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野智晴]歌姬少女的创乐谱2[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4-8-31 16:00 编辑


歌姬少女的创乐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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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野智晴
插图:たにはらなつ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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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的音乐祭袭击事件也暂时平息后的某日,我从学院长那里接到「希望你跟一位学生当朋友」的请托。那位学生是法国宝石歌姬「电子翠玉」玛莉.玛索的妹妹──希薇.玛索。与姊姊不同,成绩属于后段班的她在学院中显得无法融入,没有创造出身为歌姬的任何成绩。过去我也一直被拿来跟明日香这个优秀的妹妹比较,所以无法认为这件事与己无关呢。于是我麻烦明日香及花穗帮忙,试着与她打好关系,但迟迟无法顺利……!?歌曲中的思念将改变世界,帅气的校园动作剧第二弹!

Contents
  intro
一宝石歌姬与微小的愿望一
  1章
一高傲少女与学院长的请托一
  2章
—真心话与场面话与赝品魔法使一
  3章
—绝对零度与值得信赖的伙伴一
  outro
一虚饰与轰炎一



  intro 一宝石歌姬与微小的愿望一
  「呼、哈……」
  肺部接连挤出了急促的呼吸。
  被魔法弹开、在泥土地上翻滚时造成的擦伤,让全身阵阵刺痛。
  从室外演习场舞台旁的草地抬头仰望的天空,今天依旧高远湛蓝。
  在我身旁的搭档——歌姬研习生山边花穗跟我一样仰躺在地上,反覆地急促喘息。
  「可恶!又输了。所以已经十三连败了吗?」
  「是的。实在很难以取胜呢。」
  现在是星期一的午后。
  位于新神奈川音乐特区——通称神乐特区,世界唯一一个为了培育歌姬与奏士这两种魔法使而成立的教育机构——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中,刚才正在举行惯例的来武演习。
  「但是我们今天算是打了一场漂亮的仗吧?这是我们第一次演奏到第三首曲子,作战也执行得很顺利。」
  「是呀,就连我也能体会到自己每一天都有所成长。虽然老实说还是想赢就是了。」
  面对花穗所言,我坦率点头。
  这也难怪,我当然也想赢。
  经过六月那场混乱的音乐祭后,我总算能坦然接受魔法与歌姬了。
  面对战争和妈妈的死等阴影……我虽然不能说已经整理好心情,但我开始能够真心以奏士为目标,也想成为歌姬的优秀支柱。
  这种心境的转换,似乎也为我的演奏带来不小的变化,花穗是这么说的:「健先生的演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现在变得会在腹部深处大声回响,让我非常舒服喔!」
  学院长也说:「你的演奏进步了很多。要是继续成长下去,你总有一天会达到可以让我把你当成搭档的程度唷。」这席话也为我增添许多自信。
  连我都觉得自己还真单纯啊,不过仔细想想,以前的我好像就是这种个性。
  不管怎么烦恼、如何钻牛角尖,也无法改变我这个人的本质。
  我果然还是想成为故事的主角,也想活得积极正向。
  我期许自己能变得更有自信,在为我牺牲的妈妈所指示的道路上走得抬头挺胸。
  所以我也想快点取得第一场胜利,不过……
  「哎,我说哥哥,你们这对笨蛋组合若想在来武中赢过我,还早了一百年呢。」
  伴随洋溢着自信的好胜声音,一道影子落到我头上。
  低头看着仰躺的我、优雅地撩起头发昀这个少女,就是今天的对战对手姬咲明日香。
  她是我的妹妹,在音乐祭后转进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同时也是日本的首席歌姬,即为世界上仅有九人的菁英中的菁英——宝石歌姬。
  在阳光的照耀下,她那好胜的神情显得熠熠生辉。
  「真不愧是明日香,果然很厉害呢。」
  我们明明被打得遍体鳞伤,但相形之下,刚结束一场比赛的明日香却一脸轻松。不管由谁来看,都能看出她没使出全力。
  「是、是吗?哎,不过这是当然的吧?」
  明日香看起来有些害臊,朝我微微一笑。
  「我呢,今天要告诉哥哥一项好消息,那就是——我要纡尊降贵指名哥哥,成为我这个日本所夸耀的宝石歌姬·姬咲明日香的搭档喔!而且!如果你现在答应的话,还会同时附上姬咲明日香小姐的等身大模型。如何呀?」
  「不,请恕我回绝。」
  我马上回答。这也是从明日香转进来后就重复过好几次的拢络。
  「嗯~今天还是不行啊。那么下礼拜要不要把你打得更惨呢?」
  咦?
  明日香轻声说出的这句话,让我感到哪里不对劲。
  她刚才说了「下礼拜」对吧?听起来就好像下礼拜我们的对战对手也已经决定是明日香一样。
  「明日香,可以顺便问你一个问题吗?」
  难得她露出破绽,我就问问看从之前一直很在意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
  「那个啊,自从明日香转进来之后,我们的对战对手就一直是你,这是不是哪边出了问题?而且刚才你说下礼拜要让我更惨又是什么意思?在我听起来,你的口吻就好像对战组合早就已经决定好了一样。」
  「…………」
  「你为什么要别开视线?」
  这家伙绝对动了手脚。
  「我、我才没有别开视线呢。只是因为这件事有点说来话长,我在思考该怎么说明罢了。」
  「反正今天的课程已经上完了,所以就算说很久也无所谓喔。」
  「呜。真、真的很长喔?或许会说到晚上喔?」
  「嗯,没关系。花穗也没问题吧?」
  「是的。」
  「欸、呃……」
  明日香一脸尴尬地搔了搔脸颊,然后……
  「……我对总理施加了压力。」
  她轻声这么说。
  而且说得非常短。
  「呃,你说了什么?」
  我的妹妹突然说出了什么话啊?总觉得她好像爽快地说出了一句很夸张的话,是我听错了吗?
  「所以说,我对日本的总理施加过压力了啦。我说要是不拜托学院把哥哥你们从今以后的来武演习对战对手全都安排成我的话,我就辞去日本宝石歌姬的职位,结果总理好像就尽全力帮我交涉了。」
  不对吧,什么叫做「好像就尽全力帮我交涉了」!
  「做、做什么啦,你们两个干嘛露出傻眼的表情?」
  f我们是真的很傻眼啊,你这个任性的丫头。」
  竟然为了这种无聊琐事动用国家规模的影响力。
  「我、我也没办法嘛!都怪哥哥说不要当我的搭档!既然如此,就算实现妹妹『至少也想成为对战对手惩治哥哥一番』的微小愿望也无妨啊!」
  不要为了实现个人微小的愿望,就去威胁一国首脑啦。
  是说,尽全力为她交涉的总理也真是的,更该尽全力去做的事情明明很多啊。这样会被提起不信任案喔。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样吗?从此以后来武演习的对手都一定是明日香吗?」
  「是啊。哥哥的所在之处,必有姬咲明日香的身影!管他是在来武演习中、洗澡时还是厕所里都一样!」
  「不,洗澡和上厕所就真的饶了我吧。」
  「那么跑进被窝就OK吗?」
  「那也不行!」
  可怕的是,按照明日香的个性,要是她真有那个意思,说不定真的会采取行动。
  「现在说好像也有点晚了,不过明日香小姐有相当严重的恋兄癖呢。」
  听到花穗这句有些不以为然的话语,明日香带着讶异的神情回答:
  「咦?所谓的『妹妹』就是必须溺爱哥哥的存在,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没这回事没这回事没这回事。」」
  我跟花穗的声音完美重叠,就连右手在脸前方左右摇动三次的动作都完全同调。
  话说,姝妹这个词才没有那种意思!不管哪本辞典都没有这种记载!
  「啊——你们干嘛感情那么好地卖弄默契啊——」
  「嗯呵呵——毕竟我们是搭档嘛。」
  花穗一脸自豪地挺起胸膛,明日香则恨得牙痒痒。
  「我绝对不会放弃喔,我一定会让哥哥变成我的专属搭档!」
  「我也绝对不会退让。健先生的搭档是我,只有我能享受到在健先生的伴奏之下歌唱的这种快感……呼嘿嘿~」
  「你、你干嘛话说到一半开始回忆,羞红着脸心生陶醉啊,这个色丫头!」
  「我、我才不色!真要说的话,我是清纯派的!」
  两人视线交错,感觉好像看得到劈哩啪啦的火花。
  这样的互动已经变成像自然风景一样,就算我望向周遭,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在关注。
  虽然我个人希望她们能够和平共处啦。
  但是这真的是件光荣的事。
  明日香是世界公认的顶级歌姬,而虽然在来武演习中尚未取得一胜,但花穗本身也拥有受到学院中众人肯定的才能。
  这样的两人竟然会如此渴求我这个奏士,除了光荣一词以外无可形容我的感受。
  「能听到你们两人这么说,身为一个奏士,这真的很让人开心。为了回应你们的期待,我也要以一个奏士的身分更加努力才行。」
  当我重新下定决心这么说,两人的视线就慢慢锁定住我。
  「「唉~」」
  不知为何,她们同时叹气,接着望着彼此的脸一同耸肩,默契十足。
  这两个人怎么好像突然感情变好了?
  而且还突然营造出一种彷佛互相理解的气氛。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我没说错什么话吧?
  「哎,算了,反正我从以前就知道我哥是这种人了,毕竟他是我哥嘛。」
  「是呀~健先生就是这样嘛~」
  咦?为什么这两人好像都忽然有点生气?我搞不懂她们是什么意思耶?
  「总之,今后也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打出精采的比赛吧,不管是在来武遗是其它的事情都一样。」
  「正如我所愿!」
  望着紧紧握手的两人,我困惑地歪头。
  其它的事情?这两人还打算比什么赛啊?


1章 —高傲少女与学院长的请托—
  即便有着音乐学院的头衔,而且还是为了培育魔法使而成立的教育机构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在课程安排里当然还是有体育课。
  那种出现在电玩里——因RPG而瞬间普及的魔法使的形象,就是体力很低,缺乏力量,防御力低落,于队伍中总是属于后卫……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是对于现代的魔法使来说,体能反而是个重要因素。
  魔法使得在受到强烈照明照射的灼热舞台上载歌载舞,并且还要战斗。
  即使只是普通地唱歌或跳舞,也会消耗相当的热量,而在还要再加上战斗要素的来武中,每次演出体重都会削减将近五公斤更是司空见惯的事。
  因此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与其他一般学校相较之下,体育课的时数反而较多。
  对于加强体能,学校甚至投注心力,造了具有完备的最先进训练设施的体育馆。
  虽然如此,若问到是否所有学生都会认真上体育课,答案当然不可能是如此。
  「我啊,一直在想,运动测验这件事其实还满色的吧?」
  为了避免运动伤害,我正在努力拉筋,而在我身旁的迈尔斯正在嘀咕着。
  「你上一般课程时明明很认真,但唯有体育课会失控啊。」
  「那当然,既然整个操场充满着运动短裤,一般来说都会失控吧。」
  「才不会咧!一般人的精神构造才没有脆弱到会被区区一件运动短裤左右!」
  干嘛一派自然地说出「一般来说都会失控吧」这种话啊!
  「哎,我个性宽大,所以就把你的主张也纳入意见之一吧。应该说,现在这种事情怎样都好。难得上体育课,你何不跟我一起尽情谈论运动测验的情色之处呢?」
  蕴含热情的视线朝我望过来,他看起来好像无论如何都想论述一番。一旦变成这样,迈尔斯就一步也不会退让。
  没办法,我就奉陪一下吧。对于迈尔斯即将讲游的运动测验的情色之处,我也并非全无兴趣。
  倒不如说,我其实对此相当有兴趣。毕竟我是健康的高中生,保有对于未知世界的探索心果然还是很重要呢,这就是青春期嘛。
  「然后呢,运动测验哪里色了?」
  我饶富兴味地问。
  「你是傻到在明知故问吗?我哪有可能会基于那么狭隘的意思说出情色一词啊?哎,硬要说的话就是全部吧。可以说无论旧测验项目还是新测验项目,都各自潜藏着难分轩轾的至极情色感。不过的确是这样呢,若不对你这个外行人一一仔细说明,你就无法理解呢。」
  迈尔斯一脸得意莫名地这么说。
  顺带一提,运动测验在1999年后有过大幅修改,实施项目曾经过变更。
  当然,我知道的只有修改过后的新测验内容,但迈尔斯似乎也对旧测验的内容很熟悉。
  「喂——明日香妹妹,花穗妹妹,能帮个忙吗?」
  迈尔斯一招手,明日香跟花穗就带着悠哉的神情走近。
  「有什么事吗?」
  「要怎么帮忙?」
  「嗯~这个嘛,今天就从简单易懂的旧测验项目开始好了。不好意思,明日香妹妹,能麻烦你在健面前做一下立姿体前弯吗?」
  「咦?为什么?」
  这是个理所当然的疑问。突然被要求做立姿体前弯,没有人会照做吧。
  「健说他想看。」
  「嗯,我明白了。既然哥哥想看,那也没办法呢。」
  妹妹爽快点头了。
  喂,这样你就答应了吗,姬咲明日香!日本引以为傲的宝石歌姬!
  怎么说呢,你该多加怀疑一些,例如询问为什么我想看立姿体前弯之类的,或是做出其他反应才对啊?
  当我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明日香就已经在我眼前弯下腰。
  她的身体柔软地弯曲。
  哦哦——好厉害——
  明日香的身体真柔软啊。明明是在膝盖伸直的状态下前屈,掌心却紧贴住地面。
  她形成了漂亮的倒V字形。
  「我做罗,然后呢?」
  「好的,请维持这样的姿势,把脸抬起来。」
  我跟明日香的视线正面相交。她与正好抱膝坐着的我脸部位于同样高度。
  她现在往前弯腰,因此腰的位置当然比脸遗高。
  也就是说,体育服的领子受到重力拉扯,露出比平时更大的空隙。
  从中露出的是健康的锁骨,以及再差一点就能窥见的胸部。
  将露未露、游走于边缘的若隐若现感,以及运动测验项目带来的健康印象,出色地结合起来了!
  「如何?」
  「啊——嗯,我非常明白你想表达的事情了。」
  「对吧?真不愧是我的挚友!我总是认为你一定能理解我!」
  你干嘛在这时候爽朗地露出满脸喜悦的表情啊?虽然我明白自己的兴趣能得到他人理解很开心啦。
  「咦?你们在说什么?」
  「是明日香不用在意的事。」
  「喔,我明白了。」
  所以说,你从刚才开始就太听话啦!
  你听话过头的话,不就会害我涌现罪恶感吗?
  「再加上藉由改变视角,立姿体前弯还有另一种享受方式,不过这就等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不然对现在的你来说刺激太强烈了。明日香妹妹,谢谢你,已经可以了。那么,接着换花穗妹妹来俯卧弓身——」
  就在我们谈论这种蠢话的时候——
  「那边那些人,请认真上课。」

