻松地回到寄宿地点。
  在如此闲散的初夏放学氛围中,智慧型手机于数秒前因来电而响起。
  电话另一端的秘书,不等他回应就自顾自地接着报告下去。
  『似乎是软体的程式设计有瑕疵。照理说已将输出功率调降至最小幅度,但参数的变数符号判断过于笼统,绕了一圈后可能会不小心跳成最大输出功率。』
  「原来如此。」
  真哉对秘书的说明点头表示理解。
  路法正在解释的,是先前雷射功能失常的原因。
  虽然原本机制就设定成不会直接照射人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也将威力调降至最小功率,却产生了这样的结果。派人调查原因后,根据路法所书,问题就出在软体设计的瑕疵。
  「看来除错进行得不够完善。」
  『程式就是这样,更别提这东西还有测试上的困难。话说回来,这是很常犯的初阶失误,明明只要进行临界值测试就能够察觉的程度……』
  「所谓失误就是这样的东西啊。」
  真哉一边苦笑一边给予路法必要的指示。
  「可以紧急植入修正程式吗?」
  『是的,已经安排下去了。今天之内应该就能完成修正。』
  真哉对她高度的工作效率简单道了谢。
  太空事业公司,OrionLute——
  公司将总部设在德国,而真哉担任该公司社长一职。
  与现任CEO基尔曼共同创立这间公司,是在短短数年前。其后以惊人的速度跻身全球知名企业之一,直至今天为止,仍毫无止境地持续着赚取庞大的收益。
  虽然身为这等大企业社长,但真哉现在还身兼「OrionLute饭山工务店分部」的分部经理一职。能够像这样子去国中上学,或是以饭山家食客身分与大家同桌吃饭,也都是拥有此一职称的缘故。
  在电话另一端的路法,是OrionLute的社长秘书,同时也是辅佐真哉的得力助手。能力优秀且头脑清晰,除了是个滥好人之外,个性更属于劳碌命的埋头苦干型。这就是周遭人员对路法的一致评价。
  听完那样的路法所进行的报告,真哉将手抵在嘴边陷入沉思。
  「话说回来,我实在无法对这次的疏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是已经商转的卫星,恐怕早已酿成大祸了吧。」
  『是的,的确如此。』
  路法以略为伤脑筋的声音,给予肯定的答案。
  『公司内部原本就有提出软体工程师人力不足的议题。虽然火箭引擎或是外壁素材等技术人员齐备,反观软体技术人员的流动率却相当激烈。』
  「难以培育出成熟的人才。」
  『就是这么一回事。』
  透过电话,真哉眼前似乎浮现路法失望地垂下肩膀的模样。
  「看来有必要重新针对体制进行修正了。」
  『是的,基尔曼先生也说过一样的话。他说在社长尚未犯下不可弥补的过失前,有必要强化体制——』
  「是在指软体技术人员的事吧?」
  『也包括软体技术人员的事。』
  路法以隐约带着呛声意味的口吻宣告。
  接下来话锋一转,以略显严肃的声音开口:
  『最近不是经常发生透过网路,攻击安全漏洞等脆弱环节的事件吗?』
  「啊啊,你是说个资被盗,或是网站遭到强制转址之类的案例吧。」
  『是的。我们也是透过网路管理卫星,因此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虽然OrionLute是利用特殊的通讯协定管道,配合增强式加密技术进行管理,但毕竟是能用智慧型手机进行操作的系统,所以无法摆脱这类安全问题。
  正因如此,才需要优秀的软体技术人员。
  『然而,金融机构似乎也正在强化骇客对策,因此才会造成技术人员的争夺战。』
  「金融机构的话,应该拥有最迫切的需求吧。」
  存款、外汇、股票等等,现今世界之所以能维持该有的运转机制,由他们所保存的数据功不可没。
  如果这些数据遭到窜改,恐怕会令世界的构造崩坏殆尽吧。
  况且,人们目前正面临此一假设可能会化为现实的局面。
  『重点是,据说近期到处有金融机构偶尔会受到高水准的网路攻击。』
  「嗯?是传说中的骇客集团吗?」
  『似乎并非这么一回事。』
  路法简单扼要地否定,并针对实情进行叙述。
  『虽然我不清楚详情,但似乎不是以集团的模式进行大规模攻击。而且,也有一部分的谣言认为,对方目前还处于试探阶段,接下来才会正式发动攻击。』
  「哼嗯,似乎不是所谓的愉快犯(注2)。」
  『是的。因此,我们也不能好整以暇、悠哉度日。』
  看到路法似乎重新振作起来之后,真哉口中溢出一丝轻笑。
  「总之,我已经了解情况了。啊,还有体育用品仓库的事情,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这么做恰当吗?』
  「嗯?你是指?」
  『在体育用品仓库设置那种东西。』
  注2泛指藉由犯罪行为引起社会大众恐慌,并暗中观察人们反应、引以为乐的犯罪者。
  「应该没问题吧。」
  真哉一边说一边拿出学生手册,啪啦啪啦地翻阅内页。
  「而且,校规也没有明文禁止。」
  『一般来说,不可能会记载那方面的事情吧……』
  「听说学校会有所谓的暑期自由研究课题。」
  于是,真哉对在电话另一端浮现满脸问号的路法说了一句:
  「我打算利用一下那个。」
  仅仅这么回答之后,便单方面结束通话。
  正当他顺势将智慧型手机放回裤子后面的口袋时……
  「哥哥!」
  「喔喔!」
  腰部受到轻微的冲击。
  站稳脚步后回头一望,只见一张熟悉的脸孔正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哎呀,优希。刚放学吗?」
  「没有错的说!我画完图的说!」
  一脸笑容可掬地带着大大笑容的,是真哉寄宿家庭的三女·优希。
  做为注册商标的超大蝴蝶结,正配合她上下弹跳的动作摇摆着。在那愉悦神情之上的,是看起来相当柔软的秀发,轻飘飘地在夏天的风里摇曳生姿。
  「画图?」
  「没错的说。」
  优希开心地点点头后,便指向背后——围绕着饭山家的水泥墙。
  「我画的图就是这个的说!」
  「这个是——」
  真哉情不自禁发出赞叹声。
  因为眼前是一片令人叹为观止的美丽花圃。
  彷佛在墙壁上凿洞,并于另一头铺上整面白色花瓣地毯般的一幅画。带给人一种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碰触那片纯白、只要踏出步伐就能走进另一个世界般的错觉。
  但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幅景象是仅以五种颜色的粉笔画在墙上的构图。利用人类眼睛的错觉,以巧妙手法带给观赏者墙壁另一侧别有洞天的印象。
  真哉一边以手指轻触那幅巧夺天工的绘图,一边微微眯起双眼。
  「哎呀,真是精采的错视艺术画。真的很像画中的世界实际存在呢。也许会有人一时不察,一头撞上去喔。」
  「没问题的说!不会有人这么笨的说!」
  「呵,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优希伸出手,拉着一脸兴致勃勃地凝视着壁画的真哉的制服。
  只见她露出一副已经对自己所画的杰作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哥哥,我们回家吧。一起玩这个。」
  开心地笑着向真哉递出某样东西。
  「这是?」
  真哉视线落在他反射性地收下的物品上。
  那是个画有可爱插图的塑胶盒。
  「是游戏的说。我向朋友借来的。」
  「游戏?啊啊,你是指电动啊。」
  听她这么一说,真哉才搞清楚这东西的来历。
  于是,他只能乖乖地听从仍拉着自己制服的优希,将盒子拿在手上朝主屋走去。
  他好奇地频频打量第一次亲眼目睹的游戏。
  「嗯——这就是所谓的电动啊。优希喜欢打电动吗?」
  「没错的说。去朋友家常玩的说。」
  「的确,电动可以说是日本人的看家本领。对日本的学生而言,这是相当普通的娱乐吧。」
  他从来没有玩过电视游乐器之类的东西。
  真哉以前曾跟基尔曼提起这个话题,却遭对方以极度不屑的神情宣告:『你损失了八成的人生乐趣。』很久以前曾经来到日本留学的基尔曼,直至今日仍相当热爱日本文化,且范围从传统文化到数位文化可说是不分对象、涉猎广博。
  「我回来了。」
  「我回来的说!」
  真哉没有绕去独屋,直接走进主屋的玄关。
  这里就是真哉寄宿的饭山家。
  古老的木造住宅以温柔的氛围迎接两人归来。老旧变色的柱子、被某人弄破的纸门,再加上彷佛将整片夏季天空框住的大窗户,与稳稳支撑住脚下的榻榻米地板。他明明才住进这里不久,却感受到某种相当令人怀念的旧日情怀——对真哉而言,饭山家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莉子好像也还没回家呢。」
  确认鞋子不在玄关之后,他朝起居室前进。
  「哥哥,在这里的说。」
  优希丢下书包,笔直地朝电视柜飞奔过去。从那里拉出一台充满浓浓古早味的主机,与缠绕成一团的电线奋战起来。
  他曾经看过优希与桃香打电动的情景。由于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都只是站在一旁观望而已。现在看起来,那似乎是一台相当老旧的机器。
  「准备完成了的说。这是说明书的说。」
  「啊啊,谢谢你。」
  真哉看向记事本大小的手册。
  他啪啦啪啦地翻页,迅速扫过以浑圆字体写下的说明,努力掌握住概要。
  「只要将复数以上的同色球体连接在一起,球体就会被吸入亚空间,进而消失不见啊。球体崩解时,如果有复数以上的他色球体因此连接,也会一并消失。透过此规则接二连三地消除球体,即能获得高分。」
  「这是益智游戏的说。会一闪一闪地发光然后消失不见,看起来既漂亮又可爱的说!」
  「哼嗯,这就是所谓的祖父悖论(注3)现象吗?其实全部都是同一个体,但来自于不同的时间轴。这么一来的话就说得通了。」
  真哉暗忖着这种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理论。优希在一旁露出一副等不及的模样,拉了拉他的衣摆。
  「要开始了的说。哥哥用这个手把的说。」
  「啊啊。」
  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向榻榻米的优希,将双手握持的专用操作介面递了过来。
  注3当某人透过时间旅行回到过去,杀了祖父母导致父亲不会出生,照理来说某人也不存在,此时就会出现矛盾。但物理学家认为,世界也许是由无数个平行宇宙所组成,当你回到过去杀的祖父母其实存在于另一个平行宇宙(或你回到过去的举动创造出一个新的平行宇宙)。
  那是左侧有着十字型按键,右侧设置了数个圆形按钮,造型独特的操作介面。正当真哉还在为那便于操控的设计感到佩服不已时……
  「要开始了的说。」
  优希宣布游戏开始。
  电视画面被分成左侧优希、右侧为真哉领域的框格,不断有圆形物体从天而降。似乎得把握拼图的要领,控制手上的操作介面,将那些圆形物体一个一个消除。
  当真哉正在确认操作介面的反应、一颗一颗操作着按钮的期间,身旁的优希领域已经绽放出彷佛烟火般的华丽声光效果。
  接下来——
  「优希获胜的说!」
  胜负瞬间揭晓。
  一边望着将自己的阵营掩埋殆尽的灰色物体,真哉大大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还满困难的呢。」
  「优希很强的说。朋友跟姊姊她们都赢不过我,所以玩没多久就不陪我玩了的说。」
  「是吗?你的确很强呢。」
  驾轻就熟地操作着按键的优希,丝毫没有任何迟疑,反覆连接球体使其消失。此外更仿佛一切都如同她的计算般产生连锁效应,屡屡获得超高分数。
  要练到这个地步,想必不是轻轻松松一蹴可几的吧。
  「不过……」
  真哉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我大致了解游戏方法了。」
  缓缓地在握着的游戏手把上略微施力。
  「下一场要开始了的说!」
  优希笑容可掬地宣言后,立刻迅速地操作起按键。
  眼前是可爱的动物一边抱着『READY?』的文字,一边像在挑衅玩家般,以极为缓慢的动作舞动着。
  「比赛就要——」
  「——开始了!」
  画面一翻出『GO!』的文字后,双方立刻开始动作。
  蓝、红、黄、绿、白——各种颜色的球体令人眼花撩乱地旋转、降落,一个接着一个堆叠到有意义的位置上。
  按键的触感、中断处理对反应速度之影响、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产生的时间延迟,以及透过音效得知对手动向。原来如此。只要利用第一回合所掌握到的这些要素,就能掌握此游戏的最佳行动模式。
  就在这令人眼花撩乱的攻防战中……
  「——我回来了。」
  一道清爽的声音传进起居室。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的说!」
  两人的视线没有离开画面,仅以声音招呼那号人物——饭山家次女的返家。在那一头长长的美丽黑发之下,应该是挺得笔直的背脊,但他现在眼睛离不开游戏画面,无法亲自确认。
  踏入起居室的莉子,一看到并肩而坐的两人便说.
  「打电动?真是难得——咦!」
  说着说着便将眼神移向画面,并发出又像傻眼又像被吓到的惊呼声。
  「十八连锁……而且还互相抵消,你们到底在挑战什么超高水准的壮举啊?」
  「哥哥非常厉害……的说!」
  「不,我光是为了躲避优希的攻击就忙不过来了。」
  即使一边回话,仍将全副心神贯注于画面上。
  正当他一面望着在接二连三的连锁反应下被吸入亚空间里的谜样物体,一面透过预告的颜色组合:心算出一万零两百三十八种行为模式,并从中挑选出三个最佳组合一时——
  伴随着『TIME UP!』的文字浮现,画面里一切动作都静止下来,游戏结束。
  「时间到了……平分秋色吗?」
  「好、好厉害的说!哥哥好会打电动的说!」
  看到真哉的表现完全不同于第一回合,简直像换了个人的身手,优希一脸惊讶地瞪大双眼。
  于是,莉子捡起躺在地上的塑胶盒子,一边用手拢了拢长长的黑发一边问:
  「居然带了这么古老的游戏回来。真哉玩过这款游戏吗?」
  「不,其实我是第一次接触电动。」
  「我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莉子轻轻耸肩,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优希对这方面的游戏异常拿手喔。老实说,我和姊姊完全没办法跟她对抗,你能够陪她一起玩,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被称赞「异常拿手」的优希,兴奋地重新拿起游戏机的手把:
  「再一次!我要再玩一次的说!」
  「啊啊,就这么办吧。」
  真哉也再度拿好自己的手把,准备进行对战。
  「在那之前——」
  然而,就在游戏即将开始之际,莉子临时喊停。

  「优希,墙壁上那幅超级惊人的错视艺术画,是你的杰作吧?」
  「挫是异数画?」
  「就是指花田的画。」
  莉子指着外面,对模样可爱地微微偏着头、感到纳闷的优希补充说明。
  「没有错的说。那是优希画的!」
  「画得微妙微肖,我一时之间还误以为是真的,吓了一大跳。」
  「啊啊,的确是相当栩栩如生,让人一不小心就想踩进去呢。」
  「不过,无论再怎么像,应该也不会有人那么脱线吧。」
  莉子一边用手翻弄游戏盒,一边开门见山地切入正题。
  「先姑且不论这点,我建议你最好在姊姊生气前把图擦掉喔。」
  「啊呜啊呜……桃姊姊会生气吗?」
  「恐怕会喔。别忘了你之前画纳斯卡线(1/41比例尺)的时候在庭院挖了个洞,结果正要去晒衣服的姊姊绊到那个窟窿,害她摔得四脚朝天。话说回来,你当时不也被她痛骂了一顿吗?」
  「桃姊姊『啾!』一声捏了我的脸颊……非常痛的说……」
  优希使用了神奇的状声词形容,接着彷佛回想起某种讨厌的回忆般,用力摇头。
  莉子看到么妹这番反应,对她投以温柔的微笑。
  「不过,既然没有实际闯祸,姊姊应该不会发这么大脾气吧。」
  「啊呜啊呜……但是姊姊会生气,我还是去擦掉的说。」
  优希一说完,立刻动手收拾起刚拿出来的游戏机。
  「游戏先摆着没关系吧?」
  「放着不收的话,桃姊姊一定会发脾气的说。」
  「啊啊,有道理。」
  发出微妙的声音赞同后,莉子也动手帮忙收拾。
  当她将游戏手把的线从游戏机本体拔下来后,便不自觉地观察起来。
  「这个东西变得好破旧喔。毕竟我们使用的次数很频繁。」
  「按钮有点故障的说。动作不灵敏的说。」
  「是吗?不过,我们没有多余的闲钱买新的手把。」
  莉子带着一丝丝的落寞这么嘀咕。
  考虑到饭山工务店的财务状况,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尤其不久之前,饭山家甚至陷入濒临破产的窘境,情况可以说是相当危急。
  虽然之前的小插曲成功化解了倒闭危机,但店里的情况依然不乐观。
  不知道优希是否也了解这一点——
  「不过,没关系的说。只要按大力一点就能灵活动作的说。」
  带着天真无邪的微笑这么回应。
  对此感到有些惊讶的莉子,轻轻抚摸如此懂事的优希的头几下后,便动手卷起手把的线。
  其间,视线定定地落在游戏外盒上的真哉,问出不经意涌上心头的疑惑。
  「日本现在很流行这种类型的游戏吗?」
  「这个嘛~」
  微微歪着头思考的莉子,视线投向真哉拿在手里的包装盒。
  「毕竟这个游戏已经上市很久了,也不能说现在很流行吧。」
  「是这样吗?」
  虽然他个人认为这个游戏很棒,但时下似乎不怎么流行。
  「如果真要说目前流行的游戏……」
  彷佛突然想起来般,莉子进行了补充说明。
  「我曾经在学校听说过,最近有一款游戏相当热门。」
  「哦?」
  听到莉子的话,真哉不禁抬起头来。
  对于下定决心要过日本学生生活的真哉而言,他对普通学生平日从事的活动抱持着强烈兴致。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以及其中涵义,莉子于是一边收拾一边继续说明。
  「我只是偶然听到班上的男同学在讨论而已。据说现在正在流行玩一款校内限定的有趣游戏喔。」
  「校内限定?这么奇怪。」
  「我也不太清楚详情,但似乎是款相当受欢迎的游戏。不分年级高低,在学校暗地里掀起一股热潮呢。」
  也就是说,在与真哉同年级的学生之间一定也相当流行吧。
  在越来越感兴趣的真哉身旁的优希,轻拉着莉子制服衣角。
  「莉子姊姊,那个很有趣吗?」
  「是啊,听说是如此。」
  听到姊姊这么说,优希以绽放出闪闪光芒的眼神望若远方。恐怕她正在想像那款获得超高评价的有趣游戏吧。
  「好像很好玩的说。优希也想玩玩看的说!」
  「因为优希很喜欢打电动,也许会觉得很好玩。只不过……」
  停顿了一下后,莉子才面有难色地皱眉说道:
  「我也不清楚该如何买到游戏。根据男生一脸装酷、故作潇洒的说法,游戏起点似乎就是从找出入手方法开始。」
  「喔~原来日本也流行这种手法啊。」
  刻意只在市面上流通极少数量的商品,煽动消费者购物欲的商业操作。
  将获得商品的行为目的化,使少量库存成为认同商品本身具备高度商品价值的证明,进而连结到促销手段的商业架构。
  真哉深深点头,赞叹于日本居然还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调查一下吧。如果买到的话就送给优希。」
  听到真哉所说的话,优希双眼惊喜地瞪得浑圆。
  「太好了的说!谢谢哥哥的说!」
  只见她一脸开心,双手不停地摆出万岁姿势。
  虽然有点伤脑筋,但看到开心欢呼的老么,不自觉跟着开心起来的莉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也来调查看看好了。总不能一直让真哉专美于前吧。」
  接着——
  「我、我回来了……」
  这次从玄关传来三姊妹中的长女的声音。
  声音传来没多久便立刻踏入起居室的,是穿着制服的桃香。桃香回应了三个人「欢迎回来」的问候,然而,莉子却一脸狐疑地望着那样的姊姊。
  「姊姊,你怎么了?为什么按着鼻子?」
  莉子说得没错,不知为何,桃香的手正捣在鼻子上。
  将书包放在榻榻米上后,桃香情绪激动地指着外面:
  「你们听我说!就是啊~外面突然出现一片花田,因为实在是太漂亮了,所以我情不自禁想踏进去看看,结果就——」
  『…………』
  三人不发一语地倾听她的说明。
  而且,这瞬间也确定了将对优希施以「啾~地捏脸颊」之刑。

  这是真哉第一次来到图书室。
  「喔……这里就是图书室啊。」
  破坏体育用品仓库的隔天放学后。
  真哉按照班导师的指示来到图书室。
  图书室位于校舍三楼最深处。在平日鲜少经过、并列着一整排空教室的走廊尽头,正是这所学校的图书室。
  轻轻滑开门,一踏入那静谧的空间后,一股独特的味道扑鼻而来。
  「是书的气味……吧。」
  这独特的氛围不禁令真哉会心一笑。
  真哉从以前就很喜欢看书。
  因为母亲会买给他的唯一娱乐就是书。虽然几乎都是一些参考书和专业书籍,但偶尔也会混入小说或诗集。记得母亲曾说,具备高尚的教养也是适者生存的重要因素之一,令他回想起被狂塞各式各样书籍的往日生活。
  正当真哉沉浸于怀念的回忆之中——
  「……哎呀?」
  从办理借还书的柜台另一端,传来某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真哉视线一望去,便看到认识的人坐在椅子上,一脸无聊地整理着书籍。
  「嗨,莉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才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看着走向柜台的真哉,那号人物——莉子微微耸了耸肩,停下手边动作。
  美丽的黑发、挺得笔直的背脊,即使身处这个宁静空间,仍然散发出一股凛然的存在感。坐在椅子上捧着书本的模样,令人联想到养在深闺的干金大小姐。然而根据桃香所言,还得加上『如果闭上嘴不说话』的大前提。
  只见莉子稍微调整坐姿,迅速以手顺了一下头发后,一脸纳闷地偏着头。
  「真是稀奇耶。真哉居然会来图书室,不过非常遗憾,这里没有收藏死海文书的正本喔。」
  「那还真是可惜。不过,我已经将数位化的版本从头到尾看完了。」
  所谓的死海文书,是被发现于死海西北部沿岸的洞窟等地点,写在羊皮或是莎草纸上的古代文献。不久之前甚至连阅览照片都不被允许,但如今已能阅读经过数位化的电子文本了。
  当然,这种地方不可能收藏那种文献的正本。
  「莉子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说,你也破坏了什么东西吗?」
  「……昨天真哉破坏了体育用品仓库,然后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重建的谣言,原来是真的啊。」
  莉子的语气隐绚透露出一丝无奈。然后,一边确认手上书籍的图书卡,一边在上面盖日期章。
  即使真哉再怎么摸不着头绪,一看到这副景象便立刻理解莉子在这里的理由。
  「原来如此,莉子是图书委员啊。」
  「答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因为我最近跷太多班,现在变成得每天来这里服务直到学期结束。所以我现在非常郁卒。」
  她似乎是将图书委员的服务时间全挪去打工了。事到如今得因为这件事受到处罚,让她忍不住在真哉面前深深叹气。
  「喔~跟我一样耶。」
  「这么说来,我好像有听役所老师说过会有人来支援。」
  「役所老师?」
  突然听到陌生的名词,真哉不禁感到纳闷。
  「你不知道吗?就是那个头发梳成三七分,眼神有点像狐狸的老师啊。我记得他应该是三年级的学年主任才对。」
  「啊啊,原来是那个老师的名字啊。」
  真哉回想起那个在辅导室对自己发号施令的男老师长相。经她这么一说,真哉才想起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那个支援就是指真哉呢。我觉得还满幸运的。」
  「幸运?」
  「没事,我在自言自语。」
  莉子干咳一声之后,抱起堆叠在桌上的书本站了起来。
  「那么,我来说明一下工作的内容吧。你跟我过来。」
  「啊啊,麻烦你了。」
  真哉跟在神采奕奕地迈出步伐的莉子身后。
  图书室并没有比想像中的大。
  面积大约是六间教室合起来的大小。左右两列的书架一字排开,书本将架子塞得满满的。参考书、字典、文库本、资料集锦、画册、乐谱——五花八门的各类书籍,静静地等待着某人的手将自己取下。
  真哉以眼光余角瞥着这些藏书,小声地咕哝。
  「真是有意思的藏书呀。」
  「虽然学校图书室里的藏书,规定必须要有一定比例是教育部推荐的书籍,但也没有非常严格的限制就是了。所以……」
  莉子以指尖轻轻抚过书架上的书籍。
  「有华格纳的乐谱、最畅销的推理小说、海因里希海涅的诗集、日本书纪、新年料理食谱,甚至还有费马最终定理的解法。」
  「这本『魔法少女普莉堤派莉堤』是?」
  「在之前的图书问卷调查中有人建议收藏的漫画。优希应该会喜欢这种类型的书吧。」
  莉子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在书架的正中央附近停下脚步。
  接着转过头望着真哉,动了动脖子示意这就是图言室的全体配置。
  「将这些书上架、出借、回收以及进行管理,就是我们图书委员被赋予的使命。」
  「真是责任重大。」
  「是的。所以,请你把这个……」
  她边这么说边将一整叠书放在真哉手中。大大小小总共十本左右,符合这个数量的重量压在真哉两只手上。
  「书架是根据类别分类的,而每个类别则依照五十音顺序进行排列。将这些归还的书籍进行归位,就是你的任务。」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达成这个任务的。」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说完脚跟一转,当她正要离开时……
  「啊,还有一件事。」
  只见她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情般,稍微转动脖子望向这里。
  「还有一位图书委员。她现在应该在更里面的地方工作,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就去问她吧。」
  这么宣布完,指向图书室深处后,莉子便迳自回到柜台去了。想必还得继续进行柜台的相关业务吧。
  「好吧。」
  既然被委以工作,就必须达成使命才行。
  嗯及此,真哉立刻拿起最上面的书本。此时,他才察觉某个问题。
  「根据五十音顺序吗……如果是汉字的话该怎么处理?也有由英文字母组成的书名,如果遇到分别是平假名与片假名的相同书名,又该以哪边为优先呢?」
  也许要依照变换成二进位编码的双位元组顺序,也有可能是汉字一律放到后头,以英文为第一优先也不一定。
  ——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就去问她吧。
  虽然以时机来说有点太快了,不过敷衍了事的话,之后还得重新整理,恐怕会更耗费体力。
  「唔嗯,去问一下吧。」
  因此,真哉毫不犹豫地朝书架深处迈开脚步。
  图书室里几乎不见任何人影。更别说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莉子以外的学生。
  既然说是「她」,想必对方是女生吧。真哉带着唯一的一条线索,在各式各样日文书籍的吸引之下,向深处前进。
  于是,他看到了那幅光景。
  「唔……嗯……」
  「……」
  「碰……不……到……啦……呼呜……」
  「……」
  「高度……只……只差……一点点……呵哇哇……我、我的脚好像抽筋了……」
  「……」
  那名女学生正在与重力进行拉锯战。
  穿着室内鞋的脚踮起脚尖、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奋力地朝上方伸展,正努力将书放上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她构不到的书架上。让人不禁怀疑这是一种新式体操竞赛、诡异的肌耐力训练,抑或是独特的祷告方式?
  了解到以上皆非的真哉,站在那位女学生的身后,将那本书——一本关于实习软体工程学的厚重书籍——轻松地放上去。
  「啊……」
  「放这里可以吗?」
  他边说边将书放回最上层的书架。
  露出惊讶神情转过头来的女学生,抬头望向真哉后,立刻忙不迭地鞠躬道谢。
  「非、非常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会。对肩负相同使命的伙伴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小事。」
  「使、使命……你说伙伴……啊!难道说……」
  只见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般,双手用力一拍。
  「你就是从今天开始来支援的人吗?」
  「啊啊,我是就读三年级的笠取真哉。请多指教。」
  「原、原来如此。」
  于是,那位女学生理解似的点点头。接着调整一下衣服、双手并拢在身前,清清喉咙之后,有礼貌地向真哉一鞠躬。
  「我是二年级的相田小雪。基本上是担任图书委员的副委员长。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请尽管问我喔。」
  「啊啊,那就拜托你了。」
  真哉对露出和煦微笑的女学生点头致意。
  「我正好有事情想请教你,现在方便吗?」
  「当、当然可以。无论是任何问题,你尽管问吧!」
  女图书委员双手交握在胸前,抬起头来望着这里。
  真哉面对这样的她,指向摺叠起来、放置于书架一隅的物体,先问出他脑海里浮现的疑问。

  「这里有叫做踏梯的方便道具,你有兴趣吗?」
  「咦?啊——」
  当小雪的视线沿着真哉指尖方向望去后,立刻发出这样的声音,动作瞬间僵硬冻结。
  「耶嘿……耶嘿嘿嘿……」
  然后,发出彷佛在掩饰什么的轻笑——
  「唔哇~~真是对不起!」
  突然莫名其妙地以极大的音量道歉,然后像是要隐藏变得满脸通红的脸颊般蹲了下去。

  重新打起精神后。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顺利完成莉子所托的任务之后,真哉再度转向那位名为小雪的少女。
  她是个身材相当娇小的女学生。与同年级的莉子相较之下,差了一颗头以上的高度,拿她与优希相比可能会更恰当一些。齐肩秀发的其中一边绑上了发圈,而那充满活力的双眸正向上仰望,观察着真哉。
  「呃呃……那么,这个就麻烦你了。」
  原本一脸难为情的小雪重新打起精神,一来到柜台边便指着放在那里的电脑。
  「这是?」
  「登录新书的电脑。现在正好是汰旧换新的时期,必须将新书登录到系统中。」
  她一边说一边以手指轻抚着堆叠起来的书本。每一本都是全新的,洁白的纸张相当引人注目。
  真哉一拿起最上面的书,立刻翻过来察看封底。
  「原来如此,贴上这个标签就能透过封底的条码进行索引啊。」
  「是的。这台电脑就是用来管理出借纪录的。」
  小雪在旧式CRT显示器上咚咚地轻敲几下,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学生手册似乎也有条码,就是透过那个条码进行连结的吧。」
  「没有错。听说纪录会累积在一个叫做图书什么的系统里面,那里面似乎保存了相当久远的资料喔。」
  「还真是现代化呢。」
  「好像是这样子。不过那方面的事情,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我不是很了解。」
  小雪发出耶嘿嘿的干笑,并搔了搔后脑勺。
  真哉坐在位子上,将手持的条码扫描器拿起来,接上电脑。
  「Driver呢?」
  「已经安装了,你放心。」
  所谓的Driver(启动程式)是电脑控制外接装置时,必备的软体程式。毕竟是使用多年的系统,当然已经安装在电脑里了。
  「话说回来。」
  真哉望着高高堆起的书本
  「还真是有趣的书单呢。不仅有文学、教养书、参考书、报纸,甚至还有杂志与漫画。」
  看到这份大杂烩般的清单,真哉不禁轻笑出来。
  「啊哈哈,图书馆员的兴趣相当广泛,所以才会五花八门什么类型的书籍都有。光是欣赏这些书的书名也挺有趣的。」
  「的确如此。」
  真哉瞥了一眼开心地浮现笑容的小雪,以眼神浏览随意地堆叠起来的书本书背。
  「软体工程学的书还满多的耶。」
  「嗯?有这种事情吗?」
  小雪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纳闷地偏着头,食指搁在下巴的下面。
  「唔——这是根据问卷调查而决定的,应该是有不少人会借这类的书籍吧?」
  「原来如此。」
  「学校居然有人会看这么高难度的书,真是令人敬佩。」
  抽出其中一本啪啦啪啦地迅速翻阅后,小雪露出一副彷佛吃了青椒般面有难色的表情。这本书对于来中学图书室借书的人而言,的确有点难度。
  聊到一半,在其他书架作业的莉子步履蹒跚地走回来。
  「啊,莉子。那边弄好了吗?」
  「弄好了。还真是没成就感。」
  「咦、咦?应该不会吧:  」
  小雪以苦笑回应莉子这番毫无干劲的感想。
  「两位认谶吗?」
  「我们同年级,虽然现在不同班级,但是一年级与国小的时候,我们都分在同一个班级喔。」
  两个人站在一起互动的模样相当自然,让人一目了然,她们的交情比刚才的对话更为深厚。
  「小雪,我想问一下,你知道这本书是放在哪里的吗?」
  「我看看喔……哪本?」
  「这本《阿拉斯加与资本论》。纪录是显示三号书架,但是我找不到。」
  「奇怪了,是不是被别人移到其他书柜了呢?」
  小雪探向莉子递出来的便条,小声咕哝。
  「唔嗯。」
  从口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的真哉,启动最近进行改良的应用软体并滑动手指,立刻从卫星传来影像,透过GPS的定点比对,输入必要资讯后,再度送出指令。
  大约经过五秒后接到回传结果。
  「在七号书架最下排,从右边数来第八本书。」
  「什、什么?」
  面对唐突发言的真哉,小雪困惑地眨了眨眼反问。
  一旁的莉子则是早已对这异样行为见怪不怪,叹了一口气后反问真哉:
  「……以防万一,我想请问一下,你刚才做了什么?」
  「这问图书室的窗户很大。」
  真哉一边将背靠在椅背上,一边将视线投向书架前方可见的窗户。
  「我只是透过位置侦察卫星(弗蕾亚)搜寻影像而已。最近刚上传了追加功能,可以自动辨识拍摄到的文字内容,并进行搜寻。」
  「上、上传……搜寻……」
  「不,什么事情都没有。在意的话,我们就输了。」
  莉子甩甩手,朝指定的书架迈开步伐。随后小声地说了句「找到了」,将寻寻觅觅的书籍从书架上抽出之后走回来。
  「哇哇哇,真的有耶……这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所以我才说,在意的话我们就输了。即使不知道飞机是如何飞在天上,我也能够照搭不误,同理可证,只要知道书放在哪里就好了,搜寻的手段一点都不重要。」
  「这、这个嘛……似乎是这样子没错……」
  对于脸上表现出自己未被说服的小雪,莉子也只是耸了个肩。
  「话说回来……」
  莉子翻弄着手上的书籍,来回巡祝人烟稀少的图书室。
  「有好多书籍的存放位置都不确实。如果规规矩矩地将书归位,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吧。」
  「所谓人类,就是无法如此有系统地执行动作。」
  真哉的办公室也不例外,如果没有路法的话,总是一整片杂乱无章。
  如果没有那个会一边发牢骚一边替他收拾整理的优秀秘书,他的办公室恐怕会在一瞬间就化为垃圾掩埋场吧。
  「我想顺便拜托你一件事。」
  只见莉子竖起纤细修长的食指,微微偏着头看向自己。
  「我之前明明有买纯苦巧克力,可以帮我搜寻一下所在位置吗?」
  「啊啊,那个的话——」
  不需要搜寻。
  真哉将昨天夜里看到的光景,直接化做语言传达。
  「桃香一脸津津有味地吃掉了。」
  「……果然。」
  无奈地叹着气的莉子与站在她身旁露出苦笑的小雪,这副情景莫名地令人印象深刻。

