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X魔法[白瀨修]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16 00:2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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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由於我收的是手打圖,所以圖不太美觀.感謝jy1986提供以上彩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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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暗黑天際中劃過一道銀白.
那是與深藏青色薄暮形成對比的鮮明光芒.
奔馳於街道上的—魔法少女.
一塵不染的白襯衫、藍白相間的格紋迷你裙,胸前繫著櫻色領帶.從過大的襯衫袖口微微露出的指尖,猶如襯托出稚氣魔法少女的虛幻般白晢.右手握著不知用途為何、比身體還長些的棒子,那是由透明度相當高的藍色材質構成,其尖端還綴有無色寶石,更添魔法少女本身釋放的光彩.
儘管有許多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她最大的特徵是—背後飄揚的銀白色長髮.
風貌非凡的魔法少女,奔馳在由人類的努力交織而成的平凡街道上.很難想像那副纖細的身驅可以跑那麼快,待映入行人眼中時,只留下銀色殘影.擦身而過的整齊銀髮,撼動了目擊的人,在他們心底留下美妙的幻想.那是讓人忍不住被亮光吸引的剪影.
然而,與其異於常人的容貌大相逕庭,奔馳中的魔法少女氣喘吁吁,明顯露出了疲態.
「等一下!哈、哈!」
她張開妙齡少女特有的水潤小嘴,發出偏中性、彷若吹奏銅管樂器的聲音.聲音中混雜著緊張感和急促的呼吸聲,朝著前方的黑影大喊.
前方的黑影維持一定距離以高速移動著.看似沒有實體,只有影子在地面爬行的那個存在,其實是頭黑色野獸.就形狀而言和狼最接近,不過,實在很難從那團烏漆抹黑的輪廓辨識.
薄暮中,比比黑暗更深濃的黑影,正在逃離追趕牠的銀白魔法少女.
「說真的,等一下……」
魔法少女雖然沒有放慢腳步,但聲音中混雜疲憊,軟弱無力地呻吟著.
「看吧,再這樣下去會被逃掉唷—」
響起聲調不同、高亢輕快的另一個聲音,那是從剛才就一直趴在少女肩上的金色貓咪.
「加油.啊,不過別晃得太厲害,我會頭暈.」
金色貓一副事不關己地說.
會說人話的貓—擁有非凡外貌的魔法少,其夥伴也很另類.
「魔耶露!再囉嗦就把你丟下去!」
「彼兒!魔法少女肩上有小動物是定律,你要了解呀.」
「哪裡來的定律啊?還有,別叫我彼兒!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的名字是彼方!彼、方!別加個『兒』!」
「加上『兒』比較可愛!」
「我不需要那種可愛.」
一個人與一隻貓的對話響徹夜晚的街道.
就在這一來一往中,黑狼已經拉開了與追蹤者的魔法少女和貓—彼方和魔耶露間的距離.
「啊,那傢伙!」
「看吧!那是彼兒不專心的關係.」
狼正好逃進沒有街燈的地方—幾乎無人居住,只有幾棟寂寥的廢棄大樓.周圍連一盞燈也沒有,完全看不到牠那漆黑的身軀.
「我可是這麼晚還跑來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耶,你說那什麼話!」
彼方的疲憊和不耐漸漸瀕臨界點.
「要不是你排斥變身,說不定早就解決了.」
「因為穿這樣很丟臉啊!」
彼方指著身上穿的衣服吼道.只要一奔馳,裙襬便飄啊飄地搖晃.
「竟然把羞恥心看得比鎮上的和平更重要?彼兒你長得很可愛,應該要更有自信啊.」
一聽到可愛兩字,彼方頓時扳起臉.
「—我知道了.算了……」
彼方壓音量嘟嚷,突然停下腳步.身體受到反向的離心力影響,魔耶露一個抓不穩被拋了出去,還因為落地失敗,在地面不停打滾.
「幹、幹嘛突然停住,太過分了吧—」
魔耶露起身大叫,接著倒抽一口氣,連動也不敢動一下,如履薄冰的緊張感制止了牠的動作.
製造出這個氛圍的人正是彼方,那是將全部精神集中在名為靜寂的脆弱細線上的魔法少女.現在的彼方,應該連細微的聲響、微弱的呼吸聲,也能像辨識擾亂水面的波紋般確實感應到吧!
清晰的意識,向著雜草凌亂叢生、攀滿了藤蔓的廢棄大樓而去.
那是五層樓高的大樓,它沒有長年被人使用的跡象,是梱被遺忘的建築物.每一層樓都設有窗戶,但一樓的窗戶全都殘破不堪,恐怕是人為造成的.
在這個連聲音也消失了的地方,傳來沙沙的聲音,那是混入寧靜空間裡的「噪音」.
二樓窗口邊,有個黑影微晃了一下.
「—找到了!」
彼方開口道,並將手中的棒子朝正右方舉起.
輕吸口氣後,微微施力於握住棒子的手.
鏗.
緊繃的現場響起清脆的音色,同時產生了光輝.綴於棒子尖端的寶石—那顆原來只是無色透明的石頭,綻放出光芒.
青色的光芒.
顏色看起來藍得清透,帶點白色,恰似晴天的青空.
彼方將閃耀著青色光芒的棒子—不,是「手杖」,緩緩舉向天際.
目光朝向前方,不偏不倚地瞄準黑狼遁逃而入的廢棄大樓.
空氣沙沙作響.棲息於周邊的生物感受到即將爆發的威勢,紛紛走避.
接著,魔法少女將左手放在指向天際的手杖上,輕喊:
「『蒼之軌跡』.」
朝下一揮.
由上而下勾勒出半月形.
蒼芒拖著明亮的尾巴,劃開暗夜.
刻劃在虛空中的軌迹,彷彿飄浮於靜寂裡的青色半月.
彼方豁了出去,將綻放光芒的手杖尖端的寶石,頂向自己勾勒出的軌跡.
原本靜止的光束—開始奔馳!
轟!龐大的威力直接轉化成風壓,刮起強風.景色宛如陽光折射中般扭曲,大氣震動,周圍的石頭暴露在壓力之下發出龜裂聲.
這就是超越人類知識範疇的光景—魔法的行使.
釋出的魔力餘波盪漾,震得少女的頭髮和衣服嘩啦嘩啦作響,短裙裙襬飛揚,露出穿在下面、貼著肌膚的黑色綁腿蛼.
「慢著,彼兒!這個攻擊太超過—」
脫離緊張狀態的魔耶露一臉焦躁地喊道.不過,為時已晚.
不到數秒鐘的埘間,蒼之軌跡與目標物已是零距離.
就在藍光碰觸到廢棄大樓的瞬間.
—破壞目標物!
單條軌跡膨脹成數倍,轉換為強力爆炸、釋出威力,瞬間吞沒周圍的建築物,連空氣中的灰塵也無一倖免.建築物在蒼芒中坍塌的光景,與青色光芒本身的清爽印象形成對比,描繪出混亂卻絕對的破壞.
不久,光束停止不動—原本在那裡的東西,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棟廢棄大樓蕩然無存,連同潛入其內的黑狼也完全消失了.
「呼.」
在恢復安寧的靜寂中,銀白魔法少女安心地吐了口氣.
「呃!這個,雖然產生了一點……不,是相當嚴重的損害……嗯,辛苦了,彼兒.」
魔耶露一邊出言慰勞彼方,一邊面有難色地看著前面.映入那雙紅色眼眸中的是蒼之軌跡擊中的地點.
接著牠用放棄的口吻說:「這樣當然三兩下就解決了.」
—柏油路面不自然地凹陷.讓人聯想到月球坑洞的洞穴,一看就知道是剛才釋出的魔法威力所造成.
「都是魔耶露你老是說多餘的事.」
彼方鼓著腮幫子生氣.與先前的緊張神色略有不同,露出天真無邪、稚氣感表露無遺的表情.
「那就趕快解除變身回家吧.「
「啊,等一下彼兒.」
魔耶露出聲制止興高采烈準備回家的彼方.
「……幹嘛?」
彼方回問,臉上露出「有種不好的預感」的表情.
「我想差不多……需要了呢—關鍵姿勢.」
魔耶露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不自然地壓低聲音喃喃道.
「嗄?」
「不,算了,不用說得太複雜—因為我已經想好了!」
魔耶露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張圖畫紙,上面以奇特的手法描繪著相貌神似彼方的少女.畫中少女拉起裙角、膝蓋微彎,做出彷彿謝幕答禮時的可愛動作.
「怎麼樣?雖然沒什麼新意,但我覺得稍微拉起裙襬比較好.該怎麼說,小露性感?」
魔耶露對畫中的姿勢滔滔雄辯.那是幅變形卻確實抓到特徵的變形畫,但是與真實的彼方還是有顯著的差異點.
「做出違反善良風俗,自己動手撩起布料少得可憐的迷你裙的行為.慢慢露出柔軟的大腿,但只點到為止,衍生出焦躁難耐的感覺!這個一味挑戰想像力之墻,且讓人聯想到未完成藝術品的姿勢,如果不叫浪漫該叫什麼!」(錄:當然叫變態啦……)
因為太投入,魔耶露並未注意到.牠沒有注意到相對於畫中少女臉上浮現的溫柔笑容,眼前的畫中模特兒本人,卻像面具一樣扳著臉的事實.
魔耶露口無遮攔地說完浪漫之類的話語,這才將視線拉回現實,誇大地說:
「那就先做做看吧!有話等一下再—」
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在牠那往上看的紅色眼睛前方,手杖高高地指向天際.
「那個……等一下,彼兒?」
銀白色髮絲晶瑩閃耀,臉上表情為暗影所遮蓋.然而,魔耶露從那雙眼睛裡,感覺到了強烈的殺意.
「我是—」
彼方冷冷地冒出一句.
「我是—」
怒火中燒地冒出一句.
魔耶露飛快轉身,打算拔腿逃走.但是,牠無法逃離縈繞在四周的寒意以及彷彿會被烤焦的熱氣.
在怒吼的同時,彼方將手杖揮向逃跑的魔耶露.

