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地俊彦]冥玉的奥尔曼1[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4-8-31 08:47 编辑


冥玉的奥尔曼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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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筑地俊彦
插画:フルーツパン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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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芬梅尔豪森王朝的国王对奥尔曼的母亲一见钟情,
奥尔曼因而成为王朝成员之一。
不过就在他十岁时得知母亲死讯后的某一天,
因为和美丽的大姊希尔托露德间发生事端,
使他对王室的衰败深感痛心,于是迳自逃离皇宫。
之后过了八年,已经长大成为骑士的妹妹娜莉雅
突然现身于流浪大陆各处的奥尔曼面前,
虽然奥尔曼因此而不得不暂时重返宫中,
但等着他的竟是受血缘羁绊,
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王室“宿命”……!
一场充满谋略的奇幻故事就此揭开序幕。

CONTENTS
序 章 椎心之痛与流出之血
第一章 小鸟的末路
第二章 出现眼前的两条路
第三章 最初的行动
第四章 一触即发
终 章 倒地的死者与操弄之人
后 记




序章 椎心之痛与流出之血
  冥玉为王国的镇国玉玺,十三王朝原本拥有十三颗宝玉,但只剩下冥玉流传至今,当王国统治者持有冥玉时,冥玉会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奥尔曼·耶札鲁斯·芬梅尔豪森的名字原本只叫奥尔曼,由于他的母亲再婚,于是冠上“芬梅尔豪森”的姓,而这是个王国的国名。
  奥尔曼的母亲莉诺瓦娜再婚的对象是芬梅尔豪森王国的国王鲁多尼亚三世,换句话说,奥尔曼变成了国王之子,而他的名字则因此被写在一长串家谱中的最后一个。
  奥尔曼以拖油瓶的身分成为王室成员之一虽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也算非同小可,不过鲁多尼亚三世却毫无所谓,与其说他是心胸宽大,还不如说他根本满不在乎,因为莉诺瓦娜是他的第七任王妃,而且以前也曾有过拖油瓶跟着进宫的例子,甚至他根本认为奥尔曼是个附送的孩子也说不一定。
  总之奥尔曼自此能随意进出皇宫,同时还有了自己的房间,只是这个房间位于皇宫的角落,采光状况并不良好,而且他几乎没有机会见到莉诺瓦娜。
  奥尔曼的母亲过世时,他才只有十岁。
  白瓷皇宫位于芬梅尔豪森王国的首都留布尔格,是一座具备传统与威严,宽阔且美丽的建筑物,宫内房间数极多,只要跟女仆交代好,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因此奥尔曼的母亲莉诺瓦娜的遗体拖了一些时间才被发现。而奥尔曼则是过了更久才得知母亲的死讯。
  奥尔曼走在经过整理维护的皇宫庭园树丛间。
  此时女官与女仆们正慌张地穿梭于皇宫之中,莉诺瓦娜是众多王妃中的其中一名,从未出席过公开场合,但王妃就是王妃,不仅葬礼得盛大举办,还得对外公布,只是死因并不明朗。
  奥尔曼想要暂时摆脱这一切,到庭园散步是再恰当不过了。
  他同时希望藉此真实感受母亲的过世,对于一个十岁的少年而言,这虽然是个天大的打击,但又让他觉得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他只感到自己的心有股莫名的空虚感,一时不知所措。
  奥尔曼之所以到庭园散步就是想让自己习惯这种空虚感,其实就一个少年来说,要让自己习惯这种空虚感根本就是相当困难且成熟的想法,不过他却很自然地拥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过去十年的坎坷人生让他学会了应有的处世之道。
  「皇兄。」
  树丛间传来呼唤的声音,奥尔曼朝着传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少女背光站在那里,她有着麦穗般的金发与白皙剔透的肌肤,虽然外表显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天真无邪,但又同时存在着若隐若现的妩媚表情,让人不禁对她长大成人后的美貌充满期待,虽然她目前的身高比奥尔曼略高一些,但身为男孩子的奥尔曼终究会高过于她,此外她那碧绿色的眼眸,更让人窥探出她的单纯与坚定。
  奥尔曼眯起眼睛辨认少女的身影。
  「是娜莉雅吗?」
  「是的。」
  少女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在这里?」
  「大家都在找您。」
  对于毕恭毕敬地跟自己说话的妹妹,奥尔曼不知该如何回话,于是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
  「要不要陪我散步一下?」
  「您最好快点过去。」
  「一下子就好了。」
  娜莉雅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少年和少女并肩走着,虽说是庭园,不过由于位在幅员辽阔的皇宫里,因此就像森林一般,纵使有大批园丁砍除了灌木丛,因此路并不难走,但对他们来说感觉却好似探险。
  奥尔曼十分喜欢在庭园散步,虽然在深宫中埋头看书也不排斥,但他更热中于亲身接触图监中所见的美丽风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屡次跑出皇宫到留布尔格街上散步逍遥,纵使每次都捱骂,但他总认为因快乐受罚是值得的。
  「关于您刚才的问题……」
  娜莉雅是个九岁的少女——没错,她只有九岁——但她说话的语气却是恭敬无比。
  「皇兄,您总是在这里,所以我特地过来找您。」
  「你好了解我喔。」
  「任何关于您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娜莉雅的措辞完全不像是兄妹间的对话,反而像是对君主说话的骑士一般。
  自从数年前娜莉雅就是用这种口吻在说话,以她一个小女孩能有如此端正的礼倦就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而她最近的恭敬程度又更为变本加厉,奥尔曼并不介意娜莉雅和自己说话,只是娜莉雅的态度总令他不禁紧张起来。
  也不清楚娜莉雅究竟知不知道奥尔曼的感受,只见她似乎从未打算改变自己说话的语气。
  「您母亲的事我感到很遗憾。」
  「嗯。」
  奥尔曼简单地对娜莉雅答道:
  「听说女仆去请她起床时,她已经全身冰冷,她这阵子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
  「这样呀。」
  「我刚才稍微看到了我妈妈,她平躺着,骨瘦如柴,满脸皱纹,一点都不像是我所认识的妈妈。」
  奥尔曼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我都不知道她变成了这样,因为我一直都没见到她。」
  奥尔曼怎么也想不起来最近一次所看到的母亲脸庞,而这也正是他感到心烦乱的原因。
  奥尔曼来到白瓷皇宫是四年前的事,当时他和莉诺瓦娜一起晋见了鲁多尼亚三世,而莉诺瓦娜就这样成为第七任王妃。
  随后奥尔曼虽然与鲁多尼亚三世无血缘关系,但却被当成他的儿子对待,因此住进了白瓷皇宫,无论周遭有何异样目光,奥尔曼与其他兄弟姊妹一起在皇宫中长大,王国本身对于这名养子并无任何排斥。
  鲁多尼亚三世总共娶了九名王妃,邻近诸国皆暗地里称他为「好色王」,不过无论是否为自己的亲生子女,他均一视同仁,实在令人感佩不愧是冥玉所选出的国王。
  自从进宫之后,奥尔曼就几乎不再有机会与母亲相处,虽然他明白王室成员与平民不同,但就在短短四年前他还是平民的身分,现在这种没有母亲的日子让他倍感寂寞。
  而能让他暂时忘却寂寞的就是到庭园散步,或是和妹妹娜莉雅谈心。
  「娜莉雅,你妈妈身体好吗?」
  「我母亲的身体也不大好。」
  娜莉雅继续答道:
  「但她是个十分坚强的人,我相信她一定能恢复健康。」
  「你应该去探望她一下比较好,她看到你以后一定会放心不少,当然她的病也能治好。」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
  娜莉雅也是鲁多尼亚三世众多王妃之一的小孩,不过她并非拖油瓶,而是鲁多尼亚三世的亲生女儿,她是首位王妃,也就是正室所生的孩子,当她出生时,奥尔曼还睡在陋屋草床里,娜莉雅虽然文武兼修,且身为王室主流,但却经常与拖油瓶的奥尔曼玩在一起。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喂,娜莉雅。」
  「是。」
  「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总是这样?」
  「我不懂您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为什么你跟我说话的口吻要像个大人一样?感觉好严谨,有如来皇宫的骑士一样。」
  「有吗?」
  「有啊,我们是兄妹,应该可以自然轻松一点。」
  「因为我是习武之人。」
  娜莉雅完全答非所问。
  娜莉雅自从懂事以来便开始练剑,负责指导她的人是由禁卫军骑士中精挑出来的一流人选,对她反覆进行严格的操练,娜莉雅从不喊苦,她的剑术日益精进,获得极高的评价。
  奥尔曼第一次遇到娜莉雅时,两人并未交谈,当时他在回廊上撞到娜莉雅,虽然娜莉雅看起来很痛的样子,但却没嚷喊半声。
  那时娜莉雅的小坠子掉在奥尔曼面前,为了归还坠子,奥尔曼一整天在广阔的皇宫里四处寻找娜莉雅,而当找到娜莉雅的房间时已是暮色时分。
  奥尔曼将坠子交给战战竞竞地开门走出来的少女后,少女只轻声说了「谢谢您」,不过她的目光并不是看着地上,而是一直注视着奥尔曼。
  这就是他们俩头一次与第二次相遇的情形,此后在奥尔曼的印象中,娜莉雅的态度一直都是类似现在这样。
  奥尔曼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这样的举动也不像是个孩子。
  「我总觉得你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既然您这么说,我就改变一下我的态度好了。」
  「……那个……还是算了。」
  年幼的少年很清楚就算说要改,其实也改不了多少。
  他们俩默默无语地走了一会儿,虽然只是不断地来回走在同样的地方,不过已足以让奥尔曼重新看待母亲已撒手人寰一事。
  突然有个人影隐约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成年人,或许是从少年的眼里看来感觉很高,此人身穿黑色连身服及纯白围裙,头上戴着带有皱褶边的发巾。
  她是在宫里工作的女仆。
  这名女仆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然后深深地行了礼。
  「奥尔曼殿下、娜莉雅殿下,时间差不多了。」
  为了追悼过世的莉诺瓦娜,王室成员齐聚一堂,女仆来此就是要请他们过去露面致意。
  奥尔曼想起每逢这种场合时必有的气味,那是一种从聚集着王室成员们的皇宫中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历史、传统与私底下的各种人间百态交织其中,散发出令人难以雷喻的臭味。
  奥尔曼向来不喜欢这种气息。
  「卡琳,我们应该可以再待一会儿吧?」
  「我想两位最好去露个面。」
  「你应该知道我喜欢待在庭园里。」
  「我知道,不过莉诺瓦娜夫人的公子不在场恐怕有失妥当。」
  「是吗?」
  「是的,世道就是这样的。」
  女仆又接着说了一句:
  「不过还有一些时间。」
  奥尔曼露出了笑容。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卡琳鞠了躬回应奥尔曼的笑容。
  这名女仆只负责服侍奥尔曼,换句话说就是奥尔曼的专用女仆,通常而言佣人们得服侍所有人,但唯有卡琳只需照料奥尔曼一人。
  其实奥尔曼对此感到不解,不过他倒是知道为什么会派卡琳来照顾自己。
  当他成为鲁多尼亚三世的孩子后过了几天,宰相特鲁西姆曾召见过他。
  特鲁西姆看起来身体很差,双眼凹陷,嘴型歪扭,手脚宛如枯枝一般,不过他野心勃勃,头脑倒是相当清晰。
  「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尽量说吧。」
  被带到宰相办公室的奥尔曼,一进门就被劈头问道:
  「成为国王之子后,可以得到一样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王朝自古以来的传统。」
  奥尔曼一时答不出来,突然被人如此一问,也难怪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且他当时只有六岁。
  特鲁西姆似乎早已想到奥尔曼会有如此反应,所以并未作势催促他回答。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只要在你十岁之前做出决定就可以,换句话说,无法在十岁之前自己做主决定的人便不适合当国王之子。」
  「……我不是很明白。」
  「历代的国王都是以这种方式让孩子能尽早拥有自我的主张,加速孩子的成长,不过我想现在的你应该还无法了解。」
  「我一定得说个东西出来是吗?」
  「虽说沉默是金,但有时也未必是好,听说历代的太子中也曾出现四岁就想要得到整个大陆的人,当然这是比较极端的例子,其他的话……对了,你的妹妹娜莉雅殿下是想要王室家传的长剑,陛下虽然苦笑,最后还是答应了她。」
  娜莉雅从这个年纪开始就展现出对武艺的兴趣,当时奥尔曼还没见过娜莉雅,所以他原以为自己有个恐怖的妹妹。
  「陛下指示了什么都可以喔,不过整个国土可不行,要求得恰到好处也是评估是否有资格当国王之子的条件之一。」
  特鲁西姆不断用一些一个六岁孩子很难理解的单字在说话,当然他是刻意的,奥尔曼只好尽可能地设法了解。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后,奥尔曼开口了。
  「……妈妈……」
  「嗯?」
  「我要妈妈。」
  「喔,莉诺瓦娜夫人是吗?嗯……一个六岁的孩子的确是会想要妈妈,因为这个年纪还是很喜欢黏妈妈。」
  奥尔曼沉默不语,周遭的人不是要剑就是要国土,只有他想要妈妈,虽然他年纪还小,但也知道自己挺丢脸的。
  特鲁西姆摇了摇头。
  「可是我没办法给你妈妈,莉诺瓦娜夫人已成为王妃,比起为人母的角色,她更需要扮演好王妃的角色,她自己也已经有所觉悟了。」
  老宰相稍微思考了一下。
  「不过这毕竟是你的要求,我还是会转达给陛下知道。」
  结果几天后被派来照顾奥尔曼的人就是女仆卡琳。
  虽说卡琳是被派来代替奥尔曼的母亲,但她毕竟不是母亲,而只是名专属女仆,结果奥尔曼就这样在没有撒娇对象的情况下,过着相当平凡的生活,同时他的王子身分也未遭废除,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因此眼前的这名女仆已经陪伴了奥尔曼四年的光阴,她的身形和当年几乎没什么改变,依然拥有翡翠般发色和洋娃娃般美貌的亮丽外表。
  奥尔曼向通融了自己的女仆道了声谢谢。
  「您无需向我道谢。」
  「你总是这么体贴。」
  「如果不会造成您的困扰,我也留在这里好了,万一有什么状况的话,就说是我把您留在这里的。」
  「不需要这样子啦。」
  「替您捱骂也是我这种人的职责之一。」
  女仆温柔地说道,她说的话比她的语气更让奥尔曼感到安心,奥尔曼不禁点了点头。
  娜莉雅看着这样的奥尔曼,表情略显不悦。
  「卡琳。皇兄有我陪就好了,这里不需要女仆。」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那么我的武器在哪里?就是陛下送我的那把宝剑?」
  「应该在房间里。」
  「我没拿着那把剑觉得很不安。」
  「您若想挂在腰际上恐怕有点太长。」
  卡琳意指九岁的孩子想把剑挂在身上还嫌太早。
  「我无所谓。」
  娜莉雅反呛说道:
  「没有那把剑,我没办法保护皇兄。」
  「你说你要保护我吗?」
  奥尔曼讶异地再次问道:
  「为什么?」
  「因为保护您是理所当然的事呀。」
  这个妹妹理直气壮地继续说道:
  「皇兄,您总是孤单一人,自从您进宫后便和母亲分离,经常独自一人走在庭园里,但父王和皇兄皇姊们都不关心这样的您,于是我决定至少自己要陪在您身边,因为您独自一人应该很寂寞。」
  奥尔曼仔细听着脸庞泛红的娜莉雅慢慢道来。
  的确这个妹妹一直都陪在奥尔曼身边,虽然奥尔曼没有特别注意到,不过娜莉雅的身影总是出现于他的附近,此刻娜莉雅的表情中蕴含着不像九岁的孩子会有的坚决。
  奥尔曼眨了几下眼睛。
  「……不过让妹妹保护自己好像不大对耶。」
  「没有不对。」
  「可是我十岁,你九岁喔。」
  「我之所以学剑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娜莉雅说成这样,奥尔曼也无法再反驳下去了。
  奥尔曼仔细一想,娜莉雅身为正室之女,却经常来找自己,在众多兄弟姊妹之中像她这样对待自己的人还真是不多,说起来像“奥尔曼”这种东南地区的名字,皇宫里没有半个人有。
  而罕见往往造成疏远,除了娜莉雅以外,和奥尔曼较亲近的亲人还有皇姊希尔托露德及妹妹梅妮卡。
  「能为皇兄您尽份心力是我的荣誉。」
  娜莉雅说出不像是未满十岁的少女会说的话。
  「我心意已决。」
  「这叫做……该怎么说……那个……顽固。」
  「请让我以骑士的身分宣誓。」
  娜莉雅突然下跪,而且低下头,并以手按着胸口。
  「什么?别这样……」
  奥尔曼感到尴尬不已,自己的妹妹已经开始发起誓来。
  「……我将为我的兄长奥尔曼奉献自我,一生效忠,就此慎重发誓,愿身为我主的兄长永远充满荣耀。」
  娜莉雅似乎早已想好此段誓言,她念起来流畅无比,奥尔曼错愕了半晌后,一副求助似的表情望着卡琳。
  「那个……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是否接受这个誓言全由您自己做主。」
  女仆悠然微笑着。
  于是奥尔曼无奈地点了头。
  「我明白了,娜莉雅,我接受你的誓言。」
  「谢谢您,这样一来我就是您名副其实的骑士了。」
  「可是我刚才说过了,我十岁,而你却是九岁耶……」
  「九岁也能使剑。」
  「不过……」
  「奥尔曼殿下,您请放心。」
  女仆卡琳幽幽地插嘴说道:
  「我会保护你们两位的。」
  奥尔曼松了一口气。
  「如果有卡琳在的话……」
  「不需要。」
  娜莉雅翘起了嘴巴。
  「皇兄有我在就行了,而且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需要靠别人。」
  「那可不成,保护奥尔曼殿下也是陛下交付予我的重要使命。」
  「这不是女仆该做的事,你不要抢骑士的工作。」

  「话虽如此,随侍在侧的确是我应尽的职责。」
  卡琳的口吻虽然平和,但却是在制止任性的娜莉雅。
  娜莉雅的表情显得有些无法认同,一副自己宣称的保护的工作被人硬生生地抢走了似的。
  奥尔曼他十岁的脑袋里认为「不能让她们吵起来」。
  「谢谢你们两个。」
  奥尔曼继续说道:
  「在我母亲去世时,那个……能听到你们这么说,我真的感到很幸福,所以那个……如果你们不要吵架,我会觉得更幸福的。」
  「我们没在吵。」
  娜莉雅答道,卡琳则是略带微笑。
  「是呀,我们没在吵。」
  「我只是希望能保护您,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也不会做出有违我女仆本分的事。」
  「这、这样子啊……那太好了……」
  奥尔曼说得结结巴巴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迎合她们,以他现在的年纪想要察知女生话中的深刻意涵,显然经验还相当不足。
  奥尔曼用手遮着阳光仰望天空,他发现太阳就快要升到天际的顶端。
  「差不多该回去了……」
  「是呀。」
  卡琳稍微闭起了眼睛,随即又张开。
  「……啊~~希尔托露德殿下在找您。」
  希尔托露德是鲁多尼亚三世的长女,她和娜莉雅都是由正室所生,由于生母被称为美丽的化身,因此来自于邻国的求婚者总是络绎不绝。
  而奥尔曼也怀着少男情怀,觉得这个皇姊真的是美丽动人,有不少人认为光是能和她说到话就已经倍感荣幸了。
  不过此刻奥尔曼对女仆刚才的动作感到有些在意。
  「卡琳,为什么你知道我皇姊在找我?」
  「是其他的女仆告诉我的。」
  「你有听到她们的声音吗?」
  当场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
  对少年的疑问,卡琳并未作答,只是默默地笑着。
  「您该过去了。」
  奥尔曼皱了一下眉头,不过马上改变了态度。
  「嗯,我去见她。」
  「我也去。」
  对娜莉雅所言,奥尔曼立刻予以制止。
  「我皇姊只有找我对吧?」
  卡琳点了点头。
  「那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娜莉雅依然十分不满。
  「这样我就不能保护您了呀。」
  「没事的,有卡琳陪我一起。」
  奥尔曼说了这么一句后,便朝宫殿走去。

  白瓷皇宫是于十一代前的国王修雷因一世统治期间所建,虽然后来修雷因一世因病过世,但皇宫则被保留下来,皇宫名称由来的石造外观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美丽,宛如幼儿肌肤般洁亮无暇的石材只产于王国之内,这让罗迪亚大陆诸国无不羡慕,因此连同王国所产宝石,皆属于王国重要的出口品。
  奥尔曼从庭园走进了宫殿之内,他扣上了衣领,由于天花板很高,所以和室外的温度并无太大的差异。
  他不断四处张望,快步走在回廊中,虽然皇宫内大到有些地方他都还没记住,但他很清楚希尔托露德的房间是哪一间。
  不过这位皇姊到底有什么事?奥尔曼所知道的她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对于身为拖油瓶的自己,这位皇姊对自己付出了特别的关注。
  可是过世的莉诺瓦娜似乎对希尔托露德没什么好评,虽然奥尔曼和母亲相处的机会不多,但他的母亲似乎透过鲁多尼亚三世不准奥尔曼与希尔托露德接触。
  奥尔曼不知道原因为何,他甚至认为自己的母亲不让他和那般美丽的皇姊见面.未免也太过于残酷了。
  他边想边走,突然有个东西从眼前飞过。
  这个由斜上方向下摔落在脚边,而且碎了一地的东西是个像盘子的陶器。
  刹那间奥尔曼的背脊凉了起来,他心想要是这个盘子直接掉在自己头上可就不得了了,而且显然这个盘子是朝着自己被丢过来的。
  他抬头望向了盘子被丢来的方向,结果看到二楼突出的走廊上有个胖嘟嘟的少年正俯视着自己。
  「你怎么可以随便走进来,这里可是父王和我的家耶!」
  少年朝着下方大声喊道。
  奥尔曼不予理会继续向前走去,结果少年又喊了一声:
  「私生子!」
  奥尔曼完全没有回应,这样的态度更加惹火了站在上方的少年。
  「你这个孬种!你是垃圾!脏死人了!废物!」
  「…………」
  「你马上给我消失!」
  奥尔曼停下了脚步,不想被人发现动怒而握紧了双拳。
  他知道对方是谁,丢盘子的人是加库特,此人比奥尔曼大五岁,因此是十五岁,为第二任王妃的儿子。
  拥有多位王妃的鲁多尼亚三世当然是儿女成群,奥尔曼的长兄名叫海尼尔,是继承王位的第一人选,不幸的是他体弱多病,对于必须由具备十三王朝纯正血统之人来继位的王国而言,这样的状况的确有些棘手,从前几代开始,芬梅尔豪森王国的国力就已衰退为小国,相对于此,周边诸国则逐渐强盛,想要重新提升国力得再加把劲才行。
  身为次子的加库特虽然健康无虞,但却缺乏耐性且想法肤浅,周遭的人们无不对他摇头叹息,都已经十五岁了还会对着别人丢盘子,这种行为本身就相当幼稚,此外虽然外界不大有人知道,但据说他还会砍杀跑进皇宫内的小动物。
  加库特缺乏耐性的性格也反应于过度旺盛的食欲上,导致他的体型肥胖,对此他感到自卑不已,因此经常一日数次找人出气。
  加库特以尖锐的声音大喊,而还没变声的情形也是让他感到自卑的原因之一。
  「给我到这边来!」
  加库特手上拿着另一个盘子。
  「私生子的任务就是当我的靶。」
  奥尔曼并没有靠过去,他不想乖乖地当加库特的靶。
  「快给我过来!照我的话去做!你在温吞什么?动作快一点!」
  加库特宛如被自己尖锐的声音煽动一般,态度越来越粗暴。
  「你照我说的话做就对了!」
  盘子又被丢了过来,奥尔曼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脚底发出了东西摔破的声音,陶器碎了一地。
  「可恶!没扔中!你给我站住别乱动!」
  加库特又拿了一个盘子在手上,样式和刚才丢的不一样,应该是他从各个房间偷来的吧。
  「这次我一定要扔中你!」
  「……为什么?」
  「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老是这样找我麻烦?」
  「那当然啦!因为你是私生子啊,你根本不应该在这里!」
  加库特横眉竖目,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还气到嘴角冒泡。
  「我以后会当上国王!当国王就得有威严!我现在就已经在练习如何严格对待平民百姓,你这个私生子谁理你啊?就算你消失了也没人会在乎的!」
  奥尔曼凝望着吵闹不休的加库特,他年幼的头脑也知道加库特根本在胡扯。
  加库特对权力的渴望极度执迷,或许他的帝王学观念被人误导,但也有可能是他的理解力不佳使然。
  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过却只有片面的认知,他以为王者无所不能,因此凡事任性而为,周围的人敢怒不敢言更让他变本加厉,而他幼稚的想法则都集中在暴力行为上。
  话虽如此,他还没愚蠢到去招惹自己的亲生兄弟姊妹,因此让他最容易下手的外人奥尔曼便成为他攻击的对象,其实这和他虐待小动物的心态根本一模一样。
  「明白了吗?你这个混帐废物!乖乖地给我当靶!」
  加库特手上拿的是个大盘子,他的臂力挺强,所以应该扔得过来,万一真的扔中奥尔曼,那么奥尔曼恐怕会身受重伤,甚至致命。
  「像你这种妓女的小孩最好消失不见!又脏又贱的妓女所生的小孩……」
  加库特没办法把话说完。
  他的脸颊被陶器碎片划出一小道红色的刮痕,鲜血慢慢地渗了出来。
  加库特摸了自己的脸颊一看到血,放声尖叫了起来:
  「哇哇哇哇哇哇!可恶!看你干的好事!」
  奥尔曼也凝望着自己的手,他听了加库特郡番话后,一时怒气上涌,于是捡起地上的碎片丢了出去。
  对于自己会有如此举动,奥尔曼感到无法置信,因为他根本没想要还手,他原本只打算迳自离开而已。
  虽然只是个小伤,加库特却佯装痛到全身扭曲。
  「可恶、可恶、可恶!你这个没妈的小孩竟敢如此放肆!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告诉父王,叫他把你赶出去!让你永远无法再进宫!」
  (……既然如此我就奉陪到底,)
  奥尔曼心想既已还手便无法回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而且一旦开打,先示弱的一方将处于下风。
  加库特手上拿着盘子大呼小叫,而奥尔曼则又拾起了碎片。
  就在这个时候……
  「都给我住手。」
  奥尔曼头上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在突出的走廊尽头站着一名女子,她有着宛如涓涓溪流般的秀发及轮廓深刻的脸庞,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她那藏不住的娇媚气质,她的双眸直视着这两名少年。
  加库特露出欣喜的表情,宛如出现了帮手一般。
  「希尔托露德皇姊!」
  正当胖少年打算跑上前去时,希尔托露德举手制止了他。
  希尔托露德自己走了过来,但保持着一段距离。
  「放下那个盘子。」
  接着她把脸转向奥尔曼。
  「奥尔曼你也一样。」
  奥尔曼一听,手上的碎片立刻掉落在地。
  加库特也听从了希尔托露德所言,不过他马上开口说话。
  「皇姊,那个私生子太可恶了,他竟然用碎片扔我!你看!我受伤了!」
  加库特将脸颊给希尔托露德看。
  「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
  希尔托露德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对加库特投以轻蔑的目光。
  「是你先朝着奥尔曼丢了好几次盘子对吧?奥尔曼只还手了一次,你竟然还敢假装自己是被害者?如果你要去跟陛下告状,那我跟你一起去把真相告诉陛下。」
  「可、可是……」
  「如果你当作没发生过这回事,我就不把你偷盘子的事举发出来。」
  「…………」
  无法反驳的加库特以充满怨恨的眼神瞪了奥尔曼一眼,然后离开了现场。
  奥尔曼一直在楼下看着这一幕,他发现希尔托露德走下楼来,于是杵在原地不动。
  他的皇姊一边微笑着,一边向他走了过来。
  「你没受伤吧?」
  「没有的,皇姊。」
  希尔托露德轻声地笑了起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你不用这么客气喊我皇姊,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呀。」
  「自从我来到这里就学习到即使是姊弟关系,我也不能有所失敬。」
  「对我不用这样啦,就叫我希尔托露德吧。」
  「希尔托露德……皇姊。」
  「好生硬唷。」
  「是……」
  奥尔曼感觉自己对希尔托露德的态度有如娜莉雅对自己的态度一般。
  若提到芬梅尔豪森王国闪耀的宝石,并非指这里所产的红玉,而是指希尔托露德,她是鲁多尼亚三世排行第二的孩子,今年二十岁,她那与年龄相符的优雅体态及美貌实在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而她的美丽早已传遍邻近诸国,希望迎娶她为皇后的请愿络绎不绝,但她对众多的求亲毫无所动,反而是和她的兄长共同参与政务。
  芬梅尔豪森王国从十三王朝的时代起便认同可由女性即位为王,因此希尔托露德具有王位继承权,而正巧她的兄长海尼尔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人,但别国的王室是否希望由她戴上王冠则另当别论。
  「那个……谢谢您帮我解围……」
  「别放在心上,其实我也一直拿加库特没辙,这次非得狠狠骂他一下不可。」
  「其实您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奥尔曼本想答道「因为有卡琳和娜莉雅在」,但结果还是没说出口,因为他总感觉这样的回答有些奇怪。
  「因为我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认为莉诺瓦娜夫人过世以后,你就和我们断了关系吗?绝对没有这回事,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们是姊弟呀。」
  奥尔曼沐浴在鸟鸣般的声音中,他不禁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没有一个男人的目光会不被希尔托露德吸引,奥尔曼完全认同这样的评价,但他却无法持续凝望希尔托露德,因为他觉得自己快被皇姊给「生吞了」。
  希尔托露德走在王国的正道上,她终究不是以国王之女的身分继续辅佐兄长,就是嫁到他国,甚至有可能得到冥玉登基为王,奥尔曼感觉一直注视着皇姊似乎等同于看尽王国各种善恶,而这一切就和皇宫的气味一样。
  「我以前也很喜欢莉诺瓦娜夫人。」
  希尔托露亿悠悠说道:
  「因为她好美唷。」
  「可是也有人不喜欢她。」
  「是呀,女人往往会讨厌条件比自己好的人,尤其是王妃之间,越美的人越容易被敌视,像我母亲也不喜欢莉诺瓦娜夫人。」
  接着希尔托露德又理所当然似地补了一句:
  「可是我不一样。」
  「谢谢您。」
  「真是的,你就别这么客气地跟我说话了。」
  于是奥尔曼就依希尔托露德所言,轻轻地说了声「是」。
  希尔托露德又继续说道:
  「不过莉诺瓦娜夫人好像不喜欢我,我们都没说过话,而且她也不让我去找你。」
  希尔托露德伤心地垂下了头。
  奥尔曼发现皇姊也知道这件事,自己的母亲莉诺瓦娜不知何故,刻意将自己与希尔托露德隔离,甚至还交代鲁多尼亚三世照办,奥尔曼不禁感慨希尔托露德是个聪明伶俐的皇姊,她马上就察觉事有蹊跷,而且还为此感到难过。
  奥尔曼不明白为何母亲会有如此的态度,他可以随时见到娜莉雅和梅妮卡这两个妹妹,却唯独不能和希尔托露德见面,虽然他曾问过母亲一次,但母亲只有默默摇头,而他也曾试着询问卡琳,不过也只得到「不知道」的答覆。
  奥尔曼心想或许是因为希尔托露德太美了吧,正如同她的说法「女人往往会讨厌条件比自己好的人」。
  「可是……」
  奥尔曼说道:
  「我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我和您见面也没关系了吧?」
  这句话简直说得让希尔托露德忘却了悲伤,话语中充满了小朋友的真诚。
  「不能把过世的母亲说得这么坏唷。」
  希尔托露德轻轻地对奥尔曼说教,接着继续说道:
  「不过我很感谢你有这份心,今后任何时候都能和你见面罗。」
  希尔托露德释出了好意,就在同一时间,奥尔曼又一次将脸撇开,因为他再度感到自己快要被「生吞了」。
  奥尔曼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因为他不想被美丽的皇姊讨厌,而且刚才人家还替自己解了围。
  「对了,要不要到我房间去?」
  希尔托露德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般地提议道:
  「你没到过我的房间吧?我请你吃点心。」
  「可是得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待会见找人来收拾就行了,走吧。」
  希尔托露德略显强迫地伸出她柔嫩的玉手,然后牵着奥尔曼到自己的房间去。

  前往房间的路上,希尔托露德嘴里哼着歌,那是一首在说手里捧着小鸟的歌,这首歌奥尔曼曾听过几次,他心想皇姊的心情还真好。
  希尔托露德的房间十分宽敞,到处挂着蕾丝布帘,墙上则摆设着各种礼物,其实这些都是各个国家的王室送来的求婚之礼,但奥尔曼还不了解这些事情。
  希尔托露德要奥尔曼坐在床尾,自己则坐在他身旁。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截至目前为止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况。
  奥尔曼觉得既兴奋又紧张,但同时又感到有些不自在。
  在自己身边的女子的确是皇姊没错,但此刻的她和刚才那种让人安心的感觉及美感似乎稍有不同,奥尔曼总有种危机四伏的感受,宛如伸手摸了玫瑰花却被花刺给刺到一般。
  若想要抛开这种感觉,仍为少年的奥尔曼得费上好大的劲才行,不知道希尔托露德是否能够理解。
  希尔托露德一直盯着奥尔曼的脸庞。
  「奥尔曼,你的眼睛是深褐色的耶,而头发是黑色的,这是来自莉诺瓦娜夫人的遗传吗?」
  「我想是的。」
  奥尔曼答道。
  「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清楚,听说是工人或士兵。」
  「一定是南方人吧?」
  「是的。」
  芬梅尔豪森王国当中有来自于各国的人,他们多半是因为战争或贫困而逃来这里,而奥尔曼的父亲也是其中一人。
  希尔托露德将奥尔曼的浏海往上拨开,然后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好漂亮的脸蛋唷,在我们兄弟姊妹之中,像你这样的孩子还真少。」
  「是吗?」
  「是呀,历代的国王将世界各地的人集结至此,北方、西方及南方都有,连东方那个武力强大的国家也有人来,可是我们王室里就很少有南方血统的人。」
  希尔托露德不管奥尔曼是否有听懂,迳自继续说道:
  「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脸蛋。」
  「这样子吗……?」
  「是呀~~」
  突然希尔托露德将嘴唇靠近奥尔曼的额头,奥尔曼感到额头一阵温热。
  「呼呼~~」
  希尔托露德亲吻了奥尔曼的额头,然后窃笑了起来。
  接着她执起奥尔曼的左手。
  「这只手也好漂亮喔,骨节还没突起,肌肉也还没发达,肌肤又这么细嫩,再过几年你这只手就会变得和男人的手一样粗糙不已,真是可惜。」
  接下来希尔托露德开始摸起奥尔晏的手指头,此举让奥尔曼感到酥痒直到指尖。
  突然希尔托露德将少年的小指头拉到自己的嘴边。
  喀呲——
  「好痛!」
  奥尔曼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只见小指头流血了。
  「哎呀!我弄痛你了吗?」
  「对……」
  「这么一点小伤口没关系啦,这就是印记,是我送你的印记。」
  希尔托露德笑了起来,此时的她完全不像是刚才在走廊上看到的那名温柔女性,而是非常地淫荡。
  这个皇姊有时会展现她娇媚的风情,清新中同时伴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有如沼泥地一般既广且深。
  这样的她平时并不常见,但与奥尔曼两人独处一室的此刻,她则是隐约地流露出此般风情。
  年幼的奥尔曼并不理解个中含意,他不清楚希尔托露德是基于何种居心而有此举动,也不明白男女相处是怎么一回事,他唯一知道的是此刻的希尔托露德毫无隐藏其本性的打算。
  「希尔托露德皇姊……我们这样会不会惹陛下生气啊……」
  「别担心,冥玉早晚是属于我的,到时候我就是陛下,所以不用担心。」
  奥尔曼听不懂希尔托露德所说的意思。
  「你躺下来。」
  希尔托露德带着命令的口吻。
  「快点。」
  「点心呢……?」
  「待会儿再给你。」
  希尔托露德泼了奥尔曼一桶冷水,与其说是感到可惜,奥尔曼更觉得希尔托露德的语气充满了恐怖,于是他只好配合躺在床上。
  希尔托露德俯视着奥尔曼,露出淫秽猥亵的嘴脸,双眸中带有类似加库特的眼神。
  她坐在床上低身凑近奥尔曼。
  奥尔曼无法转过头去,只能目睹皇姊的一举一动,他猛然想起这样的情景以前也曾发生过一次,当时是在庭园的某个角落,奥尔曼被要求坐在长椅上,就在希尔托露德准备下手之前,有个得到莉诺瓦娜命令的女仆突然冲过来将自己救了出去,而自从那次之后,他就被限制不能和希尔托露德碰面了。
  「好可爱唷,男孩子在你这种年纪时最漂亮了。」
  希尔托露德滑动着她的手指,奥尔曼被她从正面掀开了衣服,露出洁白无瑕的肌肤。
  接着希尔托露德伸出了红舌不断地舔着奥尔曼的肚脐四周。
  「哎呀,你起鸡皮疙瘩了耶,呵呵,你很害怕对吧?别怕,你继续这样躺着就行了哟。」
  「皇姊……」
  「别动。」
  希尔托露德拾起了头,她的表情宛如夜叉一般。
  「你敢乱动的话,当心我教训你唷。」
  奥尔曼闭上了嘴,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希尔托露德不只用舌头舔着奥尔曼,她的手也伸了过来上下来回抚摸,摸向腋窝,又摸往大腿。
  为了忘却这种如温热的虫子爬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奥尔曼凝望着床铺的帷幕,他心想自己才刚满十岁,如果是生长在贫穷家庭,现在应该是外出工作补贴家计的年纪;如果是生长在军官之家,再过几年将以预官生的身分衔命登舰,一百户人家有一百种人生,是否也有其他人和自己的遭遇雷同?
  希尔托露德的舌头不停地舔着。
  奥尔曼不明白希尔托露德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终于了解了母亲的用意,母亲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才会限制奥尔曼和希尔托露德接触,不过这位母亲现在已不在人世。
  希尔托露德一直在等待这天的到来。
  「好可爱唷,真的是太可爱了,你发抖的样子简直像小鸟一样。」
  奥尔曼突然感到一阵凉意,因为希尔托露德舔过的地方被风干了,他无法自己擦乾,恐怕也不被允许吧。
  突然传来了歌声。
  「小鸟在我的掌心里。」
  歌声相当清澈优美,希尔托露德的歌声也是远近驰名,以前她曾在露台上高歌,结果当时在场的人全都放下了手边的工作,各个听到入迷。
  这样一名美女竟然趴在少年的身上。
  「可爱的小鸟呀,你是属于我的。」
  希尔托露德哼一哼歌,又舔一舔奥尔曼,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大肆地舔着。
  「稍微用力就会被捏扁,小鸟是属于我的。」
  希尔托露德的双手按住了奥尔曼的腿,然俊向内侧移动。
  「小鸟是属于我的,稍微用力~~」
  一种令人作恶的感觉企图侵袭奥尔曼的下半身。
  「就会被捏~~」
  奥尔曼惊吓地弹起身来。
  「扁~~」
  就在这一瞬间奥尔曼瞪大了双眼,他自问难道就这样任人捏扁吗?不要!绝对不要被捏扁!绝对不要!
  「哇!!」
  奥尔曼跳了起来,同时大叫一声赶走控制着自己全身的恐怖感。
  他站在床上,而希尔托露德则维持着趴姿,以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他。
  「奥尔曼……」
  「哇哇哇哇——!!」
  只听见奥尔曼大声惨叫,然后冲出了房间。
  他头也不回地在走廊上死命狂奔,而且半裸着身子,不过此刻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心想这个地方自己是待不下去了,母亲已经过世了,自己也只剩下逃跑一条路可走了。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论是加库特还是希尔托露德,甚至是容许他们如此胡来的鲁多尼亚三世,全部都太奇怪了。
  奥尔曼的脑海里几度浮现娜莉雅和卡琳的脸庞,不过每当如此,他便猛力摇头,他心想就算把刚才的事告诉别人,会有谁相信他所说的?希尔托露德是受到高度赞誉的芬梅尔豪森王国国王之女,而自己则是被写在家谱中最后一个的拖油瓶兼私生子,他的举发将如泡沫般消失,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下场势必极为凄惨。
  于是当晚奥尔曼便离开了白瓷皇宫。
  然后,八年的岁月过去了。