  一道盖住我们的对话、宛如经过研磨的风一般锐利冰冷的声音从天而降。
  我转向声音的方向,看到一个有着美丽微卷银发的女孩,正一脸不耐地瞪着我们。
  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她是谁啊?
  「体育课并不是玩游戏,你们在那边打闹会让人很困扰。如果无心上课的话,请你们到别的地方去。」
  冰冷的视线。
  她一手叉腰,挺起了胸膛。
  真是神态凛然。她的身体明明就像小学生一样娇小——应该说,或许她实际上就是小学生左右的年纪,视觉可辨认范围内的成长状况也符合这个推论。
  哎,不过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特色就是只要具有歌姬的能力,不论年龄大小皆能入学,所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身型明明稚嫩得像小学生一样,那个女孩散发出的威慑力却相当强大。
  她带着宛如富家千金的傲然气质。我彷佛遭到这股气场吞噬一样,乖乖低头道歉。
  「抱歉,我们有点太怠惰了,等一下我们会好好上课。」
  「哼。这没什么,你懂了就好。以后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少女只留下这句话,便走回操场的方向。
  总觉得这个女孩真了不起啊。就算跟身为宝石歌姬的明日香相较,她拥有的气场似乎也不会逊色。
  她肯定是个优秀的孩子吧,况且她散发出感觉起来相当认真的气息。
  老实讲,虽然我对潜藏于俯卧弓身中的情色之谜并菲全然不在意,但就照那个女孩所说,今天的嬉闹就到此为止吧。
  关于俯卧弓身,之后再好好询问就行了。
  「不过那个女孩遗真是成熟啊。她肯定是小学生左右的年纪吧?跟我小学的时候根本无法相提——」
  我不经意地对迈尔斯这么说的瞬间,突然觉得周围气温好像下降了。
  虽然不太清楚状况,不过有股寒气耶。
  我的背部暴露在像※镰鼬一样尖锐、彷佛光靠这样就能将我千刀万剐的锐利视线下了,这是怎么回事?(译注:日本妖怪,会乘着旋风出现,以镰刀般的爪子割伤人。)
  「——请问你刚才说了什么?神凪健先生?」
  接着传来的是让人联想到绝对零度的声音。
  冷静的声音之中唯有句尾稍带抖音,这让人觉得有点恐怖。
  我看向迈尔斯,发现他明显摆出「我是无关人士喔」的表情,把头撇到一旁。这个混蛋。
  「我在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当我因这道明显蕴含怒气的声音缓缓转头,就看到刚才的女孩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
  明明面无表情,却明显看得出她的不悦。
  「我再问一次。请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呃、嗯,不过那个女孩——」
  「更后面。」
  她瞬间打断我的话语。
  「还真是成熟——」
  「再更后面。」
  机械化的口吻更令人害怕。
  「肯定是小学生左右的——」
  空气倏然凝固。少女的眼睛慢慢越眯越细。
  她的嘴唇痉挛般地抖个不停。
  「哦、哦~?你、你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呢。竟、竟、竟然说我像个小学生啊,呵、呵~?」
  呃、咦?我按到什么不该按的开关了吗?
  当我为了求救而转头望向背后,就看到迈尔斯依然如故,连明日香跟花穗也别过了头。
  花穗甚至还「咻——咻——」地吹着超级拙劣的口哨。
  「请问你为何左顾右盼?你现在正在跟我谈话对吧?难道你小时候没有学过跟人交谈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吗?」
  那道声音朝我逼近。我们在极近的距离下四目相对。
  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或者像是被勇者大人一行人包围住的史莱姆一样,我的身体动弹不得。
  「敢、敢问我哪里像是小学生了?」
  此、此时的回答似乎相当重要啊。
  我得好好挑选词汇,在为自己犯下的过错道歉的同时回答这女孩的询问,并不着痕迹她称赞她的容貌,让她心情转好。
  我让大脑左半球全速运转,慢慢吐出话语:
  「哪、哪里喔,嗯,外表吧?不、不过我说你像小学生并没有贬意,反而是出于相反的意思,你明明娇小却很成熟,这让我很佩服喔。而且我觉得身材娇小这点很有女孩子的味道,感觉很可爱,而且你那蓬松的发型也很适合你喔。跟那双大眼睛结合起来,你看起来就好像法国洋娃娃一样。你那纤细的肩膀也让人想守护你,而且胸前也一片平坦——啊!」
  「嗄?」
  空气滑出少女的口中,而我也注意到自己的失言。直到中途感觉都很不错,却在形容胸部时选错词汇了,
  「…………」
  凝视我的脸几秒之后,少女点头般地歪过头,视线缓缓移向自己的胸部。
  ——啪、啪。
  之后她确认似地用自己的手拍打胸部。
  ——啪、啪。
  「…………」
  接着是沉默。漫长的沉默。宛如众人默哀般的沉默。
  ——啪、啪。
  在如此的寂静之中,只有敲打坚硬表面般的枯燥声音数度回响。
  「哈、哈哈。」
  少女的肩膀不住颤动,并发出漏气般的抽筋笑声,抬起脸后……
  「呵呵。」
  她摆出灿烂的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向我露出笑容,但是我不想看到这种笑法!
  人类就是这样呢!怒气破表后,肯定会转变成笑容呢!不由得会笑出来呢!
  「——你说胸前也怎样?」
  沙哑而低沉的声音。
  「我、我什么也没说!」
  「哦~你什么也没说呀?可是在我耳里听起来,你好像说了胸前也一片平坦啊——之类的喔?『一片平坦啊』是新词汇吗?是新单位吗?那个单位是用来计算什么的啊?该不会是胸围吧?还是说,是我听错了吗?」
  她依然带着僵硬的笑容勃然大怒。
  由于她的胸围太过骇人,我暴露在危险之中了!
  这、这个走向不太妙。为了不让她更加火大,我得努力补救才行。
  没问题,我已经回想起以前从迈尔斯口中听到的情报了。
  一定能成功补救的。
  刚听到的时候,我心想「这真是个毫无用处的无聊情报啊」,谁知道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我一边在心里感谢迈尔斯,一边注意着这次不要失误,慎重地自圆其说:
  「你、你先冷静下来。呃,确实是我失言了。但、但是你想想嘛,胸部小并非只有坏的一面喔。虽然这是我从迈尔斯口中听到的,不过听说正因为一片平坦,正因为没有起伏,许多绅士才会受到那种魅力吸引,尤其在日本,这种人的比例好像多得惊人。还、还有,据说胸部愈大,肩膀酸痛的问题也更严重呢。肩膀酸痛会很鸡受吧?可以的话,肩膀不会酸痛比较好吧?而且每当尺寸变大就得买新内衣,所以经济上也会受到压迫。你知道吗?如果没有穿与自己的尺寸吻合的内衣,胸部就会长期处于不断摇晃的状态,支撑胸部的乳房悬韧带这个组织就会松弛,结果将会面临胸部下垂这个可怕的事实。韧带松弛真的很恐怖喔。不过在这一方面,一片平坦的人打从一开始胸部就不会摇晃,韧带也不会松弛,所以也没有形状歪掉的困扰——」
  「…………」
  「所以说,欸、呃——嗯——」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呃、咦?
  迈尔斯?对方完全没有感受到你以前叙述的贫乳之美喔?状况反而恶化罗?
  背上流淌的冷汗宛如瀑布。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的干笑重叠了。接着一秒过后。
  「……真想把你碎尸万段。」
  轻声吐出彷佛就连地狱看门犬都会被吓得忘记职责逃跑的诅咒后,少女从我眼前离去。
  「呼……」
  全身失去力气。我有种体力与精力都被一口气带走的感觉。当我顺势瘫倒在地,旁观至今的迈尔斯等人朝我靠过来。
  「我还以为会死咧。」
  「毕竟她的杀气超可怕啊。不过我想刚才明显是健不对喔。」
  「是呀,那种状况就连我都没办法帮健先生说话。」
  「因为你根本是在坟墓里继续自掘坟墓呢,不愧是哥哥。」
  三人朝我抛来各自不同的无奈视线。
  「不是啦,因为我严重激怒了她,本来是想试着努力补救的。是说,迈尔斯,你以前热烈谈论的贫乳特有的优点,根本只有造成反效果嘛。」
  事情往反方面发展的速度有如火上浇油。
  「那是理所当然的啊?那是从我们这些热爱贫乳的绅士角度所主张的优点,这对有自卑情结的女孩当然是反效果嘛。不过你做得很好!」
  「我哪里做得好了?」
  「哎呀,因为刚才那样不是很萌吗?那模样真是可爱得要命耶,被说胸前一片平坦后,她就火冒三丈了。然后啊,她一定会在夜里偷偷做丰胸操喔。这不是萌死人了吗?」
  「就算你向我征求同意也没用啊。」
  这反而会让我在脑内重播刚才她面无表情地拍打胸部的场面,不禁背脊发寒啊。
  「啊——这样啊,我记得健真要说的话是巨乳派吧?」
  「我对于大小并没有那么坚——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啊?」
  「「咦?」」
  当我看向明日香跟花穗,就发现那两人不知为何都把双手放在胸部上。
  「哪、哪有什么,我们在暖身啊?」
  「是、是啊,我们在温暖胸部并且使之升级啊。」
  「哦哦,说得好!」
  明日香不知道为什么发出听起来像是佩服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她是在佩服些什么,不过算了。
  「对了,迈尔斯,你认识那个女生吗?」
  「你不认识啊?是个相当有名的人喔。她是歌姬学系二年级的希薇·玛索,也就是法国的宝石歌姬——玛莉·玛索的妹妹。」
  「哦—原来那位『电子翠玉』的妹妹就读这间学校啊。」
  「你啊,真的是对花穗妹妹以外的歌姬研习生们毫无兴趣耶。一般来说,由于任何一个学院生都可能成为搭档候补对象,所以应该会更仔细研究才对。」
  「是这样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确实不太认识在学院里就读的歌姬研习生呢。
  当然同班女生的脸我好歹还认得,但是更进一步的事情我就几乎不清楚。至于其他年级的人,不管是长相还是名字我都完全不知道。
  「不过我对花穗没有任何不满,也没有打算跟其他歌姬研习生组成搭档——喂,明日香,好痛!你踩到我的脚了!很痛啊!」
  「嗯哼。」
  在不悦地眯着眼踩住我的脚的明日香身旁,花穗满脸得意地挺起胸膛。
  「喂,蠢丫头!干嘛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啊!」
  「我并没有志得意满呀?」
  「啊——可恶,这种态度令人火大!超级令人火大啦!不过你能得意的也只有现在了!」
  「不不不,我从今以后都会是这种态度唷!」
  两人发出「吼呜!」声,互瞪对方。
  真是的,这两人一有空档就吵架。
  「好了,吵吵闹闹的话,又会被希薇学姊骂喔。」
  我的视线不禁追着那副娇小的身体跑。希薇学姊正在操场边缘独自拉筋。
  「什么呀,哥哥,你很在意那位希薇学姊吗?」
  「与其说是在意,应该说我好奇她好像一直独来独往哪。」
  看起来跟希薇学姊同为二年级的学生们,好像也跟希薇学姊保持着距离。
  「哎,因为她的性格相当难相处。」
  「她面对任何人都是像刚才那样吗?」
  「不,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希薇学姊像刚才那样发飘喔。平常她冷酷到会让人怀疑她该不会没有感情的地步……与其说是冷酷,更该说是冰冷吧。感觉就好像总是排拒着他人,我会说她难以相处是这方面的意思,所以刚才那模样真的让我吓了一跳,想说原来希薇学姊也会像那个样子发脾气啊。」
  「原来如此,排拒他人啊。」
  「哎,我想她吃了许多苦头吧,毕竟姊姊是宝石歌姬,这也会让她变得神经质吧。而且老实说,希薇学姊的能力并不高喔。从入学以来的连败纪录是你们略胜一筹,但若说到败战数,希薇学姊在学院内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名。再加上她的性格又很倔强对吧?所以,听说现在没几个奏士想担任她的搭档。」
  这样啊,所以我才会在意她吗?
  因为简单来说,她的遭遇就跟我一样嘛。
  我很能体会她一直暴露在来自周遭众人什么样的视线之下。
  也很了解她主动跟旁人保持距离的想法,以及扼杀情感的心情。
  虽然我突然激怒了她,她对我的印象八成糟糕到极点,不过我想跟她当朋友。
  因为孤零零一个人肯定很痛苦。
  若要独自烦恼这么多问题,精神上八成会撑不下去吧。
  而且我还是想好好向她道歉。这次惹怒她完全是我的错。
  一旦慌了手脚,脑袋就会往奇怪的方面乱想,这是我的坏习惯呢。
  当我思考起这些事情时——
  「呃、好痛!好痛啊,明日香!为什么要拉我脸颊啊?」
  「当然是因为哥哥用猥亵的眼神凝视着希薇学姊身穿运动短裤的模样啊。这么想看运动短裤的话,看我这件妹妹运动短裤不就行了!」
  「不,就是在这种时候才要轮到搭档运动短裤出场喔。」
  「不不,你们有根本性的误会!我并没有在凝视运动短裤!」
  希望她们别继续在运动短裤前加上奇怪的字首,也别给我套上奇怪的属性了。
  「希薇·玛索啊。她的存在相当危险呢,得趁早处理才行。」
  虽然我不知道她哪里危险,不过明日香,我觉得你现在的表情还比较危险喔。
  ◇◇◇
  「我在——请进。」
  敲敲学院长室的厚重门扉后,从中传出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院长——东云诗乃的声音。
  「我是神凪健,打扰了。」
  我开门入内。在房间里,学院长正坐在桌前处理着大量的文件。
  「欢迎。啊,你就在那边随便坐吧。」
  「是。」
  在她的催促之下,我坐到椅子上。
  哦哦,真是松软的椅子啊,坐起来的感觉跟教室的椅子差太多了。真不愧是学院长室的椅子。
  「那么,请问您有什么事呢?怎么会突然用广播把我叫过来?」
  「因为我想姑且该跟你报告一声。」
  带着认真的表情翻阅着文件,学院长一脸为难似地开口说:
  「那个……我有了……」
  「有什么啊!」
  我只用了0·5秒就出言吐槽。这个人喔,进入正题前绝对都会整我一下。
  「当然就是那个嘛。」
  「我就是不知道您有了什么,所以才会这么问。」
  「我有关于之前德国宝石歌姬引发的音乐祭袭击事件的调查报告,以及歌姬评议会对于此事对策的整理资料了。刚才都用电子邮件寄过来罗。」
  前阵子我跟学院长以音乐祭袭击事件当事人的身分,被请到位于英国伦敦西敏区的歌姬评议会本部。
  我们在那里被问及事件的梗概,不过由于这件事的性质敏感,评议会陷入纠纷。
  再加上德国政府在音乐祭之后一直没有采取具体行动,因此该如何应对的问题就变成延期再议。
  「毕竟你也是当事人,想必会希望知道这件事吧?」
  「我当然想知道,不过能否请您停止在谈重要问题之前至少要玩弄我一次的习惯呢?」
  「才不要,这就跟叫我不要到处搜购BL书刊是一样的意思。我哪有可能放弃这种我视为人生最大乐趣的事情呀。」
  你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就是搜购BL书刊跟玩弄我吗,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我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催促她往下说,因为我再继续说下去八成也没用。
  「那么,请问评议会采取了什么样的应对方式?」
  「从结论说起的话,就是非常温吞的应对方式喔。他们的决定仅只是针对妨碍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主办的音乐祭的行为,透过评议会向德国提出警告。」
  「只针对妨碍音乐祭的行为吗?」
  「没错。他们做出的结论似乎是『那起事件单纯是对于举办音乐祭的妨碍行为』。」
  「开什么玩笑啊,那明显是由歌姬发起的攻击行为啊,不是吗?」
  那股杀意——朝我们射来的纯粹恨意实在是太为露骨。这不该是能以「针对一个活动的妨碍行为」作结的事情。
  「这种应对方式没问题吗?说不定还会发生同样的事件啊。」
  「评议会也许握有今后暂时不会发生这类事件的确切证据——不对,应该是保证吧。对好几个评议会加盟国的大人物们来说,应该就是如此,他们特别为了避免这次的事件扩大而四处奔走。」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评议会也并非一群死脑筋呀。魔法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才十年左右,而战争终结、评议会成立至今才过了仅仅五年。对于魔法,会牵扯到形形色色的想法也是当然的吧?而且现在认为『人类好不容易得到魔法这个神秘力量,不该仅用于来武这种表演性质的活动,而是该当成新能源有效利用』的声音还是很大呢。」
  的确,以此为由而未加盟评议会的国家虽然不多,但依然存在。
  我也可以理解评议会绝非一群死脑筋。
  「……但我还是无法接受啊。」
  「关于无法接受这一点,我也是一样的啊。不过如果抽离情感来看,这次的应对方式也不能说必然是错误的。」
  「为什么?」
  「要是把事情闹大,引发为了避免真正战争发生而存在的来武战争,那不就太愚蠢了吗?到头来,以现状而言能做的顶多就是抗议跟警告啊。要是德国肯大规模向世界宣战,那事情就好办了,但是从现状来看,他们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呢。」
  学院长接着又说:「要是变成那种状况,就算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她说的或许没错。正如学院长所说,若要说德国是否有公然做过什么事,答案就是没有。
  由于操作情报的结果,那个事件并没有公开。要是公诸于世,世界大概会变得更混乱,反过来说,就是因为没有公开,才会以这种温吞的应对方式作收。
  「追根究柢,德国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袭击音乐祭?如果没有要采取行动,那次袭击本身不就是件毫无意义的事吗?」
  「唔~嗯,虽然猜想得到的原因有好几个——」
  煽动、密约,以及人偶的首度公开亮相。究竟有多少心怀不轨的国家其实已经在暗中活跃,只是没被抓到辫子而已?音乐祭会场这个可使用魔法的特别指定区域,作为公开表演的地点可说是个理想的场所。
  学院长轻声嘀咕了些什么,然后轻轻吐气。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我无法下任何定论。可供判断的情报太少了。因此,报告就到此为止。虽然有很多无法接受的部分,但音乐祭的事件就从此忘了它吧。」
  「怎么这样,就算您要我忘记,我也忘不了啊!」
  「说真的,你目前的身分只是一介学生,除此之外做不到任何事情。」
  面对不肯罢休的我,学院长马上晓以正论。她的论点确实很正确,可是……
  「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啊,我总觉得德国将歌姬当作兵器的事实被严重轻怱了。要是一个闪失,学院长或明日香说不定——」
  说不定早就死了啊!感觉就好像连这个可能性都遭到嫌弃一样,我无法接受。
  「魔法并非用来伤害人的力量。我总觉得魔法应该是讴歌希望的歌,又或者是——」
  无法顺利找出词汇让我焦躁不已,紧紧握住拳头。学院长看到我的反应,柔和地露出微笑。
  「魔法是为了讴歌希望而存在的歌?这就是你期盼魔法要成为的形态吧。」
  「是的。所以虽然政治、算计等等艰深的问题我完全不懂,可是这次评议会的应对方式让我很不甘心。」
  「那就快点成为优秀的奏士,到达可以在国际歌姬委员会主办的大会中获取分数的地位吧。这样一来,你就会拥有一定的发言权。」
  「您说的是。」
  根据在ICC每月主办的来武大会中的胜败所得到的分数,歌姬们会被赋予排名。
  这个排名等级,在对所属国的外交情势造成庞大影响的同时,也会以【特别提案权】的形式为歌姬们本身带来某种程度的发言权。
  看来她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想改变无法接受的事情,就要先加强自己的力量,爬到有能力发言的领域。这是很正确的论调,而且也简单易懂。
  「不过在演习中连一胜都还未取得的你们,若想成为神乐特区的代表,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就是了。」
  「这正如我所愿,我绝对会在近期内让您看见成果!」
  当目标明确时,我也感到更加有干劲。
  「嗯,你露出了很棒的表情呢。我很期待喔。然后呢,对于干劲十足的你,我有个请托。」
  「请托吗?」
  「是呀,我有个为了让你在奏士方面有所成长的秘藏提案喔。」
  哦,这才是我被找来的最大理由啊。该说被她高明地诱导了吗,我依然被学院长玩弄在股掌间。
  「请问是什么?」
  当我警戒地这么问,学院长就苦笑着说「别那么警戒嘛」。
  「唔,歌姬学系二年级有个叫希薇·玛索的女孩,你认识吗?」
  「咕哈!」
  空气不小心从肺部走漏了。
  「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反应呀?」
  「呃,其实刚才发生了一点小事故。」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听到希薇学姊的名字。
  当我简单交代过刚才发生的事件,学院长捧腹大笑后,接着说了句「你果然能胜任」。
  「您说胜任,是指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多多关照她……也可以说是希望你当她的朋友吧?你有听说过她现在处于孤立状态吧?」
  「有。」
  点头的同时,我回想起刚才希薇学姊在操场一角孤零零地拉筋的身影。
  「她呀,现在精神上正背负着庞大的问题喔。」
  「庞大的问题?」
  「对。无法融入周遭而陷入孤立的状况也是个问题,但现在有个比这更严重的问题发生了。」
  「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说,她或许会被迫离开学校。」
  说完,学院长端正坐姿。
  「无论对哪个国家来说,培育歌姬都是件拥有莫大意义的课题,这件事你也明白吧?所以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们的学费以及其他各种生活费,有很多都是由国家以补助金的名义筹措出来的。」
  「不过歌姬跟奏士的就职地点是可以自己决定的吧?」
  「原则上是这样,不过在祖国以外的国家就职的学生真的很少见,反过来说,提出补助金也有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的考量,就像是契约金的订金的感觉。」
  的确,绝大多数的学生从学校毕业后,都会回到祖国吧。
  「就像这样,由于从国家预算中拨出了颇具份量的金额,对于没有交出好成绩的学生就会仿出毫不留情的处置。这是个实力主义的社会,所以也可以说是件无可奈何的事。」
  「难道说,您的意思是提供给希薇学姊的补助金即将终止吗?」
  「要是再提不出好成绩的话,就会落得如此罗。这个通知应该已经从国家传到她手上了。要是补助金终止,以她的状况来看,大概会就此离开学校吧。」
  「怎么会……」
  「她对于歌姬的执着似乎相当强烈,所以格外焦躁呢。而这份焦躁使她的心失去了从容。就跟你也知道的一样,歌姬的魔法会大幅受到精神状态影响,而希薇现在正逐渐被逼得走投无路,已经严重到无法自行控制精神的程度了。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变得无法使用魔法喔。如果单纯是变得使不出魔法,那还算小事——」
  「还算小事?」
  「但也无法否定这个结果会对精神造成更加庞大影响的可能性。这才是或许会毁坏她心灵的关键。」
  因为对歌姬来说,魔法可以说是一种以心灵为基础的存在——她用严肃的声音说。
  「所以您的意思是说,有必要在发展成这种状况之前调养她的精神状态吧。」
  「没错。来自周遭的压力与批评,以及对无法回应期待的自己感到窝囊的情绪,会从中滋生精神压力、不安、焦躁、自信丧失等等问题,接着便会责备自己,开始钻牛角尖,不断逞强,在没有正确答案的迷宫中迷路。孤单这玩意儿啊,就是会让人陷进这种精神上的恶性循环中喔。」
  我相当清楚那种感觉。这是不管是谁都有可能一不小心陷进去的负面螺旋。
  尤其在家人之中有个身为宝石歌姬的厉害人物的话,更是如此。
  「不过这也是可以透过旁人的理解来缓和的问题。调养歌姬的精神是奏士的重要工作喔,即便她不是自己的搭档也一样。能受到奏士的关怀是比什么都还令人开心的事,对歌姬来说,奏士就是这样的存在,是比任何人都更为认可自己这个歌姬的人物。所以我要以一个歌姬的身分拜托你,请你以一个奏士的身分关怀希薇·玛索,跟她当好朋友。」
  被学院长带着认真的眼神这样拜托,我除了点头以外没有其他选择。
  哎,不过在她这么说之前,我就已经想跟妯当朋友了。可是……
  「为什么要选我?」
  当我抛出理所当然的疑问,学院长就泛起有些淘气的神情。
  「因为你拒绝了姬咲明日香的邀请,继续担任山边花穗的搭档啊。」
  「咦?这为什么会成为理由?」
  「哪有什么为什么,因为在奏士之中,会做出这种傻气选择的顶多只有你了。」
  「什么叫做傻气的选择啊。」
  我跟花穗自从入学以来一直合作至今,我觉得继续担任花穗的搭档才是正确的选择啊?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假设山边花穗不是你的搭档,而希薇·玛索请你成为她的搭档,你会怎么做?」
  「唔~我不太清楚希薇学姊的为人跟音乐风格,所以我会先了解这些事情后再考虑吧。」
  「那么,假如不只是希薇,连法国的宝石歌姬,也就是她的姊姊玛莉·玛索也拜托你担任她的搭档,这次你会怎么做?」
  「那也一样啊。我想我也会先了解玛莉小姐这个人,然后选择一起演奏时,我能为对方发挥更多力量的那个人。当然,我也会把感觉能让我自己更开心的那一方纳入考量。」
  「嗯,你果然会做出傻气的选择,所以你才能胜任啊。」
  学院长笑得很开心。她又说这是傻气的选择了。
  由于要选的是自己的搭档,我觉得一般来说都会先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再做选择,这种做法哪里傻了?
  「还有,我觉得你肯定很清楚希薇的心情吧?因为你们都一样,家人里有人当上了宝石歌姬。」
  「的确是这样。」
  我想在学院之中,最能了解希薇学姊心情的应该是我。
  我也明白这种状况有多么难受。
  「所以就是这样,拜托你罗。我想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学院长说着笑了起来,并露出了宛如在旁守护孩子的母亲般温暖眼神。
  「哦~想不到学院长还挺替学生着想的嘛?」
  「当然呀,毕竟我总是希望能将学生引导到正途。」
  「不过您对待我的方式一直很糟糕耶?」
  「当然呀,毕竟我总是希望能将你引导到糜烂的道路上呀。」
  学院长给我的回答依旧糟透了。
  ◇◇◇
  『呃——就如同各位也知道的一样,歌姬咏唱的魔法有着各式各样的属性。成为一切基本的是被称为基础四元素的火、水、风、土这四个属性。』
  现在是午后的魔法概论课。在讲师缺乏抑扬顿挫、引人入睡的声音中,我思考着与希薇学姊交朋友的方法。
  『会被称为基础自有其原因,因为歌姬中的97%都属于这四大元素的其中一个。』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愈想就愈觉得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漫漫长路。
  (……毕竟我给她的第一印象根本是差劲透顶啊。)
  而且我跟蒂薇学姊的年级也不一样。年级不同,碰面的机会也必然很少。若要说确实能见到面的时间,顶多就是全年级共同举行的来武演习时间和体育课。
  『魔法跟歌姬的精神有着紧密连结,因此也可以说擅长的魔法属性会强烈受到该位歌姬的性格影响。』
  而且我根本就不清楚希薇学姊是怎么样的人。
  目前我心中的情报就是她身材娇小,拥有贵族般的气质,生起气来相当吓人,还有面无表情,有着总是与他人保持距离的冷淡性格。
  不对,那是刚才的状况造成的。
  总觉得真正的希薇学姊的感情会更加丰富,虽然这是我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啦。
  『例如说个性积极、行动派的人擅长火属性,而个性稳重温和的人擅长水属性。而歌姬创作的幻创曲自然就会引起与其属性,也就是其性格相符的现象。』
  (咦?)
  听起来能成为提示的话语从意料外之处降临,我差点就不小心喊出声。
  这样啊。歌姬的魔法根源是其精神,也是其愿望。
  那是无可掩饰也无可隐瞒的本质。那并非表面的事物,而是反映着内心。
  只要调查清楚这一点,是不是就能了解希薇学姊是怎么样的人呢?
  啊——要是至今有多看看其他歌姬研习生们的来武演习就好了,不过就算我后悔地这么想,也已于事无补。
  好。总之就先从收集情报开始吧。
  要跟一个人交朋友,首先对那个人产生兴趣,进而认识那个人是最快的捷径。
  『在魔法的分类上,在属性之外也有被称作系统的分类法,也就是被称为放射系、强化系、变化系、召唤/操作系等等的这几种。根据其效果,系统被分类成七个范畴——』
  听着宏亮响起的声音,我开始拟定之后的行动方案。
  ◇◇◇
  「这是怎么回事?」
  花穗托着腮,语带不满地这么说。
  「为什么健先生会对希薇学姊所使用的魔法感兴趣?」
  放学后,我们待在夕阳的艳红光线从窗户照进来的教室中。
  「为什么喔,其实是——」
  我向她说明学院长要我多加关照希薇学姊的请托。
  而为了增进跟她的关系,我觉得先了解她使用的是什么样的魔法或许是条捷径。
  「唔~~~~~~」
  花穗还在怀疑似地发出低吟声。
  「真的没有除此之外的意图对吧?没有特别的意图对吧?」
  「嗯,没有喔。」
  虽然不太明白花穗在意的是什么,不过我并没有特别的意图,所以点了头。
  「我明白了,我相信健先生。不过作为告诉你希薇学姊情报的交换,请健先生也回答我的问题。」
  「花穗的问题?如果是我回答得出来的事情就行。」
  听我如此回答,花穗看起来很满意地点了两次头,「咳嗯」一声清了一下喉咙后,开口说:
  「呃,希薇学姊的魔法属性是水跟风,感觉这两种属性似乎是在她身上融合为一。这一点跟她的姊姊玛莉小姐一样。」
  「哦哦,多重元素魔法使不是挺厉害的吗?」
  「是的,不过关于魔法的威力,她无论哪一种属性都是最低等级喔,所以在来武中鲜少得胜。」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就算能使用复数元素的魔法,若各自的威力太低就无法取胜。
  就是所谓的多而不精啊。总觉得希薇学姊确实有这种气息。
  「还有这仅只是我个人的感想,不过希薇学姊的歌好像有点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是指什么?」
  「唔~嗯,我不太会表达,不过听的时候,我总是会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呢。或者该说会有种疙瘩?」
  「是因为在音乐理论方面有问题吗?还是和弦进行不自然,或是节奏不稳定?」
  「不是,歌曲本身相当精致。她写出来的都是足以收录在课本中的精致歌曲喔。由于是姊妹,她创作了许多跟姊姊玛莉小姐风格酷似的曲子,似说到歌曲的完成度,我认为并不会显得逊色。」
  「哦~不比玛莉小姐逊色啊。」
  这不就表示她其实很厉害吗?竟然能创作出跟法国的宝石歌姬玛莉小姐完成度相同的歌曲。不过,既然如此……
  「你说格格不入是指哪方面的问题?」
  「我就是不明白这点呀。歌曲的完成度很高,歌也唱得很好,舞台表演也很精湛,但就是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明明很流畅,感觉却有某些生硬之处。」
  花穗一边困惑地歪着头,一边组织话语。
  唔—或许我得自己听看看或者是看看乐谱,不然无法明白吧。
  况且印象应该也会随着听的人而改变。
  「那么,下个问题。她主要使用的魔法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想她的基本类型是放射型,例如运用风属性真空波使出的攻击魔法、制造出水属性冰壁的防御魔法,还有她也很常用浮游魔法等等。」
  我从中得到的印象就是毫不稀奇的魔法,看来无法从中找到具有特征的愿望。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以结果来说出现了真空波这个现象,作为其根基的愿望也会因人而异。
  想从中研究出她的性格,或许相当困难。
  「你还知道什么情报吗?」
  「不,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毕竟希薇学姊的比赛就跟我们一样,大多数都是一下子就输了。」
  这点也让我感觉到一种奇妙的亲近感。不对,这种亲近感一点也不好。
  「那么,这次可以换我来问问题了吗?」
  花穗带着认真的神情开口。
  我一点头,她就清了一下喉咙,然后问:
  「健先生有恋妹癖吗?」
  「才没有!」
  为什么我得突然回答这种问题啊!吓死人了——
  「可是你喜欢明日香小姐对吧?」
  「她是我妹妹,我当然喜欢她啊。我很重视她,也觉得她很可爱。」
  「但你却说自己没有恋妹癖。」
  这就是你的说法吗?——她的目光正如此询问。
  「我认为我没有就是了。是说,在什么样的范围内是恋妹癖,在什么样的范围内不是恋妹癖,我不明白之间的界线啊。」
  「这样说也有道理呢。」
  花穗点头,环抱起双臂。总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比讲述希薇学姊的资料时更加认真,是我的错觉吗?
  「我明白了。刚才的问题范围很抽象,内容却又太直接,有失体贴呢。为了让健先生更容易作答,我会改变发问方式。」
  「嗯,你能这么做的话,就帮大忙了。」
  不过我从没想到在自己的人生中,竟然会有被同年级女生询问有没有恋妹癖的一天到来。
  「那么,唔唔,徤先生会因明日香小姐而欲火焚身吗?」
  「才不会!」
  问题反而恶化了!直接过头了!这几乎是故意投向头部的触身球了!
  「你说你不会对吧?你是这么断言的吧?」
  「对,我是这么断言的。就算现在被你用那种多疑的目光盯着看,我也不会因此欲火焚身。」
  要是我会因妹妹而欲火焚身,这样我不就纯粹是个变态吗?
  「但是,山边花穗看到了!」
  她用彷佛在说《※女佣看到了!》的语气继续说:(译注:日本知名悬疑连续剧。)
  「六月去集训的时候,健先生偷看明日香小姐淋浴,结果全身僵住了!」
  她说的集训,就是音乐祭前跟花穗一起进行的那个吧。那时候明日香好像真的有淋浴过。
  那已经是超过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于是我就以彷佛往回翻过一本文库本分量的页数般的感觉追溯起记忆——
  「好痛痛痛!为什么我要被花穗拉扯脸颊!?」
  「不必进入无谓的回忆镜头。那时候健先生确实在看到明日香小姐的裸体后僵住了,我记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谁,在开门时妹妹的裸体就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话,当然会显得很僵硬吧?」
  那是身为一个人理所当然会有的反应。
  「你在各种意义上都硬了!」
  「虽然我不太明白『各种意义上』指的是什么,但我并没有在各种意义上硬了!」
  我觉得!肯定没有这回事!我想如此相信!
  「原来如此。所以健先生的意思是说,你不会因明日香小姐而欲火焚身对吧?」
  「呃、嗯,不会喔。」
  「你能向神发誓吗?」
  「我发誓、我发誓。」
  不过,我更想先问神的是,为什么我会在放学后的教室中,被迫为这种事情发誓呢?
  「我知道了。今天我就先相信健先生的说法。」
  此时花穗总算一脸满意地点头,而我满心困感。
  花穗的问题究竟有什么含意啊?
  而且我应该没有因妹妹而欲火焚身吧?
  ◇◇◇
  告别花穗后,我再度前往学院长室。
  「等、等等!要进来房间的时候至少敲个门啦!」
  一打开门就目击到学院长正要脱掉上衣的场面,我立刻捣住眼睛。
  我头痛了起来。
  「我有好好敲门对吧!您也说了『请进』!所以我才会走进来!但是为什么您要装得好像正好在换衣服一样,故意准备脱掉上衣啊!」
  竟然还说什么「至少敲个门啦」,把自己塑造成装可爱的好胜傲娇角色。
  「咦?你的意思是,从下半身开始脱比较好?」
  「才不是——!」
  受不了,面对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
  「老实说,我已经对※吐槽学院长感到疲倦了。」
  「哎呀,真是爽快的※性骚扰呀。而且我的身体似乎在无意中让你感到厌倦了。」(译注:日文中吐槽与「插入」同音。)
  要是此时作出「我说的吐槽不是那个意思!」的反应,很明显会导致离题更远,所以我选择刻意无视。
  「我有个问题,请问学院长有就读这所学院的歌姬研习生的幻创曲乐谱吗?」
  我强行修正话题的轨道,学院长露出苦笑后便点头说:
  「有啊,不过当然是影本就是了。」
  「呃,既然如此,虽然这样或许会违规,但能不能请您让我看看希薇学姊的乐谱呢?」
  「希薇的乐谱?怎么回事?」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认为幻创曲应该是由歌姬的各种想法串连而成的。既然如此,如果能看到乐谱,或许就能看见希薇学姊不加掩饰的感情。所以我在想,要是能看看乐谱,说不定能制造出跟她当朋友的契机。」
  「原来如此啊,也就是说你想偷看毫无防备的纯情少女的妄想呢,你这色狼。」
  「请不要用这种讨厌的说法啦。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嘉奖的做法,所以不行的话也没关系。」
  技照道理,跟希薇学姊本人借才是正确做法,但是希薇学姊不可能老老实实借我吧。
  所以由于这种做法毕竟近似于犯规,我顶多抱着「要是借得到就太走运了」的想法。
  但是学院长干脆地点头说「没什么问题啊」。
  「咦?没问题吗?」
  「对呀。基本上能让奏士看到乐谱,对歌姬来说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唷,因为这表示对方对自己的歌曲感兴趣。无论是谁,都会因自己的创作受到他人肯定而欣喜吧?哎,不过我不确定希薇是否会因为被你看到乐谱而高兴就是罗?」
  「毕竟你说她一片平坦嘛。」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从我口中听到的事情,她咯咯笑着这么说。
  这件事有好一阵子会挂在她嘴边吧。我感到一阵泄气。
  「你等一下喔,我现在就找给你。」
  学院长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钥匙后,打开书柜的玻璃门,从中取出厚重的档案夹。
  「希薇、希薇——啊,找到了。就是这个吧。来,这是希薇的幻创曲乐谱,还有我亲手制作的歌姬基本能力资料。不过那份资料完全是出于我的主观看法。」
  我稍加查看她交给我的文件。
  除了姓名、年级、出身地以外,魔法属性、类型,此外还有魔法能力与咏唱速度等等的每个项目都有被赋予评价。
  「让我看这种东西没问题吗?」
  「没问题呀。那完全是以我个人的主观看法形成的资料,况且也不是在学院中的成绩。不过这些依然是贵重资料,所以别轻易拿给别人看喔。」
  「是!我当然不会这么做。非常感谢您!」
  不过,她该不会做了所有学院生的份吧?
  若要给每个人整理出这么齐全的资料,若非对学生们十分注意,是做不出来的。关于这一点,不管她再怎么腐败依然是个学院长。虽然她真的是个腐女就是了。
  「另外顺带一提,还有其他资料喔,你想看吗?是更加机密的资料喔。」
  「您说的机密资料是什么?」
  「是相簿唷。充满了※神明——你的照片。」(编注:日文中「神」(かみ)和「你(きみ)音近」。)
  「刚才好像出现了严重的口误啊!就算您若无其事地改口,我也有注意到!话说,为什么我会受到崇敬啊!?」
  「没办法嘛,因为神明跟你这两个词中,有一半的文字是相同的。只要是日本人,这是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的口误喔。」
  「才不会有这种口误!」
  被那么频繁地敬拜还得了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就承认吧。这并不是口误。其实从以前开始,我心中总是把你当成神来崇敬。」
  她用宛如发烧、有些陶醉的眼眸凝视着我。
  咦?真的假的?我真的受到她崇敬吗?为什么?
  「我一直想,你真是个值得让人发挥妄想力的神明啊。」
  「您的说法让我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我就不问是什么样的妄想了!」
  「在我的想像中,你有隐性的无能属性,而且一直是个诱受喔。」
  「我都说过我不问了!」
  虽然我听不太懂诱受这个词的意思,但是无论如何都只感觉到不祥的预感。
  由于判断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对我的精神卫生有害,为了改变话题流向而望向相簿后,我感到更加震惊。
  映在照片中的是模样窝囊至极的我。
  有在来武演习中落败并被弹飞的姿态,也有整个人趴在土地上的姿态。
  此外还有许许多多希望尽可能不要被记下的污点纪录。
  「为、为、为什么您有这种照片啊——!」
  「哪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以此为根据尽情展开妄想呀。」
  「我并不是在询问用途!是说您的用途也太肮脏了,不过重点是您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就算学院长在学院内拍摄照片,也不会有任何人加以责备吧?而且不管别人说了什么,我只要说这是为了制作资料所需的照片就行啦?」
  「我要没收。」
  「不、不行啦!那些照片是宝贝中的宝贝,是我耗费一番苦心才拍到的啊。」
  「不行。我要没收。」
  我从相簿中抽出照片,塞进制服口袋里。
  「啊啊——真是的,你真是坏心眼。哎,反正要加洗多少张都没问题,所以也没差就是了。」
  「请把原始档也交给我。」
  「才不要。如果你要说这种任性的话,就要麻烦你把那份乐谱跟资料还回来了。」
  「呜咕。」
  卑鄙。明明是学院长,竟然用这种卑鄙手段。
  「……我知道了。请您绝对不要用于不良目的喔。」
  「当然不会。目前确定会做的,顶多就是用于明年的学院手册而已。」
  「您对我到底有什么样的怨恨啊!」
  「而且要跨页,做得超有魄力。就是『砰——』昀感觉,跨页『砰——』的感觉。」
  「这除了欺负人以外没有其他好说的了!」
  「这一定会让新入学的歌姬研习生们哇哇大叫喔。」
  「不过是负面方向的哇哇大叫就是了!」
  「哎,这全都是说笑啦。反正已经达成玩弄你的目的了,我也会确实消除档案喔。」
  唉,真希望她把这份无谓的劳力活用在其他地方。
  而且我根本看不出她有几分认真,几分是开玩笑。
  「那么,我就借用希薇学姊的资料跟乐谱了。」
  当我将资料好好收进书包,准备要离开学院长室时……
  「啊——你等一下。」
  我从背后被叫住。
  「有什么事吗?」
  「我就再送你一个能让你跟希薇增进感情的秘密道具吧。」
  快步走近站在门口附近的我身边,学院长递给我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秘密。你回家之后再看吧。这是机密中的机密资料,所以绝对不可以在外头看喔。只要看过这个,你肯定也会留意到希薇不为人知的魅力。」
  她说希薇学姊的魅力,难道这是更加详细的资料吗?
  不过笑得诡异的学院长让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究竟是不是错觉呢?
  看到这抹微笑后,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吧。
  ◇◇◇
  ——我这个预感在数分钟后成为现实。
  「「啊!」」
  当我离开学院长室,为了回家而穿过走廊时,我弯过转角,接着身体从正面感觉到一股冲击。
  这股冲击使我的身体倒向后方,而眼前有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滑向与我相反的方向。简单来说,我在走廊转角迎面撞上了一个女孩。
  若在恋爱喜剧漫画中,这是个看起来会发展出恋爱的老套情境。
  但是这个世界才不会发生那种好事。
  (希薇学姊!?)
  没错,跟我正面相撞的人竟然是希薇学姊。
  对方也露出有些讶异的神情。在彼此都一屁股坐倒在地的状态下,我们四目相交。
  希薇学姊马上收敛起惊讶的表情,取而代之地,她送来一道冰冷锐利到彷佛可以瞬间冷冻一切事物的视线。
  没必要敌视我到这个地步吧。
  虽然我希望从今以后能跟她打好关系,但得到的却是这个反应。看来果然前途多舛啊。
  至此为止的思考时间大约两秒。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注意到原本握在自己手中的信封不见了。
  当我将视线移向上方,就在前方发现两张迎风摇曳的纸。一张是从学院长那里拿到的信封,另一张肯定是本来装在信封里的东西吧。
  一定是刚才撞到的时候脱手飞了出去,装在里面的东西就顺势掉出来了。
  那东西飘啊飘、飘啊飘地落下。
  (装在里面的是照片?照的好像是一个女生,那是谁啊?地点是操场?她好像穿着运动服。那个人的身材娇小,头发是看起来很柔顺的偏银卷——呃。)
  当视线缓缓下移,我就看到看起来大概跟照片里的女生相同的脸。
  她的目光凝视着正在飘然落下的照片。
  嗯、呃……会觉得希薇学姊的表情变得愈来愈严峻,肯定是我的错觉吧?
  紧抿的唇角正在微幅痉挛,这是我的错觉对吧?
  我有不祥的预感。应该说,我除了不祥的预感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我得确认照片上拍到的是什么才行。
  我抱着有如不绑绳子从清水舞台高空弹跳的坚定决心,再度将视线转回照片上。
  「呃啊!」
  她、她给我这是什么鬼照片啊,那个学院长!
  要是照片上只是拍摄了希薇学姊,那还有办法找藉口。
  但是这没办法!绝对没办法!唯有这张照片绝对无法过关!
  照片中的希薇学姊不知道是不是在体育课跌倒了,她以往前栽倒的状态翘着臀部,形成类似所谓母豹姿势(?)般的动作。
  而且运动服还稍微卷起,露出肤色的部分,而她用两肘支撑身体试图挺起上半身的动作,就结果而言变成了彷佛以上臂内侧夹住胸部的感觉,营造出一副会被运用在性感写真中的气氛。
  然而尽管如此,她的胸部却挤不出也托不起。
  明明很努力却毫无效果——这张照片洋溢着如此丰沛的哀愁感!
  现在不是说什么「洋溢着如此丰沛的哀愁感!」的时候啦!
  我该怎么度过这个穷途末路的状况才好?
  轻盈飞舞的照片正面朝上,落到恰好位于我跟希薇学姊中间点之处。
  「「…………」」
  沉默支配了整个世界。
  「哈、哈哈……」
  接着从希薇学姊半开的口中,发出了枯燥的笑声。
  我的心脏缩成一团。
  「不、不、不是那样不是那样!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指的是哪样?」
  她平静的声音更加增幅了我的恐惧。
  「所、所以说呢,那、那张照片就是那个,怎么说呢?」
  「嗯,请问你要怎么说呢?」
  快、快想想啊。我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学院长肯定也是有一些想法,才会把这张照片交给我。
  快回想起来啊。把这张照片交给我时,学院长说了什么?
  我得动用起整颗脑袋唤醒记忆,把我持有这张照片的理由正确传达给希薇学姊。
  我记得好像是——
  「那、那个,我是为了领悟希薇学姊的魅力,才会带着这张这片——」
  「嗄?」
  「所、所以说,我打算看着这张照片,再次领会希薇学姊不为人知的魅力——」
  呃、咦?这好像造成反效果了!?
  「哦——是这样啊——」
  语气平板的这句话毫不留情地钉入我的心脏。
  「用、用这张!本、本小姐我的!令、令人遗憾的胸部受到强调的照片来领会吗?你、你这个人!是想领会我哪一种不为人知的魅力啊!?」
  「那、那个,所以说,这张照片是、呃……」
  我想好好说明,但是脑实在是一片混乱,使我无法好好说话,思考一个劲地空转。
  「这、这是那个吗?我在体育课对你提出警告的报复吗?竟、竟然还特地拍下这种照片!」
  希薇学姊一脸不甘地紧咬着唇。
  娇小的身体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不甘心而颤抖着。
  「不是的,不是这样!」
  「看不起我……你也这样看不起我!你跟大家一样看不起我!」
  宛如要盖过我的声音一般,希薇学姊出声打断了我的辩白。
  恶狠狠地瞪过来的眼眸中泛着悲哀的色彩,折磨着我的心。
  我明明完全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也无意伤害她。
  明明想跟她交朋友,但是为什么状况会朝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呢?
  「你就继续这样一直看不起我也没关系啊!去死!死个三十几遍!」
  希薇学姊在痛骂我的同时捡起照片,瞬间将之揉成一团,然后就这样跑掉了。
  我根本无暇对那个背影开口辩解。
  「唉~」
  我不由得发出叹息。第二次接触同样糟糕透顶,出乎意料的发展导向了最糟的结果。
  反过来说,这真的算是奇迹般的发展。
  看这个情况,我跟希薇学姊真的能变成朋友吗?
  总觉得愈是碰面,好感度就下降得愈严重。
  坏印象都还来不及发酵,炸弹就在碰面的瞬间爆发了。
  是我们八字不合,还是时机太糟糕,或者纯粹是我不走运?
  「……不过学院长为什么要交给我那种照片啊?」
  就算她说那张照片「肯定会让人留意到希薇不为人知的魅力」,这也太乱来了。
  看到那个散发出认真气质的希薇学姊看起来有点迷糊的照片,确实会让我心生亲近感。
  那让我觉得她有点可爱是事实,而我至今抱持的对希薇学姊的印象改变了也是事实。
  学院长是设想到这点才把那张照片交给我吗,或者纯粹是出于恶作剧的念头呢?
  无论如何——现在该怎么办呢?
  经过这次的事件,今后我肯定会遭到希薇学姊躲避吧。在碰面的瞬间,她拔腿就跑的可能性也不低。
  如果无法谈话,就不可能跟她打好关系。
  但我还是想跟她交朋友。虽然一方面是受到学院长的要求,但以我个人的情感来说,我也希望能跟希薇学姊变成朋友。
  一旦看到刚才那双栖宿着悲伤色彩的眼眸。
  以及听到她说我跟大家一样看不起她——
  我就无法放着她不管。
  我想确实解开误会,为我该道款的事情道歉,然后跟她成为朋友。
  我们应该也有许多共通之处。
  因为我跟希薇学姊至今肯定都经历过同样的日子。
  「好!」
  我稍微鼓起干劲。
  以好感度来说,现在应该已经位于谷底了,所以此后只会往上升。倒不如说,好感度跌到谷底反而让人觉得干脆。我如此激励自己。若不这么做,我可能会一蹶不振。
  「……可恶,我会恨您喔,学院长。」
  竟然在这种时机将那种被诅咒的道具交给我。
  不过无论是没有马上收进书包里,还是在走廊上跟希薇学姊正面相撞,都是因自己不够小心而造成的,所以有一半是迁怒就是了。
  想到这里,我又再度发出叹息。
  ◇◇◇
  (希薇视角)
  「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
  一面诅咒般地念个不停,希薇一面在学校走廊上行走。
  她的脸红通通的,这并非从窗户照进来的夕阳所造成,而是从内部涌上来的怒气所致。
  「什、什么嘛,我又不是自愿长成这种乾瘪的身体!而且之后继续成长的可能性也……!」
  在希薇俯视之处,是一片毫无起伏的广阔平原。
  「继续成长的可能性也……!」
  何止脚尖,连膝盖都能清楚地一览无遗,中间一个障碍物也没有,视野良好得出奇。
  「这、这太奇怪了吧!这种设定明显有问题呀!人类应该是种更加凹凸有致的生物吧!」
  砰、砰,希薇当场用力跺地。
  要是认识平时的她的人,看到这个与他素来认真、冷淡又严肃的形象定会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吧。
  希薇就是生气到这个地步。
  「没、没什么关系啦!现在这样又不是最终形态!我还留有多达两次的变身额度。」
  虽然那种名字像冰箱的外星人之流的设定其实并不存在,但是她就是平到忍不住寄望于这种幻想的设定。
  「哼、哼,我、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而且又不是只有胸部才能代表女性魅力。那个男的是白痴吗——」
  虽然说到这个地步,希薇还是思考,「不过……」
  她开始思考:「不过,为什么我会焦躁成这样?」
  对于自己稚气的身形,她至今曾被说过一堆坏话以及遭到中伤。
  但是她不曾像这次一样火大。
  以往她明明都能抱着「你们爱怎么看不起就看不起啊」的想法。
  希薇满心郁闷,又开始跺脚。她口中发出「呜~~~~」的可爱闷哼。
  「这、这都是因为那家伙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失礼了!」
  彷佛想掩饰心中的烦闷,希薇下了这个结论。
  竟然特地拍下那种胸部特写的照片来要人!
  而且竟然还说出什么『想再次领会她不为人知的魅力』这种嘲弄人的藉口!
  在挖苦人吗!是在挖苦人吗!
  嗯、咦?
  希薇歪过头。
  「假如说,这只是假设啦……」
  假设那家伙真的是想再次领会她的魅力而拍下那张照片。
  不知为何,她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不禁东张西望地确认起周遭。
  「神凪健……该不会喜欢贫乳吧?」
  ———扑通。
  咦?怎么搞的?刚才心脏扑通跳了一下,是怎么搞的?
  希薇混乱了。她陷入混乱。
  让心脏扑通乱跳的契机怪怪的吧?因为这种契机而小鹿乱撞,这好像有点悲哀吧?
  虽然想着这些事情,心跳却愈来愈激烈。
  她感觉到脸渐渐发烫。
  「嗯、哎,他喜欢贫乳——的可能性就先放到一边,不过他想看我的程度已经到了特地拍下我的照片的地步……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希薇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这表示说……至少他对我感兴趣?」
  自己的推测让她有一瞬间放松了脸颊。
  差点心生期待时,希薇连忙摇头。
  哪有可能。
  不可能有这种事。
  已经不会有任何人对我这种人产生兴趣了。
  即便是父母也不肯把我当成独立的个体看待。我无论何时都不是希薇·玛索,而是玛莉·玛索的妹妹。
  我的名字不会受到任何人呼唤,只是个法国至宝「电子翠玉」的拙穷赝品。
  明白我是个废物后,大家就态度一转,无视我的存在。
  这种状况彷佛在大肆宣扬道,没有身为歌姬的价值的希薇·玛索根本就没有存在价值。
  所以事到如今,不可能会有人在意我这种人啊!
  无意识问,希薇紧咬住下唇,静静藏起自己的心。
  「不可以期待,因为我只是个废物。」
  她将自己最脆弱柔软的心灵,关进坚固的牢狱深处。
  「不可以期待,因为大家都对我毫无期待。」
  她将表情冻住。
  「不可以期待,因为这份期待一定会遭到背叛。」
  彷佛在告诫自己般数度低语后,希薇静静在走廊上迈步。
  她的表情已经像平时一样,没有浮现任何感情。
  ◇◇◇
  ◆人物基本资料
  姓名     :希薇·玛索
  年龄     :17岁
  性别     :女
  出生地    :法兰西共和国
  身高     :143cm
  体重     :36kg
  专属奏士   :无
  称号     :无