「我是—男的!我不是說了嗎啊啊啊!」(錄:我對世界絕望了……)

魔耶露最後看到的,是身穿閃爍青色光芒與銀白色光輝的魔法少女衣裳,容姿神秘的少年身影.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9-8 23:44 编辑 ]


1. 開始於大矛盾

我—白姬彼方居住的大枝鎮,是個鄉野中的小鎮,面向大海並受到森森的恩澤.儘管沒有大都市繁華,但是個還算熱鬧、平凡無奇的鄉下地方.
聽說都市裡充斥著刺激,不過這個小鎮倒是很和平.哪一種生活比較好?只有住在當地的人能夠決定,想要魚與熊掌兼得根本是奢求.總之,大枝鎮與祥和的空氣一同守護著往在這裡的人們.
——在這個和平的小鎮上,有一戶白姬家.
這天,也是一如往常的一日.
像平常一樣起床、到學校、回家,然後幫忙準備晚餐.
「開動了.」
雙手合掌,宣告將開始用餐.
「盡量吃吧¬¬~」
坐在餐桌對面的母親爽朗地說.桌下還放了一個小盤子,我家的寵物貓魔耶露不發一語地就定位.
餐桌上排列著各式料理.有飄著玉米香的玉米濃湯、培根與奶油炒菠菜、醬油調味絕佳的燉煮以及咬勁十足的醃黃瓜,在日西合壁的程度拿捏上出了點差錯,不過說得好聽一點,是菜色豐富的晚餐.
「又是讓人眼花撩亂的大雜繪啊,八成又是—」
母親對苦笑的我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輕快地說:
「是啊,我是隨便翻開食譜決定的~」
輕飄飄洋裝下依稀可見的牛奶色肌膚、不斷找尋有趣事物的滴溜溜大眼睛,還有水潤的櫻色雙唇非常適合微笑.頭上柔軟的銀色卷髮,一邊不規則反射月光一邊搖動,彷彿夜晚的大海.
看起來像小學生,就算放寬標準看頂多就是中學生程度,一副拒絕成長似的稚氣外貌.出自她口中的大部分言論,也是從天真無邪的炮彈中射出.
這樣的母親,突然停住手上的筷子.
「怎麼了?小彼.竟然一直盯著媽媽了嗎?非常歡迎唷~」
—就是這樣,這就是我的母親白姬此方.
「要是跟母親大人交往,身體會吃不消的.」
「哎呀,媽媽看起來這麼猛?」
她把筷子含在嘴邊,紅著臉問.
「夠猛了吧.」
「哎呀呀,那下次要來試試……嗎?」
接著眼睛往上看,送來誘惑的秋波.那將筷子拔出口中、發出啵一聲的動作,看起來莫名嬌媚.
「試什麼?」
我聽不懂她的意思回問道,結果母親雙手捧著臉頰,突然做出害羞的動作.
「試什麼……這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呢~」
母親一個人開心地喃喃自語,且像要刺破盤子似的,把筷子用力插向燉煮.
她或許真的是拒絕成長吧?總是經常變換不同的表情而且行動積極,「隨心所欲」就是這個人的行動理念.
我不經意地瞄了桌下一眼,魔耶露中斷了在固定位置的用餐,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她有點好動,而且平常就很親近人,是隻聰明的貓.不知道牠是不是聽懂了剛才的對話,用詫異的眼神看向這裡.
每次和母親面對面,我總是想:「這個人真的是我的母親嗎……」
倒不是因為個性差太多之類的原因.
我,白姬彼方與母親,白姬此方.
—外表長得一模一樣.
當二人一同走在街上時,大部分的人都會誤以為我們是雙胞胎.也難怪他們會這樣想,因為我們唯一的不同處就是髮型.
母親留著比肩膀長一些的長髮(錄:原來肩膀很長……),整頭燙成漂亮的波浪.
反觀我則留有一頭及腰的超長髮,而且不同於母親,我是直髮.
相異的部分只有這點,但其他身體上的特徵幾乎都相同,旁人應該無法分辨.
「喂,喂,小彼.」
母親喊道,臉上浮現所向無敵的微笑.當她這麼笑時,說出來的話準沒好事.
—不過,那種程度的「沒好事」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媽媽明天起要外出一陣子—」
然而,這一天有點不一樣.

「—從今天起,你要代替媽媽成為魔法少女唷~」

沒有迷惘、沒有猶豫、沒有懷疑.那是充滿自信的「炮彈」.
所以,我也很冷靜地聽著這句話—
「啊,母親大人,可以幫我拿那邊的醬油嗎?」
我冷靜地轉移話題,可是,母親完全沒有體諒兒子的心.
「沒問題的,小彼一定做得到啦—對吧?魔耶露.」
母親硬是繼續說下去,甚至還對著貓講話.
貓咪魔耶露與母親四目相交後點頭,接著開口道:
「嗯,我認為彼兒應該沒問題唷.」
「…………」
咚,原本拿在手上的醬油罐,自手中滑落灑出.
—在我眼前的是魔耶露,貓咪魔耶露.牠擁有像麥穗一樣的柔順金色毛皮,以及一雙紅到清透的紅寶石眼睛.
母親在七年前撿回來的棄貓,現在則是家族成員.
曾經是棄貓,現在是家人的魔耶露,發出開朗、快活的聲音,滔滔不絕地說:
「不愧有受過此兒的鍛鍊,相當沉著呢!其實可以大吼大叫的說.」
牠用兩隻後腳取得平衡,前腳則熟練地在胸(?)前交插.不用說,我當然沒有教過牠這種特技.
「…………」
「咦?怎麼,彼兒……」
我默不作聲,從魔耶露的兩邊腋下往上抓起牠.
「喂、你這傢伙!要抬高時要先說—哇!」
我就這樣雙手抓住牠,摸遍牠的身體,把整齊的毛皮弄得亂七八糟,只為了找出機關.
「慢、你、這種事……啊、喂、你這傢伙……就說不可以拉耳朵了……啊,唯獨尾巴就饒了我吧,因為—那、那裡很敏感……啊、嗯……」
我放開發出呻吟、痛苦掙扎的魔耶露,獲得解脫的魔耶露癱坐在餐桌上.
「突、突然做什麼啊!這種事應該要在雙方同意的情況下才能做吧?」
儘管說出的話有些脫序,但看來這個聲音的確是從魔耶露口中發出的.我重新看向母親,平靜地問:
「……這是什麼機關嗎?」
母親悠哉地喝口茶說:
「好苦~」
不待她回答,我已經先喪失了理性.
「現在是喝茶的時候嗎?魔耶露在說話耶!」
「好好,冷靜下來.來,小彼你也喝口熱茶.」
母親完全不為所動,她又啜飲了一口茶,緩緩開口.
「其實,媽媽—是魔法少女呢!」
好久沒聽到她一本正經地說話,然而內容卻是—
「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是在電視卡通之類節目中經常聽到,由可愛的女孩子穿著不能穿到街上的華麗衣裳,對抗以征服世界為目的的壞人的那個嗎?
「嗯,就是那個唷!所以魔耶露會說話也是應該的.」
真希望她不要笑品嘻地讀取別人的想法.
「我吃飽了.」
我不再說話,端著餐具起身.
「喂—小彼,不准逃.」
「當然要逃啦!平常的惡作劇雖然也很棘手,但今天這個我可無法奉陪.我不知道妳設了什麼機關,不過請妳一定要將魔耶露恢復原狀唷!」
我嘆了口氣,開始收拾碗盤.
「看吧,她根本不相信嘛.」
就在我將自己的餐具放到料理台時,聽到身後傳來魔耶露和母親的對話.
「嗯,真傷腦筋呢……」
「妳看起來根本不像在傷腦筋……妳平常做得太超過啦,所以彼兒才會變成不符合年紀的沉穩.」
—真希望他們別管我.
「也~是啦……這樣的話,讓他親眼看到可能比較快唷~那麼,小彼看這裡!」
大概是想到什麼,後方傳來母親情緒高昂的呼喚.
「……幹嘛啦,真是……」
啊知道一定沒好事,不過我洗完餐具後,還是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回到餐桌旁.
早知道就別看了—
「在此處發芽,生命之花.」