第一章 小鸟的末路
  芬梅尔豪森王国为十三王朝的后裔,过去曾被称为罗迪亚大陆霸主,但现今不仅缩减国土,而且还被古杰尔赫夫帝国及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等大国包夹,甘以小国地位自居。
  王国的领土范围并不广阔,过去曾主宰大陆的荣景几乎已不复见,现在只能看到存在采石场及金属矿山的高山地区、农业地区,以及零星分布的农村与小镇,其中规模最大且唯一称得上都市的地方即为首都留布尔格。
  就大国的角度看来,像芬梅尔豪森这样的小国其实是个障碍,虽然它位于大陆的偏南端,位置上并不构成阻碍,但首都留布尔格却是衔接河川及道路的要冲,各国的特产品、生活必需品等大部分的物资都得先送至留布尔格,然后再转运至其他各地,换句话说,留布尔格为物流的重要据点,因此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除了地处物流据点,留布尔格同时也充分运用了十三王朝古往今来的历史优势,确保了王国的独立,尤其是位于首都的德亚朵菈大教堂,这里是全大陆年代最古老的教堂,供奉着阳暗神威尔金与阴明神给特里克斯二神,统一了大陆的维利西斯大王就是在此戴上王冠,因此若这个大教堂遭到破坏,全大陆势必严重指责出手破坏的国家。
  基于这样的因素,芬梅尔豪森王国得以成为保持独立的国家,不过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迹,没有人知这今后会如何演变,当然就常理判断,直至目前为止都能维持现状的话,相信今后也能持续下去,但说穿了这只是个愿望,因为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产生裂痕。
  没错,的确产生了裂痕,一切的开端是在王国752年春天,更精准一些来说是在3月加20的早上。
  对于芬梅尔豪森王国及白瓷皇宫来说,这一天是长久以来的平静掀起波澜的日子,宫里的女仆一早就发出凄厉的喊叫声。
  惨叫声传遍了皇宫每个角落,只见女仆慌张地摆动着瘦弱的手脚,跌跌撞撞地从代王的房间冲了出来。
  「殿下他……!海尼尔殿下他……!」
  首先赶过来的是当班的禁卫军守卫及宰相贴身秘书官耶儿拉妮雅。
  「发生了什么事?」
  耶儿拉妮雅双手按着脸色铁青且瞠目结舌的女仆肩膀。
  「冷静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海、海尼尔殿下他……!我送茶去给他时,结果他……!」
  女仆的手颤抖地指向房间,房间中央有一张吊挂着帷幕的床铺,中间呈现鼓起,应该是有人躺在里面,不过床铺的一端却有只手臂无力地垂着。
  耶儿拉妮雅一走进房间立刻扶起这只手,并且用手指连续换压不同位置确认脉搏。
  「……立刻去找特鲁西姆大人过来!」
  原本肃立一旁的禁卫军守卫一听到命令后随即退了出去。
  此时宰相特鲁西姆正巧刚进宫上朝,他虽然双眼凹陷,被人评为脸相不佳,但却一向严守时间。
  当他走进房间后,便立刻将禁卫军守卫及女仆支开。
  「确定海尼尔殿下已经过世了吗?」
  「是的。」
  耶儿拉妮雅点了点头。
  「恐怕昨晚就已经过世了。」
  她继续小声说道:
  「不过我是刚刚才得知的,所以就先通知了您。」
  「我的秘书官总是如此机伶。」
  这两个人在海尼尔的遗体前窃窃私语着,他们觉得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出戏的场景。
  「先王才驾崩没多久,结果连海尼尔殿下也抛下王国离开人世。」
  「没想到会这样连续发生不幸。」
  「古杰尔赫夫帝国和贝鲁兰多联合王国肯定很高兴。」
  宰相摸了摸满是皱纹的下巴。
  「海尼尔殿下原本就体弱多病,不过在如此短的期间之内连续有人过世,实在也太不可思议了。」
  秘书官的脸庞浮现出不解的表情。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海尼尔殿下是代王,先王鲁多尼亚三世没有指定继承人便过世了,加上一般普遍认为他不适合成为芬梅尔豪森王国的国王,所以他处于无法即位的状态。」
  「而且他没有冥玉。」
  「没错,国王选择冥玉的同时,冥玉也在挑选国王,当冥玉出现在真正的国王身旁,它将发出昏黄的光芒,根据海尼尔殿下的能力和身体状况来评估,冥玉没出现也不是没道理。」
  「您的意思是这和海尼尔殿下过世有关吗?」
  「若说是死于非命,其实也不会太奇怪。」
  耶儿拉妮雅望着自己顶头上司的脸,他那凹陷的眼眸宛如泥沼沉淀般混浊。
  「……太草率处理的话……」
  「太草率的话是吗……嗯,你说的没错。」
  特鲁西姆斜着嘴交代秘书官说道:
  「通知海尼尔殿下的弟妹们他过世的消息,记得态度要很慎重严谨……对了,还有……」
  特鲁西姆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耶儿拉妮雅。
  「先去通知希尔托露德殿下,我想她应该会想第一个知道。」
  特鲁西姆淡淡地笑着,似乎暗自盘算着如此一来便能加深希尔托露德对自己的印象。
  不过秘书官对此却以虽非冷笑,但也毫无感情的声音答道:
  「您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希尔托露德殿下也病倒在床了。」
  耶儿拉妮雅行了礼后,留下自己的上司和一具遗体退了出去。

  场景换到距离皇宫相当遥远的市场里。
  「三千多郎。」
  「什么?」
  奥尔曼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盯着眼前的商人直瞧。
  过去那个少年现在已经十八岁,变成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虽然外表仍显稚气,不过为人处世倒像是曾历经一番苦难的人。
  此时这位名年轻人对着眼前的商人发出无法理解对方所言的声音,这名商人是个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半张脸长满胡须,另一半的脸则皱纹满布,他的声音颇为宏亮,所以年纪应该不至于太老,但样貌却相当显老,看来累积了不少经验,此外他身穿筒形服装,同时裹着东方诸国人民所穿的毛皮,想必是游历了大陆各地后来到了这里,而且他的口音混杂着各地的腔调,这样的推测势必无误。
  商人又重复了一次刚才所说的话。
  「这把湾曲刀要三千多郎,它可是来自南方诸国的珍品喔,你看,这里有芬梅尔豪森王国海关盖的核准章。」
  粗糙的手指头指着印在刀柄上的烙印,圆形的焦痕相当清晰可见。
  奥尔曼显得有些不耐烦。
  「大叔,不过是把湾曲刀,为什么会有王国的核准章?这种东西也耍课关税吗?而且它又不像一般的刀子那么大把,根本是把短刀而已嘛。」
  「这可是把有来历背景的湾曲刀喔。」
  商人说得口沫横飞。
  「南方沙漠之国维塔利亚有个因几年前的战争而失去国王的王妃,由于她哀伤过度,于是让蛇咬了自己的手腕,但却没死,所以她又以这把尖刀刺喉自杀,经过辗转流传,最后落入我的手里,三千算是很便宜的了。」
  「三千都能买到两匹好马了,难不成这把刀会长脚狂奔?」
  「我可以卖你便宜一点啊,你打算出多少?」
  「五十。」
  奥尔曼说得相当爽快干脆,这会儿换商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你、你在乱喊什么价啊?三干部算很便宜了!」
  「不然二十。」
  「太胡来了!」
  商人仓皇地把奥尔曼准备伸手拿走的短刀收了起来。
  「哪有一个国家的商人会把三干多郎的刀以五十卖出?你要我去上吊吗?」
  「你也可以刺喉啊。」
  「你如果只是来乱的就走吧。」
  「我想买啊。」
  奥尔曼接着放低了声音说道:
  「可是这种冒牌的短刀要卖三千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我才会喊五十就跟你买,这样也还不差吧?」
  「差太多了,这样可是会激怒给特里克斯神的。」
  阴明神给特里克斯以买卖之神着称,大多数的商人都十分信仰祂,这名男子似乎也不例外。
  然而不巧的是奥尔曼丝毫不相信给特里克斯神。
  「长期驻守这里的官员最近在巡视小麦价格时和人起了纷争,心情不大好,他们通宵值勤,现在应该很想快回点家吧,你想如果我告诉他们这个印章是伪造的,结果会是如何?」
  听到这句话后,商人的眼神透露出惊恐。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吗?你才不可能认识官员呢。」
  「如果我真的认识的话呢?」
  商人闭着嘴不吭声,看起来他正在费心评估奥尔曼所言和自己所开的价格哪个比较划算。
  「那么算你两千如何?」
  「五十,我都已经知道那是假货了,你的成本肯定没多少钱。」
  「你这样我会破产啦,一千。」
  「那六十好了。」
  「……你拿去吧。」
  奥尔曼露齿笑着把装有铜鐄的袋子交给商人,商人立刻一把将袋子抢过去,然后以充满狐疑的目光瞪着奥尔曼。
  「你还这么年轻,倒挺会杀价的嘛。」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你应该没认识海关的官员吧?」
  「你说呢?」
  奥尔曼将短刀收入怀里。
  「不过这把肯定是假货,不是玛丝莉哈王妃刺喉的那一把。」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看过真货。」
  奥尔曼对着哑口无言的商人露出了微笑,随即扬长而去。

  王国的首都留布尔格别称「万物之乡」,大陆各地的粮食、财物都会被运来这里,然后在市场进行热闹的买卖。
  市场一早便开市,一直营业到夜深时分,贩卖的商品涵盖新鲜的鱼货到华丽的珠宝,因此一整天到处都在进行交易,原则上午以食品类为主,从黄昏到晚上为珠宝类,而下午则贩卖其他的物品。
  现在是冰溶之刻(上午十点),粮食的买卖已经到一个段落,接着热闹登场的是各种财物的交易,奥尔曼不受现场沸腾的气氛所影响,头脑清晰地在市场上四处搜括。
  留布尔格的中心正是皇宫所在,由皇宫之处再呈放射状发展,市场大约位于西南方,旁边连接的地区为低收入户的居住地带,简单来说就是贫民窟。
  奥尔曼向贫民窟走去。
  他寄宿在位于中央的一间旧衣店二楼,会住在这里并非因为他喜欢,而是以他的收入顶多只能住在这里。
  他靠着帮地方上的人们做事维持生计,诸如代人寻物、护送商队,或是驱赶盗贼等,虽然一般俗称做这种工作的人为“万事包”,但他并不介意自己的头衔,反而很庆幸多亏了这些工作,让他有机会能从炎热的沙漠走到酷寒的山脉,足迹踏遍整个罗迪亚大陆。
  奥尔曼打开了旧衣店的大门。
  「我回来了。」
  奥尔曼没有走上二栖,而是拨开了堆积如山的衣服向屋里走去。
  一个背对着他的中年妇人转身过来。
  「奥尔曼,你回来啦。」
  「这把是你托我买的刀子。」
  奥尔曼将短刀及找钱交给妇人,妇人双手接住。
  「不好意思耶,很贵吧?」
  「差点儿被对方给卖贵了,这种假货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我正想买把刀来保护这家店。」
  妇人将短刀放在柜子的最上层。
  「最近不是挺不安宁的吗?有了这把刀子就放心多了。」
  「找卫兵来就好了啊。」
  「他们应该不会来我们这种地方吧?」
  「你让我住在这里难不成是要我当护卫?」
  「你别胡说了。」
  妇人惊讶地连忙摇手。
  「一个月都还不见得会回来一次的房客能帮上什么忙?不如摆一个人型立牌还比较有用。」
  「因为得出远门的工作比较多嘛,我可是都有付房租给你喔。」
  「是偶尔吧?」
  「对啦,是偶尔啦。」
  奥尔曼耸了耸肩,虽然他有时手头上有钱,但其实多半没有,幸好这位中年妇人和她的丈夫相当包容,总是让奥尔曼拖延付房租。
  妇人在工作台上将旧衣服的绉褶弄平。
  「反正只要你在这边好好做生意就行了啊。」
  「我不是很喜欢留布尔格这里。」
  「是吗?可是你都会回来这里啊。」
  「这里总是工作机会比较多,而且委托人多半都是在这里等我。」
  「你曾住过这里吗?」
  「…………」
  奥尔曼原想回答,但又突然把话吞回去。
  中年妇人并不在意奥尔曼回答她,她继续把旧衣服的绉褶弄平,然后摺起来。
  「对了、对了,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大事,而且还是两件大事。」
  「这样是算多还是算少?」
  「谁知道啊……听说王室的长子过世了。」
  「……啊?」
  长子就是海尼尔,比起处理政务,他更常躺在床上,这样说起来的话他算是挺长命的。
  「陛下驾崩后都还没过两个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谁知道啊……」
  「接着会换次子来继承吗?那家伙明明那么糟糕……」
  「我要上楼去了。」
  奥尔曼指了指天花板,他自己的房间就在上面,有关皇宫的八卦他实在不大想听。
  「不好意思耶,耽搁到你。」
  「不会啦。」
  「啊!对了、对了,另外一件大事。」
  当奥尔曼正要上楼时,中年妇人又叫住了他。
  「你有访客唷。」
  奥尔曼停下了脚步。
  「访客?要是来跟我借钱的,就说我从船上摔下来挂掉了。」
  「你还在用这种藉口吗?你都已经死了六次了。」
  「下次要改说成从悬崖摔下来死了,真的有我的访客吗?」
  「对方说认识你,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是女的?」
  「她说她是你妹妹,你有兄弟姊妹吗?」
  奥尔曼未做回答,迳自走上楼去,同时拉开了老旧歪斜的房门。
  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稻草铺成的床铺及木制圆形桌椅,而访客就坐在那张椅子上。
  访客也发现奥尔曼走进房来,她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年纪比奥尔曼小,脸庞轮廓有如利刃般削挺,而且十分美丽;她的曲线相当玲珑有致,腰际挂着一把长剑。
  奥尔曼注意到那把剑,剑鞘看来虽然朴素,但上面的波浪纹路是以银雕刻而成,而图案部分则镶有红宝石。
  这把剑昂贵的程度显然与这个地方完全不相称,走在外面不出三公尺就有可能被偷或抢走,即使如此这名女子仍大方地挂在腰际,表示她极有自信不会被偷走。
  她站起身来对着奥尔曼鞠了个躬。
  「皇兄,我来接您了。」
  奥尔曼当然知道这名女子的身分,无论经过多少岁月,他都无意忘却。
  「……娜莉雅。」
  「您还记得我,我感到无比荣幸。」
  娜莉雅已经长大成人,她那有如剽悍战士一般的脸庞露出略带安心的表情,然后又再说了一次:
  「我来接您了。」
  奥尔曼从背后关上了门,然后靠在墙上。
  「……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八年。」
  奥尔曼一听也跟着覆诵了一声,心想已经有这么久了啊。
  「你变了好多喔。」
  奥尔曼话一说完,马上想起自己的年纪,不禁露出了苦笑。
  「我一定也是一样吧。」
  「您还看得出以前的样貌。」
  「你对我说话的方式都没变耶。」
  娜莉雅默默地点了头。
  过去那个小女孩现在已成为英挺的骑士,举手投足十分得体,笔挺的服装上没有任何脏污或脱线,毕竟身为王室的骑士一定会先经过仪容的检查。
  「我们准备出发吧。」
  「你那把是王室禁卫军的长剑吧?以前一直被放在宝物库之中,当年是鲁多尼亚三世送给你的。」
  「我现在已经长大到挂得了剑了。」
  「看起来能卖到不错的价钱。」
  「获赐的物品不能拿去卖。」
  「要是我的话早就拿去抵房租用了。」
  「我们出发吧。」
  娜莉雅以不变的表情重复说着刚才那句话。
  奥尔曼闭上了嘴,然后叹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板一眼的女生啊……不对,应该是从以前就这样了。」
  「我被交代一定得带您回去。」
  「你从小就不会恶作剧,也不跟人开玩笑。」
  「马车在大街上等着我们。」
  「为什么我非得跟你走不可?请不要管我啦。」
  「理由您自己应该很清楚。」
  娜莉雅继续说道:
  「您又打算外出去哪里吗?」
  奥尔曼思考了一下意图反驳。
  他的脑袋里浮现出各种理由,比方说还有受托的工作、欠债未还、有人要来访、头痛、肚子痛、想要上吊……
  不过每个理由都不够充分,既然还有受托的工作,肯定会被问为何还回寄宿的地方;有积欠未还的债务,他们一定会帮忙还清;头痛和肚子痛的说法,根本不会被采信;而至于上吊自缢不是被阻止,就是被当成胡说八道,从自己的妹妹所展现出的使命感看来,奥尔曼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理由都没用。
  不过其实要自己对娜莉雅说声「再会」,总令他感觉心情极为沉重。
  于是奥尔曼抛开各种所能想到的藉口,对着眼前的女子说道:
  「我知道了。」
  娜莉雅向他鞠了躬。
  「明智的抉择,我还以为您会逃跑。」
  这是因为奥尔曼觉得不要反驳比较好的结果。
  奥尔曼重新拿了原已取下的短刀,娜莉雅见状蹙了一下眉头。
  「您没有剑吗?」
  「本来有,不过后来拿去换钱了,如果没卖掉的话,我早就在和古杰尔赫夫帝国的边境上饿死了。」
  奥尔曼一边说明一边看着娜莉雅的长剑。
  「我也好想卖了那把。」
  「恕难从命。」
  娜莉雅稍微掀开了遮窗布向外看去。
  「我们立刻出发吧,大家都在等您。」
  「不能让我睡个午觉再走吗?睡午觉是我最幸福的时光耶。」
  「很抱歉。」
  娜莉雅的口气一点也不像她真的觉得抱歉。
  于是两人走出房间下了楼,娜莉雅没向旧衣店的中年妇人打声招呼就走出门去,奥尔曼则向她说了一句:
  「我出去一下。」
  「你还真忙呢。」
  「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会被她强行带走。」
  「你妹妹是皇宫里的人吗?」
  奥尔曼看了娜莉雅的长剑一眼,然后又望向中年妇人。
  「不是,她是来要债的,她打算把我贱价卖给采石场。」
  「把你卖去当工人是吗?」
  「谁知道。」
  「你这次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也不是很确定。」
  奥尔曼此时完全没想到自己说的这句话最后竟然成真。
  奥尔曼一走出贫民窟就看到马车停在街上,那是一辆由四匹骏马所拉的红色马车,活像木偶般的马车夫静止不动地坐在驾驭台上。
  奥尔曼看着刻在马车车门上的徽章图案,那是一只张着大口的血红赤狼,只有十三王朝的正统继承国才能拥有这个徽章。
  「这样太招摇了吧?」
  「并不会,这一带的百姓根本不在意这些。」
  「他们平常都只是听一些传闻,从来也没亲眼目睹过王室的马车。」
  娜莉雅打开了马车门,不过奥尔曼并没有先坐上车去。
  他等蓍妹妹先坐进去,然后自己坐在她的斜对面。
  娜莉雅敲了一下驾驭台侧的壁面,随之响起一阵轻快的马蹄声,马车向前驶去。
  这条路是首都内少有的石板路,虽然挺好走的,但驾起马车则上下震动得相当厉害,奥尔曼有时得扶着旁边稳住身体。
  娜莉雅表情不变地坐着。
  「……皇兄,您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我没钱。」
  「您如果需要金援的话,无论多少我们都能提供。」
  「我还没落魄到要靠你们施舍。」
  「要是您只能在那样的地方生活,那么您真应该向王室求援的。」
  「你有偷偷帮我吗?」
  「……没有。」
  娜莉雅一边移开了视线一边答道。
  奥尔曼看了娜莉雅一眼。
  「你该不会常常在监视我吧?」
  奥尔曼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不然你怎么会就这样知道我住在哪里?」
  「……不是我,是皇姊。」
  娜莉雅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希尔托露德皇姊一直很关切您的状况。」
  「…………」
  「她老是说我那个弟弟……那个芬梅尔豪森王国国王鲁多尼亚三世的第五个儿子到底人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
  「她会这样应该都是因为她很疼爱您吧。」
  奥尔曼沉默不语,他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否定娜莉雅所言。
  在这个国家,凡是身为鲁多尼亚三世的儿子,即代表他具备继承王位的资格,就算是个拖油瓶,只要国王同意就没问题。
  鲁多尼亚三世在三个月前驾崩了,当时人在古杰尔赫夫帝国领土内的奥尔曼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任何感伤,倒是因为想起过去不快的回忆而让他皱起眉头。
  奥尔曼并不认为王座空了出来与自己有何关系,只要皇兄皇姊中有人会登基为王就好了,不过当他得知后来海尼尔只成为代王,并未正式即位时,昀确令他感到不解。
  他心想是否冥玉没有交给海尼尔?还是有什么压力存在?而野心勃勃的人又是谁?
  奥尔曼的脑海中浮现出希尔托露德的影像,飘逸的银发及翡翠般的眼眸,沉着稳重且绝不妥协的姿态,当然还有当年那个时候她恐怖的眼神。
  「我想您可能不知道……」
  娜莉雅的声音将奥尔曼拉回了现实。
  「希尔托露德皇姊最近一直卧病在床。」
  「……我听说传闻了。」
  「在哪里听说的?」
  「市场上啊,有一些贵金属价格飙涨了起来,通常只要一察觉世局混乱,就会想买贵重的物品,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啊。」
  「想要得知皇宫的秘密应该很困难。」
  「人的嘴巴是封不住的。」
  由于路况变得比较好了,所以马车的震动也小了不少,这表示他们已经接近首都中心,奥尔曼望着街上整排优美的建筑问道:
  「这辆马车是要去皇宫吗?」
  他轻轻敲了一下马车内部。
  「你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海尼尔过世的缘故对吧?」
  「是的。」
  娜莉雅用力地点点头。
  「那家伙光长个头却很没胆,但野心倒不小,虽然很想坐王座,却戴不了皇冠,是想当国王却当不了的典型范例。」
  「皇兄,您也有在打听我们的动向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从传闻听来的。」
  「因为海尼尔皇兄过世了,所以现在要集合全部有继承权的兄弟姊妹们。」
  「是谁决定要这么做的?鲁多尼亚三世死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是希尔托露德皇姊。」
  「不管怎么样,我很庆幸您愿意跟我回来。」
  此时马车因为转弯使得车轴发出摩擦的声响。
  奥尔曼从车窗看到了一栋纯白色的华丽建筑,这栋就是皇宫,自从始祖维利西斯国王建国以来,都是在此制定各种政策或做出决策,可说是长年以来被染满了阴谋与野心的一栋建筑物。
  「鲁多尼亚三世的女儿比儿子多,听说身为拖油瓶的我之所以能享有如亲生般的待遇,就是因为他想增加儿子的人数,而且还足那个宰相的主意,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个眼睛凹下去的……」
  「特鲁西姆。」
  「对、对……那家伙的长相还是那副德性吗?」
  奥尔曼稍微一惊……
  「这次把兄弟姊妹们全部集合起来,该不会也是特鲁西姆的主意吧……不对,应该还是皇姊吧?是她召集大家的。」
  奥尔曼推翻了自己所说的话。
  「她才不会受生病影响,她总是想怎样就怎样。」
  「您挺了解希尔托露德皇姊。」
  「……还好啦。」
  娜莉雅严肃的脸庞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奥尔曼并没有错过这些微的变化,不过他并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
  「……您可能是最晚到的。」
  「是吗?大家都挺拚的嘛。」
  「王室目前面临的状况相当紧迫,每个人都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我可以走人吗?」
  「不行。」
  虽然奥尔曼只是半开着玩笑,但没想到娜莉雅却严厉地回答了一句:
  「这攸关着芬梅尔豪森王国的未来。」
  「我这个穷光蛋能干什么?」
  「希尔托露德皇姊十分看好您。」
  娜莉雅用一种似乎真挚,但又带有轻蔑的目光打量着奥尔曼。
  「不过我个人并不认为如此,因为就在我以骑士的身分发誓向您效忠的当天,您就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奥尔曼连忙移开了目光,因为对于妹妹的这番话,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
  娜莉雅向马车夫问了一声,虽然差不多也该抵达皇宫了,可是却好像还没进入皇宫的区域范围。
  由于马车夫并未应答,娜莉雅准备开门下车。
  「等等。」
  奥尔曼阻止了娜莉雅,他对着回望的娜莉雅竖起了食指,示意不要出声。
  他稍微掀开了布帘向外看,马车停在街上,看起来并无异状,不过奥尔曼总觉得事有蹊跷,因为应该坐在驾驭台上的马车夫从刚才就都无声无息,连咴嗽都没有,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皇兄?」
  奥尔曼没理会娜莉雅,他直盯着马车车顶,然后将车门踢开。
  门锁被踢坏了,奥尔曼立刻翻身跃出马车外。
  突然从上方跳下来一个人,全身穿着深蓝色的服装,脸上则蒙着布巾。
  此人手上有把漆黑的匕首,显然是来杀人的。
  匕首刺到了石板地上,奥尔曼翻身站了起来。
  对方只露出眼睛,眼神就如突刺过来一般锐利,透露出此人一心只想完成任务。
  刺客手握漆黑匕首蹲了下来,随即又往石板地一蹬飞扑了过来。
  「皇兄!」
  娜莉雅叫了一声,而奥尔曼也立刻高喊:「别过来!」
  刺客突然改变攻击的方向,刺向准备从马车下来的娜莉雅。
  只见蓝色身影扑了过去,漆黑的匕首只有在这时露出了刀光。
  娜莉雅头低了下去,突然一阵低沉的声响,马车门大幅摆动,这名刺客再次从后方袭击想要拉开距离的娜莉雅。
  娜莉雅一个转身拔出了长剑,这把芬梅尔豪森王室的宝剑咻的一声划破了刺客蒙面的布巾。
  刺客的脸露了出来,果然是名男子,他的相貌相当稚嫩,有种难以形容的中性感,他杀了马车夫,同时此刻也因几度的交手而显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者何人?」
  娜莉雅持剑问道:
  「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未做回答,只是不断地换手拿着漆黑匕首大肆挥动。
  娜莉雅再次举剑,就在这个时候,男子的身体摇晃了起来。
  他大步踏了一步,又踏了一步,然后倒卧在地。
  男子的背上刺着一把匕首,下手的人是奥尔曼。
  娜莉雅将长剑收回剑鞘中,同时奥尔曼也从刺客背上拔起了匕首。
  他把了一下刺客的脉。
  「他死了。」
  「其实不用杀他。」
  对娜莉雅所言,奥尔曼摇了摇头,并且指着刺客的匕首。
  「这把匕首的刀刃是黑的喔,应该是涂了毒,稍微被划到一下可能就没命了耶。」
  尽管如此,娜莉雅还是有所不满。
  「可是这样就没办法逼问出他的目的是要杀谁。」
  「说的也是,不过以这种打扮来袭击的人……」
  奥尔曼掹然想起什么似地掀开了男子的衣服确认了一下,然后又盖回去。
  「嗯……」
  「怎么了吗?」
  「没事……你没受伤吧?」
  「您别在意我,还是担心您自己吧。」
  娜莉雅一边将马车夫的尸体从驾驭台搬下来,一边说道。
  「请您快点上车。」
  「别催我。」
  「我相信尽快离开这里是保护您最好的办法。」
  娜莉雅自己拿起了缰绳,奥尔曼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思考着。
  刚才的攻击应该不是一般人发狂所为,刺客身上只有一把有毒的匕首,其他什么都没带,没有任何物品能拿来辨认他的身分,而且身手也相当矫健。
  奥尔曼心想这个人是来刺杀自己的吗?不对,其实未必如此,因为那名男子一看到娜莉雅,马上就转向攻击她。
  不过为什么要攻击娜莉雅?理由为何?
  (要是知道就不用这么累了……)
  越接近皇宫,奥尔曼的心情越显沉重。
  马车已渐渐接近皇宫的区域范围,一扇大门出现眼前,大门两侧有禁卫军动也不动地立正站着,可能是因为马车上刻有王室的徽章,所以马车得以直接通过大门,未遭拦检。
  马车继续驶向广阔的前庭,这里又出现了一道大门,马车晃了两三下后停了下来。
  娜莉雅从驾驭台走下来。
  「我们到了。」
  马车门被打了开来,奥尔曼几经犹豫后,还是勉为其难地下了车。
  他仰望着眼前巨大的建筑物。
  和奥尔曼当年曾住在这里时相比,白瓷皇宫一点都没有改变,不过没变的只是外观,内部应有不少的变化,还有住在里面的人也该变了不少。
  奥尔曼的眼前耸立着一道肃穆庄严的大门,上面浮刻着张口的狼,奥尔曼住在这里的时候多半是从后门进出,几乎没走过这道门,连他逃走之时也是一样,因此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从未仔细看过这道隔绝宫殿内外的大门。
  娜莉雅毫不迟疑地打关了门。
  「请进。」
  奥尔曼宛如光线刺眼一般地眯起眼睛走了迤去,同时娜莉雅高声大喊:
  「特鲁西姆!特鲁西姆在吗!?」
  随着这一喊,有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哎呀、哎呀,我们等您好久了。」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鞠了个躬。
  「奥尔曼殿下您终于回来了,特鲁西姆我可是苦等了您好久呢,娜莉雅殿下亲自去接您,总算是没白跑一趟。」
  「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
  娜莉雅不耐烦地制止了他。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袭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实在太可怕了,我会立刻查明。」
  特鲁西姆夸张地大吃一惊,这让娜莉雅变得为愤怒。
  「我有下令事先清查沿途的状况,怎么还会这样?」
  「可能是哪里出了差错吧?身为宰相的我并不负责实际执行。」
  「我是下命令给你的秘书官耶儿拉妮雅!」
  一直跟在中年男子身后的女子走上前来。
  「我有依照您的指示彻底清查过,在万物之乡的留布尔格竟然会发生暗杀这样恐怖的事情,还真是出我意料之外。」
  「你的任务不就是要未雨绸缪,防范未然吗?」
  「既然如此,那么娜莉雅公主当初就应该号令禁卫军去的。」
  「你们以删减预算为明目,裁撤了我手下的部队不是吗?现在还敢这么说!」
  娜莉雅握紧了拳头,但这名年轻的秘书官却一副毫无所谓的态度,并未向她低头致歉。
  特鲁西姆凹陷的眼眸闪着光芒说道:
  「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失职了。」
  「瞧你们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你们并不认为自己失职吧?」
  「以后我们会更加小心谨慎,请您宽恕。」
  特鲁西姆说了这句话后随即离去,而耶儿拉妮雅则瞥了奥尔曼一眼后,也随着宰相离开。
  「……那个男人一点都不能信任。」
  娜莉雅嘀咕了一声。
  「我才在想他们没有王位继承权,不知道会不会真心宣誓效忠王室,果然这帮人只在意自己在宫里的地位。」
  「我以前头一次遇到他时,感觉他很普通啊。」
  「听说其实是那个秘书官在一旁扇风点火。」
  听了娜莉雅的说明,奥尔曼不禁皱起眉头。
  皇宫并无改变,它和奥尔曼当年因那个事端而离开时完全相同,或许宫里的人们来来去去,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并无任何改变。
  奥尔曼曾经感觉到的气味现在仍然充满于皇宫之中,那是一种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就弥漫在空气之中的独特臭味;那是一种从王位和在其四周蠢动的野兽们所发出的腥臭味,这些臭味充斥于纯白的皇宫里,时而溢漏了出来,而每当有臭味溢出,欲望与血腥也随之召唤而出。
  奥尔曼从小就不喜欢这股气味,所以他也很清楚其中的丑陋与荒诞,而也因如此他才逃离皇宫。
  可是现在他还是回到了这里,虽然无血缘关系,但他终究为王室成员,而且他还想为当年对妹妹们不告而别的行为聊表赎罪之意。
  妹妹?除了娜莉雅以外,奥尔曼还有一个以前经常玩在一起的妹妹,年纪比他小很多,他心想这个妹妹现在不知道如何了?说不定她早巳忘记自己了。
  就在这个时候……
  「皇兄!」
  一个娇小身躯突然冲了过来。
  「皇兄!你是皇兄吧!」
  奥尔曼惊讶地望着这个人。
  「……梅妮卡吗?」
  「是呀,我是梅妮卡,皇兄。」
  少女用全身表现出她心中的喜悦。
  「我一直在等皇兄回来。」
  梅妮卡是奥尔曼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就是说她是鲁多尼亚三世的孩子,具备王位继承权。
  奥尔曼进宫时她还没出生,后来有一天奥尔曼得知母亲莉诺瓦娜怀孕,而肚中的孩子就是梅妮卡。
  虽然是同母异父的妹妹,不过奥尔曼从小就很疼爱梅妮卡,尽管自己也只是个孩子,但仍然乐于帮忙照顾,因为梅妮卡是他的血亲,对于梅妮卡的感情宛如泉涌一般。
  奥尔曼从皇宫出走时,梅妮卡只有两岁,当时决定抛开王室一切的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
  奥尔曼缓缓地后退望着梅妮卡。
  「你长大了耶。」
  「我已经十岁了。」
  梅妮卡的一双大眼睛中充满了自豪的眼神。
  「你也变得好英挺唷,感觉很有威严。」
  「没这回事啦。」
  「谁说的,你真的很英挺,就像父王一样呢。」
  奥尔曼露出了苦笑,因为梅妮卡一副十分当真的模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有如王妃一样,很漂亮喔。」
  「谢谢你,我总有一天会成为适合当皇后的女生。」
  梅妮卡话一说完,又紧紧抱住了奥尔曼。
  她眯起眼睛,看似幸福无比,就像是猫从喉咙发出声音一样舒服,奥尔曼虽然手心冒着污,但是只能任凭梅妮卡撒娇。
  娜莉雅若有似无地咳了一声。
  「打扰两位了,我们该进去了。」
  结果奥尔曼没有作答,反而是梅妮卡出声应道:
  「皇姊大人,等一下再进去有什么关系?」
  「不行,毕竟皇兄也是拥有王位继承权的人,就算很久没见面也该有所分寸。」
  「我也有王位继承权呀。」
  「所以我才说要遵守分际啊呀。」
  于是梅妮卡嘟起嘴巴说了声「好吧」。
  「皇兄,你是来看希尔托露德皇姊大人的吧?」
  「……也不算是我来看她,是她找我回来的。」
  「我待会儿也要去看她,在那之前有件事我得先完成。」
  「如果是学东西,到一个段落就休息一下会比较轻松喔。」
  「皇兄,你真是的,梅妮卡可是很认真的呢。」
  梅妮卡笑着答道。
  于是她优雅地向奥尔曼行了个礼,说声「皇兄,待会儿见」后即转身离去。
  奥尔曼眯起眼望着梅妮卡的背影,在她娇小的身形后方,一位身穿黑服的女子缓缓跟随着她。
  奥尔曼稍微蹙了一下眉,他发现跟在梅妮卡后面的女子穿着女仆装。
  「那个人是谁?」
  「是负责服侍梅妮卡的女仆,我记得她名叫莎莉由。」
  娜莉雅态度冷漠地答道:
  「她是在您离开之后,奉命专门照顾梅妮卡的女仆。」
  「看起来好阴沉喔,说是女仆,其实还比较像是监视梅妮卡的人。」
  「您不是也曾有过专属的女仆吗?」
  奥尔曼心想没错,她是个不仅美丽,且如影子般地陪在自己身边,时时会贴心地给予提醒叮咛的女性,好像自己的老师一般。
  「……卡琳还在宫里吗?」
  「还在。」
  娜莉雅看了奥尔曼一眼,继续说道:
  「您早晚会见到她吧。」
  奥尔曼没想到卡琳还留在皇宫里工作,他原以为卡琳早因所侍奉的对象逃出宫去而彼解雇了。
  当奥尔曼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时,娜莉雅出声催促。
  「请往这边走,快一点。」
  「好啦。」
  于是奥尔曼向皇宫内走去。
  他觉得天花板不高,且回廊有些狭窄,不同于小时候的印象,这正证明了自己已经长大。
  奥尔曼在回廊上转了几次弯,来到一个自己没有印象的地方,他兴趣盎然地东张西望。
  「……有这么稀奇吗?」
  娜莉雅直视着前方说道。
  「不是啦,因为这一带以前是鲁多尼亚三世理政的地方,所以我没来过。」
  「要是您当年没离开,说不定您也是在这里处理政务。」
  「……你的话好带刺喔。」
  「因为您心里还有疙瘩才会这样觉得。」
  「你好严厉喔,所以我才不想来这里。」
  「不过您好像很宠梅妮卡。」
  「因为她是我妹妹啊。」
  「我也是您的妹妹呀。」
  娜莉雅转身凝望奥尔曼。
  「可是您却从来没像那样对待过我。」
  「你希望我那样对待你是吗?」
  「…………」
  娜莉雅刻意和奥尔曼保持了一些距离,迳自向前走去。
  然后他们在一扇大门前停下脚步。
  「大家都在这边等您。」
  「大家?」
  「我们的兄弟姊妹。」
  娜莉雅打开了房门。
  里面的空间相当宽敞,除了理政之外,这里更常备用来集会,房里的椅子整齐排列,摆设相当华丽,可能是与重要的外宾进行协商时所用的房间。
  房间内有数位名男女,每个人都身着华服且配戴着珠宝,而如影子般随侍一旁的人应该是他们的侍从,总而言之,他们的排场就是和一副穷酸样的奥尔曼天差地远。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刚走进来的奥尔曼和娜莉雅身上,原本的吵杂顿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奥尔曼感到极度不自在,每一道注视他的目光皆交错着好奇与惊讶,毕竟一直消失无踪的亲人突然出现眼前,会有如此反应也是必然的,所以奥尔曼只能姑且忍耐。
  「哼!私生子来了是吗?」
  突煞出现一个宏亮的说话声。
  奥尔曼并未望向说话的人,因为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说话。
  「躲了起来的私生子竟然恬不知耻地跑来,真是个混帐家伙。」
  如果是以前的奥尔曼听到这番话应该会相当气愤,不过现在的他却只觉得这个人好聒噪。
  「你有什么脸走进皇宫的大门?你说啊!」
  「加库特。」
  奥尔曼继续说道: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话的德性还是一样。」
  「私生子,你少说废话了,我可是变得更剽悍了喔。」
  此时奥尔曼终于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当年那个加库特的确变得相当魁梧,个头颇为高大且手脚粗壮,散发出一股威压感,不过他的长相仍然同于以往,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好命样,完全看不出他这个年龄应有的历练,既然身为国王之子,多少应该有受过一些武人的锻链或是文官的作业训练,不过加库特完全不像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因此态度总让人觉得缺乏稳重感。
  「我为了能成为称职的芬梅尔豪森王国国王,可是受过训练了喔。」
  加库特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我已经变成一个够格坐上王位的人了。」
  「……那很好啊。」
  「所以像你这种私生子就算想要王位也没用,知道吗?」
  奥尔曼原本想告诉他自己本来就兴趣缺缺,不过突然有个人插了话。
  「加库特皇兄,请您谨言。」
  说话的人是娜莉雅,虽然她的语气平淡,但仍能听出她的一丝怒意。
  「奥尔曼皇兄也是我们的兄弟姊妹之一,是希尔托露德皇姊召他回来的,请您不要有所怠慢失礼。」
  「这家伙是私生子啊,哪有神马失礼不失礼的。」
  「他是我的兄长。」
  「这家伙到底是哪里好?你把王位继承权……」
  突然响起一个微弱的金属摩擦声,只见娜莉雅不发一语地稍微拔出了剑。
  现场弥漫着一股杀气,加库特吓得收起他原本嚣张的姿态,瞠目结舌地退到后面去。
  娜莉雅仍然硬挺挺地杵在原地,房间里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奥尔曼,你回来了呀?」
  打破当场紧张气氛的人是一名散发着傲慢气息的女子,她的头上覆盖着有如沙漠国家王妃般的纱巾,身穿紧包着全身的礼服,或许是与生俱来的个性使然,她摆出一副睥睨四周般的态度。
  这名女子走向奥尔曼。
  「你长大了耶,我有听皇姊说了。」
  「……是吉蕾儿皇姊吗?」
  这名女子听了奥尔曼所言却完全没有笑容。
  「你终于想起来了是吗?我就是你的三姊吉蕾儿。」
  吉蕾儿是排行在希尔托露德之后的皇姊,她和希尔托露德不同,不仅表面严苛,私底下也毫不温柔,虽然她并不至于生性残忍,但对待非王室之人总是不把他们当人看待,而由于她对于父王极为顺从,因此很早就已出嫁。
  不过奥尔曼十分清楚这位向来顺从父王的皇姊有时眼里闪烁着犀利的目光,因为她一心想得到地位与财富,她肯定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强烈欲望才用纱巾遮脸。
  吉蕾儿现在的夫家是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富商豪门戈鲁瓦斯家族,奥尔曼是在自己逃离皇宫很久之后才听到这个消息,他同时听说希望结婚的一方是吉蕾儿,而且坊间还传闻「丈夫完全被妻子操弄」。
  「吉蕾儿皇姊你也来了啊。」
  「父王并没有废除我的继承权,所以我就被叫来了,不知道父王原本是有什么打算。」
  吉蕾儿伸出了她的右手。
  「还没跟你介绍,他是我丈夫,季梅尔·戈鲁瓦斯。」
  站在一旁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缓缓地鞠了躬,一看就知道他的年纪比吉蕾儿大上许多。
  「初次见面,小舅子。」
  「不是,我见过你喔。」
  奥尔曼答道:
  「我在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西尔根市看过你一次,不过我们只是擦身而过就是了。」
  「喔,我不知道你见过我。」
  「当时你应该和吉蕾儿皇姊结婚了吧,戈鲁瓦斯家族主要是做绢布和珠宝的生意对吧?不过西尔根市比较闻名的应该是铁,我当时还在想你在这里干么。」
  「……我们家得多拓展一些生意。」
  季梅尔发出扯着喉咙一般的声音说道: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好吧。」
  奥尔曼心中久存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只是不知道当场诡出来是否恰当。
  不过他的担忧马上变成多余的。
  「我弟弟想问的是您是否问心无愧?」
  突然出现一个刺耳的声音,奥尔曼稍微望向说话的人。
  一名躺坐在长椅上的男子一边晃着手上的玻璃杯一边说话。
  季梅尔眨着眼睛问道:
  「诺伊贝克殿下,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戈鲁瓦斯家族虽然从商,但是在迎娶吉蕾儿之后就和王室产生了关系,原本你们家只要尊崇给特里克斯神就可以了,不过会对王位有所觊觎,其实也不奇怪,现在你们财富雄厚,缺的只是武力,西尔根市到处都有武器买卖,若说你是在采买大量武器也没什么奇怪的对吧。」
  「……请您不要随便乱说。」
  「我可没有随便乱说。」
  诺伊贝克对于经验老到的商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毫无所惧。
  诺伊贝克也是鲁多尼亚三世的孩子,而且是亲生孩子,他比奥尔曼年长,小吉蕾儿一岁。
  他是个众所皆知的纨绔子弟,总是打着国王之子的旗号到处拈花惹草,由于他拥有如剧团男主角般的俊俏外貌,因此自动投怀送抱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自从鲁多尼亚三世过世后,他曾协助过自己的兄长海尼尔,不过却马上弃政务于不顾,他因此不再受到重视,而众人的忽略使得他更加纵情于享乐之中。
  诺伊贝克啜了一口杯中的蒸馏酒。
  「问题是你所买的武器是要瞄准谁?如果是瞄准自己的喉咙,那就是自作自受,不过如果是瞄准别人的话……?」
  「……你这话太侮辱人了!」
  季梅尔激动地狂喊:
  「你这么说好像是暗指我会对王室不利!」
  「哈哈,被我说中了吧。」
  「真是笑话,你向来纵情声色场所,不是到处向镇上的商人借钱吗?」
  「哼!这种事你也知道。」
  「商人之间的传闻速度比风还快,为了换取金钱而变卖宫中宝物的人所说的话没半句真话,各位,千万不要相信这种游手好闲之人的胡说八道。」
  「正因为我游手好闲,所以得知了不少事情,我有好几年都来去于皇宫内外,见闻可是不少喔,连王室的历史都学习到了,这个地方算是发酵得刚刚好,不过就一般人看来,应该是相当腐败了。」
  诺伊贝克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绩对着季梅尔说道:
  「所以我并不是在批评你,我们能向人自夸的只剩下自己是十三王朝后裔,然而其中腐败的程度已非比寻常,想要拿武器杀几个王室成员的人还挺常见的。」
  诺伊贝克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同时将自己的目光从哑口无言的季梅尔身上移开。
  「比起来自于群众或外敌的入侵,王室从以前就是自己人会先自相残杀,血流成河,若说任何人有任何企图,一点也不奇怪,对了,比方说我这位久未谋面的弟弟。」
  诺伊贝克将视线转向了奥尔曼。
  「那个无欲无求的小孩,终究无法抗拒王位的魅力对吧?」
  「…………」
  「等一下,诺伊贝克皇兄。」
  开口说话的人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娜莉雅。
  「奥尔曼皇兄是我拜托他跟我回来的,此时王室情况紧迫,既然他也是我们的亲人,回来相聚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亲人,可是他和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尽管如此,他依然是王室成员之一,本来就有继承权。」
  「是啊,我有,奥尔曼也有。」
  诺伊贝克看着空杯,皱了一下眉头将杯子放在茶几上。
  「不过王位继承权很容易就会被当时的国王给剥夺,代王也是一样。」
  「海尼尔皇兄并没有剥夺任何人的继承权。」
  「目前的代王是希尔托露德,真不知道那位皇姊会干出什事来。」
  诺伊贝克又笑了起来,不过他这次并非自嘲也非取笑他人,反而带有些许恐怖的情绪。
  「即使对方是亲人……」
  四下一片寂静,房间内的气氛相当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很明白诺伊贝克所言完全正确。
  突然房门打开了,大家都惊讶地转头望去。
  走进房间来的人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吗?」
  是梅妮卡,由于她没听到刚才那段对话,所以露出了一个单纯的疑惑表情。
  「大家都在生气吗?」
  「不是啦,梅妮卡。」
  诺伊贝克以带着讽刺的口吻歪着嘴说道:
  「我们是在谈你,还有我弟弟奥尔曼。」
  「……?」
  奥尔曼当下满脑子问号,刚才应该没有任何人提到自己和梅妮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梅妮卡原本也是满怀疑惑,不过她却轻轻地合起双手。
  「是吗?那应该是在说什么好事罗?」
  「算是吗?」
  「我也带了一个人过来了唷,这样应该就全员到齐了。」
  有个人从梅妮卡背后走了进来。
  那是一名女子,相貌端正且双唇紧闭,腰际挂着长剑,雎然身高不高,但全身上下散发出威风凛凛的气息,宛如率领着大军一般,尤其她那一头如火焰般的红发和覆盖着右眼的眼罩相当引人注目。
  「让各位久等了。」
  伴随着马靴发出的脚步声,她走到房间的中央。
  「希望能快点结束,和古杰尔赫夫帝国交界处的纷争虽然暂时平定,可是还不能大意。」
  「薇多莉亚皇姊。」
  娜莉雅深深地鞠了躬。
  「您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娜莉雅。」
  薇多莉亚用她仅有的一只眼睛凝望着娜莉雅。
  「你应该不会还想要当禁卫军吧?快回到我的部队来吧。」
  「我有任务在身。」
  薇多莉亚看了奥尔曼一眼,然后只发出哼的一声。
  她也是鲁多尼亚三世的孩子之一,比奥尔曼大四岁,从小就喜好习武,誓言要扞卫芬梅尔豪森王国。
  薇多莉亚比娜莉雅还早踏上武将的道路,展现出军事才能,自从她开始带兵后,便以讨伐山贼有成而声名大噪,之后更出兵平息多数纷争,有一次她虽遭敌方将领放箭射中眼睛,但她仍镇定地持续指挥作战,现在她所戴的眼罩正可证明她当年英勇的表现。
  原本缩到房间角落去的加库特突然眼睛亮了起来。
  「薇多莉亚!我等你好久了耶!只要有你在,我等于得到一百万个帮手!」
  薇多莉亚不耐烦地望向加库特。
  「一百万是吗?我的份量有到这样是吗?」
  「……只要有你的大军和我的才能,就能除掉那些没用的家伙,轻轻松松地让王国更为繁盛了,今后你就当我的左右手……」
  「加库特你已经有左右手了,我的手再加上去也未免太奇怪了,程度再差的画家,也不会把手的数量画错。」
  薇多莉亚堵住了皇兄的嘴环视着房内。
  「各位皇兄皇姊,你们都听清楚了,海尼尔已经身故,而希尔托露德也是命在旦夕。」
  薇多莉亚继续说道:
  「古杰尔赫夫帝国和员鲁兰多联合王国都乘机蠢蠢欲动着,如果各位有时间在这里吵吵闹闹,不如赶紧增加一些兵力,还是我们这帮兄弟姊妹全都想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地让王国就此腐败毁灭?」
  对此冷峻的声音,众人皆哑口无言,自幼便赴战场四处征战的薇多莉亚对兄弟姊妹们的态度向来不客气,而能反驳她的人也少之又少。
  娜莉雅是少数敢向她回嘴的人。
  「这是因为希尔托露德皇姊有话向大家说。」
  「那位皇姊凡事都想自己亲自出马。」
  独眼女子不屑地笑了起来。
  「纵然代王是海尼尔,不过实际运作国是的人却是希尔托露德,她打算掌权到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是吗?」
  「您这么说就太过分了。」
  娜莉雅露出不满。
  「希尔托露德皇姊总是费心思考着我们兄弟姊妹及王国的未来。」
  「我当然十分清楚我们王国的困境,正因为如此,我才以将军的身份拚命地去扩展我们的国土啊。」
  「希尔托露德皇姊也经常提醒我们要留意周遭,虽然她卧病在床,但她仍然很爱护我们。」
  「已经死了一位皇兄,皇姊又命在旦夕,难道还会有刺客要来吗?」
  「不是这样的。」
  奥尔曼突然出了声,在场每个人全都望向他。
  奥尔曼虽然心想糟了,不过他只能继续说道:
  「啊……虽然不是冲着希尔托露德皇姊而来,不过我和娜莉雅在来皇宫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偷袭,对方是个使用有毒匕首的家伙,还好我们都没受伤。」
  薇多莉亚眯起了她完好的那只独眼。
  「你说什么?对方是谁?」
  「我原本并不知道,但后来确认了是『斑纹匕首』的刺客。」
  奥尔曼一边回忆着自己对刺客搜身时的状况,一边继续说道:
  「他们是传说中的暗杀组织,组织中的杀手为了表示忠诚,都会割下自己的阴茎,我曾在四年前和他们交手过一次,真没想到竟然会在留布尔格又遇到他们。」
  奥尔曼追溯着自己的回忆,自从他从白瓷皇宫出走后便四处流浪,见识了各种事物,而这些见闻可谓大陆中不大为人所知的另一面。
  属于『斑纹匕首』的杀手由于已丧失男性功能,因此对于暗杀任务异常执着,而且当圆满完成任务时将可以获得性欲的享受,只不过因为他们已经去势,所以往往爱上同性,并扮演女性角色,传闻这个组织的首脑拥有一百多名「男性爱人」,由于他们的暗杀技巧一流,丧命于他们手下的人不尽其数。
  娜莉雅开口说道:
  「……『斑纹匕首』这个组织我也曾听说过。」
  她似乎想起什么似地继续说道:
  「这个暗杀组织通常只受雇于富豪或贵族,我想不光是我和奥尔曼皇兄,你们都可能是对方下手的目标。」
  诺伊贝克用舌头舔了一下酒,然后说道:
  「就算是被富豪所雇,也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目标是值得花大钱雇杀手取其性命的人。」
  娜莉雅斩钉截铁的论调让房内再度鸦雀无声,虽说既非寿终正寝也非病死,而是死于非命,可谓王室无可避免的宿命,不过绝对没有人希望自己会真的落此下场。
  「……怕什么?反正我们这个王室本来就是建立于腥风血雨之中。」
  诺伊贝克继续说道:
  「从十三王朝时代起,王室里总是会有暗杀或谋夺发生,我们在这里自己吓自己也是无济于事。」
  薇多莉亚完全认同诺伊贝克所言。
  「虽然他是喝了酒在胡言乱语,不过我也有同感,父王过去随随便便就增加子女,但这些子女也有可能莫名其妙就没了小命。」
  「薇多莉亚,如果发生了什么万一,你会保护我吧?」
  「加库特,你年纪不小了,自己保护自己就行了。」
  加库特倒吞了一口口水,同时闭上了嘴。
  就在这个时候……
  一扇通往隔壁房间的大门静悄悄地打了开来,左右两片门板完全敞开。
  一位女仆走了进来向众人行礼,她是原本应该跟在梅妮卡身边的莎莉由。
  「希尔托露德殿下要见大家。」
  虽说是她要见大家,不过由于她卧病在床,所以大家得到她房间里去。
  「里面请。」
  于是众人便在促请之下走进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相当宽敞,奥尔曼终于了解刚才那个房间其实是休息室。
  墙壁上挂着一整排历代国王的画像,由于王室历史悠久,所以画像挂满了房间四周,窗边有一张圆桌,上面摆着几个金杯和银杯。
  房间中央有张吊挂着帷幕的大床铺,床罩是来自东方的绢,上面有以金线绣制的华丽刺绣,据说历代的国王都很喜欢这张床铺。
  此刻躺在这张床上的人正是希尔托露德。
  兄弟姊妹们全都走近床边,不过奥尔曼并没有凑上前去,而是独自一人站在不会看到希尔托露德脸孔的稍逮之处。
  「希尔托露德皇姊!」
  第一个跑上前去的是梅妮卡,她直接爬上了床铺。
  「请你快点好起来,你一不在,宫里就失去了美丽与芳香。」
  虽然听不到希尔托露德说话的声音,不过可以看到她微微地摆手,示意梅妮卡离开床铺。
  于是娇小的梅妮卡便下了床。
  「……大家都到齐了是吗……」
  希尔托露德的声音气若游丝,只见奥尔曼突然表情僵硬,虽然是相当衰弱的声音,不过奥尔曼很确定这是希尔托露德的声音。
  莎莉由低声答道:
  「您指示要召见的人全都到齐了。」
  「……那么……就来说……接下来的事吧……」
  希尔托露德的声音相当沙哑。
  「大家应该都很清楚……父王鲁多尼亚三世生了很多孩子,也认养了很多孩子……他应该是希望为十三王朝多留些血脉,以奠定王国的基础吧……不过话虽如此,有的人已经过世,有的人则远嫁他国……还有好多人我没办法召他们回来……因为他们已经变成他国之人了……」
  希尔托露德花了一点时间才说完这段话,她不断喘着气。
  「父王驾崩,长兄海尼尔又已经过世,而我也没剩多少时日可活……我没办法打败病魔……之前鲁多尼亚三世没有交代王位继承人是谁,也没告诉我们冥玉在哪里就撒手人寰……海尼尔之所以只是代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其实直接让海尼尔冠上国王称号根本没有问题……结果碍于传统……」
  当场众人皆安静地仔细凝听。
  「不过对于父王的做法……我并不打算承袭……我想遵循自古以来的法典所载,现在在这里指定芬梅尔豪森王国的国王人选……」
  房间内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我……深思熟虑的结果……选出了……四位继承人……」
  众人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希尔托露德的宣布。
  希尔托露德举起手来。
  「吉蕾儿、诺伊贝克、薇多莉亚……还有奥尔曼。」
  希尔托露德用手指在房间内四处指着。
  「我指定这四个人成为王国的代王……这四个人必须……各自证明王位是属于自己的……你们要彼此联手也可以,要互相赶尽杀绝也行……到时冥玉自然会出现,发出昏暗的光芒,而在冥玉的引导之下……就能确定王位属于何人了吧……王国的强盛繁荣也全都托付给那个人了……」
  当场只听到咳嗽声和衣角摩擦的声音。
  「我要说的只有这些……接着进行继承仪式……」
  突然说话声停止了。
  被指名的人都没有开口发言,大家全都沉默不语。
  而奥尔曼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感到错愕不已,希尔托露德竟然指定自己为继承人之一,而自己之所以被叫回来的真正原因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过奥尔曼不明白希尔托露德为什么指定自己?她到底所图为何?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当场的寂静。
  「不可能!没有念到我的名字啊!」
  加库特狂叫着挤到床边。
  「皇姊!我可是要当国王的人耶!为什么你没有指定我!?」
  「退下去,加库特……我不打算改变我的想法……」
  「我才是应该登上王位的人!」
  希尔托露德动了动手指示意,于是站在后方待机的女仆们上前将加库特拉开。
  「放开我!皇姊她疯了!我是国王!我才是国王!」
  加库特极度抓狂,结果被数人压制在墙上,虽然他的体格壮硕,不过女仆们却很熟练地连他的嘴都给捣住。
  希尔托露德继续说道:
  「……继承的杯子……」
  其中一位女仆开始分发金杯与银杯。
  吉蕾儿、诺伊贝克、薇多莉亚及奥尔曼拿到了金杯,其他人则拿到银杯,至于季梅尔并没有被分发,而加库特则是被硬塞了银杯。
  接着每个杯子里都倒入了葡萄酒。
  「……代王是拿金杯,其他王室成员拿银杯……谨令……乾金杯者获得王位……乾银杯者放弃王位……」
  这是芬梅尔豪森王室的王位继承仪式,王室成员各以不同酒杯饮用同样的酒来确认自己的立场,凡是喝了银杯的人就无法坐上王位。
  众人皆高举酒杯,希尔托露德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芬梅尔豪森王室所有成员在此……誓言追随阳暗神及阴明神……力求国运昌隆……世代永绩传承……」
  大家皆举杯共同呼喊发誓。