  ◆歌姬基本能力资料
  属性     :水、风之多重属性
  类型     :放射型
  魔法能力   :C2
  幻创重现能力 :C2
  咏唱速度   :Cl
  精神安定性  :C2

  ◆歌手基本能力资料
  歌唱能力   :A
  舞台表演   :B
  作词/作曲能力:A

  ◆其他特别备注
  姊姊为法国宝石歌姬玛莉·玛索。
  有社交性方面的问题。
  精神状态有些危险,有必要予以辅导。


  「原来如此啊。」
  回到公寓后,我坐在桌前阅览跟学院长借来的资料。
  在资料上,每个项目都被简洁地统整成参数。
  有汇整歌姬个人情报的人物基本资料、记载魔法使性能的歌姬基本能力资料,及评比表演者能力的歌手基本资料。
  再加上特别备注——这四个项目组成了这份资料。
  顺带一提,各个评价数值中C2最低,等级按照C1、B、A、S2、S1的顺序提高,平均能力是B,优秀的歌姬则是A,至于S级几乎不存在,宝石歌姬级别似乎就是S1。
  「在这之中最应该注目的,果然是歌姬基本能力资料吧。」
  我试着阅读各项目的简单注释。
  呃,「魔法能力」是纯粹的魔法威力,也就是代表能使用多强大的魔法的指标吧。
  而「幻创重现能力」似乎表示能多精密地体现倾注在幻创曲之魔法的表现能力。
  把这当成能激发魔法基底愿望的能力就行了吧?
  要是重现能力低落,其现象的精度——也就是威力便会变低。与魔法能力相同,这似乎也是个与魔法威力有很大关联的参数呢。
  这或许就相当于——之前学院长提过的将愿望改写成幻创曲乐谱的能力。
  『咏唱速度』就如字面所示,代表到发动魔法为止所需耍的歌唱时间吧。这在战斗上是非常重要的项目。
  若是学院长的话,光咏唱一个小节就能发动相当精密的魔法。
  但若是花穗的召唤系幻创曲,召唤前最少也需要能让人听得出主歌旋律的歌唱时间。
  根据发动时的歌唱时间,召唤出的植物大小及强度会随之变化,因此咏唱的长短在战略上就变得很重要。
  要是能唱完副歌再发动,就会形成相当强力的召唤魔法,但是在来武之中,在召唤前能唱到副歌的机会毕竟还是很少。
  最近我们好不容易开始能成功实行一个作战——就是先让防御系的魔法发动,在那被破坏之前争取主力歌曲的歌唱时间,但是这以战略来说还不成熟,尚得继续进行种种研究。
  而最后的「精神安定性」似乎是指能多安定地发动魔法的能力。
  魔法会受到精神强烈影响,因此当歌姬精神不安定,魔法的发动率就会变低。
  不管能使用多么强力的魔法,如果缺乏安定感,就会成为一个很难以驾驭的歌姬,毕竟无法发动魔法的情况就会被立即宣布落败。
  一路看下来,果然如同迈尔斯跟花穗所说,希薇学姊在魔法方面的能力值似乎相当低。
  相对于此,她作为表演者的评价十分高。
  「感觉她的能力值真是不平衡呢。」
  明明能力值很低,属性却是水与风的多重属性。
  接着我也翻阅乐谱。
  乐谱是用感觉纤细且一板一眼的笔迹写就。我一边稍微在脑中想像着旋律,目光一边扫视乐谱。但是我的视线马上停住了。
  「唔~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禁困惑地歪头。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乐谱里得到这种印象。
  怎么说呢,从希薇学姊的乐谱中,我感觉不到任何色彩与气味。
  若是花穗的乐谱,我有时候光用看的,就能明白她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谱出那首曲子。
  我能轻易想像她写乐谱时的表情,或是察觉到「啊,她在这个地方有些迷惘吧」、「这里应该是她最想呈现的部分」等等。
  靠着一份乐谱,就能看得到这类作曲者的个性。
  但是从希薇学姊的乐谱中,我完全感受不到这些身为作曲者的感情。
  「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她的盘谱吗?」
  要是能更具体想像连贯的旋律,仔细追随着音符,或许就能看出希薇学姊的色彩也说不定。当我这么思考时,背后的浴室门被打开了。
  「啊,哥哥,欢迎回来~你回来得真晚。」
  看来明日香又把我家当自己家一样,在浴室里冲澡了。
  令人困扰的是,自从转进坎达托丽丝学院以来,明日香就死缠烂打地霸占我家。
  「我说,明日香,你究竟想在我家住到什么时候?」
  「还问我到什么时候,当然是一直住下去呀。」
  「所以啊,就像我之前所说,我家是只隔出一间独立厨房的小公寓,两人住太窄了——」
  当我回过头,视野就被染上一整片肤色,我的话语打住了。
  「哪里窄了?」
  声音中带着恶作剧般的味道,摆出得意笑容的明日香,正呈现只裹着一条浴巾的无防备姿态。
  「……等一下再说。你先穿上衣服。」
  「才不要,很热耶。才刚洗好澡就要我穿上衣服,这太不合理了。」
  「什么叫『很热耶』,年轻女孩以这副德行晃来晃去才不合理呢。我会对明日香的贞操观念产生疑虑喔。」
  「没问题,我也会考量时间、地点跟场合。而且我也不是每次洗完澡都是这个模样。」
  虽然我是她哥哥,但在一个差两岁的异性面前裹着一条浴巾跑来跑去,她竟然还有脸说自己会考量时间、地点跟场合,这让我还是很担心这个妹妹的贞操观。
  「然后呢,你在做什么?又在看那个蠢丫头的乐谱吗?你真认真呢,哥哥。」
  明日香快步接近我。
  喂,所以说,不要用那种毫无防备的姿态靠近我!
  「不过与其重看蠢丫头的乐谱好几遍,不如也看看我的嘛。」
  明日香一黏到我身上,就轻巧地拿走我手上的乐谱。
  洗发精的好闻香气以及抵在手臂上的柔软触感,弄乱了我心跳的节奏。
  好像怪怪的喔?明日香是我妹妹,照理说我不会因为妹妹而感到心动啊?
  「嗯,这是什么?」
  「咦?」
  「喂,哥,这是谁的乐谱喇?」
  不知为何,明日香的表情很紧绷。
  「你问谁喔,就是希薇学姊的啊……好痛好痛,明日香,不要没理由地用力掐我肩膀啦!」
  「我才不是没理由呢!蠢丫头的乐谱就算了,竟然是希薇学姊的乐谱!」
  明日香的眼睛控成倒三角,接着她猛然将脸凑向我,低声说道:
  「哥,给我跪坐!」
  「为、为什么啊!」
  「闭嘴,快跪坐!」
  明日香以不容分说的魄力怒吼。
  我在毫无还嘴余地的情况下跪坐。
  有时候我就是无法违逆明日香的命令,甚至想怀疑自己是不是遭到心灵操控了。做哥哥的威严荡然无存啊。
  即便如此,我这个哥哥还是在裹着一条毛巾、岔开双腿站着的妹妹面前跪坐。
  真是幅让人穷于说明的景象,我实在没脸让父母看到这个状况。订正,何止父母,我没脸让任何人看见。
  「然后呢,怎么回事?为什么哥哥在看希薇学姊的乐谱?」
  「你问为什么喔,因为我想跟希薇学姊打好关系呀。」
  「啊?」
  伴随着充满不悦之情的声音,明日香的右脚放在我维持跪坐姿势的大腿上。
  与其说是放上,不如说是踩上来。
  随着这个动作,明日香大腿一带的浴巾啪地猛然拉扯开。
  「喂,明日香!以你这个模样,做出这种不像样的姿势的话,会演变成从各方面来说都很糟糕的状况啊!浴巾有滑落的危险啊!」
  「罗嗦!现在哥哥只准在回答我的问题时发言,除此之外的发言一概不许可!」
  暴君在此诞生了。我的大腿满痛的耶。话说,为什么明日香要生气成这样?
  我明明不过是在看希薇学姊的乐谱啊。
  「唔,我想想啊。虽然有许多想逼问你的问题,不过哥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这时候就先冷静进行谈话吧。」
  既然说要冷静,那么我想先请她对于裹着一条浴巾、大开着腿踩住跪坐的哥哥大腿的这幅景象做出冷静的判断。
  从没看过这样的兄妹啊——是说我也不想看啦!
  「嗯——那么问题一:哥哥刚才说想跟希薇学姊关系变得更好,这是为什么?请你三选一作答。」
  「为什么我的回答选项要由明日香来准备啊!」
  我的抗议被置之不理。
  「A:我想补救今天体育课时的失言,所以想找到某些契机。B:因为我不禁觉得芜法放着看起来有孤立倾向的希薇学姊不管。C:我纯粹是对希薇学姊这个女性萌生兴——萌生自杀的欲望。好了,是哪一个?」
  「最后的选项在你改口之后,变得很莫名其妙啊!明显看得出『不会让你选喔』的意图!」
  「够了,快选。是A、B还是死亡结局?」
  甚至连C选项都不是了。不过嘛……
  「如果要从中选择的话,大概是B吧。」
  虽然不能说没有A选项的成分,不过最强烈的果然还是B选项中「无法放着不管」的心情。
  「哼~嗯,哎,考虑到哥哥的性格,这是个妥当的回答呢。那么问题二:对于希薇学姊个人,你有什么程度的兴趣?A:我对于她那不知道是背部还是胸部的乳房毫无兴趣。B:虽然几乎没有希望,但还是会期待她今后的成长,我的兴趣大概是这种程度。喏,我玩游戏时,也是个愈是碰到被人称作整人游戏或是受虐狂专用游戏,就愈会热血沸腾的重口味玩家嘛。C:其实我是个喜欢飞机场的变态,我以生为人感到羞耻,请你惩罚我。来,是哪一个?」
  「为什么我对希薇学姊的兴趣被限定在胸部上啊!提问本身就有问题,我不予置评。」
  说起来,明日香对希薇学姊的敌意明显过头了,好可怕。
  「这样啊,那我改变选项吧。A:我想跟她变熟一点。B:我想跟她当朋友。C:我想跟她成为恋——有自杀的欲望。」
  「你从刚才就设计成不让我选C对吧!」
  「没必要多说废话。是A还是B,或者要做人生中最后的抵抗让故事主角换人,你选一个喜欢的吧?」
  明日香以抬起一条腿(踩着我的大腿)的状态手叉着腰,用力将脸凑过来。
  这让她的姿势往前倾,因此胸口附近的浴巾状况变得有点令人不安。不对,由于她的下半身就结果而言被往上带,所以更加令人不安。
  一边冷汗直流地担心再这样下去浴巾会不会滑落,我一边回答:
  「这题也是B吧。可能的话,我想跟她交朋友,毕竟我们难得认识了嘛。」
  「哼~嗯。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这份乐谱是怎么拿到的?」
  她朝我射来在至今的提问中所露出最锐利的视线。
  「我跟学院长借的。追根究柢,这也是因为学院长拜托我跟希薇学姊打好关系。」
  「咦?怎么回事?」
  我将今天跟学院长谈的内容告诉面露讶异之色的明日香。
  我告诉她希薇学姊的精神状态处于不太妙的状况。
  学院长很担心她。
  所以我被学院长请托,希望能以奏士的身分关怀希薇学姊。
  将一切告诉她后,明日香一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呀。」
  看来她的怒火已经平息。
  虽然她依旧踩着我的大腿就是了。
  「我可以当作你已经厘清前因后果了吗?」
  「是啊。真是的,诗乃那家伙一天到晚多管闲事。虽然如此,既然她心理方面出现问题,的确也不能放着不管,所以才会派哥哥上场啊。原来如此,就人选来说很正确呢。」
  「我说,你要开始长考是没关系,但你能不能先不要踩我?还有,你好歹穿个内裤啦。」
  不管是一直被妹妹踩着的哥哥,还是一直连内裤也没穿就踩着哥哥的妹妹,我觉得这两种状况都不太对劲。
  「咦?什么什么?哥哥果然会以下流的目光注视妹妹的裸体吗?」
  延烧至今的不悦情绪不知飞到哪去了,她在转瞬间改而发出挑逗的声音。
  「我、我哪有可能用下流的目光看你啊?你是我妹耶!」
  「嘿~哦~哼~嗯。既然如此,不穿内裤也没什么关系啊,而且我也不在意~」
  「不对,你该在意啦!」
  我这样的声音并没有传进明日香耳里,等到明日香乖乖换穿睡衣,已经是又过三十分钟后的事情。
  当然,我并没有感到动摇喔。大概吧。
  ◇◇◇
  (明日香视角)

  「受不了,真的是个滥好人耶。」
  明日香语带不满,伸指戳向在桌上趴睡的健的脸颊。
  指尖陷如健温暖又柔软的脸颊。
  戳了几次后,健好像觉得有点痒似地动了动嘴,这模样很有趣,因此明日香把健常玩儿玩了好一阵子。
  「唉~明明以前一直都可以过着这样的日子。」
  彷佛回想起遥远的过往,明日香叹了口气。
  在健离开明日香身边之前,一天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兄妹俩都过着亲密无间的时光。
  而今两人独处的时间已所剩无几。
  「喂,哥。我很想大声主张说,你应该为妹妹拨出更多时间喔。」
  毕竟在长达一年之间,他都把妹妹丢着不管。就算要他还这笔帐,也不会遭天谴吧。
  「因为哥哥不在的期间,我真的很寂寞呀。你要给妹妹更多关注作为补偿披——」
  戳啊戳,戳啊戳,她用指尖抚弄着健的脸颊。
  「你这个容易被卷进麻烦事的体质啊,一个大意就会被周遭众人牵着鼻子走。不过关于这次的委托,哥哥的确很能胜任。」
  明日香再度重重叹气,好像觉得无可奈何一样。
  「无论是什么样的歌姬——正确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对象,你这个哥哥都会自然而然地接纳吧。」
  ——虽然由自己来说有点怪怪的,不过姬咲明日香对于自己才能出众一事算是有些自觉。
  顺带一提,她还是个美少女,身材比例也不坏。只是个性也许得被算到糟糕的那一区。
  令她很可耻、非常可耻的是——她有过因这份才能而得意忘形的时期。
  哎,毕竟周围的每个人都莫名爱夸奖她,也会无条件地吹捧她。受到大肆赞扬的时候很多,负面意见则是听都没听过。
  一旦被放在那种环境下,精神状态还未成熟的我会显得飘飘然,也只能说是没办法的事吧——明日香找了个藉口。
  另一方面,哥哥神凪健就只有平凡一词足以形容。无论是课业、运动还是外貌,一切都平凡得毫无出奇之处。
  由于妈妈是日本的宝石歌姬姬咲日美子,而她从年幼时就展露出类拔萃的才能,挣得了神童的名号,旁人对哥哥当然也会有所期待。
  但是一旦明白哥哥的才能不如妈妈跟她,周遭众人就转而看不起哥哥。他们会在背后中伤,或是公然在眼前嘲笑他。
  众人擅自拿她跟哥哥做比较,将无谓的责难或不满加诸于他。每个人都随意批评。
  假如她跟哥哥立场颠倒,她或许会敌视这样的天才家人吧——像是「要是没有哥哥,我就不用感受到这种悲惨的心情了!」之类的。至少他们不可能构筑如此亲密的兄妹关系。
  不过就一个人来说,变成那样肯定是很正常的吧——明日香一直都这么想。
  心境会敏感到受到责难就会心痛,而且在被迫体会到自己劣于他人时就会燃起妒意。就算是变得像希薇学姊那样堆砌起心墙、与周遭保持距离,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但是啊,她的哥哥,神凪健却没有被这样的环境击垮。
  当然,她想哥哥也会受伤、消沉。他应该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内心创伤;但是,他从孩提时期就不曾抱怨,对她既不躲闪也不敌视,而是接纳并珍惜着她。
  「哎呀~明日香好厉害啊~完全赢不过你呢。真不愧是我自豪的妹妹!」
  听到他不带挖苦之意、发自内心率直地这么说时,她反倒是忍不住萌生了自叹弗如的念头。
  哥哥让她认知到,自己绝对无法像他这般谦虚。
  所以那样的哥哥走出家门、首次表现出拒绝的时候,她悲伤到天天以泪洗面,也担忧、震惊到近乎心碎。
  但是就连那样的阴影,他也靠自己的力量克服了,表面上虽然抱怨连连,却还是像现在这样待在她身边。
  虽然他完全不肯屈服于她这个宝石歌姬兼美少女的诱惑,这让她有点恼怒,但是正因为如此,她也因他从以前开始就不曾改变的态度感到欣喜,少女心真是复杂。
  这与她的天才资质、美丽外貌、歌姬身分或其他的种种无关,他总是愿意如实接纳身为姬咲明日香的自己——原本的自己。
  他既不会利用她,也不会崇拜她,不会卑躬屈膝,也不会与她敌对,哥哥无论何时都是她普通的哥哥,所以她在哥哥面前也能恢复本性,继续当个有点过分溺爱哥哥的姬咲明日香这个普通的妹妹。
  对于总是一天到晚被要求作为特殊存在的歌姬来说,没有比这更令人舒适的事了。
  所以,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也能拯救希薇学姊吧。
  同为歌姬,明日香的确有着希望有人能拯救她的心情,所以她愿意认可由哥哥来帮助希薇。
  「但是理性跟感情是两回事嘛—我会烦躁不已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明日香用~力拉扯着健的脸颊,微微放松了嘴角。
  「哎,今天暂时就这样子饶过你吧,你这笨蛋哥哥。」
  明日香的唇瓣「啾」地贴到睡得很沉的健的脸颊上。
  这个瞬间,明日香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不争气地放松了。
  因为不过是亲吻脸颊,她的心就会无可遏止地受到满足。
  啊——现在的我肯定露出了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的娇羞表情吧——想到这里,明日香莫名感到害羞,于是将放在桌上的桌镜啪的一声扣倒。