  结束图书委员工作时,夕阳已经支配了整片天空。
  距离暑假只剩一个星期了。接下来就要正式踏入夏天这个季节,连日来的天气预报也都叮咛全国人民预防中暑或是紫外线伤害。
  白天阳光晒暖的地面,即使到了这个时间仍然带着热气,抚过肌肤的风也温温热热的。离开楼梯口时,从莉子的口中吐出来的话是『秋天不能早点来临吗?』
  将图书室的门窗上锁后,一起放学的三人走到外头。当他们悠哉漫步于校园内时,在操场上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是……桃香吗?」
  真哉停下脚步,眯起眼看过去。
  桃香在操场的一隅,身穿陌生的队服。
  「应该是在当垒球社的救兵吧。别看她那个样子,其实她的运动神经可是相当优秀的,所以常被别人拜托。」
  「桃香学姊很照顾学弟妹,在低年级女生之间非常受欢迎喔。」
  「喔~」
  莉子她们也停下脚步,观察起桃香四周的垒球社成员们。
  「我今天一定会打败你的!桃香!」
  站在投手丘上、体格相当结实的女学生,以握着球的手奋力指向桃香。
  「呵呵呵,你以为自己能轻易超越我吗?」
  与之抗衡的桃香,则站在打击区内从容不迫地转着金属球棒。只见她微微调整头盔,脸上带着彷佛将「游刃有余」画成图一般的从容笑容。
  「就凭你,绝对打不到我为了今天而特别开发的魔球!」
  「爱说笑。今天也让我用这根球棒打爆你那毫无根据的莫名自信吧!」
  「呵呵呵呵。你只会像电风扇一样空转而已。」
  「随便你爱怎么说。反正,只要这根球棒在我手上,你投出来的球就注定要飞出场外。」
  「就用我的球来将你的傲慢粉碎得体无完肤吧。」
  「就用我的球棒来将你的痴心妄想彻底击沉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废话少说快投球吧。」
  『是。』
  受到裁判斥责的两人终于摆出对决姿势。
  担任投手的女学生以脚踩平投手丘两、三次后,停顿了一下,接着一边跨出一大步——
  「必杀!子弹球——之类的!」
  一边这么大喊并投出。
  就在那个似乎不是子弹球的球,穿过桃香眼前刹那——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莫名充满干劲的喊声,桃香挥出大棒迎击。
  「姊姊偶尔会像这样子放弃当女人……」
  看到那样的姊姊,莉子手抵在额头上一脸遗憾地说。
  球在视线前方发出「铿——」一声的痛快声响,遭到击飞。
  以有如发射升空的火箭初速度(注4)飞了出去。然而,球路却是朝向遥远的彼方,接着就这样笔直地被吸入校舍林立的方位。
  「啊,飞进校舍里了……」
  正如小雪所言,球飞越护网、穿过树木问的空隙,就这样直直地以惊人气势朝校舍袭击而去。
  「啊——」
  注4也称初速率,物体反应时最初阶段的速度。
  四周传来一副事不关己的叹息声。就在众人以为球即将打破玻璃时,玻璃并没有如预料中的被撞破,反倒是球被吸入了校舍里面。
  「看来窗户是开着的。」
  「太、太好了……」
  众人早已预想窗户玻璃四散的情景,因此纷纷对破碎声没有传来而松了口气。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察觉到某件事的莉子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声。
  「但,那里不是图书室吗?」
  「咦?哪里哪里,真、真的耶!」
  小雪也察觉到这一点,疑惑地问着为什么。
  「奇怪。我们刚刚应该关上全部的窗户了呀。」
  没错,三人离开时关上了窗户,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确认全部的窗户紧闭,并在切掉电脑与空调的电源之后,才关上电灯,锁上图书室的门。
  换句话说,有人在真哉他们离开之后,进入了图书室。
  「————喂!是谁干的好事!」
  当时人手撑在窗边,青筋暴露地发出响彻整座操场的怒吼声。
  「啊,役所老师。」
  正如小雪所言,站在那里的是进行图书委员工作时并没有露面的役所老师。
  「哎呀,真是伤脑筋呀。啊哈哈——」
  换回制服的桃香毫无任何反省之情,一脸悠哉地笑着。
  她被役所老师叫了过去,接受三十分钟的说教。最后她以垒球社的成员并非故意、错在学校没有买安全护网的疏失,再加上激动地辩驳球是无辜的而获得无罪释放。
  话虽如此,却也被占去了大半的时间。
  「现在不是『啊哈哈——』的时候吧。多亏你的杰作,害我们被迫听役所老师的说教。」
  「谁、谁知道会这样子啊?而且,那个老师本来就老是这样怒气冲冲的。」
  对于莉子投射而来的怨恨视线,桃香将脸撇向一旁视而不见。
  小波浪的微鬈秀发扎成一束绑在头上,下方一双惬意快活的明亮双眸,总是充满朝气地盯着前方。桃香是真哉寄宿的饭山家长女,也是一名姊代母职、很会照顾人的姊姊。
  「更何况,我只是在进行社团活动,他没有理由发脾气吧。球会飞去那边是不可抗拒因素,不可抗拒呀。」
  「即使你毫无意义地全力挥舞球棒也是吗?」
  「不可抗拒因素,不可抗拒呀。」
  「即使得听役所老师说教也是吗?」
  「不可抗拒因素,不可抗拒呀。」
  「即使姊姊偷吃我的巧克力也是吗?」
  「不可抗拒因——你、你在说什么啊?」
  看到眼神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移的桃香,莉子以彷佛侦讯室刑警般的锐利眼神开口:
  「我已经掌握到证据了。」
  「可恶……你这个长舌夫……」
  「没道理怪罪真哉吧。」
  莉子以冷冰冰的态度,责备一脸怨恨地瞪过来的桃香。
  也许是领悟到战况对自己不利的关系,只见桃香一发现前方左手边有间便利商店——
  「对、对了!」
  便指着那间店铺遍及全国的连锁便利商店,说出这么一句话。
  「好久没来一场吃冰猜拳比赛了!」
  「……居然转移话题。」
  以不屑的眼神望着姊姊的莉子,下一秒钟彷佛重新振作起来般拨开长发。
  「不过,未尝不可。我接受你的挑战。」
  「哇啊啊,好久没玩了。来玩吧、来玩吧!」
  小雪也双手交握在胸前,带着雀跃的兴奋神情用力地点头。
  「……嗯?吃冰猜拳?」
  「没错。」
  桃香点了一下头,回答不懂意思而反问的真哉。
  他们一边走向便利商店前的停车场,简单地说明给真哉听。
  「班上的同学或是社团成员之间经常这么做。猜拳猜输的人,必须买冰请赢家吃。」
  除了很贵的哈根达斯之外,如此补充的桃香满脸笑容地说。接下来,她问真哉「如何?你要玩吗?」
  以真哉的立场而言,即使将全部的冰棒连同冰柜一起买下来也不会觉得贵,但是——
  「喔~好像很有趣呢。」
  他打算要顺从自己的好奇心,答应了这场赌注。
  也许是从真哉的回答获得满足,只见桃香开心地双手交握在一起说:
  「呵呵,别看我这样子,我可是对猜拳相当有自信的喔。」
  「你太天真了。所谓的猜拳说穿了就是统计学。就凭姊姊这种单纯的思考模式,赢得了我吗?」
  「我今天的运势可是第二名喔。我绝对不会输的。」
  三位女生干劲十足,各自在自己的右手上灌注超过基本所需的力量。
  真哉笑容满面地看着那样的三人,提出一个疑问。
  「对了,猜拳有何规则呢?」
  「咦?你不知道吗?」
  桃香颇感意外地反问真哉,简单说明三种手势相克的定义。
  「原来如此。剪刀、石头、布啊。石头是零,剪刀是二,布是五……啊。」
  「嗯?你说什么?」
  「观察后发现这是手指数。」
  「啊啊。」
  真哉一边比出三种手势,了解地点了点头。
  「石头是最简单的手势,接下来是布,最后有点复杂的是这个剪刀的手势……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吧。」
  「……你在计算什么吗?」
  「机率定理。」
  真哉回答了莉子的问题,并在面前比出石头的手势说:
  「假设出现机率最高的是能够轻松比出来的石头,为了获胜出布是最有利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但是,我现在告诉了你们这件事。」
  说完之后,这次他改比出剪刀的手势。
  「所以,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会演变成你们三位比出剪刀的机率最高。」
  「呃……毕竟你自己都宣布会出布了,我们的确会考虑出剪刀……吧?」
  「于是,这么一来……」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真哉再度轻轻握起右手后接着道:
  「我认为按照一开始所预测的,比出出现机率最高的石头才正确。但是,你们听到这个假设之后,也许会基于一开始的前提为理由而出布。」
  「等、等一下……出石头的话就用布,布能够赢石头,所以又用石头……」
  「如果以这个理论为前提的话,果然还是出最难比的剪刀胜算才高,但在这个情况下,就会面临到一开始假设石头出现机率最高的问题——」
  「快、快住手!别再继续说这么艰深的事情了!」
  再也不想听下去的桃香不耐烦地用双手捂住耳朵。
  「……心理战吗?真有你的。」
  「好、好厉害喔。桃香学姊陷入混乱了。」
  一旁的莉子与小雪一脸钦佩地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对那样的三个人微笑后,真哉才话锋一转,说出告诉她们这件事情的目的。
  「这么一来机率就是三分之一,不觉得这是相当公平的竞赛吗?」
  「啊……」
  吃惊地瞪大双眼的是小雪。接着,她以极为自然的动作,在莉子的耳边窃窃私扭阳。
  没错,小雪察觉到了一件事。
  ——在这个时间点,机率并不是三分之一一
  「看、看我的。虽然我不是很清楚状况,不过我们开始吧!」
  重新振作起来的桃香,改以握拳的手势,高声地喊出猜拳的口号。
  「剪刀——石头——」
  『布!』
  胜负在第一回合立刻揭晓。
  「输……输了……」
  失望地向下望着自己的手——石头,垂头丧气的桃香。
  另外三个人则是看着自己的手——布,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谢谢招待喔,姊姊。」
  「那个那个……谢、谢谢学姊的招待。」
  从容地拨了拨头发的莉子,与似乎感到有点抱歉而深深一鞠躬的小雪。
  真哉则是将视线投向两人中身材较娇小的那位。
  「小雪察觉到了呢。」
  「是、是的。」
  即使不明说,小雪似乎也能理解真哉话中的意思。
  小晕将自己比出来的布举到与胸部齐高的位置后说:
  「笠取学长刚才做的一连串行为,并不是为了使机率平均。只是藉由给予复杂的情报,让一切归零而已。」
  没错,这就是真哉真正的企图。
  接着,由小雪道出那项行动所衍生的结果。
  「大家会因为被给予复杂的情报而陷入混乱,造成过去经验与习惯失灵。最后就会变成笠取学长所说的归零状态的机率——换句话说,这场胜负的结果会转变成最容易出现石头的状况。」
  「明智。」
  因为自己的用意被识破而感到佩服的真哉,对小雪点头致敬。
  真哉会说出这么一连串的复杂理论,其实是为了让大家的脑袋陷入一片空白。
  这么一来,各自的习惯或是根据统计的预测行为都会归零。如果在这种状态下进行猜拳,就会出最容易的石头手势——这就是真哉使用的手段。
  当然以结果而言,毫无疑问的确是一场机率问题的竞赛。
  即使如此,最终结果却是唯一不知道状况演变成「出布容易获胜」的桃香,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猜拳,而是与基尔曼比扑克的话,真哉会更不留情。
  比如一边谈论威士忌的喝法,一边营造出手牌是顺子的氛围;或是假装丢出相机闪光灯的话题,其实是在暗示自己拿到同花(Flush)之类,下断使出让人不禁认为狡猾的狐狸与奸巧的狸猫之间的尔虞我诈只是小巫见大巫、藉由令人叹为观止的世纪大谎言互相欺骗较劲的手法。
  最后的结局就是,被牵连进来的路法一个人输掉比赛。这种状况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过,真亏你能察觉到呢。」
  「耶嘿嘿……只是凑巧啦。」
  小雪一脸害羞地搔了搔后脑勺。
  莉子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带着一丝骄傲的神情,补充说明。
  「小雪从以前脑筋就转得很快,尤其是数理方面的学科成绩都非常好喔。数学也总是前一、二名,而且某些理科科目中总是能考到相当傲人的成绩喔。」
  「啊哈哈,因为我不擅长生物或是地球科学。」
  小雪以手扶在后脑勺上,伤脑筋地露出难为情的表情。
  「不过,别看小雪这样,她可是很厉害的谋略家呢。」
  莉子一边瞥向一脸羞赧地笑着的朋友,淡淡地回想起过往。
  「记得我们念小学的时候,只因为她不想吃营养午餐的胡萝卜,就去调查了产地土壤的污染程度,制成报告提交给班导师,并煽动班上同学相信吃这种东西会生病。后来,这个话题延烧到家长会上,最后还发展成将教育委员会牵扯进来的大骚动。」
  「那、那个是……该怎么说呢……耶嘿嘿嘿嘿……」
  「结果,胡萝卜从我们的营养午餐消失了好一阵子。她还满有一套的吧。」
  另一方面,战败者垂头丧气地双手抱头喃喃自语。
  「啊~啊~人家这个月手头很紧的说……」
  「还不是姊姊你买太多零食了。」
  完全没有同情的余地。于是,莉子毫不客气地踏入便利商店。
  虽然一面碎碎念个不停、懊晦不已,但桃香的手也自动自发地拿起橘色购物篮,打开放置于店面一隅的冰柜门。
  「……我要吃这个,果汁棒棒冰。这是最长的冰棒,而且能慢慢享受……最重要的是……它很便宜……」
  她选择了细长的棒状冰,无力地放入购物篮中。
  「我要这个。大巧克力脆片雪糕,选巧克力口味是为了伸张正义。」
  「那么那么……我……这个好了。豪华版橘子冰砂,大的比较划算。」
  「我就选这个吧。弹珠汽水冰棒,化学食用色素的水蓝色看起来很凉爽。」
  各自选了喜欢的冰棒之后,放到桃香手上的购物篮里。
  桃香提着微微带点重量的购物篮,一边拿出钱包,一边以彷佛看破红尘俗世的豁达眼神,抖着肩膀大笑:
  「呵呵……喔呵呵呵……你们在客气什么吗?一个就够了吗?」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改拿十个喔。」
  「住手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谎请别做这么残忍的事!」
  接下来,大家在便利商店前吃起刚买来的冰。
  喀滋一声咬下的冰棒吃起来感觉格外美味,是因为与家人在一起的关系呢?还是因为这是别人请客的关系呢?真哉在心里如此暗忖,而水蓝色的块状物就这样轻轻地溶化在嘴里。


第二章 那个谎言
  那一天早上,非常不凑巧地下起雨来了。
  从南方来的暖气团跑来搭讪日本上空的空气,气象预报员这么说。也因为这个缘故,最近几天的天气都是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的情形。不过,由于太阳被云层遮住的关系,气温也跟着下降许多,这一点让人很开心。
  就在这种初夏雨中,连蝉的声音都变得微弱的某天早晨。
  「我去上学罗。」
  「我去上学了。」
  「上学去的说!」
  真哉、莉子与优希一字排开,站在饭山家的玄关上。
  在家里目送他们离去的,是身穿制服外加围裙的桃香。
  「好的,请慢走。要小心车子喔。尤其是优希,不可以再乱画图喔!不准在马路或是墙壁上画喔!听清楚了没有?」
  「啊呜啊呜……人家不想要再被『啾~』地捏脸颊的说……」
  优希按着左右两侧脸颊,躲到真哉背后。
  于是,桃香双手叉腰对这样的优希说:
  「还有等你回家之后,要把上次画的图给我清理干净喔。听说雨似乎只会下到傍晚而已。」
  她指着花田方向,这么命令家里的么妹。
  前天桃香回来之后,没多久就下起雨来了,清洗壁画的工作也因此被迫延期。如果这场雨能冲掉壁画就轻松多了,然而画却正好位于庭院大树下方,看来也不能抱太大的期待。
  因此,即使雨不断地下下停停,此时此刻壁画仍然残留在墙上。
  比平常早三十分钟出门的早晨。
  由于真哉与莉子要值图书室的工作,优希则是轮到当值日生,所以三人一起出门。
  「为什么太阳会升起呢……」
  莉子一脸怨恨地望着下雨的天空,面有难色地发起牢骚。对于早上原本就很难爬起来的莉子而言,在这个时间起床可以说伴随着相当大的痛苦吧。
  「只要地球会自转,就不可能阻止吧。」
  真哉一边对这样的莉子回以苦笑,一边撑起伞迈开步伐。
  雨声听在耳里相当舒服。
  当他正要跨出饭山家腹地的时候,穿着长靴咚咚咚地跑到真哉身旁的优希,伸出没有撑伞的那只手。
  「哥哥,我想牵手的说。」
  「嗯?啊啊,好。」
  真哉轻轻回握住那只小手,优希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
  「哥哥的手好大的说!」
  「优希的手好小喔。」
  他温柔并且小心翼翼地握住,这只彷佛只要一用力就会坏掉的小手。
  「你会不会热?」
  「没问题的说!」
  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两人互动的莉子则说:
  「请你一直牵着她,直到分开为止喔。放任优希在路上乱跑乱跳很危险。」
  「嗯。」
  真哉非常清楚莉子的担忧,露出苦笑点头后,微微加强手上的力道。
  接着,莉子转着色调沉稳的蓝色雨伞,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为什么图书委员要这么早就开始工作?图书室又不是一大早就开门。」
  「小雪说过,只利用放学后的时间没办法完成工作。」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莉子露出一副虽然知道理由但就是不服气的表情,不悦地嘟起嘴巴。
  然而,不晓得叹了第几次气的莉子,似乎察觉到什么般将视线往上移。
  「……哎呀?」
  听到她的低呼,真哉也跟着望向前方。
  视线前方是撑着印有奇怪几何图案雨伞的同校女学生,伫足于墙壁前。
  莉于似乎立即看出那是谁,只见走过去的莉子从身后轻唤着她。
  「小雪?怎么了吗?」
  「咦?」
  被叫到名字的那位女学生——小雪,小小地惊呼一声后回过头来。
  「哇哇哇,是莉子啊。笠取学长也在,还有——」
  「雪姊姊!」
  原本握住的手瞬间被放开,待真哉回过神来,优希已经抱向小雪的腰。
  小雪虽然感到惊讶,还是带着笑容接住了饭山家的老么。
  「啊哈哈。优希妹妹,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
  「很好的说。优希充满活力的说!」
  从优希一脸灿烂笑着回答的内容便可得知,两人早就彼此认识了。小雪似乎也认识桃香,看来她应该和饭山一家人有来往。
  「对了,这里也是小雪上学的必经之路。不过,你怎么会站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我在看这个。」
  一副迫不及待地要发表的小雪,所指的是画在墙壁上、真哉也看过的花田。
  幸亏头顶上有着大树的浓密绿叶,壁画几乎没有受到雨水影响,仍然保持着前天的原貌。
  「我从昨天就觉得很好奇,因为这幅画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一开始还误以为是真的呢。这幅画太漂亮了,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看到入迷。」
  「你有产生想踏进去的欲望吗?」
  「咦?啊哈哈,怎么可能。应该没有那么脱线的人吧。」
  『…………』
  三个人下意识回过头去,幸运的是桃香还在房子里头收拾早餐。
  完全没察觉到三人异样的小雪,将手抵在脸颊边,露出陶醉的神情。
  「这幅画好棒喔~是谁画的呢?」
  「这是优希画的说!」
  「咦?真的吗?」
  优希带着满脸的笑容,对吃惊反问的小雪用力点头。
  小雪的视线在墙上壁画与优希的脸之间来回,讶异地频频眨眼。
  「优希妹妹好厉害喔!这么说来,你从以前就很擅长画画呢。」
  「耶嘿嘿的说。」
  看到一脸害羞地笑着的优希,小雪羡慕地眯起双眼。
  「真好……如果我也能创造出这么美丽的事物就好了……」
  「你也对绘画有兴趣吗?」
  「不,并不是这样子的。」
  小雪一边难为情地搔着后脑勺,一边浮起隐约带点自嘲的笑容。
  「因为我完全没有创造出这种美丽事物——既美丽又能感动人心的天赋,所以才会忍不住觉得很羡慕。」
  「既美丽……又能感动人心……啊。」
  「是的。」
  隐约感觉到她的回答里涨满一股难以言喻的欣羡之情。
  然后,小雪像是猛然想起般,将视线落在手表上——
  「——呃,不妙。不走不行了。」
  「啊啊,的确。」
  「……虽然我一点都不想去呢。」
  「优希也要加紧脚步的说。」
  四人彷佛受到时间的催促般,急忙踏上往学校的路途。

  早晨的图书室被一股静谧的气氛团团包围住。
  「我该做什么呢?」
  真哉挥去被雨淋湿的肩膀上的水珠,环视寂静的图书室一圈。
  在途中与优希道别后,三个人接着来到图书室。莉子像是要扫开凝结的空气般俐落地打开窗户,引入新鲜的空气。小雪则是拿出图书日志,以熟练的动作记录进入图书室的时间。
  「那么那么……麻烦你更换报纸与期刊吧。」
  「报纸与期刊?」
  「是的。全国性的报纸是每天早上更换,其他则会在发行日投递到楼下的信箱。值班的图书委员必须在早上确认信箱后,更换成最新一期。」
  「就是这个。」小雪说着并指示的前方,放有数种报纸。
  有两份一般报,再加上经济报与体育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有赛马的报纸。
  「用这个报纸架上的夹子将这个……这样夹住。」
  「原来如此。」
  她一边将新的报纸用细长的银色夹子夹好,更换掉旧的报纸。
  将其余报纸都换掉之后,再将旧杂志从书报架取下,换上每隔两周送来的最新一期。
  「还有还有,旧的时尚杂志请放在那边。」
  「时尚杂志?」
  就是那个——小雪指着真哉抱着的杂志。
  那本杂志的名字似曾相识。
  「我懂了。原来莉子部是从这里拿的?」
  「是的。别看莉子那样,她可是相当节俭的人喔。零食之类的东西,她也几乎不买。」
  隐约散发出一丝喜悦的小雪这么说。
  仔细回想起来,莉子甚至还打算打工贴补家用,的确不可能将钱用在买杂志上。隐约窥见了莉子担任图书委员理由的真哉,情不自禁地溢出一丝浅笑。
  「你连杂志的事情都知道,可见你与莉子的感情非常好呢。」
  「当然呀。我们从就读小学的时候就黏在一起了,而且我也跟莉子一样,家里在经济上并不是那么宽裕,经常上图书室打发时间。所以,抱持相同理由来这里的我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走在一块了。」
  「所以才变成好朋友啊。」
  「是的。」
  小雪笑容可掬地用力一点头。
  「毕竟这里也会有念书必备的参考书。而且只要拜托图书馆员,就能追加喜欢的书目到图书室的订单里喔。」
  耶嘿嘿地露出一副羞赧表情的少女,令人感到她相当可靠的一面。
  「原来如此。而且,在这里也能自由使用电脑呢。」
  「啊——我对电脑一窍不通就是了。除了用滑鼠点击之外,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会。」
  小雪一边笑着说键盘什么的实在太困难了之类的话,一边继续埋头自己手上的作业。
  真哉瞥了一眼小雪娇小的背影后,也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整理旧杂志。
  只抽走莉子想要的时尚杂志,并将剩下的杂志搬到角落时,真哉的视线停留在堆叠其中的旧书上。
  「……嗯?,这些书是?」
  「啊,不用管那些书,放在那边就可以了。」
  小雪说完便踮起脚尖稍微确认了一下,接着说:
  「那些是之后要报废的书。」
  「原来如此。」
  的确,放在这里的尽是些似乎没有人会借的老旧书籍。
  对此,真哉也没放在心上,迳自将杂志小山放在这堆旧书旁边后,再度回到小雪身边帮忙。
  正好在同一时间,单手拿着扫帚的莉子回来了。看来她刚才打扫了图书室。
  「扫地用具放在置物柜里就可以了吧?」
  「嗯,麻烦你了。啊,还有这个。」
  也许是空气中含有高度湿气,导致头发些微乱翘的关系,莉子巫用手梳整头发,而小雪则是将那本时尚杂志递给她。
  「新书来了,旧的请你拿回去吧。」
  「……谢谢!太好了。」
  虽然莉子平日的表情总是毫无变化,但如今她嘴角扬起的幅度,明显到真哉一眼就能发现。想必她真的非常期待。
  看到莉子这番反应,小雪也露出一副彷佛好事降临在自己身上般的模样,洋溢着喜悦之情。
  「好了,我们继续吧。」
  「嗯嗯,是啊。」
  于是,两人手脚俐落地继续执行图书委员的工作。小雪为了整理书架,抱着几本小本的书籍消失在深处。
  莉子站在真哉身旁,动手整理起不要的杂志与报纸。
  「不知怎地,做这些会让人不由自主回想起一些事情呢。」
  「嗯?什么事情?」
  「我还在念小学时,跟小雪一起当图书委员的事。」
  一边灵活地用纸绳将报纸堆绑起来,莉子怀念地将视线望向空无一物的前方。
  「那是我们才刚认识对方,只有说过几句话的时候——」
  ※  ※  ※
  图书室出乎意料地吵闹。
  也许是这所小学比较特别吧?因为图书室里也收藏了漫画等书籍,所以很多男孩子吵吵闹闹地静不下来。这里并没有老师常驻,也离教职员办公室有段距离,因此变成三不管的边缘地带。
  「……」
  这一天,莉子感到有些忧郁。
  因为她之所以成为图书委员,并非基于自告奋勇的积极理由,而是每位学生一定得担任某个职务,在删删减减的消去法后得到的结果。她并不讨厌图书室以及书籍,但是这所小学的图书室非常吵闹,令她无法产生积极前往的动力。
  即使如此,她还是被排进定期轮值图书委员的班表。
  那一天也是为了要打扫图书室,莉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图书室前进。先绕去教职员办公室帮班导打杂后,她踩着沉重的脚步迈向图书室。
  前往途中,数名男生从前方蹦蹦跳跳地迎面而来。
  「喂,我们去玩足球吧!」
  他们背着书包,一边这么说一边从莉子身旁经过。
  那几位精力过盛的男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那些男生不也是图书委员吗?」
  目送一转眼就消失不见的男生们,莉子不解地歪着头。她今天来得有点晚,难道是打扫工作已经结束了?
  莉子一边暗自想着这件事,一边推开图书室的门。
  「……还真是安静啊。」
  里面非常难得地寂静无声。
  吵闹的男生不在,也没看到老师的身影。莉子东张西望地巡视周围一圈,最后落在入口附近的垃圾桶里。
  看到被丢在那里的东西之后,莉子才察觉到造成眼前这个状况的原因。
  「……原来如此。」
  接着踏入图书室里。
  原本以为没有别人,其实不然。图书室里有一位女生默默地进行打扫,背对这边。
  「……」
  莉子对这个背影有印象。记得她是同年级但不同班的图书委员。
  「只有你一个人吗?」
  「呀呜!?」
  走到附近之后莉子才出声喊她,结果对方受到惊吓跳了起来,转过头来望向这里。
  那是一位娇小的短发女生。
  看来她应该没料到会有别人吧。只见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眨呀眨地,双手交握在胸前。
  「吓、吓我一大跳……」
  接着,她像是想起什么般晃了晃食指——
  「呃、呃,你是……B班的饭山同学?」
  「是的,其他人呢?」
  莉子环视图书室一圈之后问。
  那位女生一脸伤脑筋地笑着说:
  「大、大家好像都回家去了。」
  「是吗?」
  轻轻地点了点头后,莉子拿起一旁的扫帚。
  「那么,我们也赶快弄一弄吧。」
  「咦?报、报告老师比较好吧——」
  那个女生毫不掩饰脸上困惑的神情,支支吾吾地说。
  莉子则是以呈现对比的冷淡口吻回道:
  「去教职员办公室向老师报告状况后,老师会去找别的老师商量,再回来这里,这样一来一往实在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既然只剩下我们,到头来还不是得由我们两个人做。」
  「好、好像会变成这样子……」
  也许是回忆了一下从这里到教职员办公室的距离,只见眼前的女生不住地点头。
  接下来两人并没有交谈,只是默默地打扫起来。
  「……」
  「……」
  用扫帚捕地板、收拾看完之后没归位的书籍、将垃圾桶里的垃圾聚集在一处,最后把那些垃圾全都装到垃圾袋里。
  图书室比原本预料的还肮脏。垃圾袋被垃圾填满,袋口几乎绑不起来。莉子思索了一下该怎么做之后,便询问正在收拾打扫用具的女生。
  「你知道封箱胶带放在哪里吗?」
  「咦?我想想,应该是放在那边的柜子,从下面数来第二个抽屉里。」
  「谢谢,你知道得真清楚。」
  「嗯、嗯。因为我很常来这里帮忙……」
  莉子的确经常在图书室看到她。
  从她说的地方拿出封箱胶带的莉子像是恍然大悟般,对那个女孩子说: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打算自己一个人打扫啊。」
  「咦?什么一个人……因为大家都先跑回家去了嘛……」
  「你在说什么啊?」
  啪滋一声,莉子拉开封箱胶带,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出事实。
  「不是你把他们赶回去的吗?」
  「…………咦?」
  一瞬间,小女生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接着立刻反驳道: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就算你打马虎眼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莉子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被揉得皱皱的纸团,摊开来。
  「这张纸被丢在图书室入口处的垃圾桶里。」
  「那是……」
  上面整齐地印着文字:「图书委员因公外出,今日暂停开放」。
  这是莉子从距离入口处最近的垃圾桶里找出来的。
  「我是因为被叫去教职员办公室才会迟到,不过,其他学生来的时候都有看到这张字条吧。所以,才会毫不在意地回家去。」
  「是、是吗?但是,那个不是老师贴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老师贴的,应该会确认一下里面是否有别人才对。」
  被莉子这么一说,眼前的女生说不出话来了。
  莉子一边用封箱胶带封住垃圾袋口,一边道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你想要独占图书室——我说得没错吧?」
  「……」
  「我们在这里见过几次面吧。只要男生一吵起来,你就会露出很厌恶的表情。」
  活力充沛的男生们吵吵闹闹地到处跑来跑去的光景,在这里是家常便饭。
  当莉子在图书室看书,心里想着好吵、好烦的时候,这个女生也会带着一副相当嫌恶的表情瞪着男生。
  莉子一做出当时的表情,那个女生只好死心地点了点头。
  「……嗯,你说得没有错。谁叫那些男生一来,这里就会变得很吵闹。」
  「我有同感。」
  回答完,莉子便将垃圾袋推到角落,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然后,她询问那位一脸呆滞的女孩子。
  「你不看吗?」
  「咦?」
  「书呀。」
  她一边说一边在女生的面前挥了挥手上的书。
  「你不就是为了这个理由,把那些男生赶出去的吗?」
  「啊……」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要能安安静静地看书就心满意足了。因为在家里看书的话,很罗嗦的姊姊就会跑来打扰我,所以这里不安静的话,我也会很伤脑筋。」
  莉子说完想说的话便在角落坐下,摊开书本读起以前读过的小说后续。带回家也没办法好好静下心来看书,因此她总是像这样子在图书室阅读。
  那个女生对自顾自看起书来的莉子,只感觉一阵错愕。
  「……嗯!」
  最后终于用力点头,自己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书架旁拿书。
  这就是,那位女生——小雪与莉子初次的邂逅。
  ※  ※  ※
  回到教室的同时,上课的预备钟响了起来。
  累积的工作量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一想到如此庞大的工作量以往都由小雪独自一人负责,让真哉不禁对她充满超越佩服、甚至达到尊敬的情感。在小雪身旁工作时,真哉脑海里总是会不由自主浮现远在德国的路法,哭哭啼啼地处理着如雪片般涌入的业务的模样。话说回来,这应该不只是真哉的空想,而是现实中的光景。
  「啊,回来了。委员会的工作结束了吗?」
  「啊啊。」
  隔壁的桃香对回到座位上的真哉说了一声「辛苦了」。
  「莉子有乖乖工作吗?那孩子早起会有低血压。」
  「虽然她看起来似乎很想睡觉,不过还是乖乖完成工作了。毕竟谁都会有不擅长的事情吧。」
  「……总觉得你似乎很宠莉子。」
  「有这回事?」
  「有这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桃香一脸不悦地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气呼呼地鼓着脸。
  因为桃香这种心情突然变糟的状况一点也不稀奇,所以真哉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只是环视了一下教室。
  「今天班上好像很热闹。」
  他并不是故意转移话题,事实上,教室的确笼罩在一股嘈杂的气氛之中。
  桃香当然也察觉到这一点,只见她维持着头撑在桌上的姿势,仅以视线巡视教室。
  「是啊,男生正在热烈讨论某个游戏的话题。」
  「游戏?」
  「嗯。」
  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兴趣的桃香,仅以平淡的口吻继续说明。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非常有趣的游戏。男生最近的话题一直绕着那个游戏团团转。」
  「莉子之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啊,莉子也知道啊。听说在校内非常热门,看来是真的。」
  「该如何购买游戏呢?」
  「对对对,我有听说这件事。那个游戏似乎很难买到耶。所以大家才会互相交换关于如何得到那个游戏的情报,据说连获得游戏本身也是一种挑战。」
  如此这般,尽是一些令人摸不着头绪的消息。
  既然她所说的事与莉子所说的情报一致,想必两人口中指的是同一款游戏吧。
  「怎么了?你对游戏有兴趣吗?」
  「啊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得到游戏。」
  真哉忆起优希开心的笑脸,并点了一下头。
  桃香喃喃着「是吗——」接着面有难色地道:
  「购买游戏的管道似乎还没在我们班上传开来。虽然好像有人知道,却闭口不谈。」
  「原来如此,也许是想独占秘密吧。」
  只有自己能拥有这款珍贯的游戏,不愿意将获得方法告诉其他人——真哉也不是无法理解这种人的想法。
  「算了,我也调查看看吧。掌握到什么消息的话,再告诉你。」
  「嗯,谢谢你。」
  不过,别抱持太高的期待喔~这么说完的桃香甩了甩手。
  「桃香也会打电动吗?」
  「嗯,有空的时候会啊。」
  桃香轻点一下头,竖起指尖转了转。
  「但是,我们家只有那台老旧的主机与游戏而已。」
  「啊啊,你是指那个活力充沛的水管工兄弟档,从左向右前进的游戏吗?这么来说,优希昨天还玩得相当开心呢。」
  「那孩子对那种游戏就是能一直不厌倦地玩下去,而且还很厉害喔。」
  他曾经在起居室多次目睹优希双眸闪耀着光芒,握着游戏手把的模样。
  真哉在一旁看着画面,从各种层面来说,那款游戏还满有意思的。
  必须凭一己之力对抗敌人并且拯救公主,还能一口吃下掉在路上、能令身体变大两倍的香菇。看到用火球毫不留情地将敌人烧个精光的优希,令真哉下意识联想起道德教育这个辞汇。
  「但是,那款游戏应该也有在市面上贩售吧?」
  「嗯,对啊。」
  「有听说很难买到或是进货困难之类的消息吗?」
  「据说当初游戏发行后就立刻被抢购一空,但事先透过预购的话,似乎还是能买到手。」
  话说到这里,桃香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疑问了。
  「经你这么一说,难以买到手的游戏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制作数量稀少吗?」
  桃香一面仰望着空气,一面陷入沉思。
  对面则是数名男学生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游戏的话题而骚动起来。
  「好了,各位同学快坐回位子上。」
  即使是这样吵闹的状况,担任班导师的女老师一进入教室后也立刻中断。
  于是,当班会一开始,老师进行点名时,那款游戏的话题已经从真哉脑袋中被拔除了。