從母親口中流洩而出的話語,聽起來鏗鏘有力.
我不知道為何會如此感覺,但是母親白姬此方發出的聲音裡,確實含有肉眼看不見的力量.
「櫻花……」
我連一步也沒有移動,可是現在從我眼前飄過的東西,的確是櫻花花瓣.這裡明明是室內,竟然有櫻花在空中飛舞!
正當我準備捻起掉落在掌心的花瓣時—花瓣像泡沫般消失了.那是讓人感覺到一股暖意的櫻色粒子聚集體.
「你仔細看喔.」
母親面向我,手裡拿著一塊布,那是彷彿將生命氣息化為色彩、柔和的櫻花色披巾.就在母親將披巾翻面在肩上的那一瞬間,開始出現了變化.
她身上的洋裝轉換成粉光,猶如鬆脫似地逐漸從下方開始消失.,還依稀可窺見嬌豔的肌膚.覆蓋在宛若雪花般光芒下的那副姿態,隱含著與眾不同的美感.在整件衣裳褪去,以初生的祼體模樣示人之前,披巾自動裹住了身體.隔著那層輕薄的布,嶄新的布料接二連三地覆蓋在母親身上.
在這樣不到數秒的埘間裡,母親搖身一變為與剛才完全不同的裝扮.
「變身!」
最後在原地旋轉一圈.只是這樣,就讓人產生滿屋子都是盛開花朵的錯覺.
—那是以粉紅色和白色為基調的小禮服.層層疊疊的荷葉邊,彷彿在掩飾就算是客套話也說不出凹凸有致的纖細曲線;下半身是輕柔飄逸的波浪裙,上面同樣綴有做工精緻的閃亮荷葉邊.
那是如滿樹櫻花的小禮服.彷彿櫻花樹就在那裡似的,極具存在感.配上那張只能說是與生俱來的純真笑容,更是錦上添花.
母親將隨風搖曳的披肩重新披好,看著我問道:
「怎麼樣?你相信了嗎?」
「呃……」
我呆若木雞,無法回答.
這也和往常一樣—是惡劣的惡作劇吧?
我極力想否定這個缺乏真實感的狀況.
母親的惡作劇一向很超過,總是心血來潮就展開行動,極盡所能地把我耍得團團轉.
其中一個例子,就是「母親大人」的稱謂.
那是在我年紀還很小的時候,某天母親突然斬釘截鐵地說「媽媽其實是公主呢」,欺騙了年幼的我.如果只是這樣說說的話,還算是人莞爾程度的孩童時期回憶.然而,母親為了把這個告白弄得像事實一樣,還請了女僕、管家,以及一些看起來像是某某貴族的人,舉行了盛大的宴會.於是,媽媽是公主的印象便深深植入我幼小的心靈裡.
不過,這個人的確擁有公主般的特質—比方說任性的程度.
總而言之,她擁有足以顛倒是非的行動力.
剛才看到的景象一定也是—
「哼!你好像還不相信喔?那就去外面吧.」
「……嗄?咦?」
連問「妳要穿那樣出去?」的時間也沒有.
轉瞬間,母親用纖細的手臂抱起了我,不容分說地把我帶到屋外.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我卻感覺到身旁有亮光.
其中一個原因是,母親身上穿的衣服微微散落的光粉.
另一個原因是,「怎樣?小彼,空中散步的感覺如何?」
—距離非常近的月光.
我在飛,飛在天空中.被公主抱著的我,只能任憑宰割,現在正躍在半空中.那並非一直飛在空中,而是用跳的.母親以骸人的跳躍力,在櫛比鱗次的住宅屋頂上跳著.
「彼兒,怎麼樣?很舒服吧!」
魔耶露緊抓著母親的肩膀對我說.
雖然心想「拜托別跟我說話」,我還是問了在意的事.
「你從剛才就一直叫……彼兒,是什麼意思?」
「咦?你問什麼意思,彼兒就是彼兒啊.因為是彼方,所以叫彼兒,很可愛吧?『兒』是萌角色的象徵唷!」
「下次再這樣叫,就讓你吃吃苦頭.」
我對著純真的紅眼睛,斬釘截鐵地說.
在人造光線無法到達的天空裡,母親擁有的銀白色光芒極為耀眼,魔耶露的金色毛皮看起來也比平常閃亮.
話說回來……
—好美.
這份感動,無法用言語形容.
在短短的時間內,難以置信的事如連珠炮似地接踵而來.不過,我有種「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感覺.真希望這一切若能以夢境收場就太好了.
「哎呀,來得正是時候~」
「出現了?」
「啊,雖然不是太強.」
—看來果然沒辦法輕輕鬆鬆收場.
「小彼,我要稍微加快速度唷.」
「隨便妳要怎麼做都好……」
自暴自棄地喃喃自語,是被牽著鼻子走的我唯一做得到的事.
突然間看不到景色,因為我的身體完全緊貼母親的身體.我們長得這麼相似,身體的柔軟度及體溫卻不一樣.
母親比較柔軟,好溫暖.
……啊,可是胸部好平.
「把你丟下去喔~」
「別笑著說,感覺更恐怖!話說回來,為什麼母親大人可以讀別人心思啊?」
—不久後,我們著地了.
總覺得很久沒有踩到地面,感覺好像還浮在空中似的.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是個敞開的空間,到處掉落著碎得亂七八糟的混凝土,就像是某個大型建築物剛遭到破壞的樣子.雖然因為很暗無法看清楚,但勉強看得到「出售地」的招牌.
母親從後方走到我前面,鎮靜地說:
「別擔心,你馬上就會知道的.所以,在那之前……」
她用小小的左手悄悄包覆住我的右手,手掌傳來偏高的體溫,不知為何讓我心跳不已.就在我覺得她那副平時鮮少露出的含羞表情很新鮮時,我意識到一股禁忌的情感.
—這個人和我太相似了,但內在卻是天差地別.彼方是靜,此方是動,她擁有我所沒有的東西.有值得尊敬的地方,也有叫人欣羨的部分,有時候還會感覺到她的魅力.
「不,那是類似憧憬的感覺,我並不是把她視為女人看!」
當我為了撫平急促的心跳,不停在腦中自我反駁時,母親繼續把的右手拉向她的胸前.並不是用力拉過去,而是像在誘導一樣,溫柔地領著我.心臟的鼓動透過牽著的手產生共鳴,我連心跳也被這個人掌控了.透過手掌傳來的體溫,讓腦筋的運作變遲緩.
「不,就說不那回事了!雖然這個人的確不像為人母,但這樣下去,不能跨越的那道防線將……不過,每次設圈套的都是母親大人……總覺得,隨便她了?」
眼前相隔數公分的幼小軀體,儘管是纖瘦的體型,卻是甜美的禁果.手指就快碰到了,碰到那個微微主張著自己存在的胸部—的前方,母親以右手遮住的契約書.
……咦?
「等一下!」
我趕緊掙開她的手,縮到身後.
「呿,被發現啦!」
從剛才就一直坐在母親右肩的魔耶露,大聲咋舌道.
「你這隻貓,不准咋舌!這個契約書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只是張契約啦.別在意,別在意~」
母親晃了晃胸前的紙張,用可愛的口吻說.
「我當然會在意啊!」
「什麼也不會發生唷……只是變得可以稍稍變身而已.」
「幹嘛越說越小聲,這是很嚴重的事吧?」
沙沙—在滾落著小石子的地面上,母親朝我這裡跨出一步.邊釋放奇妙的壓力,一步又一步地慢慢逼近而來.
這個人是認真的……
「彼兒,不用怕啦!」
魔耶露的聲音也含有一股莫名的壓力.
「不准加『兒』!」
雖然先前一直被情勢牽著鼻子走,但我意識到現在正是轉折點.總覺得,要是在這裡做出錯誤的判斷,就會失去什麼東西.
「唔!」
我面朝反方向準備逃走.
但是,就在踏出第一步的瞬間.
……抖……
「!」
一股寒氣竄過全身.
不是來自身後的二人,而是前方.

在空地深處—有某種生物!

「真不愧是小彼.」
母親無聲無息地站到我身旁,她定睛細看著眼前那片黑暗,眼神人完全感覺不到平時的溫柔,而是毫不留情的氣魄.
「那就是我們的敵唷.」
從聲音裡也感受不到往常的天真無邪,讓我有種站在旁邊的這個人,是有著母親外貌的別人的感覺.
我將視線挪回那片黑暗—發現絲毫沒有光線射入的黑暗裡,有某個東西微微晃動.
「……敵、人?」
在黑暗中移動的黑影,「沙沙」地傳來沙礫滾動的聲音.這聲音不是我製造出來的,更別說母親和魔耶露連動也沒動一下.
沙沙的聲音朝這裡靠近,但還沒有看到身影.倒是母親說出的「敵人」二字,讓人非常在意.
沙礫摩擦的聲音煽動著恐懼,我努力不讓意識飛走,凝神盯著那裡,並且調整呼吸以便隨時採取行動.
身影逐漸現形,可以沿著腳、身體、手臂、頭的順序,逐漸辨識出浮現在黑暗之中的輪廓.
那個存在有著人類的外形,但又同時擁有人類不可能有的東西.
頭部的位置突出兩條長形物,那個怎麼看都是—
「……兔子?」
黑影更接近了,在月光下,現出清晰的身形.
包覆著白色體毛的頭部、深紅色的雙眸,那是以雙腿站立的兔子.呃,兔子或許本來就會用雙腿站立,但這傢伙特別不一樣.牠的脖子以下是人類的身體,而且還傲慢地穿著衣服,那是一看就知很昂貴的深藍色筆挺西裝.同樣覆蓋有白色體毛的手上,還拿著一根白色手杖.
那張不帶任何表情的臉根本就是兔子,只是完全看不出牠在想什麼,唯獨偶爾微微抽動的鼻子充滿了野性.
「是『紳士兔』.」
母親用沉重的語氣,說出不可思議的單字.
「……那是什麼?」
「那孩子的名字呀.」
這名字未免太露骨地表現她的外貌了吧?
「真是白痴.」
「我剛才臨時取的.」
「我要回去了.」
「不行啦.」
「我要回去.」
「……你們兩個,別一臉認真地做這種缺乏緊張感的對話啦.」
魔耶露傻眼地插嘴道.
「說的也是,這可是小彼重要的第一戰呢~」
啪.
「啪?」
我猛然看向自己的手,右手碰到了某樣東西.
—那是寫著「契約書」的紙張.
一直緊抓著我手的母親,趁我不注意時,將我的大姆指牢牢壓在契約書上.
我看著母親的臉,她簡直就像是惡作劇大成功的小孩子一樣,浮現出滿面笑容.
魔耶露旋即朗誦了起來.
「原始的世界啊,在這裡結下契約.」
禮貌的言辭中,隱含著危險的沉重氣氛.呼應牠的話語,被按在契約書上的手指灼熱到好像要燒起來,我不禁把手縮回來.
—契約書上,像用烙印似的清楚印下了我的指紋.

「汝,立約人—『白姬彼方』!」
現在在這裡,立下了一只契約.

「可是立約人的意願完全被忽視耶!」
我沉痛的悲鳴被眼前華麗的狀況給忽略了.契約書綻放出耀眼絢麗的閃光,浮到半空中.那幅光景彷彿是發生在遙遠世界的事,我只能茫然地看著.
契約書一飄到我的頭頂上方,純白的紙面便發出大量光芒.一個一個猶如文字盤的光粒子照向正下方的我,逐漸滲入體內.
—某個東西流入我的腦內.
那感覺就像是將意思直接刻入腦中—應該可以這麼說吧?
我無意識地將右手伸向天際.
「是啊,小彼,這就是你的—」
「—來!」
經由我的呼喚—蒼芒,落下.
從天空降下一道光,那是來自天際的天空藍光芒.
立於眼前的那個東西,形成組合天空及大地的天橋.
我無意識地將手伸向光柱.儘管在觸碰的瞬間猶豫了一下,還是毅然決然地伸入光柱之中.
指尖碰觸到某個物體.
這是屬於我的—在懷疑之前,我已經理解了.
我抓起它.遵循本能的指示,緊握住它.
「!」
蒼柱迸裂.我不禁閉上眼,但豔麗的光芒甚至射入眼皮裡.
光束靜止不動後,我戰戰兢兢地睜開眼.
「這是……」
—手杖!從光中抓到的物體原來是支手杖.現在在我手中的,是比我身高還長的手杖.
我仔細端詳,發現這東西就手杖來說,設計得有些奇妙.沒有半點彎曲的筆直長柄,呈現天空般的淡藍色,尖端則以銀色裝飾器固定住無色透明的寶石.那顆清透到猛然看去會以為空無一物的寶石,隨著看的角度不同,反射的顏色也不同.
這是根形狀極簡樸的手杖.既然是魔法少女擁有的東西,我原以為會裝飾得更花俏.如此形容雖然很怪,但這玩意兒與其說是手杖,更像—
「筆?」
對,感覺就像是畫線用的文具,「天空色的筆」是最貼切的形容.
「—彼兒,前面!」
魔耶露的尖叫聲將我那漫無邊際的思緒猛然拉了回來,緊接著又聽到「唰」地奮力躍起的聲音.待我意識到那是「敵人」接近的聲音時,已經慢了一步.
「兔—」
發現時,敵人的手杖已經發出來自側面的攻擊.我的身體無法完全反應,在種種混亂交織下,身體擅自拒絕行動.
就在致命的一擊即將命中頭部的那一剎那,我的身體突然被拉開.
「!」
手杖揮了空,只有風壓從眼前掃過.
我回過頭,看到抓著我衣襟的母親,看來似乎是母親在我快被擊中時救了我.
「不可以大意唷!小彼.」
母親恢復一貫的輕鬆態度,顯得剛才的緊張氣氛很不真實.
「說什麼不可以大意……我可是突然遭到攻擊耶!」
「跟敵人說什麼藉口都沒用的唷.好了,你必須快點變身~」
「變身?」
「接下來你要獨自奮戰,媽媽完全不會再插手—織吧!編織出你的『咒語』.」
她在說什麼啊,明明不可能聽懂—
但為什麼我都聽懂了?
我在契約書的光輝照射下理解到的事,就是「獲得力量的方法」.
我已經得到了媒介物,現在唯一缺少的東西,就是……
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更重要的是,一切都照著這個人的想法在進行,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然而,眼前的古怪敵人都不容我有時間拒絕那麼做.
「兔—」
沒有任何花俏動作,牠只是伸長手臂刺擊.只是這樣一擊,便發出刺破空氣的聲響,擦過我的側腹.
「好痛!」
只是擦身而過就感覺到沉重的痛楚,我重新體認到牠的攻擊是來真的.為了先暫時拉開距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用身體撞向敵人.
「唔!」
雖然這個攻擊很遜,只是用全身衝撞,不過對手如預期般失去了平衡,連我也跟著一起倒下.但我馬上爬起來,總算拉開了與對手間的距離.
沒有餘力去管招式的美醜,現在只能想辦法阻止這個狀況,做出自己做得到的事.
至少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這是一場戰鬥,不主動攻擊就會被對方攻擊,事實就這麼簡單.
「好吧!」
腦袋裡已經知道能做的事是什麼.
像在對手杖說話般,我將自己的意識傳入手中的手杖.
然後高喊:
「—遍及天空的盡頭.」
意識沒入天空中.