  唯有奥尔曼一个人没有发出声音,只动了动嘴巴,毕竟他对王位根本丝毫不感兴趣,而且他还是曾经放弃王室身分的人,对他而言,自己只是因为亲人病危而被召回,他压根没打算成为代王。
  他不知道自己待在这个地方是否正确,而他之所以拿着酒杯,是因为妹妹娜莉雅特地来找自己回来,而且还能见到梅妮卡,毕竟当年自己曾丢下她们不告而别,只是没想到状况不断地发展演变,自己就这样顺势地留了下来。
  其实奥尔曼还挺羡慕被迫一起宣誓的加库特,这个粗暴的皇兄至少还能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结束宣誓后,大家将杯子从眼前移往头顶,然后缓缓地放下来靠在嘴上。
  众人皆一口饮尽,只见梅妮卡苦着一张脸将葡萄酒喝下肚。
  「……结束了是吧……」
  希尔托露德继续说道:
  「那么……王位的继承仪式……就此结束……」
  希尔托露德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看来似乎是因为完成了重大的仪式而沉沉睡去。
  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喀啷一声,杯子掉落地面。
  「呃……」
  诺伊贝克呻吟了一声,他摔落金杯,然后用手捣着嘴,踉跄地走了一步、两步……
  起初房间内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们马上发现事态不对,诺伊贝克的指间溢出一滴滴的鲜血。
  「呃呃……呃……!」
  诺伊贝克满脸惨白,摇摇晃晃地走着。
  「呃……呃……呕……!」
  诺伊贝克的嘴里喷出了大量黑血,然后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
  他动也没动一下,就此断了气。
  「……是中毒!」
  奥尔曼呢喃了一声,诺伊贝克的死状和他曾在西方港口小镇所看到的死人一模一样。
  吉蕾儿大叫了一声,薇多莉亚立刻指示女仆:
  「去叫特鲁西姆过来,还有我的几个部下,同时把诺伊贝克的遗体搬出去,这件事不可以说出去,知道吗?」
  「我们到隔壁房间去吧。」
  娜莉雅表情严肃地说道:
  「在这边骚动的话对希尔托露德皇姊的身体不好。」
  奥尔曼拾起了头,只见希尔托露德完全没发现房内的骚动,沉沉地熟睡着。
  连同女仆的一伙人全都移往隔壁房间。
  诺伊贝克的遗体也被搬了出来用布盖着,不过由于他刚才喷出大量的血,待会儿还得清洗一番。
  赶了过来的宰相特鲁西姆一边隐藏着他凹陷双眼中的眼神,一边鞠躬致意。
  「听说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我感到十分惭愧。」
  「废话少说,你心里有数是谁在杯里下了毒吗?」
  对于薇多莉亚的追究逼问,老宰相摇了摇头。
  「我毫无头绪,我让女仆们准备继承用的杯子,然后暂时放在晋见大厅中,如果说有人动过手脚,那么任何人都有嫌疑。」
  「我不认为是有人特地从外面潜入皇宫在金杯里下毒,应该是宫里的人想置我们于死地。」
  「听说诺伊贝克殿下并没有刻意挑哪个杯子,而是随机拿的,这么说的话遇害的也很有可能是其他人。」
  对于特鲁西姆所言,众人沉默不语,如果真是如此,所有被指定为代王的人全都成为被暗杀的对象。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出现了欢呼声。
  「不算数!这样的继承仪式不算数!」
  加库特开心地嚷叫起来。
  「既然诺伊贝克死了,如此不吉利的继承仪式应该不能算数,必须重来一次!」
  「……加库特,你收敛一点。」
  吉蕾儿开口说道:
  「诺伊贝克才刚剐遇害,你现在怎么能说这些?」
  「因为死了一个代王了啊!」
  「只要完成了继承之杯的仪式,宣誓就不能不算数,永远都有效。」
  说话的人是特鲁西姆,他十分详熟王室的规范。
  加库特大吼:
  「怎么可以这样!一定是有人认为诺伊贝克很碍事,所以就杀了他!每个人都有嫌疑!」
  加库特用他那混浊的双眼环视四周。
  「代王根本不需要到四个人,说不定凶手就是剩余三人的其中一人!」
  「你的意思是下毒的人是我吗?」
  薇多莉亚平静地问了一句,加库特咕哝了一声,又狂叫了起来。
  「可……可是明明就很可疑嘛!薇多莉亚你常常鼓吹要扩充军备和出兵不是吗!?」
  「那全是为了国家着想。」
  「你的母亲是古杰尔赫夫人啊!」
  「你这家伙!」
  独眼将军握住了剑柄。
  「你是在侮辱我母亲吗!?」
  「不光是你,吉蕾儿也有动机!」
  「加库特,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当上国王就有好日子过了啊!你和季梅尔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你太放肆了!」
  季梅尔高声咆啸。
  「加库特殿下您也有杀人动机啊!您因为被剥夺了王位继承权而怀恨在心,若说是您下的手也并不奇怪!还有特鲁西姆宰相,您也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希尔托露德殿下凡事都不借重您,而是直接命令她的部属,您应该很感叹自己身为宰相却有名无实吧?」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现在在场的每个人都很可疑,连娜莉雅殿下也是。」
  只有梅妮卡没被点到名,因为她年纪还小。
  奥尔曼忍着内心积压的不快感听着众人的对话,他心想这是什么闹剧,有个人就这样被另一个人毒杀,而剩下的人则是互推责任,得到王位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已经陷入疯狂的加库特横眉竖目地瞪了过来。
  「还有……奥尔曼!」
  加库特指着奥尔曼说道:
  「突然跑回来的你最可疑了!一定是你杀了诺伊贝克!你打算来抢王位对吧!?」
  「…………」
  「怎么了?你倒是说说看啊!」
  「唉~~是啊。」
  奥尔曼就像是将话从喉咙中逼出来一般。
  「你们就全怪我好了。」
  「果然如此!」
  正当加库特欣喜之际,娜莉雅突然说话了。
  「怎么会……不可能的!」
  「无所谓啦。」
  「皇兄,这是怎么回事!?」
  奥尔曼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他只丢下一句:
  「谁当代王都无所谓,我要回去了,这里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奥尔曼垮着脸打开了门,向回廊走去。
  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他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金杯,于是将金杯扔向庭园。
  奥尔曼走出了白瓷皇宫,太阳仍高挂空中,大门两侧的卫兵虽然默默地立正站着,但同时也稍微留意着奥尔曼。
  奥尔曼的背后传来了女生的声音。
  「皇兄,请等一下,您要去哪里!?」
  奥尔曼转过身来,他看到追上来的人是娜莉雅。
  她跑得很急促,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奥尔曼继续向前面的大门走去。
  「我要回去了。」
  「如果您是因为加库特皇兄所说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没人会相信他说的话。」
  「随便那家伙要说什么,我只想要回家。」
  「你的家在这里!」
  「不是这里,我根本待不住这里。」
  突然娜莉雅把手搭在奥尔曼肩上,于是奥尔曼转过头来。
  「为什么!?」
  「因为我会被毁掉啦!」
  奥尔曼按着胸膛,就像是不希望被人发现他的呼吸急促。
  「我讨厌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要是真的只顾自己也就算了,因为我自己也是一样,不过大家都被那个气味给污染了,就是那种从王室的历史所冒出来的气味,不仅当中充满了野心与阴谋,而且被人看穿欲望也毫不觉得可耻,甚至认为是理所当然,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气息!」
  不知不觉间,奥尔曼拉高了嗓门,情绪相当激动。
  他觉得这一切都大疯狂了,疯狂地暴露欲望,疯狂想遵循传统,疯狂地想贯彻正义,他自幼就经常感受到这种疯狂,而他自己也曾经如此疯狂过。
  但奥尔曼厌恶疯狂,他更害怕自己变得疯狂,他认为只要待在皇宫里,早晚会被污染,他之所以要逃离皇宫去流浪,可说是为了要消除身上这种疯狂的气息。
  不过他的愿望总是难以实现,往往不是被卷入一些事端,就是被牵扯于阴谋之中,结果自然而然地他还是被污染了。
  奥尔曼既然已经接下了金杯就无法拒绝,不知不觉间他已无法摆脱那种气息。
  「我走了。」
  奥尔曼对着妹妹说道:
  「你不应该找我回来的,别再找我了。」
  奥尔曼没等娜莉雅回答便走了出去。
  「您又要逃走了是吗?」
  娜莉雅从奥尔曼背后喊道:
  「您要抛下所有的一切是吗?连我和梅妮卡这两个妹妹也要丢下是吗?您又要从我们眼前消失是吗?」
  「……没错。」
  这次连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说的没错。」
  「……皇兄!」
  奥尔曼拚命忍着不让自己的内心动摇,快步走了出去。

  奥尔曼走出了皇宫的大门,从这里可以看到简陋的村庄街道。
  他并不打算搭乘马车,尤其是刻有王室徽章的马车。
  「皇兄!」
  有人从背后喊住了奥尔曼,又是娜莉雅,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这个妹妹毕竟身为军人,脚程十分敏捷,很快地就追上了奥尔曼。
  「皇兄,请您回来。」
  「不要。」
  「我等您回来好久了,因为我曾经秉诚发誓向您效忠,所以我只等待着您一个人。」
  「我就跟你说我不可能回去嘛。」
  「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您八年前要离开皇宫?」
  「…………」
  奥尔曼未做回答,他根本没打算回答。
  娜莉雅咬着唇。
  「您不肯说是吧?」
  「……是啊,不过我也有件事想问你,为什么你要放弃继承王位呢?」
  奥尔曼没看妹妹继续问道:
  「银杯是放弃继承权的证明,不过希尔托露德应该有先徵询过你才对,你该不会是被迫放弃的吧?」
  「不是的,是我自己要求不要继承王位的。」
  奥尔曼看了娜莉雅一眼,从她认真的表情看来,一点都不家是在开玩笑或说谎。
  「我当时已下定决心要保护您了,如果我有了王位继承权,或许会惹来一些人的觊觎而死缠着我,只要我放弃了继承权,就能毫无罣碍地只保护您一人了。」
  「我都离开了八年了,还值得保护吗?」
  「值得。」
  娜莉雅斩钉截铁地答道:
  「无论过了多少年,我在芬梅尔豪森王国中要保护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您。」
  听到娜莉雅说话的语气,奥尔曼沉默了下来。
  奥尔曼有话要说,那就是自己没有被保护的价值,或是没有那种气量,只是或许说了也是白说,这个妹妹的决心比钢铁还坚硬,不过奥尔曼同时也感受到娜莉雅的单纯真诚。
  娜莉雅站到奥尔曼的斜后方,正巧奥尔曼不想与她并排站,所以他松了一口气。
  他们转了几个弯,反方向走在刚才驾马车过来的那条石板路上。
  接着他们走进了贫民窟,巷道极为狭窄且杂乱弯曲。
  就快要走到旧衣店那里了,奥尔曼瞄了旁边的妹妹一眼。
  「可以了。」
  「我说过我要保护您。」
  「我看你是没打算回去了对吧?」
  「如果您也一起的话,我很乐意回皇宫去。」
  奥尔曼一边想着要如何赶娜莉雅回去,一边向前走去。
  回到旧衣店了,正当奥尔曼将手伸向半开着的门时……
  他反射性地将手抽了回来。
  奥尔曼觉得不大对劲,同时还发现手上沾有液体,他蹙眉看了自己的手后,随即倒吸了一口气。
  「是血!」
  说话的是娜莉雅,奥尔曼在同一时间已将门踢了开来。
  地面血迹斑斑,从房屋后方一直滴到这边,奥尔曼蹲下身来,悄悄地循着血迹检视屋内。
  只见旧衣服散落一地,似乎有人离开时打翻的,恐怕是闯入的人完事后失手选成的,而通常待在房屋后方的是店老板和老板娘。
  奥尔曼冲向房屋后方。
  「大婶!」
  无人应答,根本不可能有人应答,因为中年妇人倒卧地上,全身趴在血泊当中,她的上半身被刺了好几刀,满是伤痕,而看她流了大量的鲜血,就知道她的脖子上恐怕也有伤痕,奥尔曼没看她的脸,因为他实在不忍去看。
  房屋后方还有一名男子,他是中年妇人的丈夫,他仰卧在地,同样满身是伤,想必他的鲜血是如喷泉般地喷出吧,虽然店老板话不多,态度也不大和善,不过奥尔曼知道他其实是个好人,因为中年妇人曾经这么说过,而且她说的时候口气还略显得意。
  而今他们两个都无法再开口说话,双双气绝。
  奥尔曼看了架子一眼,发现他买回来的那把粗糙的短刀不见了,他猜想或许是中年妇人拿来当武器抵抗凶手,然后被凶手当纪念品带走了。
  奥尔曼凝望着两人半晌后低声呢喃:
  「娜莉雅……」
  「是。」
  「如果我当上国王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相信如果国王是您的话就不会再发生。」
  「真的吗?」
  「……国王的力量有如网子一般,就算能顾到大的,但仍会遗漏小的,他们两位因为属于小人物,所以就被遗落了。」
  「你认为有可能让网子的孔更小一些吗?」
  「这正是考验国王能力之处。」
  「……我明白了。」
  奥尔曼冲出了旧衣店,跑得比刚才来时还要快,原以为娜莉雅被抛在后头,没想到她也跟了上来。
  他们两人通过皇宫高耸的铁门后,接着打开了从两侧敞开的大门,继续奔驰在严禁吵闹的回廊中,最后跑进了里面的房间。
  奥尔曼认得这个房间,因为刚才他们就是待在这个房间里。
  诺伊贝克的遗体上还盖着布留在房里,一旁只有梅妮卡和莎莉由,她们惊讶地抬头望着奥尔曼。
  「皇兄。」
  奥尔曼并未理会梅妮卡,他使尽全力地将里面的房门打开。
  「皇姊!」
  没人应答,数位女仆讶异地看着奥尔曼,房内摆着一张巨大的床铺。
  「希尔托露德皇姊!」
  奥尔曼走近床铺,原本女仆们想要阻止他,但是被娜莉雅所制止。
  梅妮卡也走了进来,奥尔曼盯着床铺直看。
  自己的皇姊一直卧病在床,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且毫无生气,她的双手也瘦如枯枝,一看就知道她罹患了重病。
  她已经下是当年那个皇姊了,不再是那个美丽温柔,却又让人瞬间幻想破灭的皇姊,也不再是芬梅尔豪森王国闪亮的宝石,她往昔的亮丽动人已不再复见。
  不过奥尔曼还是忍不住向希尔托露德质问:
  「皇姊!是你下的命令吧?我寄宿的人家全都遇害了,知道我住在哪里的只有娜莉雅和你,不过娜莉雅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如果是你的话……」
  「…………」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奥尔曼。」
  希尔托露德微微地张开了眼睛。
  「我可爱的小鸟……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来了……」
  「快告诉我!为什么?」
  「你感到难过吗……?还是痛苦……?」
  「快回答我!」
  「……小鸟的巢……坏了哦……这样一来……也好……所有的……留恋……甜蜜的回忆……都没了……」
  希尔托露德伸出了颤抖的手,用她那如枯枝般的手指握住奥尔曼的手。
  「奥尔曼……你……有当国王的才能……我……十分明白……冥玉……交给你来继承……一定……不会错……」
  微弱沙哑的声音一句句毫不留情地传进奥尔曼耳里。
  「和其他的代王是要联手……还是彼此憎恨……全都看你自己……至少努力……以当上国王为目标……芬梅尔豪森王国……甚至罗迪亚大陆……之王……」
  「为什么要我去做这种事!?」
  「啊……你很痛苦是吗……我的小鸟很痛苦是吗……?」
  希尔托露德动了一下手指,将一个东西塞进奥尔曼手里,不过奥尔曼并未察觉。
  「……从今以后你会感到更加痛苦……想要摆脱痛苦的话……就得当上国王……靠自己的力量……阻止……残忍的死亡……除去……王室的气味……」
  奥尔曼感到自己全身颤抖,并非因为气愤,而是出自于痛苦,还有悲伤,他认为希尔托露德是刻意要让自己接受如此考验的,如果想要阻止连续发尘的不幸及令人不悦的气味,就得设法当上国王,稳坐王位,要是无法获得权力,将无法如愿除去臭味。
  显然希尔托露德意图在自己临死之前决定小鸟的未来。
  希尔托露德不停地咳嗽,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最后一刻,奥尔曼凑近到希尔托露德的身旁。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我!?」
  「那当然罗……」
  就在这个时候,希尔托露德露出了同于八年前的那个眼神。
  「因为你拒绝了我呀。」
  芬梅尔豪森王国代王希尔托露德的生命就此结束,距她继承长兄海尼尔的王位之后才仅仅一天。