  明明是透过扩音器传出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上课的铃声要用钟声。
  询问之下,据说每一所学校都是相同的音敖。
  模仿英国伦敦大笨钟的钟声,铿——咚——锵——咚的钟声在教室里悠扬回荡着。系统似乎是设定一切报时都透过这个钟声通知。真哉不禁暗忖,如果是像布谷鸟钟那样,音色会根据时刻有所变化,应该会更加浅显易懂吧。
  而这一成不变的钟声,在十二点十五分响了起来。虽然跟其他时间的钟声完全一样,但这道钟声是引导学生们进入午休时间的邀约。
  「我们也走吧。」
  坐在隔壁的桃香露出一副完全没耐心等老师离开的模样,从椅子上站起来。
  「嗯?去哪里?」
  「当然是去吃午餐啊。」
  她就这样一把抓起包包,催促一脸纳闷的真哉站起来。于是,真哉一边追赶着头也不回地走向走廊的桃香背影,一边回忆起关于午餐的话题。
  「这么说来,她似乎说过今天中午不用买面包。」
  这所学校不只没有设置学生食堂,也没有营养午餐。只能勉强依靠临时的面包摊贩,真哉平常都是在那里买面包解决午餐。
  话说回来,今天早上桃香曾经叮咛比平常早离开家里的真哉,午餐不用买面包。
  「要去哪间餐厅吃午餐吗?」
  「你觉得这所学校会有那种东西吗?」
  「唔嗯。」
  真哉对仅转动头部一脸无奈地回望自己的桃香,说出一个可能性。
  「没有的话,建造一间也不失为一个选项。」
  「建造?虽然不是很清楚你的意思,不过没那个必要。」
  于是,两人在走廊上走了一段时间,踏入鲜少有人经过的楼层时,桃香才突然停下脚步。
  左顾右盼地彷佛在戒备着四周动静般来回巡视后,才将某样物品推到真哉的怀里。
  「喏、喏,这个给你。」
  真哉反射性地收下来的东西,是几乎占满双手、以布巾包裹起来的长方形物体。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中元节礼品吗?」
  「为什么会想到那里啦。才不是咧!」
  桃香一边否定,隐约带着一丝难为情地说明:
  「这、这是便当啦!我叫你别买面包,就、就是因为有这个啦。」
  只见她扭扭捏捏地以由下往上望的视线,看着这里。

  便当一—
  对真哉而言,这个辞汇泛指当他出差而没有时间吃饭时,由别人帮他准备好的市售食物拼盘。
  负责准备的路法只会问他要吃西式、日式、中式哪一种,找到最高级的料理后,便送到他的面前来。但是,那些食物只不过是一些冰冷的精致拼盘而已。真哉也只是抱持着补给营养的心态,将东西送入口中。
  不过,想当然耳,现在躺在他手上的东西并非如此。
  「难道说,这是特地做给我的吗?」
  「是、是啊。有意见吗?」
  「怎么会。」
  因为纯粹的感动与满溢的感谢之情,真哉缓慢但用力地摇了摇头。
  接着,他直视桃香的双眼,脸上浮现一抹微笑。
  「我很高兴。谢谢你。」
  「不、不客气……」
  也许是他的道谢太直接的关系,桃香突然害羞了起来。只见她满脸通红地转向一旁,但真哉并不清楚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的理由。
  「哎呀,真哉。姊姊也在呢。」
  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向站在走廊上的两人打招呼。
  转头一看,原来是摇曳着一头黑色长发的莉子朝这里走了过来。
  「为什么说我『也在』?」
  「想知道理由吗?」
  「不用,你别开口。」
  桃香挥手要莉子住嘴,脸上带着狐疑的表情。
  「有什么事情吗?我不是在上一节下课就先把你的便当交给你了?」
  「是的,在这里。」
  莉子提到胸前高度的,是比真哉还小一倍的便当。看到邢个的桃香,更加疑惑地询问:
  「你不在教室吃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班上正要打开便当时,周围的人都睁大眼睛紧盯着我不放。似乎有许多人都误以为这是我做的。」
  「原来如此……有异性缘还真是辛苦呀。」
  「我讨厌受到别人的注视或是催促,所以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吃。现在正在四处徘徊。」
  桃香对耸肩的莉子所说的话表示认同后,指向天花板。
  「顶楼呢?」
  「在下着雨的七月午休上去吗?不仅会淋湿,而且很热喔。」
  「那么,中庭也不行吧……虽然也可以去空教室,但被老师发现的话就伤脑筋了……」
  食指抵着下巴的桃香,苦思不已。
  莉子对这样的姊姊,干脆地提出解决方案——
  「我知道有个不错的地方。」
  一边说着「跟我来」一边带路的莉子迈开步伐。
  真哉与桃香互望了一眼,便跟在莉子的背后走去。
  「这里是……图书室?」
  三人走着走着抵达的,是位于空教室一字排开的区域最深处的图书室。莉子毫不犹豫地走到图书室入口处。
  「喂喂,图书室中午没开吧?」
  「不会对一般学生开放。但是图书委员由于工作的关系,还是可以进出。」
  「原来如此。不过,图书室里可以吃东西吗?」
  「基本上是禁止饮食的,不过有时候图书委员必须在里面工作一整天。所以,只要以不弄脏书为原则的话,图书委员可以破例通融。」
  莉子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在眼前晃了晃。
  「原来如此,真是不错的特权呢。」
  「如果没有这点程度的特权,谁做得下去啊。」
  说完还自嘲「这也没什么好说嘴的」,便将手搭在图书室的门上。然而,莉子的双眸却微微睁大。
  「咦……门没上锁?」
  「有人先到了吗?如果是役所老师就麻烦了。」
  门在不使用钥匙的情况下,毫无抵抗地朝一旁滑开。
  莉子轻轻地、悄然无声地打开门,只将头探进去窥视。
  于是,从里面传来一道意外的声音。
  「咦咦?莉子?」
  「是小雪啊。」
  莉于发出安心的叹息,直接将图书室的门开到最人。三人在她带头之下,陆续踏入图书室。
  为了换气而打开的窗户外头,视野被从早上一直下不停的雨染成灰茫茫一片。炎热的气温由于缺少阳光直晒而趋于和缓,但紧紧缠绕着肌肤的超高湿度毫无变化。
  在这样的图书室柜台前,对着电脑打开便当的小雪,拿着筷子站起身来。
  「怎么了?午休时间,图书委员也休息喔。」
  「我们想来这里吃午餐。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是在工作吗?」
  「啊哈哈,我只是想来整理一下东西而已。」
  只见小雪露出暧昧的笑容,拿起摊开在一旁的便当盒朝大桌子移动。真哉等人也跟着她,各自在能容纳八个人的桌前坐下。
  坐在莉子隔壁的小雪,看着莉子打开便当后,纳闷地歪着头。
  「咦?莉子平常是带便当的吗?」
  「不,平常都是买面包。」
  她一边说今天比较特别,一边打开包巾。
  「小雪平常都是带便当吧。」
  「嗯,这样比较省钱。」
  说完,打开便当展示菜色。里面有着色彩缤纷的各式配菜,外观看起来相当赏心悦目,整齐地排列着。
  真哉等人也解开包巾,打开便当。
  「哇哇哇……好、好厉害。桃香学姊做的便当好豪华喔。」
  小雪看到内容物之后,双眼不禁瞪得浑圆,微微激动地倾身向前。
  的确是非常漂亮。
  在小小的便当盒里构筑出一座小庭院。那鲜艳的色彩不只赏心悦目,还能将吃饭的人的食欲刺激到最大极限。连排在便当隔板另一侧的饭团,也一颗颗散发出光泽,反射着灯光。看起来像是在催促真哉大快朵颐一番。
  打开有着相同内容物、但小一号的便当盒的桃香,一边看着对面的小雪的便当一边说:
  「才没这回事呢。小雪的便当也非常漂亮喔。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的。因为我们家也没有妈妈嘛。」
  「喔——真了不起。莉子,听到没?人家是自己做的耶。」
  「反正我就是不擅长料理。」
  对于带着稍微闹别扭的语气如此宣告的妹妹,桃香非常难得——真的是非常难得——一脸骄傲地拾头挺胸。此举就是在这个领域中,桃香的实力凌驾于莉子之上的证明吧。
  无视于有如取下恶鬼首级般开心地手舞足蹈的姊姊,莉子一边打开自己的便当,一边询问小雪:
  「小雪也会帮你父亲做便当吗?」
  「嗯嗯……之前会做,但是爸爸现在住院中……」
  「那是真的吗?」
  看到莉子一脸震惊地反问,小雪赶紧回覆:
  「啊,但是但是,并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想太多喔。」
  小雪挥动手上的筷子,否定莉子的想像。于是,莉子只回答一句「是吗」之后,刻意停止追究这个话题。
  相反地——
  「话说回来。」
  莉子一边看着自己的便当,一边拿起放在一起的可爱叉子,说出自己的发现。
  「我从菜单中发现了某个共通点。」
  「什、什么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是吗?」
  莉子将便当盒倾斜,一边展示给真哉看,一边提出问题。
  「真哉,你喜欢汉堡排吗?」
  「啊啊,喜欢。」
  「炒芦笋呢?」
  「嗯,喜欢。」
  「炒牛蒡呢?」
  「最喜欢了。」
  「煎蛋卷呢?」
  「越甜越好吃。」
  以叉子在便当盒里绕行一圈的莉子,最后下了这样的结论。
  「——就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尽是一些真哉喜欢吃的食物。」
  「咦、咦~是凑巧的……吧?」
  拿起自己专属叉子的桃香,声音里隐约透露着干涩。
  莉子以冷淡的眼神看着那样的姊姊:
  「从真哉回来直到开始做便当为止有一段空白期,原来是为了掌握他喜欢的菜色呀。」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对打算装蒜到底的姊姊叹了一口气后,莉子用手上的叉子插入迷你汉堡排——
  「哼,算了。不,应该是说算你走运。那么——」
  就这样将叉子凑近坐在正对面的真哉嘴边。
  「真哉。啊——嗯。」
  「什么!?」
  不知为何,桃香突然慌张地喊了出来。
  「等、等等!莉子你在做什么啊!?」
  「做什么?不就是吃午餐吗?」
  「就、就算是这样,也不需要做那种事情吧!?」
  莉子则是对莫名慌张起来打算陨止妹妹的桃香,以一如往常的平淡语气说出理由。
  「姊姊不知道吧,其实我欠真哉一份人情。虽然这种程度的事情不足以报答他的恩情,但还是得一点一滴偿还才行。跟我们家的债务一样。就是这么一回事罗。」
  于是,她将缩回的叉子,再度移至真哉嘴边。
  「啊——嗯。」
  「所以说,就叫你给我等一下嘛!?」
  「为什么要阻挠我?姊姊乖乖吃自己的便当就好了吧。」
  「问、问题不在这里!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所以罗,我正在报恩。」
  「用其他的方法报恩就好了吧!」
  「其他……吗?这个提议不错喔。毕竟我对自己的身材还有点自信。」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你一言我一句的对话迅速发展成口角。
  露出一副有点伤脑筋的神情望着这场景的小雪,脸上带着苦笑停下筷子。
  「请、请问……我、我可以吃饭吗?」
  「你不需要客气。而且,她们看起来很开心。」
  「呃,的确是还满有趣的啦……」
  不理会由于困惑而停下动作的小雪,真哉用自己的筷子——当然不会是可爱的叉子——插入汉堡排中,夹到嘴边。
  「嗯嗯,真是美味。」
  那里面存在着市售熟食不具备的、实实在在的温暖。

  午餐过后,又有工作在等着他们。

  「逾期未归还者?」
  「是的。」
  莉子一边走在走廊上,一边轻轻地点头回应。
  「就是指借走了图书室的书籍,却一直迟迟不归还的人。借书期限规定是以两个星期为限,只要超过这个期间没有归还书籍的人,全部都算是逾期未归还者。」
  「原来如此,跟贷款一样呢。」
  「是的。不过这里是公立机构,不会算他们一分一毫的利息。」
  吃完午餐的两人向桃香及小雪道别后,拿着某份名单步出图书室。
  莉子手上的名单标题为逾期未还者一览表。
  写在上面的是班级、姓名以及书名。另外,每一列的右侧毫无例外地,一并记载的是「逾期未还」几个字。
  「因为再过不久就是暑假了,必须将全部的书籍回收才行。如果等到第二学期才回收,遗失书籍的人数会爆增。」
  「了解。」
  这就是赋予真哉与莉子的今日工作内容。
  不能再将一切的工作重担都压在小雪身上了。
  虽然是在役所老师的命令下才开始的图书委员工作,但许久没感受到被书架环绕的氛围,心情多少有些愉快。服务的时间只持续到学期末为止,但真哉认为既然要做就要尽心尽力达成任务。
  「在午休时间结束前回收完毕吧。」
  也许是今天早上赖床的关系,只见莉子对于工作展现出相当积极的态度。
  从旁瞥了一眼她拿在手上的名单,真哉的眉头轻轻皱起。
  「这个……人数还真多耶.」
  「在这个安定和平的时代,也许会有人认为即使借书不还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所以我们不能放任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这与不履行国债同样棘手呢。」
  「是啊,也与不支付营养午餐费一样严重。」
  莉子一边说着似曾相识的对话,一边将视线落在名单上。
  「第一个是……一年C班小川慎平同学。书名是《结交朋友的正确方法~拜托要最好的~》。」
  「哼嗯,还有分最好与次好吗?」
  怀抱着如此直率的疑问,两人一路走向一年级教室所在的三楼。
  「小川慎平同学在吗?」
  「啊,是。」
  对在C班教室入口处的男学生说出名册上的名字后,对方立刻回应。
  在「小川——」的呼唤声中前来的,是一位身体虚弱的年轻人。脸色差到让人不禁想建议他多吃一点肉的地步,令人印象深刻。
  「请、请、请问有、有什么、事、事情吗?」
  「你交到朋友了吗?」
  「为……为什么会知道!」
  那名男学生以肢体动作表现出彷佛遭到天打雷劈般的冲击,向后退了一步。原本铁青的脸色变得更加面如死灰——
  「难、难难道、难道说,你、你是超、超能力者?」
  「嗯,不是耶。」
  莉子站在笑着否定的真哉身旁,看著名单,语气毫无抑扬顿挫地宣告:
  「我们是图书委员。来催你归还借书的。」
  「啊……对、对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我马上、马上拿来!」
  也许是经人提醒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只见他立刻回到桌前,拿起一本书走回来。
  「请、请取回。」
  「……很好,我确实收到了。请你注意一点,下次别再逾期了。」
  「对、对不起。」
  然而,当两人转身后,原本不断低头鞠躬的男学生突然以惊人的音量叫住他们——
  「请、请问!」
  「嗯?怎么了?」
  彷佛下定决心般全身站得直挺挺的,男学生大声喊出这句话:
  「你、你愿意跟、跟我交个朋友吗?」
  「嗯,我不愿意。」
  一刀毙命。
  男学生双膝跪地,双手贴在地面,垂头丧气不已。
  身边则传来「喂喂,小川你没事吧?」、「哇,你也太猛了吧?居然敢对那个饭山学姊发出交朋友宣言!」、「别放在心上。我也是向姑告白被狠狠甩掉过……呜呜……」、「小川真好笑。你个性还满有趣的嘛?」等等调侃,被同班同学团团包围。
  于是,莉子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那道人墙说:
  「……明明就有很多朋友嘛。」
  「似乎是这样子呢。」
  她眺望着那令人会心一笑的场面,重新望向写在名单上的下一位催讨书籍的候补。
  「接下来是……二年B班的叶山冬子,书名是《混在一起很危险!轻轻松松制作出一见钟情药~好孩子不可以学喔~》。」
  「与莉子同年级呀。你认识吗?」
  「知道名字,但是从来没有跟她交谈过。」
  走下一层楼,朝一字排开的二年级教室所在的二楼移动。
  「请问叶山冬子同学在吗?」
  「咦?冬冬吗?冬冬——」
  在B班前询问女学生后,目标被她当场以极大的音量呼唤出来。
  出现的是一双大眼睛令人印象深刻、个性似乎相当活泼的女学生。
  「来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是好孩子吗?」
  「当然!Sir!」
  一边恭敬地行礼一边回答唐突的问题。看来她似乎也有人来疯的倾向。
  「叶山同学。」
  「哇!这不是莉子公主吗!怎么了?」
  「……请别随便加上奇怪的称谓。」
  「有什么关系?反正很可爱呀。毕竟学校还流传着你击沉了班上一半以上男同学的谣言。连那个足球社的万人迷垣东学长都这么称呼你吧?喏喏喏,到底要谁向你告白才可以啊?」
  女学生一脸兴致勃勃地将身体向前倾,观察着莉子的反应。
  虽然莉子被对方的好奇心给震慑住,但不知为何将视线瞥向这里一眼之后,轻咳了一声,举起手上的名单给对方看。
  「我是来催你归还逾期书籍的,书一直没有归还吧?」
  「书?书、书……啊——那个啊!你等一下喔。」
  啪嚏啪嚏地冲回自己的位置,在书包东摸西摸一番之后,再度跑了回来。
  「来,给你。我已经用过了,还给你吧。」
  「……用过了?你真的按照适本书说的做了?」
  「当然罗。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借的啊。」
  「做为日后参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莉子稍微压低声音后,询问女学生。
  「……有效吗?」
  「喔呵呵,当然~这个嘛——」
  女学生稍微挺直背部,凑近莉子耳边。
  「……这是事实吗?」
  「嗯。非常厉害,总之就是非常厉害。」
  「真是一件很有用的情报。下次我也来借看看吧。」
  「但是,要小心药效过猛喔。尤其是晚上会特别危险。」
  「我记住了。」
  两人莫名心照不宣地互相点头,甚至还握手之后,真哉与莉子离开了那里。
  「你们聊了什么?」
  「关于全世界女生都会有的烦恼。」
  说完彷佛谜语般的回答后,莉子再度将视线落在名单上。
  「好了,下一位是……三年B班的朝雾美香同学。书名是《财运上升,今天开始你也能成为有钱人~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喔~》。」
  「不能说的秘密却出版了。真是有意思的标题。」
  「所谓人类,无论是谁都想将好处占为已有。」
  一边说出彷佛领悟了人生大道理般的感言,莉子这次朝三年级教室所在的一楼前进。
  「请问这里有一位叫做朝雾美香的人吗?」
  「喂……居然是你这家伙……」
  真哉在B班教室前询问了一位正好要走出去的男学生,对方却出现意外的夸张反应。
  重新看清楚那位男学生的长相,虽然不知道名字,但真哉记得自己见过对方。
  「?啊啊,我记得你是桑丘(注5)之一。」
  「干、干什么……!难、难道说,你为了报复大田原特地跑来揍我……吗?」
  注5唐吉诃德的随从。
  这名男学生是唐吉诃德底下的其中一名小弟。
  真哉简短地向那位态度明显有些畏缩的男学生表明来意。
  「不,我是来找一位叫做朝雾美香的人。」
  「朝雾?」
  只见那位男学生脸上浮现讶异的神情向后退去,一名有着长长鬈发、抬头挺胸的女学生走了过来。
  「本小姐就是朝雾美香,你们是哪位?」
  「你想成为有钱人吗?」
  「仟么……为、为什么你会知道——咳咳咳!」
  她大吃一惊地慌乱起来,干咳几声之后,立刻假装冷静,优雅万分地拨了拨长发。
  「才、才不是。本小姐并不是想成为有钱人,本小姐早就是有钱人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本小姐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正是本小姐是有钱人的证明!」
  连问都没问就自顾自地说起来的女学生,在看到莉子时眨了眨眼。
  「哎呀,你不是饭山同学的妹妹……」
  「饭山莉子。姊姊平日承蒙您照顾了。」
  真哉询问低下头的莉子。
  「是桃香的朋友吗?」
  「应该与姊姊同班过几次。而且,曾经来我们家玩过,对吧?」
  「似、似乎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呢?不、不过那是饭山同学说无论如何都希望本小姐赏光,无可奈何之下……」
  这位女学生一边拨弄着发尾,莫名其妙地说着像是藉口的话。
  「然、然后呢?有什么事情吗?还特地把本小姐找出来?」
  「我们是图书委员,来回收逾期未还的书籍。」
  「逾期未还……啊啊!」
  似乎是终于想起来般,只见她慌张地挥动双手——
  「不、不是的!别误会!绝对不是因为贫穷……也没到那个地步,应该说绝对不是因为我是在普通的中等阶级家庭长大,实在是过腻了那种生活,才想成为有钱人的喔!」
  「学姊,你的心声都泄漏出来了。」
  在冷静的莉子提醒下,她总算恢复冷静——
  「总、总之,你要书就是了。」
  像是要掩饰什么般拍了拍手,她便朝入口处附近的位子伸长手,将书拿了过来。
  「喏,拿去吧。反正对我来说是没必要的东西。」
  「顺便请问一下,书里写了什么呢?」
  「如果想成为有钱人就要买股票、取得专利权、发掘稀有金属、钓个金龟婿,但是绝对不能将梦想托付在赛马上喔——这样的内容。」
  「真是……直白啊。」
  莉子接过书,微微苦笑。
  看到莉子这种反应,女学生不禁坐立难安地扭动着手指:
  「那、那个,这件事情——」
  「嫁放心,我不会告诉姊姊的。」
  莉子一边浮现要她安心的微笑,一边恭敬地弯下腰。
  「有空请再来玩喔。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留下一脸欲言又止的女学生,俐落地转过身去迈开步伐。
  走到一定距离之后,莉子才轻声地发表感想,
  「我觉得普普通通的也没什么不好啊。」
  「是啊。即使成为有钱人也几乎没什么好事。」
  「应该有一点吧?」
  「大概就是不会饿死街头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从某方面来说,如果能满足于这种生活其实就相当足够了。」
  人类就是贪得无厌。一边说出彷佛顿悟人生大道理般的结论,莉子再度拿出名单确认。
  「接下来,今天最后一位——」
  「嗯?怎么了吗?」
  话说到一半的莉子,将名单递了过来。
  写在上面的最后一个名字是……
  「……三年A班,饭山桃香同学。书名是《魔法少女普莉堤派莉堤③》。」
  「这么说来,我好像有看到这本书耶。」
  不过,并不是在图书室,而是在饭山家的主屋里。
  两人询问先回到教室里的桃香这本书的下落。
  「啊,抱歉,我放在房间里面。」
  她则略感抱歉地回答。
  只见莉子单边眉毛不停颤动,并以事不关己的态度指向下着雨的外头:
  「现在马上给我拿来。」
  「哪有人这样子的,现在是午休时间耶……」
  「你没办法变身成魔法少女吗?你以前不是经常在公园练习变身?就用那招飞去再飞回来啊。」
  「怎么可能办得到啊!呃,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正当局势再度演变成一如往常的幼稚口角时——
  从扩音器传来的钟声,一如往常地悠扬回荡。
  这场雨持续到放学之后。
  恍唿地望着雨,不由自主地会震慑于原来地球上竟有如此充沛的水分。一滴一滴汇集,被地面吸收之后朝河川汇流,在地心引力的吸引之下朝大海流去。最后升华成水蒸气,聚集之后形成云朵,再度降落地面。
  即使是看似无穷无尽的资源,当地球人口迅速膨胀数十亿人的话,也会演变成互相争夺的局面。令人感到相当不可思议。如果这是石油或是稀有金属的话,就会变成提升至国家层级的重大问题,甚至演变成不惜动员战车或是战斗机之类的紧张局势,反而助长了重要资源的浪费。
  其中最重要而且也是最贴近人民的事物,当然不外乎是金钱。
  「真巧。」
  当真哉盯着窗户外头,思考着可有可无的问题时,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的呼唤。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不久前的午休时间才刚道别的莉子。既然她拿着书包,又是在一路延伸至图书室的走廊上看到她,真哉轻易理解到她的目的地与自己相同。
  「莉子也相当认真呢。」
  「其实跷班也没关系,只是被役所老师发现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莉子一边以洒脱淡泊的口吻回答,一边走到真哉身旁。
  「雨一直下不停呢。」
  「是啊。不过,天气预报说雨傍晚就会停了。」
  虽然是准确率有点微妙的预报,不过总比没有好。据说看到燕子低空飞行即意味要下雨了。但在他来到日本之后,别说是低空飞行,连燕子的影子都还没见过。
  当两人就这样走向图书室时,在视线前方的图书室入口处,看到了一幅稀奇的光景。
  「那是……」
  「役所老师——与小雪。」
  虽然距离很远,但仍然能清楚辨识出穿着西装的役所老师与非常娇小的小雪,两人站在图书室入口处面对面交谈。
  「好像在讨论什么严肃的话题。」
  「应该是关于图书委员的工作吧。不过,好像笼罩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从这里听不清楚,但似乎是役所老师单方面在告诫小雪。面对那严厉的态度,小雪显得有点畏缩,娇小的身体又缩得更加渺小。
  他们两人立刻察觉到接近的真哉与莉子。
  役所老师带着凝重的神情,似乎打算暂时离开图书室。
  「……是笠取与饭山啊。」
  役所老师在走廊正中央停下脚步,充满威严地睥睨着真哉与莉子。
  「哼,你们有乖乖工作吧?」
  「是的,与动物园的河马一样勤奋。」
  「听起来是你们几乎没有在工作的意思。」
  真哉认为河马也有河马的辛苦之处,只是役所老师似乎不这么想。只见他以一种让人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看不惯别人哪一点的不耐烦模样,吐出一句怨言。
  「真是的——」
  接着,刻意用鼻子哼了一声,带蓍瞧不起人的口吻继续道:
  「只要一想到学校里有像你们这种问题学生存在,就让我恶心得想吐。从来没赚过半毛钱的小毛头整天说些自以为是的话,大人才没空陪你们玩。」
  如此独特的价值观在他的中心思想里,似乎意味着绝对的正义,明明没有人开口,他仍自顾自滔滔不绝地批评个不停。
  「在大人的世界里,必须处理好被赋予的工作并有所成果,才能受到别人的赞赏,进而获得高收入。但你们这些小毛头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留下任何成果,却能受到平等的对待。哼,简直无聊透顶。你们这些家伙根本成不了气候。」
  「这句话还真是有意思呀。」
  没错,这是相当有深意的理论。
  「不过……」
  真哉轻轻地眯着眼,缩起下巴,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虽然您身处在这个一切只看结果的世界里,但以一位根本没留下任何成果的人的发言来看,不觉得您的态度有点自大吗?」
  「什……!?
  遭到真哉突如其来的尖锐反驳,役所老师一瞬间语塞。
  下一秒钟,他的脸颊明显地烧红起来,并以颤抖的声音愤怒大骂:
  「笠取,你这混帐……!居然敢这样顶撞老师!」
  「这么讲还真是奇怪。」
  真哉望着那彷佛煮熟的章鱼般染成一片艳红的脸,淡然接着说:
  「如果老师说得没错,靠自己的力量赚钱,同时收益越多的人就越伟大罗?那么,老师的年收入有多少呢?四百万?六百万?至少我知道,绝对不可能有一千万吧。仅仅只是这点程度的收入——」
  脸上浮现从容的笑容,说出结论。
  「就想对我高谈阔论吗?」
  「…………!」
  役所老师顿时哑口无言。
  然而,那份沉默并非纯粹由于学生以下犯上的言论而产生。不知是发现真哉话中有话,还是猛然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对于被自己气势震慑住的役所老师,真哉不做任何停滞地继续说:
  「原来如此,大人的世界的确不讲求过程,一切端看结果。而所谓结果的评价标准,则是奠定于浅显易懂的『金钱』基础上,不过……」
  真哉微微偏着头,从头到脚扫视眼前的老师。
  「老师在您口中的大人世界中,真的做了什么值得给予赞赏的努力吗?而那份努力所结出来的果实……」
  他直直指向役所老师西装胸口处。
  「就是那张放在您口袋里的赛马券吗?」
  「…………!?」
  极度夸张的反应。
  役所老师慌张地用手挡住胸前口袋,但那里只有空气。
  他视线向下一望,确认口袋空无一物后,似乎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真哉一边望着超越了红色、转变成青紫色的役所老师的脸,微微耸了耸肩:
  「开玩笑的啦,老师。」
  「你……这混帐………」
  也许是仅存的自制力已消耗殆尽的关系,役所老师完全忘记对方是学生,甚至伸手打算揪住真哉的衣领。
  就在这刹那——
  「!?」
  「呀!?」
  役所老师与真哉之间的玻璃窗毫无预警地粉碎。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役所老师带着彷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的表情,凝视着破碎的窗户玻璃。
  「怎、怎么回事……!?」
  「应该是有球飞过来了吧。真是千钧一发呢,老师。」
  语毕,真哉看向外头。
  然而外面正下着雨,想当然不会有社团进行活动。趁大家的视线集中到外面时,真哉将握在手上的智慧型手机放回制服裤子后面的口袋。
  他使用的是镇暴用卫星。
  这个卫星原本的功能在于藉由音波扰乱人类平衡感,但也能透过调整频率使用于别种途径。如果能善用存在物质内的共振频率,便能针对单一目标进行破坏。
  不过,役所老师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内情,他只是一脸呆滞地望着碎裂的玻璃碎片。
  在这种情况下率先回过神来的莉子,迅速走到真哉面前。
  「老师,真哉同学才刚从德国回到日本,只是还没办法跳脱在国外接受的辩论式教育吧。请您别太认真。」
  「我、我才没有认真………」
  「我们会负责把碎玻璃收拾干净的。」
  莉子以虽然轻描淡写、却又隐含着不容置喙意味的口吻,让役所老师在这场辩论中有台阶下。
  虽然他一瞬间露出迷惘神情,但瞥了一眼碎裂的窗户玻璃后,随即理了一下西装的衣领。
  「……哼。我去报告窗户玻璃碎掉的事——还有你这家伙忤逆师长的言论,笠取。」
  「您请便。」
  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作罢的役所老师,咂舌之后便离开了。
  「……吓我一跳。」
  确认役所老师的背影消失在对面的转角之后,莉子小声地吁了一口气。
  「嗯?什么事?」
  「我没想到真哉你会这样顶撞老师。」
  「哈哈,的确。」
  真哉发出轻笑,跟着望向役所老师离去的走廊说:
  「如果他只中伤我一个人的话,其实无所谓。」
  微微耸了耸肩,将视线扫过莉子。
  「但莉子也在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咦……」
  真哉向惊讶地将双眼睁得大大的莉子,毫不拐弯抹角地说出他的论点。
  「没有人能坐视自己的家人被看轻吧?」
  「啊……」
  于是,微微屏住呼吸的莉子说:
  「就是啊。你说得没有错。」
  立即浮现笑容,大大地点了点头回应真哉。
  「不过……」
  莉子的脸微微染上一抹红晕地一边朝图书室走去,一边以比起往常还要小声的音量昙做喃。
  「谢谢你。你刚刚的表现还满帅气的喔。」
  真哉摇了摇头并露出苦笑。
  「那种程度的辩论,以基尔曼的标准来评论的话,只不过是三流的小口角而已。」
  「你是说……那位身材高大的德国人吗?我记得他是爸爸的朋友。」
  「能够吵得赢他的人,恐怕只有他的太太与女儿们吧。」
  更遑论他还经常被女儿们弄哭,不过这点还是别说的好。
  「赛马券是怎么一回事?你故意骗他的吗?」
  「在辅导室里看见那个老师的公事包时,正好瞄到插在上面的报纸。如果是经济日报的话就算了,结果竟是赛马新闻报。」
  「原来如此……说意外似乎也挺意外的……不过好像也没这么意外。」
  「如果只是小小的休闲娱乐,没什么好责备的吧。」
  图书室会订阅与赛马有关的报纸,恐怕也是他暗中搞的鬼。
  其他老师应该不会确认图书书目这种东西。再说,或许他这种光明正大订阅报纸的行为根本不会引发什么问题。
  「接下来——」
  真哉望向破碎的玻璃碎片。
  「先把这里收拾干净吧。」
  两人决定先去拿扫帚与畚箕。