下一瞬間,我已經飄浮在一片青色的世界裡.
感覺非常暖和、非常清爽.
這裡是最能接納名為白姬彼方之存在的地方.
—是專屬於我的世界.

歷經剎那間的幻夢,頭腦逐漸清晰.
已經感覺不到方才隱約窺見的世界裡那份舒適感,取而代之的是,感覺到體內流竄著某種異質物.不知為何讓人懷念的那個東西,深深滲透到體內.
我靜靜吐了一口氣.
—張開眼睛,視線移向下方.
「……」
這是今天第幾次?
我已經受夠驚嚇了,也有豁出去的覺悟.
可是!
「什—什麼?這、是、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嗨,比想像中還要……」
「可愛呢~」
魔耶露和母親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彼此附和道.
我可沒那個雅興.
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
針對發生在我身上的異變,如果直接說結果的話,就是我換了衣服.我明明只閉上眼睛幾秒鐘,但看來似乎是變身了.不過,問題就在這身打扮.
「先打個光!」
母親將手高舉向天空,啪地彈響手指.於是,原本籠罩在昏暗之中的空地,被宛如舞台使用的強光包圍住,而站在該舞台中心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我.
看著被光芒照亮的我,魔耶露的視線由上往下移動,一邊說:
「嗯,非常適合!真不愧是彼兒.」
「你看~」
母親不知從哪裡取出一面大型全身鏡,拿到我的面前.一看到映在鏡中的自己,我在感到暈眩的同時啞口無言.
穿在我身上的衣服是—可愛過頭的服飾.
上半身是莫名大件的純白襯衫,繫上櫻色領帶;下半身則是藍白格紋的迷你裙,長度還不到大腿的一半.我慢慢伸到裙下,摸到彈性極佳、服貼肌膚的布料.
頭上的感覺也很怪,仔細一看,發現連髮型都改變了.用新體操使用的那種長長紅色緞帶,像綁馬尾一樣將頭髮紮成左右兩束.而且綁的方式還相當有個性,纖細的鍛帶違反重力,使頭髮形成像貓耳朵一樣豎起的小山丘.即使如此鍛帶還是很長,剩下的鍛帶與頭髮一起垂在背部,緩緩隨風飄揚.
「因為基本性能高,服裝便刻意低調,再用配件增色是嗎……真是不能小看啊!」
「說什麼不能小看!從各種意義來說,這都搞錯了吧?」
「兔—」
「看吧!連兔子也這麼覺得1」
「不是這樣的,彼兒!」
彷彿拉緊柔軟的彈簧然後彈出,兔子以子彈般的速度,漸漸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
「別叫『兒』!哇!」
兔子從右上方朝這裡俯衝而下,我只能倒退著逃開.
這個動作使得短裙輕柔地飛了起來.
「—哇!」
我趕緊壓住裙襬,感覺到臉頰發紅,對著一旁悠哉觀賞的兩人大叫:
「為什麼我得穿成這樣?說起來這是什麼?這條綁腿褲!」
那是我稍微動一下就會束緊的黑色綁腳褲.我當然從來不曾穿過綁腿褲,所以感覺到的異樣感也非比尋常.
「!」
—好丟臉.這實在是太丟臉了,簡直叫人不禁沮喪了起來.
「嗯……這個很緊耶……」
我用手指捏起緊緊貼著肌膚的綁腿褲,手一放開,便發出「啪」一聲與肌膚緊密服貼.只要稍動一下,細小的纖維就會與皮膚摩擦,讓人發癢難耐地靜不下心.
魔耶露看著這樣的我,壓著胸前,以熱切的口吻冒出一句:
「哇~好心動!」
接著母親也輕嘆一口氣,面帶笑容說:
「小彼是狠角色呢~」
「為什麼沒辦法和這兩個人溝通……」
總覺得談話內容的流向很怪,也就是說—
難不成……
「我被陷害了.」
就在我自言自語時.
「兔—」
紳士兔用強勁的雙腳跳躍,手杖拿在腰際位置,以抽刀般的動作一口氣揮了過來.我在瞬間做出該怎麼做的判斷,當場起身往後跳,但是—
「!」
—稍微大意了.
在魔法一詞滿天飛的狀況下,忘了它的存在實在是不智之舉.誰叫我還沒有實際見識到魔法.
碰!
「什—」
某樣東西從手杖橫掃過的空間中飛向這裡.魔耶露大叫:「是衝擊!彼兒!」
「—嗚哇!」
我被直接擊中了,宛如電擊一樣的衝擊力將我的身體彈開.
那威力可不是開玩笑的,是為確實「打倒」對手發動的攻擊.
這就是……魔法?
我被彈開後跳倒在地,雖然想爬起來,但一股刺刺的、有如被勒住的痛楚襲向身體.視野的一角,我看到母親將正要衝過來的魔耶露拉住.
「此兒!彼兒果然還不行!」
被魔耶露斥責的母親,臉上沒有笑容,只是用認真的眼神看著我.雖然平常就猜不透她的行動,不過此刻她的舉止間並沒有任何猶豫且毫不容情.這就是我的母親,名為白姬此方的人.
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包括母親突然要我做這種事的意圖,以及以這身裝扮戰鬥的自己的事.
可是……
「兔—」
敵人朝蹲下的目標物窮追猛刺.
因此,「—我決定了.」
我做出了決定.
「彼兒!」
魔耶露的叫聲,沒有傳達到沉浸於清晰思緒中的我.
鏘—
「!」
母親驚訝地微微張大眼睛.我一邊對她的反應感到小小的優越感,一邊死命揮動手杖.
刺擊被擋下後,兔子猛然往後退開,站在遠處再度揮起手杖.斬擊化為衝擊,形成肉眼看不到的威力襲向這裡.
「喝—」
我以單手反轉原本揮動的手杖,用回刀斬擋下衝擊.輕而易舉到令人詫異,兔子發出的衝擊就這樣煙消雲散了.攻擊中,我看到手杖尖端的寶石釋放出青色光芒.
—到剛才為止還一片混亂的腦袋,如今變得相當清晰.
「既然是摸不著頭緒的狀況,就沒必要多想什麼.只要做—自己做得到的事!」
因為這是我的信念.
我在間不容髮之際,在距離攻擊範圍相當遠的地方舉起手杖,奮力往下揮,並且確信這麼做將會引發某種情況.
揮動的手杖劃破空間,寶石的光輝在虛空中拉出一條光線.
從手杖廷伸出的光軌,飄浮著顯現在空無一物的空中.
青色的光線—彷彿隨時都會消失的微弱光芒,這就是我創造出的第一個魔法.
「攻!」
將手杖尖端的寶石像用推的一樣頂向勾勒出的線,以此為信號,向前方釋放出不穩定的魔法.
「兔~」
面對以高速逼近的青色光芒,紳士兔只發出有如呻吟的聲音.
衝擊力撞上敵人的身體,只看得到半月形光線在命中敵人的瞬間引爆了.因為不是太大的爆炸,一確定命中後我就衝出出去.
裙子不停飛揚,煩死人了.
「小彼,再露一點,多露一點!」
興高采烈地旁觀的母親也很煩人.
「吵死了!」
雖然是綁腿褲,我還是非常排斥將它展露在外.這比露出一般內褲還丟臉吧!
「……有太多必須防禦的領域了!」
受到魔力直擊,敵人的動作完全停止了.
連發動下一個攻擊時,也是心不在焉的.也就是說—就快點結束吧!
「那就全部吹散吧!」
在即將進入攻擊範圍時,我用力踹向地面以加快速度,身體變得難以置信地輕盈、飛快.我一邊用手杖削過地面,一邊進入攻擊範圍內.
在地面引爆火花,在黑夜中烙印下銀影,宛如要劃破天際般—將手杖朝上一揮.
發動沒有任何道理、渾身的一擊.
寶石洋溢著青色光芒.
我知道這支手杖的名字.
「Over there!」
瞄準下顎的一擊,不但將敵人裹著紳士服的身體彈到半空之中,甚至違反重力規則,使其猶如墜落般在天空中上升.
不斷地升高—消失在空中,牠的身影沒有再回到地面.
我輕輕轉動伸出的手杖,插在前面.
稍微撫平弄亂的頭髮.