第二章 出现眼前的两条路
  德亚朵菈大教堂的上空万里无云,以维利西斯大王之后命名的这栋建筑物是芬梅尔豪森王国的重要祭祀场所,因此王室婚礼必定在此举行,当然葬礼也是一样。
  出席葬礼的人群分列于教堂两侧,两具棺木被肃穆地运送进来,一具是海尼尔,另一具则是希尔托露德,往生者看不见自己华丽的棺木,这一切都是展示给活着的人们来看,棺木上精致地雕刻着张着口的狼,显示出棺木内死者的身分地位。
  不过仔细一瞧,却发现少了一具棺木。
  「没有诺伊贝克皇兄的棺木耶。」
  站在奥尔曼身旁的梅妮卡低声说道,因为他们是王室成员,因此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观礼。
  「若是让外人知道王室一口气死了三个人,恐怕会有不好的传闻吧。」
  奥尔曼对着个头矮小的妹妹答道。
  「那是你的主意吗?」
  「不是我,是特鲁西姆,薇多莉亚皇姊也赞成他的意见。」
  奥尔曼看了站在对面双眼凹陷的宰相一眼,只见他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从他此时的表情还看不出他有野心。
  「因为诺伊贝克皇兄是吐血而死的,万一被其他国家知道,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梅妮卡带着害怕的眼神向奥尔曼问道:
  「好可怕唷,知道是谁下的毒吗?」
  「还不清楚。」
  「是一个女仆。」
  突然冒出另一个声音,是薇多莉亚。
  「我问了所有准备葡萄酒的女仆,只有一个人行迹相当可疑。」
  「薇多莉亚皇姊,你已经制裁她了吗?」
  「没办法制裁她了,她昨天从塔上跳楼身亡了。」
  梅妮卡一听全身发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女仆自杀之事惊吓到她,还是因为薇多莉亚说话的态度极为冷淡让她感到惊恐。
  棺木被运到了教堂中央,一位穿着白色僧服的长者现身,开始进行仪式。
  「……海尼尔和希尔托露德两位皆已登上通往天国的阶梯,今日前来参加葬礼的各位王室成员及贵族们……」
  这位长者是双圣教的科特洛教宗,他滔滔不绝地继续念道:
  「……各国前来参加葬礼的贵宾,古杰尔赫夫帝国休泰贝尔克公爵、贝鲁兰多联合王国华布雷特使……」
  「那个老头子还真有耐性念了那么多名字。」
  薇多莉亚讽刺地说道。
  「薇多莉亚皇姊,教宗是个德高望重的人。」
  「如果不管他对金钱权势的欲望,那就更加德高望重了。」
  据传科特洛教宗生于贝鲁兰多联合王国以南的地方,是个孤儿的孙子,由于芬梅尔豪森王国曾经四处招揽民众,因此也集合很多宗氏,而其中具有科特洛这个罕见姓氏的人只有教宗一人。
  或许是因为他出身贫贱,所以据说他对追求权力的执着强于他人一倍,尤其他不断尝试要将公认位阶低于国王的双圣教教宗地位改变成在国王之上,而他的此等企图众所皆知。
  「薇多莉亚皇姊,你不喜欢科特洛对吧?」
  奥尔曼说了一句。
  「你不是也不喜欢他?你从小就不做礼拜,不是吗?」
  「又不是祈祷了就有钱会从天而降。」
  「士兵也是。」
  无论什么都先想到军队的事,果然很像薇多莉亚的风格。
  科特洛又说了些对死者生前的赞美悼念,姑且不论众人的缅怀之情,葬礼在毫无滞碍的情况下结束。
  随后继续邀请前来的国内贵族及各国贵宾回到皇宫接受餐饮的招待,而奥尔曼也准备一同前往。
  「打扰了,特鲁西姆宰相想要找您。」
  突然有个微小的声音叫住了奥尔曼,是宰相贴身秘书官耶儿拉妮雅。
  正当奥尔曼打算回答之前,一旁的娜莉雅抢先答道:
  「这样对代王也太无礼了吧?应该是特鲁西姆过来拜见才对。」
  「他也请了其他代王过去……他还说奥尔曼殿下特别重要……」
  奥尔晏对耶儿拉妮雅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这边请。」
  「皇兄,我也去。」
  原本娜莉雅也想要跟去,不过却被耶儿拉妮雅制止。
  「宰相只有请代王过去。」
  奥尔曼对着眯起单眼的娜莉雅说道:
  「你帮我带梅妮卡去吃点东西吧。」
  「……我知道了。」
  于是奥尔曼跟着耶儿拉妮雅离开了当场。
  随后奥尔曼被带到了宰相办公室,特鲁西姆、薇多莉亚和吉蕾儿已在房里。
  奥尔曼感到有些诡异,因为吉蕾儿的丈夫季梅尔也在场。
  「因为我是她的丈夫,所以我也有权利在这里听你们谈话。」
  与其说是找藉口,季梅尔更像是说得很得意的样子。
  确认了所有人都到齐之后,特鲁西姆满足地笑了起来。
  「有劳各位代王移驾来我这里,我甚感惶恐。」
  「不用说这种无聊的客套话了,到底什么事?」
  薇多莉亚不耐烦地说道:
  「你应该有充分的理由吧?」
  「那当然,其实过世的希尔托露德代王有托付后事给我这个芬梅尔豪森王国宰相。」
  特鲁西姆频频动着他充满皱纹的嘴唇。
  「她殷切地盼望你们三位能互相携手扶持,共同创造王国的未来。」
  奥尔曼心想怎么和自己听到的不一样,希尔托露德临终时告诉他的明明是无论是要合作还是彼此憎恨都无所谓,不过当场他并未提出反驳。
  「薇多莉亚代王。」
  被叫到的女子满脸狐疑地反问了一句:
  「干什么?」
  「薇多莉亚代王今后要继续指挥带领国家的军队,所以得兼任军务卿的职务,请您继续使用您的官印,至于吉蕾儿代王……」
  「怎么样?」
  「请吉蕾儿代王兼任财务卿的职务,主要执行掌管财政的工作,您的夫婿是富商,应该相当熟悉理财之道,想必能让王国更加富有吧,最后是奥尔曼代王。」
  特鲁西姆很严肃地看着奥尔曼。
  「希尔托露德代王交代要奥尔曼代王负责中务卿的职务,这是个必须掌管宫中大小之事,充满荣耀的工作,千万拜托您了喔。」
  奥尔曼皱起了眉头。
  由于中务卿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官职,所以相当受到重视,不过它其实只是个监管宫中诸事的名誉职务,说得更明白一些的话,就是这个职务完全远离于国政核心,过去通常是那些即将退休的老人为了领到些许俸赐而受命担任这个职务,由此即可看出其中端倪。
  和身为国家军队之首的薇多莉亚及掌握财政的吉蕾儿相比,奥尔曼的职务有如虚设,等同于叫他乖乖待在一旁就好。
  「希尔托露德皇姊是这样交代的吗?」
  「确实无误。」
  特鲁西姆毕恭毕敬地答道。
  自鲁多尼亚三世晚年起,希尔托露德便被称为芬梅尔豪森王国的实质领导人,这样的人所交代的事,任何人都得谨守。
  奥尔曼并非执着于要得到什么地位,不过如果想在王国内完成什么使命,就必须拥有相当的地位也是不争的事实。
  「特鲁西姆你仍然担任宰相一职吗?」
  「是的,希尔托露德前代王特别交代我要好好辅佐各位代王,当然老朽我一定是不计辛苦,义不容辞,尤其是财政方面,请尽管吩咐我去执行。」
  特鲁西姆满脸皱纹的脸庞对着吉蕾儿微微笑了一下,奥尔曼觉得特鲁西姆想对掌握财政大权之人献媚的心态未免也太明显了。
  只见察觉宰相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吉蕾儿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我很期待你对王国的忠诚之心。」
  「请让我为国效命,只要我担任这个职务的一天,我这个人就是属于王国的。」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在我们死掉之前,你都不会放弃现在的地位对吧?」
  对于奥尔曼的挖苦之言,特鲁西姆隐藏他的表情,毕恭毕敬地低着头。
  随后奥尔曼走出了房间,只见娜莉雅和梅妮卡在走廊上等他。
  「皇兄,你们谈了什么?」
  梅妮卡马上凑了上来。
  「没谈什么重要的事,他要我兼任中务卿的职务。」
  「什么嘛,竟然要你担任中务卿这么低阶的职位,真叫人不敢相信。」
  看到梅妮卡鼓起她可爱的脸颊,奥尔曼苦笑了一下。
  「梅妮卡,你很了解嘛。」
  「是呀,我也想帮皇兄的忙。」
  梅妮卡抓住了奥尔曼的衣服。
  接着娜莉雅也靠了过来。
  「该不会是吉蕾儿皇姊兼任财务卿吧?」
  「就是由她兼任。」
  「这……有点奇怪耶,她应该不善于打理财务,反而是比较渴望得到王位的说。」
  「有季梅尔在的话,应该勉强做得来吧。」
  「传闻季梅尔想掌握我国财政,所以贿赂了特鲁西姆。」
  「……喔?」
  就算有此一说,奥尔曼也无法求证,毕竟他这八年完全脱离了王室核心,传闻的确是听了不少,但他很难掌握个中的真实性。
  「喂,私生子。」
  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声音,是加库特,他摇晃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
  「听说你要担任中务卿是吗,这个职务倒是挺适合你这个毫无用处的人来做。」
  「而你什么职务都没有对吧?」
  这句随即而来的挖苦之言虽然让加库特面红耳赤,但他还是捺住了性子。
  「……哼,我会找特鲁西姆谈谈,他可是挺认同我的,一定会给我一个很高的职位。」
  加库特一副笃定骄傲的模样笑了起来。
  「私生子,就算我不是代王,也可以插手国政喔。」
  加库特一边高声狂笑,一边走进奥尔曼刚才所待的房间。
  奥尔曼并没有去偷听房内的谈话,他打算就此离开。
  突然娜莉雅对他说道:
  「皇兄,您打算接下中务卿的职务吗?」
  「因为是遗嘱啊。」
  「我认为您应该拥有更高的地位,甚至是国王。」
  「…………」
  「您在旧衣店说您要成为国王,我相信会是如此。」
  「……娜莉雅。」
  奥尔曼停下了脚步。
  「你先回去吧。」
  「皇兄您呢?」
  「我要去一个地方。」
  奥尔曼话一说完,随即从走廊上的转角弯了过去。
  奥尔曼走到皇宫的庭园。
  这里曾是自己经常散步的树林,和当时相比,树木已更为高耸,增加了不少神秘感。
  这是个很适合一边怀念过往一边散步的地方,同时也很适合在此学习大自然的事物,奥尔曼自从逃离皇宫之后,虽然去过了各处的山林,但还是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原点。
  他拿出了一张夹在皮带里的纸条。
  上面写有几行字,同时还包着一支木制的短笛。
  这是希尔托露德交给奥尔曼的东西,就是她在生命走到尽头时塞给奥尔曼的东西,当时奥尔曼只是握在手上而已,现在才终于拿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纸条上所写的是散文短诗。

  庭园树木下
  小鸟呜叫着
  两条路出现眼前
  只条上只有写着这些。
  奥尔曼知道头两行的意思,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皇宫的庭园,「呜叫」应该就是指这支短笛,但他不明白最后一行的意思,怎么想也无法理解。
  他心想既然如此,就只好实际做做看了,希尔托露德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要在临终时托给自己呢?
  奥尔曼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短笛放在嘴巴上使劲一吹。
  哔——这支短笛只有小拇指的一半长,无法吹出太大的声音,果然有如小鸟般的叫声。
  结果没有任何动静,奥尔曼又继续等了一下。
  终于……
  有个从他背后踩着草地而来的声音。
  奥尔曼转过身去,然后凝视着这个人半晌。
  「……是你啊。」
  「好久不见了。」
  过去专门伺候奥尔曼的女仆卡琳优雅地向他鞠了个躬。

  她身穿黑色的衣服搭配白色的头饰,肢体优雅,相貌端正,微笑中透露着坚定的表情。
  奥尔曼的眼睛眨个不停,眼前这名女仆的气质与美丽完全同于当年母亲过世之时。
  「我一直深信着您会召唤我。」
  奥尔曼望着手上的短笛。
  「……原来这是召唤你的道具啊。」
  「是的。」
  「你的样子和我当初离开皇宫时一点都没变,你一直都待在宫里吗?」
  「我一直在皇宫里等您,可是我并没有服侍任何人,我的主人只有奥尔曼殿下您一人。」
  「你说的话和娜莉雅一样。」
  女仆露出了微笑。
  奥尔曼看着手上的纸条。
  「两条路……和你有关吗?」
  卡琳点了点头。
  「是的。」
  「其中一条是……?」
  「……让我告诉您吧,并不会太冗长。」
  卡琳没等奥尔曼回答,便迳自说道:
  「您已经成为代王了,今后不会再感觉困顿拮据,可以过着优雅舒适的生活,关于伐王的职务只要托给薇多莉亚殿下和吉蕾儿殿下就可以了,您完全不用负责,如此一来您的人生将无风无浪,也无历史定位的顾虑,从此过着安定的日子,以上就是其中一条路,如果您决定走这条路,我将立刻从这里消失,不会再与您见面。」
  「那么另一条路呢?」
  卡琳突然像是写字一般,以左手对空比划起来。
  奥尔曼见状吓了一跳,因为卡琳手里有颗巨大的宝石。
  那是一颗半透明、呈现深沉红色的宝石,让人产生宛如半空中破了个洞般的错觉,如果一直凝视它,似乎会被吸入无止尽的黑暗之中。
  奥尔曼很清楚这是什么宝石,
  「冥玉……」
  他不知不觉地呢喃了一声。
  「为什么你会有这颗宝石?」
  「我并不是国王,但我和冥玉都是为了将成为国王的人而存在,冥玉已经离开了原本持有它的人,所以暂时由我来保管。」
  女仆说话的声音极度地冰冷:
  「我将效命于您,为您蒐集各种情资,并执行各种见不得人的任务,您可以充分运用这些成果,留下对自己有用处的人,同时除掉多余之人,皇宫是个因为阴谋而染血,夜晚令人生畏的地方,一般百姓会把这里当成是万魔殿吧,待在宫里甚至会被一种在漆黑中用手摸索前进的恐惧感所吞噬,不过芬梅尔豪森王国终将迈向光明坦途,而您则将成为复兴始祖,受世人赞扬,这就是另一条路。」
  「…………」
  奥尔曼无言以对,只是一直凝望着眼前的女仆,费了一些时间才理解女仆的这番话。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冥玉的共生体吗?为什么你都不会变老啊?」
  「我是女仆,不过……」
  卡琳高举起右手,并将手心反转。
  刹那间她的手掌发出了亮光,并非如火柴般的微弱光线,而是青白色的熊熊火焰。
  她将着了火的手高举起来,然后又故下。
  青白色火焰变成一团火球,高速地撞击在庭园树木上,只听见一声巨响后,原本粗大的树干瞬间变成两半。
  奥尔曼见状一脸茫然。
  「魔导……」
  「是的。」
  卡琳行了个礼。
  「我选择了和冥玉共生,决定一生为国王效命,所以才有魔导能力。」
  她左手中的宝石静静地散放着色光。
  「不只如此,我还有从远处收集情报的能力,速度比鸟还快,我所属的族群拥有自古传承的魔力。」
  「我还以为你的族群已经被消灭了。」
  「我们的祖先曾受到迫害,经过混血之后力量已经减弱了,至今只剩我们这一族能使用这种魔力。」
  卡琳娓娓道来,而奥尔曼则是持续注视着这张几乎毫无改变的美丽面容。
  在这个大陆上,魔导的历史相当悠久,遭受迫害的时间也很长,由于一般的人们并不具有操控水火的异禀,因此有魔导能力的人往往遭到排挤疏离,而且他们又违反双圣教教义,所以会被逼得离群素居也是在所难免的结果。
  在漫长的历史中,魔导也曾引发战争,尤其是火焰魔导最受各方重视争夺,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其中所含的力量也渐趋微弱,最后终至消失,同时由于人们不再如以往般厌恶使用魔导的人,因此魔导还是有被记载于史书之中。
  奥尔曼在大陆各处周游之际,曾遇过一次使用魔导的人,那是一个住在森林深处枯草屋中的老婆婆,她只能在手指上点着小火。
  可是此刻在奥尔曼眼前的女子点燃的火焰却不只是小火,她稀松平常似地施展了传说中的魔导能力。
  「…………」
  「我族自古就在这个国家暗中执行着任务。」
  卡琳悠悠说道:
  「自从我们将冥玉交给首任国王维利西斯大王之后,我们就一直效命于历代国王,执行着各种任务,当然是在不为人所知的暗地中进行。」
  「这个国家当中有德亚朵菈大教堂喔,他们并不认同魔导。」

  「有强光的地方,必有很深的阴影。」
  「为什么……是我……?」
  「我是奉命行事的,鲁多尼亚三世命令我当您的随侍,不过强力促成这件事的人却是希尔托露德殿下,我手下的女仆们不只在皇宫之内,全国各地,甚至大陆各处都有我的人,对一个统治者来说,绝不可欠的就是各种情资,而女仆们可藉由魔导将所蒐集到的情资一一回报,其中包括了王室、贵族的丑闻或私底下的犯罪行为,任何情资都有可能成为您的武器,不光是如此,如果能有效运用魔导,甚至有可能称霸大陆。」
  「话虽如此……」
  「因为冥玉选上了您。」
  卡琳平静地继续说道:
  「当鲁多尼亚三世头一次见到您时,冥玉曾发出微弱的光芒,虽然微弱到几乎看不到,但的确是发了光,据说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考虑让您继位,只是当时还有希尔托露德殿下在。」
  这个女仆缓缓地继续遖说:
  「冥玉从以前就为了希尔托露德殿下绽放强烈的光芒,所以您原本是没有机会继承王位的,不过现在她却因病过世……」
  「所以我就变成……代王……」
  「是的。」
  「为什么希尔托露德皇姊不肯放过我?还要你跟着我?」
  「因为她很爱你。」
  女仆继续答道:
  「希尔托露德殿下特别在意您。」
  「我可是逃出皇宫的人喔。」
  「我知道原因。」
  奥尔曼感到透不过气来。
  「皇姊她……」
  「我知道,希尔托露德殿下把经过都告诉我了,她说如果由我来帮忙,应该可以消除您内心的阴影。」
  「…………」
  「这次并不是我第一次出手帮忙。」
  卡琳继续说道:
  「您周游大陆各地,应该曾碰上商人或王室的丑闻、阴谋等事,而无论您是否愿意,您总是会涉入其中。」
  「为什么这些事……」
  「那把刺在沙漠之国玛丝莉哈王妃喉咙上的那把匕首,应该是您给她的吧?」
  奥尔曼一听,不禁踉跄了一下。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魔导会越洋回报消息,所以这些事情希尔托露德殿下也都知道,您身上也沾有充满于宫中的气味,冥玉就是嗅到了这个气味而知道您的所在。」
  原来如此,其实奥尔曼不只是被卷入阴谋之中,有时他甚至还出手帮忙,虽然一切都是为了金钱,为了生存,但常常会闹得惊天动地,如瓦解王室的计划、拖垮贵族的阴谋等,全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奥尔曼因流浪于大陆四处,所以他所拥有的见识十分受到重视,而他的机伶则受用于阴谋策画之中,渐渐地大家在暗地里都口耳相传说:「若想要并吞一流贵族或红顶商人的话,雇这个男人准没错」。
  而奥尔曼之所以会回到留布尔格,就是因为他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只是即使回到这里,他仍然无法摆脱这样的境遇。
  「希尔托露德皇姊……全都知道了吗?」
  「是的,因为她充分地运用了我。」
  「……所以说如果想活下去的话,就要善用你是吗?」
  「我是毒药,不过毒药未必只会杀人,有时候也能救人。」
  「我寄住之处的大婶和她丈夫无辜遇害,如果不想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就必须借助你的力量是吗?」
  「是的。」
  「想要摆脱我内心的阴影,不再辗转难眠,就必须借助你的力量是吗?」
  「是的。」
  卡琳毫不带感情地肯走答道。
  奥尔曼两腿发软,他感到万般惊讶,自己的那位皇姊,那位兼具美丽与才能的皇姊,竟然留给自己如此惊人的力量,并非表面上的权力,而是可在不为人知的私底下运作的力量。
  奥尔曼并不清楚这种力量的威力可及至何等程度,但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既诡异又不确定的感觉。
  他使劲地撑起了自己颓丧的身躯。
  「那是……必备的力量吗?」
  「是的。」
  奥尔曼凝望着卡琳,凝望着这位会使用魔导的女仆和她手中的宝石。
  他感觉到暗红色的宝石似乎在向自己招手。
  「我想问一件事,除了我以外,冥玉有对其他的代王发光吗?」
  「…………」
  「到底有没有?」
  奥尔曼不禁拉高了音量,语调中突显出他内心的激动。
  卡琳完全不为所动。
  「……恕难奉告,我只能告诉您……」
  女仆有如代冥玉转违心情般地说道:
  「其实冥玉很容易背叛人,虽然历代的国王皆以势力或权谋得到冥玉,但相对地冥玉也掳获了国王,而当国王过度受到冥玉的控制时,往往失去生气,终至死亡,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为王之人必须具备坚强的意志,有时得运用被认为残忍无情的力量。」
  「所以你才……」
  「不仅如此,有时还得把人当棋子般来操控,而下棋的人多半冷酷无情,为人所恨,想必到时候您的姊妹也……」
  刹那间,奥尔曼的脑海里闪过娜莉雅和梅妮卡的脸庞。
  「……我非得走这条路不可吗?」
  「如果您想成为国王的话。」
  「既然如此……我就成为国王吧!」
  奥尔曼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双手都是汗。
  「我就来掌握冥玉,运用卡琳吧!我一定不再让人无辜遇害!我要导正受血缘束缚的王室,消除所有人内心的阴影!我一定要改变这个如此依赖阴暗力量的国家!然后总有一天……」
  奥尔曼倒抽了一口气。
  「让这个国家不再需要遵循冥玉的抉择!」
  「您的意思是……」
  「就是和平!」
  奥尔曼肯定答道。
  「无论这个国家再怎么污秽,我誓言消除所有黑暗,让它成为和平的国度!我愿运用所有的力量,或许双手将沾满了鲜血,甚至得踏入黑暗之处,但最后我一定要让我国成为太平富饶的国度!」
  「……遵命。」
  卡琳深深地鞠了躬。
  「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为您效命。」
  「不过等我统御了这个王国,我将要埋葬冥玉,同时还要流放你这样的人,既然消除黑暗,就不再需要毒药了。」
  「我全然了解了。」
  女仆的答覆充满了坚定的语气。
  卡琳伸出了握着冥玉的手,奥尔曼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冥玉。
  结果冥玉飘了起来浮在半空中,然后翻转了几次之后便被吸入奥尔曼手中,最后消失无形。
  「冥玉十分善变,有时会因一些事端而再度现身。」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奥尔曼说道:
  「要是我刚才拒绝了你,你就会去找其他代王吗?」
  卡琳并未作答。
  奥尔曼见状心想算了,反正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往登基之路迈进,这条路并非康庄大道,而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且遥远漫长的道路。
  奥尔曼无法回头了,他已无后路可退了。

  自从海尼尔和希尔托露德过世后,王国内外充满了蠢蠢欲动的野心。
  芬梅尔豪森王国北方大部分国土与古杰尔赫夫帝国相邻,而南方则有一半的国境与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相接,因此来自于这两大国对的影响在所难免,过去芬梅尔豪森王国善用了身为十三王朝后裔、位处物流中枢及双圣教的主座教堂在其国内等优势,勉强让国家延续至今,但未必确保今后仍能安享太平,长年代代相传的王国因掌权者性格善变而导致国家败亡的前例古以来不胜枚举,更何况古杰尔赫夫帝国在鲁多尼亚三世驾崩后没多久就于边境增强了兵力。
  在王国之内,薇多莉亚和吉蕾儿两位代王已经开始实施各自的政策。
  首先是薇多莉亚以提倡「廉洁」之名,大刀阔斧地清理皇宫内外。
  「必须由清廉之人创造高尚的政局,唯有如此芬梅尔豪森王国才能再次称霸大陆。」
  在薇多莉亚的一声令下,所有贪官污吏及腐败贵族都被一一掀出并加以治罪。
  其中最让薇多莉亚无法容忍的就是懈怠,无论是整理资料的公务员,或是雇来修补外墙的工人,她都以操练士兵日夜行军的标准予以要求。
  「只要大家都能流血流汗,自然就能增强我国国力。」
  她之所以如此的原因有一,由于她曾以严酷的训练锻链自己的部队,使得他们蜕变成一支国内无人可匹敌的军队,因此她认定「既然我的部属办得到,你们大家也应能办到」。
  话虽如此,要不同职业的人也同样地过劳工作有其极限,虽然行政工作必须与大量的资料奋战,这也是治国上不可欠缺的过程,但却难以令薇多莉亚理解,因此她以所得与工作付出不对等为由,公告删减公务员薪俸,纵使目前大家并未抱怨,不过想必早晚人员及组织都会暴露疲态。
  若是不管城内的反应,对于薇多莉亚的施政,城内民众是大声叫好的,不过当然都是那些和公职无关的老百姓们,因为位高者的痛苦正是他们快乐的泉源,大家都认为薇多莉亚是个改革斗士,竞相拥护支持。
  相对于此,无法承受此等痛苦的部分贵族自然向掌管财政的吉蕾儿靠拢,芬梅尔豪森王国的土地面积不大但是贵族人数很多,原因为虽然领土不多,但以贵族之名代代相传的人数却没有减少,最后空有虚名的贵族因无法靠土地维持收入,自然便改以从军或从政.选择从军者拥戴薇多莉亚,而选择从政却受不了严酷工作要求的人,当然便投靠了吉蕾儿。
  「有做事的人就应该获得回报,凡是投靠我的人,我绝不会亏待他们。」
  对于前来诉苦的贵族们,吉蕾儿都如此回应,而且还施予些许金钱,宽容地告诉他们:「你们现在要多多忍耐,早晚会恢复原状,到时候可别忘了我给你们的恩惠。」
  相对于薇多莉亚,吉蕾儿则是颁布了减税的政策,但仔细观察内容,将发现减税对象仅限于富商,换句话说这是个使富者更富的政策,其实这一切都是企图让季梅尔和他的家族戈鲁瓦斯氏更加富有,当然吉蕾儿并未傻到明说自己真正的意图。
  不管怎么说,只要壮大了戈鲁瓦斯氏家族的势力,势必让吉蕾儿的地位更加提升,虽然减税政策才刚颁布不久,不过应该早晚能看到成效。
  像这样两个人各自颁布两项政策,在芬梅尔豪森王国乃为首见,通常就算提出政策措施的人不只一位,过程中也会彼此协商,最后统合为一个政策来实施,在悠久的王国历史中像这样各自颁布政策的情形极为罕见,而且当这种罕见的现象一旦发生时,往往导致内战。
  现在在贵族问产生了极大的动荡,相信不久后将会变成薇多莉亚与吉蕾儿间的剧烈冲突,贵族们都认为不管是否内战,若没趁现在稳固好自己的立场可不行,因此大家皆纷纷竞相拜访薇多莉亚与吉蕾儿这两位代王。
  「反正没人会来找我。」
  奥尔曼自我谓侃地说了一句,虽然他也是代王,不过却担任如名誉职位般的中务卿,就算有人想拜访他也是以后的事,甚至根本没打算来拜访。
  奥尔曼并没去见她们任何一人,因为他现在应该保持低调,他并不打算挺身而出,反而是觉得越不醒目越好。
  而奥尔曼的两个皇姊也先将他晾在一边,暂时只注意着自己眼前的敌人,薇多莉亚认为吉蕾儿是个「堕落且阴险的姊姊」,而吉蕾儿则认为薇多莉亚是个「短视且急躁的妹妹」,同时她们都彼此深信「若不消除对方,王国将没有未来可言」。
  不过话虽如此,她们也没有完全忽略奥尔曼的存在,就算只是个名誉职位,但他终究是中务卿,同样拥有代王的地位。
  葬礼后过了一阵子,薇多莉亚来找奥尔曼。
  「来帮我吧。」
  虽然薇多莉亚显得相当强势,不过她是秉持着坚定的信念来拜托奥尔曼的。
  「自从皇姊过世以后,王国有如松了螺丝一般,为了避免国家发生危难,得全力把螺丝给锁上才行。」
  「姊,我不是修五金的工人。」
  「我只有一个人,需要能为我效力的人才,比起只安安稳稳地当个中务卿,你来帮我应该比较不无聊吧?而且还要考虑到娜莉雅。」
  奥尔曼很清楚薇多莉亚从以前就十分关切娜莉雅。
  「娜莉雅和你都是我的至亲,我希望你们为我效命。」
  虽然真正和奥尔曼有血缘关系的只有一人,但奥尔曼并未多说。
  他反而是刻意自贬地说道:
  「我可是曾经从皇宫逃跑的人喔。」
  「那你就更应该为我效命,弟弟为皇姊尽心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吗?」
  「就算你曾经离开皇宫很长一段时间,但我相信你内心仍有割舍不了的亲情。」
  亲情……奥尔曼十分清楚这个独眼龙皇姊视情况也有无比绝情的时候,过去与古杰尔赫夫帝国间发生国境纠纷时,嫁至西北方小国的堂姊曾以使者身分来访,拐弯抹角地转达古杰尔赫夫帝国想法,虽然薇多莉亚表面上对于这位堂姊十分欢迎,之后却将她独自关进牢里,薇多莉亚认定她因为受到古杰尔赫夫帝国的援助,因此特来要求自己的国家接受不和的条件,而后古杰尔赫夫帝国也未积极解救这位堂姊,结果当两国纷争落幕时,堂姊已经衰弱命危,最后薇多莉亚虽然让她活着被释放,但竟然说了一句:「当时真应该杀了她。」
  由此可见,薇多莉亚的判断基准是在于此人是否有所用处,但是用完之后,此人的下场又会是如何?
  「……我还想再多享受一下王室生活,以前实在是太穷了。」
  其实奥尔曼的言外之意是现在对权力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没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哼,真没意思。」
  薇多莉亚掉头离开,奥尔曼并不清楚薇多莉亚是否了解了自己的想法,这位皇姊虽然向来寄情于武艺之中,但其实也并不是全无脑袋。
  有趣的是就在薇多莉亚离开后不久,换吉蕾儿来找奥尔曼。
  「奥尔曼,终于能和你好好聊聊了。」
  吉蕾儿面露安心,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奥尔曼突然想起这个皇姊以前曾因为兴趣而登台的事。
  「我很高兴你愿意回来,在宫外过日子应该很辛苦吧?」
  「其实也还好……」
  「如你所知,我被任命为财务卿,不过我很清楚自己还没有担任这个职务的能耐。」
  「你的实力相当被看好啊。」
  「其实我还太嫩了,如果遇到稍微重大的事恐怕撑不住,我每天都觉得好不安唷。」
  「皇姊,你就有话直说吧。」
  「……我希望你能帮我,薇多莉亚把王国逼得太紧了,螺丝如果栓得过紧也是会坏掉的。」
  奥尔曼内心苦笑了起来,吉蕾儿一样是用螺丝在比喻,不愧是姊妹,竟然如此相似。
  「吉蕾儿皇姊,可是我不觉得你是这么柔弱的女性耶。」
  「女人永远都是很脆弱的。」
  事实并非如此,希尔托露德还在世的时候,吉蕾儿老是和她作对,由此可见吉蕾儿有多么强悍。
  「奥尔曼,你能帮帮我吗?」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
  「如果我不是代王,你也会拜托我帮你吗?」
  「……当然。」
  奥尔曼察觉吉蕾儿的眼神有着些许的变化。
  他并未给吉蕾儿肯定的答覆,就请吉蕾儿先离开了。
  奥尔曼独自一人定心思考,薇多莉亚和吉蕾儿都想要拥有权力,这是她们体内的王室之血所驱使的,而她们两个也同时想要拉拢奥尔曼。
  对她们的请托,奥尔曼实感敬谢不敏,就算暂时和她们联手,也不愿意就此被她们所利用。
  薇多莉亚身为军队统帅,很容易就以诉诸武力来解决争端—舌蕾儿只要利用多余的财力,就能招募士兵,这两人一旦发生正面冲突,势必血流成河,而奥尔曼若替她们效命,也一定会被卷入纷争。
  因此奥尔曼决定另寻出路,走一条不同于她们的路。
  为了摆脱心中的阴影,清除王国沉积已久的黑暗,他决心要向这条路迈进。
  奥尔曼把娜莉雅找了过来。
  「您找我吗?」
  「我打算再住以前那个房间。」
  妹妹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那里不是既窄又暗吗?这间办公室比较好吧?」
  奥尔曼以往的寝室十分窄小,自从他离开皇宫以后就没人使用,里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因为那附近有书库,还有女仆的休息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搬到您附近的房间去。」
  「好啊。」
  奥尔曼爽快的答覆让娜莉雅吓了一跳。
  随后奥尔曼带着妹妹前往位于自己房间楼下的书库。
  这个书库已历经数代国王,当中以八代以前的米鲁涅尔克二世尤其喜好书籍,因此被他当作自己的书库使用,后来除了书籍之外,连散布各处的公文等也全都收放于此,所以不断地进行扩建。
  奥尔曼向书库门口的守卫示意之后便走了进去,虽然这里实施着出入的管制,但因奥尔曼已成为代王,所以进出自由。
  书库内只有一扇窗子,但并非原本如此,而是因堆积如山的书籍将其他的窗子都给遮掩了。
  奥尔曼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个地方挺好用的。」
  「是吗?」
  娜莉雅反问。
  「如果太常进出办公室,特鲁西姆和皇姊们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
  「那就向他们抗议呀,您好歹也是堂堂代王。」
  「没关系,这里比较好。」
  奥尔曼又找了卡琳过来,无论在何处召唤这名女仆,她都会立刻现身。
  「您找我吗?」
  「去找一些人整理书库,另外如果旧衣店夫妇有遗留孤儿,能帮我给他们一些慰问金吗?」
  「那对夫妻没有后嗣。」
  「……这样啊,那么帮他们办个葬礼也好,还有我想调查一下古杰尔赫夫帝国和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大使,以及吉蕾儿皇姊。」
  女仆应声遵命后便退了出去,而对此娜莉雅又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您打算做什么呀?」
  「各种事啊。」
  「……您为什么要重用那个女仆?如果您想要查什么,请命令我去执行。」
  「不用啦。」
  奥尔曼有些困窘地继续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跟着我没关系吗?薇多莉亚皇姊不是找你去帮她吗?」
  「宣誓效忠的对象如果换来换去的话,个人的素养会受质疑。」
  她的意思就是没打算离开。
  奥尔曼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窗边。
  阳光只能照射到长桌的四周,其余的地方相当阴暗。
  奥尔曼感觉这样的情景简直就是自己的写照,虽然自己身为代王,但执掌的任务却是一片阴暗,而和自己同一阵营的人只有誓言效忠自已的妹妹和女仆。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接下来要进行的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或许会产生怨恨或复仇之心,甚至还会有一些人因此而丧命……
  突然书库的门打了开来,奥尔曼原以为是女仆她们,但并非如此。
  进门的人冲了上来紧紧抱住了奥尔曼。
  「皇兄大人!」
  梅妮卡满脸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我可是找遍了皇宫的所有房间呢!」
  「对不起,以后我都会待在这里。」
  看到这个妹妹天真无邪的笑容,奥尔曼也不再满脸愁容了,可见他有多么疼爱梅妮卡。
  梅妮卡环视了书库内四周。
  「皇兄,难不成你是在查阅王国的历史和法律?」
  「没错,你挺了解的嘛。」
  对于妹妹的随口一问,奥尔曼感到相当讶异。
  梅妮卡露出微笑。
  「我也要帮你。」
  「梅妮卡,你还太小啦。」
  「哪会?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梅妮卡鼓起了双颊,其实她这样的动作反而突显了自己的年幼。
  「我想要帮皇兄的忙,你早晚都会成为一国之主,我想待在你的旁边。」
  梅妮卡宛如预言一般,说得十分斩钉截铁。
  笑望着妹妹的奥尔曼突然感觉到有人正注视着自己,他抬头一望,只见房门附近站着一位和梅妮卡一起进房的女仆,她就是莎莉由。
  「梅妮卡。」
  奥尔曼小声问道:
  「那个女仆是卡琳的手下吗?」
  「不是啊。」
  梅妮面露不解。
  「她是专属于我的女仆,如果你想要用她的话,让给你也无所谓……」
  「……不用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抢你的女仆呢?」
  年幼的妹妹一听笑了出来,
  此时来了近十名的女仆,她们都是卡琳的手下,走在头一个的女仆名叫菈妮。
  菈妮和其他女仆不同,她的胸前别着一个蔷薇造型的陶瓷胸针。
  「拜见殿下。」
  「我想要你们把这些杂乱的书籍整理一下,另外如果有看到记载着王国地图、历史,尤其是冥玉相关内容的书本就拿来给我。」
  「是。」
  「对了,菈妮,我要托你一个稍徽困难点的任务,你去查一下『斑纹匕首』最近的动静。」
  「遵命。」
  菈妮的态度感觉比卡琳更为拘谨,她鞠了躬后随即离去。
  女仆们一一拿来书本和地图堆在奥尔曼面前。
  「……娜莉雅。」
  奥尔曼摊开地图问道:
  「是。」
  「……薇多莉亚皇姊和古杰尔赫夫帝国应该曾在边境上发生过冲突……」
  「希尔托露德皇姊曾直接命令她驻扎在廉登市,据说她也曾和对方的将军交涉过。」
  廉登市是个就在古杰尔赫夫帝国边境附近的城市,经商队伍通常必经的道路从市中心贯穿而过。
  古杰尔赫夫帝国从以前就一直宣称这个城市是隶属其国土范围,事实上市民中属于古杰尔赫夫血统的居民也比较多,他们都相当渴望独立,而古杰尔赫夫帝国对此也十分赞同。
  当然芬梅尔豪森王国则完全无法认同,因为这块土地自古以来就一直属于芬梅尔豪森王国所有,从来不曾为古杰尔赫夫帝国的领土,古杰尔赫夫帝国刻意煽动当地居民争取独立,意图日后将此地并入古杰尔赫夫帝国之内。
  虽然目前这里状似太平,但过去曾几度发生纷争,去年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军队以演习为名出现于此地近郊,薇多莉亚便紧急被派往此地坐镇。
  若就国力而言,古杰尔赫夫帝国远在芬梅尔豪森王国之上,因此必须慎重因应,而希尔托露德之所以会派薇多莉亚前来处理正是因为如此。
  「当时和薇多莉亚皇姊对峙的古杰尔赫夫帝国将军叫什么名字?」
  「诺伊彦里克将军。」
  「嗯——休泰贝尔克大使呢?」
  「应该有保持联络吧,听说双方都有派特使往来。」
  「我听说这个大使很贪婪。」
  「他贫婪是出了名的,因为他向来不拒绝贿络,而且还十分吝啬,据说他之所以到帝国去当官,正是因为他能在商业中心控制金钱流动,至于诺伊彦里克将军就不像他那样。」
  「他们两个应该处得不好,因为他们曾经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娜莉雅听了奥尔曼所言皱起了眉头,显得相当惊讶。
  「为什么您会知道这些事?」
  「我前一阵子到古杰尔赫夫帝国工作时听一个妓院的女人说的,她现在应该在王国边境附近吧……」
  奥尔曼的妹妹一听到「妓院」两个字又皱了一下眉头,奥尔曼假装没看到。
  此时卡琳回到了书库。
  「我全都打点好了,近日之内应该就会有人回报。」
  「谢谢你。」
  奥尔曼对卡琳道了声谢,只见娜莉雅的脸似乎抽动了一下,不过奥尔曼这次是真的没发现。
  「卡琳,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边境有什么状况吗?」
  「目前并没有任何状况。」
  女仆摇了摇头。
  贝鲁兰多联合王国对于领土的贪念表面上不如古杰尔赫夫帝国般露骨,但其实已经做了很多动作,他们觊觎的并不只是芬梅尔豪森王国的某个地方,而是整个国家,尤其是只要攻占属于物流集散中心的首都留布尔格,将可主宰罗迪亚大陆的商业交易。
  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魔爪并不从土地下手,而是企图让他们安排的魁儡坐上王位,如此一来什么样的条约都可签订,因此从以前他们就一直以重金贿络芬梅尔豪森王国的官员或贵族。
  「他们会不会也送钱来给我啊?」
  「皇兄。」
  娜莉雅满脸困扰地喊了奥尔曼一声,这位谨守清廉本分的妹妹连玩笑话都不想听到。
  奥尔曼苦笑着从怀里拿出两枚银币,这是他受命担任中务卿后所支领到的部分薪俸,和付不出房租的当时相比,这样已经多到让他觉得头晕目眩了。
  奥尔曼将银币并排在长桌上。
  「薇多莉亚皇姊和吉蕾儿皇姊……应该要选谁呢?」
  娜莉雅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奥尔曼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
  「卡琳,你认为哪个皇姊比较好?」
  「统帅军队的薇多莉亚殿下和掌管实务的吉蕾儿殿下,她们两位的素养和实力不相上下,不过吉蕾儿殿下比较不受拥戴……」
  女仆回答的语气依然冷漠,但是却说得一针见血。
  「在薇多莉亚殿下的统驭之下,军人们全都团结一心,但向吉蕾儿殿下靠拢的公务员就不是如此。」
  「原来如此,那么就从这边开始吧。」
  奥尔曼把右边的银币翻到背面,连娜莉雅都知道这个银币指的就是吉蕾儿。