  图书室里面,只有小雪一如往常地独自一人进行作业。
  「啊,已经打扫完了吗?」
  看到刚踏入图书室的两人,她便有如兴奋得摇摆尾巴的小狗般跑过来。
  「是啊。只有破掉一片玻璃而已。」
  莉子一边将扫地用具放回置物柜一边点头回应。接着,瞥向身后问道:
  「你跟役所老师聊了什么吗?」
  「咦?啊——那个那个……关于新图书的整理状况。因为作业一直没有进展,所以挨骂了。」
  小雪握起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发出耶嘿嘿的笑声。
  莉子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全部都推给别人做还敢发脾气,真是无言。想发脾气大可找那些跷班的人啊。」
  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就是了——她说完拨了一下长发。
  真哉也将自己的书包放在柜台另一侧,询问俨然成为现场监工的小雪。
  「那么,我今天该做些什么呢?」
  「我想想喔……那么那么,今天也请你将资料输入电脑里吧。可以麻烦你吗?」
  「嗯,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我不擅长用电脑,如果由我来操作的话,作业会一直停滞不前的。」
  小雪一脸抱歉地这么说,接着从头到尾说明一遍并留下作业手册之后,回到原本进行到一半的藏书整理作业上。莉子似乎打算帮忙小雪,只见她一边将一头长发绑成低马尾,一边跟在小雪身后。
  「开始吧。」
  真哉坐在电脑前面,输入记载在手册上的ID与密码。喀啦喀啦的硬碟驱动声响起,沙漏型的符号像是叫人再稍等一下喔,考验着使用者的耐心。
  等了两分钟左右,待电脑总算准备就绪时,为了启动图书管理用的程式,真哉稍微检视了一下安装好的应用程式一览表。
  「哼嗯?」
  显示在应用程式一览表中的,是超乎想像的大量软体。
  这台电脑的作业系统是市占率最高、最普及的系统,里面却塞了一堆免费或是来路不明的软体。
  「十六进制编辑器加上整合开发环境应用软体(IDE),静态分析工具与统计分析量测软体啊。这是打算要开发软体吗?」
  真哉一个一个进行确认,并小声地嘟哝。
  里面尽是一些开发软体用的工具。但是,无论如何对于管理一间图书室而言,安装这些软体实在太夸张了。
  「算了,我看看——」
  先暂时搁置心中的疑问,现在正事要紧。
  依照准备好的手册中的指示,真哉启动了图书管理软体。
  经过短暂的等待后启动的那个软体,给人的印象就是设计还算洗练。
  「真厉害,全部的资料都数据化了,甚至还能根据类别进行搜寻或是排序。」
  真哉来回望着电脑与手册,熟悉系统的功能。
  那是一个设计洗练简洁的软体。
  点击HELP找到的开发商是完全不知名的公司,但并不会让人感受到这类型的软体容易犯下的「我把你要的都塞进去了,还有什么意见吗?」那种敷衍了事的工作态度。
  「设计与实际安装后的作业状态都很卓越,想必是由非常优秀的软体技术者所制作的吧。」
  真哉摸索着该软体的各种功能,不由得对操作介面与反应速度感到惊讶。
  最新的更新日在最近,而且也能看得出来更新频率相当频繁。
  「哼嗯……这个也许可行。」
  忆起之前与路法之间的对话,于是他取出了智慧型手机,熟练地发出一封电子邮件。
  确认「发信成功」的文字后,真哉这次改拿起小雪交给自己的手册。
  「新书在这边,出借中的在这边,未归还的在这边……」
  他一步一步按下按键,进行作业。
  这项作业持续了三十分钟,当真哉已经把这套图书管理软体的使用方法掌握八成左右时——
  「真哉。」
  拿着便条纸的莉子,隔着柜台喊他。
  「有这本书放在哪里的纪录吗?我全部都找过了,还是找不到。」
  「唔嗯……『猫头鹰体系表』啊。我看看,从五十音开头去检索……」
  从莉子手上接过纸条,在以书名分类的项目进行搜寻。
  真哉捞出一笔资料,念出该书籍的目前状态。
  「啊啊,这本书目前显示状态不明——实际上算是报废了。」
  「状态不明?」
  「说明事项记载着『遗失或擅自携出』的文字。看来不在这里面。」
  真哉一边查阅软体说明,一边回答。
  然而——
  「奇怪了。」
  莉子皱起眉头,对真哉的回答表示异议。
  「这本书不久前才刚归还而已。还书手续正好是轮到我当图书委员时办理的,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是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记得是在考试前,所以不过才短短一星期而已。」
  她像是在回想那时候的记忆般,抬头望着空气。
  「而且,这本书相当旧,我不认为有人会擅自携出。」
  真哉也确认起电脑上的纪录。的确是在一个星期前才刚归还的。
  当他打开那笔纪录的同时,察觉到一件奇怪的现象。
  「这本书似乎只借了一天而已。」
  「是这样子吗?」
  莉子一边惊讶地反问,一边将身体向前倾,采向电脑萤幕。
  上面记载着陌生的男学生姓名、借出开始日以及结束日。数据显示,结束日是在一星期以前,而开始日则是在结束日前一天。
  「那本书有外盒,而且还相当厚重,我不认为能够在短短一天读完内容……」
  「似乎是关于猫头鹰的书,也许是用来练习素描?」
  「应该是这方面的用途吧。如果拿来当枕头,似乎又太硬了。」
  莉子一边将便条纸整齐叠好,模样可爱地偏着头。
  「但是,为什么纪录上会明明白白地标示下落不明呢?如果努力找一下,也许还能在哪里找到吧。」
  「的确如此。」
  正当两个人烦恼不已的时候,图书室的门打开了。
  来访图书室的访客,大约维持着三十分钟一个人的频率。考试前似乎有很多人来这里温书,不过考试已经结束的如今,也只剩下借书的人会上门了。
  然而,这个时候上门的,是一位令真哉相当意外的人物。
  「……呃,是你!?」
  「哎呀?」
  看向这里的瞬间立刻发出极度厌恶的声响的,是邋遢地将书包挂在手上的唐吉诃德。
  「真是巧呀。你的伤势如何?」
  「混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完全没有回答真哉的问题,赤裸裸地露出警戒心的唐吉诃德,狠狠瞪了过来。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得分担图书委员的工作。」
  「啧……这么说来,役所那王八的确有命令你做事。还真是辛苦你啦。」
  「哎呀,为什么这么说?」
  「已经有部分的学生在谣传,你就是下一号牺牲者。」
  「下一号?」
  一脸不悦地点了点头的唐吉诃德,咬牙切齿地回说:
  「那王八会揪住学生的弱点,任意使唤那个人做事或是跑腿。老子的伙伴也是,被他命令去采买跟学校毫无关系的东西,还帮忙搬重物,被搞得精疲力竭的。」
  「哼嗯……这个问题还满严重的吧?」
  「问题就在于那家伙看别人不顺眼啊!」
  唐吉诃德以一副如果这里是户外的话,就会不客气地啐一口口水的态度,表情变得严峻。
  「即使被家长质问,他也会用『这是教育指导,让学生学习社会的重要性』之类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顺利掩饰过去。搞到最后,甚至还有家长会满心感谢他这么做。哈!他们明明完全不清楚真相!」
  「原来如此。」
  似乎是有可能发生的情形。
  那超脱常轨的独特价值观——被人以一副堂堂正正、抬头挺胸的态度这么一说,的确有人会不自觉认为他所说的一切是正确的。
  「不过,被那王八抓到弱点也满让人同情的,你好自为之吧。」
  唐吉诃德说完立刻转过身去,打算离开图书室。
  「咦?你不是有事来这里的吗?」
  「有是有啦……」
  重新将书包挂回肩膀上,唐吉诃德一脸面有难色地说:
  「应该是胡扯的吧。」
  「胡扯?」
  「我是在说游戏啦。」
  从甩了甩手的唐吉诃德嘴里,突然迸出一句完全无关的单字。
  听到这句话时,莉子停顿了一下,真哉也暗自在内心大惊。因为自从上一次之后,他尝试过搜集情报,但他们两个人毫无斩获。
  唐吉诃德对他们两人的心思浑然未觉,只是转过头来说:
  「你们应该也听说过谣言吧。就是最近流行的那个游戏啦。」
  「啊啊,当然。其实,我也对那个游戏有兴趣。」
  「什么?你也是?」
  哼了一声,不屑地嗤之以鼻的唐吉诃德,以视线在图书室里来回扫视。
  「听说得到那个游戏的提示就在图书室里,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图书室?」
  真是令人意外的宣言。
  真哉与莉子彼此交换视线,环视图书室一圈。理所当然地,放眼所及尽是书本。
  层吉诃德也同样转动脖子巡视四周,想当然耳,视野内全部都是书架。
  确认了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之后,唐吉诃德耸了耸肩自嘲地说:
  「看来是我判断错误了。掰啦,」
  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图书室。
  「哼嗯?」
  宁静再度降临图书室,当真哉思考着唐吉诃德所留下的话时,隔壁的莉子小声地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图书室与游戏,我完全看不出这两个字汇之间有任何关联性。」
  「是啊。也许图书室里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呢。」
  话是这么说,但真哉对那个秘密完全没头绪。
  「对了,莉子也会打电动吗?」
  「是啊。」
  莉子轻轻地点头,浮现浅笑。
  「看到姊姊对战时露出一副不甘心的侧脸,会令人心情愉悦。」
  她带着一脸陶醉的神情这么说。

  一切的契机——
  「好久没有跟小雪一起吃饭了耶?」
  在于莉子的这么一句话。
  坚决拒绝的小雪彷佛嫌疑犯遭警察强行押走般,被意外霸道的莉子拖到饭山家。
  然后,似乎在事前即接到联络的桃香,早就以一如往常的华丽厨艺煮好晚餐,待真哉换完衣服出来时一切已准备就绪。
  『我要开动了。』
  「请用——」
  大家围着和室矮桌,比平常还多一个人的声音在饭山家的主屋里回荡。
  今天的菜色是天妇罗。
  茄子、南瓜、舞茸菇、糯米椒、地瓜、洋葱,以及虾子被炸得金黄酥脆,将餐桌点缀得色彩缤纷。上了年纪的电风扇在起居室一隅摇摆着头,吹出微风,努力缓和雨停之后回温的热气。
  「小雪好久没有来玩了。」
  桃香一边折好围裙,一边对坐在莉子旁边的小雪微笑。
  小雪客气地拿着筷子,脸上浮现难为情的笑容。
  「啊哈哈……因为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毕竟你可是莉子唯一的朋友呢。」
  「……很罗嗦嘛,姊姊。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当场揭发你腰部的赘肉有几层喔。」
  「才、才没有到层呢!」
  也许是早已习惯饭山家姊妹之间的互动模式,只见小雪若无其事地一口咬下放在她面前的炸舞茸菇。
  「……好吃。」
  「真的吗?真是不好意思,都是些粗茶淡饭。」
  「不会不会,才没这回事!」
  小雪慌张地摇了摇头,缓缓环视起居室内部一圈。
  「这个味道非常温暖、温柔……每次来这里,都会让人感到相当放松。」
  「但是,小雪不是也很擅长做料理吗?」
  「我、我的厨艺根本算不上什么。而且,最近除了便当以外,几乎都没有做什么料理。」
  「咦?是吗?」
  「是的。」
  桃香想起用力点头的小雪处境后,点了一下头道:
  「对了,你说过伯父现在住院中吧。既然如此……」
  接着她嘿嘿地抬头挺胸,双手叉腰这么说:
  「你想什么时候来这里都可以,随时欢迎你喔。」
  「不、不用了!这样太打扰了!」
  「放心啦,反正我们这里早就有食客了。对吧?」
  最后的「对吧?」是对真哉说的,但非常不巧的是他正在「处理」嘴里的炸地瓜,因此只点了一下头回应。
  而坐在他旁边的优希,则是将炸洋葱拆解开来,似乎正在进行某种重组作业。
  「雪姊姊,你看你看,骆驼先生——」
  「哇哇哇……好厉害……真的是骆驼耶……」
  「我不是说过,不可以把食物当玩具吗?」
  「啊呜啊呜……桃姊姊……禁止使用暴力的说……」
  脑袋瓜被敲了一下的优希,双手按着头对长女发出抗议。
  小雪看到优希面前的骆驼图像,脸上不禁浮现温柔笑容。
  「优希妹妹真的很厉害耶……如果我也有能做出这么漂亮的艺术品的天赋就好了……」
  听到那满怀欣羡之情的低喃,真哉停下了筷子。
  「你之前似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呢。说你想要创造既漂亮又能感动人心之物的天赋。」
  「这不是……任何人都渴望的吗?」
  小雪微微歪着头反问。的确,任何人都会渴望天赋吧。但真哉总觉得小雪的话里,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同的涵义。
  只见小雪一边用筷子翻弄糯米椒,一边心灰意冷地说:
  「因为我做的东西里,找不到任何感动。」
  「找不到……感动?」
  「是的。」
  小雪只是点头,没有说明理由。
  莉子像是要填补此时的空白般,出声询问小雪:
  「对了,你爸爸的状况还好吗?」
  「啊……嗯。没事,他没事。」
  「我最近很少去你家玩,也好一阵子没见到伯父了。」
  「爸爸非常喜欢莉子喔。如果你能来看他的话,他一定会非常开心。」
  小雪带着一丝落寞说道。
  想必莉子也察觉到了吧。她只是不动声色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咬了一口炸茄子后回应:
  「那么,我改天就去打扰罗。姊姊,双手空空的去探病很失礼,你就帮我做份豪华一点的伴手礼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种东西你应该自己亲手做吧。」
  「你在说什么啊?」
  莉子以一副「真受不了你耶」的态度,耸了耸肩道:
  「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啊?」
  「你居然好意思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当桃香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态度的妹妹投以白眼时,猛然想起了某件事情,于是握起拳头轻击掌心。
  「啊,对了!」
  她重新转向莉子。
  「莉子,你有看到我的钥匙吗?我回家以后怎么找都找不到。」
  「又来了?该不会是你放在学校忘记带回来吧?」
  从头吃起炸虾的莉子,态度敷衍地回答姊姊。
  桃香晃了晃手中的筷子,否定莉子的猜测。
  「才没这回事。回家的时候明明是我开门的耶。」
  「我没看到你的钥匙,书包有找过了吗?」
  「嗯,我把书包整个翻出来找了,完全没看到。」
  说完,桃香一边思索一边望向天花板。
  「采买晚餐材料的时候,应该还在我身上……到底是丢在哪里了呢?」
  「唔嗯。」
  听到她自言自语的真哉也放下筷子,拿起放在矮桌上的智慧型手机。
  「钥匙平常都是放在书包里吗?」
  「嗯,我都放在这个外侧有拉链的收纳袋里,但钥匙却不在里面。」
  桃香边说边将手探入放在一旁的书包中,然后说「你看,没有吧」。
  真哉点了点头,当他一启动鲜少使用的应用软体时——
  「你现在身上有任何电子仪器吗?像是手机或电子表之类的东西。」
  「嗯?没有,我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子表。」
  「那么,可以请你站在那边吗?也许我能够找出钥匙的下落。」
  「当然可以……不过,是真的吗?」
  桃香一脸狐疑地放下筷子,按照真哉的指示站在窗边。接着,真哉对动手顺着百褶裙裙摆的桃香说出注意事项。
  「不可以动喔。」
  说完立刻按下显示在智慧型手机萤幕上的按钮。
  从外观看起来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因为该功能无法以肉眼辨识。要说理所当然也的确没错,然而——
  取而代之的是,桃香本身出现了变化。
  「咦……喔唔啊嗯~呀呀呀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咦?」
  彷佛大吃一惊般微微跳起,接着突然以按着大腿的姿势笑倒在地。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喂!这是……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在榻榻米上不停扭动身体的桃香,饭山家的人们个个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姊姊……姊姊她终于发疯了。」
  莉子一边以微妙的表情说出失礼的批评,一边「喀滋喀滋」地咬碎炸虾酥脆的尾巴。
  而桃香毫无余力反驳莉子的话,只是一味地按着大腿笑倒在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喂、喂,快住手……啊!」
  「看来就在那里。」
  说完,真哉操作智慧型手机,切断运转中的卫星传输。
  切断的瞬间,那谜样的笑声戛然而止,桃香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坐起上半身。
  「哈啊……哈啊……刚、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那件裙子的口袋里,应该放着某样金属制物品。」
  「口、口袋?」
  而那正是桃香用手按住的地方。

  桃香照着真哉的指示,将手探入口袋里。
  「啊!真的耶!找到了!」
  桃香从里头取出一把金属制的古老钥匙,从生锈不严重的情形看来,似乎是用不锈钢打造、属于这间主屋的钥匙。
  于是,桃香用手指拈起那把钥匙,拿到面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原来是从钥匙圈松脱了。我把它拿去重新套好。」
  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桃香似乎也没多想,迳自拿着失而复得的钥匙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雪一边目送着她的背影,一边疑惑地说:
  「桃、桃香学姊到底是怎么了?」
  「你别放在心上,我姊平常就是这样子。」
  「平、平常就这样吗?」
  「是的。她平常就这么歇斯底里。」
  被莉子斩钉截铁地这么一说,小雪微微怀疑地偏着头低喃「是这样吗?」不过仍接受了这个说法。
  暂时将小雪搁在一边,莉子凑近真哉的肩膀,轻声询问:
  「这又是什么原理?」
  「我们之前发射了能产生特定磁场的实验性卫星。我刚才是用能够让少量金属产生细微震动的红外线照射桃香。」
  当然,对人体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真哉补充道。
  钥匙对那股磁力产生反应后,发出细微的震动,使得桃香感觉奇痒无比。
  「还真是奇怪的用途耶。它有名字吗?」
  「这个卫星?我们替它命名为『盖博尔加』。」
  「库胡林的魔枪(盖博尔加)吗?功能这么渺小,却取了这么具有攻擎性的名字。」
  「啊啊,原本的功能并不是要用在刚才那种事情上。」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它比其他的人造卫星更充满攻击性,不过没必要针对这一点多加说明。
  饭山家的晚餐就这样,在一如往常的骚动与温馨的暖流中度过了。
  雨停了,星星在夜空中一闪一闪地发光。
  小雪慎重地婉拒桃香『今天就住下来吧?』的邀约后,在吃饱饭不久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饭山家的鸡婆姊姊一看到这情景,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她说『你还不去送人家』,便朝正在收看黄金时段历史剧的真哉背上一拍。最后演变成真哉与小雪两个人从家里被送了出来的局面,而这一切不过是五分钟前的事情。
  「真、真的很抱歉。其实你不需要特地送我回家的……」
  小雪一脸歉疚地频频低头道歉。
  真哉与右手拿着书包、左手拿着印有几何学图案雨伞的少女,一起走在路灯寥寥无几的下坡路。
  「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日本是个治安良好的国家,这种时间女生最好还是不要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
  真哉在回程路上会绕去公共澡堂一趟,因此他正抱着脸盆与沭浴组,露出微笑。
  到小雪家的路程只需要差不多十分钟而已,所以算不上绕路。
  「你父亲状况很差吗?」
  「……咦?」
  面对真哉唐突的发问,小雪反应不及地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看你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所以我才会这么怀疑。」
  「……」
  「唔,没事。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请你别放在心上。」
  「……不。」
  小雪轻轻摇了摇头,否定真哉的自问自答。
  「病情并没有严重到危及生命。医生也说,只要现在接受手术一定能治愈,只不过……」
  她轻轻转动手上的伞,一脸落寞地垂下视线。
  「爸爸他在两年前失业之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因为他在失业之前,从事的是有关电脑软体方面的工作,后来却勉强去做重度劳力的临时工,所以才会住院……」
  「电脑软体吗?」
  「我爸爸很厉害,他开发的软体还得过奖喔。」
  小雪一脸自豪地说完,又垂下肩膀,缓缓摇着头。
  「想不到却遇到公司倒闭,再加上我爸爸的年纪也不小了,二度就业一直很困难。因此,我们家没有任何储蓄,也付不出手术费,我爸爸老是嚷嚷着维持现在这样就好,吵着要医生准许他出院。医生也伤透脑筋……」
  「是吗……」
  「没有钱,真的是万万不能呀。」
  小雪一边发出耶嘿嘿的笑声,一边说着彷佛顿悟人生大道理的话。
  「为什么在金钱之前,不能人人平等呢?从幼稚园开始,老师就教导我们大家相亲相爱、人人平等的处世原则。但是,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人,实际的现实社会里却不存在。」
  「的确如此。」
  真哉不经意想起白天时,役所老师说过「评价越高收入越多」的一番言论。
  他抬头仰望着夜空里的繁星,从嘴里说出完全不同的话。
  「你听说过所谓的熵增原理吗?」
  「熵增原理吗?嗯,我记得是……」
  将食指抵在下唇的小雪,一边抬头望着夜空一边回答:
  「熵原本是热量的单位,不过后来被视为混乱无秩序的标准,是表示一切万物一定会迈向无秩序的法则……是吗?」
  「没错,你说得对。」
  无论是猜拳的事情也好,现在的情况也罢,真哉不禁对她这方面的能力产生兴趣。
  以浅显易懂的说法来解释就是这么一回事。
  「正如同将倒入杯中的热水静置一段时间就会变回常温;盖在沙滩上的沙堡在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回细沙般,只要集中于一点,最终一定会向周围扩散。」
  真哉补充「不过确切来说又有点不同」之后,接着道:
  「但是,钱不一样。」
  用手指圈成一个圆圈后,真哉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口:
  「金钱是个相当不可思议的单位。随着时间的流逝,别说熵增,反而会逐渐减少——换句话说,金钱会汇集到一处。人们都说钞票喜欢成群结党,看来所言不假呢。」
  基本上,资金大多是汇集于银行或是资本家手上,并不会从这些人手中扩散开来。这件事本身并无善恶可言,只不过说明了社会架构的现状而已。
  「这么一来,穷人就会一直穷下去,不是吗?」
  「以现今的体制系统来说,的确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真是悲哀呀。」
  小雪「砰」地一声打开了伞,不停旋转着雨伞。几何图案的伞画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美丽,隐约散发出一股诡谲的氛围持续转着。
  「如果我也拥有某种特别的天赋就好了。」
  「嗯?」
  「如果我能像优希妹妹那样创造出精湛、美丽又能令人们感动的艺术品,也许现在的生活就会有大大的不同吧。」
  语毕,小雪向前一跳,将伞高举过头并回过头来。
  「我真的什么都不会。我能替爸爸做的事情,就只有为他准备便当而已,现在却连这一点都没办法做到。爸爸明明就是为了我,才勉强自己拚命工作……」
  「真的是这样子吗?」
  「咦?」
  听到真哉的回答,小雪瞬间停下动作。
  真哉一边调整脸盆位置,一边对眼前的娇小少女说:
  「小雪你真的什么都不会吗?」
  「真、真的啊。像我这种人根本一无是处,也不具备优希妹妹那种能够创造出漂亮作品的才能——」
  「你拥有力量。」
  真哉向下望着自己的手,然后稍稍施力,接着道.
  「不久之前,有个朋友告诉我……力量是保护某个人、保护家人不可或缺的事物。如果没有力量的话,就只能双手一摊、任由事情恶化。这么一来,就没办法保护任何人了。」
  「力量吗?」
  「是的,就是力量。」
  真哉缓缓地点头回应,在话语中隐藏某个心愿,说出这样的总结。
  「只要是自己能够执行的事,无论任何事都是你所拥有的力量。所以,不要顾虑太多,总之就是一头热地栽进去、全力以赴,也不失为一个选项。」
  「…………」
  小雪露出不同于之前的严肃神情,沉默地不发一语。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察觉到什么般抬起头来。
  「啊……送到这里就好了。我家就在这附近。」
  「是吗?」
  两人停下脚步。
  小雪收起几何图案的雨伞,将双手并拢,重新面对真哉。
  「呃,笠取学长。」
  「嗯?」
  「刚刚的一番话非常深奥,也因为这样……让我获益良多。」
  「能稍微帮上一点忙,我也很高兴。」
  「不只是一点而已,请别这么说。真的非常——」
  急忙摇头,思索着该如何表达的小雪,将内心想法化做语言。
  「嗯,真的。给了我非常多勇气。」
  于是,她向真哉道了一声晚安,有礼貌地行礼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匆忙离去。其间,完全没有转过头来,就这样消失在转角处。
  「接下来——」
  目送那道身影直至看不见为止后,真哉拿出智慧型手机,拨了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
  平常总是会立刻接起来的电话,今天非常难得地在响了十声之后——
  『啊,这个我等一下会弄好——抱歉,让您久等了。』
  路法的声音从嘈杂的电话另一头传来。
  从那喧嚣的环境看来,应该是在开会之类的吧。
  「现在方便说话吗?」
  『说方便的确也算方便,只不过……』
  请您稍候——说完对话中断了一会儿,待移动到安静的地方之后,路法相当疲倦地如此要求。
  『社长,差不多该认真考虑一下增补人力的方案了。要处理的案件太多,光靠我一个人根本应接不暇。』
  「是啊。我会考虑的。」
  将未决事项重新输入脑内后,真哉说明去电的用意。
  「对了,我之前发给你的电子邮件里提到的事情,有任何进展吗?」
  『啊,您是指要我调查您学校图书室所使用的系统的制作公司吧?是的,已经调查完毕了。』
  发出一阵「啪啦啪啦」翻阅便条纸的声音之后,路法接着说,
  『非常遗憾。该公司已经倒闭,如今已不存在了。』
  「是吗?还真是可惜呀。那个程式非常好用,我还在想如果能跟开发出那种东西的公司合作,身为客户的我们应该没什么好挑剔的。」
  『是的。据说该公司原本有一位相当优秀的程式设计师,所以勉强还撑得过去。只是在那个人遭到解雇后,公司的业绩突然急远下降,不久便倒闭了。』
  「优秀的程式设计师?难道说,那个人——」
  真哉针对这令人在意的辞汇,以专有名词的方式反问,路法于是给予肯定的答案。
  『是的,正是如此。那位是您的朋友吗?』
  「不,算是跟家人有点交情。」
  他含糊地说,追问另一件茌意的事。
  「顺便确认一下,你知道那问公司是在几年前倒闭的吗?」
  『我看看,请稍候……正好是在一年前左右发生的事情。』
  听到这里,真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可信度之高。
  「原来如此,我大概了解来龙去脉了。」
  『嗯?关于什么?』
  似乎无法跟上真哉思绪的路法反问。
  不过,真哉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转移到别的话题上。
  「没事。对了,聘雇软体技术人员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的进展。原因在于我上次也跟您说明过的金融机构攻击一事。』
  「啊啊,你是说透过网路的攻击事件吗?」
  『是的,最近几天这些攻击行动突然一下子全部停止了。明明在不久之前还频繁地遭受攻击。』
  「嗯?这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吗?」
  『暴风雨前的宁静——在相关单位之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需要技术人员来进行应变呀。」
  『是的。虽然我觉得大家多心了,不过也不是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
  「原来如此。」
  点头表示了解之后,真哉吩咐路法。
  「关于这件事,我想麻烦你帮我传话给基尔曼——」


第三章 开始广为流传的游戏
  距离暑假只剩三天了。
  考卷也几乎发还完毕,接下来只要等待长达一个月的大型连休假期的到来。因此,教室内飘荡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悠哉气息。
  有人在讨论要去哪里玩、有人在分配暑假作业的分工、也有人对暑假被社团活动塞得满满的预定表泪流满面,教室里四处呈现一种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的气氛。其中,只有桃香一人对第五节发还回来的数学考试成绩感到烦恼不已。
  就在这样心浮气躁的一日行程结束后,终于迎来了回家前的班会时间。
  「呃,今天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各位同学。」
  一如往常地一边在意着圆框眼镜的位置,担任班导师的女老师将视线落在手边的讲义,一边向大家宣布:
  「我听说最近似乎有人在校内交易某个游戏软体?校规明文禁止携带游戏等不必要的物品进入校园,所以我要在此郑重地告诉各位同学,请不要将那种东西带来学校。」
  毕竟这个话题在学生之间闹得沸沸扬扬,想必学校方面也会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吧。
  对这件事情有头绪的学生们悄悄地互瞥一眼,但并没有针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虽然班导师嘴巴上问着「大家都听清楚了吧?」不过她似乎也不认为学生会乖乖听话。
  「好像有人买到游戏了。有男生在班上炫耀。」
  坐在隔壁的桃香,以只有真哉才听得见的音量说。
  「是吗?我完全找不出方法。」
  「根据传闻,购买的管道似乎是在这几天才传开来的。起初几乎没有人知道管道,后来慢慢传开,结果却导致真正的方法与捏造的方法混在一起四处流传。」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啊。」
  最近几天,真哉的确听过班上的同学在讨论游戏如何如何的对话。
  提及的频率逐日增加,直到现在反而是没有听到的日子才稀奇。
  「然后呢?购买管道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也还不清楚。女生很少人那么热衷地调查这件事情,不过……」