—這是個月光感覺比衝燈明亮的夜晚.淡淡的月光,映照著身穿奇裝異服的二人以及月光色的貓.
「……呼.」
我看著上空,嘆了口氣.這個嘆息能夠傳到眼前廣大的天空嗎?
「天空,好遠喔……」
我向夜空吐露出感傷的話語.它是我暗自懷抱的夢想—廣大、遼闊、透明,只能從大地仰望的湛藍世界,我對那片天空有著無限渴離.
嚮往著與自己同名的「彼方」.
總覺得,在那片澄澈的天空裡,沒有束縛住人類行動的煩惱以及煩悶.
「總有一天能傳到嗎?傳到那片天空中.」
我喃喃自語著,無意識地握拳,發現手中有個硬硬的觸感,那是比我的身高還長的手杖.這支幾乎感覺不到重量的手杖,形狀雖然簡單,用起來倒很順手.看來召喚它出來時,感覺到「這是屬於我的」那份確信,似乎是肯定的.
到剛剛為止還照亮著周圍的光芒消失,恢復成原本的昏暗空地.黑暗中依然殘留著青色餘光的手杖,靜靜釋放出強烈的存在感.
母親將手放在我的肩上,明確地說:
「這就是小彼的武器唷.」
—逃避現實就到此為止1.
「等一下!我的人生不需要武器這種危險物品!我想要的是能夠馬上飛離這個地方的翅膀!還有不被某人耍得團團轉,能夠平凡生活的小小願望!」
我坦承一切地大叫,母親則訝異地睜大眼睛,態度沉穩地說出殘酷的話:
「魔法少女要是沒有武器,就只是角色扮演了唷!」
而且,完全漠視了我的願望.
「我才不當什麼魔法少女!」
「都已經訂下契約了呀,也蓋了指印.」
縈繞在母親身上的氣氛明顯改變了,那是不容分說的微笑.可是,我不能在這裡被哄住.我的本能告訴我,必須趕快和這種莫名奇妙的事劃清界線,回歸到本來的生活.
「那是母親大人強迫—」
怎麼好說歹說,母親那宛若鐵壁的笑容還是絲毫不為所動,那是完美無缺到叫人不安的笑容.
在笑容這個無敵盾牌的守護下,母親將剛才的契約書展示在我眼前.
她纖指一揮,發出啪的聲音,光點再次出現.我決定不去思索它的原理,畢竟是這個人做出的行為.
契約書上羅列著有些艱深的小字,母親的指尖指向其中一點.我朝著沒有一點髒污和捲曲的契約書一角看去,那個字體小到必須凝神細看才看得清楚,上面如此寫道:
「在才契約締結之後,如果遭到魔法少女單方面毀約,將予以天譴.」
「天譴?什麼天譴?」
母親淘氣地微笑,用食指托著我的胸膛往下輕滑,乾脆地說:
「男孩子會變成女孩子,女孩會變成男孩子~」
我在腦中反芻這句話,笑著說:
「不會吧,開玩笑也有個限……」
「總比被奪走靈魂好吧~」
坐在母親肩上的魔耶露連珠炮似地插嘴道,語氣中夾雜些許輕浮.不是開玩笑的那種輕浮,而是像在說「那是件很容易的事」般的俏皮話.
「……那個,毀約的方法是……」
「小彼不當魔法少女的方法,只有撕破這張契約書唷.只不過,那麼做的話……」
母親不知為何注視著我的下半身.
—這是威脅!這個人打算用脅迫的力量陷害我.
「小彼,母親大人必須去一個地方.」
母親的手依然放在我的肩上,用帶點痛苦、好像快消失般的聲音唐突地說.
「……妳想去是……」
我無法從她低著頭的臉上看出情感.就算詢問魔耶露,牠也別過臉去.
母親低著頭遞出一張紙.我戰戰兢兢收下.那看起來像是某種簡介,上面用斗大的字體寫著:
「環遊世界之旅—要不要來找尋專屬於你的心之故鄉?周遊秘境個人行,還附贈螃蟹吃到飽……」
「世界之旅竟然還有螃蟹吃到飽,真是太棒了~」
「呿!不需要評語!這是怎麼回事,母親大人?」
「這個嘛,其實是因為敵人好像出現在這個旅遊行程的目的地,那些大人物要我過去的.雖然覺得留下小彼一個人很過意不去,但為了世界著想,母親大人不得已……(而且因為最近沒去旅行,想說剛好可以趁機休息……)」她小聲附帶道.
「我全聽見了啦.」
「哎呀~」
母親天真地笑了.看她這副模樣,真不知道誰年紀比較大.
「總之,突然叫我去戰鬥讓我覺得很困擾.會出現一堆像剛才那樣的傢伙對吧?那不是我可以對付的對手—」
話還沒說完,某個柔軟的東西摸了我的頭.
「!」
不知不覺間,母親已經站在快與我的臉相貼的位置,輕撫著我的頭.她跕起腳尖,大概是想讓自己看起來高一點吧.那模樣非常好笑又叫人難為情,可是我感到很安心.
「—沒問題.一定沒問題的啦,小彼一定做得到,再說魔耶露也會陪著你.更重要的是小彼很強,比媽媽強多了.」
話語中沒有任何遲疑.母親一定沒有任何根據吧?但是話從她口中說出,就會讓人覺得真的沒問題.不是因為魔法,而是母親的話具有那樣的魔力.
被點名為夥伴的魔耶露,以雙腿站立,手臂交插,擺出毫無意義、自信滿滿的態度放聲道:
「今後多指教囉,彼兒!我會把仔調教成優秀的魔法少女!」
母親和魔耶露相視而笑,一副一切都很順利的樣子.然後,若無其事地踏上回家之路.
「……咦?還是等一下,說起來我是男的耶?你們是不是忘了這點?你們!喂!」
我用跑地追上他們試著說服,但是二人完全沒有聽進去.
「我說啊,從倫理上去想就行不通了吧?男生竟然當魔法少女!要是走錯一步—」
「沒問題的.」
母親篤定地說.因為她的表情相當有自信,讓我不小心有了淡淡的期待—可是,對這個人根本不能期待她會有正經的回答.
「因為有這種需要呀~」
緊握手杖的手發出顫抖.
「……」
我只能停下腳步仰望天空.然後,雖然不知道該說給誰聽,也可能沒有人聽得到,我還是吐了一句話:「誰的需要啊……」
天空暗到消散了我的喃喃自語,那是非常深的藏青色.


2. TUNER&NOISE

一醒來,眼前是純白色的天花板.
「……嗯.」
—我作了夢.
非常莫名奇妙的事.母親會飛、貓會說話,身為男生的我不知為何穿著女裝,還被奇妙的生物追著跑,一場荒唐至極的惡夢.
我頂著昏沉沉的腦袋勉強坐起身.一直睡下去也不是辦法,意識一旦清醒,就要趁腦袋運作前爬起來,這是起床的小祕訣.
我的房間統一採用白色和藍色裝潢,那是具透明感的色調.整個房間以天空為概念裝潢,陽光射入時,室內會一下子變得明亮,彷彿房間裡燃起生命之火般,我對此非常中意.
我動作熟練地拉開阻隔陽光的輕薄藍色窗簾,緩緩爬下乳白色床舖,坐到置於床邊的梳妝台前.
「啊……」
一邊打哈久,一邊拿起放在梳妝台前的梳子.我一起床,就會先梳理這頭亂糟糟的銀白色頭髮.因為很長,整理起來相當費時,不過偷懶不整理會更慘,所以這是沒辦法的事.
「一說想剪頭髮就會被罵.」
我想起母親純真的臉龐,以及她當年說過的話:「你討厭跟母親大人一樣嗎?」
—不過,現在反倒是我的頭髮比較長了.
我繞啊繞啊,將頭髮纏在手指上玩,喃喃道:「並不是討厭.」
大約花半小時整理頭髮後,接著換衣服.
我很喜歡身上這件水藍色和白色構成的天空圖案睡衣.
由上到下慢慢解開正面鈕扣後,肌膚一接觸到外面空氣,便打了個寒顫.天氣有點冷,我用雙臂抱住完全沒有日曬痕跡的雪白肌膚,利用自己的體溫暖和自己.
「好冷……」
我敏捷地穿上襯衫,在套上長褲前先穿襪子.這種順序很混亂,是因為腦袋還無法好好運轉.但反正最後的結果都一樣,無所謂.
手臂穿過袖子太長的制服外套(買的時候已經選最小號了),看了一眼放在床邊的時鐘,比預期的時間還晚.
稍微君快腳步走下樓梯,將放在餐桌上烤得恰到好處的奶油麵包,分三口全寒入嘴裡,一口氣吞下,然後走到左手邊的廁所快速洗臉、刷牙,匆匆忙忙進行早晨的準備.
「那我走囉.」
不是對誰打招呼,只是自言自語,這麼一來心思便飛到外面去了.我重新抓起放在玄關的書包,穿上排列在玄關中央的球鞋.
「慢走,彼兒.」
然後,就在一如往常準備出門之際—向前摔了一下.
因為魔耶露四腳著地坐著,搶先一步等在玄關前.
因為魔耶露四腳著地坐著,搶先一步等在玄關前.
會說話的貓—一大早就面對這沉重的光景,白白糟蹋了我的日常起床風景.要是去掉這個生物,就是平凡的晨間景致了.這個會動的不尋常存在,從三天前起就會在每天早上跟我打招呼.
「就說別加『兒』了.」
我也差不多適應了—不對,或者應該說,我對離奇狀況的適應力太強了.
我盡量不去看牠,打開玄關大門,陽光彷彿等著這一刻般灑落.我知道身體慢慢醒了,混沌不清的意識也逐漸清晰.
用腳尖敲兩下地面後,仰望天空喃喃道:
「……嗯,今天也好藍.」
在的彼端,天空一如往常地遼闊、湛藍.
「沒忘記帶手帕和衛生紙吧?還有生理用品—喵!」
我踩了囉嗦貓的尾巴一腳,衝了出去.
—母親外出旅行是三天前的事.
行李出乎意料地少,只有一個波士頓包.我想起輕裝的母親臨別時說的話:
「那媽媽走囉,下個月會回來.在那之前,世界和這個家的事就拜托你了,魔耶露也在,我想應該不會有事……不過別太勉強唷!因為小彼是我重要的……女兒.」
將世界和自家並列這點,很像母親的作風.
—還有,妳的兒子不是女兒!

「……就算委托我當魔法少女也實在……」
我走在上學路上嘆息道.
「為什麼?魔法少女不錯啊?」
嚇!
正當我沉浸於回憶中時,耳邊突然傳來聲音,讓我不禁猛然停下腳步.
「哇,竟能無視於慣性地停住,真不愧是彼方!」
「—拜托你別在別人心不在焉時突然插嘴,丈!」
同班的明日野丈,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身旁.
「哈哈,有什麼關係,介入別人的獨角戲可是出乎意料地有趣唷!」
「還是搞不懂你……」
他有著孤狸般細長的眼睛,是個嘴角總是掛著和緩笑容的少年.
座右銘是「不胖不瘦,相貌平凡」,是個要說古怪也確實古怪的友人.而且與座右銘願違,他的身材其實很瘦,至於相貌—雖然不難看,不過整體感覺相當神秘,他在學校裡有個「情報屋」的奇妙頭銜,似乎從操弄情報中獲得樂趣.
「然後呢,魔法少女怎麼了?要情報的話,我可以準備很多唷!」
「不需要.」
他最愛的東西就是「知識」.
他一邊玩著任其留長的瀏海,邊從瀏海空隙間,露出那雙難以讀出情感的眼眸.玩瀏海是他的習慣,然後他開始—
「魔火女很棒喔……至於棒在哪裡,就是魔法與少女這個神秘的組合.雖然魔法和女性原本就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但是在人類歷史中,恐怕永遠無法解開更深層的意義.那是浪漫的結合,不對,是昇華!」
—失控了.
與其說是操弄情報,應該說他是把不需要的情報強加於別人身上吧.
「那我先走了!」
我揮手跟他道別,使出全力奔跑.
「說到魔法少女,最近的需要有二人—彼方你有在聽嗎?」
到這個地步,他會化身為執拗尋找聽眾的貪婪獵人.他這時候的運動神經,搞不好足以被稱為校內屈指可數的實力派呢.
被他耗掉太多時間了……來得及嗎?
「彼方,等一下啦,一起共有知識吧.」
「我斷然拒絕!」
我全力奔逃於住宅林立的通學路上.