第三章 最初的行动
  当前的白瓷皇宫虽然还没爆发事端,不过谁都知道紧张的气氛与日俱增,就像是烧得极热的油,只要稍微有点星火就会引发烈焰。
  当吉蕾儿出生时,鲁多尼亚三世已有两个女儿,换句话说她是第三个女儿,不过没多久后第二个女儿即因病过世,无论在哪个年代,疾病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人带离这个世界。
  和既聪明又美丽的长女希尔托露德相比,大家都说吉蕾儿凡事很拘谨内敛,不过这都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被拿来和皇姊做比较,所以才刻意保持低调,其实她心里隐藏着不输他人的蓬勃野心,讽刺的是她是因为顾忌皇姊才会变成如此个性,而让她如此的皇姊现已离开人世,所以她已经不再需要那么内敛了。
  「夫君。」
  吉蕾儿对她的丈夫季梅尔说道:
  「贵族们都是怎么说的啊?」
  「大家都对薇多莉亚很不满,薪俸被减成那样,会有如此情绪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属于贵族后裔而且地位较低的人多半没有土地,就算有也是少的可怜,这些无法靠土地取得收入的人们便成为王国的公务员领取俸禄,不过薪俸却又被薇多莉亚削减,因此会心生不满是必然的。
  「宰相也是这样说的。」
  「特鲁西姆应该财产不少呀。」
  「他说想要拨出自己部分财产分发给贵族们,所以把钱拿来我这里,他还说贵族是支撑国家的主干。」
  如果没有血管,血液便无法在体内流动,如果这些担任公职的贵族们肩负起血管一般的工作的话,这样的想法当然是正确的,而薇多莉亚的高压政策就像要让血停止流动,但问题是特鲁西姆好像是要救济贵族,但他真正的目的根本就是在向吉蕾儿献殷勤。
  吉蕾儿和季梅尔两人将宰相视为「同路人」,于是毫无顾忌地收下他送来的钱。
  「拿一半分给贵族他们吧,只要给他们一点钱,他们就会开心得痛哭流涕。」
  季梅尔如此说道,当然他也想要把余款收进自己口袋里。
  吉蕾儿虽然瞧不起丈夫所言,不过也默认了。
  「这件事你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办吧,不过吩咐贵族们尽量别做事。」
  「应该是要吩咐他们做事吧?」
  「是别做事,你还没搞懂吗?军队再怎么向薇多莉亚效忠,没吃东西根本活不下去呀。」
  季梅尔像是被泼了冷水一般地答道:
  「你怎么这么说啊?」
  「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你是因为被家里扫地出门才和我结婚的,所以最好是乖乖听我的话。」
  「我可是冒着危险四处帮你找人和捞钱耶!」
  「那当然罗,我白天不在的时候,你带着小男孩到床上去,你真的以为我一无所悉吗?」
  吉蕾儿异样的目光让季梅尔哑口无言,虽然双圣教的教义并未禁止男与男的情色行为,不过舆论仍会有所批判,更何况要是被世人知道代王之夫有此行径,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对于说不出半句话的丈夫,吉蕾儿继续发号施令。
  「把我的命令传下去给贵族们知道,另外那个东西继续从你家搬过来。」
  季梅尔垮着一张脸走了出去,随即去执行吉蕾儿交办之事。
  隔天起薇多莉亚麾下某支部队的粮食供应突然暂停。
  其实并非粮食不足,粮食都被保存在粮仓里,但却没发送到部队。
  军队是一种组织,而运作组织需要公文,若要动用属于国家财产的粮食或装备,皆须经过申请手续并获得许可。
  发送粮食的许可未被核发,因为申请手续被改得极为繁复,导致公文停顿,此外连军舍间要调度一支长枪都困难重重,不久后军中便累积了严重的不满情绪。
  这一切都起因于贵族们工作懈怠,而薇多莉亚十分了解个中原因。
  「那个死女人想饿死我的士兵吗?」
  薇多莉亚未被眼罩遮覆的眼睛里充满了憎恨的情绪。
  「要让饿过头的士兵复原可不容易,看她一副乖乖牌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为了导正贵族们工怍懈怠的态度,薇多莉亚施以空前的高压政策及刑罚,这一来使得贵族们更加不满,结果变成一种恶性循环。
  「可不可以叫特鲁西姆从国库拨款直接供应粮食给军队啊。」
  部下的依蕾克莉丝将军答道:
  「我们曾求见宰相大人,但他表示因病无法接见。」
  「他哪有病,那个死老头打算站吉蕾儿那边是吗?」
  特鲁西姆的直接权力被剥夺了,因此他认为选择靠拢掌财的一方对自己较为有利。
  依蕾克莉丝虽然是个仍略感稚嫩的年轻女将军,但她相当清楚自己这位个性刚强的喜好些什么。
  「不如我们派兵在宫里逮人吧。」
  「将吉蕾儿以叛逆罪逮捕是吗?听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证据何在?没有证据能证明贵族工作懈怠与吉蕾儿有关,如果她有集结囤积武器也就算了,我想我这个皇姊应该还没有笨到在白瓷宫殿里囤积武器。」
  「我们曾查过她的周遭,可是没抓到什么把柄。」
  「我的部下不习惯做这种事。」
  薇多莉亚的部下多半是耿直率真之人,与其在台面下汲汲运作,他们更喜欢直接在战场上厮杀。
  「就算没有证据,但她显然意图夺取王位,只要我们先下手为强,就不会便宜了她。」
  「嗯……」
  薇多莉亚缓缓地抓着覆盖右眼的眼罩。
  「说的也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也得为了我的部下们挺身而战。」
  「我们绝对向薇多莉亚殿下您效忠。」
  「谢谢。」
  依蕾克莉丝因自己的提案被薇多莉亚所采纳而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她心想这样一来今晚与薇多莉亚共枕的人肯定是自己没错,这位独眼女将军也如同她其他兄弟姊妹一般,有着自己独特的性癖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代王之中被人私下评为最不显眼的人物都在做些什么呢?其实他一直窝在书库之中。
  只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进出书库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中女仆已经取代了卫兵,同时与奥尔曼无关之人皆不可进出,无论是使用武器或在精神层面上,卡琳的手下皆不输给男性。
  奥尔曼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女仆们在他脚边放了几张纸条,而他则是盯着纸条出神思索。
  「皇兄,您到底在做什么呀?」

  突然娜莉雅出声向他问了一句,由于这个妹妹是他的护卫,因此可自由进出书库。
  奥尔曼含糊地答道:
  「各种各样的事啊。」
  「如果您是担心消息走漏,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不会泄漏秘密的。」
  「我相信你,不过跟这个没关系。」
  奥尔曼困窘地慢慢答道。
  这时候菈妮走进了书库。
  「奥尔曼殿下,有件事要向您报告。」
  这位女仆只说了这句便沉默不语。
  奥尔曼察觉到她的用意,于是告诉妹妹:「你离开一下。」
  「我打扰到你们了是吗?」
  「不是啦,听说市场上谷物都涨价了,可以去帮我瞧一下状况吗?」
  虽然娜莉雅摆出一副不满的样子,不过还是乖乖地听话了。
  等到房内只剩下两人时,菈妮开始说道:
  「关于『斑纹匕首』,留布尔格的确有他们的窝藏之处,其他的女仆正在调查正确的位置,只要在那里抓到人,应该就能厘清您所搭乘的马车受袭的原因。」
  「不急,小心行动,不要被发现了。」
  「其实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您的兄弟也涉入其中。」
  「是谁?」
  「诺伊贝克殿下。」
  奥尔曼稍微移动了身子。
  菈妮的语气并无任何变化,卡琳的手下多半是不会将感情外露的人,而其中又以菈妮特别冷静。
  「是我那个死去的皇兄从中穿针引线的吗?」
  「不是,是诺伊贝克殿下的死似乎与『斑纹匕首』有关,正确来说应该是雇用『斑绞匕首』的人毒杀了诺伊贝克殿下。」
  「下毒的女仆应该已经自杀了。」
  「自杀的人不是卡琳的手下,而是一般的女仆,她应该不敢到高处去。」
  菈妮断言女仆应为他杀。
  奥尔曼静静地思考了一下,袭击了自己的人和杀了诺伊贝克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究竟是谁呢?
  正确来说,马车遇袭时,对方下手的对象并非奥尔曼,而是娜莉亚,此人不仅要置娜莉亚于死地,还杀了诺伊贝克,进而从中获利。
  奥尔曼怎么也想不透,娜莉亚和诺伊贝克除了是「兄妹」之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利害关系。
  如果只思考诺伊贝克的部分,情况就不同了,因为他也是代王之一,先不管过世的希尔托露德基于什么理由选他担任代王,只要一把他除掉,对于剩下的人来说就等于少了个竞争对手,可是当自己被袭击的时候,根本还不知道代王人选为何。
  (如果是这个理论的话,那我也有嫌疑了,)
  奥尔曼苦笑了一下,自己也没出面拜托,就有人自动帮自己除掉某个代王了吗?
  他心想既然自己不可能,那么嫌犯无疑是吉蕾儿和薇多莉亚了,至于她们是怎么想的就不管了。
  「继续调查下去。」
  菈妮听令后便默默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随之娜莉雅走了进来。
  「你这么快就查回来了啊?」
  「有关市场的事我问了厨师,并没有涨价这回事。」
  「啊~~还没涨啊。」
  奥尔曼嘟囔了一声,现在这个季节常常因扫货囤积而导致谷物价格攀升,而这多半是因为商人察觉到有爆发战争的危机或有军队直接采买所造成。
  奥尔曼判断薇多莉亚应该还没打算动用军力。
  「想要推薇多莉亚皇姊的背一把,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难道你想要请她派兵吗?」
  「这挺困难的,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引发古杰尔赫夫帝国的误会。」
  长久以来芬梅尔豪森王国和古杰尔赫夫帝国不断因为国界认定问题发生小型纷争,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因,只要薇多莉亚一出兵,古杰尔赫夹帝国势必会有所反应,而那位孤傲的皇姊也一定会挺身迎战。
  「现在还不是和强大的帝国对战的时候。」
  奥尔曼期望的是以最少的流血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让薇多莉亚动员大规模的军力反而不是他所乐见的。
  此时卡琳走了进来,她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地向奥尔曼走近。
  「卡琳,贵族们的状况呢?」
  「他们对于薇多莉亚殿下不满的情形似乎很相当严重。」
  「因为薪俸都被她给削减了啊。」
  「感觉情势有些不稳定。」
  「他们都对工作懈怠吧?」
  「是的,薇多莉亚殿下目前暂时按兵不动。」
  拥有军队就等于拥有力量,因为芬梅尔豪森王国是个小国,所以常备军的人数并不多,但由于没有其他能与他们匹敌的力量,因此几乎不可能向他们正面挑战,所以才会使出这种工作懈怠的手段。
  「应该在薇多莉亚皇姊忍无可忍之前就采取行动比较好吧。」
  奥尔曼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卡琳,你觉得吉蕾儿皇姊还没有那个东西吗?」
  「您是指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吗?希尔托露德皇姊过世前,我曾经不小心说溜了嘴……」
  卡琳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地点了点头,而这一幕娜莉雅全看在眼里。
  「皇兄,您指的是……?」
  奥尔曼竖起了食指,示意妹妹不要多说,然后继续向卡琳问道:
  「如何?」
  「我会继续监视她,不过她目前手上应该没有。」
  「那得小心处理了,可以麻烦你吗?」
  「吉蕾儿殿下……不对,是季梅尔殿下对吧?」
  「没错,你很清楚。」
  奥尔曼并没有交代是什么事,但女仆似乎已经完全了解并安静地行了礼,而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娜莉雅则露出一副不悦的表情。

  走出书库的卡琳和守卫的女仆互看了一眼后便向回廊走去,她的目的地是白瓷皇宫外。
  卡琳朝着仓库街前进,芬梅尔豪森王国虽然没有临海,但有伦特河流过境内,由于留布尔格市位于河边,因此建有许多物流仓库。
  卡琳走向其中一角,自古以来在河川或海上工作的人总是粗野地在这里喊价拍卖,虽然此时有不少人正盯着一身文仆打扮的卡琳直看,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
  卡琳走进一问像是事务所的简陋建筑内,里面的人物惊讶地转过身来。
  「你要干什么!?」
  「请您小声一点,我是宫里的人。」
  「……是吉蕾儿派你来的吗?」
  卡琳并未作答,她随此人想像,而此人就是季梅尔。
  季梅尔虽然被老婆吃定,不过自尊心却很高,他认为自己这种身分的人根本不需要去记女仆的长相,而卡琳相当清楚他的这种心态。
  卡琳向敞开的窗户外看了一眼,只见一大群人正将什么搬进仓库里,她发现那些反射着阳光的物品竟是大量的武器和护具。
  「看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嘛。」
  「这些都是必须要用的东西啊,我老家也说会尽一切力量提供援助。」
  从季梅尔的老家戈鲁瓦斯氏的家里所调度过来的武器全都集中存放于仓库街,这些武器并不是要用提供给军队,而是有其他用途,是为了吉蕾儿所要使用的武器和护具,为了供她争权夺利而需的物品。
  当然这件事是瞒着薇多莉亚,秘密地在进行,不过却被卡琳的手下掌握到确切情资。
  季梅尔一边确认着文件,一边问道:
  「吉蕾儿说了什么吗?」
  「她交代从明天深夜开始就把这些物品搬到白瓷皇宫去。」
  季梅尔倒吞了一口口水,他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搬进皇宫。
  「……终于要行动了是吗?」
  「贵族们不满的情绪已经相当沸腾。」
  「不过万一被薇多莉亚发现的话该怎么办?那个女人可是掌有军队的。」
  「吉蕾儿殿下说一切都打点好了。」
  卡琳根本不是吉蕾儿的人马,所以这句话不可能是吉蕾儿所言,不过季梅尔不可能察觉。
  季梅尔额头冒着汗点了点头。
  「你告诉她我知道了……我成为亲王的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是吗?」
  「吉蕾儿殿下对您有很大的期待。」
  季梅尔终于露出了冷笑。
  他是个渴望坐上权力大位之人,若只是从商肯定没有机会,因此他刻意地与王室攀上关系,由于这就是最令他开心之事,因此无论吉蕾儿怎么使唤他,他全都忍了下来,一切就只为了能在史书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不知不觉中卡琳已经离开,完全沉漫于权力幻想中的季梅尔并没有发现有一部分文件随着卡琳消失了。
  于是当天的深夜……
  有个人影跑在人迹杳然的街道上。
  这里是住宅区,而且是贵族及富商的住家集中的地区,不同于夜夜笙歌的娱乐区与忙着准备隔天进货的市场,这里十分安静,不过此时却响起踩踏石板地的声音。
  从大街到小巷,然后又回到大街上,在街道上奔跑的是一名女仆的身影,她是卡琳的手下菈妮。
  受命调查的这名女仆多半是独自行动,虽然她向来充满自信,不过此刻她感受到自己身陷险境。
  她在奔驰的同时也不时确认背后的情况,显然她正留意着自己是否被跟踪了,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不过她相信有人跟在自己后面,因而不停地疾奔。
  她把手伸入口袋取出了削尖黑铅而成的笔及一张小纸条,多余的纸则含在嘴里。
  菈妮飞快地在纸上写着,虽然她与卡琳出身同族,但她不会隔空传话,因此只能将查得的情资记住,或是写下来再传递出去。
  她总是能将情资毫无错误地牢牢记住,然后一字不漏地回报,而此刻的她却是将情资记录在纸上,证明危险已经迫在眼前。
  (『斑纹匕首』的雇主太危险了……无论如何得通知奥尔曼殿下才行……!)
  菈妮突然感到自己背后有动静,她停笔掀起了衣服,然后取出一把细长的小刀夹在指缝转身射了出去。
  结果发出撞击硬物的声音,小刀掉落在石板地上。
  (没射中吗……!?)
  茳妮直觉当场的确有人在跟踪自己,可是她左右确认后却没发现任何人,她心想或许其实并没有人在追自己,但又觉得不可能,她追查『斑纹匕首』并且已经掌握到真相了,而现在有人要向自己下手。
  菈妮跑进了小巷中,上气不接下气地用指头夹住纸条,同时另一只手则抓着胸前的胸针。
  突然她寒毛直竖,就在她感到一股杀气的瞬间,她跳向一旁逃离开来。
  「啊!?」
  敌人在菈妮的头上,不是在她左右,而是在她的上方,敌人的弯曲刀刀光一闪,女仆的衣服和口袋全被砍破,纸条散落一地。
  「糟……」
  菈妮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性命与重要的情资,她只稍微犹豫一下便决定以后者为重,不过她错了。
  「呃!」
  菈妮感到背后一阵剧痛,然后从嘴里吐了一口气,结果她没有拿到纸条。
  接着刀刃被用力插入菈妮体内,要让她气绝断命。
  「呃……啊啊……」
  菈妮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无力地凝望着袭击自己的人将纸条拾起。

  隔天。
  卡琳向奥尔曼报告了仓库街之事。
  「和我的手下所回报的状况大致相同。」
  「姊夫中计了吗?」
  卡琳以点头取代了回答。
  奥尔曼感到十分满意,他将装着早餐的盘子原封不动地推到了桌角,最近他都让人把早餐送到书库给他,但却很少吃。
  卡琳看着奥尔曼动也没动一下的早餐。
  「您不吃吗?」
  「总觉得没什么食欲。」
  奥尔曼嘟囔地说道:
  「我老做不好的梦,想说如果让自己饿着肚子,说不定就只会做吃东西的梦。」
  「好好吃饭也是代王的职责之一。」
  「你的职责还包括管我吃饭吗?」
  奥尔曼故意说得有些讽刺,没想到卡琳竟理所当然般地点了点头。
  「没错。」
  卡琳慢慢地将盘子移回原来的位置。
  「请用,我们已经试吃过确认没毒了。」
  「我不喜欢吃冷掉的食物,我以前很穷的时候,只要付点钱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食物,跟现在都不一样。」
  「下次我让人送到您的寝室去,这样您一起床就能用餐了,不过前提是您没睡在书库……」
  这段时间奥尔曼都在书库里待到天亮,有时觉得麻烦的话甚至睡在地板上,关于此点,这个女仆曾暗示过奥尔曼不要这样。
  奥尔曼原想反驳,但终究还是作罢。
  「好啦,我会吃啦,你记得要去确认武器是不是真的被搬进宫来了,有关吉蕾儿皇姊的计划一定要设法成功。」
  「了解,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看到您的盘子是空的。」
  「不要说这种惹人厌的话了。」
  奥尔曼挥挥手要卡琳赶快出去。
  两位负责护卫的女仆对着从书库走了出来的卡琳鞠了个躬,突然卡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转过身来。
  「都没看到菈妮吗?」
  负责护卫的两位女仆皆摇了摇头。
  「没有,她应该还在调查奥尔曼殿下所交辫的事。」
  卡琳交代她们若莅妮回来立刻回报,随即向楼梯走去。
  她缓缓地走着,几乎没发出半点脚步声,会这般尽可能地避人耳目是她所属族类自古传来的生存方式,因为他们长年受到迫害,所以偏好如影子地行动,非常适合负责王国的秘密任务。
  在回廊上走动的人都没看卡琳一眼,因为她是女仆,所以没什么奇怪,也或许他们根本不记得曾与人擦身而过,而卡琳对此也表现得毫无所谓。
  话虽如此,还是有极少数的人注意到卡琳的存在。
  卡琳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并未继续向回廊前方直走,而是右转走向人迹罕至的露台。
  面对中庭的露台采光不佳,因此不仅湿气甚重,而且十分肮脏。
  卡琳走出露台之后转身一瞧。
  「有什么事吗?」
  过了一会儿走出一名女子。
  「……竟然被你发现了。」
  她是宰相特鲁西姆的秘书官耶儿拉妮雅,她略显上扬的眼睛让人觉得她貌似猛禽。
  「你一直都在跟踪我吧?」
  「怎么可能,书库有那么凶悍的女仆站在那里。」
  「有何贵干?」
  「唉唷~~我这个微不足道的秘书官在这里遇见你,你都不觉得吃惊吗?」
  「因为我很清楚你的真面目。」
  耶儿拉妮雅歪起了嘴,瞬间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杀气。
  不过马上又消散了。
  「……我本来就猜到是这样了,你这个女仆还真是个危险份子。」
  「你打算杀了我吗?」
  「没有呀,我真要除掉你的话,会偷偷下手的。」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直属于宰相的谍报组织『白瓷气息』就是由你带头的呀。,
  「是呀,所以关于你的来历我也有所掌握。」
  这会儿换卡琳眯起了眼睛。
  卡琳心想此人绝非简单的对手,冠上白瓷皇宫之名的这个谍报组织,在王国中所拥有的力量极为强大,它可以是国王的最终手段,也可能被与国王作对的宰相拿来当作武器来使用,组织成员人数并不多,这也正表示他们鲜少在台面上活动。
  曾经这个组织也被怀疑过是否真实存在,不过卡琳很早以前就发现他们是确实存在的,而且暗中监视着他们。
  相对的耶儿拉妮雅也十分留惠卡琳,她应该也认为这个样貌完全不随岁月改变的女仆相当可疑。
  卡琳突然将右手放到背后,然后以一定的次数及方式弯曲着手指头,这是无须口中念念有词的无声咒语。
  耶儿拉妮雅稍微举起手来。
  「可以请你住手吗?」
  「除了一直隐藏在历史黑暗面之外,减少知道我们存在的人数也是确保本族长久生存的手段之一。」
  「我并没有打算除掉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我不会以书面承诺。」
  两人就此互瞪对峙了一会儿,像他们担任此类任务的人往往只做口头承诺,虽然欠缺历时累积的信任,但他们会凭着过往的经验大略判断。
  卡琳判断当下应该可以相信耶儿拉妮雅,于是停止默念无声咒语。
  「你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必须徵询奥尔曼殿下的同意。」
  「位在现场之人的同意比较重要吧?」
  卡琳并未直接作答,而是不发一语地作势催促耶儿拉妮雅回答自己的问题。
  耶儿拉妮雅耸了耸肩。
  「好啦,吉蕾儿殿下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咦?宰相他和吉蕾儿殿下不是过从甚密吗?」
  「过从甚密并不等于彼此真的往来得很深入。」
  「所以你才来找我是吗?」
  「唉,是呀,我只能问对情况比较了解的人,还有就是我也想认识认识你。」
  为了避免无谓的冲突,往往会先去认识一下对方。
  卡琳牢牢记住了耶儿拉妮雅的身段和声音,她心想眼前这名女子恐怕也是做同样的事。
  「你想知道吉蕾儿殿下哪方面的事?」
  「最好是对她不利的。」
  「我可不会白白告诉你唷。」
  「我会答谢你的。」
  女仆稍微思考了一下答道:
  「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件她现在正在进行的勾当,相信你一定会很满意。」
  「这件事你可以瞒着你的主人偷偷告诉我吗?」
  「这是位在现场之人的同意。」
  卡琳回送了一句耶儿拉妮雅自己说周的话。
  宰相的秘书官苦笑了出来。
  「你的情报可靠吧?」
  「我可以保证。」
  「那么就说来听听吧。」
  「我会告诉你的……不过我想先问你,我认为你来找我应该是宰相的吩咐,这样认为应该没有错吧?」
  卡琳这样问,即是指出「特鲁西姆决定与和自己过从甚密的吉蕾儿为敌」,特鲁西姆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扯吉蕾儿后腿的情报,并非想要示好。
  结果耶儿拉妮雅露出一副感到很好笑的表情。
  「不是啦,是我自己想来找你的,不是宰相。」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宰相的心腹。」
  「你是要我一辈子都辅佐宰相吗?」
  「所谓效忠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随便你们要怎么想。」
  留着翠绿色秀发的女仆心想耶儿拉妮雅似乎不是只温驯乖巧的哈巴狗,她的内心可能在打着什么主意。
  卡琳在心目中认定了这名女子必须特别留意。
  于是卡琳将自己所知之事告诉了耶儿拉妮雅,而耶儿拉妮雅也满意地点点头。
  「谢啦,挺有用的情报唷。」
  「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这个如何?」
  耶儿拉妮雅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了一只陶瓷胸针,上面刻着一朵蔷薇花。
  卡琳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接下胸针。
  「这在哪里拿到的?」
  「是有人遗失的。」
  「……这是我手下的胸针,在哪里捡到的?」
  「这你就别追问了。」
  「难不成不是她遗失的,而是从她身上拿走的?」
  「或许是吧,不过就当作不是好了。」
  「菈妮她……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了吧?」
  耶儿拉妮雅并未作答,不过这就是她的回答。
  卡琳紧紧握着手下的遗物。
  「是谁干的?」
  「谁知道呢。」
  就算她知道也不会说吧。
  卡琳知道菈妮并不是被耶儿拉妮雅所杀,因为如果眼前这名女子是凶手,她就不会把胸针拿给自己,这并非出自于她的好心,而只是做为卡琳提供情报的回报罢了。
  莅妮应该是茌调查『斑纹匕首』时发现了什么真相,而遭相关人士杀害灭口。
  耶儿拉妮雅已经离开了露台,而卡琳则拿着胸针把弄了一下。
  突然胸针背面打了开来,原来底座是个小盖子,一张纸条从里面掉了出来。
  (上面好像有写着什么……)
  虽然字写得又乱又小,但卡琳还是看懂了。
  (是地址……)
  遇袭的菈妮应该是好不容易把这张纸条藏在胸针里,她应该还查到了其他情资,不过也没办法向她确认了。
  卡琳将纸条撕碎,然后从露台撒了下去。
  纸条上的讯息已经深印在她的脑海里,她随即转身走回书库。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薇多莉亚对贵族们的高压政策越来越严苛,而对军队的物资供应也仍处于停滞状态。
  军中秩序虽可以用军纪来维护,但前提是必须确实提供基本需求,主要就是军饷与伙食,若无法落实将导致逃兵或是发生掠夺。
  薇多莉亚对此十分清楚,因此她减少自己的财产来分发给士兵们,但她心里有数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她真的打算让我的部队变弱。」
  薇多莉亚没有被眼罩盖住的眼里充满了怒火,心想吉蕾儿让她的部队变弱到底是何居心?她的脑海里尽是负面的想像。
  「薇多莉亚殿下的部队是征战于大陆各处的精悍部队,削弱他们的力量乃兵法上常用的方法不是吗?」
  独眼代王回头一看,特鲁西姆不知何时走进了她的办公室,而秘书官耶儿拉妮雅则如影子一般地站在他的身旁。
  「是宰相大人你啊,有什么事吗?」
  「我身为效忠于王国的家臣,实在无法看着代王之间彼此你争我夺。」
  「听说你和吉蕾儿互动很密切嘛。」
  「我和每一位代王都保持着密切的互动。」
  「你少跟我胡扯了,你就像寄生在国王身土的血蛭一般,不管怎么被嫌厌,仍然靠着吸别人的血来活下去。」
  特鲁西姆绷起了脸,不受任何人喜爱,只凭着能言善道而爬到今日地位的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赤裸裸地批判。
  薇多莉亚依然毫不留情面。
  「你向来只顾着保住自己的地位,只要和代王打好关系就能在王国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你是这么打算的对吧?」
  「……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我一心只挂念着王国的一切。」
  「那么你做好你宰相的工作就行了,别想要保有你的影响力。」
  「我想宰相一职无论对外或对内应该都相当具有地位。」
  「……哼。」
  特鲁西姆所言为实,不管宫内对他的评价如何,特鲁西姆担任宰相并未犯过什么重大过失,而且其他国家对他的看法也还不差,只是他生性贪婪,有时会索取贿赂,虽然过去因为他能力还可以而未追究他的所为,但由于薇多莉亚向来要求清廉,所以对特鲁西姆的作为十分不快。
  特鲁西姆确定了薇多莉亚无意再多说,于是转移成其他话题。
  「其实我带了个人来拜见您……」
  「谁?」
  老宰相对着耶儿拉妮雅轻轻地点点头,而耶儿拉妮雅则又对着门外说了些什么。
  一名臃肿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粗暴地大声喊道:
  「薇多莉亚!我的妹子!」
  被喊妹妹的薇多莉亚大动作地皱起眉头。
  「是加库特你啊。」
  薇多莉亚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再理会加库特,反而向特鲁西姆问道:
  「我之前就见过这家伙了啊,而且还因为他对女仆不好而训了他一顿。」
  「加库特殿下说想要帮您的忙,他希望我能从中帮他牵线一下。」
  「我想也是。」
  薇多莉亚当然不喜欢加库特,虽然薇多莉亚的年纪较小,可是她的风范气度从没有输给加库特,与其说是因为加库特为人粗暴,还不如说是她天生就讨厌他,因此他们几乎很少交谈,就算有也只是薇多莉亚单方面不断地挖苦加库特。
  薇多莉亚用她仅剩的单眼又看了加库特一眼,这个肥胖的哥哥稍微退却了一下,随即靠了过来。
  「我可以和你联手。」
  「我没理由和你联手。」
  「特鲁西姆说我若想要发挥长方,和你联手是最好的做法。」
  「他是这么哄你的是吗?」
  加库特既粗暴又单纯,对客套话毫无抵抗力,这是因为他自幼就老是因自己的暴力倾向而被排挤责骂所导致的反效果,对于世故老练的特鲁西姆来说,要怂恿他简直易如反掌。
  「妹妹,和我联手吧,我们可以一起治理国家啊。」
  「为什么?」
  「比起那个私生子,我还更适合当国王啊。」
  「你这也算是理由吗?」
  「我讨厌那个家伙。」
  薇多莉亚当然很清楚加库特根本是恨奥尔曼入骨,每次只要一提到奥尔曼,加库特总是眼露凶光,气喘吁吁,嘴里还冒出了泡泡。
  薇多莉亚一点都不喜欢加库特如此丑陋的表情。
  「我拒绝。」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都自己跑来找你了!」
  「就是因为这样啊,要是因为我和脑袋有问题的兄弟走得太近而被士兵们取笑,那我不就完蛋了?我得保住我的威严。」
  「哎呀哎呀,两位皇储别再吵了。」
  插嘴的人是特鲁西姆。
  「加库特殿下并不是空手来的喔,没错吧?」
  宰相对着加库特点点头,加库特才猛然想起。
  「对、对了,我知道有关于吉蕾儿的一件事喔。」
  「一定是什么无聊事吧?」
  「才不是呢。」
  加库特以很快的速度说了起来,薇多莉亚刚开始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态度,但却渐渐地竖耳倾听。
  加库特一说完后露出得意的表情。
  「如何?」
  「……哼,这肯定不是你去打听来的,是宰相告诉你的吧?」
  「是我查到的情报啦!」
  「好啦好啦,就当作是这样好了。」
  对于薇多莉亚来说,不管是谁取得的情报都无所谓,只要情报属实,都可以拿来作为反击吉蕾儿的充分证据。
  加库特兴奋地继续说道:
  「那么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罗?」
  「什么?」
  加库特对着满脸讶异的薇多莉亚激动地说道:
  「指定我为代王啊,你可以这么做对吧?」
  「你少胡说八道了,要是代王也能任命别人成为代王,那大陆上不就人人都可以自称为代王了?」
  代王这个地位本身只是暂时的,早晚都将成为国王,看看过去并没有代王当得很久的例子。
  比外,代王不只一人也属例外,对于志在登基为王的薇多莉亚来说,她固然也不打算再增加与自己同等地位之人。
  「我有当国王的资格!」
  「你既然喝干了银杯的酒,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那重新订定规则不就好了!」
  加库特变得更加执拗,薇多莉亚哭笑不得了。
  「既然这样,那你就活用这个情报给我看看啊。」
  加库特似乎听不懂薇多莉亚所说的意思,眨着眼睛问道:
  「什么?」
  「就是你刚才告诉我的情报啊,如果是真的,你就领头去确认看看啊。」
  「当、当然是真的……」
  虽然加库特显得有些不安,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领头去查。」
  「很好,如果你成功了,我就考虑重新订定规则,不过如果你因此失败了,我就再也不会相信你,知道吗?」
  薇多莉亚用她的单只眼睛瞪着加库特,加库特拚命地猛点头。
  「够了,那么就来准备一下吧。」
  于是薇多莉亚把她的部下叫了进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贵族们不满的情绪已到了爆发临界点,无论是谁都对薇多莉亚极度不满,而且渐渐地还有人喊出了「若要诉诸武力叛乱也在所不惜」,因为当前薇多莉亚的部队已经变弱了许多,现在正是发动叛乱的大好机会。
  对于贵族们这般不满的情绪及就算见血也要放手一搏的决心,吉蕾儿和季梅尔当然也有所耳闻,同时在奥尔曼的命令之下,讯息被女仆们夸张地渲染,但吉蕾儿和季梅尔并未察觉。
  吉蕾儿观察着适当的时机,她对季梅尔说道:
  「我下令要贵族们来大厅集合,我有事想向他们宣布。」
  「要动手了吗?」
  「当然。」
  季梅尔倒吞了一口口水,他心想这是场武装叛乱,成功的话即为宫廷革命,失败的话肯定会被当作图谋造反的愚蠢之徙。
  其实他们两人早就着手计划这件事,薇多莉亚的后盾是武力的话,那就削弱她的武力即可,而起义的名义就说是因为贵族不满的情绪爆发,这类的情形不管哪个国家都常发生。
  「我们已经买了武器,贵族们虽然贫穷,但大部分的人都因为虚荣而雇了佣人,所以把武器交给他们也行。」
  「要攻占白瓷皇宫是吗?」
  「那是我的目的,只要有武器,就能将宫里亲薇多莉亚的派系驱逐出去,而军队要从市内的驻扎地赶来需要一些时间,就利用这个空档要求贵族们宣誓效忠,向王国效忠……还有我。」
  吉蕾儿头一次露齿笑了出来,她深藏内心已久的想法瞬间一涌而出。
  吉蕾儿的脑海里浮现出登上王位且戴上王冠的自己,希尔托露德还在世之时,这一幕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我妹妹应该也无法如愿将衰弱的部队召集起来吧,对贵族们的演说让你来吧。」
  季梅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吗?你自己说就好了啊。」
  「这种事不该由我们女人插手。」
  其实吉蕾儿是认为保持低调一点较容易采取行动,不过季梅尔并没有看出她真正的想法。
  季梅尔兴奋无比地一口答应,他虽然身为女婿,但个性上并不甘愿只站在太太后面,而是喜欢积极地抢出风头,这样的性格正符合吉蕾儿所需。
  「的确是由我来演说比较好,而且武器也全都集中到皇宫里来了。」
  这会儿换吉蕾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集中来这里吗?」
  「是啊。」
  「武器应该是行动前一刻才需要运过来,除了禁卫军以外,任何人在皇宫里存放武器可都是重罪耶,我们现在又没有禁卫军,但你却已经把武器运进宫来了是吗?」
  「是你下的命令啊。」
  「我才没有下这种命令!」
  「反正我偷偷保管着,没有任何人知道。」
  「不是这个问题……」
  吉蕾儿脸上浮现出焦虑的表情,万一这件事曝光了,自己反而会因叛乱罪遭到起诉,且因自己确实企图叛乱,所以根本百口莫辩。
  看到吉蕾儿如此慌张,季梅尔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不然中止计划好了。」
  「现在再叫贵族们回来吗!?这样反而更会引起薇多莉亚的注意。」
  既然如此就只能硬干了,不过屯积武器一事要是泄漏出去就糟了。
  「夫君,你尽可能多找些人把武器给搬出宫去。」
  「这样也会被发现吧?」
  「你就用布还是什么的盖一下就好了呀,快去处理!快!」
  于是季梅尔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幸好这些举动未被薇多莉亚的部下目击到,不过卡琳的手下们则是在暗中紧盯着他们。