  2章 —真心话与场面话与赝品魔法使一
  「快点起来啦,哥哥,已经早上罗。」
  身体被摇晃的感觉使意识清醒后,首先跃入眼帘的是明日香的脸蛋。
  她在制服外套着围裙,而表情是与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同样爽朗的笑脸。
  总觉得她今天似乎心情好得出奇,跟昨天完全相反。这就是所谓的女人心像秋天的天空一样善变吗?
  我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同时脑袋慢慢清醒,这时,我察觉了油跳动的滋滋声,以及面包与鸡蛋散出的美味焦香。
  「明日香,你替我做了早餐啊?」
  「是呀,毕竟今天我比较早起。比起这个,哥哥你还好吗?你用这种姿势睡着了,身体痛不痛?」
  被她这么一说,我就感到全身酸麻。话说……
  「啊。原来我就这样睡着啦。」
  我的身体并没有在被窝中,而是在椅子上。看来我在看希薇学姊的乐谱时睡着了。
  「嗯、嗯嗯嗯~」
  伴随着呵欠,我大大伸了个懒腰,放松全身的肌肉。由于睡姿不良,我好像没有睡得很熟,好像还有点困啊。
  「你还真是用心在研读希薇学姊的乐谱啊。」
  明日香眯着眼盯着我的脸。
  「所、所以说,就如同我昨天的说明——」
  「我知道,我已经理解了啦。如果哥哥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提供协助。」
  「真的假的?你愿意协助我吗?」
  「嗯。」
  如果明日香能协助,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很大的忙。
  若想交朋友,首先需要的是跟希薇学姊妤好谈话的机会,但我昨天已经把见面的印象毁得差不多了。
  就算用一般的方式找她出来,我也可以保证她绝对不会理我。
  所以我有很多地方想拜托她帮忙,像是透过她将希薇学姊约出来之类的。
  「哎,虽然说是交换条件好像也不太对,不过这个你拿去吧。」
  明日香向我递出一叠厚厚的纸。
  「咦,这是什么?」
  「是我的幻创曲乐谱。哥哥当然愿意认真读吧?」
  「呃,可是我的搭档是花穗——」
  「明明看了希薇学姊的乐谱,却不看我的乐谱?哥哥应该不会说出这种没道理的话吧。」
  虽然她的表情是在笑,眼中却完全没有笑意。
  不过这倒也是。虽说是情势使然,不过我既然都看了希薇学姊的乐谱,要是拒绝浏览明日香的乐谱,又显得有些说不过去。
  「我知道了啦。」
  我一接下,她就突然变得笑容满面。
  不过这叠纸的重量真是惊人,究竟有多少首曲子啊?
  而且我也得看希薇学姊的乐谱,看来我这阵子会过着跟乐谱互瞪的生活。
  「要是有哪里不懂,随时都可以问我喔,我什么都会告诉你!」
  「那我现在就有个问题。」
  「什么事?要问什么都可以!」
  面对殷切期待而双眼闪闪发光的明日香,我有些疲惫地问:
  「最上面这首,标题是『恋爱中的妹妹无论何时都会因哥哥而心跳加速哟(爱心)』的曲子里,蕴藏的愿望是什么?」
  「哎唷——那当然就如同标题所示嘛。别让我说出口啦,羞死人了。」
  明日香满脸通红地拍着我的肩膀。
  不对不对不对,创作出以此为题的曲子才更令人害羞吧!
  而且还说什么「那当然」,我完全无法想像这会发动什么样的魔法。
  但是我深深感觉到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个魔法一旦发动,我的人身安全就会出现问题。
  嗯,我之后再偷偷封印住这首歌曲吧。
  ◇◇◇
  现在是音乐课。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音乐课程基本上很自由,所以我抱着吉他,阅读着希薇学姊的乐谱。
  我的视线一面追着音符,一面用指尖轻轻拨弄吉他弦。
  虽然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读她的乐谱,但我还是觉得她写的曲子真精致啊。
  整体看来有条不紊,音符毫无滞碍地连结成串。就算在近乎初次看谱的状态下我也能弹出来,这就表示这是连演奏时的状况都纳入考量所做出的曲子吧。
  曲子的展开毫不累赘,却又不仅止于简单的结构,时而出现颇具巧思的发展,用上了各式各样的技法。
  全都是些符合理论,且精细到几乎足以当成音乐理论学习课本的曲子。
  但是我还是无法拂去那股不自然感。怎么说呢,整体上都没有趣味啊。
  这个一板一眼而符合理论的作品,跟希薇学姊平时的形象或许是有重叠之处,但是……
  「我还是不太能理解啊。」
  「不能理解什么?」
  在一旁练习吉他的迈尔斯对我的自雷自语产生反应,探头看向乐谱。
  「嗯?新曲?是新曲吗?也让我看一下嘛。」
  「你不用练习自己的曲子吗?就算你被艾希亚骂,我也不理你喔。」
  一边这么说着,我一边转动视线,看见那个有着燃烧般亮丽艳红发丝的活泼女孩,正展露着笑颜跟明日香谈天。
  艾希亚·埃利诺拉。她是来自义大利的歌姬研习生,是迈尔斯的搭档。
  「没关系啦。那家伙的曲子很简单,再加上又是重视感觉的演奏风格,我独自按照乐谱练习弹奏也没什么意义啦。先别管那个了,这是花穗妹妹的新曲吗?花穗妹妹真是认真啊,一直那么卖力创作新曲——嗯,咦?这不是花穗妹妹的新曲吧?」
  「看得出来吗?」
  「当然。这完全不像花穗妹妹的风格啊。虽然这么说,看起来——也不像明日香妹妹的曲子。这是谁的歌曲啊?」
  「秘密。」
  从昨天明日香的反应看来,不要说出这是谁的曲子比较好吧。
  要是被他闹大就麻烦了。
  「唔~嗯,这当然也跟艾希亚的不一样。我真的看不出这是谁的曲子。不过就歌曲本身来说,我也觉得好像有听过类似的曲子。」
  迈尔斯一边扫着乐谱一边哼着旋律,然后困惑地歪头。
  「不过总觉得这首曲子满淡的耶。虽然技巧高明,谱曲也很用心,但是怎么说呢,没有色彩也没有气味啊。就算跟我说这是电脑模仿流行金曲自动作曲的成果,我也会相信。」
  又翻了几页后,迈尔斯这么说。
  果然我以外的人也有这种感觉。一般来说只要看过乐谱,就多少能明白这是谁做的曲。
  乐谱包含了作曲时的感情、本人的特征、喜欢的展现方式、节奏,以及成为幻创曲基底的愿望;所以,倾注在乐谱中的想法当然会传达出来,正因为如此,才会对曲子感到喜欢或讨厌,才能在演奏中投入感情。
  但是希薇学姊的乐曲中几乎没有这些事物。
  无色透明,无味无臭。虽然精致,却无法从中感觉到人味。
  不会让人心生厌恶,但也无法喜欢。
  昨天花穗所说的格格不入感就是指这个吗?
  以幻创曲来说,这样的确挺格格不入的,因为幻创曲的作曲者色彩应该要更明显才对。
  「啊——其他也尽是给人类似感觉的曲子呢。看来跟我的兴趣合不来啊。」
  迈尔斯似乎失去了兴趣,他的视线从乐谱上转开,再次铮铮铮地弹起吉他。
  唔~其他奏士研习生们也会产生这种反应吗?
  没办法让人对自己创作的曲子感兴趣,这对歌姬来说果然很难受吧。
  虽然这么说,但要是突然只把这份乐谱交到我手上,我或许也没办法产生兴趣。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一边翻阅乐谱,结果手指在最后一曲停下了。
  「哦。」
  那里有着与至今为止的曲子感觉大相迳庭的乐曲。
  一言以蔽之,就是首幼稚而拙劣的曲子,是首感觉好像光凭着一股干劲跟气势创作而成,与至今为止的乐曲给人的印象完全相反的曲子。
  这算是哪一种类型?实在看不太出来。不过这是首可以清楚看见炙热感情迸发的热血歌曲。
  话说,为什么只有这首是日文歌词?虽说歌词没有到非常拙劣的地步,但明显是用不习惯书写的笔迹、而且还是仅只用平假名写成。
  呃,仔细一看,这歌词还真惊人啊。是她在学习日文的期间写下的吗?
  『一、二——三、四——五——六、six!只要五个人的力量结合——』
  需要吐槽的地方太多了吧!突然就变成了six!第六个人数了两次!而且还说「五个人的力量」,第六个人跑到哪里去啦!
  『无论什么样的邪恶都能挺身——对抗,※地震、打雷、火灾、老爹——!』(译注:日本俗话所说的最可怕的四件事。)
  而且这「五人组外加一」到底是在跟什么东西战斗啊?我想她当时大概是无论如何都想用上刚学会的惯用句吧。
  呃,接下来是——
  『什么都——不怕喔——只要在我后方——有着支持我的伙伴——那就是狗!』
  这太令人鼻酸了吧!应该说好可怕,伙伴竟然只有狗!哎,我想相信这是「那就足够」的笔误。
  而最后的歌词是:
  『我有值得信赖的——伙伴——存在吗?』
  变成强而有力的疑问句了啦!还变成就连身为伙伴的狗都无法相信的状况了!我也想相信这是『存在喔!』的笔误。
  (哎呀,不过呢,该怎么说……)
  从各种意义上,我都难以想像希薇学姊会写下这些歌词。
  但是这首曲子充满了开朗的气息。光看乐谱我就心生雀跃,想弹奏看看。
  歌词也一样,虽然日文有问题,字也歪七扭八,但总觉得看得见她挥笔写下喜欢事物的感情。
  该说有种让人想在KTV跟她一起唱的感觉吗?
  作曲者应该是开开心心地写下这首歌的印象,直率地传达了过来。
  「不过这真的是希薇学姊的曲子吗?」
  愈看这份乐谱,我就愈会心生这样的感想。不管是印象、技巧还是完成度,都跟至今为止所看到的乐曲相差太多了。
  该不会是因为学院长的疏失,导致有一首别人做的曲子参杂进来了吧?
  「…………」
  那个学院长好像真的搞得出这种错误,所以才可怕。
  不过啊,为什么呢?
  我心中竟然也有另一种想法。
  这首跟现在的希薇学姊最不搭调的曲子,说不定其实是最有希薇学姊风格的曲子。
  虽然这或许单纯只是出于我也想看到希薇学姊唱出这首歌的愿望。
  「好,今天就弹弹看这首曲子吧。」
  我一边想像着歌唱这首曲子的希薇学姊,一边弹奏吉他。看来我会度过一堂愉快的音乐课。
  ◇◇◇
  「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这点小事轻轻松松。」
  下课时间。为了实行「为求与希薇学姊交朋友,首先要制造出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作战」,我正在跟明日香讨论。
  顺带一提,作战内容就和名称一模一样。
  为了跟她交流,一对一谈话是最快的途径。但是由我出面邀约显然会被打枪,所以我们的计划就是由明日香把希薇学姊找过来,我再在约定地点露面。
  「哥哥在顶楼等吧,我会安排让希薇学姊前往那里。」
  明日香不知为何说得自信满满。她的自信反而让我不安。
  再怎么说,对方可是那个希薇学姊。我觉得将她引出来是件相当大的难题,不过明日香是不是有什么策略呢?
  我这些思考或许不由得从表情中流露出来了。
  「只要由我出马,把人找出来这点小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咚的一声,明日香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交给我吧!」
  结果,依约出现在顶楼的,只有满脸不高兴的明日香。
  「真是难以理解耶。」
  她一来到我面前,就掩饰不住焦躁般地吐出这句话。
  「不,难以理解状况的是我吧。希薇学姊呢?」
  「她不肯来。我得到的答案是『绝不』。我明明特地邀她一起聊聊,那个平胸女却不识好歹!」
  平胸女这个词绝对不能在希薇学姊面前说出口喔。话说……
  「呃,你不是有什么可以将她引出来的妙计吗?」
  「哪会有那种东西呀?我本来是打算寻常地说我有事想讲,要她陪我一下,然后中途就说『啊,我有东西忘记拿了,你先走吧——』之类的。」
  这种计划鲁莽到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那么,为什么你会这么有自信?」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拒绝我的邀请嘛。」
  她闹脾气似地噘起嘴唇。
  啊,原来如此。从出生起就是万人迷的明日香,从来没有邀请别人却遭到拒绝的经验吗?
  所以她才会以为这次也会无往不利。应该说,就连我为什么担忧,她八成也无法理解其中意义吧。
  这次明显是人选出错。面对那么直接的邀请,那位希薇学姊不可能会老实答应。
  「讨厌——没想到会被用那种方式拒绝,我纤细的心灵伤痕累累了啦。哥哥,你要怎么补偿我?」
  「咦?是我的错?」
  「是呀,因为不就是哥哥要我帮忙的吗?如果哥哥没要求我帮忙,我也不会经历到这样的失败。」
  不知道是否真的被打击到了,明日香的嘴唇一直噘着,就好像遭到斥责的小孩一样。
  失败吗?不过我并不觉得这种事称得上失败就是了。
  「……那个,哥哥,你对我失望了吗?」
  明日香抬起眼来看我。她的眼眸中浮现不安的色彩。
  此时我才终于注意到,明日香很不安。
  平时不曾失败过的明日香想回应我的期待,却没有成功。
  所以她怕让我失望了,为此感到不安。这明明是小事啊。
  原来总是自信满满、充满才能的日本宝石歌姬也会这样想啊。
  不如说,正因为不习惯失败,才会有这种想法吗?
  我这种人一天到晚踢到铁板,所以可以转换心情,想想下次要努力做得更好即可。
  但是我非常清楚,受到旁人期待却无法回应时,会陷入「要是让对方失望了怎么办」的不安心情。所以我说:
  「我没有失望喔,因为明日香是我自豪的妹妹呀。」
  为了让明日香安心,我把手放到她头上轻拍几下。
  「唉唷,这样会有点痒啦。」
  虽然这么说,但明日香一脸舒适地眯着眼,泛起有些放心的笑容。
  「那我就停下来罗?」
  「不行,我认为哥哥有义务慰劳为哥哥而努力的妹妹。所以在下课时间中,你要一直摸摸我的头。」
  「好好好。」
  于是我跟明日香继续进行兄妹间的亲密接触。
  不过嘛,目前作战1失败了,得思考下一个作战才行。明日香不太擅长这方面的事。
  既然如此,下一个能依靠的果然还是花穗吧。嗯,跟花穗谈谈看吧。
  ◇◇◇
  午休时的学校餐厅。在充满吃午餐的学生们的喧闹声,以及咖哩、拉面等各式各样食物的美味香气之中,我们进行「为求与希薇学姊交朋友,首先要制造出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作战之2」的讨论。
  参加者是我、明日香和花穗。
  『我认为失败是理所当然的,说起来从选人的时间点就失败透顶了,因为明日香小姐不可能做得到这种需要动脑的欺敌作战。』
  『你、你说什么,你这个蠢丫头——!』
  将上午的作战失败告诉花穗时,她做出这样的反应。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就做得到吗?』
  『当然。我会好好动脑拟定作战计划,跟明日香小姐不一样。』
  『哼、哼,既然你说得那么自信满满,那你就试试看啊!』
  于是,我们三人来到学校餐厅。
  「那么,你的作战实际上是什么样子?」
  受到男学生们喜爱的A套餐,是由两道主菜——牛油煎汉堡排佐炒洋葱和苹果泥拌姜烧猪肉搭配而成的。我在吃光这份汁多味美的套餐之后,随即切入正题。
  「以希薇学姊的性格来说,我认为直接接触也没用,这点已经在上午由明日香小姐帮忙证明了。因此,只要设计成让她自发性地前往目的地即可。」
  花穗吃完义大利渔夫面,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如此回答。
  「自发性地行动?」
  「是的。我要用很自然的手法提供希薇学姊感兴趣的情报,让她自行采取行动,所以请健先生先行前往图书室待机。」
  「图书室?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希薇学姊寻求的东西。」
  图书室有希薇学姊寻求的东西啊。虽然不太懂,不过会不会是关于音乐理论的书之类的呢?也可能是与魔法学有关的书籍吧,毕竟我们学校的图书室以这方面的藏书众多闻名。希薇学姊可能是为了追求好成绩,而决定在书中寻找线索……嗯,这是个很有可能的假设。
  「哼,图书室啊——?那种地方真的有那女孩寻求的事物吗?」
  一直彻底当个听众的明日香口中咬着冰咖啡的吸管,朝花穗投去怀疑的视线,声音听起来也有点不开心。
  「没问题,请交给我吧。希薇学姊一定会前往图书室,所以健先生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安心等待吧。」
  从她的表情也可看出她对自己的作战相当有自信。
  「好,我知道了。那就万事拜托罗。」
  既然花穗说到这个地步,相信她准没错。
  因此我一把托盘还到回收口,就快步前往图书室。
  ◇◇◇
  (明日香视角)

  「然后呢,实际上要怎么做?希薇学姊感兴趣的情报是什么?」
  健离开学校餐厅后,明日香毫不掩饰不悦的心情,如此询问。
  健对花穗的作战寄予厚望,这让她很不开心。尤其自己在上午还搞砸了。
  虽然不至于希望花穗失败,但还是会有「不成功就好了」的想法。少女心真是复杂。
  「足以引起女性的兴趣,甚至让她们自发性地采取行动的事情数量有限。这次我想利用看看其中一种,也就是自卑情结。」
  「自卑情结?」
  「是的。请好好回想起之前体育课时的希薇学姊。当时她因健先生的言行而勃然大怒。」
  「嗯,没错。」
  「从那时候的对话来看,希薇学姊无疑对于自己稚嫩的体型——尤其是尚未显现成长徵兆的胸部抱有严重的自卑情结。」
  「哎,的确是这样呢——」
  平坦到那个地步的话,自己应该也会感到自卑吧。明日香这么想。
  「而我之前偶然发现,图书室中不知为何放有丰胸操的书。」
  「所以你就是要把这项情报传达给希薇学姊?」
  「没错。虽然这么说,不过就算直接告诉她,我想希薇学姊也会气到不肯去图书室。所以——」
  说着,花穗的视线移向明日香后方。明日香跟着转头。
  「啊!」
  在明日香的视野中,出现了希薇学姊在学校餐厅角落独自用餐的背影。
  「难不成你早就知道希薇学姊待在那里嚼?」
  「因为我在午休时看到她好几次。那个座位似乎已经变成希薇学姊的专属地盘了。」
  花穗从容而随性地点头。
  真是不容小觑啊,山边花穗。没想到她竟然连那种琐碎情报都不着痕迹地确认过了。
  该不会连明日香的各种弱点也被她掌握在手中了吧?
  不对,她们的关系是争夺同一人的情敌,所以她一定是下了工夫研究过了。明日香原本以为花穗只是个技术不怎样的笨蛋,看来她得修正这份认知才行。
  明日香心怀警戒地看着花穗。
  「而现在希薇学姊后方的座位刚好是空的,接下来我们移动到那边去吧。」
  「你的意思是,在那边谈论传闻以便让希薇学姊听见吗?」
  「是的。我们说得夸大些吧,例如按照书上所说做体操后,只过了短短一个月,内衣的罩杯就提升了;以前曾经因为自己是飞机场而烦恼,但多亏那本书,现在反而变成烦恼肩膀酸痛的问题,诸如此类。」
  假如是被不为胸部大小苦恼的人听到,八成会对这种夸张的内容嗤之以鼻,但在真心为此烦恼的人耳中,听起来大概宛如天启吧。
  旁人的亲身体验就是会有搅乱判断能力到这种程度的可能性。
  「你长着一张对凡事满不在乎的脸,却相当黑心呢。」
  「我才不黑心!真要说的话是粉红色才对!因为我是花穗!」
  明日香不明白「因为我是花穗」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她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笑容,她是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很逗趣的话吗?
  不过作战本身似乎真的会有成效,因此明日香拿着托盘站起。
  「那我们马上移动吧。」
  「好!」

  接着一如两人的计划,希薇竖起耳朵倾听花穗她们的谈话后,突然坐立不安了起来,接着在数分钟后,她神色匆忙地离开学校餐厅。
  ◇◇◇
  「唔~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花穗说得充满自信,但是像这样独自等待时,不安的心情就缓缓浮现。
  希薇学姊真的会到这里来吗?
  为什么是图书室?
  说起来,图书室这种地方真是让我坐立难安啊。我对寂静的空间有点棘手。
  我从小就听着妈妈的歌长大,因此生活中无论何时都洋溢着音乐。
  在用功或是阅读的时候,在安静的环境下才能集中精神的人似乎很多,但我却是那种在有声音时才能集中精神的类型。
  不知道是因为我觉得那样的环境比较自然,还是说图书室这种必须刻意保持安静的空间反而让我感到如履薄冰,令人疲倦。
  当我因无事可做而愣愣地思考这些事情时,门猛然敞SK了。
  走进来的是希薇学姊。
  (哦哦,真的来了!)
  在惊讶的同时,我在心中向花穗献上赞赏之意。抱歉,我刚才竟然感到不安,花穗小姐果然是个很能干的女生呀。
  跟我的个性完全相反,希薇学姊感觉很适合待在图书室。
  她总是将背脊挺得笔直,优雅地行走,散发出感觉很会读书的气息。
  呃,一直观察下去也起不了头。花穗她们好不容易才帮我制造出机会啊!
  我要努力跟她搭话,至少得为昨天的事情赔罪才行。
  (不过该怎么跟她搭话?)
  要是用正攻法直接向她搭话,她肯定会有所防范吧,说不定还会直接受到无视,就这样被她给逃了。
  我反倒觉得那样的可能性更大。我大概会被她纠正说「在图书室请保持安静」。
  好啦,该怎么做呢?
  我得营造出就算我主动搭话也不会不自然,而且希薇学姊也不会逃跑的状况。
  (哎,着急也没用吧。午休时间还有剩。)
  先暂时观察一下状况好了。
  于是我有好一阵子都跟在希薇学姊后面估量时机。
  希薇学姊一面东张西望地确认书架,一面往前走。
  「没有啊……放在哪里呢?」
  看来她有想找的书。
  她的注意力好像被这件事引走,所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在跟踪。
  「我绝对要找到。只要找到那本书,我也一定能有所成长才对。我骂上就会变得波涛汹涌,然后让那个家伙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听不太清楚,不过希薇学姊似乎在碎碎念着什么,并一一确认书架。
  好辛苦的过程啊。既然想寻找的书很明确,去问这边的图书委员不就好了吗?

  ——接着,过了一会。
  「啊,找到了!」
  看着一个书架的上方,希薇学姊的眼睛闪闪发光。
  她以有如被涡卷式吸尘器吸过去般的猛烈气势,扑到目标的书架前。
  「嗯、嗯嗯~~~~!」
  接着,为了拿放在书架最上层的书,她开始拚命踮脚。
  「嗯嗯嗯~~~~~~~~~~~~!」
  但是身高完全不够。
  「唔唔,拿不到……既然如此,嘿、嘿!」
  这次她在原地跳跃,蹦蹦跳跳。
  那种模样宛如受到狗尾草逗弄的猫一样,看起来莫名地可爱。
  没想到那个散发出冷静气质的希薇学姊,竟会做出这么像小动物一样惹人怜的动作!
  我忍不住涌起想再多欣赏一阵子念头。
  不对不对不对,这样再怎么说都太可疑了。
  (咦,等等?这该不会是个好机会吧?)
  希薇学姊正因为拿不到书而困扰。
  从她的模样来看,她八成找到了相当想读的书吧。
  此时就轮到我登场了。我要假装碰巧经过,若无其事地帮她拿下那本书。以我的身高,只要踮脚就一定构得到。
  这样一来,之后不就会形成能够自然谈话的走向了吗?
  『希薇学姊喜欢看书吗?平常你都看什么样的书?』
  大概就像这种感觉,作为搭话的契机也完全没有不自然之处。
  要是帮她拿到她那么想读的书,心情肯定会好起来吧。
  顺利的话,她说不定也会轻易原谅昨天那件事喔。
  她可能会说『虽然有过误会,不过你其实是个好人呢』之类的。
  哦哦,我觉得从昨天开始的一连串糟糕发展会一口气扭转!
  现在我身边或许吹起顺风了!这是神风啊,神风!
  宛如受到这样的神凪助阵一般,我走近希薇学姊身边。
  「只要拿下那边的书就行了吧?」
  「咦?」
  我一出声,希薇学姊就像恶作剧被抓到的孩子一样,圆睁着双眼回过头。
  「为、为、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因为我恰巧有事来图书室啊,然后就看到希薇学姊的身影。你想拿那本书对吗?请等我一下,我马上拿下来。」
  为了避免搞出跟昨天一样的失败,我要小心翼翼地行动。
  没问题,到目前为止都很完美。完全没有导致失败的要素。
  「不、不用了不用了!你不必多事!」
  「你不必那么客气啦。」
  呃,希薇学姊想读的是这本书吧。书名是——
  正当我想拿书而踮起脚时……
  「住、住手!不要多管闲事啦!」
  希薇学姊发出焦急的声音,接着我的背被往后一拉。
  「咦?」
  我正好踮着脚,因此无法站稳脚步。我立刻失去平衡,往后倒下。
  宛如慢动作播放般,眼前的书架离我愈来愈远,天花板开始映入视野中。
  「喔哇!」
  当我扭转身子试图站稳,希薇学姊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呀!」
  娇柔可爱的女声响起的同时,我因重力而撞到地上。
  不对,正确来说,我并没有撞到地面。
  「好痛痛痛……」
  我竟然倒在希薇学姊身上。
  牛奶般的甜蜜芳香搔着我的鼻腔。
  虽然明白会演变成这种姿势,但这种宛如恋爱喜剧中的老套发展是怎么回事!明明谁都不希望出现这种情节啊!
  这样一来,我跟希薇学姊的关系或许又会恶化。我想这个姿势肯定会惹希薇学姊发怒。
  只是——
  哎,若说到唯一的救赎,就是这个老套发展没有进行到底。
  喏,就是在常见的模式中,像现在这样在扭打状态下跟女生一起摔倒的时候,常会有一套固定发展,就是手碰巧放到女生的胸部上,于是就被打了耳光大骂:「你这色鬼!」
  不过没问题,这次我的手并没有摸到希薇学姊的胸部。
  我完全没感受到柔软的触感,我的手也好端端她摆在——
  呃、咦?
  好、好奇怪啊。
  我先闭上眼皮,让心情沉淀下来。
  不可能有这种事。
  嗯,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这一定是那个,跌倒的影响使脑部稍微摇晃,视觉有点失焦。
  好,已经没问题了。
  我要睁开眼皮再确认一次,瞪大眼睛好好凝视。
  嗯,我的手——

  牢牢放在希薇学姊的胸部一带。

  「咦、咦咦?这、这是……胸部吗?」
  我大感震惊。
  「!」
  我这句话也让希薇学姊受到了冲击。
  哇,我脱口说出了什么鬼话啊!实在失言得太严重了。
  「哈、哈哈……」
  啊啊,伴随着干笑,希薇学姊眼眸中的光芒开始迅速消失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啊,希薇学姊!这、这是因为!那个!」
  「不好意思喔,让你感觉不出这是胸部。」
  轻声地——
  希薇学姊真的很轻声地如此低语。
  那道声音明明十分微弱,在我听来却彷佛在整间图书室中回响一般。

  冷汗流个不停啊!
  为什么跟希薇学姊的接触每次都会变成这样呢?
  我遭到诅咒了吗?
  是神吗?是神计划好让我跟希薇学姊的关系无法进展吗?
  这样的思考在脑中像陀螺一样打转,转个不停。
  「然后呢?」
  「什、什么事?」
  「然后呢,你要在我的胸部上,啊,不好意思,我说错了。我一不小心就说出了我所盼望的名称。嗯,这是类似胸部的某种东西——胸骨?说胸骨你就满意了吗?你要摸多久呢?」
  「对、对不起!」
  我以光速从希薇学姊身上跳开。
  希薇学姊站起身,用力拍打裙子掸掉灰尘后,恶狠狠地瞪向我。
  「…………」
  她无言地瞪着我。
  接着,她依旧无言地离去。
  我来不及道歉或是找藉口,眼下的气氛也不容我这么做。
  会生气也是当然的呢。
  不管再怎么惊讶,那句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太伤人了。
  我有点厌恶起自己了。得好好道歉的事情又增加了一件。
  不过希薇学姊为什么要阻止我拿那本书啊?
  在那种状态被往后拉,就有跌倒的可能性,这点希薇学姊应该也明白啊。
  这表示她就那么不想欠我人情吗?
  这样倒也挺令人大受打击。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将视线移往希薇学姊刚才想看的书。
  「…………」
  啊,原来如此啊。
  我理解这一切了。
  希薇学姊为什么会那么拚命制止我。
  也明白花穗又是如何将希薇学姊引到图书室昀。
  全部理解后,我感到一阵虚脱。
  写在书背上的书名是:

  《这样就能解决!一定会变大,为烦恼的女孩设计的丰胸操!》

  我打从一开始就在猛踩地雷嘛!
  根本是一直飞快地在地雷区上狂奔啊!
  当我今天在她眼前拿起这本书,等在前头的就注定是超越以往的腥风血雨啦!
  「唉……」
  我只能无力地垂下肩膀。
  ◇◇◇
  「今天也是一整天都没有进展啊。」
  何止进展,我根本是确确实实地倒退了,而且是乘着加速度往后狂奔。
  我本来以为好感度已经在昨天达到最低,但竟然还发生从谷底再往下降的事件,这实在太过出乎意料之外。
  得设法想出下个方案啊。当我一边思考对策,一边走在放学路上——不知是幸或是不幸,我看到希薇学姊就在前方。
  她独自伫立在校门前方。
  略为低头的模样搭上夕阳余晖的红光,显得相当寂寥。
  虽然这么说,但是选在现在这个时机搭话是否正确,也让我大感犹豫。该怎么跟她搭话呢,我完全没有个头绪。
  但老实说,这的确是个还不错的搭话时机。
  思考的迷惘也影响到动作,我的步伐自然慢了下来。
  慢下来不等于一直停滞不动,所以希薇学姊的身影缓缓放大,我心中的着急也膨胀起来。
  啊——怎么办,该以豁出性命的决心拚拚看吗?不对,我不可以死。
  转啊转,转啊转,我的思考不断空转。
  令人羞愧的是,就连「为什么希薇学姊会站在那里不动」这桓理应思考的问题,我都没有动念去想。
  接着我马上明白了个中缘由。
  因为那里并非只有希薇学姊一个人。
  由于被柱子的阴影挡住,所以从我刚才所在的地点没有看到,但现在靠近一看,我就清楚看见了。
  宛如想包围住希薇学姊一般,三个学生——歌姬研习生站在那里。都是我不曾在班上看到的面孔,所以我想她们一定是二年级学生。
  三人的脸上都浮现相当厌恶的神情。
  这是我熟知的表情。
  那就是看不起他人时的模样。
  「哎呀哎呀,玛莉小姐的拙劣赝品小姐也要回家了吗?不留下来用功没问题吗?」
  「再这样下去,你将会以历代最弱歌姬研习生的身分在学院中留名喔?」
  「真是的,别说那种失礼的话。不是将会,而是已经留名了。」
  她们的声音与话语的内容全都传进我耳中。
  希薇学姊没有回嘴,她依旧面无表情地低着头。
  不知道是不是对这种态度感到不愉快,也或许是因为她完全不回嘴而得意忘形,她们又狠狠抛出辛辣的话语。
  「唉——唷,为什么在学院就读的不是玛莉小姐呢?如果是玛莉小姐的话,肯定能从她身上学到许多东西。」
  「哎呀哎呀,从希薇小姐身上也能学到很多事情呀,例如模仿姊姊却频频失败的方法。」
  「真的呢,唯有模仿失败这点是你的强项呢。你不惜这么做也要死赖在学院里,难道不觉得丢脸吗?」