位處通往學校的最後直路時,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分鐘.要是沒能在時間內進入校門,等在前面的將恐怖的古文聽寫.雖然與「為什麼遲到就要寫古文」的疑問對抗著,但我可不想把寶具的時間浪費在不具建設性的事情上.
「彼方,最後衝刺!」
「嗯!」
我和丈互使眼色,使出殘存的力量.
「今天是—」
校門口總是站著從學生中選出的值日糾察,負責確認超過上學時間才到的學生.不過,要是和糾察認識的話,就有可能遊說得過.這是校園生活中的默契.
校舍壁鐘的時針正在前進,時間迫在眉睫.離校門越來越近,只差數公尺.
好,來得—噹噹噹噹.
「啊!」
明明只差幾步就到校門,是再三秒鐘就跑得到的距離,鐘聲卻無情地響了.
我在鐘聲響完後衝進校門,手放在膝蓋上.
「來,可~惜.」
比鐘聲更無情的話語,以聽起來非常愉快的音調傳入耳中.
聲音主人從校門的陰暗處跳了出來.
「—哈、哈……等、等一下啦,委員長……」
連調整氣息的時間也沒有,我勉強擠出聲音.本日的糾察,也就是出聲的主人緩緩走過來,慢慢輕撫著我的背.
我抬起頭,與制服右邊袖子掛著「值日糾察」臂章的黑髮少女四目相對.
用沒有一點傷痕的漂亮手指拿原子筆,在從項部懸掛而下的板子上「咔咔」書寫的人,正是我們班的委員長.
她看著我露出微笑,一邊用鼻子哼起歌來.大概是錯覺吧?越過肩膀看到的兩條辮子好像在跳動.
「早安,白姬同學.」
隔著時髦銀框眼鏡看到的那雙圓溜溜大眼睛,彷彿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般發亮.那眼神很孩子氣,不符合委員長這個名詞本身擁有的嚴肅的形象.
「呼,已經、不行了……」
磅!身後傳來丈倒下的聲音.不過先不理他,現在要和眼前的委員長周旋.
「早安,委員長.真是個涼爽的早晨喔~」
我若無其事地,試著丟出軟性的話題.
結果她噗滋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沒有惡意.
「今天茌得遲到喔?最近都有勉強趕上耶.話雖如此,那也只差幾秒就是了,對吧?」
話語中摻雜了些許挖苦.
「不,真的很抱歉.要不是半路上被麻煩事纏住,就會和平常一樣……」
我默默對背後的丈施壓,苦笑道.委員長配合我似地一起微笑.
「白姬同學的『和平常一樣』也都是差點趕上呢~」
臉上雖然在笑卻有股迫力,這是她在生氣的證據.
之後她很快地轉換表情,用法官唸判決的語氣說:
「今天本來應該算遲到的,不過對我來說,讓白姬同學久人情倒也不壞……所以,今次就放你一馬.」
真是個非常不適合擺架子的委員長.而且她雖然說這次,其實她每一次都會對差一點的時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久她的人情已經累積到數不清了,真不知道她記得多少.
「謝謝妳總是放我一馬,委員長.」
我道完謝,委員長臉上浮現滿足的笑容,哼唱著說:
「沒關係啦,挺好玩的.」
「……咦?」
我因為聽不懂而回問,她露出彷若白雲般柔和的微笑說:
「因為這樣一直站著很無聊,所以我總是很期待白姬同學快遲到的上學畫面,啊,不過……嘻嘻……」
這次是露出小惡魔式的笑容.這個表情豐富的委員長,在我們班上也是個領導人物,應該有不少男孩子想追她,不過—
「不可以對我之外的女孩花心唷!」
她屈膝後把眼鐘壓低,眼神朝上地望著我,她是連這種抓住男人心的小動作也得心應手的強敵.之所以一直沒有傳出緋聞,應該是因為很少有人可以和她匹敵吧?
身為委員長的嚴肅印象,與她本身擁有的天真氣息間的落差是一種凶器.即使從我眼中看來,也覺得委員長的確很有魅力.
「啊,啊哈哈哈……」
不過我不太會應付這種話題,只能一笑置之.
「好了,調情就到這裡為止.難得她放我們一馬,要是來不及趕到教室就沒意義囉!」
丈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復活了.她像要隔開我們似地站到我和委員長之前.我看著掛在校舍中央的時鐘,快到開班會的時間了.
「啊,對耶!—那,委員長,教室見.」
「嗯,待會兒見囉,白姬同學.」
我輕輕揮手,委員長也向我揮手,不禁讓人感到有些依依不捨.一定是她具備的那種獨特氣氛,讓我感覺很舒服吧?
我一邊衝向玄關,一邊回頭再次看向校門的方向,委員長依然朝著這裡揮手.
—佇立於校門前的少女其視線遠處,那是沒有一片浮雲的湛藍天空.
壯觀到奪走在早晨熙來攘往的喧囂中,無意間仰頭的人們的心,使他們佇足片刻的清一色世界.
它永遠位處於人類上方,為人們填補內心的小空洞.如果說孕育生命的地方是大海,那麼人們的歸屬地就是天空.因為只要抬起頭,必須回去的地方就在那裡,因而生命才能安心地活在當下.
然而,沒有人發現—落入青色之中的一滴黑色.
那是宣告「某件事」即將展開的小小預兆.

—起.
(……?)
—起床.
(……?)
—兒.
現在是……對了,進教室開始上課後,突然睏了起來……呃?
對了,在我舒服地打盹時,聽到了似曾相識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非常爽朗,照理說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起床!彼兒~」
「就是這種聲音.
「碰!」
我猛然起身,座椅撞到後面桌子,發出很大的聲響.
「嗯,怎麼了白姬?終於睡醒啦~」
接著傳來男老師不高興的聲音.我一下子會意不過來,往四周看去,發現現在正在上課.再看看時鐘,早就是第二堂課了.看來第一堂課被我睡掉了.
「呃,那個,對不起……」
我在同學們的竊笑中坐下.
……幻聽嗎?應該是吧,再怎麼樣也沒道理會在學校聽到魔耶露的聲音.
我一邊不好意思地笑,一邊看向下方,正好看到放在桌邊的包包.
「哈囉~你在上課時睡著實在無法令人稱讚唷!」
只嗒碰砰只刷.這次換成準備坐下時,從椅子上滑落.
「白姬,你從剛才到底在搞什麼?嗯?剛才好像有聽到聲音—」
「老師對、對不起!我去洗把臉!」
我大喊著堵住老師的發問,隨即抓起放在桌邊的包包,不待一臉錯愕的老師回答就飛奔而出.離開教室途中,還與委員長四目相交,她雖然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卻很開心似地微笑.
一出教室後我馬上彎下身,衝向與廁所相反的方向.我小心不發出腳步聲穿過走廊,跑向角落的樓梯.
我抱著包包二階作一階地爬上樓梯,來到一扇上了鎖的門前,從胸前口袋取出隨時備用的髮夾,只花幾秒鐘便打開門鎖.
—門外晴空萬里.
這裡是校舍頂樓,一方面因為現在是上課時間,加上學校本來就禁止學生進入頂樓,所以沒有看到半個人影.我很喜歡從這裡眺望天空,經常溜到這裡睡覺,這算是我私人的秘密空間.
「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關上入口門的同時,我大聲怒吼道,吼的對象當然是從放體育服的包包中探出頭的金色貓.
「我慹該有叫你別跟來學校啊!」
「……我比較在意你怎麼打得開這裡的門鎖.」
「那種事不重要!」
「哇,這孩子竟然這麼兇……」
「不用在意那種事小!回答我的問題!」
魔耶露若無其事地回答:
「既然受託照顧你,我當然要整天緊跟著你啊,像影子一樣緊緊跟著.」
實際上,這不是魔耶露第一次跟著我來學校.
「啊,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去窺視你的私生活喔.」
「幹嘛笑得那麼燦爛……」
順帶一提,她昨天是躲在鞋櫃裡.我完全無法想像牠是怎樣進去裡面.不,是根本不應去想,昨天當我打開鞋櫃時,牠以飛快的速度跳出—前天倒是從教室的陽台窺視我.
總之,自從母親出遠門後,魔耶露便用各種方法跟著我到學校.昨晚花了很長的時間罵牠一頓後,還以為這下牠應該得到教訓了.
「呼,不過在那個包包裡面還真痛苦啊,又窄又晃.唯一的優點,是彼兒的體育服好香啊~」
—就是這樣.
「在日曬後的暖呼呼香味中,有著彼兒肌膚淡淡的柔和香—痛痛痛痛痛!不可以拉我的鬍鬚!對貓來說,鬍鬚的功能相當於三半規管耶!」
「那我就把這些鬍鬚全都拔光,讓你一輩子動不了.」
「哎唷唷,彼兒真恐怖!眼神好冷漠喔!」
我從兩邊整把抓住魔耶露的鬍鬚向外拉,一邊認真思考怎麼做才能使牠像雙貓一樣乖乖待在家裡.
「因為啊,彼兒,經過三天後你已經完全鬆懈了吧?但不知道敵人什麼時候會出現唷!」
「我的敵人是企圖擾亂平靜校園生活的你!我才不管什麼敵人—敵人?」
我放開魔耶露的鬍鬚,牠一溜煙地跑開與我拉開距離,並以雙腿站立,熟練地用隻手壓住鬍鬚說:
「就是敵人啦,敵‧人!可別說你忘記了!」
我並沒有忘記,雖然沒有忘記—
「那個,總覺得應該已經沒事了……」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原以為可以就此不了了之,看來是行不通的.進入訓話姿勢的魔耶露開始說:
「總之,你太缺乏警戒心了,應該更像個魔法少女—」
……沙沙.
「……喂,魔耶露.」
「抱持正義的決心……什麼事?」
「敵人……NOISE出現時,我要怎樣才會知道?」
「嗯—這個嘛,要看距離,不過應該會聽到『聲音』.電視上不是有那種沒有影像的頻道嗎?像沙塵暴的那種,和那個聲音很像,我想距離越近應該會聽得越清楚唷.」
「所有人都聽得到?」
「不是,只有魔法少女.理論上,出現NOISE所產生的扭曲,會影響到你們持有的魔力……」
—沙沙、沙沙.
魔耶露似乎沒有注意到.
—這個猶如直接觸及鼓膜,讓人不快的聲音.
「這麼說,這個聲音果然是……」
「難道!」
魔耶露的表情瞬間變了.她進入備戰狀態並露出銳利的眼神.
「沒錯,而且—」
噪音停止了.
「很近!」
咚.
在微弱振動聲響起的同時,圍住頂樓四周的柵欄發出震動.
我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發現在頂樓最深處的柵欄上,有個什麼東西攀著,是體型比我稍大,表面具光澤的緣色物體.以四肢靈巧抓住柵欄的那個物體是—蜥蝪!牠用暗淡無光的眼睛看向這裡,敏捷地以四腳著地,然後驀地挺身.
牠用兩條後腿穩穩站立,兩隻前腳則像在尋找獵物般不停一開一闔.當中最突兀的是那傢伙背上的翅膀,是類似蜻蜓般兩兩一組共計四片的翅膀.我從來不曾見過這種生物.
魔耶露語帶緊張地喃喃道:
「NOISE,那是你們魔法少女……不,是活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類的大敵,絕不可以出現在這裡!」
—雜音.
魔耶露如此稱呼該「敵人」,那個擾亂並破壞世界旋律的存在.
NOISE—外形奇特、為非作歹的存在.
至於對抗這個雜音的人們,則被稱為調音師—「TUNER」.
那是魔法少女的統稱,也是統轄分散在世界各地的魔法少女的組織名稱.
世界是建立在無數的知識上,也就是說,生命具備的種種意念,儘管彼此糾結卻能維持平衡,構成現今的「世界」.
企圖破壞它的是NOISE,調整它的則是TUNER.魔耶露曾說過,據說這個架構自古便已存在,而魔法少女的概念之所以如此浸透到世界,也是因為她確實存在的關係.
不過魔耶露的解釋中,我有半數以上沒聽懂.一方面是因為我沒有試著去理解,當然魔耶露不擅長說明也是原因之一—牠的說明方式有點複雜.
所以我當時只簡潔地提出一個疑問.
「NOISE的目的是什麼?」
敵人想做什麼?雖然聽說牠是為非作歹的存在,但是真的有這麼籠統的壞蛋嗎?
魔耶露沒有明確回答這個疑問.
只是,「NOISE是敵人唷!唯獨這點是確定的.」
牠刻意挪開視線,用篤定的口吻斷言.不知為何,我那時從魔耶露的聲音中,感受到了有別於敵意的其他情感,那是近乎哀愁般沉靜的情感.
無法繼續往下問,因而說明便結束了.