  当天聚集在白瓷皇宫大厅的贵族约有数百人以上,主要都是没有土地收入的低阶贵族。
  大厅的天花板极高,舞会也能在此举行,吉蕾儿爬上了正面的阶梯,不过她只是站在季梅尔身边,焦虑的神情已不复见。
  「为历史悠久的芬梅尔豪森王国及王朝奉献的各位贵族们……」
  季梅尔拉高了音量。
  「感谢各位虽然俸禄遭到削减,日子并不好过,但还是来此聚集,我和我身为代王的内人都不会忘了各位的忠诚。」
  他的话里暗喻着实施减薪的人并非自己,的确颁布减薪的人是薇多莉亚,他所言属实。
  「我和代王一定不会弃各位于不顾,如果你们在生活上有遇到困难,我们可以提供援助;如果你们想要获得地位,我们也能给予你们,内人是财务卿,而本人则出身于商人世家,所以无须担心钱的问题,不过……」
  季梅尔偷偷地抿了嘴,随即依照吉蕾儿交代的话向大家宣布:
  「相对的我们需要各位的协助,我们没有什么人手,论武力的话一定不如薇多莉亚,而且薇多莉亚对我们的敌意亦相当明显,我们一直要各位做无言的抗议,而各位也确实做得很好,只是最终还是得诉诸武力,我们一定要将薇多莉亚从代王的位子上拉下来,为此我们必须靠武力来实现我们愿望。」
  贵族们彼此议论纷纷,他们发现季梅尔的意思就是要向薇多莉亚宣战,这会儿已不只是让公文停滞而已,而是以剑和弓发动攻击,不过要是激怒了统帅大军的人,事情能简单落幕吗?
  「大家不用担心,薇多莉亚的部队已经变弱,而我们也备妥了武器,更何况我与贝鲁兰多联合王国有很深厚的关系,我希望各位能够了解有联合王国在当你们的靠山。」
  部分贵族露出僵硬的表情,因为此言代表他们将臣服于贝鲁兰多联合王国之下,未来芬梅尔豪森王国可能会被那个由十八个国王组成的联合王国所并吞。
  尽管大家反应如此,季梅尔仍继续说明此举并非要消灭王国,而是要驱逐薇多莉亚,同时这也是已故的希尔托露德所期望的结果。
  「各位不是都遭受到薇多莉亚的迫害吗?这正是让各位脱离魔掌的最佳办法,现在就是各位挺身而战的时刻!」
  突然有人拍起手来,随之其他的人也跟着拍手,最后热烈的欢呼声响彻大厅。
  季梅尔心满意足地挥着手,这的确是他人生头一次面对群众接受欢呼的一刻,虽然他出身于富商豪门,但毕竟只是芬梅尔豪森王室的招赘女婿,此时他已将过去的忍气吞声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可惜他的风光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突然轰的一声,原应上了锁的厅门竟然打了开来,同时全副武装的士兵蜂拥而入。
  贵族们各个脸色苍白,而季梅尔则是惊讶得瞠目结舌,涌入的士兵们都是王国徽章在身的正规军,一看就知道是薇多莉亚的部队。
  「你们这群图谋造反的叛徒全都不准动!」
  带头的人是大声狂吼的加库特,没过多久,薇多莉亚和耶儿拉妮雅也进入大厅之内。
  薇多莉亚不发一语,全交给加库特去发挥。
  「让我杀了你们这群妄想篡夺王国的人!」
  贵族们被剑已出鞘的士兵们团团围住。
  一直看着这一幕的吉蕾儿赶忙走下阶梯。
  「加库特!你这是干什么?快叫士兵退下!」
  「哎呀,这不是皇姊吗,你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嘛。」
  加库特极尽挖苦之能事地说道:
  「想玩火也要知道分寸,这正是意图造反的证据!」
  「证据在哪里?」
  「首先是你们将人聚在这里,其次是你们应该有存放武器。」
  「没这回事。」
  「确定有,就囤积在那里。」
  加库特指着通往隔壁房间的房门。
  「那里是通往地下室的通道,武器就在里面,白瓷皇宫内禁止为了军队而存放武器,我得到情资说你们偷偷地运了武器进宫,手下无兵的吉蕾儿皇姊,只要你将武器拿给贵族用,他们便成为你的部队,你在西尔根市买武器的传言果然都是真的。」
  「…………」
  吉蕾儿无言以对,季梅尔则是震惊不已。
  加库特迈着大步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房门,然后洋洋得意地踏了进去。
  薇多莉亚命令部下押着吉蕾儿与季梅尔一起过来,集合于大厅的贵族们则由留下来的部下负责看守,由于有优先供应这群部队少量的粮食,所以他们还有余力,而且也不会被贵族的甜言蜜语诱惑。
  大厅的下方曾是储存葡萄酒的酒库,但随着白瓷皇宫的扩建,酒库已被移往他处,因此鲜少人知道这个地方。
  加库特点了一把火炬,然后将手仲向破旧的木门。
  「你们看,证据就在这里!」
  他得意地将门推开,一股滞闷的空气从里西窜出。
  结果里面就只有这滞闷的空气,其他空无一物。
  地下室里空空荡荡,只摆了几个坏掉的酒樽,完全没看到半个武器的踪影。
  「怎、怎么可能!?」
  对于加库特的惊讶,吉蕾儿冷静地答道:
  「怎么了?武器在哪儿呢?」
  「不、不可能……」
  「针对我丈夫说的那些煽动人心的话,我感到十分抱歉,可是我不可能会对自己的亲人大开杀戒的。」
  加库特颤抖着双唇,满脸通红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薇多莉亚快步地走了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
  「那、那个……武器真的是在这里的啊……」
  「我真是太愚蠢了,怎么会去相信你说的话?你竟然没凭没据地就让我把部队带进宫来!」
  薇多莉亚气急败坏地说道,然后她大手一挥。
  「给我滚!」
  「等、等等啦,薇多莉亚,我们还要联手称霸大陆……」
  「我叫你滚!」
  结果加库特仍然不肯离开,于是薇多莉亚下令叫士兵将他强行拉走,最后他发出了如野兽般的哀号声。
  一群人从地下室回到了大厅,吉蕾儿对着薇多莉亚说道:
  「你也该走了吧,禁卫军与守卫以外的武装人员是禁止进入白瓷皇宫的,你这样可是犯法的哟。」
  「吉蕾儿,你把武器移到别处了对吧?」
  「你在说什么呀?」
  「在白瓷皇宫里存放武器可是重罪,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那么你倒是说说看武器在哪儿?」
  吉蕾儿的口气相当冷漠,薇多莉亚只好闭上了嘴,可是就在下一秒……
  「等等,薇多莉亚皇姊。」
  从阶梯的最高处传来了说话声。
  站在那里的是奥尔曼,而他后面还跟着卡琳。
  「我有证据。」
  大厅里再度议论纷纷了起来,当场的气氛一变,吉蕾儿的表情透露出明显的不安。
  「奥尔曼,你在说什么呀,你也看到了呀,哪里有武器?」
  「吉蕾儿皇姊,说谎可是不好的喔。」
  奥尔曼对着卡琳轻轻地点点头,随之卡琳对着手下低声地吩咐了几句。
  接着几台盖着布的手推车被推了进来,一台接着一台地排列在外突的走廊上。
  「吉蕾儿皇姊、薇多莉亚皇姊,这些就是证据。」
  当奥尔曼一说完,手推车上的盖布同时被掀了开来。
  出现眼前的是枪、剑、弓及箭,所有的武器被堆得如山一般高,而且全是新货,散发着银灰色的光芒。
  「这些本来全放在那边的房间里,都是吉蕾儿皇姊的丈夫季梅尔买来的,在白瓷皇宫里存放武器乃属重罪,现在罪证确凿了。」
  当场的议论声更大了,贵族们再度慌乱了起来,而且内心恐惧不已。
  吉蕾儿大声哀号:
  「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已经把那些武器运走……」
  「哎呀,皇姊,你承认自己存放了武器是吗?」
  「没……没这回事,你有证据证明是我和季梅尔存放的吗!?」
  奥尔曼拿出了一张纸。
  「这是武器的买卖合约,上面有季梅尔的签名。」
  季梅尔张大了嘴,这张合约本来应该在他手上才对。
  吉蕾儿暴怒了起来。
  「你这家伙!你竟然乘隙……!」
  「这张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一定是被谁偷走的……」
  吉蕾儿将矛头指向了站在外突走廊上的弟弟。
  「奥尔曼,是你设的圈套吧!?」
  「皇姊,我明知有人要叛变,没办法放着不管。」
  「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很遗憾。」
  奥尔曼摇了摇头,而此举宛如打暗号一般,薇多莉亚立刻下令召回她的士兵。
  吉蕾儿、季梅尔和贵族们全部被包围住,独眼的代王缓缓说道:
  「我的皇姊和姊夫就暂时乖乖待在房间里,我之后会再下令处置,想必你们应该会吓得发抖吧,至于贵族们……」

  独眼的代王举起了手,而士兵们则高举起剑,一副随时准备砍下之姿,贵族们纷纷发出了求饶和痛哭的声音。
  「皇姊,请等一下。」
  奥尔曼对着薇多莉亚说道:
  「可以让我来决定如何处置他们吗?」
  「自古以来,凡是造反之人一律都是死罪。」
  「他们又还没有真的把武器拿在手上,这就当成是你给我的立功赏赐吧。」
  原本输定的局势的确是靠这个弟弟转败为胜的,薇多莉亚哼了一声,慢慢地放下手来。
  随即士兵们也将剑收入剑鞘。
  「那就随你处置吧。」
  于是薇多莉亚只带走了吉蕾儿和季梅尔,士兵们也跟着她转身离开。
  贵族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奥尔曼保证他们人身安全后便将他们解散,而他们则对着奥尔曼满口称谢,然后快步离去。
  经过这次的事件,贵族们肯定不会忘记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奥尔曼,而且他们也一定会以公务员的身分助奥尔曼一臂之力,如此一来王国便能恢复正常的运作,这一切都是奥尔曼的功劳。
  「卡琳,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是。」
  奥尔曼回到了书库,他阻止了野心勃勃的吉蕾儿,此后吉蕾儿应该没有机会再实现她的野心了。
  不过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奥尔曼要做的事还非常之多。

  待自己的主人离开后,女仆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对着柱子喊道:
  「你在生气吗?」
  「……那当然罗。」
  耶儿拉妮稚满脸不悦地走了过来。
  「你给了我假情资对吧?那里根本没有武器。」
  「的确有过呀。」
  「你早就预测到吉蕾儿殿下会发现苗头不对,所以锁定她移动武器的瞬间对吧?」
  「戏剧性的发展效果更佳。」
  「你少装傻了,你之所以透露情资给我,是因为你知道加库特殿下和宰相搭上线,如果让加库特殿下失败的话,他将无法接触国政。」
  「我不想让加库特殿下和奥尔曼殿下住在同一屋檐下。」
  卡琳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耶儿拉妮雅忍住了受辱的情绪。
  「真是被你给摆了一道。」
  「既然你这么说,不如把加库特殿下给找回来好了,反正存放武器这件事的确是事实。」
  「你还要我继续向那种轻率的人低头吗?」
  「他是个既粗暴,野心也很大的人,这两种性格都不适合成为国王。」
  「那么你的主人如何呢?」
  对于耶儿拉妮雅的挖苦之言,卡琳微笑以对。
  这位宰相的秘书官忿忿不平地说道:
  「……不管加库特殿下了,我想宰相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选择放弃的,他这么多年并不是白活的。」
  「不会放弃的人不是宰相大人,应该是你吧?」
  耶儿拉妮雅一听此言,稍微歪了一下嘴角。
  「是呀,我开始讨厌你了,我不会再和你联手了。」
  「还请你手下多多留情。」
  卡琳以女仆应有的礼仪,深深地向耶儿拉妮雅行了礼。

  当晚。
  深夜里的白瓷皇宫仍有不少人,除了王室及他们的家族外,还有佣人们,其中大部分的人已经就寝,而还没睡的人不是有事,就是有特殊的癖好。
  宰相特鲁西姆的寝室位于二楼的最边间,这间房间十分宽敞,但历代宰相反而比较喜欢其他小巧一些的房间,自从特鲁西姆当上宰相之后,宰相房才被搬来这里,而这个房间的空间之大,就如同宰相自己的野心一般。
  房间里传出了阵阵呻吟声。
  这个声音小到不仔细听还真是听不到,而且这个声音与其说是痛苦,听起来还比较像是欢愉的感觉。
  特鲁西姆此时人在房里,可是他那满布皱纹且肌肉下垂的躯体却面对着前方被绑在墙上,一条鞭子不断地抽打在他身上,而每抽一下则在身体上留下如蚯蚓般的红肿痕迹。
  一国的宰相正被人鞭打着,虽然这显然不对劲,不过特鲁西姆的脸庞却是充满喜悦的表情,刚才那些欢愉的声音正是他所发出来的。
  有个女郎在自己全裸的身体上只罩了一抹薄纱,拿着树枝做成的鞭子抽打特鲁西姆,此人正是他的部下,也就是秘书官耶儿拉妮雅。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让我如此受到耻辱……!」
  耶儿拉妮雅将自己的怒火完全转介到鞭子上,用力地打在宰相身上,而特鲁西姆每被抽打一下,身体就跟着弹跳一次,兴奋之情无以言喻。
  「像她那种女仆竟敢如此整我……!」
  「耶、耶儿拉妮雅,你今天下手挺狠的耶。」
  「给我闭嘴!」
  耶儿拉妮雅继续用力抽着鞭子,特鲁西姆的表情交错着兴奋与痛苦。
  「咿~~咿~~」
  「叫你不要躲开没听到吗?你这只猪!我怎么可能会输给卡琳?你说对吧!?」
  「是、是吧。」
  「你没好好回答我!」
  「你说的没错,耶儿拉妮雅大小姐。」
  「要怎么做才能打败那个女仆呢?」
  「揭穿她的秘密就好了啊,卡琳几乎都没变老,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仆,虽然国王曾经下令不准打探她的一切,不过反正现在只有代王在……」
  「这我本来就知道呀!」
  耶儿拉妮雅又使劲地挥了一鞭,特鲁西姆享受到极度的快感后,随之感到疼痛不已。
  其实耶儿拉妮雅也不是没想过这么做,毕竟她身为「白瓷气息」的首领,对于卡琳的真实身分,她当然掌握到一定程度了,只是若真的将卡琳的一切揭穿,恐怕女仆们会来找自己算帐,而且「白瓷气息」的存在也会传了开来,耶儿拉妮雅真正的企图是从幕后操控王国,因此她才利用宰相的性欲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她总是尽可能避免让自己出现在台面上。
  (我一定要暗中让卡琳命丧黄泉!而且还要对她百般羞辱……!)
  耶儿拉妮雅心想真的有办法吗……不,一定要想出办法,就算卡琳本身毫无瑕疵,从她周遭的人应该总能找出些什么。
  耶儿拉妮雅不停地思考着,不觉中被她不停抽打的宰相早已昏了过去。

  就在宰相痛昏的同时……
  对于耶儿拉妮雅而言最需注意的对手就是卡琳,而对卡琳来说亦是如此,她们互将彼此视为心腹大敌。
  另外有个因故让她们忽略的人物,因为此人过于微不足道,以至于两人不禁遗忘。
  加库特因感到无比屈辱地垮着脸在皇宫里踱步。
  他迟迟无法入眠,从白天就这样走来走去,他为了一吐怨气而对着周遭的人咆哮,结果造成佣人们只要一看到他,不是躲了起来,就是转身往别处走去,他们十分清楚这个情绪激动的男人势必会对出现于他附近的人拳脚以对。
  (可恶!薇多莉亚这家伙竟然当我是胡扯!而且最后让那个私生子揭穿吉蕾儿的阴谋……)
  当加库特被赶出去之后仍然从门外偷窥了大厅里头的情形,他从门缝看到了奥尔曼所做的一叨。
  在加库特的眼中,看到奥尔曼发出了耀眼光辉,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无情地践踏了。
  「竟然让那个家伙……可恶!!」
  他用手挥落了摆饰于回廊上的花瓶,碎片散落一地,但他根本无意收拾。
  只见他两眼的目光混浊成一片。
  (我一定要给那个私生子好看……)
  加库特的脑海里尽是对奥尔曼的憎恨,以至于他没发现柱子旁站着一个人,即使此人喊住了他,他也没听到,继续向前走去。
  等到加库特终于听到有人喊自己时,此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
  「我有话跟你说。」
  加库特露出满脸狐疑的表情。
  「是你啊,要干么?」
  「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现在可是半夜耶。」
  「可是我们都还没睡啊。」
  「烦死了!滚到一边去啦!想挨揍吗?」
  即使被加库特威吓,此人却毫无所惧。
  「你听我说一下比较好。」
  「我很忙啦,给我滚回自己主人那边去!」
  「我正是为此来找你的。」
  加库特像是被看透了似的,他不再满口怒骂。
  这个人一副要加库特仔细听清楚一般,缓缓地说了起来。



第四章 一触即发
  造反失败后过了一段时间,皇宫发布了撤除吉蕾儿代王身分及她与季梅尔离婚的消息,名义上的说法是由于吉蕾儿发病且季梅尔神经错乱变成疯子之故。
  奥尔曼对此事表达了强烈的关注,尤其他坚决主张让季梅尔回他位于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老家,这是为了避免贝鲁兰多联合王国插手干预而特别对季梅尔施恩,通常造反之人,必须接受刑罚,但这将使得戈鲁瓦斯家族名誉重挫,若以生病为由就能保住面子。
  如此一来,代王剩下两个人,虽然奥尔曼被提名递补担任财务卿,但他予以婉拒。
  「为什么?」
  薇多莉亚大感意外地向奥尔曼问道:
  「比起做中务卿这种名誉职位,财务卿更能有所发挥唷。」
  「我还不够格啦,我会推荐几个不错的人才给你。」
  于是奥尔曼推荐莱杰赫尔特伯爵,他是贵族中较无野心的男人,由于他擅长于实务的执行,应该相当适任财务卿一职。
  其实莱杰赫尔特伯爵的儿子曾参与前阵子吉蕾儿的叛乱计划,对于薇多莉亚也有诸多抱怨,后来由于奥尔曼出手相救,身为父亲的莱杰赫尔特伯爵对奥尔曼心存感激,因此这样的安排将有助于日后财务上的通融。
  由于奥尔曼总是不强出头,因此芬梅尔豪森王国虽然有两位代王,但台面上只有薇多莉亚一人。
  薇多莉亚要求对提供军队的金流必须顺畅,而在奥尔曼的出面疏通下,莱杰赫尔特伯爵也配合照办,于是贵族们工作懈怠的情形进而完全解决,军队也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就这样,薇多莉亚便以芬梅尔豪森王国首席领袖的身份统治王国。
  「皇兄,您觉得这样好吗?」
  娜莉雅对着坐在书库窗边的奥尔曼问道。
  奥尔曼呆望着树林答道:
  「我无所谓啊。」
  「揭穿吉蕾儿皇姊阴谋的人是您,您应该可以要求您应有的地位。」
  这个妹妹并不知道奥尔曼暗中进行的事,而奥尔曼也没打算告诉她。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善于理财。」
  奥尔曼转身面对房内坐着,此时卡琳走了进来。
  女仆不发一语地拿了一张纸条给奥尔曼,奥尔曼看了一眼后说道:
  「处理得很不错。」
  卡琳答道:
  「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使是个欲望很大的人,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不过据说在大使官邸出现了一位很像耶儿拉妮雅秘书官的女性。」
  奥尔曼一时没想到她是谁。
  「喔,是宰相的部下是吗?」
  「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如果暂时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就先不用管他们,我们还没有多余的力气理他们,比起他们,先处理这件事吧。」
  奥尔曼将纸条稍微拿高了一些。
  「我已经跟莱杰赫尔特伯爵交代过了,你去向他拿吧。」
  卡琳说了一声遵命便退出房去。
  奥尔曼又望向妹妹。
  「刚才是说到我不善于理财是吗?」
  「您也未免太没有欲望了。」
  娜莉雅把双手放在桌上,摇了摇堆积的书本。
  「您不是说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吗?结果您只是一整天都窝在书库里,然后听女仆报告而已。」
  「你觉得当我的护卫没意思是吗?」
  「那个……」
  娜莉雅一时答不出话来,此时书库的门打了开来。
  一个娇小的身躯走了进来。
  「皇兄,你好棒喔!」
  是梅妮卡,而她的后面依然跟着莎莉由。
  她扑向了奥尔曼。
  「你竟然把吉蕾儿皇姊从代王的位子给拉了下来,真是厉害。」
  「我没做什么啦。」
  「才不是呢,这件事非你来做不可。」
  梅妮卡的双眼炯炯发亮,这让奥尔曼吓了一跳,他并没有特别去向梅妮卡吹嘘,但她似乎还知道不少,这个小妹妹或许对事情掌握得还挺清楚的。
  「我也要帮你。」
  「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激了。」
  梅妮卡眨了眨眼,突然坐到奥尔曼膝上。
  娜莉雅见状皱了一下眉头。
  「梅妮卡,有礼貌一点。」
  「皇姊,你是在羡慕我吧?」
  「你少胡说。」
  「皇兄可是只让梅妮卡坐在他腿上喔。」
  梅妮卡说的没错,这个年幼的小妹具有瞬间融化对方的魅力,虽然现在还相当天真无邪,想必长大之后应该会变得极为娇媚。
  娜莉雅极力假装不在乎,但仍难掩内心的不悦,而梅妮卡又继续说道:
  「皇姊,我觉得哥就继续当中务卿比较好。」
  「为什么?」
  「要是皇兄立刻就递补吉蕾儿皇姊的位子,肯定会有人恶意散布这一切都是皇兄设的局,所以皇兄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
  「现在只有你在说是皇兄设的局。」
  虽然娜莉雅说着颇为讽刺,但梅妮卡毫不以为意。
  「只能在这边说呀,万一全国的人都知道了那问题可大了。」
  奥尔曼把梅妮卡从自己的膝上抱了下来。
  「我的妹妹好聪明喔。」
  「被兄长大人夸奖,我好开心唷。」
  「不过已经有谣言说是我设的圈套,这种事总是会被传了出去。」
  娜莉雅撂下狠话:
  「那就把那些散布谣言的人都抓起来吧」。
  「不用了,我没打算否认。」
  「可是……」
  「被人这么认为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而且为此我也付出了代价。」
  「是吗?」
  「我都睡不着。」
  奥尔曼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宛如自言自语一般,娜莉雅和梅妮卡双双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其实奥尔曼所言完全发自内心。
  「呜……啊……哇啊!!」
  奥尔曼在大半夜里从床上猛然弹起身来。
  他满头大汗,全身汗流浃背,甚至还打了冷颤,奥尔曼发现原来自己是在做梦,才终于放下心来,大口喘着气。
  奥尔曼看了一下枕头边,那里有颗暗絰色宝石。
  冥玉散放着昏黄的光芒。
  平时这颗宝石并不会出现,可是不知何故此刻它突然跑了出来,而且还让奥尔曼做了噩梦。
  梦中的奥尔曼年纪还小,稚弱无邪,那是他刚失去母亲之时,然后出现了一位温柔美丽的皇姊把他带到房间去,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不愿去想。
  奥尔曼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拿起床头边桌上的水壶直接对口喝了起来,没有把水倒在杯子里。
  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同时冥玉的光芒也渐渐模糊变暗,最后宛如被奥尔曼吸了进去般地消失于无形。
  奥尔曼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而每当如此,他总感到有如心被掏空一般的疲惫,而且自从他让吉蕾儿垮台之后,冥玉出现的频度也随之增加。
  突然传来了阵阵微弱却急促的敲门声,奥尔曼还来不及应门,门就被打了开来。
  「哥哥……?」
  走进来的人身型娇小,穿着昂贵的睡衣,脸上充满了担心的神情。
  「哥哥!你没事吧!?」
  梅妮卡小跑步地冲了过来并坐到床上,奥尔曼虽然有些迟疑,但并没有阻止她。
  「梅妮卡,你为什么跑来这里?」
  「我听到你喊得好痛苦,你怎么了?」
  「没有……那个……」
  奥尔曼本想告诉她没事,不过他临时改口说道:
  「我做了个梦。」
  「你一定是做噩梦对吧?你的声音听起来好痛苦唷。」
  「是啊……不是什么好梦。」
  然后奥尔曼微笑着要梅妮卡不用担心。
  「不过现在有你陪着我。」
  梅妮卡靠到奥尔曼身上,奥尔曼的肩膀略感沉重,但并未加以阻止。
  虽然奥尔曼不曾告诉过人,但其实他并不喜欢和女性接触,尤其是已有女性特征的年纪最让他感到不自在,当然这都是因为皇姊当年的行为对他造成心灵的伤害使然,而正因此之故,他总是不自觉地和女性保持一定的距离,若只是交谈并无间题,但要是对方过度接近,他往往会反应激烈地予以抗拒。
  不过年迈及年幼的女性就不会让他感觉困扰,因此梅妮卡可谓目前皇宫内唯一可和他碰触肌肤的人。
  「哥哥,我好高兴唷。」
  年幼的妹妹说道:
  「你这么依赖梅妮卡。」
  「我离开这里的期间一直都很挂念你喔。」
  「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你做了噩梦的话,今晚也……」
  突然门打了开来,冲进来的人是娜莉雅。
  「皇兄!怎么了吗?」
  娜莉雅看到了兄长身旁的少女略惊了一下,但立刻继续说道:
  「……你没事吧?」
  奥尔曼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我没事。」
  「女仆告诉我你发出了痛苦的喊叫声。」
  「已经没事了。」
  娜莉雅总算露出了放心的表情,这时候妹妹突然冒出了一句:
  「皇姊大人,你来得好慢唷。」
  听到梅妮卡如此一说,娜莉雅显点有些不悦。
  「我到宫里各处去巡视了,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皇兄,这你也是知道的啊。」
  「皇兄他好像很痛苦唷。」
  「我并不是有意来晚的。」
  事实上娜莉雅显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肯定是跑过来的。
  而梅妮卡见娜莉雅如此也丝毫不以为意。
  「今晚我会陪在皇兄身边。」
  「你别胡说八道,难不成你要和皇兄同床共枕?」
  「当然罗。」
  「……什么……!?」
  娜莉雅发现自己的玩笑话竟然是个事实,一时说不出话来。
  「哥哥他做了噩梦,我要陪他睡来保护他。」
  「……你是妹妹耶!」
  「就因为我是他妹妹呀。」
  梅妮卡的头有如猫咪般地一直在奥尔曼身上磨蹭。
  娜莉雅见状满脸怒色。
  「你不要乱来!保护皇兄是我的责任,我要待在房里直到天亮。」
  「我要帮兄长大人解闷,皇姊你到外面去。」
  「你个头那么小,有办法抵挡狂徒吗?」
  「我可以赶走噩梦。」
  梅妮卡紧紧抓住了奥尔曼的手臂。
  娜莉雅表情僵硬地准备走向床边,可是却马上被奥尔曼制止。
  「娜莉雅,没关系。」
  对于皇兄所言,妹妹大感忘外地问道:
  「为什么?」
  「你和平常一样待在隔壁房间就行了。」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我不能保护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奥尔曼没再多说些什么,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娜莉雅虽然几度想开口继续说,不过她发觉似乎再说也没用,于是垂着头摇晃了一下,同时腰际的长剑发出了微微的声响。
  「……我出去了。」
  娜莉雅转身走出了寝室。
  奥尔曼十分清楚娜莉雅真心想保护自己,不过他的内心却对和特定女性独处一室感到抗拒,而且他才刚刚做了噩梦。
  梅妮卡一直望着娜莉雅走出去的那扇门,奥尔曼对着梅妮卡说了一声:
  「我们睡觉吧。」
  于是奥尔曼将身体转向了梅妮卡。
  「那可不行,请哥哥你先睡,不然我来这里的意义不就没了?」
  「这样你明天可会起不来喔。」
  「哼,梅妮卡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明天我叫你起床。」
  「好吧。」
  奥尔曼苦笑了一声后躺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因此他并没发现这个年幼的妹妹一边盯着房门,一边露出了狂妄的笑容。