  桃香一边观察宣布注意事项的老师,一边压低声音接下去。
  「正如老师所说,根据谣言指出,似乎有人在校内贩售游戏。听说价钱不高,所以销路还不错。贩售游戏的人应该赚了不少钱吧。」
  「原来如此,有这种事情?」
  学校各学年的学生数都超过一百人。只要其中的三成学生购买,想必能累积成一定的可观金额。
  但是,那位卖家真的只是为了大赚一笔吗?
  真哉隐约感觉到一股不协调感。就在这个时候,老师在宣布完注意事项之后,向值日生下达今天最后一道指令。
  起立敬礼完,紧接着便是打扫时间。
  当轮到清洁工作的真哉拿起扫帚时,桃香已经抱起书包站起来。
  「那么,我要先回去思考一下考不好的藉口,图书委员的工作要加油喔。」
  说完,迳自离开了教室。
  不知道她这次又会生出什么藉口。
  社会科考卷发还回来时,她说的是『没有啦。樱田门外之变,我以为是指门外的樱田先生有点变态的意思嘛!』这么不像样的藉口。如果那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讲出来的话,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她的问题的确很严重。
  在那之后,顺利做完扫地工作、最后被派去丢垃圾的真哉,提着大垃圾袋走到室外。
  校内产生的垃圾都会聚集到校舍后方的旧焚化炉旁。不过,因为焚烧时会产生戴奥辛之类的有毒气体等理由,这座焚化炉早在数年前已遭废弃不用了。
  真哉与同样抱着垃圾袋的某位眼熟人物,在这里不期而遇。
  「嗨,莉子。」
  「咦?啊啊,是真哉啊。」
  露出一副无奈表情、提着垃圾袋的莉子,察觉到真哉的瞬间挺起胸膛。
  「好巧喔。话虽这么说,不过这地方实在没办法让人感受到一丝丝浪漫。」
  「好像是这样子。」
  两人交换了一抹苦笑,继续朝垃圾场走去。
  其他的班级似乎都已经丢完垃圾了。只见垃圾场上,堆叠着相当惊人的垃圾数量。
  当他们打算将手里的垃圾袋堆上去时,真哉发现了那个东西。
  「……咦?」
  放置于垃圾场一隅的不起眼纸箱是掀开来的。真哉将手探入其中,抽出目标物。
  「这个不是你之前在找的书吗?」
  说完,将书递给莉子。
  那是一本相当有分量、书名写着《猫头鹰体系表》的精装本。
  「真的是耶。但是……这本书为什么会在垃圾场?」
  「会不会是原本就预计要报废?」
  「不,并没有这种事。而且,就算要报废也一定会进行回收,不可能丢弃在这种地方。」
  接过书本、一脸困惑地微微偏着头的莉子,啪啦啪啦地翻开书本。
  「这是……」
  「怎么了?」
  「你看。」
  说完,莉子摊开书本朝向这边。
  「哎呀,书本的中间被挖了一个洞耶?」
  那本书的正中间被挖了一个长方形的洞。
  只有封面与前面维持原貌,除此以外的部分被人用美工刀之类的工具,整齐地挖了个洞。中间开了一个大小正好能够容纳文库本的洞。
  「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我也不清楚。如果是恶作剧的话就太过分了。」
  于是,真哉探向纸箱内部。
  那里面放了十本左右封面相当老旧的书籍。那些书籍都贴有显示由图书室管理的条码。
  真哉将这些书籍一一拿起来看,发现全部的情形都一样。
  「这本……还有这本也是。每一本书的正中间都被挖了洞。」
  「而且不管是哪一本,洞的大小都一样。难道说……」
  莉子「啪睫」一声阖上书本,那形状姣好的秀眉微微蹙起。
  「里面似乎曾经装过某样东西?」
  「原来如此。」
  正如同莉子所书,根据洞的大小判断,的确很有可能是用来放置某样物品。
  「把图书室的书本挖空,然后摆人某样东西啊。真是有意思。」
  「如果是真的,会是谁做的呢?」
  「我不清楚,不过……」
  真哉一边将书籍放回纸箱里,一边率直地说出感想。
  「你不觉得令人相当好奇吗?」
  「是啊,我的确很好奇。」
  「调查一下好了。」
  「调查看看吧。」
  两人互望,彼此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像是说好般同时旋过脚跟转身,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书籍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也是可能会有线索的——图书室。
  坐在电脑前的莉子微微点头。
  「……绝对不会错。放在那里的书全都是最近借出去的。」
  喀锵喀锵地操作着滑鼠,在电脑萤幕上显示纪录-
  来到图书室的两人,为了调查刚才那些书的历史纪录,利用管理图书的软体捞出资料。
  这个软体搭载了相当详细的操作功能。因此调查这些书并不需要大费周章,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真哉他们所需的资料就全部显示在画面上了。
  莉子一边用滑鼠将显示在画画上的文字反白,一边下了结论。
  「借书的人都不一样……年级以及性别、班级都完全不同。」
  「毫无关联……啊。」
  原本以为会找到有趣的发现,但似乎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共通点。
  图书室一如往常地安静。
  小雪难得不在,恐怕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吧。她似乎有什么无法脱身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今天不会来图书室露脸。
  真哉从莉子的背后望着资料,提议从别种角度进行调查。
  「大概是在多久以前开始出借的?」
  「最近这一阵子的话……大约是在一个月前。在那之前,并没有出借纪录。因为这些书籍原本就不是那么受欢迎的书目。」
  「不管是哪一本都是很老旧的书耶。」
  虽然不一定是越新的书籍就会越受欢迎,但是书的年纪与出借次数的确呈反比,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实际上,出借次数多的书籍,大部分都是最近进货的漫画或是参考书。
  然而,刚才的书与这些热门书籍不同,都属于特殊领域的冷门书。
  「不过,从一个月前开始就有一定的出借频率。其中也有书是每一天都被不同人借走。」
  「每一天……也就是说,这些书都不会长时间留在一位学生的手上罗。」
  「是的。」
  莉子「喀锵喀锵」地点出另一个项目的视窗。
  显示于画面上的工整棒状图,针对借出的期间进行了统计。
  「从这份纪录来看,书籍通常是在隔天,最长也是在三天内就会归还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
  真哉靠在柜台边,回想起刚才那些中间被挖洞的书籍。
  「很明显,那些人的目的并不是那些书籍,而是被藏在挖开的洞里面的某样东西。」
  「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莉子将弹出式视窗一个一个关掉,烦恼地皱起眉头。
  「问题是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关于这一点,答案其实相当简单。」
  「你的意思是?」
  「你还记得吗?」
  真哉竖起食指,指向图书室的入口。
  「唐吉诃德跑来这里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
  「……游戏!」
  「没错。」
  点了一下头,真哉拿起手边尚未登录资科的全新书籍。
  「唐吉诃德说,这里有获得游戏的线索……对吧?换句话说——」
  啪啦啪啦地迅速翻阅书本,然后停在中间部分,用手指描绘出长方形。
  「虽然不清楚形状为何,不过游戏一定就是藏在那些被挖空的书本里面。想要游戏的学生会借走特定书籍,带回家以后,再拿走藏在书里面的游戏。」
  「……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是书,通常都是出借不久就会归还了。」
  「嗯。」
  真哉点头回应,并啪哒一声阖上书本。
  「接下来纯属我个人的猜测。」
  将书归位后,这次以指尖描绘出一个长方形的图案。
  「还书的时候,他们应该会将钱放在同一个洞里。」
  「也就是说……」
  聪明的莉子似乎了解真哉想表达的意思,直书不讳地将那个想法化为语言。
  「你是说,他们利用图书室的借书系统贩卖游戏?」
  「应该是这样。」
  真哉微微耸肩道:
  「从书籍被丢弃的这一点可以得知,对方似乎会定期淘汰出借的书。如果一直使用同一本书,不仅损毁得快,也会增加被人察觉的风险。」
  「只选择旧书,因为即使报废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是这样子吗?」
  「应该是吧。」
  一听到真哉对她的问题给予肯定的答案,莉子忍不住露出既无奈又震惊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为了交易一个游戏,居然如此大费周章。」
  「是啊。不过……」
  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儿,真哉不发一语地将视线扫向井然有序地排列的书架,说出这个交易的目的。
  「透过这个方式的最大优点在于,卖家不需要露面也能与买家进行交易。」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即使购买游戏的方法遭到揭发、学校开始介入调查,也无法锁定犯人。」
  「嗯。」
  对于真哉所提出的假设,莉子抱持这样的感想。
  「还真是谨慎的犯人啊。也可以说是很胆小。」
  「证明那个犯人知道自己在做坏事。」
  真哉耸了耸肩之后,重新看向电脑萤幕。
  「那么——」
  于是,他询问莉子接下来需要的情报。
  「你知道最后一个借走这类书籍的人是谁吗?」
  「等我一下。」
  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滑行,最后按下确认键,那个人的名字立刻出现在画面第一行。
  「哎呀,这不是……」
  「三年级的大田原同学(堂吉诃德)啊。」
  只见莉子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转过头来。
  「你打算怎么做?」
  面对她的疑问,真哉回以一抹浅笑,并说出目的。
  「我打算跟他进行一场小交易。」
  幸运的是唐吉诃德还没离开学校。
  「嗨!」
  「……咦!?」
  在这之前,他应该是在哪里跟朋友闲聊吧。真哉对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拿书包的唐吉诃德,打了一声招呼。
  也许是真哉难得主动打招呼,不禁警戒心大起的关系,只见唐吉诃德挑起眉毛,以尖锐的口气吓唬真哉。
  「是你这混帐啊!找老子干么?」
  「哎呀,只是有件小事情。」
  看到真哉暧昧地闪避问题,不知道是否联想到什么事情的唐吉诃德,毫不客气地对他嗤之以鼻道:
  「哼!老子现在心情爽,就大发慈悲不跟你计较,别挡老子的路。」
  「喔~还真是难得耶。发生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吗?」
  「跟你这混帐无关就是了!」
  平常他绝对不会回答。然而,正如他本人所言,心情似乎相当愉悦的唐吉诃德将手伸进书包里——
  「不过,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老子终于拿到手了!」
  他将那个东西高高举起。
  「你看!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超级稀有游戏!」
  彷佛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般,又像是购入新出土古物的骨董商般的唐吉诃德,高举在手中的是一张卡片形状的储存数据用的记忆卡。
  乍看之下,像是手机或是数位相机普遍会用到的记忆媒体。
  「喔~是记忆卡啊?游戏存在里面吗?」
  「嗯!这款游戏无论是透过电脑或是手机都能玩喔!」
  唐吉诃德露出一副由衷地感到开必的表情这么说。看到那副令人不禁会心一笑的模样,真哉一边拿出智慧型手机一边说:
  「不错耶,我也很有兴趣。」
  「哈!就凭你这家伙,想拿到还早十年咧!现在你知道了吧?还不快给我滚开!老子打算回家去打游戏打个过瘾!」
  「是吗?真是可惜。对了——」
  真哉打断唐吉诃德的话,操作起智慧型手机,启动平常鲜少利用的普通播放软体。
  「这里有一段很有趣的影片,你有兴趣吗?」
  「嗯?影片?」
  他将手机画面转向唐吉诃德。
  重播出来的影片构图,是从上空朝地面摄影的手法,而出现在画面中央的是一位大大地伸展四肢,飞在半中的国中男生。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那位国中男生——唐吉诃德正拚命地朝落向地面的发信器伸长手。透过画面效果将那个部分放大,而唐吉诃德正以慢动作飞在半空中,在他背后响起庄严的背景音乐,甚至有一道低沉的嗓音配上旁白。
  接着,画面一转,呈现出飘浮在上空的卫星。
  从那里发射出来的超高输出功率的雷射穿过大气层,笔直地射向地球表面。那道雷射光划破云朵、穿越天际,最后非常壮观地击穿体育用品仓库的屋顶!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吉诃德被那股冲击波刮飞,在半空中转呀转地——以非常夸张的诠释方式——最后撞向地面。
  那副景象还真是……逊到极点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看到后制相当费工、自己的模样糗到极点的影片,唐吉诃德嘴巴静止在张得大大的状态。
  「其实我之前在位置侦察卫星(弗蕾亚)上追加了新的功能。能够自动对截取的影像进行加工、诠释,也就是能够编辑影片的仪器。」
  真哉轻晃手上的智慧型手机,一脸满足地微笑。
  「不觉得最后的成果意外地有趣吗?」
  「你、你这个混帐!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哎呀,也没什么。」
  真哉一边迅远且简短地否定,一边说出了某个可能性。
  「不过,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影片分享网站——」
  「给我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吉诃德一脸铁青地朝智慧型手机飞扑过去。
  真哉灵敏地闪过那呈一直线的飞扑动作,并对唐吉诃德露出和煦的微笑。
  「咦?你怎么啦?我只是提了一下影片分享网站的事情而已耶。」
  「可恶……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啦!」
  唐吉诃德的双眼布满血丝,呼吸变得紊乱。
  「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只不过呢……」
  真哉故意卖关子地停顿一下——
  「我对那个游戏还算是有一点兴趣。」
  真哉这么说完,便指着唐吉诃德拿在手里的记忆卡。
  不能主动告诉对方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让对方主动提起——这是基尔曼传授给真哉的谈判基础法则。
  如果对方察觉自己想要某个东西,就会抓住这一点。这么一来,就能让对方主动进献,而我方就能毫不费力地获得目标。这就是基尔曼倡导的理论。
  于是,传说中的那个游戏被放在真哉的手上——
  「你给老子记住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吉诃德只在教室里留下那隐约掺杂着泪水的咆哮声。
  「好陈腔滥调的狠话。」
  从头到尾在教室外观赏过程的莉子,带着错愕的表情说:
  「我觉得他能够彻底执行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相当了不起。」
  「毕竟他可是唐吉诃德啊。」
  「的确是唐吉诃德呢。」
  就像是天空之所以为天空般,他们非常轻松地下了这样的结论。
  「也多亏有他,我们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游戏。」
  「啊啊。」
  真哉一边在指间翻弄着记忆卡,一边回想唐吉诃德的话。
  「他说要用电脑或是手机玩,所以这不是搭配游戏机才能玩的游戏罗?」
  「看来是这样。毕竟不是在一般市面上贩售的游戏,应该不会有专属的游戏平台吧。」
  「原来如此。」
  理解地点了点头后,真哉将记忆卡滑进口袋里。
  总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他并不打算抢夺别人的东西,更何况只要有里面的资料就够了。真哉打算明天归还唐吉诃德。
  「我们该回家了。」
  「是啊,优希一定会很高兴。」
  两人交换视线,对彼此露出一抹微笑后便离开了。

  晚餐结束后的时间,飘荡着一股悠哉的平静气氛。
  虽然今天的晚餐菜色是平民料理亲子井,但仍然是口味一流的美味佳肴。日本的高品质饮食文化与桃香精湛的厨艺,每每都让真哉惊讶不已。
  晚餐过后,士郎还有工作要做,便回到了工务店的工厂去,而桃香一边哼着歌曲一边收拾要洗的碗盘,其余的人则是吃得饱饱地在起居室里悠闲看电视。
  「差不多也该准备一下了。」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真哉拿出从独屋取来的平板电脑,将唐吉诃德和平让渡来的记忆卡插入,立刻启动安装程式。接下来就是任由程式执行,辛勤地构筑起游戏所需的作业环境。
  「哥哥,那是什么东西?」
  立即被激起兴趣的优希,从真哉的背后飞扑过来,双眼闪闪发光地指着真哉手边。
  真哉一边将设定的画面转向优希一边说: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曾经聊过的话题吗?这个就是当时提到的游戏喔。」
  「游戏?这个是游戏?」
  「嗯。」
  接下来,真哉给好奇地眨着眼的优希看了一下逐渐攀升的进度列。
  「等一下喔。现在正在进行设定。」
  要求她再忍耐一下。
  当真哉陪伴着相当期待游戏的优希时,桃香一边用围裙擦乾手一边走回起居室。
  也许是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吧。只见桃香望向真哉手边的平板电脑,然后说:
  「喔~你拿到传说中的那个游戏了啊。」
  「是啊,有个亲切的人让给我的。」
  在电视柜下方东翻西找的莉子转过头来问:
  「应该需要游戏手把吧?这里有游戏机专用的手把。」
  「还不清楚。如果真的需要的话,也许得将Driver的版本降级。」
  这款游戏不需要连接游戏主机,搞不好会需要进行额外的设定。
  然而,真哉的这句话听在桃香耳里,则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螺丝起子(注6)?需要的话,十字型的螺丝起子就放在那边最下面的抽屉里喔。」
  「姊姊……」
  莉子脸上浮现一抹和煦的微笑,嘴巴却毫不客气地对姊姊这么说:
  「我给你一百圆,请你稍微闭上嘴巴。」
  「我又怎么了?」
  事情恐怕会越来越棘手,莉子说完真的付了一百圆。
  姑且将一脸不满但又紧紧闭上嘴巴的桃香搁在一边,真哉不经意想起某个时候在图书室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来,那个时候……」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前几天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没错,记得当时——
  「哥哥,还没好吗?还不能玩游戏吗?」
  「嗯?啊啊,再等我一下子喔。」
  在优希的催促下,真哉中断思考,将视线落在手边。
  注6螺丝起子与Driver(驱动程式)日文发音类似。
  以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确认记忆卡里的档案夹组成。
  「原来如此。似乎是为了让游戏能在各种载具上使用,所以事先准备了各种执行档啊。还真是周到。」
  「也就是说?」
  「可以用这台平板电脑执行游戏的意思。」
  像是要印证这句话般,设定完成后,游戏立刻以全萤幕启动。
  画面变暗之后,萤幕上并不是显示通常会有的LOGO,而是游戏名称。
  「这款游戏叫做……『费边之盾』啊。有什么涵义呢?」
  莉子看到浮现在中世纪风格背景上的文字之后,问出心中的疑惑。
  「想必是从古罗马将军·费边马克西姆斯命名而来的吧。由于他成功抵挡汉尼拔所率领的骑兵队,守住罗马而立下战功的关系,被称为罗马之盾。」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是类似战略模拟的游戏吧。」
  莉子的推测似乎命中了。
  按下写着开始的按键之后,画面立刻播放透过CG制作成的精致图案,显示出一幅由上向下鸟瞰的世界地图。
  接着,画面进入简单的教学模式。真哉盯着那周到的说明文,掌握游戏概要。
  「哼嗯……看来最大目的就是培养自己的军队势力呢。」
  「但是,这种程度的游戏市面上到处都有吧?虽然这款游戏的图案很漂亮,但我不懂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
  「原因应该就在这里吧。」
  真哉概略地滑过说明指南,指着某一点道:
  「最初目的在于培植自己的军队势力,但似乎能在之后的某个特定日期连上网。而且,游戏似乎是设定成能在那个时候与其他玩家互相对战的机制。」
  「原来如此,换句话说……」
  莉子用手指不停卷着那看起来相当柔软的发尾,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说明。
  「在指定的日期前获得游戏,抢先别人一步加强军力,当这个游戏在日后大流行时,就能在对自己有利的状态下进行游戏……是这个意思吗?这种心理操作手法让人不太舒服呢。」
  「不过,这方法非常有效喔。」
  只要掌握要领,就能增加为了让情况对自己有利、而想尽早获得这款游戏的人。一旦人数增加,谣言就会更加扩散,想要游戏的人就会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对方打的就是这个如意算盘吧。
  购买游戏的管道一直没有传开来,恐怕就是知情玩家不希望告诉别人的自私心态造成的吧。然而,如果游戏没人玩,藏私就没意义了,所以只要达到某个程度——强化完自己军队的实力之后,再告诉其他人获得的方法即可。
  「因为最近流行的游戏都是采取『如果想练强就得付钱』的系统,对于身为国中生的我们而言有一定的极限。才会使这个『如果想练强就要早点人手』的系统拥有相当大的吸引力也不一定。」
  莉子将头发拨到耳后,望着画面一脸钦佩地说。
  真哉随意操作了一下,等到出现「游戏开始」的画面后,便将那台平板电脑递给优希。
  「这是我们说好的。来,你玩吧。」
  「可以吗?优希真的可以玩这个吗?」
  「当然,随便你玩。」
  「谢谢哥哥!」
  只见优希一脸开心地紧紧抱住真哉,并接过递到自己面前的平板电脑。
  虽然她一开始看起来有点迷惘,但不久之后立刻愉快地沉浸在游戏的乐趣中。似乎随意操作一下就掌握到游戏的方法了。
  「但是……」
  扑通一声坐在榻榻米上的莉子,看着全副心神都被游戏夺走的优希。
  「如果这个游戏有这么好玩,直接透过网路贩售就可以了吧?只要在苹果的线上商店之类的地方,以接近一百圆的价格上架,不用做那么麻烦的事也会有很多人购冒一吧?」
  「而且这个方法也比较赚钱。」
  「是啊。换句话说……」
  莉子微微偏着头,将纤细的手指抵在嘴边,并皱起眉头。
  「是不是有无法这么做的理由呢?」
  「游戏既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恐怕问题不在于技术,而是另有隐情吧。」
  「不希望太早上线吗?但是,这又是为何呢……」
  语毕,莉子陷入沉思。
  看到莉子的视线落在榻榻米上、一动也不动的模样,真哉不经意地问起在意的事。
  「这么说来,家里似乎没有网路呢。」
  「工厂那边有个能收发电子邮件的电脑,不过只有爸爸在用。」
  「莉子你们不用吗?」
  「反正也没什么需要用到的地方。我们对这方面不熟,姊姊甚至还有可能会跑去电器行说出『请给我网路』之类的话。」
  「嗯?什么事?你叫我吗?」
  虽然不是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出现,不过回厨房一趟的桃香,正用托盘端着麦茶走回起居室。
  莉子对着将手上东西放到矮桌上的姊姊这么说:
  「我们在聊网路的事情啦。姊姊,你知道吗?电器行没有在卖网路耶。」
  「咦?是吗?」
  从她一脸惊讶地反问的模样,不难看出她真的以为电器行有在贩卖「网路」。
  桃香不敢置信地歪着头,道出心中的疑惑:
  「那不然,哪里才有卖呢?」
  「那种东西……」
  莉子以彷佛这是全球通用的常识般的态度耸了耸肩,对姊姊露出温柔微笑后,如此回答:
  「当然是在超商啊。毕竟,人家不是都说网路很方便吗?」
  所谓的骗子,十之八九都是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的人。
  「是、是吗?毕竟超商的全名就是便利商店,不过,我在便利商店里没看过耶……话说回来,那个网路长什么样子?」
  「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告诉店员『请给我网路』,对方就会拿给你了。」
  「什么啊,原来如此。」
  「是的。」
  笑嘻嘻地露出笑容的莉子,以有如纯洁天使般的嗓音说:
  「下次试试看吧。」
  这百分之百是恶魔的呢喃。
  餐后去公共澡堂已经变成真哉的固定行程了。
  住饭店或是自己家、公司的休息室,他通常都是用淋浴打发而已。然而,当他体会过泡澡的快感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温柔地包覆住全身的热水,彷佛会细心地将体内的疲劳感消除。常听路法一脸陶醉地说『好怀念日本的温泉喔……也只有温泉才会温柔地治愈,我那颗被社长使唤来使唤去而感到疲倦不已的心……』如今真哉似乎能理解她这么说的心情。
  当他离开那舒爽的澡堂踏着夜路回家,回到独屋时——
  「哥哥!」
  「哎呀!」
  打开门的瞬间,立刻被从里面跑出来的优希紧紧抱住。
  「难得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游戏!我想玩游戏的说!」
  「啊啊,那个啊。」
  先前在起居室将游戏拿给了优希,但是当真哉为了去公共澡堂先离开起居室时,优希非常有礼貌地将平板电脑还给他。
  虽然他告诉优希先不用还,但不知道是桃香的教育太成功还是如何,优希坚持一定要还给真哉。
  不过,她还是想玩游戏啊。
  「如果玩太晚的话,桃香可能会生气喔?」
  「没问题的说!姊姊答应我可以玩到洗澡前的说!」
  「原来如此,那就没问题了。」
  真哉将脸盆与沭浴组归回定位后,拿起放在桌上的平板电脑。
  「来,给你。」
  「谢谢哥哥的说!」
  优希一脸开心地收下平板电脑,但并没有立刻启动游戏,只是「砰砰砰」地拍打着床。
  「哥哥,这里!你要坐在这里的说!」
  「嗯?」
  真哉按照她的要求,在床边坐下。看到他的动作之后,优希高兴地绽放出笑容——
  「然后优希要坐在哥哥的大腿上面的说!」
  说完,扑通一声坐在真哉双腿的空隙之间。
  大大的蝴蝶结在他的鼻子前方摇来晃去,一股甜甜的洗发精香气刺激着真哉的鼻腔。
  「你不会热吗?」
  「没问题的说!」
  优希心情愉悦地答道,一边摇摆着双腿一边打开平板电脑的电源。
  她似乎已经记住操作方式,只见她的手指灵活地滑动,启动了游戏。虽然暂时呈现中断状态,但随后立即进入了游玩模式。
  「那个游戏好玩吗?」
  「好玩的说!图非常漂亮的说!」
  优希带着闪闪发光的眼神,操作着手边的游戏画面。
  越过她的肩膀看向萤幕的真哉,一看到画面上显示的玩家国名,不禁浮现一丝苦笑。
  「军事国家普罗米修斯啊。」
  「普罗米修斯很强的说!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说!」
  「是吗?」
  真哉一边回笞一边将视线扫向躺在床上的泰迪熊布偶。
  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的熊熊布偶,似乎一脸不满地表达着:「干么啦!我一点都不寂寞!」
  优希完全没察觉到好朋友这样的心情,一脸愉快地抬起头来看向真哉。
  「哥哥,你看你看!我发现这个的说!」
  「嗯?」
  「要这样做的说。」
  下下上上右左右左——优希小小的指头,以彷佛能用按键弹奏乐曲的华丽手势在画面上跳舞。
  于是,当她的动作一停下来——
  「就是这个的说!」
  「这个是……」
  画面上呈现的内容,明显带有不同于以往的异样氛围。
  跳动在画面里的不是精致的图像,而是无机质的文字与数列。像是要将画面塞满的小小文字列,彷佛活生生的生物般,以令人眼花撩乱的速度不断变换。
  而那奇妙的画面右上方,以半透明的文字写着『DM』两个字。
  「DM……除错模式?哪里有问题吗?」
  「我也不清楚的说!不过,跟游戏没有关系的说。」
  优希一边说一边随意地卷动画面。
  真哉望着由上往下流动的文字列,猛然察觉其中的定律。
  「哼嗯,这个该不会是……国家名?」
  他注意的焦点,是显示在最左列的JP、DE、UK、US等等,由两个字母组成的英文大写。
  上面记载着日本、德国、英国、美国——从最东方的岛国开始,直到哥伦布发现的新大陆国家为止,世界上所有国家的英文简称。
  「旁边的符号是……」
  接着,他眯起眼睛看向旁边的文字列。
  「——优希在这里吗?」
  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这次是莉子走进了独屋。
  也许是外头炎热的关系,只见莉子不停地以手漏风,说完「打扰了」便迳自踏入独屋里。
  「马上就要去洗澡了。再不回去的话,姊姊会跑来吼人喔。」
  「啊呜啊呜……人家不喜欢被骂的说……」
  姊姊的威严似乎代表了一切,只见优希一脸害怕地猛摇头。
  「既然这样,你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吧。否则又要被捏脸颊了。」
  「啾~地捏脸颊真的很痛,人家不喜欢的说……」
  优希一双小小的手捂住脸颊,似乎是回忆起过去的痛楚。
  「话说回来……」
  莉子望着手捂住脸颊的老么,又看到她坐在真哉双腿间,不禁这么说:
  「只有优希这样也太狡猾了吧。偏心是要不得的行为。」
  「嗯?莉子也想玩游戏吗?」
  「……是啊,也让我玩一下吧。」
  也许是这段发言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于是,优希带着惊讶的表情抬头望着姊姊,接着问:
  「莉子姊姊也要玩吗?」
  「是啊。」
  莉子一边点头回应妹妹的问题,一边指向平板电脑。
  「所以,游戏跟——」
  接着她将双手伸向优希的身体。
  「这个特等席就让给我吧。」
  嘿一声抱起老么,放在一旁。
  「呀呜!」
  扑通一声倒在泰迪熊旁边的优希,发出小声的惊呼。
  于是,莉子一边说着「失礼了」一边按住裙子,换她坐在同样的地方。
  不同于刚才的甜美香气,温柔地搔弄着真哉的鼻尖。
  「莉子?」
  「这里还真是不错耶。坐这里似乎能舒舒服服地玩游戏。」
  「玩游戏吗?」
  「是啊,当然。因为呀……」
  她一边将背靠向真哉——
  「人生就像是一场游戏吧?」
  一边说出如此充满哲学意味的话。
  接着,又补充说明「而且的确也有叫做『人生』的游戏」,以一副似乎对手上的游戏相当感兴趣的表情,抬头望向这里。
  另一方面,倒在床上的优希有如小猫咪般灵活地翻身坐起来。
  「莉子姊姊好狡猾的说!明明就是优希先的说!」
  「怎么可以独占呢?无论是公园、税金还是真哉,都要由大家平分才行。」
  面对老么的抗议,莉子像是随风摇曳的细柳般,四两拨千斤地应付过去。
  即使如此,优希仍然不愿意放弃,将躺在一旁的泰迪熊抱在胸前,嘴巴弯成「へ」字型,逼近莉子。
  「优蒂也要坐在哥哥腿上的说!」
  「还真黏人耶。不然这样吧。」
  听到妹妹的抗议,莉子将身体稍微往旁边挪去。
  「左半边是我的,右半边是优希的。喏,这样就公平了吧。」
  「公平的说!这样子就没问题的说!」
  一脸开心地回答的优希,迅速将身体滑进空出来的区域。
  「那个……」
  当然,对于她们两位而言,完全不需要后面那个用来靠背的人的许可。
  「莉子姊姊也一起玩的说!」
  「战略模拟啊?我不太擅长这方面耶。」
  「没问题的说!没有那么困难的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玩玩看吧。喔,名字是普罗米修斯啊。」
  于是,这对姊妹花将真哉完全丢到一边,感情融洽地操作起平板电脑。
  正当不能乱动也无法做事的真哉,思索起应变策略时——
  『喂!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洗澡!害我都不能刷浴缸了!』
  救命女神从主屋以极大的嗓门对真哉伸出了援手。
  听到那个声音之后,优希不住颤抖起来,莉子则是哎呀呀地摇头叹气。
  「啊呜啊呜……桃姊姊来了的说!」
  「比我预料得还快。没办法,下次再继续吧。」
  「下次的说!」
  于是,将平板电脑递给真哉后,两人一溜烟地离开了独屋。
  被独自留下的真哉,随意翻弄着手中的平板电脑,对莉子最后丢下的那句话发出疑问。
  「下次继续——啊。是指游戏还是游戏般的人生,她是在说哪一个呢?」
  但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透过手机,真哉将他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真要说的话,工作不也是像游戏一样吗?」
  『……』
  路法只是以一片沉默回答。
  日本时间现在是凌晨,而在德国则是接近傍晚时分。
  应该是在办公室工作的社长秘书,恐怕正头疼地以指头按着太阳穴这么说.
  『拜托您……算我拜托您,绝——对不要在基尔曼先生的面前说这句话!』
  「嗯?怎么了吗?」
  『当然是因为他会回说「那么就用玩游戏的感觉来工作吧。」然后丢一大堆做也做不完的工作给我啊!而且脸上还会挂着我从来没见过的笑容。』
  「啊啊,的确是有可能呢。你要小心一点喔,路法。」
  『这是我的台词吧!请您绝对不要多嘴说不该说的话喔?最大的受害者可是我耶。真是的。』
  虽然一边絮絮叨叨地发着牢骚,不过路法也没忘记催问正事。
  『然后呢?今天又有什么事情?』
  「有两件事情想请你调查一下。」
  『两件?』
  「嗯,第一件事情有很明确的目标。你能够从我现在传过去的清单,看出什么端倪吗?」
  真哉将优希发现的除错模式里的神秘文字列传送给路法。
  透过专用的人造卫星接收到那封电子邮件之后,路法似乎立刻在电脑上打开信。
  『这个是……国名吧?』
  「真不愧是路法。没错,最左列应该是国名,问题是其他的部分。」
  『我看看……这个是……』
  停顿了短短几秒之后,路法轻轻发出『啊』的叫声——
  『如果我想得没错的话,这些应该是金融机构的缩写吧?』
  「金融机构?」
  『是的。』
  待路法给予肯定回答的数秒后,这次由路法传了档案过来。
  上面罗列了世界各地与Orion集团有往来的金融机构名。
  『我不久前帮忙整理过财务,所以有印象。该不会是那些国家的主要金融机构名称吧?』
  「原来如此……的确很像是你说的。」
  将手上的文字列与传送过来的档案比对后,真哉确认路法的怀疑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旁边的这个数字与文字又是什么呢?」
  『看起来也不像是单位,关于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话说回来,您是从哪里捞出这份资料的?』
  「这一点与第二件事情有关。」
  于是,真哉毫不犹豫地说出他的要求。
  『您是说……分析游戏程式吗?』
  「嗯。」
  对于路法从嘴巴说出来、隐隐约约透露着困惑的声音,真哉轻轻点头回应。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是为什么呢?为何要分析游戏?』
  「其实是——」
  真哉一边用平板电脑将数据加密后传送到德国去,一边简略地告诉路法事情的大致经过。
  随着话题推移,路法也察觉到事态的异常性。
  『游戏只限定校内贩售,而且那个游戏里还包括了刚才的数据?的确是很诡异。』
  「是啊。」
  虽然真哉并不了解这类的游戏,不过根据桃香或莉子所言,这个游戏的制作水准似乎不错,但也不是太稀奇的游戏。
  既然如此,会在私底下偷偷交易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总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单纯的游戏而已。」
  『也就是说,那个游戏里面藏有秘密?』
  「不过,这些纯粹只是个人的猜测罢了。」
  画面上出现「发送成功」的文字,告知将档案转送到德国的程序已经结束。电话另一头传来路法说「已经收到了」,真哉也收到了信件已读取的确认回条。
  『这是什么呢?如果是要散播盗取个资的病毒,传到网路上应该会更有效率吧?』
  「就是说啊。」
  路法似乎从真哉一边关上平板电脑的电源一边回答的微妙语气,察觉出不对劲。
  『……是我的错觉吗?社长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雀跃?』
  「是这样吗?」
  『是的。』
  明确地断言之后,她接着说:
  『在下我并不是在这里白白干了一年以上的社长秘书。社长您刚才的声音的确就是这样。』
  彷佛回想起遥远的昔日,又像是在叙述某个令人厌恶的回忆般,路法如此道:
  『那是我忘也忘不了的半年前……您刚才的语气与您趁着基尔曼先生不在,突然说要去员工旅游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啊啊,曾经发生过那种事情啊。」
  经她这么一提,真哉才回想起来。
  当时一方面也是受到来自工会的压力,所以真哉思考了公司社员的福利。
  加上,正好某个滑雪旅行的宣传单混在寄给他的广告邮件里。
  真的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全体员工就这么突然杀去外地,进行两天一夜的滑雪之旅……那一天,我记得是一片白雪皑皑、天空万里无云的天气,眼前则是一大片延展开来的滑雪场……那简直就是——』
  「玩得很偷快吧?」
  『玩得非常愉快……虽然愉快……但是,只要一想起回去时基尔曼先生露出的笑容……啊啊,我的胃好痛……』
  「那个应该是等级六了吧。」
  『……果然不是五级制啊。』
  路法以像是愕然又像是心灰意冷般的声音说完,透过电话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总之就是跟那个时候的声音很像——不,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路法的确没说错。
  如果真哉猜得没错的话,这个不会只是一般的游戏。而且,真哉认为其中隐藏着重大意义。
  『难道说,跟之前讨论过的话题有关吗?』
  「真不愧是路法,你察觉到了啊。」
  『一直被耳提面命,任何人都会察觉出来吧……总之,我已经事先得到基尔曼先生的许可了。』
  「啊啊,谢谢你。基尔曼有说什么吗?」
  『呃,基尔曼先生要我转达给您——帮我告诉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我可没这么多美国时间耗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是吗?」
  听见这句确实符合基尔曼语气的话,真哉不禁苦笑。
  路法似乎也有一样的想法,只见她以略带怀疑的语气问道:
  『不过,没问题吗?我刚才稍微瞄了一下资料,不太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我认为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况且,路法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子。」
  『咦?算了,毕竟我也经历过了。严格说起来,我是支持您的。』
  「就请你这么做吧。」
  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小小活动,真哉一边轻笑一边如此预言。
  「绝对不会违背你的期待喔。敬请拭目以待。」