  「你是不是在作梦,想说『我总有一天要变得跟姊姊一样』呢?像你这种毫无才能的人,到头来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想要吧?」
  「是呀是呀。」
  啊——为什么她们要这么说啊?
  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我感到烦躁。对于说出这种话的女学生们感到烦躁,也对一句话都不回嘴的希薇学姊感到烦躁。
  还有,对于一味地思考对策之类的无谓事情的自己也一样。
  我愈来愈烦躁。
  要成为朋友明明就没有什么对策可雷!
  我是在拖拖拉拉个什么劲啊!
  我跑到希薇学姊身边。
  「久等了,希薇学姊。」
  「咦?」
  当我出声招呼,包围住希薇学姊的女学生们露出尴尬的神情后,边嘀咕着离去了。
  真是一群连在旁人面前欺侮人的觉悟都没有的家伙。
  全都是只能藉由鄙视他人,才能确认自己立身之处的可悲人物。
  果然这种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存在啊。
  而希薇学姊对那些女学生们完全漠不关心,而是瞪着我。
  「怎么?这次换你来把我当笨蛋耍了吗?」
  「不、不是的!」
  出乎意料的尖锐言词让我不禁手足无措。
  看来我被她重重地讨厌了。不过这也没办法。
  「那么,你该不会是来救我的吧?」
  希薇学姊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这么问我。
  「与其说是来救你,应该说是我忍不住感到愤怒罢了。」
  「你不必多管闲事。不管被那些人怎么说,我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一如她所言,她看起来并不在意,依旧面无表情地淡淡吐出话语。
  但是没有这回事。
  不会有这种事。
  无论怎么逞强,一旦被如此抨击就会心生痛楚,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我比谁都还清楚这件事。
  「而且这全都是事实。就如同那些人所说,我是玛莉·玛索的拙劣赝品。就读学院或许也只是浪费时间,毕竟我是创下来武演习四十败这种超烂纪录的吊车尾歌姬研习生嘛。」
  所以我也对有些自嘲地这么说的希薇学姊感到愤怒,火冒三丈。
  只不过是四十败,她说这什么话啊!
  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说自己是拙劣赝品、就读学院也只是浪费时间这种话!
  「既然你要这么说,那我可是还没拿下任何一胜喔!因为从入学开始,我就一直在更新连败纪录!」
  我大喊。
  「啊?」
  对着一脸吃惊地圆睁双眼的希薇学姊,我更进一步大喊:
  「再继续下去,我转眼间就会突破希薇学姊的败战纪录喔!这样你就不能摆出悲剧女主角的姿态了!」
  「咦?咦?」
  「所以我的意思是说,只不过拿到区区四十败,不要就此嚣张起来啊!因为这点小事就采取自嘲态度,都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哎,虽然这实在是一段很窝囊的责骂,不过这就算是我的风格吧。
  希微学姊用茫然的表情凝视我后……
  「噗哧!」
  她轻声一笑。
  「啊!」
  光是这样就让我感到开心,情绪高昂了起来。
  「你刚才笑了吧?太好了,希薇学姊总算肯对我笑了!」
  「我、我没笑!」
  她满脸通红,连忙否定。
  「不不不,就算你急忙掩饰,我也有确实看见!你噗哧一声笑了!」
  「你眼睛出问题了吧?我没有笑,只是愣住而已。请不要再纠缠我了。」
  她稍微鼓起脸颊,眯起眼瞪着我。但是我觉得她的视线好像变柔和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嚷嚷自己窝囊过往的人。烂透了。就算你是抱着激励我的念头说出那些话,也应该更加慎选用词。」
  「啊哈哈,没错呢。」
  「不过刚才是我失言了。明明有你这种糟糕透顶的人在,我竟然说自己最差劲,这样的发言对你很失礼。」
  希薇学姊别开视线,并噘着嘴唇。这个举止好像可以勉勉强强解释为她在害羞。
  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但我总觉得这就是希薇学姊道谢的方式。不过也有一半是出于我乐观的期望。
  「是啊,希薇学姊才不是最差劲的,当然也不是玛莉小姐的拙劣赝品。希薇学姊就是希薇学姊。」
  「咦?」
  希薇学姊倏地睁大眼睛。
  「所以呢,该怎么说,请你别再这样贬低自己啦。就算现在连战连败,一定也会有得胜的一天。」
  「不、不用你说,我当然不会真心贬低自己。而、而且,我才不想受到连一胜都还没拿到的你安慰!」
  气得鼓起脸颊的希薇学姊看起来莫名可爱。
  原来真正的希薇学姊会像这样孩子气地反驳啊。看到她崭新的一面,我开心了起来。这种一来一往的对话真愉快,所以我说:
  「我也马上会得到首胜喔,然后马上就会超越希薇学姊的胜场数,转眼间把你抛在后头。」
  说出这句话后,我朝她微微一笑。
  「哼、哼,我接下来也会大赢特赢,才不会被你这种人超越!」
  这根本只是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嘴,或者更接近单纯的打闹也说不定。
  哎,毕竟这两天才发生过那些事,假如只因为这点小事就能笑嘻嘻地交谈才奇怪,所以光是有这样的互动就是巨大的进展了。
  这就是九死一生,起死回生。
  我得把这次机会运用到极限,于是决定提出刚才在脑中闪现的秘策。
  「那么,我们在下周的来武演习中对决吧。来比比看现在这时间点,是哪一方比较强。」
  我的指尖用力指向希薇学姊。
  「呜。你、你说对决,对战对手没办法自己决定吧?」
  「或许做得到喔。」
  毕竟我逮到了有人关说的事实嘛。
  至今为止,我都被迫选明日香为对手,所以由我指定对战对手一次也不会遭到天打雷劈吧。
  应该说,不请她做这点程度的退让,我就亏大了。
  「你、你该不会打算暗中搞鬼吧?我不会允许你做这种事喔。」
  「我不会做不正当的行为,而是要进行交涉。咦?难道希薇学姊害怕输给我吗?你想避免跟我对决吗?」
  「什么!哪、哪、哪有可能会有这种事啊!不可能!而且我又不可能输给你这种人。」
  「那我们就堂堂正正地打一场嘛。」
  当我扬唇泛起挑衅的笑容,希薇学姊的嘴唇就颤抖了起来。
  「我、我知道了,我就答应你!你做好觉悟吧!」
  她不服输地以指尖用力指向我。
  我好像渐渐明白跟希薇学姊应对的方式了。
  既然如此,为了增进与她的感情,就让我抓住这个机会吧。
  「说是顺便好像也不太好,不过我们打个赌吧。输的人要听从赢的那方所下的任一命令,这样如何?」
  「任、任、任一命令!都要听从!?」
  「对。」
  「这、这再怎么说都太过分了吧!我、我们的身分明明还是学生,得听从任一命令未免太不知羞耻了!」
  「不过希薇学姊不会输给我这种人吧?」
  「当、当然呀!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可怜,所以展现出身为学姊的气度而已!」
  「没问题,我已经做好觉悟了。而且我也不打算输啊。」
  「那、那么你输掉之后就尽情后悔吧!」
  说完,希薇学姊露出烦恼万分的神情。
  「那就决定了吧,约好罗。我会去学院长室交涉一下,真期待下礼拜一的到来。」
  留下这句话后,我为了前往学院长室,再度踏入了学枝的腹地。
  「啊,等、等等——」
  希薇学姊着急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但我当然故意装作没听到。难得事态有大幅进展,我才不会错失这个大好机会。
  不过,任何一个命令啊。
  唔~嗯,该要求希薇学姊做什么呢?总觉得有点期待呢。
  感觉我的想像之翼好像会突破天际,自由自在地飞起来。

  「好、好啊!反正我不会输,所以没关系!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在色彩从茜色变幻成靛蓝色的大气之中,希薇学姊的声音回响着。
  ◇◇◇
  「不要啊,住手!我的身体!我的身体随你处置,所以拜托!拜托你饶我一命!」
  「为什么我不过是走进学院长室,就要受到这种对待啊!」
  「这是特别服务唷。」
  虽然我完全无法理解要从什么角度、如何解释才能把这当成特别服务,不过学院长却自信满满地如此断言。
  这个人真的很难懂啊,明明都已经跟她相处半年了。
  「不过你最近很常来呢。你就这么想见我吗?」
  「关于希薇学姊,我有事想拜托学院长。」
  「讨厌啦——这时候你就要配合我的话,说你是因为想见我才会来到这里呀。你身为男生实在不及格。那么,你想拜托我什么事?」
  「嗯,其实呢——」
  我把刚才跟希薇学姊的互动告诉学院长。学院长嗯嗯地点头后,一脸无精打采地托腮。
  「原来如此,在来武演习中对决啊。我觉得挺有趣的,不过要变更演习对手很麻烦呢~」
  「调整方面很麻烦吗?」
  我本来还轻松地以为若是学院长的话,应该能轻易进行调整。
  「调整本身并没有那么麻烦,但是你想想嘛,你的状况是因为小菅直接的请托造成的,所以有点棘手呢——」
  学院长难得不太干脆地含糊其辞。
  「喏,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都会扯上金钱对吧?当然,学校的营运也一样。而日本的人才投资资金是重要的存在。日本是我们学校最重要的常客,所以找想尽力跟首相维持良好关系呀。」
  总觉得这个话题真令人不舒服。
  「不过我想小菅单纯是对宝石歌姬百依百顺,所以如果本人答应,大概就有希望吧。这样一来,学校这方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啊,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只要明日香答应就不会有问题了。明日香也说过她会为这次的事件提供协助,她应该不会反对。
  「那我打电话跟明日香讨论看看。」
  我拿出手机,从电话簿中选择明日香,按下通话键。
  『哈罗哈罗~我是可爱的明日香!』
  「接得好快!」
  连一声都还没响完,明日香就接起电话了。
  『咦?因为这是哥哥打来的电话呀。况且我总觉得你说不定会打电话来,所以一直把手机拿在手上做准备。』
  「不对不对,这种行为模式太奇怪了吧!」
  为什么要为不知道是否打来的电话做准备到那种程度啊。
  『然后呢,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要邀我去约会吗?』
  「一般并不会把跟妹妹一起出门称为约会!」
  女生总是比较喜欢把任何事情都称为约会呢。就连跟同性一起出去玩、跟母亲一起出门都会说成约会。
  「我有点事情想拜托明日香。」
  『拜托我?什么事什么事?』
  「就是我下礼拜来武演习的对战对手啊,你能帮我变更成希薇学姊吗?」
  『…………』
  一瞬间的沉默。
  「喂?喂喂喂?」
  『嗯——你等一下,我整理一下思绪。这表示,呃,也就是说,你刚才的发言意味着……你总算下定决心成为我的搭档了吗?』
  「才不是!你是从什么角度、怎么思考才会得出这种结论啊?」
  『因为我想你或许是无法率直说出想成为我的搭档,所以才委婉传达出想变更对战对手的想法,藉此表示你的心意,这是我的妹妹大脑所下的判断啊?』
  她脑袋的思考模式还真是正向啊。
  「不是这样,我单纯是想跟希薇学姊比一场而已啦。刚才我踉她约好了。」
  『咦?你是指跟希薇学姊约好了吗?约好要比一场?』
  「是啊。」
  『不要。』
  她马上回答。距离我说「是啊」还不到0·5秒。
  「可是明日香说过吧?你说你会在这个事件中提供协助。」
  『我、我是说过没错……』
  「为了跟希薇学姊打好关系,这件事是必要的。」
  『呜~~~~~』
  明日香在电话另一头沉吟。总觉得可以想像得到她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那么,我有一个条件。』
  考虑了整整三十秒后,明日香这么说。
  「条件?」
  『嗯,就是现在说「明日香,我爱你喔」。』
  「为什么啊!」
  『因为我希望你说啊。如果你不肯说,我就不答应。』
  我才不要。而且这个条件太莫名其妙了。
  『什么嘛——哥哥的意思是说,你并不爱我吗——』
  「没有那种事啦。」
  明日香是我重要的妹妹。如果是为了明日香,我想大多数的事我都愿意做,若被问到我爱不爱她,我应该会给予肯定的答覆吧。
  「可是啊,你听我说,我现在是从学院长室拨出这通电话,所以学院长就在我旁边啊。」
  若被人听到在兄妹间的电话中说出「我爱你」,再怎么说都让人难为情。
  『那样不是更好吗,就在学院长面前大方宣雷说你爱明日香吧。』
  总觉得她挺愉快的嘛,喂。不过这也没办法吧。虽然难为情,但只要说出这句话,下礼拜就能跟希薇学姊对战了。
  考虑到这点,不过是稍微丢脸,或许还算划得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么,我要说罗。」
  『尽管来吧!』
  发出「咳嗯」一声清了清喉咙后,我朝她说出这句话:
  「明日香,我爱你喔。」
  怎、怎么搞的,总觉得一旦直接诉诸言语就感到莫名害臊,全身的血液一口气上升,现在脸好烫啊。
  「噗!」
  在我背后,学院长笑了出来。
  所以我才不想这么做嘛,因为绝对会得到这种反应!
  『欸嘿嘿~』
  手机中传来莫名甜蜜的声音。
  『很好,成功录音了,我要把它设定成来电铃声。』
  什么?
  「喂,住手!算我求你,快住——」
  嘟——嘟——嘟——
  「…………」
  那、那个家伙竟然马上给我挂电话了。
  是说,她真的录音了吗?那句话被设定成来电铃声了吗?
  例如在载满乘客的电车中,明日香的手机收到简讯,然后——

  『明日香,我爱你喔。』

  之类的。或是例如在考试时鸦雀无声的气氛中,明日香的手机接收到来电,然后——
  『明日香,我爱你喔。』『明日香,我爱你喔。』『明日香,我爱你喔。』『明日香,我爱你喔。』『明日香,我爱你喔。』『明日香,我爱你喔。』
  直到明日香接起电话或对方挂断为止,我的「我爱你」呼唤都会响个不停。
  糟糕透顶!这是地狱啊!
  我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阻止这种状况!
  「你好像也很辛苦呢~虽然我完全想像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才导致那句示爱词冒出来就是了。」
  我一回头,就见到学院长在偷笑。我大概也会被这个人持续玩弄好一阵子吧,毕竟我提供了一个绝佳的题材。
  我沮丧地垂下肩膀。
  「哦,小菅的电话马上就打来了。喂喂,您好您好。啊,好的,我了解了。好的,谢谢您特地打电话来。」
  学院长放下听筒后,看着我的脸眨了眨眼。
  「你下礼拜来武演习的对战对手就决定是希薇了。」
  只有这件事是唯一的救赎。
  ◇◇◇
  (希薇视角)

  「怪家伙怪家伙怪家伙怪家伙怪家伙怪家伙。」
  希薇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滚来滚去,并像念咒一样不断地嘟嚷着。
  胸口一片迷茫。
  脑袋也一片迷茫。
  无论是思考、情绪或感情,一切都像蒙上一层雾般一片迷茫。
  「唉……」
  她发出炙热的叹息。
  「为什么我非得为那种怪家伙感到心神不宁呀!」
  不满之词不由得脱口而出。
  但是她的心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滚啊滚,滚啊滚,希薇在床上不停左滚右滚。
  接着她顺势趴倒,这次换成双腿踢来踢去。
  「呜~~~~~」
  她低哼。无法抑制的感情化做低哼,自然流露了出来。
  不想承认,但是她只能承认。
  「我很在意那家伙……」
  刚才她想都不想就叫他不要多管闲事,但是他来帮忙时她很高兴。
  他说「姊姊是姊姊,希薇就是希薇」,这让她好开心。
  因为愿意对她这么说的人,最近一个也没有了。
  他能够把自己当成独立的个体来看待,这让她好高兴。
  扑通、扑通,心脏比以往更加精神百倍地将血液送往全身。
  结果脸变好烫。要是照镜子,肯定会看到脸变得像烫章鱼一样红吧。
  「啊~~~呜~~~」
  她将脸埋进枕头中,发出不成声的声音。
  心绪都被他搅乱了,总觉得不甘心。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打从第一次听到他演奏的乐音时:心绪就被搅乱了吧,希薇这么想。
  为什么她会在体育课时提醒他认真上课呢?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棍本不会做出这种警告。别人要用什么样的态度上课都跟她无关,她也不感兴趣。
  但是那时候她却想前往警告他。不对,而是想试着跟他说说话。
  为什么她会这么想呢?答案很简单,因为她一直很在意他。
  听到那个人的演奏时,不知为何心灵受到了震撼。
  姬咲明日香转进来后,希薇得知那家伙的经历,忍不住产生了共鸣。
  希薇觉得他跟自己是一样的,这让亲近感忽地涌现。
  她想,他说不定会愿意跟她当朋友。
  她想,他说不定会理解她的心情。
  她想,要是能一起演奏的话,说不定会很开心。
  如此一来,就算是现在的她,或许也能觉得唱歌很快乐。
  就是出于这样的想法,她才会鼓起所有勇气跟他说话。
  由于紧张得浑身僵硬,所以她想自己大概板着一张脸,声音也低沉得很吓人。
  对她来说,这就是个下定了这么大的决心后所采取的行动,然而……
  「那、那、那家伙却这样对我!」
  一回想起当时的事情,怒气就咕嘟咕嘟地沸腾的希薇在床上乱挥着手脚。
  「竟然说我一片平坦!」
  那时她都快哭了。
  「而且!之后还犯下无数恶行!这是我第一次受到那种屈辱!」
  所以——
  此时希薇的思考停止了。
  「所以什么啊?」
  她思考起无意识中冒出来的「所以」这个连接词后面要接些什么。
  受到屈辱了,所以呢,她想怎么做?
  「…………」
  连想都不用想。当女生受到男生的屈辱,就要让他负起责任。
  至今读过的漫画跟小说都必定是这样发展的,这就是所谓的公式,所以得让他负起如此扰乱她心灵的责任才行。
  让他负起责任——例、例如要他成为她的搭档,之类的?
  扑通,心脏一跳。
  又来了。思考那家伙的事情时,心脏常常就会像现在这样子跳动。真奇怪。
  接着,蒂薇以理性将彷佛即将掀起的感情压下。
  「搭档之类的单纯只是举例,我不过是想让他负起责任罢了。嗯,就只是这样。」
  为此,那家伙主动提案的对决也可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毕竟输家必须听从胜者的命令。
  这件事是他自己提出的,所以他好歹会遵守这个约定吧。
  所以她绝对不能输——她不想输。
  「好!再练习一下吧。」
  希薇用力从床上跳起。
  ◇◇◇
  直到上学时,我的心还跟在头顶扩展开来的蓝天一样明朗,却在抵达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入口大厅的时候蒙上一层乌云。
  如果是在此之前,我大概不会特别在意,直接忽略过那个景象吧。但是我已经跟她扯上关系了。
  正因为如此,那个景象才会不偏不倚地跃入我眼中。
  希薇学姊独自站在鞋柜前,手上并未拿着室内鞋。
  鞋柜也是空的。而她看起来很不甘心,将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昨天的那一幕立即在我脑海中浮现。包围住希薇学姊,以嘲弄的情感攻击她的少女们,脸上都带着恶意。
  从中导出的答案只有一个。我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她们没有勇气做出这么直接的行动呢。是因为我的介入,才导致她们的行动增温了吗?)
  若是如此,我昨天出面牵制的行动对希薇学姊而言或许真的是多管闲事。想到这里,我连忙抹除这个想法。
  因为我不觉得在那个状况下袖手旁观才是正确答案。
  就算没有遭人直接出手伤害,受到带有恶意的话语攻击依然会很难受,心灵会因此而受到耗损。我果然还是无法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短促地吐出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既然(想成为)朋友(的人)有困扰,当然要帮忙她。
  「希薇学姊,早安。」
  当我跑过去出声打招呼,希薇学姊发出「啊」的一声,有一瞬间露出尴尬的神情后,就摆出像是在逞强的表情。
  「怎么,是你呀。请不要随便跟我说话。」
  就算在这种状况下也能这样回嘴,还真是了不起。我微微苦笑地这么想。
  「请问你在笑什么?」
  「没有,我在想,真不愧是希薇学姊。」
  「我不知道你说的真不愧是指什么,不过总觉得好像被瞧不起了,感觉很不愉快。」
  「我没有瞧不起你啦,我才不会看不起希薇学姊!」
  「你至今都一直把我当笨蛋耍,是有什么脸说出这句话啊?」
  希薇学姊闹别扭似地噘起唇。这是希薇学姊坦率的情感表现。她开始愿意对我展露出这样的表情,这让我很开心。虽然或许只有一点点,但这是我正在接近她内心的证据。
  呃,也不能一味开心吧。希薇学姊在我面前仍会逞强,我要努力让她更能对我敞开心胸。
  「嗯,希薇学姊,难道说你的室内鞋——」
  「请你不要多做无谓的探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就算真的有,也跟我昨天所说的一样,不管被那些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希薇学姊盖过我的声音,用拒绝般的强硬语气这么说。
  看来鞋子果然不见了,而希薇学姊也有发现原因。
  唉,我果然很讨厌这种事,特别是这类小动作,这让我的胸口燃起阵阵怒火。
  或许是这样的感情太过直接地浮现出来的缘故,看到我的表情后,希薇学姊泛起有些困惑的神色。
  「呃,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老实说,我到刚才为止确实觉得心情不好,但是现在真的没问题了。所以请你也当作没看到,别在意这件事。」
  「可是没有室内鞋的话,你会感到困扰吧?」
  「或许是这样没错,不过区区一双室内鞋不见也没什么关系。」
  她说得很刚毅。但是要是她就这样光着脚走到教室,大概又会被人以此为由嘲弄吧。那些人会以什么手段、什么样的言语攻击她,教室里会出现什么样的景象,这些我都想像得到,所以还是无法放着她不管。
  「女孩子光着脚不太好,既然这样,请你用我的室内鞋吧。」
  「我不要。」
  我一提议,希薇学姊就马上回答。
  「喂,为什么马上就回答了啊!」
  「因、因为要是有人指出我穿的是你的室内鞋,那我要怎么回答啊——!」
  希薇学姊握紧双手感到难为情似地抗议。那个模样看起来可爱莫名,不禁想逗弄她一下。
  「例如说,跟恋人交换室内鞋来穿穿看之类的?你可以讲得像是个恋爱小魔咒一样。」
  「恋、恋、恋人!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是白痴吗!」
  「我是开玩笑的,请不要那么慌张啦。」
  「我、我才没有慌张,只是因为你说的话实在过于失礼,让我心生愤慨罢了!」
  这次她手叉着腰,将脸颊撑得鼓鼓的。原来真正的希薇学姊感情这么丰富,表情不停变来变去的模样果然很可爱。
  「哎,就算觉得愤慨也没关系,如果学姊愿意就请用吧。况且要是光着脚,你说不定会受伤呢。」
  「你还不是一样!」
  「我是男生,所以没关系啦。」
  说着,硬把室内鞋塞给希薇学姊后,我转身走向自己的教室。
  「请、请等一下!这样我很困扰!」
  对于希薇学姊的声音我当然故作充耳不闻,因为她对强硬的态度没辙。
  「要是被别人问到,我、我真的会说这是跟恋人交换的喔!」
  总觉得可以想像得到在我背后的希薇学姊此时是什么表情,我的脸颊自然放松了。
  ◇◇◇
  由于得快点找到希薇学姊的室内鞋,因此每到下课时间,我就会在校区内到处搜索。
  我不认为藏起鞋子的始作俑者会一直把证据留在手边,这样一来可以藏匿的地点应该会受到某种程度的限制,毕竟这肯定是一时兴起所做出的事情。
  只是,我以为会很好找的肤浅想法被轻易推翻了。
  结果一直到了下午,我还是找不到希薇学姊的室内鞋。
  「……唔~嗯,也不在这里啊。」
  大致调查完入口大厅附近的树丛后,我叹了口气。这样我应该就把我想得到的可藏匿地点都大略找过一遍了。
  希薇学姊没有来还我室内鞋,这表示鞋子也还没回到学姊手上。
  既然如此,犯人或许是冒险藏在自己的书包里?若是这样,我当然就无从出手了。
  「不对,说不定……」
  脑中刹那间浮现不祥的想像,我摇头将这个想法赶出去。
  「这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吧。不可能会做到那种地步:…」
  就算我试着这样说出口,一度浮现的想法依旧没有轻易消失。仔细想想,那里是最有可能的地点。
  只不过是不希望当真如此的心情,让我至今都不曾留意到罢了。
  「……还是姑且调查看看比较好吧。」
  我一面祈祷不会在那个地方找到希薇学姊的室内鞋,一面前往该处。
  我来到设置在操场角落的不锈钢制垃圾收集箱。现在就时间而言还在业者前来回收之前,所以今天放进去的物品理应还在。
  反过来说,在业者前来回收的时间点,那些东西就会被当成垃圾处分掉。
  「拜托千万不要在这里喔。」
  我下定决心打开它后——看到那里放着一双室内鞋。那个瞬间,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心中出现「果然如此啊」的想法,也有「为什么要这样」的想法。
  这样再怎么说都太过分了吧?做到这种地步,表示犯人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无意归还鞋子。这已经超越一时鬼迷心窍的等级了。
  我用因怒气而颤抖的手捡起室内鞋。室内鞋上用麦克笔写着S.M.的缩写。
  「…………」
  我没有诉诸言语,唯有愤怒与悲哀的心情不断涌现。受不了,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啊!
  形形色色的感情翻搅着,我险些就要怒吼出声,但是受到这种对待而最为受伤的不是我,是希薇学姊。
  我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保护学姊,所以我得思考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我刻意让心情平静下来,保持清晰的思考。
  无论如何,我得先把室内鞋还给希薇学姊,之后就视对方要怎么出招而定了。
  于是我前往希薇学姊的教室,在入口朝希薇学姊招手。一看到我,希薇学姊故意摆出一副受到打扰的表情后,走出了教室。
  两人就这样穿过走廊,我在没有人烟的阶梯平台停下脚步。
  「然后呢,你有什么事?竟然还特地把我叫出来。」
  「这双是希薇学姊的室内鞋吧?」
  「咦?」
  当我递出拿在手中的室内鞋,希薇学姊一脸讶异地睁大眼睛。
  「这是……」
  「那侗,我刚才在操场散步,结果碰巧找到了。哎呀——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巧合呢。」
  「…………」
  希薇学姊朝我投来充满怀疑的目光。看来完全被看穿是谎言了
  不过若说出这是我特地找到的也很难为情,而且考虑到希薇学姊的性格,要是说出这种话,我也只会得到一句「请别多管闲事」。
  所以嘛,这样的说法肯定是正确答案,而希薇学姊也给了我有点装模作样的反应。
  「这样我总算能归还这双你硬塞给我的丢脸室内鞋了,真感谢那份巧合啊。」
  她别过头去这么说。好,这样第一个任务就达成了。在我这么想的瞬间,就遭到了突击。
  「这是对那份巧合说的喔——呃,那个,非常感谢。」
  好像感到害羞似的,希薇学姊用很小的声音、但笔直望着我的眼睛补上这一句话。
  光是能听到这句话,我就开心到好像会轻轻飞起来,直到刚才的郁闷心情也都被吹跑了。
  不过要是就这样放着这次的问题不处理,之后肯定也会继续发生类似的事件吧。所以——
  「呃——还有这是我的自言自语。」
  我继续说:
  「希薇学姊身为歌姬的能力或许真的很低。」
  「什、什么?突然说这什么话呀,你这家伙!就、就在我好不容易觉得或许可以对你稍微改观的时候——」
  我伸手制止脸上泛起红潮,眉毛往上挑起的希薇学姊。
  这句话的对象不是希薇学姊,而是要说给从希薇学姊的教室一路跟踪过来的气息听。
  我对着现在依然在墙壁另一头竖起耳朵偷听的那个人,继续说下去:
  「但我认为把他人视为比自己低等,予以践踏、轻蔑,藉此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并感到安心的家伙,以人类来说是最差劲的。」
  那种为了让自己安心,为了让自己沉浸于优越感之中而伤害他人的家伙,根本就没有作为人的资格。
  「关于这次的事情,我无意主动多做些什么。但是假如今后这种事情继续发生,我绝对不会轻饶。」
  我挺直背脊,斩钉截铁地宣舌。
  「不管你们做了什么,我都会保护希薇学姊。请你们至少做好这份觉悟!」
  这就是以我的方式做出的宣战布告。
  之后过了一小段时间,在墙壁另一头偷听的那个人的气息消失在走廊彼端。
  虽然下知道对方听了这段话后会怎么做,但我想这多少会发挥抑止作用。
  要是对方就此完全停手,那是最好的。
  当我一面思考这些事情一面移动视线,就看见了不知为何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显得忸忸怩怩的希薇学姊的身影。


  3章 —绝对零度与值得信赖的伙伴一
  在那之后,一个礼拜转瞬即逝,我迎向隔周的礼拜一。
  这是与希薇学姊对决的日子。
  「今天我们绝对要赢喔!应该说,我不觉得会输!如果是现在的话,我觉得好像就连明日香小姐都打得赢!」
  走在早晨的上学路上,花穗显得莫名有干劲。
  「行了行了,光靠气势,不可能那么轻易赢过我啦。」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我想表达的是,我的干劲就是如此高昂!」
  花穗高高扬起平日略垂的眉毛,握紧拳头。
  「原来花穗这么有干劲啊?」
  不过她能充满斗志,让我很开心就是了。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事关首胜嘛,这样当然会有干劲。」
  以希薇学姊为对手一决胜负的话,胜利的可能性应该会比明日香为对手高好几倍。从花穗的角度来看,作为一个歌姬的来武首胜应该是她非常渴望的事物吧。
  「不,这点我不是很在意。虽然获胜是我的目标,但最大的目标是赢过明日香小姐。」
  「咦?这样啊?」
  「是的。当然,我也有想在来武中获胜的心情就是了。」
  「那你今天的这份干劲是怎么来的?」
  「我听说在今天的演习中获胜的那方,可以随意处置败者呢。」
  她说这番话时的魄力彷佛想说这是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对啊,我跟她做了这个约定。」
  不如说,为了使跟希薇学姊当朋友的计昼成功,这个约定是绝对必要的条件。
  「所以我绝对不能让希薇学姊赢!」
  「为什么?」
  「因为要是希薇学姊获胜,她绝对会对健先生性骚扰的!」
  不对不对不对,什么叫做绝对会啊。
  希薇学姊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啦。她又不是花穗。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失礼的事情呀?」
  「我、我才没有。」
  「嗯~是这样吗?我好像从健先生身上感觉到不友善的气息耶。」
  唯有在这种时候,花穗才会变得特别敏锐啊。
  「明日香小姐也觉得我们不能输掉今天的比赛对吧?」
  「唔~我倒是觉得哥哥你们输掉的话,我会很开心喔?」
  「为什么呀——!你就那么不希望我们得到首胜吗——」
  「是呀。」
  她竟然笑咪咪地说出「是呀」。
  「因为你想想啊,要是无论过了多久都赢不了,哥哥说不定也会厌倦你这个蠢丫头,开口说要当我的搭档呢。」
  「才不会呢!健先生才不会对我心生厌倦!而且我现在正在创作新的幻创曲!等这首曲子完成,就算是明日香小姐也肯定会大吃一惊!」
  她挺起胸膛,一脸骄傲说着。哦哦,花穗有新曲啦。真期待新曲完成。
  「不过无论你写出多少新曲,我都会告诉你什么叫做层次的差异哟?」
  明日香正面接下花穗的挑衅。两人的视线之间迸出火花。
  真是的,这两个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斗嘴。
  「哎——不过那方面的理由比较无关紧要,我最担忧的是另一方面喔。我觉得哥哥能随意处置希薇学姊的状况或许还比较糟糕,因为也无法否定哥哥会对希薇学姊说『就让我把你那令人联想到关东平原的大草原,搓揉成坡度徐缓的丘陵吧。不过要超越缓坡就不可能了』,并藉此展开性骚扰的可能性。」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咧!」
  我的人格有这么不可信吗!还有,明日香对希薇学姊果然有着过于强烈的恶意!
  「的、的确!」
  「『的确』个头啦!」
  我每次都会想,这两人究竟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啊。
  我都快有点担心起自己是否真的是个受到信赖的奏士了。
  「健先生,怎么办呀!?我开始搞不懂我究竟该赢才好,还是该输才好了!」
  「不对吧,你正常地获胜就好啦!」
  为什么要慌乱成这样啊!受不了,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大概就像这样,对我而言算是命运的一天,就此揭开了序幕。
  ◇◇◇
  此时是吃完午餐,感觉会稍有睡意袭来的午后片刻。
  也就是说,现在是来武演习前的时间。我想稍微暖身一下,于是略微提早前往来武演习的会场——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野外演习场。
  「状况如何?」
  先行入场的学院长向我打招呼。
  真难得啊,学院长竟然这么早就来露面了。
  「嗯,我觉得还不坏喔。我可以实际感受到跟花穗的合作变得愈来愈顺利,只要对手不是明日香,我想至少可以打一场精采的比赛。」
  「哦——感觉你相当有自信嘛。」
  「因为花穗本来就是个优秀的女孩。」
  她原本不该是如此连战连败的歌姬研习生才对。
  「是呀。在我制作的歌姬基本能力资料表里,山边的评价在今年的一年级之中,得到了属于前段班的数值。不过即便如此,若跟姬咲明日香比起来,她的数值低得可怜就是了。」
  「因为明日香根本不是歌姬研习生啊!」
  这种比较方式何止像是小孩吵架大人插嘴,根本就像连国家政体都来硬凑一脚了啊。
  不过我有点想看看她究竟受到什么样的评价呢。虽然看过希薇学姊的,不过我也对明日香跟花穗等其他歌姬们的基本能力资料有兴趣。
  怎么说呢,这就像是看到三国志游戏中的武将资料,就会藏不住笑意的感觉。之后有机会再请她给我看吧。
  「哎,这就算了,我问的『状况如何』并不是指这方面昀事。」
  「您的意思是?」
  「是希薇的问题啦。进展怎么样?」
  「我觉得还不错,不过感觉一切都要取决于今天的结果。」
  室内鞋事件后,我们也有好几次在走廊上擦肩而过,但只要我不主动搭话,就不会发展成对话。
  虽然如此,但若要问希薇学姊是否会无视我呢,倒也不尽然啦。每次擦肩而过时,她都会朝我射来「我绝对不会输给你,请你做好觉悟」的火热视线。
  她并没有回避我,而是会意识到我的存在,这就表示她并不孤独。顺带一提,也可以说她是干劲满满。
  所以我带着坦然的心情期待今天的对战。
  「拜托你罗。希薇是否能安定下来都操之在你,所以麻烦你尽快完成任务。」
  「是,我会努力。」
  为此,不管怎么样都得在今天的对战中获胜。
  「啊——还有,请不要说这是任务。我并不是因为受到学院长的命令才这么做,而是纯粹想跟希薇学姊交朋友。」
  若是被旁人拜托而去交朋友,这样不可能真的成为朋友。
  尤其是希薇学姊,我想她对这样的事情会很敏感。
  「啊,嗯,你说得对。看来拜托你果然是正确的呢。」
  学院长笑容可掬地摸了摸我的头。
  ◇◇◇
  (希薇视角)