「……可是,為什麼偏偏出現在學校……」
「原因很簡單,因為牠發現了獵物.」
魔耶露不屑地說.
「牠從上空發現我們的身影,所以—」
「所以就來攻擊我們?這樣不分青紅皂白?」
NOISE在我的想像中,以為牠應該是更……對,就像卡通裡面看到的魔法少女故事那樣,是進行可愛「破壞」的壞蛋.但是,魔耶露無情地否定了我的天真想法.
「所以就說牠是敵人了.」
「……嗄!」
果真是如此的話,這些傢伙的確是—不可以出現在這裡的存在.
「總之,快點變身吧!把那傢伙打倒!」
魔耶露盛氣凌人地大叫.
所以我也—『我不要!』強硬地拒絕.
「我才不會被現場氣氛騙了咧,反正又會被迫穿女裝對吧!」
「不然你要怎麼迎戰?」
魔耶露不罷休地問.不過,我也不能退讓.
「就這樣—」
啪噠,蜥蜴一邊發出襄人不寒而慄的聲音,朝著這裡接近.
「—戰鬥給你看!」
我在宣誓的同時,躍入對手的攻擊範圍內.先動手的是蜥蝪,牠一發現我的動靜後立刻舉起手臂,朝我斜揮而下.那只是這麼一個動作,但牠那五根細長的手指指尖處,銳利的爪子發出微弱的光芒.
不過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沒有人會笨到吃下如此猛烈的攻擊.我毫不遲疑地潛入牠懷中,讓牠的猛擊揮空.然後,我屈著身順勢抱住牠的左腳,將牠直接高舉向天空.
蜥蝪一個站不穩失去平衡,摔到地面.
「你的作為真讓人訝異.」
魔耶露差點從的肩膀摔下,牠用驚訝的口吻喃喃道.
「因為我不知道真正的打鬥方法啊.」
—我的周遭從以前就很不平靜,總是有許多麻煩不請自來,那些騷動全都是母親白姬此方所引起.我們曾經被一群黑衣男子追逐,也遭受過從神秘研究所脫逃的生物攻擊,而且是不分夢裡還是現實地到訪.
我的戰鬥方式就是這樣養成的.
與其說是戰鬥,我只是策動「打破現狀」的方法罷了.
「不過彼兒你太亂來啦,哪有拒絕變身的魔法少女.」
「用類似詐欺手法陷害我變身的傢伙,沒有資格說我!」
「先不說方法,毀約可是會遭到天遣哦,天譴!我是無所謂啦.」
「打敗牠不就好了,打敗牠!結果是一樣啦!」
原本倒下的蜥蝪,用爬蟲類特有的噁心動作以一百八十度回轉.
「啪沙!」
牠微微振動背上的翅膀,一發出有如空氣哀號的叫聲,馬上從非常近的距離飛躍而來.我當場上身往後一仰,避開牠的衝撞,敵人飛過我後即停止振翅,在我身後降落.
磅!
降落地點的混凝土立刻粉碎凹陷.
……好大的威壓!而且還破壞公物,這應該不算是我造成的吧?
就在我感覺到不同意義的危機感時,著地的蜥蝪看起來似乎—消失了.
「哇!」
我無意識地彎下腰,爬蟲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過我的頭頂.爬蟲類靈敏的動作,加上運用翅膀的自在行動,這種組合真討厭.
魔耶露看了看我的臉,悠哉地問.
「彼兒,差不多想變身了吧?」
「不准叫我彼兒!」
我跳起來,鎖定飛來飛去的敵人其降落點,使出空中飛踢.原以為是趁其毫無防備的這一腳—竟被擋下了!
「什麼!」
蜥蝪用側腹擋下我踢出的右腳,企圖將我舉起.
「唔,呀!」
我借力順勢一跳,左腳奮力踹向敵人側頭部.受到整個體重加持的這一擊,蜥蝪的身體搖晃,同時放開了我的腳.
儘管失去平衡,我總算順利著地.
「被逼到絕境了……」
我確認自己的處境後,也意識到我從頂樓中央慢慢被逼回出入口位置.雖然也有逃跑一途,不過我沒有不負責任到把這種生物放置在學校不管.
可是,那傢伙對攻擊完全沒有反應……簡直像在毆打橡皮.
—咚咚咚.
突然間,有人敲著頂樓的門,接著從門的另一頭傳來聲音.
「白姬同學,你在這裡吧?老師很擔心唷!」
「嗄?」
這個把我緊繃情緒沖走的柔和音色,不會錯,就是我們班的委員長.大概是看我一直沒回去,所以老師派她出來查看吧.
她知道我休息時總是待在頂樓.
「委員長,不可以進來!」
我朝著快被打開的間吼道.
「什麼!」
「我馬上就回去,委員長妳先回去吧!」
即使我對著門的另一頭如此說,委員長還是半開著門,沒有任何動靜.
「不行啦!身為班上的委員長,我不能放任隨便衝出教室的同學不管,所以讓我進去!」
她又繼續推門,但我用飛快的速度以身體擋住快被打開的門.
「等一下,我看到枕頭囉!委員長妳抱著枕頭吧!有拿吧,畫有綿羊圖案的枕頭?看起來好像很好睡!妳根本就是來睡覺的嘛!」
門另一頭的委員長,用超乎想像的大力道壓向這裡.
「沒有,我、沒有拿啦!也沒有想『老師對不起,因為白姬同學在校內到處奔逃,沒辦法回來上課』之類的藉口~」
魔耶露佩服地點頭:
「……原來如此,上課中突然跑掉的彼兒,對上去帶人回來的同班同學而且還是委員長.可惜啊彼兒,你完全被壓制住了,她真是厲害的謀士.」
「別做多餘的分析,快來幫我!」
我緊貼門板小聲喊道.然而,這一側還有一隻不會看狀況的白目傢伙.有翅膀的蜥蝪發出啪噠、帕噠的聲音緩緩靠近,擺出一副活像是知道我現在動彈不得的驕傲態度.
「NOISE真不機靈—那個,委員長!老實說,現在有個東西不想讓妳看到—」
「—彼兒,你走頭無路時編的藉口不夠犀利喔.」
門另一頭的委員長沉默了一會兒,不知為何突然小聲地說:
「……那是被看到會不妙的東西嗎?那該不會是……嘖……」
「委員長,妳剛才『嘖』了一聲吧?妳誤會啦!我不知道妳想到什麼,但我是為妳著想—」
委員長語帶嬌媚地輕聲道:
「竟然說想我……白姬同學……」
「你漏了一個字吧?」
「如果是白姬同學的話,我……」
為什麼我身邊老是圍繞著無法溝通、我行我素的人啊!
門前的蜥蝪、門後的委員長,兩邊我都拿他們沒辦法.這樣下去可能會把委員長捲進來,可是唯獨這件事萬萬不行.
考慮到最後,終究還是回到最僅存的唯一結論.
「……啊啊真是的.魔耶露,變身的話可以在幾秒鐘內解決這傢伙?」
為了不被委員長聽到,我刻意用消沉的語氣說.
魔耶露對我的聲音感到困惑,不過一會意後,眼中發出燦爛的光輝說:「你終於願意麼……」
因為牠好像要喊出來,我趕緊摀住牠的嘴巴.
「太大聲了.然後啊,幾秒?」
魔耶露瞄了一眼逼近眼前的蜥蝪.
「十秒!」牠篤定地大聲說.
「好.」
我揚起嘴角,手舉向天空.
像在對天空說話一樣,發動「咒語」—
「……遍及天空的盡頭.」
光束落下,切開碎雨雲,將世界一分為二.
蜥蝪型NOISE倒退了幾步,停下動作,明顯看得出在害怕.大概是憑本能感覺到了吧?感覺到那東西將消滅自己.
在落至地面的蒼柱中央,豎立著一根手杖.
手杖尖端的無色透明寶石正凝視著身為主人的我.我輕吸一口氣後伸出手,清澈透明的蒼光領域接納了主人的手—我用力抓起手杖.
精神為之一振,穿梭於體內的意識在瞬間被重新設定,創造出嶄新的自我.
再一次感受到,這是—
「—魔力.」
就在我確信該力量的瞬間,身上穿的衣服起了變化.
首先,從上半身到下半身都纏繞著青色光芒,透著極為耀眼的光芒,讓人心情爽快的感覺.
可是正當我心想自己被光芒包圍時,下一瞬間,制服變成光粒子開始消失.(錄:以上兩句看不清楚,抱歉)
「咦?」
就算想制止也擋不住光,衣服彷彿鬆開似地消失.
「慢著,哦!」
雖然有光芒裹住身體,但全身一絲不掛的模樣太難為情了,非常難為情!
我挪動視線……看到魔耶露正看向這裡,而且還睜大眼睛,一副拚命想看清楚什麼的模樣.
在光線的阻擋下,牠應該什麼也看不見.應該是這樣—不過,我還是急忙用手遮住身體.
思緒倒回至某日.
「—聽好了,小彼,魔法少女最大的看頭就是變身唷.」
「對不起,我完全聽不懂母親大人在說什麼.」
那是第一次變身的日子,在我的臥房裡教導我魔法少女基礎知識的母親,突然熱切地宣稱.
「被編織出的咒語、呼應而出的魔法道具、迸開的衣服、祼露的稚嫩鮮活柔膚—」
「最後那句是多餘的吧.」
我冷冷道.總覺得隨便她了.
母親打心底感嘆似地說:「小彼……魔法少女不脫的話誰脫呢?」
「誰都不脫啦.」
「……媽媽只是想看看小彼不像女孩子的模樣……」
水滴滑落她的臉頰,那是千真萬確的淚水.
「晚安.」
「我鑽進被窩裡.」
「真是的,不聽媽媽的話就睡覺的壞孩子……要被剝光~」
「慢,住手!」
我倏地起身時—
「已經太遲囉~」
「哇啊啊!上衣釦子一下子就—」
「誰叫你不老實給媽媽看~再說,關注孩子的成長是母親的特權唷~」
「幹嘛臉紅?為什麼喘氣!慢著,母親大人!下面、下面不行,唔……啊啊啊啊啊—」