  纵使奥尔曼每晚都担心着自己做噩梦,但白天他仍须以代王的身分执行任务,同时也要进行以当上国王为目的的种种行动。
  「奥尔曼殿下。」
  卡琳来到了书库。
  「收到速报。」
  卡琳将看来相当昂贵的纸张交给奥尔曼,奥尔曼看了一眼。
  「准备外出。」
  「已经准备好了,那个东西也装上马了。」
  「你真是的能干的女仆,我们马上出发。」
  奥尔曼点了点头,然后将梅妮卡从自己的膝上抱了下来,随之站起身来。
  同一时间娜莉雅匆匆忙忙地追上准备离开书库的奥尔曼。
  「您要去哪里?」
  「我和卡琳去就行了。」
  「如果您要出宫,我得以护卫的身分随行。」
  娜莉雅显然一定要跟,而且她一定又会把她已宣示效忠的那套话搬出来说。
  奥尔曼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他小声地向身旁的女仆问道:
  (她为什么老是这么拗?)
  (因为她是护卫。)
  (你觉得带她去好吗?)
  (这种事您也要问我们女仆吗?)
  (法条有规定代王不能找人商量吗?)
  (没有人比娜莉雅更适合当您的护卫,只是她的个性比较不懂得变通。)
  (如果被她知道我要做的事,她应该会有所怨言吧?)
  (如果你您不让她跟,她应该也会抱怨。)
  (要不是这种个性,其实她也算是个美人。)
  (您可以就这样告诉她,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
  结果奥尔曼耸了耸肩后对娜莉雅说这:「跟我一起走吧。」
  三人离开皇宫后便骑上马奔驰在石板路上,此行总计有四匹马,其中一匹载着一堆大袋子。
  市内相当热闹,有些人来看了海尼尔和希尔托露德的葬礼后就在此定居,对于市民来说,无论是王室的婚礼或葬礼,都属于他们的娱乐活动。
  没有一个市民发现奥尔曼来到此地,他的知名度远不如独眼的薇多莉亚,完全是个毫不起眼的中务卿,不过这刚好有助于秘密行动。
  一行人出了北侧大门,向郊外前进。
  「皇兄,我们要去哪里?」
  「就快到了。」
  街道的右侧有个小山丘,据说维利西斯大王和皇后婚前曾在此一起用过餐。
  奥尔曼骑着马向小山丘前进,抵达山顶后便下了马。
  「皇兄,来在这里做什么?」
  奥尔曼并未回答妹妹的疑问,他看了卡琳一眼。
  女仆望着远方似乎在确认什么。
  「……来了。」
  有三匹马向山丘奔驰而来,娜莉雅看了一眼说道:
  「真是骏马,若不是有相当财力或地位,绝不可能骑这样的马匹。」
  「我的妹妹倒挺有眼光的。」
  奥尔曼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三匹马出现在眼前。
  骑在马上的人并未下马,他直接威风凛凛地说道:
  「芬梅尔豪森王国的代王,你约我到这种地方来有何贵事?」
  「休泰贝尔克大使,非常感谢您特地前来。」
  娜莉雅听到对方名讳后大吃一惊,与奥尔曼对话的人正是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使休泰贝尔克公爵。
  此人并非冒牌货,他和娜莉雅在葬礼上看到的是同一人,没想到这位泱泱大国的大使竟会避人耳目地来此和奥尔曼见面。
  而且虽然奥尔曼还是代王,但他毕竟也是未来可能成为国王之人,这位大使直接骑在马上对他说话似乎有失礼仪,这或许是因为有强大帝国在背后撑腰使然。
  「你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不是会让您吃亏的事。」
  「我想也是,不然何必特地约我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来。」
  休泰贝尔克和两位副宫下了马来。
  「你说来听听吧。」
  「能直接切入主题真是太好了,哪像那个位于西方的塔其尼国,还得先喝喝茶,等位子坐热了才愿意谈。」
  「你就快说吧。」
  奥尔曼故意咳了几声,因为让对方焦急的话,最后的斩获往往值得期待。
  「诚如您所知,我国目前处于混乱之中,自从希尔托露德代王驾崩之后,我国政局一直都不是太安定。」
  「哼,你们不是还废了一位代王吗?你们真是不懂得如何治理国家。」
  「我想向您确认一件事,贵国今后会和我国和平相处吗?」
  「当然,我国才不会去干涉别国的内政。」
  奥尔曼听后并未真的放下心来,没有人会当真相信休泰贝尔克所言,位于国界附近的廉登市经常发生小型冲突,而古杰尔赫夫帝国则宣称此处属于他们的领土,既然他们认为廉登市归属于古杰尔赫夫帝国,势必会全力夺走,之后再以勿干涉他国内政为由,要求芬梅尔豪森不许插手他们的内政。
  「我十分了解。」
  奥尔曼并未透露自己内心对他们的剖析,只是礼貌性地露出了微笑。
  「我国目前想先全力处理皇宫内部之事,只是我听说贵国对于我国的政治似乎想要更深入地参与,我……我希望大使您针对这种情形能多帮点忙……」
  「嗯……你的意思是要我向我国说不要管贵国的事对吧?」
  休泰贝尔克摸着他粗硬的胡子。
  「我能了解你的立场……」
  休泰贝尔克胡子下的嘴巴歪了一下。
  「这样的话有件事得先处理,人光靠说的没用,得展现诚意才行。」
  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娜莉雅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她知道这个男人想要素贿。
  即使知道对方胃口之大,奥尔曼也毫无所惧。
  「当然针对大使您为我们出的力,我们一定会奉上相当的厚礼。」
  奥尔曼弹了一下手指,卡琳随即将马牵了过来。
  奥尔曼把手伸进绑在马鞍上的麻袋里,然后取出了闪耀着金黄色的货币交给了休泰贝尔克。
  「喔……这是……」
  「维利西斯大王金币。」
  奥尔曼继续说遒:
  「这是维利西斯大王称霸大陆时首度铸造的金币,和目前流通的修雷因三世金币相比,应该有十倍的价值吧,送你这个如何?」
  奥尔曼敲了敲马鞍。
  「连这匹马一起送你。」
  休泰贝尔克眼睛亮了起来,他无意隐瞒的欲望在他内心激荡。
  维利西斯大王金币虽然价值不凡,但当今并不流通,得到金币的人往往会基于罕见性及期待增值而收藏起来,而大家都知道目前拥有最多这种金币的国家就是芬梅尔豪森王国。
  有数个袋子捆绑在马身上,而奥尔曼就是打算将此送给休泰贝尔克,休泰贝尔克显然兴奋不已。
  「原、原来如此……需要靠我的力量是吗?」
  「正是。」
  「可是……我也有我的立场……」
  休泰贝尔克根本无意拒绝,他这么说只是在做表面工夫而已,于是奥尔曼再补上一句:
  「这只是一半,等您成功说服帝国,同样的厚礼我会再送您一份。」
  「此话当真!?」
  休泰贝尔克露出了有点贪婪下流的声音说道: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想要买的是安全,而且这样对古杰尔赫夫帝国来说也应该比较有利。」
  奥尔曼告诉休泰贝尔克,他知道野心勃勃的古杰尔赫夫帝国打算乘隙向廉登市出兵,但薇多莉亚乃是强硬派,她势必立刻出兵对抗,过去她只是一名将军,顶多引发一些小冲突,不过她现在已是代王的身分,或许会毫无顾忌地动用大军,不过就现阶段而言,自己希望避免倾尽国库,让国家疲弱的情形发生,至少希望能巩固自己的地位,因而出此下策。
  奥尔曼认为这样的作法对外并不会导致不良后果,而且只要取悦了古杰尔赫夫帝国,未来可为之事将能增加不少。
  虽然奥尔曼顺口提及此举对古杰尔赫夫帝国有利,或许眼前这个男人未必采信,不过场面话有时也可能奏效。
  休泰贝尔克用力地点了头。
  「明白了、明白了!我会照你的期望去进行,一切都是为了贵我两国的友好。」
  「那就拜托大使向贵国通报一声了。」
  这个臃肿的中年男子尽顾着看装满了金币的袋子,不知是否有听到奥尔曼所言,奥尔曼苦笑着打算再说一次。
  就在这一刹那……
  当场有半数的人察觉到气氛有异,奥尔曼是霏流浪四处所培养出来的直觉,娜莉雅是靠在军中服役训练而得的敏锐知觉,而卡琳则是靠罕见的能力。
  突然休泰贝尔克惨叫了一声:
  「呃!」
  他痴肥的脸庞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只见一枝漆黑的箭射中了他的脖子。
  「啊!」
  「呃!」
  休泰贝尔克的两名副官也同时中箭,奥尔曼凝望着前方的矮树丛,他发现箭从那里射出,同时看见一个人影,他随即追了过去。
  「皇兄!」
  娜莉雅在奥尔曼背后喊着他,刺客已经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这一带杂草丛生,行动相当困难,但奥尔曼完全不受影响地奔驰着,因为他两年前也曾在丛林茂密地带全力疾奔过。
  对方的动作迟缓,奥尔曼全身飞撞了过去,结果对方摔倒在地。
  是个年轻的男子,身穿颜色朴素且易于活动的服装,手上只拿着弓箭。
  「是谁派你来的!?」
  此人并未回答,就在这一瞬间……
  「皇兄!」
  娜莉雅又喊了一声,同一时间出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有个东西飞了过来,不是箭,而是飞刀,不偏不倚地射中这名年轻男子。
  奥尔曼抬头一看发现还有其他敌人,而且多达三人,一名体型魁梧,一名身材高瘦,另一名则是留着短发,三人全都穿着相同的服装。
  体型魁梧的男子举剑走了过来。
  「你的对手是我!」
  娜莉雅以破竹之势拔出自己的剑阻挡了攻击,她拨开了魁梧男子攻击的力道,以俐落的身段迎击,丝毫没有畏怯或迟疑。
  另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站在较远之处,他双手拿着匕首,刀刃上似乎涂着什么,肯定是带毒的匕首。
  两把匕首同时瞄准奥尔曼被射了过来,万一被射中不是猝死就是痛绝丧命。
  瞬间奥尔曼闭住了呼吸,突然匕首在他眼前掉落地面,宛如他的前方有一道隐形墙壁似地反弹落地。
  「奥尔曼殿下,您留在这里。」
  现身的人是卡琳。
  她以复杂的动作弯曲手指,然后将手掌向前推出,只见她的手指之间冒出火焰,随即她又转动双手变成一团火球,然后对着刺客投了出去。
  火球直接命中高瘦的男子,发出了强烈的闪光。
  几乎在同一时间娜莉雅也以剑击败魁梧的男子,并将他的武器一分为二,这把先王所赐宝剑的锋利程度尽展无遗。
  娜莉稚收起剑跑向奥尔曼。
  「皇兄,您有受伤吗?」
  「我没事。」
  奥尔曼向四周望去,还有一个短发男子不见踪影。
  「被他逃走了。」
  「对不起,没能活捉他。」
  娜莉雅道了歉后,转身望向卡琳,只见她蹲在刚才攻击奥尔曼的刺客身旁。
  卡琳摇了摇头。
  「他服毒自尽了,毒好像预先含在牙齿内侧。」
  接着卡琳脱下了刺客的衣服继续检查确认。
  「……是『斑纹匕首』,肯定没错,他们的对象是大使,还是打算杀了我们……?」
  「不是有在调查他们吗?」
  「目前还在继续调查,不过相当困难。」
  娜莉雅并不知道执行调查的女仆已经遇害了。
  卡琳站起身来。
  「我们回去比较好,说不定刺客还在附近。」
  奥尔曼皱起眉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要杀了大使?根本没时间查明。」
  「我会再吩咐人去查。」
  三人判断尽快回宫应为上策,奥尔曼在此与大使见面的消息走露,表示对方可能还安排了其他布局。
  奥尔曼快步走回去骑马,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方两人的对话。
  娜莉雅突然抓住卡琳的手腕。
  「喂!」
  娜莉雅的目光锐利,同时带着一丝隐忧。
  「刚才那是魔导吧。」
  「我如果说你看错了,你一定不会相信对吧?」
  「我以为这项技能已经不存在了。」
  「我最擅长隐藏。」
  「魔导士打算做什么?想要拐骗皇兄吗?」
  「请您保密。」
  卡琳甩开娜莉雅的手,快速地向前走去。

  回到白瓷皇宫时天色已暗,灯笼也被拿来书库使用,由于这是可燃物,因此只准备了桌上用的一盏。
  奥尔曼未做半刻休息,随即做出各种指示。
  「派人监视大使官邸,另外也派人回到暗杀现场,设法追查逃走的刺客。」
  「我已经派手下去暗杀现场那里了,现在立刻派人去大使官邸。」
  「从他的家族到佣人全都要彻查。」
  卡琳简短地对着手下的女仆们一一下指示。
  突然她的紧皱起眉头,这位文仆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
  「……尸体似乎已经不见了。」
  「什么?」
  「我的手下隔空传话给我,她说刺客的尸体不见了,但大使的尸体还留在现场……」
  奥尔曼满脸更显疑惑。
  「地上有些脚印,似乎是士兵留下来的……」
  奥尔曼立刻说道:
  「去通报薇多莉亚皇姊说我要立刻见她!」
  「没这个必要!」
  卡琳还来不及回话,突然冒出了另一个声音。
  书库的大门被推了开来,闯入了人是几个士兵和一个瞪着大眼的粗暴男子。
  「把这个私生子给我抓起来!」
  奥尔曼眯起了眼睛。
  「加库特……?我有事要去找皇姊。」
  「我是来逮捕你的。」
  「这是怎么回事?」
  比起奥尔曼,娜莉雅更显得气急败坏,她挺身站在两位皇兄之间。
  「你想干么!?」
  「他触犯了王法!」
  加库特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士兵准备上前逮捕奥尔曼。
  「你们要干什么!?」
  听到娜莉雅一喊,两个士兵吓得停止了动作。
  「你们试着再靠近皇兄一步看看,当心你们身首异处。」
  娜莉雅把手放在挂于腰际的剑上,她是出了名的剽悍武勇,而此刻她所展现的杀气也非同小可,看到士兵们有所迟疑,加库特问道:
  「喂!你们在怕什么?快把他给抓起来!」
  「喂!加库特,你也别只顾着和娜莉雅说话,好歹也听听我说的话。」
  加库特有如被解了围似地抬起头来看着显得有些倦怠的奥尔曼。
  「投降了吧。」
  「才不是,我要问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你之前才干了吉蕾儿皇姊那档蠢事,这次又想重蹈覆辄吗?」
  「那次我错失了机会,但这次我可是确实拳握到了证据!」
  加库特夸张地大声狂吼。
  「你和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使休泰贝尔克公爵碰面,而且还杀了他!」
  「……你说什么?」
  奥尔曼刻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是因为自己就是目击者,大使就是在自己眼前遇害,而当然令他真正吃惊的是大使被杀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因此让加库特的行动有了一定程度的正当性。
  「你该不会是打算把王国卖给古杰尔赫夫帝国吧?不过没想到你们谈不拢,于是你一激动就把大使给杀了。」
  「你别把我想成和你一样。」
  「闭嘴!一切都罪证确凿!快给我抓起来!否则你们也和他同罪!」
  刹那间奥尔曼似乎若有所嗯,而当被加库特的骂声激发出勇气的士兵们正准备逮捕奥尔曼时,娜莉雅挡住了他们。
  「我说过了,谁敢动皇兄我绝不轻饶!」
  「你连我说的话都不听吗?你这样可是和那个私生子同罪喔!你想一起被逮捕吗!?」
  「你说什么!?」
  娜莉雅愤而拔出了剑,奥尔曼见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娜莉雅,住手!」
  「皇兄!?」
  「万一书本沾到血迹的话挺麻烦的。」
  奥尔曼以手示意娜莉雅将剑收起来,娜莉雅只好悻悻然地将剑插回剑鞘。
  于是松了一口气的士兵们便从书库将他们两人带走,而卡琳不知何时已从当场消失了身影,但并没有任何人察觉。

  身为代王的奥尔曼遭到逮捕一事并未对外公布,但终究纸包不住火,四处皆流传着他已被捕并且软禁。
  原本大家都以为奥尔曼是无罪遭到逮捕,但随后即被公布他是杀害休泰贝尔克公爵的凶手,而且不论他招认与否就做了结案。
  休泰贝尔克公爵遇害之事引起不小的冲击,古杰尔赫夫帝国立刻提出引渡凶手及赔偿的要求,来函措辞极其严正强硬,语意中暗藏着若芬梅尔豪森王国不从将不惜诉诸武力解决的烟硝味。
  「此事乃我国内部问题,我不会同意引渡.如果他们要来攻打我们,我们就跟他们拚了。」
  收到外交信函的薇多莉亚毫不客气地将信揉成一团。
  「他们想见识见识我军在战场上的精悍吗?如此瞧不起人,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话虽如此,其实古杰尔赫夫帝国和芬梅尔豪森王国两军的实力有所差距,薇多莉亚心里十分明白,而从她一名部下的报告中也充分证明了这个情形。
  「目前马上能调动的军队人数只有约一万人左右。」
  依蕾克莉丝将军所言显然让薇多莉亚相当不悦,古杰尔赫夫帝国驻扎于国界的部队计有三万人,若和他们交手势必相当不利。
  「如果招募民兵或外国佣兵便可增加人数,不过就算花三个月的时间,顶多也只能增加到两万人。」
  「三个月以后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军早已横断我国在西央海游起泳来了,为什么人数会这么少?三年前不是还有四万人吗?」
  「因为武器和粮食供应不及,官员们的行政业务停顿,集结于各地的物资未被送来首都这里,而募兵也是属于行政业务。」
  薇多莉亚焦躁了起来,她心里有数这都是因为自己之前对贵族施压过度,导致贵族心存不满所造成的结果,不过她实在没想到居然要以这样的方式承受后果,吉蕾儿造反时因有事先做好防御,因此贵族当场并未抵抗,但积压于他们内心的郁闷并未化解,此外当时前来聆听吉蕾儿演说的贵族们多半是专职行政业务的人,而其中约半数目前处于停职处分状态。
  「让现在还在工作岗位上的人多做点工作吧,如果没有武器和粮食的话,士兵根本没办法打仗。」
  虽然让人力减少后的现存人们多负担一些工作量将导致疲劳过度,且失误率也会增加,但实在也没有其他方法可想了,这段期间在疲惫不堪的公务员熟睡时所发生的粮仓火灾层出不穷,想必接下来的状况应该更加困难。
  皇宫内的混乱让气氛极度紧绷,而首都留布尔格也受到感染,与古杰尔赫夫帝国即将爆发战争的流言在市场里传了开来。

  不只是边境情势紧张,白瓷皇宫内也是气氛凝重,不过这和薇多莉亚所感受到的紧张感略有不同。
  「为什么要逮捕皇兄!?」
  娜莉雅放声狂吼,虽然她听到了所公布的罪状,但却无法接受,由于下令逮捕的人是薇多莉亚,这让她的怒气无处宣泄。
  「这绝对是阴谋。」
  「没错,到底是谁去向薇多莉亚殿下告密呢?」
  卡琳说道。
  两人待在书库里,但主人的奥尔曼却不在这里,因此弥漫着一股郁闷的气氛。
  「我去救他。」
  「你是说真的吗?」
  听到卡琳所言,娜莉雅不禁反呛:
  「要是跟薇多莉亚皇姊作对的话,可是会像吉蕾儿皇姊一样就消失了唷。」
  「我的主人不是薇多莉亚殿下,而是奥尔曼殿下。」
  「所以你就无所谓是吗?我这个皇姊可是人称红发旋风的独眼勇将唷。」
  「娜莉雅殿下,您效忠的人是谁?」
  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让娜莉雅当场默然。
  但娜莉雅并未保持沉默太久,她认为若就此不答就输给卡琳了。
  「……那当然是皇兄罗。」
  「那就千万拜托了。」
  卡琳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准备离开书库,娜莉雅见状急忙喊住她。
  「你打算去哪里?」
  「请您在这边等我。」
  这位女仆没再多说什么,就此消失于无形。
  娜莉雅在书库里踱步了一会儿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她感到十分懊恼,但不禁觉得卡琳所言无误,此刻只能等待,不过卡琳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一到夜里皇宫顿然杏无人迹,虽然有部分的房间通宵值勤着,但大部分的人都已就寝,持久且明亮的蜡烛价格不斐,虽说是王室,这样的蜡烛也不能用得太浪费。
  娜莉雅一直无法入睡,她靠在房里的露台上站着。
  娜莉雅抬头仰望夜空,月光柔和地照在娜莉雅身上。
  她悠悠地想起白天发生的事,皇兄被逮捕、加库特那张狂妄的脸庞,还有那个女仆。
  虽然卡琳的表情并未出现太多变化,但娜莉雅心里十分明白她其实自信满满,而这份自信是来自于她与奥尔曼彼此间的信任。
  奥尔曼自幼便相当聪颖,娜莉雅看在眼里也觉得他十分优秀,不过由于奥尔曼看来身形瘦小且感觉起来很柔弱,因此娜莉雅一心想要保护他,也坚决地认为自己非得保护他不可,娜莉雅心想这个未受王室气息污染的皇兄一定能为王国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流。
  结果奥尔曼却跑掉了,当娜莉雅得知这个事实时她大吃一惊,心中窘迫,最后嚎啕大哭了起来,娜莉雅平常裉少哭泣,但唯独这件事让她躲在不为人知之处不停啜泣,对于一个才九岁的少女而言,这个突如其来的离别实在令她太痛苦了。
  尽管如此,娜莉雅对奥尔曼的忠心却毫无动摇,纵使久别重逢,她对奥尔曼的态度仍一如以往,但事实上她根本很想冲上去把头埋在奥尔曼的怀里。
  再次重逢的皇兄已不像以前那般柔弱,而变得相当英挺,虽然他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但娜莉雅认为他终究会开朗起来,其实对于这个睽违八年的皇兄,娜莉雅实在有太多太多事情想问问他。
  不过娜莉雅并未如愿,随着长兄长姊相继过世,周遭事物混乱不已,同时奥尔曼本身也有所改变。
  奥尔曼的转变并非无法理解之事,他对王室的厌恶感变淡,而且显得相当具有决心,尤其是成为代王之后,他的态度更显明确。
  当然娜莉雅很高兴奥尔曼能有如此的转变,这个身为拖油瓶且从未享受过好日子的皇兄终能步步高升,不过娜莉雅内心仍感到一丝疑惑,她觉得说不定奥尔曼根本志不在坐上王位,而是有更远大的决心,同时这个决心是她所无法想像,甚至必须在一片漆黑中悄悄进行……
  (不行……)
  娜莉雅摇了摇头,自己可是誓言效忠皇兄之身,虽然当年她才九岁,但却绝对发自内心,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怀疑皇兄呢?
  娜莉雅又摇了一次头,想要将脑海里的邪念全部抛开。
  突然间她发现有动静。
  「谁!?」
  娜莉雅转身的同时,也将手握在剑柄上,这把父王赐给自己的宝剑已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前来的人是一名女子,她较娜莉雅年长,凡事皆居于他人身后之人,不过却不时透露出她深藏的野心。
  「是耶儿拉妮雅吗?」
  「是的。」
  这位宰相特鲁西姆的女性秘书官缓缓地向娜莉雅行了礼。
  娜莉雅的手还未离剑。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里可是我的私人房间唷。」
  「我有话想跟您说。」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一天到晚在特鲁西姆身边扇风点火,难不成你也打算放火来烧我吗?」
  「是对您没什么损失的事唷。」
  耶儿拉妮雅说完随即又靠近了过来。
  虽然娜莉雅没有解除戒备,但也没有阻止耶儿拉妮雅,所谓「没什么损失」这句话的确引起了娜莉雅的兴趣。
  「什么事?」
  「娜莉雅殿下,您最近应该很少和奥尔曼殿下说到话吧?」
  「我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啊?」
  娜莉雅打趣地嘲笑起这位秘书官来。
  「我的任务是保护皇兄的安全,只要能经常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可是您现在应该也很少能陪在他身边吧?」
  耶儿拉妮雅走到露台这边来,她的身影在星光的照映下显得十分美丽,不过娜莉雅却深深感觉到一股令人厌恶的氯息。
  「是不是奥尔曼殿下想要疏远您呢?」
  「你少胡说了!」
  「不过他现在应该相当重用那个女仆对吧?」
  「…………」
  娜莉雅无言以对。
  其实娜莉雅也曾想过这件事,奥尔曼显然十分倚重卡琳,她经常看到奥尔曼和这个年龄不详的女仆在交谈。
  娜莉雅让自己深信这是奥尔曼执行职务所需,不过在她内心深处却翻腾着极度的焦躁,因为奥尔曼是她唯一宣誓效忠的男人,而卡琳则是纠缠着这个男人的女子……
  「……皇兄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娜莉雅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她继续说道:
  「为了彻底执行身为代王的任务,他需要卡琳的协助。」
  「那么如果这位卡琳是将奥尔曼殿下推入黑暗之中的恶魔,您该怎么办?」
  「……你说什么?」
  娜莉雅不自觉地反问耶儿拉妮雅,而耶儿拉妮雅则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您应该知道吉蕾儿殿下不得不隐居起来吧?」
  「那是因为吉蕾儿皇姊她意图造反之故啊。」
  「结果是吉蕾儿殿下的丈夫季梅尔殿下因为发疯,所以让戈鲁瓦斯家族带回去,而这件事并未公开让市民知道。」
  「我知道。」
  「其实季梅尔殿下并没有发疯。」
  耶儿拉妮雅像在耳语般地对着娜莉雅说道,她刻意小声说话,好吸引对方注意自己。
  而娜莉雅果然落入了她的圈套。
  「你说什么?」
  「奥尔曼殿下似乎和戈鲁瓦斯家族交换了条件,他说他可以不去追究戈鲁瓦斯家族过去收购武器之事,但他们必须将季梅尔殿下以他发疯为由带回去。」
  「这不过是吉蕾儿她丈夫应得的报应呀。」
  「他们在交涉时,似乎手段挺不干净的。」
  娜莉雅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耶儿拉妮雅继续诡道:
  「奥尔曼殿下得到了掌管王国财政的权力,当然他对外并未如此宣称,而是私底下在进行,他已经准备展开一系列的阴谋行动……」
  「…………」
  娜莉雅很想反驳,自己的皇兄不会做这种事,他不会插手不法之事,也不会随随便便杀人,但是这些话只到了口边就都缩了回去。
  「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凡是双手染了鲜血的人,就算他当上了国王也一定会有报应的,历史上的殷监可不少。」
  「……若是一切循规蹈矩,是没办法治理国家的,你身为宰相的秘书官应该也很清楚才是。」
  娜莉雅想要辩解,但说到一半舌头便打结了。
  耶儿拉妮雅完全不理会娜莉雅的态度。
  「我知道您为什么要放弃王位继承权。」
  「……什么?」
  「您向来对王室内的混乱感到厌恶,自从鲁多尼亚三世体弱力衰后,您目睹他的孩子们各个野心勃勃地你争我夺,在您幼小的心灵里应该觉得他们很卑劣吧?奥尔曼殿下因为是个拖油瓶,身上没流着王室的血,就您看来觉得他相当纯净,所以纵使您身为正室的孩子,您也不惜放弃了继承权,一心誓言效忠奥尔曼殿下。」
  对于耶儿拉妮雅的这番言论,娜莉雅完全未做反驳。
  其实应该说是她无法反驳,因为耶儿拉妮雅所言全是事实,鲁多尼亚三世的孩子因病或因意外身故的人数多得惊人,当然人的寿命有限,但有太多人是因为卷入王室权力斗争而丧命,拥有皇室的血缘关系虽然可以是武器,同时也可以是弱点,常常被周围的欲望所影响,也有可能被利用后就惨遭丢弃。
  娜莉雅自幼就觉得这些全都是卑劣至极之事,而大她一岁的奥尔曼皇兄则具有其他兄弟姊妹所没有的清新感。
  娜莉雅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她的手已放开了剑柄。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也是有长耳朵眼睛的呀。」
  「宰相直属的谍报组织『白瓷气息』就是你在掌控的对吧?」
  「这就随便您怎么想了。」
  耶儿拉妮雅向娜莉雅走近,近到脸庞就能感受到对方气息的距离。
  「还有就是……」
  「…………」
  「刚才我所说的理由只要稍微查证一下就能得知了,只要看了您放弃继承权的相关记录再推测一下就能知道了,不过其实还有一个私底下的原因。」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您很爱慕奥尔曼殿下吧?」
  娜莉雅感觉心揪了一下,她突然瞬间无法呼吸,有一种压迫感让她痛苦不已
  「你、你说什么!?」
  「这可不是我以宰相贴身秘书官的身分所查到的,而是凭我身为女人的直觉,您投注在奥尔曼殿下身上的目光真的很多,已经明显超越了兄妹之情的表现,而且您这种状况还与日俱增,想必您内心应该很痛苦吧?您也到适婚年龄了,夜深人静时或许会感到很寂寞吧?当您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您都在做什么呢?」
  「你……!」
  娜莉雅火冒三丈,一个俐落的动作拔出了剑,如果耶儿拉妮雅还杵在当场的话,可能早就被她劈成两半了。
  不过秘书官早已站到稍远之处。
  「请您冷静。」
  「你在愚弄我吗?」
  「您快别这么说,虽然您与奥尔曼殿下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你们仍然是兄妹,如果结婚的话将有违人伦及双圣教的教义,在这种情况之下,您当然不能保有王位继承权,所以您选择了放弃,至少您还能留在奥尔曼殿下身边,向他宣誓效忠。」
  「你给我住嘴!」
  「您就别再否认了,否则就是违背自己的心意,您认为让奥尔曼殿下登基为王是最理想的结果,您也因此而爱慕着他,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似乎您遇到了一些阻挠,因为有个碍事的女仆卡琳存在……」
  「…………」
  娜莉雅握剑的力量稍微变弱了一些,耶儿拉妮雅乘势再次向她靠近。
  「那个女仆想要得到奥尔曼殿下,而且更想得到他的心,而那个纯洁的奥尔曼殿下之所以双手沾满鲜血,全都是被卡琳的诡计所害,那个女人存心想要改变奥尔曼殿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想必您应该也知道,为什么一个不足为道的女仆老是跟在代王的身边,卡琳简直是把奥尔曼殿下依照自己的意思当魁儡来操控。」
  若是平常的娜莉雅根本不会去听这些话,她势必会冷静地反覆思考后再下结论,但此时此刻的她却因为自己的内心完全被看透而又羞又怒,不过最令她感到内心翻腾的则是卡琳的确常在奥尔曼身边的这个事实。

  「请您挺身而出吧。」
  耶儿拉妮雅低声说道:
  「您应该为了奥尔曼殿下出剑,那个女仆一直想让奥尔曼殿下变成一个狂人,您得设法导正他,基于你们是兄妹,甚至基于他是你所爱的人……」
  所爱的人……这句话听在娜莉雅耳里,让她感到无比甜蜜。
  「……这是……为了皇兄对吗……?」
  「没错。」
  耶儿拉妮雅向娜莉雅鞠了个躬。
  「全都是为了奥尔曼殿下。」
  「皇兄的……」
  娜莉雅想要出声,说出用鲜血支付契约的诺言,对抗邪恶。
  但突然她改冒出了一句:
  「我能做……这种事吗……?」
  「可以的。」
  「…………」
  「我并没有要您马上动手,不过如果时间拖得越久的话,卡琳会把奥尔曼殿下的心给蛀蚀光的,到时娜莉雅大人就只能爱一个被虫咬烂的代王。」
  「…………」
  「请您三思。」
  耶儿拉妮又雅鞠了个躬,缓缓地退了出去,而且还确认了娜莉雅没有从自己背后一剑砍下来后才离开了房间。
  娜莉雅依然站在露台上,她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手上的剑已经滑落在地。

  时间稍微往前推,奥尔曼人在牢里。
  「虽然是自己一间,可是连光线都没有,还真叫人难以忍受。」
  奥尔曼在黑暗的牢房里喃喃念着。
  这里是踎白瓷皇宫约三十分钟脚程的雷纳伍城,这座由佐罗尼斯一世所建造的城堡现在被拿来当作监狱使用。
  奥尔曼被关在塔楼的最顶层,或许这是对于身为代王之人所表达的敬意,不过也可以说是要让入狱者难以越狱。
  铁牢之外站着两个卫兵,他们动也没动一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由于监视的对象是王室成员,加库特特别交代「绝对不能让奥尔曼离开你们的视线」。
  「这家伙最后将会由我来拷问,我一定要让他招认杀了人,在那之前千万别让他自杀或是生病。」
  奥尔曼并不知道加库特说了这番话,不过他很清楚加库特铁定不会让自己好受。
  突然奥尔曼觉得耳边响起了声音。
  他惊讶地向四周张望,但没看到半个人影,只有两名卫兵仍站在外面,他百嗯不解地走向草床躺了下来。
  (……殿下……奥尔曼殿下)
  奥尔曼惊吓地差点跳起来。
  (怎么回事!?是卡琳吗?)
  (我用魔导在和您说话,请您保持原来的姿势。)
  于是奥尔曼背对着卫兵躺在床上。
  (这就是隔空传话吗?挺方便的嘛。)
  (会用的人少了许多,我也没办法用很久。)
  (我知道了,你有什么事要通报吗?)
  (是的,薇多莉亚打算开战,虽然她明知情势对我方不利。)
  (真是糟糕。)
  薇多莉亚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军力完全不如对方,但这个皇姊应该不会被这种局面吓退,她向来对于带兵相当有自信,就算对手是古杰尔赫夫帝国,她也毫无所惧。
  不过这样的情形不仅让奥尔曼十分困扰,也让大多数的人都感到困扰,因为芬梅尔豪森王国与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国力实在相差得太悬殊,纵使能战胜一场,只要继续交战下去,最终势必败北,到时候保护首都的屏障将不复存在,相较于战败几场都毫无所谓的古杰尔赫夫帝国,芬梅尔豪森壬国只要战败一场便无后路可退,这样的国力根本无法与古杰尔赫夫帝国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现在募兵又困难重重,真要开打想必头一战就会败北下来。
  (不阻止她的话恐怕情况不妙。)
  奥尔曼并非盲目的和平主义者,为了要当上国王,就算要使用毒药也在所不惜,不过要是在他登基为王之前王国就毁灭了的话,那他将一无所有。
  (不过现在没有能给薇多莉亚殿下忠告的人。)
  (军队内部应该没人敢和她作对,特鲁西姆如何?)
  (她很讨厌宰相,最好是能请王室成员们帮忙。)
  (而且是地位要比她高的人……唉——吉蕾儿皇姊又让我自己给拉了下来。)
  奥尔曼苦笑了一下,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他除掉了竞争对手,没想到却产生了不良后果,他真是很想挖苦自己一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只有一个人和吉蕾儿殿下有同等地位。)
  (说的也是,好吧,我想见薇多莉亚皇姊。)
  奥尔曼默默地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卡琳。
  (你可以帮我说是她的弟弟请求她的吗?)
  (遵命,不过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听我们女仆说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请娜莉雅帮忙。)
  于是奥尔曼结束了和卡琳的隔空传话,卡琳可能是累了,最后的时候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时间不够了……」
  薇多莉亚率领着大军向廉登市出发,而古杰尔赫夫帝国当然也得知了这个移师的军情,于是开始部属国界附近的兵力,当然他们也极可能抢先开战侵略廉登市。
  「一定要在开战前阻止她。」
  奥尔曼呢喃了一声后自然地站起身来,然后望着没有阳光照射的小窗。

  当晚薇多莉亚来到大牢。
  她叫卫兵退下后走到铁牢前,奥尔曼在心里暗谢着卡琳,但随即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到还有加库特同行,传说加库特因为逮捕了暗杀大使的凶手而立了大功,所以又重新恢复了原有的地位。
  「唷,私生子,你这副模样挺不错的。」
  加库特的语气中充满了傲慢。
  「你和大牢挺相配的嘛,让你成为代王根本是个错误。」
  加库特真正想说的应该是自己早晚会取代奥尔曼成为代王吧,不过因为薇多莉亚在场,所以他尚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身为代王的人竟然被关在牢里,听说上一次王室成员被监禁在雷纳伍城里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
  「我曾经被关在此这里更糟的地方。」
  「你是在求饶吗?」
  奥尔曼完全不理会加库特,他转向薇多莉亚说道:
  「皇姊,把我交给古杰尔赫夫帝国吧。」
  在一旁听到此话的加库特讶异不已,他原本深深以为奥尔曼会跪着求饶。
  不过薇多莉亚却一点也不惊讶。
  「哦……为什么?」
  「只要说我是凶手就可以了,我好歹是个代王,只要交出我这种身分地位的人,古杰尔赫夫帝国就不会开战了,和大使的命相比,对他们来说应该更划算。」
  「你想避免战争是吗?」
  「是啊,这样一来廉登市也不会落在他们手里。」
  两个人皆未提及「真凶是谁」的话题,因为此刻这件事并不重要,考虑如何因应古杰尔赫夫帝国才是当务之急。
  薇多莉亚立刻答道:
  「不行,我不能把你交给古杰尔赫夫帝国。」
  「皇姊。」
  「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并非念在姊弟之情,其实古杰尔赫夫帝国只是利用这件事当作侵略我国的藉口,他们才不管凶手是谁,所以这场战争是免不了的,要我把代王像进贡似地交给他们那帮家伙,这攸关我的名誉。」
  「你不用顾虑那么多,他们应该也会苦恼于该如何处置我这个代王,就把我交给他们吧,之后我再自己想办法。」
  「你不用再出主意了,我已经做了决定,在这个大陆上,武力就代表正义,我们只能在战场上和他们一较高下了。」
  「皇姊!」
  奥尔曼双手抓住铁牢,但薇多莉亚的表情毫无改变。
  「你就乖乖待在牢里吧,我以后再下令要如何处罚你。」
  于是薇多莉亚优雅地转过身去,而加库特则是刻意地跟着转身,两人双双走下塔楼的阶梯。
  奥尔曼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原想只好睡觉算了,但他发现卫兵还没回到岗位。
  突然他的脑袋里响起女仆的声音。
  (奥尔曼殿下,我已经确认薇多莉亚殿下和加库特殿下都离开城堡了。)
  (卡琳,没问题吗?)
  (请不用担心。)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没办法说服薇多莉亚。)
  (您知道她根本没打算把您交出去对吧?)
  (是啊,我也很清楚她决心要和对方一战。)
  (至少找出暗杀大使的真凶吧。)
  (皇姊她觉得真凶是谁根本无关于与古杰尔赫夫帝国开战,她就是要准备迎战。)
  (不过那也得看凶手是谁,如果原因是出在古杰尔赫夫帝国那边,他们将没有藉口去攻打廉登市,当然薇多莉亚殿下也没必要和对方开战了。)
  以军队人数来说,芬梅尔豪森王国完全处于劣势,就算薇多莉亚再厉害,她也不至于跨过国界去攻打古杰尔赫夫帝国的领土。
  可是有个前提条件。
  (大使遭到暗杀一事必须出自于古杰尔赫夫帝国自身的原因才行。)
  (如果不是就捏造一个原因。)
  (好办法。)
  这两人又若无其事似地说着会让娜莉雅当场昏倒的话。
  (不过那是我们的最后手段,有关『斑纹匕首』调查得如何了?那天从凶案现场逃走的那个家伙呢?)
  (已经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了。)
  (动作真快。)
  (我的手下将地址写了下来藏在胸针里……我当面向您报告好了。)
  (什么?要怎么当面报告?我还被关在牢里耶,你要拿酒灌卫兵喝吗?)
  (我刚才稍微施了一点粗暴的手段让他们睡着了。)
  突然一阵爆破的声响,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一些石粉,奥尔曼不禁缩起头来。
  结果铁牢倒了下来。
  「我在这里。」
  站在对面的卡琳向奥尔曼鞠了个躬,奥尔曼见状吓住了。
  「据我所知这里应该是塔顶吧?」
  「魔导还挺好用的。」
  在卡琳的引导之下,奥尔曼从塔里逃了出去。
  他们小心避开了薇多莉亚与加库特的耳目回到了白瓷皇宫,而皇宫内的女仆们则负责接应他们。
  当他们一走进书库,娜莉雅跑了过来。
  「皇兄!」
  娜莉雅整个人扑跪在地上。
  「您没受伤吧?」
  「你也太夸张了,我才被抓去两天而已耶。」
  「我听说薇多莉亚皇姊去了雷纳伍城,她果然还是不忍心把自己的亲人关在大牢里。」
  「其实……」
  奥尔曼原本想告诉娜莉雅自己是拚了命才逃出来的,不过看到妹妹放下心来的脸庞,让他一时说不出口。
  「我一直都相信您会没事的。」
  奥尔曼内心也感到有一股感情涌上心头,但突然又闪过其他念头。
  「……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了吗?」
  「我觉得你好像和平常不大一样。」
  「……我一直都是守护着您的骑士啊。」
  娜莉雅如是答道。
  奥尔曼感觉到娜莉雅似乎带着一些哀愁,不过此刻的他已没有闲暇去深入地感受娜莉雅的情绪。
  「卡琳,说说关于『斑纹匕首』之事。」
  「我已经派了人去疑似他们藏身之处那里,虽然本来只看到一个像是联络人的人物,但据报数十分钟前来了个留着短发的男子。」
  「会是暗杀大使的那个人吗?天亮以后他们就会发现我不在大牢里,一定要在那之前理出个头绪。」
  奥尔曼将长剑插在腰间准备出门,看来他打算亲自一探究竟。
  在白瓷皇宫的另一侧有一片宽广的空地,那里是做为出兵集合之用,历代的国王通常都是在此校阅芬梅尔豪森王国的大军,同时予以勉励之后再送他们上战场。
  虽然现在是深夜时分,仍有各个部队的士兵在此集合,营帐的数量极多,人员也频繁地进出,这些人都是薇多莉亚麾下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紧张的神情,除了战局情势不利于芬梅尔豪森王国外,由于是代王亲自上阵指挥进攻,因此大家显得更为紧张。
  奥尔曼一行人偷偷地从士兵们的旁边通过。
  他与娜莉雅、卡琳,以及女仆们都围着头巾将脸遮住,悄悄地穿越军队密布的营地,奥尔曼乃遭受逮捕并监禁之人,这样的举动也实在是太大胆了。
  「要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娜莉雅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这里全都是皇姊的人马耶。」
  「从这边走是抄近路,绝不可能有人想到奥尔曼殿下会从这里经过吧?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卡琳随即答道。
  果然如她所言,一行人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之下穿越了营地,接下来便一股劲地向『斑纹匕首』藏身之处直奔而去。
  这个藏身之处为了避人耳目而盖在河边,一声令下后女仆展开突袭。
  一撞开门,女仆们随即悄悄涌入,她们先制服了原本打算就寝的短发男子,然后拉起他一旁的佣人,将其摔倒在地。
  「打扰了。」
  卡琳的语气极为平淡,男子张开了眼睛。
  「你是『斑纹匕首』的成员吧?名字叫做里戈尔。」
  这名男子并未作答,不知是因为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还是因为他讶异于自己的名字竟然被对方知道而说不出话来。
  「我们知道是你暗杀了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使,是谁下的命令?快点从实招来。」
  「…………」
  里戈尔沉默不语,嘴巴也没张开。
  「你想尝尝看苦头是吗?」
  里戈尔对于卡琳所言毫无所惧。
  奥尔曼见状,要求卡琳由自己来问话,他让这名男子坐了下来,然后俯视问道:
  「我们没什么时间了,你最好快点老实配合,我曾在四年前和『斑纹匕首』交过手,所以我对你们的组织十分了解,虽然你已不再是个男人,但似乎会有身为女性的欲望。」
  接着奥尔曼下令将佣人带过来,察觉到奥尔曼打算做些什么的娜莉雅不禁喊了一声:
  「皇兄……」
  奥尔曼以手示意娜莉雅安静,接着又对这名男子说道:
  「通常『斑纹匕首』的成员身边会带着一个年轻男子当自己的佣人,其实他就是你的爱人对吧?」
  里戈尔虽然仍不答腔,但他内心的动摇已完全表露无遗。
  奥尔曼对着卡琳微微地点了头。
  女仆从刀鞘中拔出了匕首,然后轻轻地一刀刺入佣人的大腿。
  佣人惨叫了一声,里戈尔见状立即喊道:
  「住手!」
  「你终于愿意开口了是吗?」
  卡琳又刺了佣人一刀,这次刺得很深,佣人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了。
  「住手!」
  奥尔曼毫不理会佣人的惨叫声,他继续问道:
  「快给我说!只要你坦白招出来,我们立刻帮他治疗,而且我还能给你一笔钱让你们躲到天涯海角去过自己的日子喔。」
  「可恶……」
  「废话就不用说了。」
  里戈尔脸一垮,便开口招了出来。