  「今天的演习绝对要赢!」
  泛起充满干劲的表情后,希薇前往来武演习会场。
  像现在这样干劲满满,说不定还是进入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以来的第一次。
  这是跟以往「这次一定得交出好成绩」的焦躁不同的积极紧张感。
  回想起来,这一个礼拜很充实。她立下打倒神凪健的目标,比以往更加致力于歌唱练习。
  她还低头拜托没有决定搭档的自由奏士——他是研习生中演奏技术最高的同学,请他担任搭档。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低头请求相当稀奇,虽然那位同学显得很勉强,但还是应允了。
  现在可以做的事情她都已经做到最好,所以不可能会输。
  她用力握紧拳头。
  留意到时,心脏早已怦然鼓噪。
  接着希薇注意到了——啊啊,原来我很期待今天的演习啊。
  所以才会在课程开始前就来到会场。
  坎达托丽丝野外演习场,是个在中央有个直径约二+公尺的舞台,在舞台周遭设有一整圈观众席的活动设施。
  除了音乐学院的来武演习之外,也会举行各式各样的活动。
  在那个舞台上看见神凪健时,希薇的心跳频率上升了。
  「原、原来那家伙也已经来了。」
  那家伙该不会也是因为期待与她的来武演习,所以提早过来?
  想到这里,脸颊就不禁稍微放松。
  虽然无法原谅他至今的种种无礼行径,不过想到那是他出于好感而情不自禁做出的行为,她遂产生稍微原谅他也无妨的想法。
  ——哎,而且她也听说过男生就是种会对喜欢的女生恶作剧的生物。
  「呃,不对不对。」
  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就算那家伙对她抱有好感,也跟她毫无关系。
  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期待过那种事。
  所以她得用若无其事的表情这样告诉他:
  「你是赢不过我的,而且你将会败得一蹋糊涂,听从我的命令。」
  一边在脑中反覆播放这句为了避免结巴,在这一个礼拜内练习过无数次的台词,一边靠近舞台的希薇耳中——传进了健跟学院长的对话。
  『是希薇的问题啦。进展怎么样?』
  『我觉得还不错,不过感觉一切都要取决于今天的结果。』
  (——咦?)
  刹那间,她无法理解传入耳中的话语。
  那两人在说什么啊?
  她的脚步自然而然地一个劲往后退。
  『拜托你罗。希薇是否能安定下来都操之在你,所以麻烦你尽快完成任务。』
  总觉得这好像是不可以听下去的对话。
  但是两人的对话宛如受到音箱增幅般,清楚传进希薇耳中。
  『是,我会努力。』
  宛如遭到冷水当头浇下,希薇的感情一口气冷却。
  她也逐渐从愚蠢的妄想中清醒。
  (麻烦你尽快完成任务。)(是,我会努力。)
  这段话带若宛如运用回音效果器留下的残响,在脑中不断循环。
  完全听不到其他声音。
  「啊哈哈……」
  嘶哑的笑声自然溢出。
  接着,希薇逃也似地离开会场。
  「啊哈哈,像白痴一样。我真的像白痴一样。」
  这种事她老早就明白了。
  没有任何人会真心对她这种人感兴趣。
  那家伙也是,神凪健也一样并非对她有兴趣。
  他单纯是受到学院长拜托才会接近她。
  这不过是任务。虽然不清楚内容,但任务一词深深刺进希薇的心。
  ——不管是在她被嘲弄时前来帮忙,还是说出「希薇学姊就是希薇学姊」,或是为她找到室内鞋,全部都是为了任务。他只是出于纯粹的义务感才会这么做。她只是受到怜悯罢了。
  明明是这样,她却感到喜不自禁。
  因为他数度来跟她接触。
  因为他会主动跟她说话。
  因为他愿意关心她。
  就像朋友一样。
  然而,实际上只不过是任务而已。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因为在法国的时候,大家也都是这样。
  (我并不是真的想跟她交朋友,不过谁教我受到玛莉小姐请托呢。)
  (哎,只要偶尔理会希薇,就能受到玛莉小姐友好相待,这不是很划算吗?)
  (这倒也是呢。)
  这样的对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因此早就明白没有人会发自内心对她感兴趣。
  虽然早已明白,但她还是不小心稍微对他放下戒心了。
  「我真的像个白痴。」
  她有种全身流动的血液都缓缓结冰的错觉。
  即将冷却。
  与其说是冷却,更该说是被冷冻。逐渐冻结。
  感情。
  心。
  希望。
  逐渐被冰冻回原本的模样。
  即便如此,还是留有无以消解的感情。
  心中感受到阵阵锐利的疼痛。
  一旦意识到,伤口就像化脓一般逐渐扩大。
  就算早就明白。
  兢算早就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
  这次她却无法完全抹煞这份痛楚。
  在无意识之间,希薇按住自己的心脏——自己的心灵。
  嘴唇一歪。
  无法抹煞的痛楚,是由曾经怀抱的希望转化而成。
  所以她要让这份疼痛转化成憎恶。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因为如果不为情感指出方向,就会连她自己都无法驾驭。
  因为憎恨是最容易处理的感情。
  因为这是她最熟悉的感情。
  「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
  她本来还以为他们或许能够互相了解。
  她还以为既然他是境遇与自己相同的人,或许能够互相了解。
  『希薇学姊也一样,至今都过得很辛苦呢。不过已经没问题了,因为我会陪在你身边。如果是我,就能清楚了解希薇学姊的心情。』
  这是她原本在内心深处期望的关系。
  『竟然没有注意到希薇学姊的能力,大家都是笨蛋呢。我来引出希薇学姊真正的力量,跟我一起演奏吧。』
  这是她原本在内心深处期望的愿望。
  『如果是我跟希薇学姊的话,轻轻松松就能打倒玛莉·玛索喔。一起打倒玛莉,成为法国的宝石歌姬吧。我们要给至今为止瞧不起我们的那些家伙好看。』
  这是她原本在内心深处期望的未来。
  「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竟然瞧不起我!」
  反正无法如愿以偿,干脆——
  此时希薇留意到她跟健做的约定。
  什么嘛,她也不见得无法如愿以偿啊。
  因为在今天的对战中获胜的一方,可以对落败者下命令。
  只要获胜,那家伙就任她摆布。
  想到这里,希薇的心情就轻松了些。
  还留有可能性。
  「……不能输。」
  今天的对战绝对不能输。
  不管怎么样都一定得在今天的对战中获胜,然后得到他。
  得到她总算找到的真正搭档。
  ——回过神时,希薇已经站在舞台上。
  总觉得记忆好像到处有所缺漏,但是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她要做的只有在今天的比赛中获胜,仅此而已。
  「希薇学姊,让我们打一场精采的比赛吧。当然,我并不打算输就是了。」
  健泛着柔和的笑容,并朝希薇伸出右手。
  哼,这张笑脸明明也是伪造的。
  明明是受到学院长拜托才会跟她说话,对她的兴趣明明是装出来的。
  希薇感觉到胃部一带阵阵作痛。
  但是她不在意。反正这股疼痛立刻会消失。
  她马上就会让一切变成真实。她要让他露出真正的笑脸、抱有真正的兴趣。
  只要获胜就行了。
  依旧面无表情地跟健握手后,希薇往来武的准备位置移动。
  她的视线稍微瞥向站在对角线上的健等人,看见那两人交叠着唇瓣调音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的心阵阵刺痛。但希薇也马上克制住这样的感情,朝自己的搭档伸出手背。
  与她搭档的同学打招呼般在她的手背轻轻一吻。
  这样就够了。反正不管是用哪里调音,都无法产生紧密联系,因为彼此之间并没有足够深厚的信赖关系。
  说起来,他的名字是什么?她根本记不得。但是这也无关紧要。
  因为曲目早已决定好了。
  第一首是「Snow Storm」。
  这是她参考最喜欢的马戏团的演出节目,以及姊姊的乐曲所创作出的得意作品之一。
  虽然难以演唱.但是在她自己拥有的幻创曲中,无论是魔法的重现率还是威力都特别高。
  『那么,来武演习,开始!』
  担任裁判的教职员的号令响起,希薇听着十分悲切的前奏,从搭档的电子琴内建的扬声器中向外流泻。
  配合着旋律,希薇也拉起小提琴的弦,让乐音重叠。
  奏士使用的乐器有吉他型、鼓型或是电子琴型、长笛型等五花八门的类型。
  随着幻创曲乐谱的不同,当然有容易演奏的乐器跟难以演奏的乐器之分,这点会以契合度的形式对魔法的完成度产生影响。
  相较于歌姬与奏士的契合度,乐器与乐谱的契合度影响甚微,但是像希薇这种没有契合度良好的奏士的情况下,大多会选择与曲目较合拍的奏士搭档。
  就算只有一点也好,为了尽可能提高得胜的可能性,希薇选择最适合演奏「Snow Storm」的电子琴奏士作为搭档。
  而歌姬跟奏士的演奏风格也有好几种模式。
  正统派是由身为歌手的歌姬与身为演奏者的奏士合奏,但其他有名的还有明日香的独奏。
  而希薇的演奏风格跟其他人有点差异,是歌姬本身也演奏乐器,跟奏士一起进行二重奏。
  这原本是希薇的姊姊玛莉所确立的演奏风格。
  歌姬演奏出的音色跟奏士演奏出的不同,没有直接提高魔法威力的效果。
  但是能藉由一边演奏一边歌唱,而更能体悟曲中意境的歌姬也不在少数,因此这种演奏形式才会慢慢普及。
  从电子琴中流泻出的,是以高音域为中心的琶音。
  开头是单调的一连串音符,接着缓缓重叠无数层,创造出独特的节奏与摇曳感。
  感觉就像是音符拍打水面,扩散开的涟漪层层相叠。涟漪与涟漪互相冲突,又以此为起点创造出新的涟漪,交叠起许许多多重。
  一边委身那样的摇曳之中,希薇一边拉着弓,奏响小提琴的音色,并闭上眼睛开始歌唱。
  ——去想像。
  ——去创造。
  魔法就是要构筑出一个空想世界。
  她想像的是几乎会结冻的极寒世界。
  于地表扩展开来的是无边无际的银白雪原。
  以及无止境地落下的雪。
  就连堆积在地表的雪都被狂风卷起,世界被染成一片纯白。
  胍肤感受到的是刺人的冷空气。
  冷空气冰冻了皮肤、冰冻了血液,夺去万物的温度。
  会划破冰冻肌肤的风刃。锐利,冰冷,不断回旋。
  近乎残酷的纯白世界。
  让一切化为零的世界。
  希薇高歌,将空想编写入现实之中。
  「——Snow Storm!」
  高声呐喊的同时,她睁开眼睛。
  冰冷的眼眸锁定住健。
  这样魔法就会完成,狂暴的「冰雪暴风(Snow Storm)」将会袭向山边花穗跟神凪健。
  ———照理说是这样。
  「咦?」
  在发出讶异喊声的希薇视野前方,存在的是与演奏前没有差异的景象。
  ——在柔和的午后阳光下,弹奏着吉他的健与委身于其乐音之中歌唱的花穗。
  既没有雪跟冰存在,甚至连微风都没有吹起。
  「为、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发动!」
  希薇的表情浮现焦躁之色。
  她有成功想像出那个景象,也没有失败。她有感觉到反应。
  然而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得用魔法才行……如果变得使不出魔法,我……」
  膝盖在无意识之间颤抖了起来。
  恐惧。至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甚至无法想像得到的恐惧感压到希薇身上。
  「一、一定得唱。我这次一定得好好唱。」
  得好好演唱,发动魔法才行!
  「再、再来一次,麻烦你重头开始!」
  出声向搭档这么说后,她将意识集中起来。
  ——只要再试一次,就绝对不会有问题。希薇如此告诉自己。
  但是不管过了多久,电子琴所弹出的前奏都没有响起。
  「请、请问你为什么不弹呢!再重头来一次!」
  希薇语带焦躁地向搭档大喊。但是奏士研习生回望着这样的希薇,露出比希薇更加冰冷的表情。
  「因为啊,反正都不会发动吧?这样就算演奏也没用啊?」
  冰冷的声音。
  淡漠的声音。
  「怎、怎么这样……这、这次不会出错,我会好好唱的。」
  面对恳求般地这么说的希薇,奏士研习生冷冰冰地说:
  「不,已絰够了。跟你演奏一点都不有趣,而且反正你也没办法使出像样的魔法。今天也输掉就好啦,事到如今再增添一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说起来,就算只有一次,我好歹也奉陪过了,你就知足点吧。」
  「为、为什么啊……?」
  变得满脸苍白的希薇低垂着头,诅咒般地不断低声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肯演奏?为什么没有发动?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欺负我?」
  再这样下去,谁都不会看着我。
  再这样下去,谁都不会需要我。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就——
  「我不要这样!绝对不要!看着我啊!跟我一起演奏啊!」
  悲壮的叫声。
  这道声音让健跟花穗的演奏也停止了。
  会场变得一片寂静。在此之中——
  「唉,所以我才不想跟唯独自尊高得要命的吊车尾一起演奏嘛。」
  唯有奏士研习生唾弃般的声音传进希薇耳里。
  「啊、啊哈哈……」
  嘶哑的笑声零落。
  光芒缓缓从希薇的眼中消失。
  「结果还是会变成这样……」
  变得使不出魔法,不再被需要,将会继续被瞧不起。
  她明明很努力。
  明明这么地努力。
  她明明一直拚命挣扎至今。
  却没有得到回报。
  谁都不肯理解她。
  希薇感觉到在心中盘旋的深黑色情感正逐步侵蚀着精神。
  那个瞬间,紧绷至极限的线断掉了。
  她有种宛如世界崩坏的感觉。
  膝盖一弯,她在舞台上猛然跪倒。
  那个模样看起来就好像献上祈祷的圣女。但是她的祈祷并不是出于渴求希望,也不是期待救赎——
  「已经够了……」
  那是为了否定这一切的祈祷。
  「随便怎样都好了。」
  空虚且自暴自弃的声音零落。
  她什么都不管了。
  假如不管她如何努力、如何拚命、如何哭喊,都不会有任何事情改变的话。
  那她根本就不需要这种世界。
  「全都消失殆尽就好了。」
  这样一来,不管是这种难受的感觉、不甘心的念头还是几乎要胀破胸臆的疼痛,她都再也不用体会了。
  不用想着自己有多么痛苦,看着别人得到成功而欢笑的模样。
  不用认识到自己有多悲惨。
  不用尝到令人难熬的苦痛。
  「啊哈、啊哈哈……」
  什么嘛,这不是很简单吗?
  就如同周遭众人对她做的一样。
  就如同他们试图毁灭没有价值的她一样。
  既然是对她而言没有价值的事物,通通毁灭掉就行了。
  「啊哈哈哈哈哈!」
  全都给我毁坏吧!

  ——崩坏的心所编织出的祈祷歌,振动了希薇的声带。
  ◇◇◇
  「健先生,好像有点不对劲!」
  花穗露出急迫的表情回头看向我。
  「嗯,我知道。」
  与其说是好像有点奇怪,不如说一切都很奇怪。
  希薇学姊突如其来的悲痛呐喊,以及停止演奏,表现出没干劲态度的奏士。
  接着希薇学姊虚脱似地双膝跪地。
  她的肌肤变得苍白到几乎透明,晦暗混浊的眼眸锁定住我们。
  绝望。从她的模样传达过来的感情是绝望。
  为什么她会变那样?
  明明难得可以跟希薇学姊对战——明明我期待着一场精采的比赛。
  我却无法理解现在希薇学姊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歌……?健先生,从希薇学姊口中……」
  「嗯,那是幻创曲,对吧?」
  宛如轻声细语般的歌声从希薇学姊口中流出。
  幻创曲——我想是这样没错,不过那首歌带有与我至今听过的任何一首幻创曲都有所不同的氛围。
  有种沉郁、宛如污泥般沉重黏稠的不快压迫感。
  与其说是歌曲,根本就像诅咒。
  憎恨、愤怒、恐惧、绝望、疼痛、苦楚、嫉羡、妒恨。
  宛如只用负面情感构成的歌声徐徐膨胀,振动了空气。
  我有种宛如肌肤烧起来般的刺痛感。大脑发出信号,告诉我:
  这个状况不妙,有危险。
  「健、健先生!希薇学姊的魔法——要发动了!」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盖住了花穗警戒的声音。
  「呀!」
  风吞没了花穗的小声尖叫,世界变得一片空白。
  就好像切换了电视频道一样,世界转瞬间改变容貌。
  「咦?这是什么?」
  狂暴的寒风以及疯狂飞舞的冰雪。
  气温一口气降到冰点以下。
  急遽的气温变化使肌肤感受到刺人的疼痛,心脏彷佛被捏碎般发出哀号。
  极度寒冷的世界。仅有冰与雪的纯白世界。
  石造舞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受到雪覆盖的大地构筑而成的光景。
  「健先生,这是!」
  空间侵蚀。
  不是单纯展开魔法这个现象,而是将歌姬的幻想世界本身以假想空间——电子结界的形式展现在现实世界中,是风属性的最高位阶魔法。
  ——「电想剧场(Electrical Theatre)」。
  这是法国的宝石歌姬——电子翠玉玛莉·玛索的魔法。
  「为什么希薇学姊能使用这种高级魔法?」
  专虑到希薇学姊的能力,她不可能使得出这种魔法。
  何止希薇学姊,照理说玛莉·玛索以外的人都无法使用,所以她才会是宝石歌姬。
  然而现实却是希薇学姊重塑了整个世界。
  「……她或许失控了。」
  「失控?」
  「是的。以前我听说过,假如在精神不安定的状态下使用魔法,就有可能超过可驾驭界限而失控。」
  在精神不安定的状态下歌唱——就会失控。
  从希薇学姊现在的模样看来,这个可能性极高。
  「再这样下去会有危险!」
  不在掌控之下的魔法,等同于失去控制的大量杀戮兵器。
  只会毫无分辨、机械性地重复破坏行动。
  「更重要的是,希薇学姊本身会有危险。使用超过自己可驾驭界限的魔法太危险了,对精神造成的负担应该很庞大。再这样下去,希薇学姊的精神会崩溃的!」
  在狂风暴雪之中,希薇学姊悠悠站起。
  诅咒般的歌声依然毫无断绝。
  她全身软绵绵的,有如幽魂般摇摇晃晃。
  在这个状况下,她唯有眼瞳中散发着炯然的疯狂色彩,同时配合自己的歌声演奏出小提琴的音色。

  ——所有人都坏光光就好了。结冻并动弹不得就好了。

  希薇看向与她搭档的奏士研习生。
  「噫!」
  那位奏士研习生不知道是不是吓到腿软了,他依旧无力地瘫在原地,拚命挣扎着想远离希薇学姊。
  但是他无处可逃。
  宛如在地面上爬行的虫子一样,他胡乱挥舞手脚,不断暴露出丑态。

  ——不肯为我演奏的奏士,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吧?

  希薇学姊歪着嘴角冷笑。小提琴的音色具攻击性地响起。
  沙的一声,她踏着雪朝他靠近一步。
  「噫噫!」
  听到搭档因恐惧而发出的惨叫,希薇学姊泛起彷佛打从心底感到喜悦的笑容。
  她一面泛着抹上疯狂色彩的微笑,一面吐出歌词。咻——的刮风声变强了。
  在希薇学姊的视线前方,出现在空气之中的是高速打转的冰雪龙卷风。

  ——既然如此,消失也无所谓吧?反正对我而言是不必要的。

  她身上传出的是杀意,纯粹的杀意。
  就跟当时战争中的娜妲莎一样,她抱有想以魔法夺取性命的明确意志。
  (不行!希薇学姊,不能这样!)
  不可以这么做!要是做了这种事,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希薇学姊不是那种人才对!
  「花穗,我们要阻止希薇学姊!」
  「好!」
  反正若想离开这个外部无法干涉的结界空间「电想剧场」,也只有阻止希薇学姊的歌曲一途。
  「就先用『隐隐作痛My Heart』吧。这可以立即发动,也能把希薇学姊的注意力引过来。」
  「了解!」
  在适么寒冷的冷空气中,光是站着体力就会被逐渐剥夺。
  我的指尖被冻得很严重,而这种状况下也不可能长时间开口唱歌。
  舌头跟喉咙终将会冻住吧。我们只能以快攻一决胜负!
  (那我们赶紧上吧,花穗!)
  (是!)
  我按出根音在F的强力和弦,拨响吉他弦。
  过载效果器产生的失真音色从内建音箱中,猛然满溢而出。
  我一边交错弹着闷音,一边滑动按弦的手指,进入B、A和弦。
  当我畅快地迅速刷弦,花穗的身体就会随之弹跳,接着……
  「Fight!」
  花穗呐喊的同时,轻盈跳起来。
  趁着这个契机,乐曲的张力一口气变大。
  我将炙热的想法倾注在吉他之中,弹出十六拍点的节奏。
  花穗弯起张得与盾同宽的两腿膝盖,稍微沉腰,牢牢踩住地面,接着让声音从腹部深处响起,唱出强力的激烈歌声。
  这在花穗的歌曲中极为罕见,是炙热且带有攻击性的摇滚歌曲。
  每当以歌词的形式尽情吐露出火热思绪,花穗头上就会产生出尖锐的「女武神的标枪(Valkyrie Pilum)」。
  产生出的标枪共有五柄。
  飘浮在空中的标枪尖端缓缓瞄准希薇学姊的心脏。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我们的演奏,希薇学姊的视线射向我们。
  那是一双光是被看着,就会让人感觉到一股恶寒的黯淡混浊眼瞳。那双眼确实锁定在我们身上,却没有看着我们。
  光是这样,就能看出现在的希薇学姊有多么不正常。
  (健先生,进入副歌的同时,我就会全部发射!)
  (好。不可能打长期战,我们一口气解决吧。)
  气温更加下降,飘落的雪畿乎要掩埋整个世界,视野也变得愈来愈糟糕。
  我的指尖也严重丧失知觉。
  寒冷使微血管收缩,血流不到末梢。
  看这个状况,若不一口气解决掉的话真的就糟了。
  为了让花穗的魔法威力上升,我以自己的解释构筑出蕴含在歌曲中的意象,并更加热烈地串起一个个音符。
  接着进入副歌,我向花穗大喊:
  「——Break Out!」
  五柄枪射出。
  划破被白色掩埋的空间,「女武神的标枪」向前飞翔。
  「上啊————!」
  伴随着鼓足精神的呐喊,我更加激烈地拨动吉他弦。
  震动的弦形成声音,震荡了大气。其速度是音速。
  受到破音支援的标枪更加提高速度,袭向希薇学姊。
  有的枪先高升到空中,有的枪呈螺旋状回旋卷入冰雪,也有枪毫无犹豫地直线疾驰——
  「没用的。」
  即便受到标枪的突击,希薇学姊仍然泛起从容的微笑。
  她优雅而无所畏惧,宛如知名管弦乐团的小提琴独奏家一样,让音乐继续响起。
  「在这个世界中,没人能够打倒我,因为我所有的幻创都已经在这个世界完成了。」
  「Coffin Of ice。」
  仅唱出片段的歌词,希薇学姊的魔法就此诞生。
  在地鸣的伴随之下,希薇学姊的四方周围有冰壁隆起。
  那宛如冰制的棺材般包围住希薇学姊。
  ——喀锵!
  第一击的标枪撞上冰壁。枪尖稍微削去冰壁的表面后,便断裂并消灭了。
  第二击。得到回转力道而呈螺旋状往前冲的枪刺穿冰壁,刨挖般地向内侵蚀。
  但是它没有打破约有一公尺厚的冰壁,中途就停止回转。
  刺入冰壁中的枪就这样瞬间结冻。
  「所以我才会说没有用。靠那种弱小的魔法,无法突破我的『绝对零度』。」
  「这还很难说!」
  花穗大喊,稍微变动了脚跟打的拍子,大胆而具侵略性的节奏一转变得较为纤细。
  我从中看出了花穗的意图。领会她的意图后,我也改变演奏方式以助她一臂之力。
  保留气势的同时,无论是音高、节奏还是转调,我都纤细地一一加以控制,弹奏着吉他。
  第三击,第四击。花穗射出的两柄枪二则一后,排成一线飞翔而去。
  ——喀锵!
  前头的枪剜入冰中,而其枪柄末端——被下一柄枪往里推。
  一度停止的前一柄枪再次得到推进力,一面刨削冰壁一面往前冲。
  这是由精密操作展开的单点突破集中攻击。
  如果光靠一击无法突破,连续攻击同一处就行了。
  以该点为中心,裂痕在厚重的冰壁表面呈放射状扩大。
  铜墙铁壁的守备出现了一点破绽。
  「什……!」
  希薇学姊的表情也浮现了一点焦躁的色彩。
  最前头的枪尖已经刺穿约三分之二的冰壁。
  「再来一次!」
  花穗手臂一挥,在上空高高飞行的标枪就以宛如猛禽狩猎般的灵敏动作高速降下。
  目标当然是排成一列往里刺的枪柄末端。
  通常放射型的魔法都难以控制,因为在定下大致的目标并发射后便无从操控。
  但是花穗擅长的是召唤,操作型的魔法。
  光从每一柄标枪的威力来看,或许比其他放射型魔法稍弱了些。
  但是她却有足以弥补这点的强项,那就是操作型特有的精密操纵。
  「就此突破吧!」
  我精密但更加激烈地展开演奏。不要思考无谓的问题!杂念只会使演奏出错。
  只要集中在花穗的歌声上就好!宛如要更加靠近、并缠绕住她的声音一般,我一个劲地拨动弦。
  「上啊啊啊啊————!!」
  最后一柄标枪奏出咻——地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并以至今为止最快的速度穿过空中,接着……
  ——喀锵!
  发出沉重的冲击声命中了。
  如果一柄不够,就用三柄。
  虽不同于战国时代的知名轶闻,不过就算独立时很微小的力量,聚集起来就能使之增幅。
  「呜!」
  希薇学姊后退一步,但是她的背马上接触到后方的墙壁。
  正因为冰壁包围在她周遭,她才会无处可逃。
  那看起来果真像个冰之棺材。
  「突破吧——————!」
  为了尽可能增添标枪的力量,我最后倾注满心的情感,拨响了吉他。
  虽然按弦的冻结指尖破裂,鲜血喷溅而出,但这根本无关紧要!
  「Break Out!!!!」
  花穗用全力呐喊。
  三柄枪发出微微光芒,猛然加强推进力。
  ——In Only one the world
  希薇学姊也高歌。
  但是花穗的标枪在厚重的冰壁中剜掘、刨削、猛然前冲后——终于突破了冰壁!
  「——!」
  希薇学姊睁大双眼。向前猛冲的枪尖碰到希薇学姊胸口……

  ——并在此停止动作。

  发出啪嚓一声,标枪四分五裂。
  「咦?」
  我惊讶地睁大眼。
  「呵!」
  希薇学姊的表情恢复成从容的微笑。
  明明只差一点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花穗的魔法会消失?
  「在这种环境下做了好几次那么深的呼吸,当然会发不出声。哎,虽然不吸气就唱不了歌就是了。」
  身旁响起某种东西倒下的巨响。
  当我将视线转过去,就看到花穗双膝跪地,满脸痛苦地喘气。
  「对……对不、起……健……先生。明明就……只差一点,声音……却已经……」
  达到极限了吗?假如一直大量吸进低达零下数十度的空气,对喉咙跟肺部应该会造成相当大的负担。
  就连唾液说不定都在口中结冻了。
  我跑向花穗,将她紧紧抱住。
  (——好冰!)
  她实在太过冰冷,让我吓到了。
  花穗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脸色惨白,嘴唇也发紫。
  她的身体已被夺走大量的体温。
  这下真的不妙。她朦胧的视线飘移着,想寻找我的身影。
  她已经意识稀薄。
  「希薇学姊!请你停手吧!是我们输了!」
  我拚命呼唤。
  再这样下去,花穗真的会死。
  但是希薇学姊依旧摆着冰冷的表情,继续演奏乐曲。
  小提琴奏出的吝色与狂风带来的嘈杂风声混合,听起来宛如从地狱底层响起的啜泣声。
  暴风吹袭而来。夹杂着冰雪的风毫不留情地夺走我跟花穗的体温。
  「学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我拚命的呐喊,希薇学姊以不带感情的声音轻声回答:
  「因为我已经不要了。」
  「咦?」
  「我什么都不要了,反正我终究得不到。没有人愿意看我,我无论何时都是孤伶伶的一个人。既然如此,干脆消灭这一切!」
  伴随着悲壮的叫声,包围住我们的暴风变得愈来愈激烈。
  那就好像在如实吐出希薇学姊心中的激情一样。
  「并不是这样的,希薇学姊!希薇学姊并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学院长很担心她,到了特地拜托我这种事的程度。
  明日香也很担心她。我不太清楚原因,不过明日香好像不喜欢希薇学姊,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为我跟希薇学姊交朋友的计划提供协助。
  花穗同样是如此,而我也想跟学姊成为朋友。
  「我想跟希薇学姊交朋友——」
  「请不要说谎!你明明不是真心这么想的!你明明纯粹是受到学院长请托,才会想跟我打好关系!」
  悲痛的叫喊与小提琴演奏出的悲伤曲调重叠在一起,重重压在我的心头。
  原来如此啊,我跟学院长的对话被她听到,并且遭到误会了。
  不难想像希薇学姊过去曾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来自他人接连不断的评论。
  ——来自他人接连不断的批判。
  ——来自他人接连不断的否定。
  愈是挣扎,就愈足不由得体认到自己的不成熟,导致自我否定。
  即便如此,希薇学姊还是努力坚持下去。
  为了保护自己的心,她甚至主动远离旁人。
  她牢牢封闭住心灵,为了不受到更多伤害,而装出打从一开始就放弃期待的模样,勉强保护住自己的心。
  但是由于我跟她接触,使她稍微放松了心防。
  她稍微认可了我。这是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但就因为如此,我跟学院长的对话,在她听来才会像是无与伦比的背叛。
  那甚至让她至今为止拚死保护的事物粉碎了。
  这是超越一切的失败。
  这是超越一切的失态。
  但是就算后悔、反省,现在也毫无意义。
  「我的确有受到学院长请托,但这也是出于她对希薇学姊的关心!学院长真的很担心希薇学姊!希薇学姊绝对不是孤单一人!而且就算没有她的委托,我也想跟希薇学姊当朋友!这是真的!」
  现在的我所能做的,就只有传达出真实。
  「罗嗦!我不会再相信那种表面话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然而希薇学姊拚命摇头,拒绝我的雷语。
  从希薇学姊的歌曲中传达出的是拒绝一切的想法。
  是想隔离一切的愿望。
  不行了。希薇学姊已经固执地封闭起心灵。
  无论对她抛去多少话语,都不会传达到希薇学姊心中吧。
  (该怎么做才好?)
  在我的臂弯中,花穗的体温逐渐被夺走。
  我自己的身体也慢慢失去知觉。