第四章 神秘游戏里的秘密
  那天早晨的教室里,飘荡着一股比平常更加嘈杂热闹的气氛。
  举例来说,坐在窗边位子的男学生聚集在一起兴奋地交谈,讲台附近的女学生们也以不像是早上会有的嗨翻天情绪大声吵闹,教室里尽是一些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的人,甚至也有学生就这样跑到走廊上打打闹闹。
  「我问你喔。听说图书室能买到那个游戏,是真的吗?」
  桃香像是手握某种超劲爆八卦的包打听般,边说边将身体向前靠过来。
  今天早上没有图书委员的工作,所以真哉跟桃香她们一起上学。
  一度散去的积雨云再次袭卷日本上空,雨滴从昨夜凌晨时分起开始敲响地面。太阳在完全没有登台的情况下就被赶到舞台边。根据天气预报,一直到今天傍晚都没办法见到太阳一面。
  真哉一边拨开书包上的水珠,一边反问桃香。
  「你是听谁说的?」
  「与其说是特定的谁,倒不如说大家都知道吧?好像是在昨天突然一口气传开来,想要买游戏的人一大早就跑去图书室了。」
  原来如此,看来教室里心浮气躁的氛围,是这件事情造成的吧。
  平常不会上图书室的学生,想必不清楚图书室只会在放学后对外开放。
  真哉一边想像着无数学生聚集在大门紧闭的图书室前的景象,一边对坐在隔壁、从书包拿出东西的桃香说:
  「对了,桃香。」
  「嗯?」
  面对下意识地以疑问回答的祧香,真哉以食指指向天花板。
  「你现在非常想要某样东西,但是没有足够的钱购买。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吗……当然是……」
  桃香一边将教科书放进书桌抽屉,一边微微耸了耸肩道:
  「当然是要先存钱啊。如果手上的钱不够,就只能想办法存零用钱了。」
  「是啊。」
  对于这样的桃香,真哉追加了某个条件。
  「那么,如果只能在期限内才能买到你想要的那个东西,你会怎么做呢?」
  「期限内吗?」
  「是的。」
  真哉比出手刀彷佛切割空间般,明白地解释限制。
  「无论如何你都想要得到那个东西,但是却只能靠存零用钱才能买。可是,当你一点一滴地存零用钱的时候,你想要的那个东西会消失不见……这就是你面临到的情况。」
  「即使你这么说,我也……」
  桃香一脸伤脑筋地抬头望着天花板,边以指尖转着从笔袋里拿出来的自动铅笔。
  「可能会像莉子一样去打工吧?或者试着拜托店里的人,不够的部分之后再付清之类的……我只能想到这些办法。」
  「唔嗯,这也不失为一个选项。」
  于是,桃香眉头紧锁、一脸狐疑地看着双手环胸、点着头的真哉。
  「怎么了?这是什么心理测验吗?」
  「的确可以算是测验。」
  「别说了。期末考才刚结束,竟然跟我提测验的话题。」
  「是啊,是我失礼了。」
  真哉露出苦笑,一边抽出放在书桌抽屉里的答案用纸——
  一边数着上面的圈圈数量,提出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疑问。
  「说到测验,我有点好奇。在日本,大家检讨考卷的时候并不是计算答对的数量,而是答错的数量吧。」
  「嗯?这可能因人而异,不过我应该是那样没错。」
  「不,就是这一点很不可思议。」
  真哉用指尖抚上用红笔画上的圈圈记号,微偏着头纳闷地说:
  「不在乎答对的部分,只将焦点聚集在答错的地方。从某种层面来说,也许就是这样才会培育出勤奋不懈的日本民情。不过,总觉得让人有点意外。」
  「喔……不过,一般人会觉得,反正答对的地方就是正确的。」
  「计分方式分成累加答对题数或是从满分开始扣除答错题数,也就是计算答对的分数抑或是答错的分数。虽然以结论而言,最后的结果相同,但如果要我来计算分数的话,我会选择前者。」
  「嗯?你在说什么?」
  「不,没事。我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请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
  于是,桃香倾身向前,对挥着手打算中断话题的真哉说:
  「然后呢?答案是什么?」
  「嗯?答案?」
  「就是刚才的心理测验啊。」
  啊啊,真哉一边回答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
  「关于这一点,接下来才会揭晓。」
  「接下来?」
  「是的。」
  真哉点了一下头,望向挂在讲桌上方的时钟,如此回答:
  「毕竟,导出那个答案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测验。」

  放学后的图书室,不出所料地被挤得水泄不通。
  传说中的日本人上班时间的尖峰时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以先来后到的顺序井然有序地排列,完全不在乎所谓的安全距离,黑鸦鸦一片,彷佛一头全身漆黑的野兽般的人潮。
  现在这片漆黑的团体,涌入了图书室的柜台。
  「这、这样我很困扰耶……」
  在柜台里手忙脚乱的是小雪。
  小小的手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平日总是宁静无比的图书室,现在聚集而来的群众令她应付不暇,只是一味受到众人的气势所镇压。
  而那里挤满了彷佛朝砂糖群众起来的蚂蚁般,又彷佛极力要求加薪的劳工阶层般,似乎要将柜台吞噬殆尽的学生们。
  「你在说什么啊!别再隐瞒了吧?大家早就知道这里有贩售游戏了啦!」
  「就是说啊!你不用那么费功夫借书给我们,只要把游戏卖给我们就好了!」
  「反正图书委员一定也有参一脚吧?话说回来,你不是老是泡在这里吗?」
  「啊,真的耶。喂,你就别要心机了,快告诉我们吧。你们就是游戏的卖家吧?」
  小雪遭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充满攻击性的要求团团包围。
  「才、才不是。那个那个,什、什么游戏……」
  她只是骛慌失措地乱了手脚,犹如被推到饥饿的狼群前面的小羔羊般,无一丝一毫的抵抗力。
  柜台似乎就是她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没有那道防线的话,恐怕早已被涌过来的人们给压烂了吧。
  「唔嗯,这下棘手了。」
  「看起来的确如此。」
  与莉子一起来到图书室的真哉,只能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超乎想像的光景。
  人潮满到入口处,连要踏进图书室都是一大挑战。看来每个人都想在暑假前将游戏拿到手吧。阵阵彷佛杀气般的惊人气势与暑气,正排山倒海地袭卷图书室。
  冷淡地望着这副光景的莉子,抬起头来看向真哉后,以彷佛时代剧会出现的奸商口吻说:
  「大人,万事就拜托您了。」
  真哉立刻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他从口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启动应用软体。望了一眼遍布在大片玻璃窗外的乌云,在脑袋里算出有效范围的修正公式,将威力调整至最小,跳过最后出现的警示标语,按下OK键。
  刹那间——
  『————————!?』
  在场的所有人突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比之前某个时候用在唐吉诃德身上时的威力减弱许多,时间也只有短短一瞬间而已。即使如此,只要使用镇暴用卫星还是免不了会造成这种局面。
  这个人造卫星原本就是为了镇暴行动而准备的,因此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当然,姑且不论人道观点的话。
  莉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在地上打滚的学生们,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还真是方便耶。」
  「不过使用太频繁的话,我会被骂的,所以没办法使用太多次就是了。」
  不过,发脾气的当然不是警察或是政府,主要是基尔曼与路法。
  小心翼翼地闪避倒在地上的学生,一走近柜台时,小雪露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迎接他们的到来。
  「那个那个……虽然不是很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谢谢你们救了我。」
  「到底是怎么了?」
  一被问到,小雪立刻露出一副伤脑筋的神情,双手在胸前交握——
  「不知道为什么大、大家好像都认为这里有贩卖游戏……突然涌进了一群人吵着要我卖游戏给他们……」
  「看来谣言是真的。」
  光是有这么多的学生浇入这里,也就意味着今天早上桃香说得没有错,游戏的购买方法已经在校内传开来了。
  「小雪知道什么吗?」
  「不、不不,我不清楚……」
  小雪用力地摇着头,否定了真哉的问题。
  「你们在吵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役所老师突然出现在图书室。
  看到总算是从地上爬起来的学生,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慷慨激昂地大吼。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图书室可不是你们的游乐场!」
  不知道是否听到他的怒吼,只见学生们各个甩着头,踩着彷佛僵尸大队般的步伐,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图书室。
  于是,被留下来的只剩图书委员与役所老师。
  确认无关的人全都离开之后,役所老师才瞪向这里。
  「你们也别再胡闹了!还不去工作!」
  「不是的,现在校内都在谣传我们这里有在贩售游戏。刚才的学生也都是为了买那个游戏才聚集过来的。」
  「……怎么可能在学校贩卖那种东西啊!」
  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役所老师如此回答。
  面对这位被赋予图书室管理职的老师,真哉以温和的语气询问:
  「老师,您有什么头绪吗?」
  「我们也在教职员会议中讨论过这件事,不过,学校从很久以前就会有这种私下交易物品的行为,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役所老师从鼻子发出「哼」地一声,骄傲地双手环胸,以不屑的口吻吐出这么一句话。
  「你们两个也是,别跟着无聊的谣言瞎起哄,还不快点把工作做完!」
  于是,真哉对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并背对这里的役所老师,说了一句话。
  「想请教您一件事情,方便吗?」
  对于停下脚步、以一副自以为是的态度转过头来的役所老师,真哉丢出了一个问题。
  「之前,桃香击出去的球飞进图书室里的时候,老师在这里做什么?」
  「……」
  如狐狸的眼睛眯得更细,像是在采究真哉的真正企图般,以瞧不起人的视线睥睨着这里。
  「我只是来拿忘记的东西而已,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事,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哼!」
  再度对真哉嗤之以鼻后,役所老师这次真的离开了图书室。关门的声音会这么大聱,恐怕也是由于他感到不耐烦的关系吧。
  「请问请问,你们说的游戏到底是什么?」
  像是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小雪,来回望着真哉与莉子的脸询问道。
  真哉对那样的小雪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游戏的事情。
  关于游戏是在这里进行交易、那是个独立开发的游戏,以及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透过网路贩售的事情。
  听到这些事情的小雪,露出一副相当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种游戏为什么会在图书室……」
  「小雪,你知道什么蛛丝马迹吗?」
  「不、不不,完全不清楚。我根本没有在玩电动,而且也不太懂如何使用电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她慌张地在胸前挥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唔嗯。」
  看到这样的小雪,真哉稍微陷入了沉思一会儿。没错,问题在于为什么要撒那种谎呢?
  莉子像是要挥开真哉的思绪般,轻轻地拍了拍手。
  「总而言之,先来进行图书委员的工作吧。看这个情形,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来买游戏了吧。」
  「是啊。而且外面雨下个不停,早点弄完早点回家去吧。」
  站在再度恢复平静的室内,真哉不经意地将视线转向窗外。
  雨滴敲打着窗户,更远处的厚重乌云将一整片蓝空覆盖住。
  「雨……啊。」
  看到贴覆在窗外的雨滴,真哉的头脑中不禁浮起某个恶作剧。

  比平常早收工的三人,早早关上了图书室的门。
  说是把书包忘在教室里的小雪先行离开之后,真哉与莉子先一步抵达了楼梯口。
  「好像还在下雨。」
  「明天似乎就会放晴了,不过,今天可能会一直维持这种天气吧。」
  真哉一边抬头望着静静地洒落地面的雨水,一边从伞桶抽出两把伞。也许是下雨的关系,运动性质的社团几乎都休息,伞桶里的伞也所剩不多。所以,真哉才能立刻掌握住是哪把伞。
  「结果,谜团仍然没有解开呢。」
  「啊啊,而且在那之后并没有任何人来借特定的书。」
  莉子换上室外鞋,拿起自己的雨伞,停在楼梯口。
  结果,在那之后完全没有学生跑来借书。
  自从刚才在图书室里发生「原因不明的集体头痛」事件在校内的消息网传开之后,使得学生们对图书室敬而远之,似乎也是原因之一。
  真哉一边等着小雪的到来,一边倾听着远处传来的管乐声,并将背靠在鞋柜上。
  「如果要成立这个买卖系统,图书室是无论如何绝对不可或缺的要素。」
  「毕竟得借书才行。」
  「有人在书里挖洞,并且把游戏放在里面。透过定期的确认等,回收购买游戏的钱以及补充游戏库存,藉此进行交易……啊。」
  「如果不是频繁出入图书室的人,很难办到这一点吧。」
  「是啊。但是,任何人都能够自由进出图书室,所以人人都有可能办到。」
  即使如此,仍然能够将范围缩小到有高度可能性的目标上。
  就在真哉想到这里时,小雪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至楼梯口。
  「久、久等了!」
  真哉向「啪哒啪哒」地冲过来急忙换鞋的小雪,递出一把拿在手上的伞。
  「这把伞是小雪的吧?」
  「哇哇哇,答对了。你居然会知道?」
  「只是上次送你回家的时候,看过这个样式而已。因为图案很特别,留下了印象。」
  「这个是国小的劳作课作业。虽然有点小,但我很喜欢,就一直用到现在了。」
  小雪脸上浮现隐约带着一丝欣喜的笑容,手上拿着画了几何图案的伞。
  「回家吧。」
  「是啊。」
  「好的。」
  三人沉默地离开了学校。
  一走到外头,雨珠立刻在撑开的伞面上跳起舞来。「啪答啪答」的声音被赶出了真哉的意识,自动当成理所当然的背景杂音处理掉。
  在逐渐远离意识的雨声中,小雪旋转着撑开的伞——
  「在教室里也有人找我买游戏。」
  发出耶嘿嘿的笑声,一脸困扰地笑着说。
  于是,真哉对这样的小雪耸了耸肩说,
  「因为小雪给人一种总是在图书室的印象吧。所以,别人才会认为你一定知道游戏的事情。」
  「是这样子的吗?但是,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说……」
  小雪的视线落在地面上。从旁人的角度看起来,她相当明显地垂下肩膀。
  「站在小雪的立场而言,感到非常困扰吧。」
  莉子走在那样的小雪旁边,难得以彷佛在生气的语气这么说。
  「到底是谁在贩卖那种东西啊?」
  像是在对某个不在场的人物这么说的莉子,声音在凉爽的雨声中拉长。
  真哉则是一脸沉思地抬头仰望天空。
  「毕竟我们并没有实际目睹交易现埸,所以实在不好说什么。」
  「我觉得有必要找出犯人。」
  「就是说啊。」
  走在充满干劲的莉子身旁,真哉却在思索完全不同的事情,他接着说:
  「我个人则是对那个开发游戏的人相当感兴趣。」
  说完,从小小的水洼上方跳了过去。

  吃完晚餐、从公共澡堂回来时,雨已经停歇。
  在澡堂学到一种叫做『潜水艇』的游戏(注7)之后,一手拿着咖啡牛奶回到了独屋。毛巾放在头上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咖啡牛奶,下意识地拿起平板电脑启动那个游戏。
  注7日本小孩洗澡时玩的游戏,咬着一根吸管潜入水中,看谁在水里待得久就获胜。但一般来说,直接闭气潜入水里,比较普遍。
  「哼嗯……优希进展得很快嘛。」
  读取储存的档案才发现,游戏里的军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训练成一支相当强大的战力。
  军事国家「普罗米修斯」主要是一边巩固军事能力,一边从农民手上徵收沉重的税赋累积资产,以压倒性的文明革命疯狂打造兵器,二话不说地猛攻附近各国并加以征服,还真是个好战的国家呀。
  「军事力92、政治力38、科学力76、农业力64啊。可以说是典型的昏君也能加强国力的例子呀。」
  不过,以游戏的主旨而言,也许这么做才是正确做法。
  在不晓得邻近的国家何时会攻打过来的情形下,可不是嚷嚷着年金如何或是水库如何的时候吧。
  「——所谓的『政治』,总结来说就是『力量』两个字。其中并不存在着『是非善恶』,只是以结论而言,『人民』的生活会产生『变化』而已,并且同时往往是『悲惨』随之而来——的说!」
  优希如是说。也许传说中的校长先生相当了解所谓的帝王学也不一定。
  真哉不经意地在心里这么想。
  「……啊,发生内乱了吗?」
  游戏内的人民突然变成了暴民。
  就在真哉开始思索该如何镇压暴动的时候,智慧型手机传来哔铃铃的来电铃声。
  他的视线仍然落在游戏画面上,一边滑开通话键,将手机抵在耳边。
  「喂?」
  『社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路法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以极为尖锐的高八度音咆哮。
  「怎么了吗?」
  『游戏啦!我是在说那个游戏!』
  想必她所说的就是真哉现在启动的游戏吧。真哉想起前几天吩咐她的事情,一边用武力镇压内乱一边开口道:
  「啊啊,你已经知道分析完的结果了吗?」
  『相反!完全相反!这个东西绝对有问题!』
  路法相当稀奇——也许已经没这回事了——地带着亢奋的情绪大吼大叫。
  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的真哉,不禁微微地偏着头感到纳闷。
  「你说有问题?」
  『您上次吩咐之后,我立刻请分析团队帮忙进行解读作业……结果真的是相当惊人!对于逆向工程的防御机制简直就像是狂风暴雨般猛烈!』
  「明明只不过是个游戏?」
  『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说「只不过是个游戏」!』
  路法斩钉截铁地断定之后,接着说:
  『由于没有绑定硬体主机,所以我们认为应该不会这么困难,而且里面也有数种平台的执行码。但是,分析作业却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你是说没办法分析吗?连你也不行?」
  『制作这个东西的人根本就是天才!』
  本身经历过数次跳级考试的天才路法说道。
  『接到分析团队的报告后,我也尝试了一下,仍旧完全没办法解开。虽然我并不是软体方面的专家,但是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
  隐约透露出一丝懊恼情绪的路法低声呻吟。
  路法是任何疑难杂症都能迎刃而解的多元化天才。比起专精于某个领域的专家,她更具备能够俯瞰事物全貌的通才色彩。
  即便如此,她所具备的能力平均值仍然比那些被称为专家的人们,拥有压倒性的优势才是。能让这样的路法举手投降,可见得此物非同小可。
  真哉手边的游戏在执行武力镇压的手段下,导致国内人口锐减。更糟糕的是流行性疾病的蔓延,游戏才开始十分钟,全国人口就骤降至原本的三分之一左右。
  真哉一边重建国家,一边询问技术方面的问题。
  「不能用反编译器吗?」
  『原本的执行码被代码混淆器加工过,而且到处都有加密,甚至每个演算法都是各自独立而成的。它与AES(注8)同样有S-BOX(注9),因此可视为区块密码的一种,不过……』
  路法开始说起某种相当艰深的专业知识,于是真哉点出重点——
  「这个游戏居然能让你束手无策呀。」
  『并不是游戏内容,而是程式本身实在是……我唯一能说的是——』
  停顿了喘一口气的间隔后,路法接着这么说。
  『这个游戏非常有可能被加入了游戏以外的程式。我调查过覆盖率,其中有大量的范围在只启动游戏的情况下,并不会跟着启动。』
  「喔~游戏以外的程式啊。」
  这一点在真哉的预料之中。
  由于不明原因仅流传于校园内,令那位天才路法也束手无措的游戏。同时,还掺有神秘的金融情资。这么惊人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游戏,会联想到背后绝对藏有隐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注8 Advanced Encryption Standard,高强度加解密方法。
  注9 Substitution-box,对称金钥演算法执行置换计算的基本结构,通常是用在模糊金钥和密文之间的关联。
  问题是,那个隐情的真相到底为何。
  如果要考虑制作者的企图,也许会出乎意料之外地明确也不一定——真哉微微分心地思考着。
  路法以隐约带着一丝困惑的声音,询问内心在暗自盘算的真哉。
  『社长,难道说这个东西是那个人做的吗?』
  「目前还没有确证,不过恐怕是如此。」
  真哉暧昧地回答,并向路法追加指示。
  「总而言之,可以请你继续分析作业吗?」
  『好的,进度一直停滞不前也让我觉得有点不甘心。』
  懊恼不已的声音中掺杂着些许愉快的情绪。这也是因为路法拥有勇于面对高难度挑战的气魄。虽然她现在的工作是秘书,但技术方面才是她真正擅长的领域。
  真哉一边在脑海中想像路法在画面前卷起袖子的模样一边说:
  「还有,虽然以下只是我个人的推测——」
  真哉将尚未确定的想法告诉路法。
  听完他的想法之后,路法立刻否定掉那个推论。
  『怎、怎么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吧……』
  「你真的这么认为?」
  『的确,制作出这种东西的人,也许能办得到也不一定,我也能理解对方将金融机构的情资编写进去的理由……但是再怎么说,社长您的推测实在是太荒唐了。』
  「也许吧。」
  原本就预计路法会有此反应的真哉,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不过,你就把这个想法记在脑袋里的某个角落吧。」
  『啊?算了,总之我会传达给分析团队的。』
  「还有一件事情。」
  如果这个前提条件没错的话——
  「也请你在脑袋里写张便条纸,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大概剩不到几天的时间吧。
  虽然下雨让人觉得很烦,但是放晴的时候又热得要死,令人受不了。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也许是好一阵子没露脸的关系,太阳持续散发出更胜以往的热能,而地球只能唯唯诺诺地承受着一切。
  走在道路边缘闪避从上空洒落的杀人般直射日光,真哉与莉子的目的地是假日的学校。暑假近在眼前了。等到星期一的结业式结束之后,就会进入漫长到会令人心生怠惰的漫长假期。
  虽然如此,图书委员的工作进度却不怎么样。更何况,其他的图书委员像是集体罢工的航空公司般,跷班跷到完全不见踪影。于是——
  「那、那个那个,真的非常抱歉——」
  以这句话开头的小雪一脸抱歉地拜托他们。简单扼要地说起来,就是放假时一起到校进行图书委员的工作。
  「……还真是永无止尽的麻烦。」
  以彷佛看着杀父仇人般的眼神怒瞪太阳的莉子,语气毫无抑扬顿挫地说。
  「是吗?我倒觉得还满有趣的。」
  「我并不讨厌书,但是我讨厌图书委员的工作。」
  抵达学校的两人换上室内鞋后,朝图书室走去。虽然没有受到阳光直射,但假i的学校通风不良,空气显得凝重,黏腻地缠上皮肤。
  莉子像是嫌恶这股空气进入自己的肺部般,深深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小雪的爸爸明明就在住院中。我真佩服她能够每天持续图书委员的工作,一点都不会感到厌倦。」
  「因为她是个认真的人。」
  「不,虽然我不会说她不认真,但是至少她并不是那种会每天认真当图书委员的人。」
  说到这里,莉子像是察觉到什么般,将视线投向天花板。
  「听你这么说似乎颇有道理的。她为什么会每天来图书室报到呢?」
  「明明是其他的图书委员爱跷班,不过,如果逆向思考的话……」
  真哉竖起食指推测。
  「正因为没有其他的图书委员,所以她才会每天去那里——也可以想成是这样。」
  「嗯?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道理很简单。」
  没错,个中缘由绝对不会是太复杂的事情。
  「小雪有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的事情。但是,如果想完成那件事,光凭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现在的环境是无法办到的。所以——」
  「你是想说……所以,她才会一直待在图书室里吗?」
  面对莉子的疑问,真哉肯定地点头。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图书室里面只有一大堆能挑来当枕头的书而已吧。」
  「没错,这里有的就是能制作出大量压花的书籍而已。」
  真哉一边说一边打开近在眼前的图书室大门。
  门并没有锁上,但是打开门之后走进去,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太粗心了吧。」
  「的确是很粗心。」
  将各自的书包放在柜台另一侧,两人来回巡视周遭。
  就在这个时候,真哉察觉到有一本笔记本摊开在柜台上。那是一本似乎用了一段时间的老旧横条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满满的某种资料。
  「这一个是……」
  「记帐本吧。上面写了金额。」
  写在上面的是日期与似乎是学生名字的文字,以及金额。
  看到这些纪录,便能隐隐约约猜出来这是一本什么样的笔记本了。
  「难道说,这个是——」
  赶紧启动电脑,点出书籍的管理纪录。
  与笔记本上的名字相符。
  「……果然。这个就是游戏的交易纪录吧。」
  「也就是说,写在这里的名字是买游戏的学生姓名,金额则是卖出游戏的钱啊。总额看起来相当可观呢。」
  正如同探向笔记本的莉子所言,虽然每一笔的交易金额并不多,但是全部加总起来,已经是足以构成商业行为的金额了。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是在转移话题吧。你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抬头望向这里的莉子,声音里带了点不耐烦的情绪,看来她多少也察觉到这件事情与小雪脱离不了关系。
  「哎呀,抱歉。我绝对不是在卖关子喔。只是还没有掌握到确切的证据。」
  真哉一边说一边在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智慧型手机上滑了几下。
  敏感地察觉到风雨欲来的莉子,皱着眉头探向手机画面。
  「这个是……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曾经介绍过的定位卫星吧?说是能找出特定人物的位置。」
  「啊啊。能找出小雪他们的所在地。」
  「他们?」
  真哉对不解地歪着头的莉子,念出智慧型手机的判断结果。
  「在顶楼啊。现在这个季节很热吧。」
  「所以这里才不见任何人影……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们去看看吧。」
  当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迈开步伐的时候——
  「啊,对了对了!来,这个给你。」
  真哉从书包里拿出某样东西递给莉子。
  「嗯?这是什么?」
  「从现在开始的十五秒内我会教你使用方法,请你尽快记住。」
  因为没有太多时间慢慢来,于是真哉边走边说明。
  说明非常简单,但是莉子沉默地听完全部之后,如此回答。
  「……我了解了。也就是说,也包括防止任何的突发事件吧。」
  「真不愧是莉子,一点就通。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我也不是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
  两人就这样步上朝顶楼延伸而去的阶梯。
  管乐队似乎即将要参加比赛,连假日也在进行练习,长号低沉的喇叭声传入两人耳里。当彷佛在测试着肺活量极限的长音传来之际,放在真哉胸前口袋里的智慧型手机发出微微震动。
  拿出来之后,按下通话键,靠在耳边。
  「喂,路法吗?」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事不妙啦!社长!』
  路法非常难得——最近或许不算难得——地以慌张的声音大声嚷嚷。
  在他的催促下,路法带着一股无法抑制心中激动情绪的坚定语气接着说。
  『那个游戏!那个游戏安装了相当惊人的陷阱!』
  「陷阱?」
  『特洛伊木马!』
  她简单扼要地喊出一个字汇。
  所谓特洛伊木马,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城战争时,所使用来藏匿士兵的木马。同时也是以那个木马当掩护,藉此将人神不知鬼不觉运进敌方城内,成功灭掉特洛伊城因而闻名的作战。
  根据该神话命名而来,在某程式中偷偷植入怀抱恶意目的的程式,即称为特洛伊木马病毒。
  「果然。那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几乎与社长您预言的一模一样!这个游戏被设计成一到某个特定的日期,便会对事先指定好的网址进行攻击!』
  「指定好的网址?」
  『关于这一点,几平可以说是无差别攻击!攻击对象包括了全世界所有的金融机构!』
  「喔~」
  相较于轻描淡写地回应的真哉,路法则是不减激动地吼叫。
  『而且,还会造成天下大乱!只要一开始针对所有的VPN与终端设备进行攻击,储存在里面的所有资料数据就会被窜改成再也无法复原的地步了!』
  「原来如此,居然用这招。」
  虽然真哉也大概预测到后果,但仍无法掩饰他的惊讶。
  显示在除错模式内的金融机构情资,想必是用来管理攻击对象情资的空间吧。听完路法的说明,真哉顿时理解为何其中网罗了世界各国所有的金融机构。似乎是对真哉悠哉的回答感到焦虑,路法以像是要与人爆发激烈口角的声音大吼。
  『现在可不是在这里悠哉聊天的时候了!里面似乎也植入了能够一口气无限繁殖的代码,只要扩散出去,在进行任何应变措施之前,全世界的金融机构就会全部遭到歼灭耶!』
  「真是这样的话,会变成什么情形?」
  『存款、债务、税金、外汇、股价——一切的金融数据就会一个接一个地被删除,只能用世界末日来形容了。』
  停顿一下稍微恢复冷静之后,路法才凝重地宣告:
  『现在通用的金钱价值标准,会完全变成一团白纸!』
  「换句话说——」
  真哉一边爬上楼梯,一边听着管乐队从远方传来的别脚演奏,归纳出结论。
  「一百圆拥有一百圆价值的世界即将宣告终结。」
  『是的,会变成不知道谁拥有多少财富的世界,因此会造成现在的金融体制失衡,让原本已经失序的世界,坠入一片混乱的泥沼之中,万劫不复!』
  这就是数位化时代的弊病。
  如今一切的金融情报都是储存为电子数据,毕竟也只有这个方式才能处理全球以几亿几兆为单位的交易数量。
  如果这一切归零的话——
  「似乎会变成一个相当有趣的时代呢。」
  『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根据我的初步研判,没有任何一问金融机构能够防御这波攻击!如果一切成真的话,Orion的资产就会归零耶!』
  「是啊。」
  即使是不执着于金钱的真哉,也能理解事态的严重性。
  「你能开发出应变软体吗?」
  『已经着手进行了,但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还有,假设我们真的开发出来,也并不清楚该如何应用在四处扩散的游戏上……』
  「原来如此。」
  这个游戏还真是费尽心思、思考周密啊。
  不过,既然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步,该做的事情也相当显而易见了。
  「那么,在你进行作业的同时,立刻帮我准备好『盖博尔加』吧?」
  『咦?可、可以是可以,只是这个时候您要用它做什么——』
  「听清楚了。」
  真哉迅速且简单扼要地下达必要指令。因为对方可是优秀的路法,只要这么一说——
  『……我了解了。』
  就会这么回答。
  『嗯,但是真的没问题吗?毕竟我们并不清楚是否确实如此……』
  「关于这一点我接下来会确认。啊,还有一件事情。」
  真哉打断路法的话,说出当初的目的。
  「帮我转达给基尔曼,差不多要开始了,叫他先准备好。」
  『什、什么要开始了?难道说,在这种状况下,您还打算要做那件事情吗?』
  「当然,追根究柢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太、太乱来了啦!现在可不是这么悠哉的时候——』
  「先这样,后续就麻烦你了。」
  说完之后,单方面地结束通话。
  真哉一边在脑袋中反覆思索路法的话,一边对静静地在旁边听他讲电话的莉子说:
  「接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路法说会在某个特定的日期有动作。不过,恐怕她还没分析出确切的日期吧。
  然而,关于这一点也不需要费心思考,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还记得吗?在那个游戏的设定里,玩家能与其他玩家进行线上对战的日期。」
  「我想想——」
  莉子抬头望着空气进行回想,接着说出正确的答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今天的中午——也就是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没错。」
  真哉点了点头,淡淡地说:
  「所以,时间所剩无几。」
  于是,他轻轻地推开连接着顶楼的门。
  虽然还不到正午,但顶楼已经被热气给团团包围。
  由于完全没有任何辽蔽物,直射的日光也毒辣地毫不留情面。铺上的水泥吸收了热能,让热气无处可逃,仅能停滞在预楼。
  在这样的顶楼正中央处,穿着似乎毫不在意暑气的西装打扮的——
  「事到如今才想打退堂鼓?别开玩笑了!」
  役所老师如此大吼。
  轻轻推开门后,出现在视线前方的是役所老师与小雪。
  与曾几何时在图书室前目击到的画面相同,形成一幅役所老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小雪,而小雪缩成一团的构图。只除了地点换到顶楼,以及役所老师的声音听起来粗声粗气的,与当初不同。
  他们两人似乎没有发现这边,只是继续着对话。
  「事情好不容易已经上轨道了!事到如今你才胆怯起来?哼,小鬼就是这样!」
  「但、但是但是,在图书室贩卖游戏的事情已经被揭发了……」
  「那又如何?那样子只意味着接下来会卖出更多套而已啊!只要透过那个方法,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卖家是我们!再说了,万一真的被发现的话,也只要装作不知情就好了!」
  「但、但是但是——」
  「哼!」
  只见役所老师简短地封锁住小雪的反驳,双手大大地摊开向天。
  「我可不是那种会满足于眼前蝇头小利的人。人的价值到头来还不是联系着金钱。我说得有错吗!」
  他的双手颤抖,声音微颤地说出胸中怒火与心中的纠葛。
  「这样的我、这样的我却只能得到那点程度的微薄薪水!实在是让人火大!」
  听到这里,真哉已经能够推测出事情大概的经纬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有那些交易啊。」
  「……咦?」
  真哉推开了门,与莉子一同走到顶楼。看到因为刺眼的阳光下意识地眯起眼的他们,役所老师的脸上染上一股惊愕之情。
  「笠取!居然是你!」
  「假日还得上班,真是辛苦您了,老师。」
  真哉尽可能地以不会引起他过度反应的平淡声音与表情,如此问候。
  「笠、笠取学长……还有莉子?」
  「小雪,你没事吧?」
  莉子以若无其事的态度拉着小雪的手,将她带领至角落。
  役所老师并没有察觉莉子她们的动静,只是死瞪着真哉。
  「混帐,你们都听到了吗!」
  「是的,更何况……」
  真哉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智慧型手机——
  「在听见你们的对话之前,我也早就察觉到了。」
  一边以一副无所谓的口吻回应道:
  「也就是说,老师为了赚钱才进行游戏的交易啊。原来如此,您似乎思考了许多防范措施,真是了不起的方法。不过呢——」
  点了一下头之后,真哉的视线微微变得锐利。
  「不觉得这种行为会造成许多方面的问题吗?一言以蔽之,您是想赚回赛马输光的钱吧?」
  「唔!」
  役所老师的视线变得锐利,并摆出彷佛暴怒的野兽般的前倾姿势。
  就在他朝这里踏出步伐的时候——
  「劝您别这么做比较好喔?」
  在真哉舞动指尖的同时,从上空挥下了镇暴用卫星的制裁。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次会稍微调高输出功率喔。请您小心一点。」
  按着头、膝盖着地的役所老师,带着痛苦与困惑的表情抬头望向这里。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重要吧?此时此刻您应该知道的是……」
  缩了缩下巴,真哉眼神冰冷地睥睨着双膝跪地的愚蠢之人。
  「谁是主宰者、谁是服从者——仅止如此罢了。」
  「……唔!」
  真哉用手翻弄着智慧型手机,继续对哑口无言的役所老师道.
  「好吧。老实说,我对那个游戏的交易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我承认你思考的方法的确相当周全。总归一句话,我对老师您的境遇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这……混帐!」
  「我只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说完「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的开场白之后,真哉说出刚才从路法那里听来的消息。
  「那个游戏里的特洛伊木马,是你植入的吗?」
  「特洛伊……木马?」
  「没事,这样就够了。」
  真哉挥了挥手,阻止话题继续。从刚才的反应看来,这位老师对他而言已经毫无用处了。
  「老师。不好意思,请您稍微休息一下罗。」
  「等、等一——————」
  役所老师果然如真哉的宣示般,脑髓遭到稍微调高输出功率的音波贯穿,当场倒地不起。
  真哉由上向下睥睨着四肢一抖一抖地抽搐着的役所老师,而一旁的小雪则是眼睛眨呀眨地低喃:
  「呃,这个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已经没事了,小雪。坏人退场了。」
  莉子轻轻地抱住眼角微微泛着泪光的小雪。
  「是、是吗……虽然我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真是太好了……」
  「是老师逼你进行那个游戏的交易吗?」
  「嗯,是的……大约在一个月前,役所老师要求我透过出借书籍贩卖游戏……还说会把收入的一成分给我,不准我向任何人提起……」
  话语中掺杂着啜泣声的小雪,颤抖着肩膀,闭上眼睛说,
  「我……我为了赚爸爸的手术费……所以……所以才……」
  「我知道。我懂,你不用再说什么了。」
  「呜……呜呜……莉子……莉子……」
  于是,她在莉子的怀里哭了起来。
  真哉望着这样的小雪,以淡淡的语气开口: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就合理了。」
  「……真哉?」
  「虽然,我刚才也说过……」
  真哉打断了莉子的话,接着说:
  「我对于这个游戏的交易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指的是游戏本身。我有兴趣——有强烈兴趣的是那个游戏软体的开发者。」
  「开发者?」
  「没错。」
  真哉点了点头——
  「所以……」
  脸上浮现一如往常的笑容,对那个人物投下问题。
  「可以将详情告诉我吗————小雪?」