  终于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卡琳为佣人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便放了他与里戈尔,同时打算稍后派医生过来。
  一行人重返皇宫,他们循着来时的路径,准备穿越薇多莉亚的部队驻扎之处,于是又围上头巾将脸庞遮住。
  不过他们却发现无需如此,一行人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没人了!」
  营地已空无一物,刚才插在空地上的营帐、士兵、马匹完全消失无踪,只剩下阵阵吹拂的风砂、营火余烬及满地足迹。
  奥尔曼叹了一口气。
  「她打算进行突袭吗……真不愧是薇多莉亚皇姊。」
  为了给古杰尔赫夫帝国出奇不意的一击,所以薇多莉亚决定进行夜袭,只要抢先进驻了廉登市街,顺利的话便能以突袭一举歼灭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军。
  「突袭通常是有利于发动攻击的一方,薇多莉亚殿下想藉此弥补军队人数较少的劣势吧。」
  卡琳继续说道:
  「我们要不要去追他们,好把雕才得到的情资向薇多莉亚殿下报告?」
  奥尔曼听了卡琳所言虽然点了头……
  「是啊……不对,等一等,古杰尔赫夫帝国也不是蠢蛋,说不定他们有派人在暗中监视我国的动向,因此皇姊的突袭计划应该已经被对方知道了,如此一来便没办法阻止这场战争了。」
  奥尔曼心想到时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军队将会越过国界,和薇多莉亚的部队在廉登市内或近郊发生激战,而在突袭效果不尽理想的情况下,就算打了胜仗,薇多莉亚的部队势必也会损失惨重,接下来的战役将会一路惨败。
  「卡琳,可以和调查大使官邸的女仆隔空传话吗?」
  「只能短时间通话。」
  「叫她查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进出,如果没有就还好,要是有的话,那个家伙就是他们的卧底。」
  于是卡琳集中精神进行隔空传话,虽然看起来相当简单,但其实此举相当耗费体力,此外据说双方如果适性不合也可能无法通话。
  卡琳很快地张开了她原本紧闭的双眼。
  「……就在刚才有马匹从古杰尔赫夫帝国大使官邸走出来。」
  接着她继续转迤了女仆所目击的情资。
  结果奥尔曼一听到骑马之人的姓名,态度转为不安。
  「是那个家伙啊,不只是『斑纹匕首』,连这边也……」
  「其实是有徵兆的,此人和诺伊彦里克将军有保持联络,而且也有进出大使馆的迹象。」
  「可恶,我们去追那家伙,可以飞上天去吗?」
  「很遗憾,已经没有人会用这种魔导。」
  「我们也只能用马去追吗?」
  奥尔曼对着妹妹问道:
  「去皇宫帮我弄几匹马过来。」
  娜莉雅不解地问道:
  「您要去追捕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快马吗?那以后会出问题的。」
  「反正骑在马上的人是那家伙。」
  于是娜莉雅将马牵了过来,奥尔曼一伙人全力策马奔驰在夜路之中。
  「那个人应该不会沿着大马路骑吧?肯定是骑在不起眼的巷弄里,一定要在天亮之前逮住此人。」
  多亏有月亮星辰照耀着夜路,奥尔曼一行人才不至于迷路,为了预防万一,他们还是点了火把确认方向。
  结果他们看到前方出现有人骑在马上的身影。
  「找到了。」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后方有人,于是加快了马匹的速度,不过由于奥尔曼骑的是从皇宫牵来的骏马,只见他与前方的距离越拉越近。
  奥尔曼心想就算喊着要对方停下来,对方也一定不会停。
  「可恶!」
  「请交给我吧。」
  卡琳射出了一支火焰箭。
  这支箭的杀伤力极低,顶多只能以火焰及声响吓阻对方而已,不过对马匹而言,这样的威吓已经足够。
  结果那匹马嘶喊一声人立了起来,虽然骑马之人用力拉住了缰绳,但仍然摔下马来跌入草丛之中。
  此人身体十分强壮,一落地便随即爬起身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树林里直奔而去。
  「站住!」
  奥尔曼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如果让对方逃入黑夜的树林中将难以搜寻。
  「卡琳、娜莉雅,我们分头去找。」
  奥尔曼一声令下,大家随即拔剑分头走进树林之中。
  虽然灌木草丛并不太多,但由于树根四处蔓延,导致行走困难,不过这对于想逃走之人同样造成阻碍。
  奥尔曼抬头仰望了一眼,在树林枝叶间的夜空已稍微泛白,看来天就快要亮了。
  突然奥尔曼眼前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背影。
  「在那边!」
  奥尔曼向前奔去,而那名男子也转过身来,当他发现追来的人是奥尔曼之时,他并未逃走,反而是迎上前来。
  此名男子手持阔刃长剑,他以双手举剑用力砍下,奥尔曼立刻用自己的剑挡住了这一击。
  金属声和沉重的手感不断加诸在奥尔曼的双臂上,他使劲抵挡,对方还来不及继续出招,他就往对方的侧腹部狠踹一脚……
  「啊!」
  这名男子摔倒在地,但他立刻手持着剑站起身来。
  两人稍微拉开了距离,奥尔曼对着这个双眼炯炯发光的男子大声喊道:
  「怎么了?我这么能打吓到你了吗?」
  奥尔曼微微笑着。
  「我和以前不一样了,自从我逃出宫后便在大陆各处游荡,还学会了打斗的技巧,你以为我会输给你这个老是在宫里呼呼大睡的人吗?加库特!」
  和奥尔曼对峙的男子就是他那个粗暴的皇兄加库特。
  树林相当辽阔且视野不佳,想要搜索得有相当的人手,但此刻根本无法办到。
  娜莉雅不时将手搭在树木保持身体稳定,同时奔驰于树林之中。
  虽然她是在奥尔曼的命令之下来到这里,但她心里仍有许多疑问,刚才在『斑纹匕首』的藏身之处所发生的一切依然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
  那名刺客的确杀了大使,而且还嫁祸给奥尔曼,说不定此人早就不知道杀害了多少人,所以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不过奥尔曼竟能毫不迟疑地进行拷问。
  对此娜莉雅感到惊讶不已,她觉得这个皇兄已经不同于以往,难道真如那个女人所说的吗?自己的皇兄会有如此变化,是谁造成的结果?
  「娜莉雅殿下。」
  娜莉雅讶异地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卡琳站在那里,于是她把刚才涌现的情感隐藏了起来。
  「什么事?我还没找到人,你呢?」
  「我也是,不过我听到那边有剑声传来。」
  娜莉雅一转身准备朝卡琳所指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同时低声说道:
  「……等一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有。」
  「不是剑声,而是像踩着树枝……」
  娜莉雅日中喃喃说着的同时拔出了剑,对着树林大喊:
  「是谁!?给我出来!」
  「真不愧是前禁卫军骑士。」
  「……是你啊。」
  娜莉雅在口中骂了一声,出现眼前的人物原来是耶儿拉妮雅。

  奥尔曼目不转睛地盯着加库特直看,他原想等卡琳和娜莉雅会合,不过又担心被加库特给逃走。
  他又大喊了一声:
  「是你从中搞的鬼对吧?」
  加库特目光炯炯地答道:
  「是啊,吓到你了吗?」
  「是啊,真没想到凭你这种脑袋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当我从刺客口中逼问出来时,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对于奥尔曼所言,加库特涨红了脸张嘴大叫:
  「你少看不起我了!我马上就要当上国王了!」
  「不可能。」
  「怎么会不可能!?我策动了『斑纹匕首』,然后嫁祸给你,并且把你驱逐出境,接下来只要再召来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军打垮薇多莉亚,国王的大位就是我的了!」
  「你就是为此才要前往古杰尔赫夫帝国吗?你打算替他们引路让他们入侵对吧?」
  奥尔曼继续说道:
  「像你这样依附在古杰尔赫夫帝国之下有何好处?你不过是被他们操纵而已,你老是这样搞不清楚状况。」
  「住嘴!我很有才能的,才不会成为古杰尔赫夫帝国的魁儡!我会成为芬梅尔豪森王国真正的君王!」
  加库特狂吼到嘴里冒出了泡泡。
  奥尔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加库特,你实在是太可悲了。」
  「闭嘴!」
  「你既粗暴,又自卑,你从小就一直被拿来和其他兄弟姊妹比较对吧?就是因为你一直认为自己也办得到,认为自己一定会做得更好,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叫你闭嘴!」
  「我并不同情你,我只是觉得你生错地方了。」
  「我已经叫你闭嘴了!!」
  加库特狂吼着,同时一剑砍了过来。

  耶儿拉妮雅的美丽是不争的事实,她那充满神秘的气息和夜空极为相衬,但娜莉雅十分清楚她的神秘与危险只有一线之隔。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设法掌握着您的动向。」
  「你在追踪我吗?为什么……?」
  娜莉雅开口问道的同时猛然惊觉。
  「加库特能在古杰尔赫夫帝国大使官邸随意进出是你从中牵线的对吧!?」
  「我只有动动口而已,那些阴谋我可没参与。」
  「宰相向来不会弄脏自己的手,连你这个跟班的也是一样。」
  娜莉雅将剑首对准了耶儿拉妮雅,她对自己的剑术深具信心,就算宰相贴身秘书官也曾接受过训练,但她相信自己并不会输。
  不过耶儿拉妮雅毫无所惧,而且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您认为我为什么会在此出现?」
  「当然知道啦,你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对吧?」
  「那您就错了,加库特只拜托我帮他和古杰尔赫夫帝国大使官邸牵个线而已,他们的计划早就准备妥当了。」
  「那么是谁唆使加库特去雇用『斑纹匕首』暗杀大使的?」
  「关于这件事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因为我想告诉您其他您也很有兴趣知道的事,一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继续追究的事。」
  耶儿拉妮雅的视线朝向了娜莉雅和站在娜莉雅身后的女仆。
  「请您回想一下,在进行王位继承的时候,大家不是在希尔托露德殿下面前喝下了装在金杯与银杯的葡萄酒吗?」
  「你说得一副你也在场目睹似的。」
  「随即诺伊贝克殿下便吐血身亡,因为他喝的那杯酒有毒,而一位知道内情的女仆跳楼身亡后,这件事就停止了调查。」
  「那又怎么样?」
  「但是我有继续调查下去,可疑的人果然是女仆没错,显然就是女仆下的毒,不过她们相当团结,虽然她们向来喜欢传些流言,但唯独这件事就是紧守口风,而宫里能如此约束女仆们的人只有一个。」
  「难道是……」
  娜莉雅缓缓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位女仆默默地站在她的后面。
  「没错。」
  耶儿控妮雅继续说道:
  「卡琳就是杀害诺伊贝克殿下的主谋。」
  这一刻,娜莉雅感到树林四周一片寂静。
  刹那间原本断断续续传来的猫头鹰叫声及虫鸣似乎全都消失了一般,连应该还响着的剑击声也都没听见。
  「我的调查结果绝不会错。」
  耶儿拉妮雅继续说道:
  「卡琳命令手下下毒杀害了诺伊贝克殿下,因为他和奥尔曼殿下同为代王,所以是个障碍,之后她还设下了圈套让吉蕾儿殿下被迫引退,我想薇多莉亚殿下早晚也会有同样下场吧。」
  娜莉雅惊叹了一声:
  「你凭什么说事情就是如此?」
  「因为卡琳就是这种女人,表面上她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其实却是私下实践自己的野心欲望,她当下的目标就是让奥尔曼殿下成为独一无二的国王吧?不过之后呢?有一种野兽连照顾自己的父母也不放过,它们会冷血噬亲……」
  「你的意思就是……」
  「卡琳早晚也会杀了奥尔曼殿下,然后再寻找下一个魁儡吧,她肯定就是这种女人没错。」
  耶儿拉妮雅自信满满地断言。
  卡琳一句话都没说,而娜莉雅心里翻搅着各种情感,这个随侍在皇兄身边,对着皇兄做各种进言的女仆:这个模样身形一如以往从未变过的贴身女仆;同时她还是个真实身分不详,且会使用神秘法术的魔导士。
  娜莉雅的确心怀憎恨,每当她看到奥尔曼和卡琳的互动,她总感到万般无奈烦躁;她因皇兄对自己毫不在意而感到哀伤;对于让皇兄关切的女仆充满了妒意。
  自从那一晚和耶儿拉妮雅谈过话后,她内心的憎恨更加强烈了。
  「……那就是卡琳的真面目是吗?」
  「没错,请您杀了卡琳吧,这正代表了您对奥尔曼殿下的忠诚。」
  耶儿拉妮雅指着卡琳。
  「快杀了她吧!」
  「……我知道了。」
  娜莉雅大剑一挥,一道剑光瞬间闪出。
  宝剑的轨迹和女子的身体交错而过。
  「呃!」
  耶儿拉妮雅按住了耳朵,鲜血从她的指间流出,而地面上掉落着一块肉片。
  「怎么会……!?」
  宰相贴身秘书官破口大骂:
  「你干什么!?」
  砍下耶儿拉妮雅耳朵的娜莉雅再度将剑指向耶儿拉妮雅,并哼了一声:
  「你也太不了解我了,皇兄那么信任的人,你以为我会那么简单就把她给杀了?,
  「你会后悔的……!」
  「到时候我会自己恨自己的。」
  耶儿拉妮雅按着左耳仓皇地向后退去,随即一个翻身奔向黑暗之中。
  娜莉雅并未上前追去。
  她将剑收入剑鞘,而等到整个情况到一段落,卡琳才终于开口说道:
  「这样好吗?」
  「要是杀了那个女人会发生问题的。」
  「我不是指这个,您不杀我吗?」
  娜莉雅望向卡琳。
  「你希望我杀了你吗?」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刚才耶儿拉妮雅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不想回答。」
  卡琳立即答道,娜莉雅一听面露不悦。
  「我可以去举发你唷。」
  「随便耶儿拉妮雅要怎么说。」
  对于卡琳毫无所谓的口吻,娜莉雅耸了耸肩。
  「我知道她就是那种女人……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的所作所为和皇兄的期望背道而驰的话,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我会努力让事态不那样演变。」
  卡琳答覆的口吻依然冷漠,不过娜莉雅认为这就是卡琳真心的想法。

  奥尔曼正面抵挡着加库特的剑。
  这一剑力道极重,加库特的力气很大,他粗壮的双臂有着惊人的力气,不过奥尔曼仍能轻松接招。
  「唔喔喔!」
  加库特不断使力挥剑,两剑、三剑,但却都无法击中奥尔曼。
  结果这个粗暴的男子满头大汗了起来。
  「可恶!你别闪来闪去!」
  「我又没怎么动。」
  「少罗嗦!」
  加库特横砍了一剑,这是他使劲的致命一击,不过奥尔曼却轻松闪过。
  加库特大口地喘着气。
  「你又乱动了!」
  「你很惊讶吧?你以为我和以往一样是个不会抵抗的孩子对吧?那你就错了,在大陆四处流浪的日子可没那么好混。」
  「你住嘴!我怎么可能会输给私生子!?」
  加库特一边如野兽般狂吼,一边将自已庞大的躯体扑了过来。
  奥尔曼在加库特即将撞上自己之前伸出了脚,将加库特绊倒在地。
  随即他以剑指着加库特。
  「加库特,我只想问一件事,这个计谋是谁向你提议的?」
  「是我想的计谋!」
  「你少胡说了,你哪有那个脑袋想出这种计谋?」
  「少罗嗦,我才不会讲!」
  虽然加库特的回答等于不打自招,但他仍然硬撑到底。
  「你不求饶吗?」
  「……我才不会求你呢。」
  奥尔曼心想接下来该如何?是要放加库特一条生路,还是要杀了他?加库特的生死全掌握在奥尔曼手里。
  奥尔曼移动了剑首,加库特瞪大了眼说道:
  「你……你要杀了我吗……?」
  「…………」
  「你想杀了我这个皇兄吗!?」
  奥尔曼没有回答。
  他的眼眸中映照着宝石,不过加库特无法看见,而实际上也不存在,但奥尔曼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颗他人无法看见,只有自己才看得到的暗红色宝玉。
  冥玉发出了光芒。
  这道光芒相当晦暗,几乎占据了整个脑海,让人感觉有如做了噩梦一般,内心抑郁不已。
  而伴随着这种情绪,同时还涌现出一股杀意。

  奥尔曼自问要杀了加库特吗?这个男人向来粗暴,有如粪土,是个令人厌恶至极的家伙,他不只曾对自己扔盘子,还曾让自己跌倒、殴打自己,甚至对自己泼水,虽然他身为王室成员,但根本是个毫无存在价值的人。
  不杀他吗……还是要杀了他?
  冥玉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奥尔曼举起了剑。
  「啊……!」
  加库特掩住了脸,只见奥尔曼大剑一挥。
  剑首掠过了加库特的发梢,然后刺在地面上。
  「……加库特,我不杀你。」
  奥尔曼低声说了一句,加库特的表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你果然是我弟弟……」
  「我留你活口是要你全部从实招来,到底是谁要你这么做的?我实在……没办法任凭冥玉摆布。」
  奥尔曼扔下了剑。
  「我就姑且饶了你,然后这是我对于过去的一切送给你的回报!」
  结果奥尔曼使劲地向加库特的后脑勺踢去,加库特当场昏了过去,而冥玉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于无形。

  娜莉雅和卡琳从树林中现身,只见奥尔曼一直盯着倒地不起的庞大身躯。
  娜莉雅发现奥尔曼并无受伤,稍微松了一口气。
  「皇兄,加库特皇兄他……」
  「他倒在这里。」
  奥尔曼的脚边躺着一个庞大的躯体。
  「你们那边的情形呢?」
  「并没什么特殊状况。」
  卡琳如此回答,而娜莉雅也没有提出纠正。
  奥尔曼听后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该做最后了结了,有仵事想麻烦你们两位。」
  奥尔曼蹲在加库特身边取出了一个东西。
  矛刃在晨曦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士兵们右肩扛着长矛,头盔下的双眼直视着前方,以固定节拍敲击的鼓声整合着士兵们的脚步,维持行军的速度,整齐划一地走在街道上的芬梅尔豪森王国大军,宛如铜版雕画中传说中的军队一般。
  不过由于动员的状况并不顺利,因此人数比想像中少了许多,与强大的古杰尔赫夫帝国部队交手的话,不知战果会是如何,士兵们的表情显示了这一点。
  骑着马引领着大军的人是薇多莉亚,她曾是历经了无数征战的独眼将军,而今则是统率全军的代王,她此刻的心境究竟如何令人无法捉摸,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与其要她屈服,她势必选择一战;与其赢得不光彩,她宁可光荣败北。
  「……咦?」
  薇多莉亚眯起了眼睛,她发现前方有人,虽然在阳光的反射下令她看不清楚,不过她确定对方正站在路中央望向自己这边。
  「是谁……?」
  薇多莉亚呢喃了一句,此时一名部下表示想前往确认,但她立即制止,反而是由自己驱马上前。
  结果薇多莉亚发现站在那里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奥尔曼,他将马停在一旁,同时上面还绑着一个人。
  「嗨,薇多莉亚皇姊。」
  奥尔曼轻轻举起了手,但薇多莉亚毫无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待罪之身,此时此刻应该被关在雷纳伍城的监狱里才对。」
  「你就别那么计较嘛,我有事找你。」
  「你越狱出来就是为了阻止我和军队对吧?就算你是我弟弟,依照情况我还是会当场将你处斩。」
  「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杀我。」
  于是奥尔曼将古杰尔赫夫帝国大使遭到暗杀后所发生的种种大略说明了一下,当然他也提到了关于『斑纹匕首』之事。
  「古杰尔赫夫帝国不会攻过来的。」
  奥尔曼斩钉截铁地继续说道:
  「娜莉雅和卡琳以使者的身分前往国界,准备告诉对方暗杀大使一事是由『斑纹匕首』一手策画的,同时也会告诉对方你不会攻打他们。」
  「古杰尔赫夫帝国应该知道我军已经出击了吧?」
  「加库特身上带着这个东西。」
  奥尔曼从怀里取出了一份被蜡封的报告,薇多莉亚见状立刻全盘了解。
  「……嗯,如果没收到这份报告,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军队就不会发动攻击是吗?」
  「诺伊彦里克将军也不是个蠢蛋,他的确与加库特一直都保有连系,娜莉雅和卡琳会将加库特已被逮捕之事告诉他,我想他应该也会察觉发生了什么事。」
  奥尔曼判断诺伊彦里克在情况尚未明朗之前不会轻易出兵;娜莉雅和卡琳不会多说废话,因此不会刺伤诺伊彦里克的自尊心;诺伊彦里克自己的野心不会被古杰尔赫夫帝国首都知道,如此一来国界将宛如没发生任何事一般,恢复往昔平和的日子。
  薇多莉亚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希望你能撤兵。」
  「不要发动战争是吗?不过我觉得这可是一举进攻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大好机会。」
  「如果变成全面交战,我们赢不了的。」
  「那可未必,古杰尔赫夫帝国内部目前发生派系斗争,国家并未统一,现在正是诱使他们分裂的大好机会。」
  「这得要赌赌看。」
  「胜算挺大的。」
  奥尔曼突然脸色一沉,薇多莉亚骑在马上对着他挖苦地说道:
  「你以为我都没有先调查清楚就出兵了吗?」
  「……他们也有派系斗争,那岂不是和我们一样?」
  「是啊,如果你真的有野心的话,你应该会杀了我,夺取指挥权才对。」
  奥尔曼搞不清楚薇多莉亚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责怪,或者只是感想。
  薇多莉亚稍微转移了视线。
  「……在马上的那个人是加库特吗?」
  「是啊。」
  「待会儿再来好好问问他。」
  「我们还抓到了『斑纹匕首』的刺客,那个人也得审问一下。」
  「我弟弟的手段竟变得如此厉害。」
  薇多莉亚轻轻地举起了手,将马头往回程拨去,示意众人收兵回营。



终章 倒地的死者与操弄之人
  情况正如奥尔曼所言。
  薇多莉亚撤退了芬梅尔豪森王国大军后,诺伊彦里克将军的古杰尔赫夫帝国军队也没有发动攻击,廉登市的街上彷佛没有任何事般地照常进行商贸往来。
  针对古杰尔赫夫帝国大使暗杀一事,两国皆以「意外」对外公布,芬梅尔豪森王国并未责怪古杰尔赫夫帝国声称自己国家的大使是遭到暗杀,而古杰尔赫夫帝国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虽然两国未事先沟通过,但却不约而同地以此态度定调。
  问题是应该如何处置加库特,由于他身为王室成员,审问他时必须相当谨慎。
  「就让皇姐来当见证人好了。」
  奥尔曼对着卡琳说道:
  「得仔细问问加库特为什么要委托『斑纹匕首』进行暗杀,他的这种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那家伙又没那么聪明。」
  「关于这件事,我的手下有紧急事项向我回报。」
  卡琳屈身在奥尔曼耳边低语,奥尔曼虽然稍有反应,但似乎也不太在意。
  「……逃走了?」
  对于奥尔曼的疑问,女仆点头称是。

  当晚深夜时分。
  「为什么?为什么会失败?」
  加库特在皇宫的地窖中哀叹着,他满脸受辱的表情,身体还不时颤动。
  不知何故在加库特的牢饭中竟然藏着钥匙,因此他才得以越狱成功,不过他根本不顾这些,此刻的他只感到满腔的怒火与无尽的屈辱。
  加库特原本的计划相当惊人,他本想协助诺伊彦旦克将军率领古杰尔赫夫帝国大军进入芬梅尔豪森王国,一举击败薇多莉亚,然后乘胜进攻首都,以古杰尔赫夫帝国为后盾登上王位,他认为这是依附大国之力的完美计谋。
  「不应该失败的!」
  加库特并不了解,这种计谋是以缺乏周详考虑的欲望为基础,根本很难成功,他只是一味地被假想的美好前景薰昏了头,就算计划成功,他也不过是古杰尔赫夫帝国的魁儡而已,当眼前出现了欲望的诱惑,人们往往会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不过加库特很清楚,自己会失败是因为计划被奥尔曼掌握,这令他感到更加耻辱,自己竟然会输给那个私生子,实在叫他难以服气。
  「的确是有人向我献计没错,可是对方又没说会失败。」
  加库特完全依照此人所言和诺伊彦里克互通往来,同时还委托『斑纹匕首』执行暗杀一事。
  他心想,既然如此就应该去质问那个人,要求那个人补偿自己,看是要把那人送去古杰尔赫夫帝国,看情况万一要亡命到贝鲁兰多的话,也可以把他当成人质来用,由此可见这名人物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加库特偷偷地跑出地窖,并且奇迹似地躲过众人耳目,跑到宫中的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十分宽敞,显然是拥有身分地位之人的寝室,当中的豪华寝具都不是一般百姓所买得起的物品,而墙壁上则挂着一幅罗迪亚大陆的地图,看起来十分闪耀夺目。
  加库特前来质问的对象还没就寝。
  「喂!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加库特一进房便大吼着威吓对方。
  对方有两个人,个子较矮的人侧着头答道:「什么事?」
  「不是说我肯定能成功登上王位吗?结果我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
  「有时失败也是难免的,为王之人应该要有这样的气度呀。」
  「我就是无法忍受自己败在奥尔曼手下!」
  「你怎么没有察觉到自己那失礼的说话方式,就是导致失败的原因?」
  「什么……!?」
  突然加库特无法继续再说下去。
  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在他的背上。
  「呃……」
  加库特的嘴里喷出了鲜血,血泡弄脏了他的脸庞,然后从脖子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呃……啊……」
  加库特庞大的躯体倒卧在地,因有铺在地板上的华丽绒毯做为缓冲,因此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加库特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此一命呜呼。
  不知何时,女仆莎莉由现身在加库特的背后。
  她从加库特身上拔出了一把老旧的湾曲刀,显少人知道这把刀就是杀害旧衣店中年夫妇的凶器。
  另一名身形娇小的人物就是梅妮卡,她冷眼俯视着皇兄的尸体。
  「竟然对皇兄说出那么无礼的话,要粗暴的男人协助我们完成计谋果然是行不通的。」
  「很抱歉,我应该更加慎重地挑选适合的人选。」
  莎莉由深深致歉,向加库特献计的人正是她。
  梅妮卡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我又没打算登上王位。」
  「我马上将尸体处理掉。」
  「就说加库特越狱潜入皇宫,结果被你发现,因为他拒捕所以你就将他杀了。」
  「遵命。」
  其实梅妮卡总有一天一定会杀死加库特,因为如此粗暴之人只会碍事,毫无用处。
  梅妮卡原本的计划是引入古杰尔赫夫帝国大军将王室成员赶尽杀绝,或许如此会造成血流成河,牺牲多数百姓,不过梅妮卡并不在意,届时古杰尔赫夫帝国的军队应该也已经筋疲力尽,接下来她只要发动贝鲁兰多联合王国大军便可击败古杰尔赫夫帝国,而这阵子所进行的一连串动作都是为这个计划在做准备。
  只可惜计划失败,而且还是因奥尔曼而失败,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梅妮卡反而十分佩服奥尔曼。
  梅妮卡心想,加库特到底明不明白当时为何要逮住奥尔曼,这都是为了在古杰尔赫夫帝国大军入侵、兵荒马乱之时能保护奥尔曼才出此下策,当爆发战争时,监狱反而成为最安全的地方,要是奥尔曼死在战场上就不妙了,没想到加库特居然想要杀了奥尔曼,这样的男人果然不行,毫无留他活口的必要。
  梅妮卡认为只要能让自己的亲生兄长登基为王,各种努力都在所不惜,而且有朝一日不仅是统治这个小国,更要让曾经称霸大陆的王朝重返荣耀,甚至更加扩充版图,成为前所未见的世界帝国。
  梅妮卡经常梦到成为世界皇帝的奥尔曼统治着全人类,所有人皆一心效忠皇帝,皇都永远繁盛,成为永不灭亡的帝国。
  同时冥玉被镶在王冠上,发出昏黄的光芒,而站在一旁的人正是身为皇后的自己。
  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吗?那又怎么样?因为能和皇兄奥尔曼匹配的人,除了梅妮卡自己,别无他人。
  「美好的未来呀。」
  梅娓卡轻叹了一口气。
  「我最喜欢的皇兄是世界上唯一与王座匹配的人,其他人都得死。」
  梅妮卡缓缓地抚摸着墙上的地图。
  冥玉奥尔曼Ⅰ终


  后记
  说到奇幻小说就得提到皇宫,说到皇宫就得提到王室,说到王室就得提到王子,而说到王子就得提到谋略,这就是本书的特征所在,主角由于小时候遭受到荒谬的对待,因此心灵有着很大的伤口,他克服了心理障碍,在忠诚女仆们的协助下,一步步向王位迈进,当然四周充满阻力,人们使出了种种手段来阻碍他的登基之路。
  这本「冥玉奥尔曼」就是以上违的谋略和敌我间的交手做为故事架构,每一位登场的人物都有自己的特色,有时会做出不寻常的举止,但他们均依据自我的信念采取行动,以达到巅峰境界为目标坚持奋战,希望各位读者能以支持故事中的某个角色,或是以观察动物一般的观点来阅读本书,所有的登场人物无论最后是迎向荣耀,抑或是迈向毁灭,过程中将交织着种种故事,身为作者的本人一定会继续全力编写着作。
  由于页数有限,无法书写太多后记,还望各位能尽情享受本书的内容。
  2013年6月
  筑地俊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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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cbaabc5001 子爵
光看插图都好看,加油啊,相当期待。感谢楼主的录入。

9 年前 0 回復

AirTruth 勳爵
则本书真心是本好小说啊,皇姐就这么领便当了真心惊讶,不过宫斗就是这么一回事嘛,虽然个人很喜欢,但总觉得没什么人气呐,希望后几卷出来后人气会涨啊。

10 年前 0 回復

翠星之雷德 騎士
心得兄控真的太恐怖了!

10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台版的封面變得跟日文的不一樣了,還是說只有這本書

10 年前 0 回復

maifs 侯爵
我看到實妹才是黑的可以阿(笑

10 年前 0 回復

子非鱼 伯爵
本帖最后由 子非鱼 于 2014-9-15 17:50 编辑


皇姐居然就这么死了!
封面太不靠谱了
仔细想了想,大皇子和皇姐的死该不会也是妹妹动的手吧

10 年前 0 回復

黃信誠 公爵
這本書教識我們「願得罪小人,別得罪女人」
不論是幾大的女孩都別得罪……

10 年前 0 回復

zxy900906 子爵
封面上谁谁死,萝莉酱一定不会一样享年十岁

10 年前 0 回復

j102675 伯爵
我以为姊姊是主角群,结果马上领便当。。

10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话说我认为那块石头是块诅咒之石。诅咒和腐朽着拥有者。。

话说王权的斗争果然都是黑暗的。。


还有兄控真可怕

10 年前 0 回復

gnh07 王爵
御姐一出场就挂了,亏她还上了封面啊,结果竟然是loli妹妹,10岁就有这智商,你真的不是皇姐附体吗?

10 年前 0 回復

1134019134 侯爵
' 蕾娜·赛亚斯 发表于 2014-8-31 08:39 序章 椎心之痛与流出之血 冥玉为王国的镇国玉玺,十三王朝原本拥有十三颗宝玉,但只剩下冥玉流传至今 ... '


皇姐即使你这样我也喜欢你啊~我要做小鸟!

10 年前 0 回復

真空地带 伯爵
果然不愧是筑地,难受咱还那么看好王姐,结果迅速就赏了咱一巴掌

10 年前 0 回復

st02781326 勳爵
人人都有特殊癖好.. 我大膽猜測主角以後是羅莉控

10 年前 0 回復

wealbo 王爵
外有強敵,內有內鬥…這個國家還真是慘啊。

10 年前 0 回復

mcw 公爵
妹妹和义姐都好腹黑啊

10 年前 0 回復

lockonstyle 侯爵
总觉得下毒的是宰相那边,那三个没当代王的,两个是兄控,不可能做随机下毒这种事,万一毒死了男主就玩脱了,死胖子没那智商。宰相那里野心倒是不小

10 年前 0 回復

black4 子爵
男主在外流浪多年好像幹了很多大事 也因此學會很多東西
八年後回到王宮中就當上四位代王之一
結果沒想到代王一開始就死了一個 後來又廢了一個
但男主的真正敵人好像是宰相秘書
而這一部怎麼有這麼多特殊愛好者阿
大姊喜歡小男孩 獨眼姊喜歡同性 兩個妹妹是兄控 宰相是個M......
要是男主小時候沒被侵犯會不會也發展出某種特殊性癖
不過整部小說寫得挺不錯的 很少看到輕小說有以宮廷為背景的
且雖有魯路修的味道 但到目前為止沒感到太血腥

10 年前 0 回復

Requiem_SAMA 伯爵
...看的时候就觉得,这一家人不简单,肯定不是酱油角色...

10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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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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