  明明已经没有时间了,思考却一个劲地空转,找不出任何一个打破现状的策略。
  「健……先生,请你、弹、吉他……」
  在朦胧的意识中,花穗喘息似地低语。
  「你还叫我弹吉他?我不会再让花穗继续乱来了。」
  而且在这种状况下,就算用上花穗的魔法也胜率渺茫。
  「不是、那样。不是弹……我的歌……而是弹希薇学姊的歌……」
  「咦?」
  「我从明日香、小姐那里……听说过,健先生……也有练习弹奏……希薇学姊的幻创曲。所以,请你弹出来……」
  「弹希薇学姊的幻创曲?为什么?」
  「因为现在……希薇学姊的歌是、错误的。歌曲并非……魔法并非这么悲伤的……事物。魔法是……为了讴歌希望……而存在的喔。」
  花穗气喘吁吁地继续说。她的表情中渗着痛苦神色,但是眼里散发着担忧希薇学姊的温暖色彩。
  「歌姬……创作出幻创曲时,一定会倾注……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
  正因为有希望,有渴望的未来,歌姬才会歌唱。花穗如此说。
  「……可是,谁都不肯、弹奏出希薇学姊的……希望。这……对歌姬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事。所以……健先生,请你跟希薇学姊一起……演奏出……她的希望。我不会有事的……」
  接着,花穗用变冰冷的手包覆住我的手。
  「如果是健先生……如果是健先生的演奏……就能传入希薇学姊心中。不对,能将想法传达给现在的希薇学姊的……就只有健先生的演奏。」
  「我明白了。」
  对花穗点头后,我静静让花穗躺在雪地上,然后站起。
  握住快要结冻的琴颈后,我跟希薇学姊对峙。
  希薇学姊的希望。
  我回忆起这几天一直看着的——希薇学姊的乐谱。
  在那之中,印象最深刻的果然还是那首曲子。
  虽然幼稚拙劣又怪异,热血得很无谓,歌词还错误百出。
  但是听到花穗所说的话——听到她说歌姬一定都会将希望倾注在幻创曲中,我才总算领悟到那就是希薇学姊的歌。
  那毫无疑问就是希薇学姊的愿望。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希薇学姊倾注于那首歌的根本想法是十分微小的事物,因此才令人心疼。
  希薇学姊只是想要同伴,想要朋友罢了。
  唯有在歌曲中,她才会祈求朋友围绕在自己身边。
  所以让我们一起来唱这首歌吧,希薇学姊。
  不是这种仿造的歌,而是蕴含希薇学姊希望的歌!
  我按着F和弦,猛然下拨。
  彷佛要刮走这种冰冷又孤独的寒冰世界一般,我弹奏出希薇学姊这首炙热燃烧的乐曲。
  「咦?」
  听到我所弹奏出的——撕裂彷佛正在啜泣般的小提琴声并响彻四周的吉他声,希薇学姊的眼睛睁得好大。
  「为、为什么?」
  希薇学姊一阵动摇。这也就是说,这次演奏确实传进希薇学姊心中了。
  「来,跟我一起唱吧!希薇学姊!」
  我铮铮铮地拨响吉他,并将全副心意投注其中。
  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你才不是什么赝品。
  希薇学姊就是希薇学姊,这首歌是希薇学姊以外的人都写不出来的歌曲。
  所以,我们一起唱吧!
  「……停下来,请你停下来!」
  疾风化为划破空气的真空刀刃朝我袭来。
  脸颊、右肩以及左边侧腹跟大腿一带皮开肉绽,鲜血喷溅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寒冷使痛觉麻痹了,我几乎没感觉到疼痛。
  伤口也马上结冻,这究竟是好是坏呢?可能不太好吧。
  体力确实一口气骤失不少,但我不会停止演奏。
  我不会停止传达我的心意。
  奏士当然得用演奏将心意传达给歌姬啊!
  魔法是为了谴歌希望而存在的事物,这不就是我追寻的梦想吗!
  既然如此,这就是第一步.我要让希薇学姊因绝望与不安而被冰冻的心融化。
  我要告诉她没问题,我也很了解希薇学姊的心情。
  所以我们一起唱出倾注在这首歌里的希望吧!
  「你根本在骗人!无论是谁都对我的歌不感兴趣!谁都不在乎技术差劲、只能使用微弱魔法的我这种人的歌!」
  但是我很喜欢这首感觉莫名其妙的歌。
  我喜欢到希望能看看希薇学姊唱出这首歌的模样。
  ——噗咻!声音响起,我的视线一转,就看到侧腹被切开了。
  这果然还是有点痛呢。
  伤口很大,所以血也咕嘟咕嘟流个不停。现在要是血液减少,体温下降的速度就停不下来了吧。
  但是我觉得希薇学姊的心好像更痛。
  因为她哭得好厉害。
  那个女孩扑簌簌地掉着眼泪哭泣。
  所以我得更努力才行。虽然伤口的状况感觉相当严重就是了。
  但是如果能融化希薇学姊冻结的心,如果能让希薇学姊的泪容变成笑脸,这点程度的伤算不了什么。
  ——我要拚命地演奏,创造出包含着心意的音符。
  身为一个奏士,直到歌姬能一脸开心地歌唱为止,我都不会停下这段演奏!
  「希薇学姊!在希薇学姊愿意相信我之前,我是不会输的!管他是暴风雪、地震、打雷、火灾、还是老爹!」
  我们都一起面对吧。
  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自身之中的软弱心灵!
  「……………………」
  我觉得希薇学姊的嘴唇好像想传达些什么似地颤了一下。
  但是视野已经被一片纯自给掩埋,希薇学姊的身影倏忽消失。
  (呃、咦?)
  声音听起来也像是从远处传来一般。
  (可、可恶!)
  我踏定脚步,试图振作起来,但我全身上下都几乎已经没有感觉了。
  也感觉不到寒意。我反而觉得好像变得暖和起来了。
  (我、终究还是、差不多、到达极限了、吗……)
  我明明就想好好演奏到最后,演奏到传达给希薇学姊为止啊!
  要是在此失去意识,不就徒劳无功了吗!
  然而丢人的是,我的意谶宛如被无底沼泽捕捉住般逐渐下沉。
  接着,在意识完全断线的那个瞬间。

  ——我有值得信赖的——伙伴——存在吗?

  那或许是我听错,或者是我的愿望妄想出来的幻听也说不定。
  我觉得好像有听到希薇学姊这样的歌声。
  所以我挤出最后的力量说,「就在这里啊」。只愿这份心意能传达给她。
  虽然不知道是否有确实张开口,但说出这句话后,我的意识就落进白色的世界中。
  ◇◇◇
  我听到清脆而有些怀念的歌声,并感觉到全身被温暖物体包覆住。这是种让人可以打从心底感到安心的触感。
  宛如配合着歌声打节拍一样,噗通、噗通地,有个渗着温柔的声响在敲打着我的意识。
  彷佛受到这阵敲打引导,我的意识觉醒了。
  (咦?这是哪里?)
  视界前方是满天星斗。
  而周围笼罩着薄薄一层白色蒸气。
  我全身无力,身体在水中轻轻摇荡。
  不对,这水很温暖,所以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洗澡水吧。
  也就是说,这里是浴池?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
  是说,我刚才做了什么?
  记忆产生混乱。
  呃,我记得——
  「看来你总算醒了呢。」
  在耳边细语的声音,让我的思考停止了。
  「咦?」
  等等,这是什么触感啊?
  这是种紧紧吸附着背部到臀部一带、有如肌肤的触感。尤其是在肩胛骨附近,有弹性极佳且柔软又舒服的东西抵着。
  而肩头到胸口则有被手臂环抱住的感觉,若要打个比方,我就好像被赤裸的女人从后方紧紧抱住一样—
  「呃,我还真的被从后方紧紧抱住了!」
  怎、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什么状况,我怎么会在浴池里被女性从后方紧紧搂住!?
  话说,后方这个人是谁?
  「乖喔,别乱动别乱动。治疗还没有完全结束。」
  彷佛在温柔斥责扭动着身体的我,那道声音这么说。
  治疗?
  嗯……
  记忆模模糊糊地逐渐恢复。
  记得找是在来武演习中跟希薇学姊对战,结果希薇学姊的魔法失控,我被吞进「电想剧场」的极寒世界中。
  这样啊,原来我失去意识昏倒了。
  「把握住状况了吗,神凪健小弟?」
  冷静下来一听,马上就能听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学院长,对吗?」
  「是呀。」
  好温柔的声音,而且是能让人安心的声音。
  「那、那个,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神乐特区温泉地区的一家老字号旅馆,我们则是待在露天浴池里。你想成是我们学校的休养设施就行了。」
  「为什么我会跟学院长一起泡在露天温泉里?」
  「处于失温状态的你,身体有紧急保温的必要,这是其中一个理由。此外,神乐特区的宝石歌姬再怎么说都不能在特别指定区域外公然使用魔法,这是另一个理由。」
  「您为我用了治愈魔法吗?」
  「是呀。因为老实说,你当时的状态相当糟糕。」
  所以在我失去意识时听到的歌声,就是学院长的治愈魔法啊。
  「不过这样没问题吗?居然出于个人理由而动用魔法。」
  「这样的事实不存在于纪录的任何一处,所以没问题唷。」
  真是的,这个人一点都没在反省。虽然我觉得很感激,也很高兴就是了。
  「那么,你的手脚有感觉吗?有没有办法以自己的意志活动肢体末端?」
  我依序活动左手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跟小指。
  动完之后换右手,然后再活动右脚、左脚跟脚趾。
  我也大致弯曲过全身关节,确定我似乎没有郡里不对劲。
  「是,我好像没事。」
  「这样啊,太好了。我本来还想要是神经坏死怎么办,这样总算能暂时放心了。」
  学院长一边这么说,一边像是要包覆住我的手一样将我紧紧握住。
  总觉得莫名令人害臊。不过我知道她是真心担心我,所以也没办法阻止她的动作。
  说到担心——
  「那个,请问花穗没事吗?还有希薇学姊怎么样了?」
  虽然我能像现在这样待在这里,就表示似乎成功回避掉最坏的状况了。
  但是毕竟我在撑到最后做确认之前就已失去意识。
  该说这样真的很没用吗,总之我实在太丢脸了。
  「她没事唷。山边的状况跟你相较之下只是小事,在医院接受简单的治疗后,现在已经开始恢复。但是保险起见,今天已经先用大量的药让她睡着,所以你没办法见她就是了。希薇也是,基本上身体方面跟精神方面都没问题喔。不过她当然因为感受到责任而有些消沉。」
  「这样吗,太好了。」
  还好花穗没事。
  虽然我也在意希薇学姊消沉到什么程度,不过好歹身体没出问题就好了。
  「还有……呃,您是否该离开我身边了?我的身体已经暖得差不多了。」
  「咦,为什么?」
  「还问我为什么,那个,就各方面来说都不太妙吧?」
  主要是我精神的部份,还有与表面积变化有关的部分。
  「嗯?因为你会热膨胀吗?正确来说,是已经膨胀了吗?我看看喔?」
  「喂,请不要盯着看!」
  这个人在乱搞些什么啊!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啊?你以为是谁把你脱光,再带到这里来的?我早就已经凝视你到都快看腻了。」
  「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
  因为此时此刻我光着身子,而现场就只有我跟学院长。
  「那、那种时候要极力避免注视才是礼仪吧!」
  「不过啊,你想想,要是冻伤导致失去功能不就伤脑筋了吗?视诊是治疗的一环,所以这也没办法嘛。」
  「被您这么说,我就无可反驳了。」
  「还有,触诊也是。」
  「触诊!」
  我被摸了吗!?
  「呵呵呵。」
  「请不要笑得这么意味深长!」
  我在失去意识的期间,究竟失去了什么?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于是决定不想了。
  「我说啊,您就不能离开我身边吗?」
  「才不要。」
  她马上回答。何止如此,她还更用力抱紧我。
  「那、那个——」
  「我还以为或许会失去呢。」
  「咦?」
  学院长这句听起来甚至有些脆弱的话语,使我的动作停止了。
  「我还以为或许会失去你。由于我的判断错误,你说不定会死。明明可以想像得到希薇失控的可能性,我却大意了。你以遍体鳞伤的状态回来的时候,我后悔又恐惧,深怕或许会害重要的学生死去。所以你醒来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学院长。」
  学院长的声音震动了空气,彷佛要撼动从混合两人体温的温泉中升起的蒸气一般:
  「所以,再让我稍微感受一下吧。让我感受你这条幸好没有丧失的生命,让我用这副身体感受你的体温。」
  宛如走丢的孩子与母亲重逢时一样,学院长一直紧紧抱着我的身体。
  她把我抱得好紧、好紧。
  总觉得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那个,难道您在哭吗?」
  「笨蛋,我怎么可能会哭。」
  就算用那种沙哑的声音这么说,也没有说服力啊。
  「不过其实是下面的嘴在流泪也说不定喔。」
  「您不用连这种时候都硬是对我性骚扰喔。」
  但是这八成是学院长个人掩饰害羞的方式,或者说是把话题带开的方式吧。
  这个人或许比我想像得还来的笨拙。
  轻轻地,学院长的脸抵到我的颈边。
  之后有好半晌,学院长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脸埋在我颈边,静静地反覆呼吸。

  「我要再次跟你道谢。谢谢你阻止了希薇的失控。」
  我依然跟学院长一起浸泡在温泉中。
  不过或许是终于满足了,学院长放开我的身体,换成从抱膝而坐的姿势面对面泡汤。
  「一般来说应该是要背靠背,或是并排坐吧?」我这么说,但这个提案被「我想正面看着你的脸交谈,这样才能安心」这个学院长的意见给驳回了。
  就算淡乳白色的温泉加上水的折射率有遮蔽视线的效果,赤裸着身子面对面还是令人尴尬。应该说,我会忍不住在意。
  「欸,我在谈认真的话题,你要集中精神。」
  「制造出无法集中的环境的人就是学院长啊!」
  「因为刚才变得好像是你握有主导权一样,我觉得很不爽呀。这样我就能掌握住主导权了,对吧?」
  真是孩子气的理由,根本就是在泄愤,也或许是在掩饰害羞吧。
  哎,专心在对话上应该也能分散注意力,所以我就努力集中精神吧。
  「那个,希薇学姊之后不会有问题吗?」
  她的魔法失控了。我想这件事实肯定也会带给希薇学姊的心庞大影响。
  「大概吧。不过我也觉得一切会操之在你。」
  「操之在我?」
  「是呀。我想她的魔法之所以会失控,其中也有你造成的影响。」
  「嗯,应该有吧。」
  因为就某方面来说,动摇了希薇学姊原本安定的精神状态的人就是我。
  「哎,虽然我想原因绝大多数在于至今为止重重累积的压力,不过你的介入扣下了扳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个,我是不是没有成功调养好希薇学姊的心灵?」
  「不,虽然你导致她的魔法失控,但调养本身是成功的——或者说,我想你应该成功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了吧。」
  学院长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心意吗……」
  要是她真的有感受到就好了。
  「所以才会说操之在你。只要你说出你传达给她的心意货真价实,你把希薇视为独立的个体予以认同,并告诉她你需要她,这样她就肯定不会有问题,因为她已经明白自己并不孤单了。她应该能重新站起来喔。」
  「是,的确是这样呢。」
  「毕竟人心十分脆弱而易碎呢。无论再怎么逞强,再怎么虚张声势,再怎么抬头挺胸,心都像玻璃制品一样纤细而容易受创。」
  愈是逞强,愈是虚张声势,心就伤得愈深,这样的例子反倒比较多。
  而且总是是伤在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
  伤在光靠白己一个人无法注意到的时候。
  「尤其是歌姬,她们其实是心灵非常脆弱的人种。」
  「真的吗?看着学院长跟明日香,我实在无法相信这句话。看到学院长时特别是如此。」
  「哼,你这话真失礼呢。我明明也是个纤细又纯情的女孩子。」
  「纤细又纯情,是吗?真要说的话,我对您的印象却是变态又迟钝呢。」
  「这倒也未必不正确。如果不变态,哪能成为歌姬呢?」
  她又随口抛出了惊人之语,发表了歌姬皆变态论。
  「能够使用魔法这种东西的人,换个说法就是不得不寄望于魔法的人唷。也就是打从心底想仰赖那种幻想中、存在于逃避之处的希望的人,因此会有点脱离常人的范畴。」
  「脱离常人……」
  「有些是生来如此,有些是成长环境的缘故,这点因人而异,不过终归都是逃避现实,强烈盼望、渴求、祈祷幻想成真的女孩,才会成为魔法使。」
  学院长轻轻拍打水面,继续说下去:
  「所以在纤细又纯情的同时,也是既变态又迟钝喔。大家都很有个性又可爱对吧?」
  例如非常不擅长掌握与他人之间的距离感这一点——说着,学院长露出带有自虐味道的笑容。
  「哎,不过你接下来也会很辛苦呢,毕竟这样一来搭档候补又增加了。」
  「咦?您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我说的是希薇啊。」
  「咦?我跟希薇学姊才不是那种关系!」
  这个人突然之间乱说什么话啊。
  「哦~真冷淡呢。」
  「不、不是那样,我的意思是说,希薇学姊对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唉~」
  为什么她要露出这种彷佛在看笨学生般的无奈表情,还对我发出叹息呢?
  「那个啊~就让我从歌姬的立场说几句吧。自己所作的歌,被人那样拚命倾注真心地演奏出来,哪有可能不被攻陷啊!」
  「咦!可是我单纯是努力把我的想法跟想一起唱歌的心情传达给希薇学姊罢了。」
  「嗯,这对歌姬来说,是最令人开心的事。」
  她满意地笑了。
  「自己的歌能受到那样的肯定,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开心呢?这甚至还停下了她的失控。会想继续跟那样的奏士一起唱更多歌,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吧?」
  「或许是这样没错啦。」
  「幸好希薇也没有专属的搭档,对吧?」
  「『对吧』个头啦!我已经有花穗了,而且明日香也一直缠着找啊。」
  现在光是看着花穗跟明日香的互动,我都会感到有点胃痛了。
  「真好啊,青春,真好啊~想到会有腥风血雨的场面,就真想叫你们再接再厉呢。」
  「请您别再挖苦我了。」
  「不不不,青春很重要喔。因为你们是歌姬研习生和奏士研习生,也只有现在才能度过悠哉时光。」
  她突然转变成认真的语气。
  「毕业之后,基本上大家都是敌人,将会背负着所属国家的威信与责任等等来战斗。」
  「是。」
  「而且呀,要是爆发战争,你们或许会陷入非得互相厮杀的状况。你有这份觉悟吗?」
  「这……」
  「开玩笑的,我绝对不会让事情变成这种局面。但是唯有这种可能性不为零这件事,你要将它留在脑海中的角落。所以——」
  此时她停顿了一下,直视我的脸。
  「所以,你要趁现在尽情享受青春喔。」
  说完,哗啦一声,学院长从温泉中站起。
  学院长的裸体马上暴露在外。
  虽说有着摇曳的蒸气,但她从面对面的状态忽然站起来,这会害我、害我……!
  「您、您、您、您突然做什么啊!」
  彷佛一下子泡晕了一样,我的脑袋突然觉得晕眩。
  她微微泛着红晕的肌肤有些妖艳,十分美丽。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妹妹以外的裸体啊!
  心脏搏动得就像重金属音乐的甩头动作一样激烈。
  咚咚咚咚咚咚咚!心音何止是呈现八拍点节奏,甚至跳出十六拍点的节奏了。
  「这是奖赏唷。是之前音乐祭时你前来救我,以及这次希薇的事件合起来的份。」
  不、不对,虽然这或许是奖赏没错!
  但是该说突然来这招对心脏不好吗——我也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对你这个处男来说,刺激是不是强烈了点?」
  「别别别说我是处男!」

  老实说,在作出这种反应的瞬间,就暴露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处男了。
  反正对方可是学院长。
  她肯定对我的反应乐在其中,带着得意的表情俯视着我吧。
  这么想着并抬起视线的我再度受到惊吓。
  「…………」
  不知为何,满脸通红,看起来真的很害羞地别开视线的学院长的脸就在眼前。
  咦?呃、欸?好像跟我想像中的表情有一百八十度度的差异喔。为什么她会在此时露出羞赧的神色?
  作出这种惹人怜爱反应的人是谁啊?
  「呃,请问您是哪位?」
  我不禁这么问。
  「东云诗乃,勉强算十几岁,还是处女唷。顺带一提,这是我首次在异性前展露肌肤。」
  她大概想假装冷静,却还是显得很害羞。
  「呃、嗯,您该不会是觉得难为情吧?」