第五章 测验,开始
  从操场传来的体育社团加油声,听起来似乎相当遥远。
  「GO! GO! Let's go!」的打气声,应该是足球社发出来的吧。从那偶尔是沸腾的欢呼声、偶尔似乎是在下达指示的怒吼声,便可得知操场上正在进行练习赛。
  在这样的气氛下,小雪那红肿的双眸正望着这里,毫不掩饰心中困惑地大声反驳:
  「你、你在说什么啊……笠取学长?」
  「就是说啊。」
  接话的是莉子。
  于是,她以带着责备的神情重新转向这里——
  「小雪是在役所老师半威胁半利诱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耶?她怎么会跟游戏扯上关系呢?」
  「真相并非如此。」
  这么回答的真哉,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存了游戏档案的记忆卡。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轻轻地以手指弹了弹那枚记忆卡。
  「因为制作这个的就是小雪啊。」
  「怎、怎么可能……」
  小雪一脸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极力否认地摇着头。
  「游戏的事情我根本不清楚!那个是役所老师从别的地方拿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拿到的!更何况,我明明就不懂电脑——」
  「没错,就是这个。」
  真哉对小雪的话产生反应,说出某个事实。
  「不懂电脑——为什么你会撒这种谎呢?这是我一直以来抱持的疑问。」
  「我、我才没撒谎——」
  「有好几件事情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咻地将食指指向天空,真哉彷佛念着原稿般流畅地回答。
  「第一件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小雪正打算将书放回书架上。」
  「那、那又怎么了吗?」
  「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
  真哉回忆起短短一个星期以前发生的过去,说出当时的状况。
  「那本是关于软体工程学的书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图书室有许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
  「那、那是问卷调查——」
  「我也稍微调查过了。」
  真哉从最近经常使用的图书室电脑里,所搜寻到的事实如下
  「明明有许多软体工程学的书籍,但完全没有出借的纪录。不过,实际翻过书之后,就能轻易地发现书留有经常翻阅的痕迹。这一点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很简单。」
  没错,结论相当简单。
  「因为,有人不需要借书就能在图书室里面阅读。」
  听到真哉的这句话,小雪回应「但是——」之后正面否认。
  「的、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是任何人都能自由使用图书室……」
  「是啊。所以这只能说是个契机罢了。」
  干脆地承认之后,真哉将第二根手指头朝向天空。
  「第二点就是图书室里的电脑。小雪很常使用吧?」
  「我只是用电脑进行图书委员的工作而已。笠取学长,你不是也知道图书委员的工作内容吗?」
  「是啊,关于这一点你并没有说谎。」
  真哉点了点头,陈述他观察到的事实。
  「但是,那台电脑里面安装了许多明显与图书委员工作无关的工具。像是整合开发环境应用软体(IDE)与十六进制编辑器之类的程式,别说是图书委员,对一般人而言也是一辈子派不上用场的工具。」
  「那种东西是别人——一定是役所老师安装的啊!毕竟,任何人都能碰那台电脑!」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性。所以,这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要素而已。」
  真哉再次干脆地承认,不过他毫不犹豫地接着说。
  「所以……」
  将手伸入口袋里——
  「其实是这个东西,让我确信小雪的话中掺杂着多余的谎言。」
  取出放在里面的东西。
  真哉拿着的,是手掌大小的细长物体。
  小雪的视线一落在上面,立刻看清楚物体为何。
  「螺丝起子?」
  「没错。」
  俐落地在指尖旋转螺丝起子,将前端朝上。
  「这个只是一般的螺丝起子。也就是分成十字或一字的那个螺丝起子。」
  这是他从饭山家借来、前端被加工成十字型的螺丝起子。
  「你记得吗?」
  真哉一边晃着反射太阳光的螺丝起子,一边说出过去某天曾发生的事情。
  「你笫一次教我图书室系统的使用方法时,我问你说『Driver』呢?」
  真哉对拚命地回想着的小雪,说明当时的情景。
  「听到这个问题,你回答我说『已经安装了,你放心。』」
  「啊……」
  看来她似乎有头绪了。没错,小雪当时的确针对「Driver」——用来驱动外部终端设备的软体,答覆「不需要担心」。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同样的字汇听在桃香的耳里,却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反应。她误以为是我手上拿的这把螺丝起子。」
  「唔……」
  「如果习以为常的话,就会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单字。但是,以没有碰过电脑或是不擅长使用电脑的人来说,桃香的反应才是正确的。虽然我早就怀疑你谎称自己不擅长电脑,不过,我是在那个时候才得到确信。」
  「那、那是因为……」
  真哉看着小雪在脑海中搜索着辩驳的话语,却遍寻不着的模样,便将螺丝起子收回口袋里。
  「接下来,最后是……」
  真哉说出最后一张王牌。
  「我们刚才在图书室看到大大地摊开,彷佛在向我们招手的游戏交易纪录。这个是小雪你故意放在那里的吧?」
  「……」
  「起初我就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默默努力的小雪,居然会特地要求我跟莉子今天放假还来学校。如果是一直以来的小雪,一定会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解决吧?但是,你这次没有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我们看见刚才的纪录吧?」
  真哉一边回忆刚才的笔记,一边定定地观察小雪的表情。
  「已经有所怀疑的我,如果看到那本笔记本一定会想找出小雪的下落。然后,只要让我们看到你与役所老师争吵的画面,我们便会得知役所老师就是交易游戏的犯人。」
  「那、那是因为实际上就是役所老师……」
  「没错。」
  真哉边点头给予肯定,边推敲小雪的想法。
  「问题就在这里。游戏的交易实际上是由役所老师进行,小雪与交易无关。所以,就算役所老师受到惩罚,你也只会遭到口头警告而已。所以,只要你事先表示自己不擅长电脑,甚至不会遭受任何怀疑的目光——你是这么盘算的吧?」
  「……」
  小雪终于陷入一片沉默。
  「接下来——」
  真哉望着这样的小雪,在最后的最后提出他一直很想问的一件事情。
  「差不多也该说出行动的目的了吧?」
  「真有你的——」
  这个声音听起来沉着冷静到令人不寒而栗。
  「真不愧是身为OrionLute创办人的董事长兼社长——笠取真哉先生。」
  准确无误地说出真哉头衔的小雪,眼里已经不见任何一滴泪水。

  看到好朋友在眼前突然性情大变,莉子不禁喊道,
  「小雪……」
  然而,小雪对莉子的叫唤毫无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瞥过去。
  她只是定定地直视真哉一个人。以简直像是想用那道视线贯穿真哉胸口般的视线,紧盯不放。
  「哎呀,你察觉到了呀?」
  「当然。」
  只见小雪脸上浮现一派轻松的笑意,以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开口:
  「网路上早就流传着一些谣言了耶?不过,由于不知道真伪,所以并没有被别人当成一回事。」
  「原来如此。不过,我也没有打算要隐瞒,就算传开来也没什么好讶异的。」
  话虽如此,他并没有料想到会被看穿。也许好几次在她的面前使用卫星,也是让她恍然大悟的因素之一。
  「你说过,你父亲曾经做过电脑相关的工作吧?」
  「是的。正如你所想的,我在程式设计方面的知识,是从曾经身为软体技师的父亲那里学来的。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会透过图书室找进相关书籍。」
  「自学很辛苦吧?」
  「啊哈哈——有很多英文的原文书,所以我的确得花费不少功夫学习。」
  小雪并没有一丝自大与骄傲,仅以平淡的口吻回应。
  如果这件事属实的话,那可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可以替她大大地加分。
  「那么,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那个游戏的真正目的。」
  「笠取学长,您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吗?」
  小雪反而将问题丢了回来,然后轻轻地耸了耸肩接着说:
  「我万万没料到,居然会有人察觉出特洛伊木马的存在。你分析到哪个地步了?」
  「能够窜改全球的金融情资——我只知道这些。」
  「光是知道这一点就已经很深入了。」
  小雪嘴上这么说,然而,浮现在嘴角的从容笑意从未褪去。
  「不过,即使掌握到这个情报,你还是跑来了这里。也就是说——你们还不知道防御方法吧?」
  「令人惭愧。看来你费了许多心思呢。」
  「是的。」
  与先前截然不同,小雪露出一副充满自信的表情,点头道:
  「光是为了设计出那个东西,就花了我半年的时间。以现有的防毒软体是绝对不可能防御成功的。」
  「是吗?只花了半年就制作出这么强大的程式。真是让我越来越有兴趣了。」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就制作出令路法苦恼到呻吟不已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加分呢?
  不晓得小雪是否知道真哉如此暗忖,她接着说明。
  「那个程式就是游戏本身。我事先植入的特洛伊木马病毒,会随着游戏里的进展或玩家的成长状况、战略习惯、游戏时间等的变数进行变化。」
  「原来如此,让玩家成为种子,逐渐成长为攻击性十足的恶意程式啊。」
  「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是惊人的想法。这一点也能加分吧。
  真哉一边暗忖一边问出心中的好奇。
  「你为什么会故意在这所学校里散播游戏呢?」
  「理由有两个。」
  这次换小雪一边竖起手指一边进行说明。
  「第一点,能利用役所老师当幌子。BBS上流传着老师因为赌博的关系,正为金钱所苦。所以我透过SNS(注10)以匿名的方式告诉他能够大赚一笔的方法,怂恿几句之后,他立刻轻易上钩了。」
  「原来如此。如果在网路上散播的话,来源位址会容易遭到锁定。」
  虽然一般的手法是以国外的伺服器为踏板发动攻击,但无论如何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所以IP位址被追踪到的可能性并不低。实际上,也有不少骇客是在国际警察或各国通力合作的情况下遭到逮捕的。
  「另外一点就是防毒软体。」
  小雪一边竖起第二根手指,一边流利地说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内容。
  「如果透过网路,有可能会被防毒软体的扫毒程式检查出来。这么一来,我植入的特洛伊木马就会被全世界判定为病毒,那么专家就有可能会事先准备好相对应的防毒软体。」
  注10Social Network Service,社群网站。
  「所以,你才刻意不透过网路,而是以特定的媒介散播这个游戏啊。」
  「是的。」
  小雪笑容可掬地点头。
  居然能思考周全到如此哗尽的地步,真是有意思。就凭这一点,再加分。
  体育社团一如往常的加油声与欢呼声从操场传来。
  虽然觉得这些鼓噪声的出现不合时宜,但小雪恍若未闻地接着道:
  「游戏的内容与图像等,都是从免费的素材里搜集而来的。不过,由于获得管道困难激起的强烈购买欲望,这款游戏目前已经成功地散播到对游戏有兴趣的每一位学生手上了。毕竟现在可是人人有手机、电脑的时代。」
  换句话说,游戏本身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而是透过讲究的获得方法来增加购买者。光是这个企划能力,就让人不得不给予她高度评价。
  「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让全球的金融现状陷入混乱的局势。这是因为你父亲生病的关系吗?」
  「那只不过是个契机而已。」
  小雪缓缓摇头,否定真哉的疑问。
  「我父亲的手术的确需要一大笔费用。所以,我也考虑过要将那款游戏放在网路上贩售,藉此赚取金钱,但这种做法也只能改善一时的状况而已。」
  的确如此。
  即使获利不错,但游戏始终是游戏。推陈出新的频率如天上的繁星一样多,也无法长长久久地赚下去。
  「笠取学长,记得你曾经说过熵增原理的事情吗?」
  「啊啊,当然。」
  「穷人要脱离穷人的行列可是相当辛苦的一件事情。因为一开始就是从负起步,首先得回归到零的原点,而这个过程本身又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小雪像是要抱住自己的身体般缩起肩膀。
  「我父亲一直非常拚命地工作,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搞坏身体。但是,公司倒闭之后,他迟迟找不到新的工作,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子。」
  只听说过「不景气」这个辞汇,却未曾听闻人们提起「景气好」这个字。
  在这样的世道中,前途茫茫想必令这对父女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吧。
  「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跟我必须遭遇到这么辛苦的现实呢?没有钱就这么该死吗?还是说,我应该像役所老师一样,透过旁门左道的方式赚钱呢?」
  带着一脸空泛的神情,小雪缓缓摇头否定说.
  「但是,即使这么做,也仍然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如果钱没了,又得再做这种事隋。不觉得这么一来,根本毫无意义吗?」
  所以,小雪才会深思吧。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彻底颠覆这种社会架构。
  「所以,只要改变万恶的根源——前人擅自决定的金钱定义就行了!这就是我的想法!」
  这逆向思考的想法与过于大胆的执行方式,在在令真哉感到佩服不已。
  「只要这个程式一启动,存在于全世界的金融情资就会全部消失不见。这么一来,金钱将不具任何意义。」
  「既然没有钱,只要将价值观整个颠覆就行了。就像是我们之前曾经玩过的猜拳游戏一样,将一切的条件归零啊。嗯,真是了不起的构想。」
  没错,非常了不起的思考方式。
  既是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想到的构想,即使想到了也没有方法执行。这是唯有两者兼备的小雪才能执行的计划。
  这么一来,让人再度不得不给予她高分。
  「这个程式将会在三十分钟后启动。」
  小雪毫无一丝得意之情,平淡地说。
  真哉瞥了一眼智慧型手机画面上的时钟,显示出相同的情报。
  在这个平凡假日里的国中校园内,此时此刻正要发生令全世界的结构产生极大动荡的严重事态。
  「只要以一条区域网路的电缆为入口,就能连结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更何况,由于不景气的影响,使得只能两个定点互连的专线数减少。这个世界能够维持现有状态,也只剩下三十分钟左右而已。」
  「哼嗯。」
  听完一连串的说明之后,真哉了解地点了点头。
  接着,在脑袋中加总累积起来的分数之后,以简单明了的语气开口说道。
  「哎呀,真是有意思的话题呀。截至目前为此已经很够了,算是合格了。」
  「合格?」
  「接下来——」
  停顿了一会儿,真哉将主导权从小雪的手上抽出来。
  「那么,差不多轮到我说话了。」
  「说话?你要知道,事到如今,无论你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喔?」
  「是吗?」
  真哉偏着头,对小雪的话提出疑问。
  「第一点,看来你还不了解一切的根源,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于是,他微缩下巴,笑意从嘴角褪去,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如此宣布:
  「光凭这种程度的手脚就想要颠覆全世界,你的想法果然还是太天真了。道行太浅了。」
  听到这句话,小雪不禁皱起眉头。
  「我……太天真吗?」
  「没错。」
  从远处传来蝉鸣。
  无论人类世界的局势如何变化,它们总是如此喧闹不已。飞在空中、贴在树干上,或是大声鸣叫主张着自己的存在。
  小雪猛摇头,像是要挥开它们的自我主张,否定真哉的言论。
  「哪里天真了?役所老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而唯一察觉到这件事情的你,刚才不也说没办法阻止吗?」
  「如果是用现有的方法——的确如此。」
  真哉一边翻弄着智慧型手机,一边以不变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想法。
  「阻止的方法有两个。」
  「两个?怎么可能——」
  「其一就是屏蔽网路。既然入口连结到全世界,只要中途走到死胡同的话,就哪里都连不过去了。」
  听到真哉的回答,小雪明确地反驳。
  「那……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办得到。再说,你以为光是这个镇上就有多少台数据机?竟然说要屏蔽掉所有的网路?」
  「很难说喔。如果也把手机算进去的话,估计一下至少有数十万台吧。」
  「所以说,不可能切断所有的网路。」
  没错,这是不可能的。
  「这就很难说了。」
  ——如果是以现有的方法。
  「小雪有手机吗?」
  「爸爸有给我一支……」
  「建议你看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小雪带着戒心将手伸进裙子的口袋里,然后从那里拿出一支橘色的手机。
  小雪的视线落在上面,一脸讶异地喃喃自语。
  「收不到讯号?为什么,直到刚才为止明明——」
  「你认为包括手机这种行动装置,是如何维持网路连线的?」
  「当然是靠电波——」
  说到这里,她应该也察觉了吧。只见那双大眼吃惊地睁得更大了。
  「难道说……电波干扰器?」
  「聪明。」
  对于小雪的回答感到满足的真哉,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你的计划真的非常了不起。虽然很了不起,但有一个缺陷。」
  接下来,他大大地张开双臂,展示着以学校为中心的四周。
  「那就是,你以学校的图书室为据点散播游戏,所以游戏本身只会在这个镇上的有限空间里流传而已。所以罗——」
  只要范围受到限制的话,就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了。
  「只要屏蔽掉这个镇上的网路,那只木马就没办法成事了。」
  「那、那是不可能的!」
  问前踏出一步的小雪,将手靠在胸前,提高音量对真哉大喊:
  「网路上的确也有在贩售干扰器这种装置,但是再怎么样也只有直径数十公尺的有效范围,不可能涵盖整个城镇!」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你不知道手机的基地台,是以一定间隔的距离设置吗?如果要设置范围足以涵盖整个城镇的干扰装置,不装个一、两百台是不可能发挥功用的!」
  「如果以一般常识来说,的确如此。」
  没错,所以现有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既然如此,只要使用回然不同的手段即可。
  「话说回来,你知道手机讯号涵盖范围最广的电信业者是哪一间吗?」
  「手机……当然就是国内第一大的——」
  小雪倏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头像是装了弹簧般弹起来望向蓝天。
  「难道说,卫星电话……」
  「你的头脑果然很聪明。让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想法的切换也可以算是加分的其中一个要素吧。
  「没错。」
  于是,真哉像是要肯定在小雪脑袋里形成的念头般,竖起了手指。
  「这个干扰电波是从那里发射出来的。」
  手指的方向是——头顶上方。
  这是操作定点电磁波照射卫星的频率造成的结果。就像微波炉会与无线电通讯的频率互相干扰般,只要将频率调整一致,就能够妨碍手机的通讯。
  「不过,如果已经被上传到全世界去的话,这个方法就行不通了——是吧?」
  从宇宙望下来,这个城镇也只不过是一个极为渺小的点而已。
  因此,要瞄准这一点进行照射,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小雪的内心虽然感到错愕,但立刻重新转向他——
  「就、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妨碍有线的数据通讯!」
  「是啊,问题就在这里。」
  小雪说得没错,透过这个方法只能妨碍以手机为代表的无线通讯,但是无法对有线的电脑发挥任何作用。
  「所以,我试着思索了一下,隐藏在这款游戏里的特洛伊木马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
  「全球的金融情资随时随她都在变化。从你借出第一本书,也就是游戏交易的开始,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在这段日子里,应该也会有金融机构进行系统变更、数据格式变更才对。」
  尤其,听说最近发生多起针对金融机构的无差别攻击事件。
  恐怕是小雪为了对各金融机构发动总攻击,进行事前探查引起的吧。透过这些攻击读出各个金融机构的惯性或数据形式,也是为了反馈到程式中。
  「因此你无论如何都必须进行修正才行——我是这么想的。」
  「……答对了。」
  深深一点头,小雪双眼直视这边:
  「所以,游戏才能够容许一次修正程式的追加程序。透过事先准备好的伺服器自动连线,在那里进行更新,并修正成能攻占全球的程式。」
  「果不其然。」
  为了达到滴水不漏的攻击效果,她只能这么做。
  既然能料想到这个地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明了了。
  「所以,我认为你会需要连上伺服器进行操作。因此,只要在那个伺服器安装让程式无效化的修正程式就行了……我是这么想的。」
  「不过,你并不知道那台伺服器的所在地——我说得没有错吧?」
  「你说得也许没有错。」
  真哉一边露出苦笑,一边点头回应。眼前的这位少女似乎早已预见未来。
  当他暗自在内心对那未雨绸缪的特质追加分数时,小雪则是将视线落在手机萤幕上,倒数时间。
  「只剩下十分钟了。既然绝对来不及了,我就告诉你吧。」
  仿佛认定了自己的胜利,小雪从容不迫地说出解答。
  「伺服器是架在某网咖的其中一台电脑里,我在里面植入了程式。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确切位置,当然我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我一直很小心地提防周遭的人。所以,你是绝对来不及的。」
  「是吗?」
  然而,真哉否定了小雪斩钉截铁的断言。
  于是,他操作起智慧型手机,启动截至目前为止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应用软体。
  「其实,我已经锁定那个地点与电脑了。」
  「……骗、骗人。你一定是在骗人!」
  「怎么说?」
  「就算你能使用Orion的侦察卫星追踪我,知道了那间店的所在位置,也不可能知道是哪一台电脑!」
  没错,她的质疑的确没错。
  就算能透过侦察卫星从上空进行监控,但当目标一进入建筑物内,便无法继续追踪下去。更何况,最近天候不佳,乌云密布,因此侦察卫星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归纳出无法知悉正确位置的结论。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真哉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圆形的物体。
  小雪纳闷地望着薄薄的拳头大圆形物体。
  「那是……什么?」
  「发信器。」
  「发信器?」
  这与真哉曾丢给唐吉诃德的物体相同。
  真哉对无法理解该物用途的小雪进行解说。
  「说精准一点的话,这是卫星诱导发信器。不过,目前还在实验的阶段就是了。这个东西能够令功能正常的卫星在GPS定位功能无法正常使用的状况中,将卫星诱导至特定的场所。」
  是的。此物是用于通知卫星所在位置——
  而且,并不只限定于某一特定的卫星。
  「那又如何?就算发信器通知卫星我们的所在地,也跟伺服器的位置扯不上关系吧?」
  「在这里的话,当然是没关系。小雪,你还记得昨天的天气如何吗?」
  「昨天……昨天是雨天——」
  「没错,就是雨天。」
  说完,真哉抬起头望向天空。
  头顶上是一整片湛蓝的天空,彷佛昨日的雨只不过是一场梦般。
  因此,有样东西此时此刻并不需要,但直到昨天为止却重要到必须片刻不离。
  「难道说!」
  「看来你察觉到了。」
  真哉对惊讶地屏住呼吸的小雪,投以从容不迫的微笑。
  「没错,就是雨伞。这个发信器的最新型号是更加轻薄的款式。虽然对你很抱歉,不过我事先贴了一片在你的雨伞内侧。」
  「你是……什么时候?」
  「昨天把雨伞交给你之前,稍微动了一下手脚。因为那把伞的图案很特别,所以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在放学之后,拿起来的那把几何图案雨伞。真哉认为她会在隔天执行计划,如果会有任何动静的话,也一定就是昨天了。所以才会偷偷贴上那枚发信器。
  因此——真哉说了这段前言后,终于点出事情的核心。
  「我也知道你长时间待在车站前网咖里的某个定黠位置,当然我也猜到那一台电脑应该就是伺服器了吧。」
  「我明明只是去进行最后的调整而已,竟然……」
  小雪露出惊讶与悔恨交织的表情,狠狠地瞪着真哉。
  「但是!」
  在胸前用力地握紧拳头,事到如今仍然不死心地大喊:
  「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事到如今你也无可奈何了!即使你关闭伺服器的电源,程式会自动判断为游戏连接伺服器失败,并以现在的状态启动特洛伊木马!所以——」
  「电磁感应。」
  「……咦?」
  「你没听说过电力与磁力之间的关系吗?」
  简单说起来,就是磁力会产生出电压的物理学基础之一。
  「所谓的资讯都能以零与一表示。如果深究其中道理的话,就能知道这同时是以电压的高低来表现。」
  这就是资讯量皆以二的倍数表示的缘由。
  2、4、8、16、32、64、128、256——能够让这种不上不下的数字如此耀武扬威,也是因为全世界的资讯都是由二进制表示的关系。
  「物理课不是有教过吗?电压是由磁场所衍生出来的,反之亦然。这么一来——」
  停顿一下之后,真哉一边操作智慧型手机一边陈述结论。
  「你不觉得以电力进行通讯的物理回路,也会受到磁力影响吗?」
  「怎么可能干涉到有线的网路……如、如果你是说真的——」
  小雪一脸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以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声音大吼:
  「即代表那个人掌握全世界的资讯通信……」
  「也许真的是这样子喔。」
  真哉一边态度果断地给予肯定答案,一边抬起头来仰望理应在上空的卫星。
  「如果是海底电缆或是光纤电缆那种受到强力屏蔽的电缆,效果会相当薄弱。不过,以这次的情形来说,只要能干扰区域网路与电话线就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智慧型手机发出哔铃铃的来电铃声。
  确认那是来自于德国的熟悉号码之后,真哉将智慧型手机靠在耳边。
  「喂,路法吗?」
  『社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就绪了。』
  「了解,谢谢。」
  保持通话中的状态,真哉在智慧型手机上启动了另外的应用软体之后,以不同于先前的悠哉语气娓娓道来:
  「我认为你的方法还不算太坏。为了目标全力以赴的这种态度是正确的。但是,如果这件事情会影响到我的家人们,我就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双眼,所以——」
  手机画面显示出OrionLute的LOGO,通知已与卫星连线成功。
  「看清楚了——」
  保持在连线的状态中,输入昨天取得的定位资讯,并启动自动修正功能后,真哉将手指放在智慧型手机萤幕上——
  「所谓的技术是这么用的。」
  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滑动。
  结果无法当场以肉眼确认,而且瞄准的对象也并非这里。
  『电子情报操作卫星,确认进入启动状态。』
  路法告知真哉卫星已确实启动。
  电子情报操作卫星——通称「盖博尔加」。
  为了让特殊的电磁波照射指定范围产生磁场,干涉讯号,藉此将其中的电子情报进行彻底的大改造而打造出来的人造卫星。
  锁定的目标情报自然不在话下,还能自动窜改包括检查码的资料,因此拥有难以检测遭到窜改的特性。
  从某种层面来说,可以说是OrionLute现有的卫星中功能最强大的卫星,其存在甚至被列为最高等级的机密事项。
  卫星敔动经过一会儿后,真哉才询问路法。
  「如何?」
  『……看来是没问题了。各金融机构或是汇率都没有变动,我也确认过,修正程式成功地瘫痪手边的游戏了。』
  「了解,辛苦你了。」
  这句话宣告着小雪一切的策略都功亏一篑,同时,真哉也以口头告知小雪。
  「怎么可能!」
  小雪彷佛崩塌般当场跪倒在地。
  只见她一脸不甘心,却又虚弱地握起拳头敲打顶楼的地面。
  「这么一来……这么一来……一切都没有改变……既没办法帮助爸爸,也得继续过着穷困的生活……这种事情……」
  「小雪……」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在一脸忧心忡忡的莉子面前的小雪抿紧嘴唇。
  「你不需要如此自哀自怜。」
  白云将自己曝晒于太阳的面前,在顶楼上形成阴影。微风轻抚过脸颊,带来些许的凉意。真哉像是要开导小雪般说:
  「无论是你的创造力、技术、应用能力都相当卓越。我是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在我的周遭竟然有能办到这种事情的优秀人才。」
  「……哼!」
  听到真哉的话,小雪眼神一闪,对他投以锐利的视线。
  因为不同于先前的理由而变得更红的那双眼,锐利的视线彷佛要将真哉射穿般,紧盯着他的双眸不放。
  虽然真哉承受着小雪如此凌厉的视线,却说出截然不同的感想。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羡慕优希能够创造出既美丽又能感动人心之物。这是因为你创造的东西既不美丽,也无法感动人心的关系吗?」
  「……是的。」
  小雪一脸懊恼地咬牙切齿,彷佛吐血般挤出话。
  「制作这种程式一点都无法令人感到自豪。这只是为了让世界产生混乱,将所有的价值观破坏殆尽,进而产生出绝望的丑陋事物。我早就知道只要这个东西一运转,全世界就会陷入危机之中,但是我却只能用这种方法。因为我……只会创造出这种丑陋的东西……」
  「丑陌的东西啊。」
  想必——
  小雪相当厌恶自己所做的程式吧。
  以及,创造出只会产生丑陋与混乱的程式的自己。因此,她才会向往能够创造出美丽且孕育出感动之物的优希。她认为优希拥有自己不具备的迷人特质。
  「原来如此,我了解你的想法了。」
  听到真哉的话,小雪再度以红肿的锐利目光砍过来。
  真哉从容不迫地承受着小雪的视线——
  「好了。」
  伸出双手大大地伸展来。
  小雪似乎是误解了真哉的意思,以为话题到此结束。然而,真哉的真正目的,接下来才要开始。
  接下来——
  「那么,开始进行计分吧。」
  真哉终于开始执行他原本的目的。