  「当、当然呀。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也是个纯情的女孩。」
  这么说着并忸忸怩怩地磨蹭着大腿的学院长,确实像个纯情女孩,让我心中的※科特·柯本开始大喊起「我的性欲」。(译注:科特·柯本为摇滚乐团「超脱乐团」主唱,此句为该乐团的歌曲「Smells Like Teen Spirit」的歌词。)
  ◇◇◇
  虽然是夏天,晚风还是为我滚烫的身体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
  在终于结束与学院长的混浴后,泡到晕头转向的我想让身体稍微冷却,因此拒绝学院长的「我可以开车送你喔?」的提议,步衍踏上往公寓的归途。
  仰头看见的天空有许多星星在闪烁,看起来十分和平。
  这是个平稳的夜晚,让人觉得今天一整天的骚动就像假的一样。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希薇学姊的魔法失控了。
  我果然还是会在意啊。
  虽然学院长说大概没问题,但对方可是认真的希薇学姊。
  我想她肯定相当难受。
  但是就算我想试着连络她,但不只是她家地址,我连她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
  要是有问学院长就好了——话说,跟学院长借来的资料上说不定有纪录联络方式。
  我想到这一点,于是快步抵达公寓前方,却见到一个女孩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
  她背靠着电线杆,低垂着头。
  怎么说呢,怎么说才好呢——
  一想到难道她是等我等到这种时间,我就觉得有点开心,于是跑了过去。
  「希薇学姊。」
  我一出声招呼,女孩就抬头看向我。
  「你该不会在等我吧?」
  「…………」
  她轻轻点头,接着不安地说:
  「那个,你的身体还好吗?」
  「嗯,我很好喔。学院长似乎为我偷偷用了治愈魔法。」
  「这样啊,太好了。」
  放心地呼出一口气后,希薇学姊以平静的声音对我说:
  「你能陪我一下吗?」
  ——二十分钟后,在海潮气息的包围下,我跟希薇学姊望着大海。
  在宛如放下布幕的舞台般黯淡宁静的海滨,能听到的唯有波浪来来去去的声响。
  我们好半晌都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并坐在沙滩上。
  该说的话应该有很多,但是该从哪里说起呢?
  令人犹豫。
  希薇学姊的感觉大概也跟我一样,她一直欲言又止。
  虽然继续这样过着悠闲的时间也不错,但若时间拖到太晚,也会令人伤脑筋。
  尤其希薇学姊是女孩子。
  「那么,学姊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我催促似地出声这么说,希薇学姊的身体就严重紧绷了起来,接着她硬是做出一副在生气的表情。
  「我想来向你抱怨。」
  她这么说。
  「咦?抱怨!?不是道谢吗!?」
  欸,此时从谈话的走向来说,希薇学姊不是该羞涩地感谢我阻止她的魔法失控,形成还不错的气氛,这样才是既定公式吧?
  宛如想粉碎我这样的思考般,希薇学姊噘起唇。
  「为什么我要道谢啊?我明明被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例如像小学生、胸前一片平坦之类的,而且还被偷拍猥亵的照片,受到在眼前被展示出来的屈辱耶。」
  「的、的确喔!」
  光听这些事实,要她道谢就太不合理了。
  哎,不过照片并不是我拍的,我也没有侮辱她。
  但是她说得对。
  我确实得好好为这些事道歉才行,毕竟伤害到希薇学姊这件事是事实。
  结果一直拖到今天都还没道歉。
  「那个,很抱歉!我真的完全没有恶意!」
  我转身面向希薇学姊,用力低下头。
  紧接着,嘻嘻轻笑伴随柔和的声音从头上降下。
  太好了,从这个气氛看来,我好像能得到她的原谅。
  「没关系,因为我其实已经不太生气了。只要你现在马上在这里切腹,我就原谅你。」
  「喂,学姊其实超生气对吧!你根本是相当直接地叫我去死啊!」
  「你有所不满吗?」
  「当然啊!请你想一想吧,应该还留有酌情判刑的余地吧?」
  「那么,我就大发慈悲处你电椅之刑。比起切腹,我想这样会死得比较轻松喔?」
  「我已经确定得死了吗!」
  在我们开玩笑的同时,希薇学姊泛起柔和的表情。
  「真拿你没办法呢。那么,只要你接下来听我忏悔,要我原谅你也行。」
  她带着宛如附体魔障已经淌失的清爽面容。
  「——我啊,并没有歌姬的才能。」
  彷佛搬开心中的重石一般,希薇学姊这么说。
  「不管是作曲的才能、唱歌的才能还是魔法的才能,我都缺乏到了连自己都会吓一跳的程度。第一次尝试作曲时,我甚至曾因那低得惊人的完成度而受到冲击。」
  她有些自嘲,但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开心地吐出话语。
  「不过周遭的人并不这么认为。大家都觉得家姊很优秀,我这个妹妹照理说当然也有惊人的才能。我曾经受到期待。」
  我非常清楚此后会有什么发展。
  「不过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家姊是家姊,我是我。就算血脉相连,终究是独立的两人。可是能受到期待让我好开心,这表示有人需要我。同时,我也非常害怕。要是没有才能的事情曝光,就会背叛大家的期待,并让他们失望,不再被需要。这让我害怕得不得了。」
  彷佛想保护自己的心、自己的脆弱之处一样,希薇学姊紧紧圈住自己娇小的身体。
  「即便如此,要是一开始就失败,我想也不至于痛苦到这个地步了。但是我最初作的幻创曲偶然使魔法发动——虽是这么说,也只是仅止于发动了很小的魔法而已,可是周遭的人因此更加奉承我,我就得意忘形了。不过我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才能,所以为了避免这件事曝光,我每天都很卖力。要是被看出破绽,大家都会离我而去。」
  一度成功并得到地位后,这次就换成对失去这一切感到恐惧。这确实也是我很清楚的感情。
  「而明明是姊妹,家姊却有我望尘莫及的才能,有我望尘莫及的声望,有我望尘莫及的成功与辉煌的未来,总是洋溢自信。我对这样的家姊非常羡慕、忌妒、不甘——」
  即便叙述得淡漠,希薇学姊各式各样的感情还是交织在话语中,紧紧揪住我的胸口。
  「即使如此,我还是努力过。每天我一定会作一首曲子,也会阅读一大堆音乐理论的书。不管是发声练习还是舞蹈课程,我都会花家姊两倍的时间去做。结果我明白到的,就是自己没有才能。魔法几乎没有发动。就算发动,成果也寒酸到引人发笑。」
  「不过你能使用魔法,所以希薇学姊是有才能的喔。我认为你可以引以为傲。」
  使愿望升华成为现象,这是仅有非常少一部分的人才做得到的事。
  「不上不下的才能反而只会带来痛苦喔。要是完全没有才能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不会作春秋大梦;但若能看到一点点希望,就会无法放弃。而且步上华丽人生的家姊的背影总是近在身边,老实说,我想跟家姊一样成功。我也想变得更有名,我也想受到更多称赞,我也想被奉承,我也想让自己所作的歌、创造的魔法受到大家认可,我也想在来武中获胜,让大家说我好厉害。我想变得像家姊一样——支配我的心的尽是这种自私的丑陋欲望。」
  她用指尖拨弄沙滩的沙,并继续吐露心声。
  「所以我就想,既然如此,模仿她不就行了吗?因为家姊真的很厉害、很成功。当时我想,既然这样,只要模仿那个成功的人,我应该也能变强才对。」
  但这却是最大的错误。希薇学姊有些自嘲地笑着说。
  「在那之后我只听、只研究家姊的曲子,并一味创作那样的歌曲。我现在拥有的曲子几乎都是这样诞生的。」
  原来这就是我从希薇学姊的乐谱所感觉到的不自然感啊。那些都是完全无色无味,看不见半点个人感情的歌。
  不对,现在我就能明白了。想变得眼姊姊一样的愿望,这就是在无意识中被希薇学姊倾注到歌曲中的想法吧。
  所以从中产生的魔法才会是玛莉小姐的仿冒品。
  「结果就如你所知,凄惨到了极点。只有最低阶的威力,光是能发动就像个奇迹,我有的就是那么微小的魔法。这是当然的呢。因为那些歌、那些魔法都是赝品,是他人的手法,他人的技巧。虽然表面会被称赞成果很棒,但是里头什么都没有。这就是身为家姊仿冒品的我制造出的成果。」
  到头来自己就只会是自己,不管怎么尝试模仿表面的事物,都无法成为别人。
  「空洞的歌,空洞的魔法……魔法不可能会靠那种东西顺利发动,那种歌也无法打动旁人的心。我的镀金外壳逐渐剥落,接着周围响起的都是对我的恶评。但那是正确的评价,连我自己都明白那些是再正当不过的。」
  希薇学姊的声音、肩膀都在颤抖。
  「可是我果然还是不喜欢这样。我害怕无法得到赞许。即便那是模仿家姊创作出的东西,自己的歌遭到贬低还是很痛苦。我的心即将毁灭,为了保护自己,我远离了他人,并焦急地觉得得想点办法才行,于是更加只顾着装饰表面。我变得愈来愈空洞,愿意说想跟我一起演奏的人也消失了。大家都开始轻蔑我,不愿意对我抱有期待。」
  此时希薇学姊大口吐气,仰望天空。
  希薇学姊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十分美丽,看起来如梦似幻。
  「要是能放弃歌唱,我就能解脱了吧?如果别憧憬歌姬这种特别的人物,老老实实放弃的话,我就不用体会这么痛苦的感受了吧?因为我也明白自己没有才能……」
  这句话彷佛在告诫自己一样。
  希薇学姊该不会打算离开学校吧?她该不会要放弃成为歌姬吧?
  这样的预感涌现,我觉得该对她说点什么才行,但是该说什么才好呢?我的脑袋无法拼凑出最适合这个状况的话语。
  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只是安慰之词,我感到无能为力地紧咬嘴唇。
  看到我这样的表情,希薇学姊一脸困扰地笑了。
  「我露出了那么窝囊的表情吗?」
  她闹别扭似地噘起嘴唇。
  「是啊。学姊的表情就好像现在马上会说出要放弃成为歌姬这种蠢话一样。不过要是这样就说要放弃成为歌姬,学姊就只是丧家犬呢!」
  看来我的脑袋果然不太优秀。明明想为她打气,结果还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但是希薇学姊用充满坚定意志的眼神凝视回来。
  「我不会放弃。因为被你这种人称作丧家犬,是比受到来自全世界的抨击还更加屈辱的事。」
  「我觉得现在受到世界级屈辱的人好像是我!」
  哎,不过希薇学姊发出了嘻嘻轻笑,所以这种程度的对待也不算什么啦。
  「说起来,我根本就不可能放弃。若能放弃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我果然还是喜欢创作歌曲,也喜欢唱歌。我也喜欢用魔法在来武中战斗。成为像姊姊一样的歌姬是我的梦想。」
  希薇学姊第一次在我面前称呼玛莉小姐为「姊姊」。
  玛莉小姐真的是她憧憬的存在吧。
  那个存在害她感受到许多痛苦,也让她被迫看到许多自己可憎的部分吧。
  但是她不可能会因此讨厌姊姊。
  我也很清楚她这份心情。或许正因为如此,希薇学姊真正的歌在我听来才会显得有魅力,因为我们两人至今度过了同样的日子。
  「那个,现在说这种话,听起来或许像是安慰之词,但是我很喜欢希薇学姊写的歌喔。不是模仿姊姊所写下的歌曲,而是希薇学姊自己写的歌。」
  「你说那首糟糕的曲子吗?」
  「对,就是那首糟糕的曲子。」
  「在创作者本人面前说曲子糟糕,你还真失礼!」
  「不对不对,是希薇学姊自己说曲子很糟糕的。」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应该要体贴一点呀。」
  她鼓起脸颊,将脸别到一旁。
  但是希薇学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生气,我可以透过气氛解读出这点。
  「我、我是大人了,所以嘛,不会因为你这种程度的不体贴而发脾氯。」
  撤回前言。她好像有点生气。
  那个模样与她娇小的身躯很搭衬,让我心生暖洋洋的感受。
  「哎,也有像我这种人存在。学姊或许没有办法像姊姊一样吸引到那么多人,或许没办法使出像姊姊一样厉害的魔法,但是我喜欢希薇学姊的歌曲,所以我想听更多你的歌。」
  当我直截了当地这样告诉她,希薇学姊的脸就像烫章鱼一样变红。
  「就、就算听到你说喜欢,我、我也一点都不高兴!」
  「是是是,这样啊。」
  相对于此,她的声音却有股莫名的喜悦,嘴角看起来好像弯了起来,这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做、做什么啦!你那好像在说『真不老实啊——』的眼神是怎样!」
  「我没有这么想啊。诸如『希薇学姊为了掩饰害羞,不知不觉采取了傲娇风格的反应呢』之类的想法,我可完全没有喔。」
  「呜~!」
  一脸悔恨地数度以手刀击打沙滩后,她死心似地叹气。
  「我也不是完全都不觉得高兴,只有一点点啦。真的只有一点点喔。」
  她用真的很小的声音嘀咕。
  「那个,因为我有感受到你是发自内心演奏我的歌曲。你是第一个愿意那样弹奏我的曲子的人。」
  这是道很小声、好像在闹别扭的声音。
  与其说是闹脾气,更该说是在害羞。
  「所以我要说的只有一句,就是——谢谢你。」
  听到她语气粗鲁地说出这句话,总觉得脑袋变得轻飘飘的。
  开心、害羞、难为情、觉得可爱,这一类的感情混成一团,让我心神不宁。
  我感觉到这个好像有点甜蜜的气氛,肯定也是搅乱我感情的元凶之一。
  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会无预警地脱口说出奇怪的话,于是连忙改变话题。
  「不、不过该怎么说呢,希薇学姊的歌有种古怪的感觉对吧?在幻创曲中算是挺独特的。」
  「什么古怪,你胡说些什么啊——!」
  大吼着握紧拳头的希薇学姊怒气冲冲。她的反应比我预期得更强烈。
  「我可是参考了日本的次文化引以为傲的那个作品,也就是大胆改编西游记的收集龙珠战斗动画的主题曲喔。说古怪太失礼了!」
  希薇学姊不悦地鼓着脸颊发脾气。
  哦,是因为这样啊。我就觉得有种跟其他歌姬的作品完全不同的感觉,原来是以动画歌曲为底本。
  断以才会那么令人兴奋雀跃啊。
  因为动画歌曲无论何时,都会使少年的心燃烧起来。
  「难道说,希薇学姊很喜欢漫画跟动画之类的吗?」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对我来说呢——嗯,大概就是人生吧。」
  宛如说出练习过好几次的台词一样,希薇学姊摆出帅气的神情这么说。
  虽然有种彷佛讲了人生大道理般的气魄,但是仔细想想,这句话听起来其实挺悲哀的耶。
  这也就是说,对经历过许多事情而远离人群的希薇学姊来说,顶多只能在动漫画中寻找到快乐的人生。
  「不过你喜欢的是很有年代的作品呢?」
  「对呀。当然我也喜欢最近的,不过呢,呃,这完全是我个人的想法——我觉得在最近的漫画中,友情、努力、胜利中的努力好像遭到轻视,变成友情、觉醒能力、胜利的感觉,都不怎么特训了。可是我想背着龟壳送牛奶,也想跳投两万球之类的。」
  哦哦,真是令人怀念的例子。
  「如果只是努力的话,我也可以做得到,但我没办法觉醒能力。所以,我比较喜欢以前的漫画,那对我来说比较有梦想。啊,不过冷静下来想想,友情跟胜利跟我没什么缘分呢……」
  呃,她自己说出这种话,又因为自己的话而沮丧了。
  虽然觉得意志消沉的脸蛋有点可爱,不过她在此时消沉下去我也会很困扰,所以我把对话接下去。
  「嗯,我已经知道希薇学姊喜欢稍早以前的漫画了,其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一部?」
  「当然是七○珠。七○珠是神!」
  她忽然高高拾起眉毛如此断定。
  「在『冬季祭典』中获胜,把七○珠Z的主题曲定为法国国歌,就是我的梦想!」
  ICC主办大会中属于最高档次、于十二月举办的「冬季祭典」的优胜者会被赋予『特级特别提案权』作为奖品。
  若使用那个权限,她说不定可以实现这个梦想,不过……
  「唯有这个梦想绝对不可以实现!」
  法国会天下大乱的。
  「锵锵啦—锵锵锵,锵锵~啦啦~♪」
  她根本没在听。希薇学姊突然一脸开心地哼起前奏。
  不过她看起来真的唱得好快乐啊。原来这就是希薇学姊真正昀模样。
  不是在意周围的眼光拟态出的模样,而是希薇学姊真实感情流露的姿态。
  尽情唱出喜欢的歌。我想对于歌姬来说,这或许是最重要的事——
  「Sparking!」
  「这是特卖会吗!是丸井百货吗!是※Sparking才对吧!」(译注:Sparkling Sale为日本丸井百货固定举办的特卖会,正确的歌词是Sparking。)
  我忍不住吐槽!
  「如果是喜欢到足以将之断定为神的动画的主题曲,就请你不要唱错歌词。」
  就算要尽情歌唱,最帅的地方还是要好好唱对啊!
  「日文真难。」
  她一脸不满地噘起唇。
  「这是英文喔!那边的呐喊可不是日文歌词喔!」
  「日本人就是会对琐碎小事斤斤计较呢,一旦谈到动画或食物就会反应过剩。」
  一为什么要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敌意!?」
  「不好意思。一想到接下来会被你做什么事,怒气就不由得涌现了。」
  「咦——!原来我接下来有预定要对希薇学姊做什么吗!?」
  「你不用装傻,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咦?觉悟是指什么觉悟?
  还有,为什么希薇学姊要对我挺起胸膛?
  虽然因屈辱而扭曲着脸,却还是一副想说「来,你摸吧」一样。
  一副想说「你摸吧」一样?
  「呃,嗯,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听说过传闻了。」
  「传闻?」
  「我听说要是在这场比赛中获胜,你的愿望就是把我这、这、这个平原般的胸部揉大。」
  「咦?」
  这、这个人在乱说什么啊。
  她是笨蛋吗?
  话说散播这种谣言的是谁啊!
  「虽然我、我的身体确实很乾瘪,胸部也是平坦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比起说『有胸部』,说『没有胸部』在语意上还更正确的程度!虽然是平面!不过这也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想努力喜欢上这一点!而且虽然现在或许只有这么一丁点,但日后的成长空间也很大啊!确实可以期待啊!我有一点点觉得跟你一起步上这样的成长之路好像也不坏,所以你要揉就揉啦!」
  「我才没有这样想!」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烈反驳。
  「那不然你要怎样!你想说你才不想揉这种触感糟糕的胸部吗!哦,是这样啊,我懂了。你想说的就是这种平坦的胸部,不管是心理上还是实质上都没办法揉对吧!」
  希薇学姊震怒了。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结论?
  「这是我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
  「不,我并没有在侮辱学姊啊!」
  「那、那请你至少揉一下!」
  「我真的可以揉吗!」
  我以牙还牙地回嘴。
  「呜!」
  希薇学姊的动作僵住。看来她稍微冷静下来了。
  但是这份冷静似乎又被收不住的气势给一脚踹开。
  「我叫你揉,你乖乖揉就是了!」
  听到希薇学姊自暴自弃似地大喊,这次换我停止动作。
  双方都陷入骑虎难下的状况。
  我们两人满脸通红。
  「那、那么,我真的要摸罗?没问题吗?」
  「我从刚才就一直这么说了!」
  咕嘟一声,我吞了口口水。
  因紧张而颤抖的手,缓缓靠近希薇学姊的胸部。
  虽说之前曾意外碰到过一次,但是当时完全是个意外,只不过是碰巧摸到罢了。
  但这次却是有意识地去摸。
  「…………」
  希薇学姊看起来很害羞地别开视线。
  她彷佛在忍耐什么似的,紧晈着下唇。
  那个模样让我愈加兴奋。怎么说呢,她强烈散发出让人想欺负她的气息。
  态度嚣张的女生耐着羞耻与屈辱任凭摆布,这当然会令人兴奋吧?
  我是男生,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一边在心里找藉口,我的掌心一边贴到她的胸前。
  「……!」
  娇小的身子一抖。
  几乎没有柔软的触感。
  扑通扑通地,唯有希薇学姊快得跟什么似的心跳确实传到我的掌心。
  希薇学姊最直接的感情通过手心,在我的体内传播开来。
  这是我跟希薇学姊的距离确实拉近的证据——
  虽然我想巧妙地将感情整理成这个方向,但事情哪可能会这样就此罢休。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要揉吗?揉就行了吗?
  呃,不过,要揉这个?怎么揉?我没揉过胸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说到底,第一次揉的胸部就是这种尺寸的,难度也太高了吧。
  以这个体积来说,感觉上比起用揉的,不如用压的?
  首、首先,为了避免弄痛她,就先宛如要将胸部温柔包覆住一般活动手指吧。
  「啊呜……」
  明明只是稍微活动指尖,希薇学姊诱人的喘息却重击我的耳朵。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糟、糟糕。虽然不知道哪里糟糕,但是继续下去肯定要糟!
  从我理性的部分以及流往下半身的血液量变化的观点来看,这绝对很不妙!
  「我、我已经揉一次了,所以到此为止!」
  「啊。」
  没胆量的我把手从希薇学姊胸前拿开,而希薇学姊口中发出轻轻一声。
  之所以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遗憾,是我的错觉吗?
  之后我们什么也没做,气氛僵硬地面对着面,就这样过了整整三分钟。
  「那、那么,打赌的事情就此结束了吧。」
  希薇学姊终于打破沉默,用破音的声音说。
  「是、是啊——不对啦!这不是我的愿望!」
  虽然差点就被气氛带着走,不过摸希薇学姊的胸部并不是我的期望。
  应该说,结果那场比赛算是我赢吗?
  希薇学姊好像是这么解释的,所以我是没差啦。
  「咦、欸!那、那不然呢!你要求的是比这更过分的事吗!」
  「就某种层面来说,或许是如此。」
  因为我的命令并非要她实质上如何如何,而是逼迫她在精神上服从。
  「你、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这个嘛——」
  要正式把这种事情说出口,让人有点难为情哪,不过我得确实达成目的才行。但是我有点紧张。
  「请希薇学姊成为我的——」
  「等、等一下!那个,请议我做好心理准备,让我做好觉悟!」
  希薇学姊慌张得一蹋糊涂,手脚胡乱挥舞。
  她究竟认为我会做出什么样的要求啊?
  「呼~哈!呼~哈!」
  大口深呼吸后,她带着紧张的表情,视线固定在我身上。
  「呃,我可以说了吗?」
  「请说!」
  「老实说,面对面说出这种话挺难为情的,不过希薇学姊——」
  「素!」
  「请你——」
  对着猛然前倾的希薇学姊,我这么说:
  「——请你成为我的朋友!」
  ◇◇◇
  刺激着眼皮内侧的阳光,以及压在左半身的重量让我睁开眼睛。
  「嗯、嗯嗯~早上了啊。」
  正当我想坐起身,就注意到紧紧抱住我的左臂沉睡着的女孩的存在。
  不用说也知道,这个一脸舒适地发出呼呼鼻息的女孩就是明日香。
  她露出完全没有防备、彻底放心的睡脸。
  「这么说来,昨晚是一起睡的呢。」
  接着,我回想起昨天回家后的事情,并想着昨晚真累人啊——

  「你总算回来了——!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痛?」
  我一走进房间,明日香就哭着抱住我。
  「不管过了多久你都没有回来,所以我一直担心该不会是治愈魔法失败了,你的状况变得很严重……」
  我一面摸着明日香的头,一面持续安抚她说「我没事」,结果直到明日香停止哭泣为止,整整花了三十分钟。
  能这么受到妹妹担心真令人高兴啊。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停止哭泣的明日香依旧将脸埋在我的胸膛,就这样嗅闻了起来,接着抬头用红肿的双眼看着我,语带不悦地说:
  「有女人的味道。」
  「咦?」
  「哥哥身上散发出我以外的女人的味道。」
  接着明日香将鼻子凑近脖子跟手臂等处嗅闻味道。
  「这个味道是(嗅嗅)诗乃的、味道?」
  「我明明洗过澡了,你为什么闻得出来!?」
  你是狗吗!
  听到我惊愕的叫喊,明日香好像更加惊愕地睁大眼睛。
  「洗澡!?你说洗澡,是一起洗吗!?你跟诗乃一起洗澡吗!?」
  「好、好、好痛啊!被你这样抱住很痛啊!」
  我被她的胸部用力顶住,有一部分有点舒服,但是好痛啊!
  「喂,哥,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担心得不得了,都陷入食不下咽的状态了,你却在乱搞吗?跟诗乃在混浴中嗯嗯啊啊吗?」
  「好、好痛好痛!不是这样!这是为了治疗的必要手段!而且我有一半算是被害者!」
  再这样下去,脊椎有断成两半的危险,所以我拚命说明。
  听完大略的说明后,明日香依然一脸不服气地眯着眼说:
  「那么,还有另一股味道。为什么你身上连平胸女的味道都有?而且主要是从手掌那边散发出来的。」
  说真的,你是狗吗!你的鼻子还真是性能惊人啊。
  「这是因为我刚才跟希薇学姊稍微谈了一下啦。她果然觉得自己该负责任,因为想道歉而一直在外头等我,我们并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虽然其实是有做一点啦。
  话说,我为什么要对妹妹找这种藉口?
  「唔~嗯,哎,虽然可以理解这种心情……」
  埋在我胸前小声嘟哝后,她说:
  「但是身为妹妹,我是这么想的:『面对挂念哥哥的状况、不安到随时都会倒下的妹妹,哥哥应该最先用手机等等联络她才对吧。』」
  明日香揪着我的背这么说。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闹别扭。
  「嗯,或许是这样没错。」
  我至今都没有联络,她这个做妹妹的想来会有所不满。
  要是立场相反,我说不定也会这样想。
  毕竟现在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家人就只有彼此了。
  「抱歉。」
  「你认错了吗?」
  「对。」
  「那么作为道歉,你应该愿意听从我的一个愿望吧?」
  「愿望?呃,只要别太乱来就行。」
  当我这么说,明日香就撒娇似地抬眼凝视着我说:
  「今天我想在哥哥的床上跟你一起睡。我想感受哥哥的体温,安心想着哥哥平安无事,然后入睡。」
  看来她果然相当不安啊。
  虽然我当然会对这个年纪还跟妹妹睡在同一个被窝里感到抗拒,不过没办法,今天就顺着她吧。
  毕竟恢复意识后没有马上联络,的确是我的疏失。
  如果这样明日香就能安心,那我就得答应她这点小要求。
  我一点头,明日香就满脸喜悦地笑了,之后轻声低语:
  「还有,我不允许哥哥的身体上沾有其他女人的味道,所以得用我的覆盖过去才行。」
  「…………」
  呃,我家的妹妹没问题吗?

  ——由于有过这样的互动,我跟明日香才会在睽违数年后硷同一个被窝中迎接早晨。
  不过像现在这样近距离一看,我就觉得明日香真的是个美少女。
  因为就连她这个并非装出来的表情、没有化妆的无戒心睡脸也这么可爱。我可以理解她为何不论是作为歌姬,还是作为偶像都大受欢迎。
  而且她柔软又温暖,让我不得不实际感受到她已经完全成长成女孩子的身体。
  明明她没有喷香水或任何东西,却传出甜甜的好闻香气。每当她蠢动时,我就会被她身体上特别柔软的部分顶到,心生异样的感受。
  等等,我们是兄妹,不可以心生异样的感受啦!
  在我为了冷静下来而拚命数质数时,明日香睁开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早安,哥哥。好棒的早晨。」
  哎,大概就像这样,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之后当我们吃完早餐并整理好仪容,走到公寓外头后,就看到花穗等在那里。
  「早安,健先生,明日香小姐。」
  「早安,花穗。身体状况还好吗?」
  「是的,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明日香靠近笑咪咪的花穗。
  「蠢丫头,你张嘴一下。」
  「咦?」
  「别说了,快点,啊~」
  「啊~」
  面对明日香不容分说的魄力,花穗满脑子问号地张嘴。
  明日香露出认真的表情,细看花穗的口中。
  「你出个声。」
  「啊~~~~~」
  花穗乖乖听从明日香所言。
  这两个人一大早在做些什么啊。
  「嗯,哎,好像没问题呢。已经好了,嘴巴闭起来吧。」
  说完,明日香安心似地轻吐一口气。
  「那个,明日香小姐,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吧?」
  当花穗有些疑惑地问,明日香就满脸通红地反驳:
  「哪、哪有可能啊!谁会担心你这家伙啊!我只是认为如果你因此发不出声就好了,这样哥哥就会自然而然变成我的搭档!」
  「这样呀,欺嘿嘿,」
  「你、你干嘛笑得一脸开心啊!那张脸真的很令人火大——!」
  一如以往,两人感情很好地袢起嘴。
  一边进行着这样的互动,我们一边并肩走着,前往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
  万里无云的天空在头上扩展开来,让人神清气爽。
  柔和洒落的阳光,啁啾鸟鸣,以及公车的奔驰声。
  这就是与平时没有两样的日常。真棒的早晨。
  接着,当我们抵达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前时,发现希薇学姊站在校门口。
  一发现我们的身影,希薇学姊就看起来有些紧张地走来。
  「早、早安。昨天,呃,从各方面来说都非常抱歉。」
  说完,希薇学姊深深低下头。
  「不会啦~请不要在意,我跟健先生都没事。」
  花穗开朗地回答。
  「你捡回一条命了呢,希薇·玛索。要是哥哥在昨天的事件中有个万一,你现在肯定早就越过冥河了。」
  明日香瞪向她。
  「喂,你别吓唬人家,希薇学姊会吓到吧。」
  我轻敲明日香的头,明日香一脸不满地鼓起脸颊。
  「为什么哥哥要袒护希薇啊——」
  「因为我跟健是朋友!」
  希薇学姊挺起胸膛,语带自豪地如此宣言。
  「「什、什么,健——?」」
  明日香与花穗的声音重叠。
  「你、你为什么突然直呼起哥哥的名字?」
  「既然是朋友,这是理所当然的。」
  「你说朋友,为什么健先生跟希薇学姊的关系突飞猛进了——?」
  「我是没差啦,但是健不惜特地用上打赌得到的命令拜托我跟他做朋友,所以我就无奈答应了。」
  说完,希薇学姊毫无顾忌地缩短距离,直冲到我眼前。
  「健,请你稍微弯腰。」
  「咦?为什么?」
  「别管了,乖乖听我说的话。」
  当我依言弯腰,耳边就感受到希薇学姊的炙热呼吸,之后有个柔软而湿润的东西碰到脸颊。
  同时响起「啾」的可爱声响。
  「我、我们是朋友,所以要我用这点小事当作早晨的招呼也无妨。你就感谢我吧。」
  希薇学姊红着脸摆出高傲的态度,故作自然地这么说。
  咦?刚才这该不会是……
  「「啊————————————————————————————!」」
  彷佛要划破我这样的思考一般,明日香跟花穗的尖叫声响彻四周。
  「健、健先生!你竟然一早就做出这么令人羡——不对,不知羞耻的事——!」
  「你、你、你这个哥哥!昨天你还说没做亏心事,但你们果然做了嘛!」
  「不对,不是这样!而且我们根本没做亏心事!」
  「对,昨天我只不过是被健揉胸罢了,『还没』做过足以称做亏心事的事情。」
  「喂!希薇学姊!你在这种状况下说这什么话啊!」
  「只不过是被揉胸,是吧?」
  「还没做过亏心事,是吗~?」
  看来麻烦大了——而且主要受害者还是我!呃,该不会已经没得补救了吧?
  「哦~我担心得不得了,快要被不安压垮的时候,哥正在揉胸啊?」
  「原来我躺在医院休养的时候,健先生都在乱搞吗?都在跟人胡乱调情是吗——」
  「哦~」「喔~」「嗯~」「原来如此呀~」
  两人完全不带感情的感叹词令人害怕。
  「呃,等等喔,明日香?花穗?为、为什么你们要开始做伸展操呢?你、你们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助跑!!!」
  「你就用自己的身体————!」「来体会吧————!」
  「呜啊!!!!」
  这个瞬间,我的身体窜过一阵冲击,豪迈地飞到空中。
  为什么我非得经历这种……希薇学姊似乎会很喜欢的少年漫画中常见的公式化爱情喜剧发展不可啊!
  虽然我脑中想着这些事——
  「啊哈!」
  不过得以看到希薇学姊露出这种宛如朋友之间在嬉闹时的天真愉快笑脸,这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我一边在空中飞舞,一边乐天地这么想着。


  outro —虚饰与轰炎一
  在义大利佛罗伦斯的大教堂中,两位少女正在对峙。
  这两名少女都美丽不可方物,甚至使得曾作为文艺复兴文化的中心而繁盛发展的佛罗伦斯所自豪的浮雕、雕刻、湿壁画等礼拜堂的装饰,都显得黯然失色。
  其中一方的少女拥有燃烧般的艳红发丝,以及让人联想到红宝石的热情红眸,就连身穿的衣服都统一为红色。
  其名为莫妮卡·费瑞里,通称「轰炎」,是义大利的宝石歌姬。
  「然后呢,你特地把老娘找到这种地方,到底有什么事?」
  她的语调好战至极,神情带着挑衅,不断散发出会让一般人为此感到畏缩的压力。
  「这是以国家名义提出的正式抗议。你照理说是作为代表国家的使者来此赴会,既然如此,我觉得你那样的举止满失礼的喔?」
  毫无动摇地向莫妮卡展开反击的,是拥有钢铁般色彩发丝的少女。她脸上戴着漆黑的面具。
  她就是「虚饰的娜妲莎」——德国宝石歌姬。
  「哼,抗议?那纯粹是你们擅自抢着出风头,结果失败罢了吧。我反而才想叫你们为我们事后的善后道谢。正是因为有我们的协助,你们这些家伙现在才免于在国际社会上被孤立吧?」
  「那完全是你个人主观的看法吧。义大利以国家名义正式对我国德意志表达了谢意,不是吗?」
  「正式表达谢意?那不管怎么看都是非正式吧。妈的,首相那个混帐,竟然把麻烦事推给老娘。哎,我知道了啦。那你们的要求是什么?我低头道谢就行了吗?」
  「没有那种必要。就算要求你低头,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面对以有如机械般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这么说的娜妲莎,莫妮卡露出豪放的笑容。
  「我可是很少向人低头喔?你浪费掉这个可以一直炫耀到最后一代的宝贵机会了。」
  「那种事情没什么好炫耀的。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想麻烦你行使列于ICC排行之中的人拥有的『特别提案权』,提案改变ICC所主办大会的规则。」
  「啊?改变规则?」
  预料之外的要求让莫妮卡讶异地眯起眼。
  「是的。想请你提案在以往的一对一对战形式以外,再加上两位歌姬组队进行对战的小组对战形式。」
  「小组对战形式啊。这有什么意义?你要我为了这种鸟事行使我独一无二的『特权』吗?」
  「是的。我认为这个提案对贵国义大利也并非坏事。顺利的话,甚至有可能推翻直到去年为止的ICC等级。」
  「推翻等级啊。你的意思是这样吗?意思是每年在宝石歌姬之中都是倒数第一的你,会因此能够赢过前三名的东云、姬咲跟蕾哈娜吗?」
  「是的。以排名第七的你的程度,应该会变得连想杀掉她们都没问题吧。」
  「嘿~这听起来挺有趣的嘛?凭你这种垃圾闇魔法使也做得到啊。」
  莫妮卡的嘴角像野兽一样上扬,眼瞳宛如面对猎物时一样目光炯炯。
  但是娜妲莎完全没有动摇,只是淡淡吐出话语:
  「现在的ICC是在战胜国主导下组织起来,藉此有意图地构筑起如今扭曲的势力均衡。虽然没有凡尔赛条约那般露骨,但仍对战败国产生压倒性的不利,使这个状况崩坏理应是我等的共通目的。这次的提案与这个目的一致。」
  「俄罗斯那批人怎么说?」
  「他们说交给我们。」
  「原来如此啊。依然是一群老是交给别人办事的家伙。」
  ——这句话轮不到当时没有采取行动的你们来说吧?娜妲莎在心中如此低语后,又加上一个条件。
  「顺带一提,请你提出一个双人对战的规则,就是能站在舞台上的奏士人数只有一人。相对于两位歌姬,奏士则是一个人。」
  「啊?那你的意思是说,双人组中的其中一位歌姬要在没有奏士的情况下战斗?」
  「如果按照至今的概念,说起来就是那样呢。但这就是我们的可趁之机。」
  「我是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啦。哎,算了,我又不负责动脑。我会提案作为这个月的会议议题。这个方案看起来对各国没有什么坏处,而且还用上了老娘的特权,所以应该会通过吧。」
  「是,万事拜托了。」

  ——距此一个月后,ICC制定的「正式比赛规则」的对战形式栏位中,增加了「小组对战」的项目。




后记
  我是承蒙出版《歌姬少女的创乐谱》后,虽为一介小卒,近来头衔中还是被加上了小说家这行字,因此偶尔会有被周遭众人称呼为老师的机会,每逢此时,对于自己平时就是个废物有所自觉的我就会一边惶恐地说「不不不,我并不是那种值得被称为老师的了不起人物」,一边以空洞的眼神不断凝视着地面,寻找哪里有洞可以逃进去,艰辛撑过那个场合的雨野智晴。哎呀,我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被称为老师啊。应该说,既然要特地采用老师这种特别的称呼,我比较希望能请对方增加一点变化,称我为学长。学长这个称呼真不错呢,总觉得让人好兴奋。所以呢,学姊角色希薇小姐就在第二集登场了!她的卖点就是身处华丽灿烂的职业圈所特有的苦恼以及玩弄贫乳笑料。明明年纪较长却是飞机场的女孩真可爱呢!玩弄贫乳笑料真开心呢!
  接下来是谢辞。第一集的时候由于行数不够而省略了很多,所以这次要——这次更不够!?呃呃,衷心感谢所有人!真的非常感谢!希望下次能在第三集与各位见面。
  雨野智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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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

10000
临班男孩 王爵
感谢录入!等这本书很久了!台版大概出5卷了?

10 年前 0 回復

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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