  他一边说一边毫不犹豫地走近小雪,并向她伸出手。
  「来,站起来吧。」
  「…………咦?」
  小雪露出一脸呆滞的神情,顺从地站起来。
  于是,从头到尾在她身旁不远处彻底扮演着旁观者角色的莉子,轻轻地吁出一口气说:
  「哎呀呀,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将手伸入口袋里,拿出某样东西。
  手掌大小的那个物体,是搭载通讯功能的录音装置。能够透过附设的小型麦克风录下声音,转成数位档进行特殊加密后,发出频率传送至别处。
  这个物体正是两人定来顶楼的途中,真哉告知操作方式的那个物体,而附设的小型麦克风则是——
  「失礼了。」
  莉子将手伸向小雪的衣领,从那里取下豆大的小型麦克风。
  看到那个东西,小雪不禁吃惊地瞪大双眼。
  「这、这个……麦克风……你是在什么时候……」
  「刚才装上去的。」
  小雪依偎在莉子的怀里哭泣时,莉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小型麦克风装在她的衣领上。从那自然到极点的动作看起来,也许莉子还满适合当间谍的。
  莉子在手掌心翻弄着那颗小型麦克风,声音毫无抑扬顿挫地对这边说:
  「应该录得很清楚。」
  「嗯,谢谢你。基尔曼应该听得很清楚吧?」
  真哉对着小型麦克风发问,而回答则是透过录音装置的喇叭。
  『——真是的,从来没有过过像这次冒这么多冷汗的情况。』
  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
  应该是在德国办公桌前的基尔曼,言语中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但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这么说。
  「是吗?我倒是满享受过程的。」
  『你把全球的金融标准毁掉看看。不只会引起全球性的大恐慌,要不了多久就会马上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毕竟各国都对新世界的标准虎视眈眈。』
  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基尔曼这番预测恐怕所言不假。如果现在的货币价格崩盘,想取代旧有制度成为新兴金融基准的世界诸国,想必会倾巢而出,将全世界卷入混乱的漩涡之中。如此动荡的局势彷佛以灯火照明般清晰可见。
  不过,虽然最终成功地防止这桩惨事发生,但是对真哉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因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如今就在眼前。
  「然后呢?基尔曼,你的评价如何?」
  『真是难以下决定呀。』
  「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听到真哉极为意外的反问,基尔曼以带着一丝丝疲惫的语气回道:
  『某种层面来说,算是比较接近于会遗臭万年的历史人物。关于这点比较不利。』
  从喇叭另一头传来翻阅着纸本的声音后,他接着说:
  『企划能力很强,评价A。执行力的部分,的确还是有些过于天真,评价B。沟通能力的话,从她把老师玩弄于掌心这点看得出可取之处,评价A。精神方面似乎有点脆弱,不过考虑到年龄因素,差不多也就如此吧,评价C。然后——』
  发出「啪啦」一声翻到最后一页的声音后,做出结论。
  『技术能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评价S。综合评价为A,通过标准。』
  「与我的评价一致。是自路法以来首次出现的高分。」
  真哉一面在脑中回想加总的分数,确认自己的评分与基尔曼相同。
  『真哉,你刚才说对整个小镇发射干扰电波,那个是骗人的吧?』
  「真不愧是基尔曼,被你察觉了啊。」
  谎言遭到基尔曼看破的真哉,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
  「如果要切断整个小镇的通讯网,影响的层面会太大。再说,其中也不乏游戏软体流出镇外的例子,即使拦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更何况,我自己也有传送给路法。」
  『所以,才会当作实验的一环,只锁定顶楼发射干扰电波吧——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嗯。我只是想看看过上突发状况时,小雪会如何反应而已。」
  『即使有修正程式的存在,你这么做也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基尔曼以无奈的语气说。
  在这样的情况中,唯一一位无法掌握状况的小雪,毫不掩饰心中的困惑。
  「你、你们在说什么?从刚才开始就——」
  「恭喜你,小雪。」
  真哉朝着这样的小雪张开双臂,以爽朗的笑容对她宣布,
  「你合格了。」
  「合、合格?」
  「没错。」
  深深地用力一点头后,真哉将一连串过程所隐藏的目的告诉小雪。
  「你通过了,经由社长推荐的OrionLute不定期人才招募测验。就在刚才,你获得了成为Orion公司一员的资格。」
  「…………………………咦?」
  回应他的是一道反应不过来的声音。
  「当然,选择权在你手上。不过,我个人是希望小雪能加入。」
  真哉朝这样的小雪,轻轻伸出手,斩钉截铁地说:
  「我想要你。」
  「咦……咦咦?」
  真哉的话令小雪莫名涨红了脸,显得狼狈至极。一旁的莉子则是以不屑的眼神望着这里。
  尽管对她们两人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真哉还是回溯起事态演变至今的契机。
  「一开始会产生这个念头,是我在图书室里看到管理软体的时候。」
  一边回想当初接触图书室电脑时的事,一边接着说:
  「如果有能够开发出这种软体的公司,跟对方合作似乎也挺不错的。但是,请人调查之后,才发现那间公司已经不存在了。」
  「……是的,在一年前倒闭了。」
  「没有错,就在一年前。」
  矛盾就出现在这里。
  「但不知为何,那软体的更新日期一直延续到最近。我因此察觉到替软体进行更新的维护者,并非当初开发软体的公司。」
  「你竟然追踪到这个地步……」
  「而那个人就是小雪。」
  那台电脑里安装了这么多开发工具,并不是纯粹用来制作游戏而已。
  一开始是那慧眼独具的品味,激起了真哉的兴趣。
  「软体是你父亲开发的吧?」
  「……你说得没有错。虽然爸爸的公司倒闭了,但还保留着原始码,我才以那个为基础,试着将软体改良得更好用。」
  「那个软体设计得很棒。而这一切的契机就在于,我希望能制作出如此精美程式的人,可以来我们公司工作。」
  当下他只有这个念头而已。
  但是,他有点担心仅凭这一点无法说服基尔曼与其他干部。就在他思索着该如何推动这件事情时,听见了关于那款游戏的谣言。
  「之前我一听说校内正在流行游戏的情报,立刻察觉你与这件事似乎脱不了关系。既然如此,干脆将这次的事件当作面试——而结果正如你现在所见。」
  想通过Orion公司不定期举办的人才招募测验,最重要的因素是必须在特别的活动上有亮眼表现。
  如果能在出其不意的测验中满足各项评分标准,就能在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的情况下获得录用。
  路法也是藉由这途径进入公司的其中一人。当时也发生了许多事情,不过,差点牵连到全世界的测验,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薪水还算不错喔。一开始会先支付你一笔安家费,你可以用那笔钱缴清父亲的手术费。当然也有另一种方法,就是把你父亲转诊至公司旗下的合作医院,就能免除住院费用了。」
  「那、那种事……我……我……」
  「役所老师错了。」
  真哉将视线扫向呈大字型、瘫倒在顶楼地面上的老师l
  「难得一见的能力,才应该给予高度评价——我是这么认为的。」
  将想表达的话,化为实际的言语。
  但是,小雪却露出一副无法接受的神情,一脸严肃地望着真哉并朝他大吼:
  「但、但我打算做坏事耶?我打算将整个世界闹得天翻地覆的耶!」
  「那又如何呢?」
  「什么如何……当然是……」
  「我之前曾经告诉过你一句话吧。」
  记得是在他送小雪回家的那一天。
  「凡事必须全力以赴——毕竟这可是入社考试。如果你不全力以赴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而我们知道只要你尽全力的话,全世界都会被牵连进来。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他对只拥有技术的人毫无兴趣。
  也不想寻找只拥有想像力的人。
  两者兼备并拥有执行能力的人才——这种前途不可限量的钻石原石,正是真哉殷切渴望小雪能力的原因。
  「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很丑陋——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是的……就算做出那种东西也毫无用处……」
  「判断是否有用的权力,并不在于你自己本身喔。」
  真哉抬起头来仰望遥远的上空,自言自语般低喃:
  「那种东西的价值、善恶、必要性,当然也包括美丑等一切,都是由周遭、由全世界来评判。可不是光凭你一个人的标准就能衡量出来的。」
  「由全世界……评判?」
  「是啊。」
  真哉用力并坚定地点头。
  「至少,我认为很美、很漂亮。优希也是玩游戏玩得相当愉快,也有许多学生想要得到游戏、想要玩游戏,这其中应该也带有感动的成分。经由你的手诞生出来的那款游戏,的确拥有它独特的价值。这一点已经透过游戏的销售数量获得证实。」
  「啊……」
  从小声地发出惊呼声的小雪眼里,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看到那颗比任何事物都要美丽的泪滴,真哉露出微笑。
  「所以,你可以抬头挺胸地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你的手比任何人都能孕育出美丽的事物。」
  说完,真哉笔直地将手伸向小雪。
  「也正因为是这样的你,才会激起我想拥有你的欲望。」
  「怎、怎么会……我……我……」

  小雪以手背轻拭落下的泪珠,表情仍然透露出迷惘。
  「小雪,我劝你还是别再挣扎了。」
  莉子叹了一口气,对交织着踌躇与困惑之情的小雪说:
  「我们一般人的常识对真哉完全不管用。无论你说什么都只是白费功夫。」
  「莉、莉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算是。」
  接着补充「虽然只听说了大概」的莉子,微微耸了耸肩点头回应。
  「姑且不论这一点的话,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小雪你对我说谎了。」
  「咦?为、为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念小学的时候,在图书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就是你赶走当图书委员的男学生时的事情。」
  「嗯?记得是记得……」
  「那个时候,你在图书室的入口贴了某张纸。」
  莉子眯起眼,流露出回想事情的表情,一边以手辽蔽阳光一边抬头向上望。
  「那张纸并不是手写的,而是用印表机列印出来的。还非常细心地伪造了学校的印章。虽然我不是很了解电脑方面的事,但我很清楚,一般人不可能做得出那种东西。」
  「啊……」
  听到莉子这么说,小雪的嘴巴微微张开。
  接着,立刻发出嘻嘻嘻的窃笑声。
  「原来如此,有道理。莉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这么一回事。」
  莉子边说边发出爽朗的笑声。小雪也三到她的感染,以手捂在嘴沧笑了出来。
  从操场传来一声尖锐高亢的哨音,练习赛似乎结束了。于是,真哉一边听着宣告着比赛结束的哨音,一边耸了耸肩——
  「总而言之,就当作是游戏破关了吧。」
  说完,对小雪投以微笑。
  小雪却再度面露不安的神色,抬头望着真哉。
  「这、这样子真的可以吗?这个游戏的事情以及特洛伊木马的事情,笠取学长你都不生气吗?」
  「当然。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
  真哉从容不迫地否定掉小雪的疑惑,斩钉截铁地说出理由。
  「我有兴趣的并不是游戏交易或游戏本身,而是游戏的开发者。」
  如果事情到此告一段落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真哉绝对不是忘记了。虽然没有遗忘,不过也没有必要牢记于心就是了。
  也就是说,他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动静——
  「我……我都听到了……你们这些混帐!」
  役所老师一边这么说一边站起来,脸上带着莫名的怒气,脸颊染成一片鲜红色。
  「哎呀,失礼了。完全把您给遗忘了呢。老师,您身体还好吗?」
  似乎没有留下后遗症,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身体是否有任何异常的情形比较好。
  不过,这句关心似乎没有传达到役所老师的耳里,只见他自顾自地这么说:
  「笠取……你居然是Orion的社长!」
  「是的。」
  真哉并没有刻意隐瞒真相,因此给予肯定的答案。
  听到这句回答的役所老师,嘴角丑陋地一歪,从怀里取出手机。
  「听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看来我根本不需要赚那种蝇头小利……只要直接跟你要钱就够了!」
  「哎呀,您是撞到脑袋秀逗了吗?还是中暑?据说最近还流行一种叫做『中二病』的疾病。无论是哪一种病,奉劝您还是尽早就医比较妥当。」
  「你说对了。就是医院。」
  役所老师充满血丝的双眼精光一闪,熟练地操作起手机。
  「笠取,你知道吗?医院院长的儿子就在这所学校里就读喔。」
  「医院?」
  「没错,就是相田的父亲住的那间医院。」
  「……咦?」
  听到突然导入的话题,小雪发出微微惊呼。
  役所老师的嘴角令人不寒而栗地扬起——
  「那个学生呀,正在接受我的教育指导。也许是受到我热心指导的恩惠所赐,他的父母亲对我的教育方式大为感动喔。」
  经他这么一说,真哉想起唐吉诃德曾经提过这件事情。
  原本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使唤学生,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对学生进行教育的目的,在于巩固对双亲的影响力,而非学生啊。」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役所老师一脸邪恶地笑歪了嘴角,同时动作夸张地伸展双臂。
  「我之前也说过吧?这个世界的一切就是评价、结果以及金钱。为了将这些东西得到手,我有必要让周遭的人——周遭的大人们认同我本身的价值。」
  「所以才会把学生当你的工具啊。」
  「好歹也要让他们派上一点用场才行。」
  役所老师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斩钉截铁地说道。看到他对自己的信念如此忠贞,反而令人感到相当钦佩。
  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这些活动培育起来的成果之一就是,只要我在这里打一通电话,你父亲就会被赶出医院,毕竟他积欠了不少住院费用。」
  「怎、怎么可以……」
  「不想要这样的话——」
  役所老师那双眼角上扬的猫眼彷佛蛾眉月般细细眯起,狮子大开口地说出自己的欲望。
  「笠取,你负责准备钱吧。她是你公司的员工吧?她的家人命在旦夕,想当然耳,你会非常乐意帮忙准备资金罗?」
  「笠、笠取学长……」
  役所老师高亢尖锐的嘲笑声响递顶楼。
  面对那毫无道理可言的论点,真哉并没有流露出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反问。
  「由我准备钱啊。要多少钱呢?」
  「一亿——不,十亿圆!准备十亿圆过来。」
  还贪心地调高金额,果然是个器量狭小、短视近利的男人。
  真哉一边思考着这笔为数不小的金额,一边竖起食指——
  「单位是日圆吧?老师,这样子会有一个大问题。」
  开始对无知的老师滔滔不绝地进行说明。
  「日圆的纸钞面额最大也只到一万圆而已。就算我全用一万圆的纸钞,准备好十亿圆,重量会相当沉重。恐怕没办法独自一个人搬运吧。」
  如果换算成十亿圆的话,将近有一百公斤的重量。也不可能用一个公事箱装完全部的纸钞,更何况一般人根本搬不动。
  对于真哉如此偏离常轨的提醒,役所老师也相当认真地接受了。
  「既……既然这样,就用车子!你顺便准备一辆车子。」
  「听说日本是使用能够自动分析车辆牌照的N系统。如果驾车逃逸的话,一下子就会被抓住了喔?」
  「可恶……既、既然如此——」
  「这样如何?」
  说完,真哉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扁平的圆形物体,并丢了过去。
  确认那个物体——发信器,安安稳稳地躺在役所老师手上之后,真哉才以略为沉重的口吻说,
  「你带着那个东西,离开这里吧。找个地方把它卖掉的话,我想一下,应该也值个一百万欧元——差不多一亿日圆左右吧。」
  「一、一亿圆!?」
  「是的。」
  大方地点头后,真哉针对该物进行简单的说明。
  「毕竟那个东西可是尖端科技的聚集体。光是那个大小就能将电波发射至宇宙,这可是一项难度很高的技术喔。如果是有钱人拥有的私人军队,应该会愿意捧着十倍的价钱来购买吧。」
  「十、十亿圆……这个东西值十亿圆!」
  役所老师的眼神猛然一变。
  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彷佛手上的小东西突然有了重量。他的心神似乎完全被这庞大的数字给夺走了。
  看到役所老师露出一副恐怕连拨电话的事情都完全忘得一干二净的模样,真哉继续煽动:
  「比起透过类似犯罪的手法获得金钱,这个方法比较简单又划算吧?」
  被脸上浮现毫无恶意笑容的真哉一说,役所老师带着刚回过神来的表情,高傲地嗤之以鼻。
  「哼……哼……这次就看在这个东西的面子上放过你们!你们要对我心怀感激啊!」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哪一套逻辑,不过他用自以为是的语气丢下这句话后,便急急忙忙地离开顶楼。
  莉子以彷佛看着外星人般的眼神,目送刻意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顶楼铁门的役所老师背影——
  「那个老师……」
  并且,将手抵在脸颊边,坦率地说出心中感想。
  「也许比我想的还要笨上许多。」
  听到莉子这么说,真哉点了点头,浮现一抹苦笑。
  「似乎是呢。」
  接着,毫不犹豫地按下智慧型手机的按钮。
  正好就在这个时候,从楼下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听到那道彷佛撞见幽灵,又像是遭到高压电流电击般的壮烈尖叫声后,接着传来叩隆叩隆滚落楼梯的声音,然后又听见了更惨烈的悲鸣。惊天动地的巨响,甚至让管乐队的演奏者以为发生什么事情而中断演奏。
  真哉将视线落在智慧型手机上,一派轻松地耸了耸肩。
  「那个东西的确拥有十亿圆的价值,不过,只要持有该物就会遭到镇暴用卫星(雷神之鎚)狙击。就让我们睁大眼睛来看看,他是否有能耐卖掉那个东西吧。」
  「这就是所谓受诅咒的宝物,敬请节哀顺变。」
  真哉一边预言老师无法顺利带着东西离开学校,一边走近小雪。
  「你不用担心。更何况,这附近一带本来就应该还无法使用手机,只不过是我的手机频率与一般机种不同罢了。」
  「啊,这么说来……」
  「只要他身上带着那个东西,就绝对不可能抵达医院的。」
  真哉对小雪露出要她安心的微笑,只见小雪突然毫无理由地变得满脸通红,并以微微泛着水气的眼睛抬头望向这里。
  「Orion的员工也能算是我的家人,所以只要有人敢对我的家人出手——」
  真哉朝双眼泛泪的小雪,回以爽朗无比的笑容。
  「我绝对不会轻饶。」
  说完,便将智慧型手机萤幕上的调节钮——镇暴用卫星(雷神之鎚)的输出功率——拉到最大极限。楼下传来的惨叫声也更上一层楼,当超过某个临界点的瞬间,声音突然中断再也听不见了。紧接着的,是管乐队开始演奏起壮丽的开场小号。
  如果这是游戏的话,打倒大魔王之后,即意味着破关成功了吧。经验值通常会按照敌人的等级变化,不过以这次的例子来说,让人完全无法抱持任何期待。他可没说是由于那位老师的等级实在是低到不能再低了喔。
  「接下来——」
  真哉如此暗忖,同时因为事情告一段落而大大地伸展身体。
  「差不多该进行图书委员的工作了。」
  一面扳手指数着今天的工作内容,一面朝图书室走去。


  终章
  结业式当天。
  终于来到众人引颈期盼的暑假前夕。校内已经弥漫着一股散漫,应该是说心不在焉的氛围。即使正在体育馆内举办结业式,全校学生的思绪也不晓得已经飘到哪里去,对老师或学生会公布的注意事项左耳进右耳出。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唯一听得进去的内容,就是——
  「听说役所老师由于身体状况不佳而留职停薪耶。他没事吧?」
  令身旁的桃香不禁皱起眉头的这项报告。
  在那之后的班会结束后,大家直接散会。一半的学生们有说有笑地踏上归途,另外一半则朝各自的社团迈开步伐。
  桃香也不例外。
  「今天篮球社有练习赛,我要去当救援。午餐的炒饭我已经先做好了,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说完,就抓起书包笔直地朝体育馆前进。
  不只桃香,在学期结束的钟声响完不到五分钟的教室里,已经有泰半的学生消失得不见踪影。真哉瞥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也拿起书包站起来一
  「接下来——」
  真哉一边对自己喃喃自语,一边步出教室。
  他与人约好要在这之后碰面。
  那个游戏的交易,由于役所老师不在的关系而无法进行。取而代之的,则是将移除特洛伊木马病毒的游戏,上传到网路上供人免费下载。游戏在瞬间扩散开来,不仅这所学校,似乎还袭卷了全日本。
  手持平板电脑、参与这场大混战的优希,持续不断地击溃以排山倒海之势攻来的敌军,似乎正踏上常胜军的康庄大道。看来,优希所率领的普罗米修斯军掌握霸权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涨消费税或公共事业的删减案等现下未决的事项,等到平定全世界之后再来思考似乎也不迟。
  就在这种气氛下的第一学期最后一天。
  真哉与桃香道别后,前进的方向是体育馆后侧。
  一如往常地飘散着一股寂寥氛围、几乎毫无人迹的地方。真哉一边回想起大约在一星期前,被唐吉诃德叫来这里的情景,一边走到全新完工的体育用品仓库前。
  约好要碰面的对象,正百般无聊地抬头望着天空。
  「嗨,似乎让你久等了。」
  「啊,笠取学长。」
  背抵在体育用品仓库的是——小雪。
  察觉到他的出现而急忙小跑步过来之后,便恭敬地深深一鞠躬。
  「那、那个那个,笠取学长……」
  「嗯?」
  「手术费的事情,真的很谢谢您。医生也在那之后立刻开刀,手术已经顺利结束了。」
  小雪是在说她父亲的事。
  这个娇小天才做出判断之后瞬间启动的齿轮,就是在她仍处于震惊之中时,父亲已经被送上手术台了。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小雪缴出的成绩,所得到的回馒而已。
  「是吗?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言,那笔钱只不过是安家费而已。因此,你有权任意使用那笔资金。」
  「安家费……那么大一笔钱?」
  「没错,因为你值得。」
  小雪当初还以该笔资金额度过高的理由,打算推辞安家费。
  为了让她接受这笔钱,莉子也加入游说的行列,耗费不少时间才让小雪打消婉拒念头。最后则是在莉子的一句话——
  「既然是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用钱来解决有什么不好吗?」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小雪下定了决心。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金钱无法解决的问题,反之亦然。既然如此,如果把钞票当成纸放着不用,反而一点意义都没有。摆着不用的钱,甚至不如便条纸来得有价值。
  「呃呃……然、然后您、您找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小雪一边扭扭捏捏地摆动手指,眼神微微向上瞄,由下往上望着真哉。
  「嗯,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给我看吗?」
  「就是这个。」
  说完,手指向全新的体育用品仓库。
  那是一星期以前,被真哉破坏后又重建的仓库。
  「嗯?这是不久前才刚改建的体育用品仓库吧?」
  「没错。」
  真哉一边说一边将入口旁的墙壁一部分滑开来。
  看见出现在后面的东西之后,小雪的双眼不禁瞪得浑圆。
  「……操作面板?」
  「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机关。」
  于是,他边说边在面板上依序按下按键。
  输入十位数的密码之后,面板上的显示板立即亮起绿灯,脚下传来低沉的马达驱动声。
  同时也是体育馆旁的地面移动的声音。
  「地、地下室?」
  「嗯。」
  体育馆旁边,出现一条延伸到地下的阶梯。
  小雪俯视着倏地出现的大洞,吃骛地睁大双眼。
  「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是上次改建的时候,顺便追加的。好了,跟我来吧。」
  真哉引导着目瞪口呆的小雪,率先走下阶梯。
  无机质的钢筋水泥一路向下延伸而去。前方是笼罩在微弱昏暗的照明中,占地与体育用品仓库相同的地下室。
  「这、这里是……」
  看到那个地下室,小雪不禁屏住呼吸。
  在她视线前方的,是排满一整面墙壁的电脑与萤幕。机械低沉的驱动声回荡在房间内。不同于地面上的仓库,这里冷气设备完善,对各种机器设备的散热有很大的帮助。
  真哉轻轻地拍了拍邻近的电脑主机。
  「因为我想要一些比较高规格的机器,但是寄宿的地方太窄,所以拜托教育部借来这个空间。」
  「用、用拜、拜托的吗?」
  「没错,用拜托的。」
  真哉边说边站在房间正中央,摊开双手道:
  「这里从今天开始就是小雪的办公室。你可以自由使用。」
  「好、好棒……」
  「如果设备不足的话,尽管告诉我。我会立刻准备给你。毕竟我设置这个地下室的目的,只是为了进行暑假作业的研究。」
  原本打算针对有效率的网格运算之构成进行最佳化实验,并以此做为暑假的自由研究主题。看来他得另寻其他主题了。
  当真哉暗自在内心思考着这件事的同时,从阶梯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又打造了一个相当惊人的地方。」
  「莉、莉子。」
  转过头去,站在视线前方的是莉子。
  只见她在冷气效果太好而变得寒冷的地下室缩了缩身体,站在房间内环视一圈。
  「听说小雪被你找出来,觉得有点好奇就跟来了……想不到你竟然准备了这种东西……」
  「莉子也想使用吗?」
  「总觉得会害我头痛欲裂,还是免了吧。」
  而小雪在挥着手回绝这项提议的莉子视线前方,紧紧贴住室内的设备不放。
  「这个是最近才刚上市的GPU(图形处理器)……这边的还是RAID(容错式磁碟阵列)的形式。啊啊,这里还有各种微型电脑的DIP(双列直插式封装)!」
  莉子瞥了一眼兴奋得无法自已的小雪,对真哉小声地说:
  「如果……」
  「嗯?」
  「如果小雪没有这么厉害的能力,只是一个完全没接触过电脑的普通女生,你会伸出援手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
  真哉以极为轻巧的动作耸了耸肩,缓缓摇头。
  「更何况,我并没有对她伸出援手。我只是需要她的力量,需要那能够创造出既美丽又能感动人心之作的才能,才雇用了她。」
  「真的是这样子吗?」
  莉子一边对真哉投以狐疑的眼神一边询问:
  「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小雪父亲的手术会在她答应之后立刻进行呢?」
  「……」
  「他又不是需要急救的病患,一般来说不可能说开刀就开刀吧。如果不是在那个入社测验的结果公布之前,事先进行相关准备,根本来不及进行手术吧?」
  莉子的头脑果然相当清晰。
  「这个嘛~」
  真哉避而不答,脸上浮现想敷衍过去的笑容。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是打算装傻到底吗?」
  想必莉子早就猜到真哉会如此回应吧。只见她叹了一口气后,结束询问——
  「算了,不管了。这次的事情也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吧。」
  「明明不是你的事情,也要算在你头上?」
  「因为小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望着双眼散发出光采的小雪背影,轻笑出声。
  「她的重要性仅次于家人之下。」
  接着,阶梯再度传来咚哒咚哒的脚步声。
  莉子惊讶地转过头去,只见那里站着身穿队服、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的桃香。
  「喂,莉子!」
  「哎呀,姊姊,怎么了吗?」
  与沉着冷静的莉子形成强烈对比,桃香满脸通红地这问她。
  「你、你……居然敢骗我!」
  「嗯?我骗你什么?」
  「就是网路的事情啊!」
  光凭这一句,就能联想出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只见莉子以凝视着某种神奇之物的眼神观察起姊姊,然后开口道:
  「……难道说,你真的做了吗?对方是怎么回答你的?」
  「我去超商买球队要喝的麦茶与冰块时,顺便问了店员……结果对方却说『啊?』,对方回我『啊?』耶!在那之后还非常亲切地向我说明。虽然有一半听不懂,但我至少知道便利商店根本没有卖那种东西!」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用膝盖想也知道是骗你的吧?」
  「你·这·家·伙!」
  桃香迅速伸出手,直接捏住莉子的脸颊,朝左右拉扯。
  即使是遭到如此惩罚,莉子仍然以冷静的声音说:
  「……粉痛捏,姊结~」
  「我的心更痛!」
  「这勾回答粉好笑耶~」
  「一点都不好笑!」
  优希所说的「啾~地捏脸颊」,想必就是这个吧。以一介旁观者的立场而言,看起来相当疼痛,但从莉子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看来,她过去应该亲身经历过无数次吧。
  真哉在一旁看着一如往昔的姊妹吵架戏码——
  开始不着边际地思索起暑假的自由研究主题。
  ※  ※  ※
  同一时间的饭山家。
  「我回来了的说!」
  以活力充沛的声音响递整个家里的,是老么优希。
  在玄关脱掉鞋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般,赶快将鞋排好之后,就这样以小跑步冲进起居室。
  「欢迎回家。」
  一道沉稳的声音迎接优希的到来。
  于是,她笔直地扑向坐着的那号人物,并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
  「爸爸,工作做完了吗?」
  「嗯,正好告一段落了。再休息一下,我就要回工厂了。」
  以和煦的笑容回应的,是一家之主士郎。
  能够身穿工作服,一边看着电视机画面一边配着小点心,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麦茶,也只有将自宅当成工作场所才能拥有的特权吧。
  打发休息时间而看的电视机画面里,是一整面延展开来、色彩鲜艳的蓝色。那是比维梅尔(注11)笔下的蓝更加鲜明,向四面八方延续而去的大海。
  优希兴奋地指着那个画面说:
  「这里是哪里的说?」
  「是哪里呢~虽然不记得确切地点,不过应该位于南方的岛屿。」
  「好漂亮的说!」
  「是啊,真的很漂亮。」
  士郎对家中老么兴奋的叫声,认同地深深点头。
  一望无际的清澈蓝海、无边无际的湛蓝高空、白到彷佛会刺痛眼的雪白沙滩、悠哉地徜徉其间的热带鱼——
  那是彷佛人世间少有的乐园般的美丽世界。
  注11 Johannes Vermeer。荷兰黄金时代画家,喜欢在画作中使用蓝、黄、灰色。
  「如果能在这种地方游泳的话,一定会很舒服吧!」
  「是啊,一定会很舒服。」
  「…………」
  「…………」
  两人沉默地盯着画面不放,经过好一会儿,
  画面中的女记者惬意地漂浮在如丝绒般的大海中。两人试着想像,这看起来比任何高级名床都还要舒适的触感。
  于是,这对父女说出了同样的感想。
  「好想去南方岛屿呀。」
  「好想去南方岛屿的说!」
  边说边任由自己的思绪驰骋在画面中的蓝色大海里。
  正因为这是如同乐透般难以实现的妄想,两人才会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然而——
  令人音想不到的,是随之而来的暑假竟然实现了这个妄想。这对父女——当然也包括桃香与莉子——此时此刻完全不知情。


后记
  【问】何谓网路呢?

  平常总是理所当然地使用电脑或是手机之类的科技产物,但被人这么一问,还是会忍不住觉得真是个困难的问题呀。

  那么,这东西到底有何来头呢?

  到底是长什么模样?在物理学的角度上是反射什么颜色?闻起来是什么味道?拿起来的话会有多重?长度又是几公尺?吃下去的话会是什么味道?以及,是在哪里贩售的?

  孩提时期,当我尚未接触过电脑的时候,曾经怀抱着如此的疑问。

  明明是如此理所当然地出现在电视上或是出于大人们嘴里的字汇,却不被任何人所持有,而且到处都看不到。
  然而,即使肉眼看不见,但那个东西确实存在。无论是哪个大人似乎也都相当纯熟地使用。
  如今,我自己也经常使用,却仍然摸不透此物的真面目。
  甚至会由于过度的便利,一整天耗上数小时做些毫无意义的行为。

  我一边写这本书一边回想起这个模糊的疑问。只因为我脑中想着这个无聊的小事情,因此就三不五时地偶尔表现在作品里。还没有看过作品内容的读者,看完本书之后,就会知道我这么说的理由了——大概吧。

  就是这样子献上的第二集。

  托各位的福,我才能顺利发行第二集。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这一切部是托给予我支持的各位的福。

  延续上一集,持续以精美的插画衬托作品的希望燕老师。看到您这次也提供了这么多张漂亮的插画,令我心中充满了对您的感激。
  不仅在作品方面,在颁奖典礼上也相当照顾我的责任编辑大人,虽然我应该也造成您不少困扰,但在未来的日子里也请您多多指教。
  最后,在此向购买此书的各位读者,献上本人最大的谢意。
  七条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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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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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lajitomg 騎士
人才在聚集?蛮有趣的.感谢翻译和录入

7 年前 0 回復

starlite 騎士
今天看完第一集
立馬來看第二集
覺得吐槽能點沒第一集多跟好笑,但故事架構也越來越完整
似乎是要走向懸疑解密的路線

8 年前 0 回復

Gnosis 伯爵
这卷悬疑色彩略浓,虽说读到一半大致就猜到小雪是幕后黑手了,不过我也真是醉了莉子和男主都发现小雪在骗人所以小雪在唱独角戏吗

就从这卷来看莉子的出场率真是高,莉子党很欣慰,不过听说后面秘书逆袭?真是不科学,这种类似于青梅竹马的角色如果打过我天降腹黑二妹

9 年前 0 回復

傻猪猪 平民
楼主真的是很伟大啊,谢谢楼主的资源分享!~感激滴零的说

9 年前 0 回復

jeffijn 公爵
男主的后宫不断壮大中!!!

9 年前 0 回復

ruijin6 伯爵
台版啊,2啊,日版好像出了很多了“”

10 年前 0 回復

ruijin6 伯爵
台版啊,2啊,日版好像出了很多了

10 年前 0 回復

SummerBoy 王爵
這是又到手了一個妹子嗎
話說世界有那麼多天才嗎
一個人就可以令整個世界混亂了
有點不現實呀

10 年前 0 回復

wish14820 侯爵
這個真的不錯看啊  衛星炮太屌了  男主簡直是人型高達渾身是炮

10 年前 0 回復

晃易晕 侯爵
刚刚看完第一卷,坐等大触们做epub了

10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这么屌。。

话说作者吹牛B吹大了吧

10 年前 0 回復

夏天、 侯爵
谢谢录入。
很不错的小说啊,很久没有试过一口气看完2卷了。
虽然故事情节不是突出,但是读下来感觉相当不错,女主角们刻画得很对我口味2333。
总之就是期待后续吧~

10 年前 0 回復

孤高的月 侯爵
嘛嘛,还算不错,虽然中间发展略显科幻,当然隔壁网球场上的对战不算,但小雪这人刻画得还算萌吧?配上那神一般的编程能力,简直就是bug。PS 某个编个俄罗斯方块都要很久的笨蛋跟她一比立马跪了。

10 年前 0 回復

saokin 勳爵
掌科技者掌天下,逆天主角

10 年前 0 回復

yaorui12 王爵
额,我想说的是银行用的是内网,不是随便就能连上英特网的,,还全世界一起攻击,,吹的太假,还不如直接去看幻想系的,知道是假的容易接受么。。

10 年前 0 回復

cjy.2009 王爵
竟然出2了.不过这书的插画很容易就会让人有审美疲劳了不耐看.虽然封面是老三但这卷怎么看都像是老二主场,问题是老二的攻略部分没多少,反而是那个学妹朋友被攻略,当然老二的好感貌似已经很高了,明显有感觉.这男主至少就现在看来像是没有爱情那样啊,至少没对哪个女感兴趣,而且总觉得经常装B.倒是秘书还是没有面啊,这绝对是故意吧,貌似是全书女人味最高那个了.相比起笨蛋老大,腹黑老二和纯真老三好不少啊

10 年前 0 回復

f0qq123 公爵
这是一个用钱攻略女孩子的故事(笑)

10 年前 0 回復

g699 王爵
' 杰婶 发表于 2014-8-4 14:54 呼呼这小说既然出第二卷,还以为就一卷就完了呢 '


都出了6卷的书你觉得会一卷就完了?现在男主的后宫不断壮大中。

10 年前 0 回復

杰婶 侯爵
呼呼这小说既然出第二卷,还以为就一卷就完了呢

10 年前 0 回復

zkk821117 子爵
耶 錄入耶
謝謝大大分享
說話那個大女兒根本天然呆...
小雪他爸如果出院的話也會加入Orion嗎...

10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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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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