「彼兒、彼兒!不過變個身,你為什麼流那麼多汗?」
時間僅一瞬,只經過不到五秒鐘的變身時間,但我的意識已經滿是瘡痍,幾乎要靠著手杖撐住才能勉強站立.
來自過去的精神創傷,具有今天一整天裡最致命的殺傷力.再看到裹住自己身體的衣服後,我受到二度重創.
我原本對服裝抱持些許期待,結果還是大大的白襯衫、藍白相間的格紋短裙,以及緊到讓人懷疑是不是在整我的綁腿褲.將頭髮紮在頭部兩側的紅色鍛帶,頂端豎立,隨風搖曳,形成紅色與銀白色相交的絢彩.
依舊是這副叫人難為情的裝扮.
「……沒事,嗯,已經沒事了—」
我意識到自己的膝蓋快沒力了.
「喂,彼兒!別在戰鬥前輸掉啦!」
「都是你害的啦!」
我不小心大吼.
「白姬同學?你好像怪怪的唷,到底怎麼了?難道是遭遇到未知的狀況?」
從我身後的門另一頭,傳來聽起來好像很開心的聲音.
對了,現在不是被過去擊倒的時候.
「魔耶露,我該怎麼應戰?」
聽到這個問題,肩上的魔耶露畏縮地盯著我,說不定是覺得傻眼.接著,朝蜥蝪奮力一指—
「放手進攻吧!」
牠氣勢洶洶地大喊.
「……然後?」
沉默—接著吹了一會兒平靜的風.
「?」
啪唰.
我朝著一臉打心底感到不可思議的魔耶露一揮,把牠打下肩膀.
牠碰一聲掉到地面後馬上起身,以責備的口吻說:「你幹嘛啦!」
「……哪有人解釋得那麼籠統!應該還有什麼吧?像是不管是什麼敵人,都能一擊打倒之類的!」
「這種事情別人哪有辦法教啊!基本上,魔法的使用方法不是別人教就會的唷.不是常有嗎?初次變身的魔法少女使用了沒人教過的魔法.那是由內心的思緒而生,自然構成適合自己的魔法—總之,就是自己的形象.」
「完全聽不懂!」
目前還在戰鬥中,但我卻忘了要戒備,小聲爭論著.在這段期間,原本毫無動靜的蜥蝪毅然飛來.
「!」
身體反射性動了.面對一回神已逼近的敵人,我蹲坐在地,左手撐地、右腳畫出弧形,鎖定對手腳踝使出低空回旋踢.原本覺得如果能牠跌倒就夠了,然而踢出的這一腳1,竟帶來了超乎想像的結果.
就在我掃過支撐對手重心的腿時,敵人的軀體在空中旋輚了一圈,就像風車一樣.我一邊起身,對著在空中旋轉的敵人再來一記回旋踢.
受到踢擊的敵人,有如漫畫中描繪的場景一樣,以窩囊的模樣朝我的正側方彈開,然後猛烈撞上頂樓欄杆.
順利發動一連串的攻擊後,我整個人呆住,連踢出的腳都忘了放下.
「……好輕.」不禁脫口而出.
我感覺到身體動作並未受到風力阻礙,反而與風融合為一.當逆風轉換成順風的瞬間—我有種「被解放」的感覺.
這麼說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像這樣邊留意風邊戰鬥,之前一直都感到很混亂.
「……你好像注意到了.」
魔耶露揚起嘴角,流露出大無畏的微笑.
「身體比平常敏捷對吧?現在的你處於從一切束縛中獲得解放的狀態,擺脫了重力的枷鎖,應該也幾乎感覺不到空氣阻力.」
原來如此,難怪身體從剛才就一直躍躍欲試.第一次被迫變身時,因為一直在意裝束而沒注意到,現在終於有真實感了.
「這真是魔法少女啊……」
在電視與漫畫裡看到,具備「人類無法擁有的力量的人物,該力量比想像中更著重實際的「戰鬥」行動.我再次自覺到這不是開玩笑的.如今,自己真的成了這樣一號人物.
我攤開手掌,然後握住.只是這樣一個動作,感覺已和以往不同.
—也覺得有些恐怖.
「算了.」
要想以後再想就好,反正我討厭猶豫不決.
「總之現在先解決這傢伙!」
—是啊,我決定了.
我隔著門對委員長大叫:「委員長,妳數到十就可以打開這扇門了!」
「好,我知道了!」
聽到委員長的回答,我雙手緊握住比自己身高還長的手杖正中央,一鼓作氣衝了出去.
「十秒喔—一.」
委員長出聲開始倒數.
我腳跟地後再以腳尖蹬離地面,只是這樣的動作,就達到身體從未感受過的未知加速領域.裙襬飄揚、銀髮隨風舞動,我飛也似地奔馳.
只有現在可以暫時忘掉羞恥心!
不消一秒鐘的時間,我已經衝到倚著柵欄的敵人懷裡.左手拿手杖,以右拳擊向敵人腰部.
「二~」
紮紮實實的傷害,貫穿了原本毫無反應的敵人軀體.蜥蝪發出慘叫,胡亂揮擊手臂.我的上身後仰閃過牠的手臂攻擊範圍,手碰觸背後地面,一個後空翻,瞄準牠的下顎往上一踢.
「三~」
下顎受到猛烈踢擊,蜥蝪的身體被拋到空中.
我落地後,手杖往地面一撞.在發出磅一聲時,石屑同時發散,手杖陷進地面.
「四~」
「魔耶露,你下去一下.」
我一邊整理亂掉的裙襬,對魔耶露說.
「喔咿!」
魔耶露怪裡怪氣地回答,靈巧地降落到地面.
「五~」
我刻意吸氣,再一次吐出.
魔法的使用方法不是別人教就會是嗎?
然後右手放在手杖上,對在空中毫無防備的敵人大聲道:「不好意思,讓我測試一下囉.」
一切都是自身的形象—我在心中描繪前次戰鬥時,釋放出最後一擊的那一瞬間.
就在我一邊回想烙印在腦中的瞬間,手杖一邊發出「鏗」地有如輕敲水晶的聲音並產生震動.
連接了,我篤定地想.以此為契機,我知道有股力量慢慢充滿體內.那是不同於內體之力,填滿體內空洞部分的未知力量是—魔力.
裝飾於手杖尖端的寶石,綻放出讓人連想到澄澈藍天的蒼色光芒,彷彿迫切期待著魔力解放的這一刻.
那時候,我是這麼想的.
面對放眼望去的離奇光景,半強制性被捲入的戰鬥,以及無視人類性別的可恥服飾.對這些脫離常軌的東西,我只有一個簡單的念頭.
—「給我消失」!
「八~」
蜥蝪在空中振翅,重新調整姿勢.
—我拔起手杖,在原旋轉一圈,靠著敵心力用手杖在地面描繪.銀白色秀髮勾勒出圓形弧線,翩翩舞動.紅色鍛帶也一同點綴虛空,我將力量注入握住手杖的日裡.
我沒辦法巧妙地擊出華麗的魔法,現在只能—
「盡全力—」
咚!
我腳蹬地面,躍向天空,產生自己變成子彈的錯覺.
「—除掉牠.」
隱含於雙手緊握的手杖中的臂力、離心力、以及魔力.
「九~」
蒼之魔力點亮手杖的軌道.
「喔—」
和天空同色的光束前方—是NOISE.
「呀啊—」
與魔法少女不相稱的原始的一擊,超越聲音及光束的單純全力揮棒.手杖被吸入敵人體內,無法停下,身體被威力貫穿.
我手中留下沉甸甸的觸感,NOISE的身體則被拋向高空.敵人的身影不斷上升,變得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身影,然後持續墜落.
墜落到無重力的遙遠高空—天際的彼方.
「……」
殘留在手中的麻痺感讓我確信戰鬥結束了.
還來不及沉浸於勝利的餘韻,耳邊便響起嘹亮的倒數聲.
「十!」
這時,鐵門轟一聲被用力推開.
「……咦?」
「……怎麼了?委員長.」
委員長瞪大眼睛東張西望,神情中明顯露出失望.頂樓一片平靜,靜到讓人無法想像一秒鐘前的光景.我在千鈞一髮之際解除變身,極力裝出平靜的樣子,小心不被發現急促的心跳.
「真失望.」
隻手抱著枕頭的委員長,如同其所言,一臉失望地嘆氣.
「妳本來期待會看到什麼?」
「這……不能講.」
—她幹嘛臉紅啊?
「那~個……呃!我只是不想被妳看到這個,這傢伙啦!」
我把像平常一樣坐在肩上的魔耶露放到地上.結果,魔耶露簡短地「喵」了一聲,發出造作的聲音後趴下.
這是我為讓整件事符合邏輯,臨時想到的設定,魔耶露似乎立刻察覺到了.牠做出最近很少有的,貓咪該有的行為.
「……小貓?牠的叫聲有點怪耶.」
「是啊,我也沒料到牠可以模仿得—不對,是叫得這麼奇怪.」
我低著頭瞪了魔耶露一眼,魔耶露也回瞪我,眼中流露出「真失禮,我的叫聲哪裡怪了!」的情感.
「喵~」
彷彿在說「給我聽清楚」,魔耶露又叫了一聲,不過這個叫聲也……
「……牠的叫聲果然很怪,好像人類模仿貓叫的聲音……」
委員長謹慎地壓住裙襬坐下,正準備摸魔耶露的喉嚨時,魔耶露逃跑般敏捷地跑開,靠到我身邊.
「……」
我默默坐下,與魔耶露四目相交,用比嘴巴說更有說服力的眼神交談.
「為什麼你明明是隻貓,卻叫得這麼不自然.現在想起來,你從以前就完全不叫喔!」
「囉嗦,你這花心大蘿蔔!」
魔耶露咬了我的手一口,有點痛.
為了反擊,我把牠整個身體翻過來,結果牠用前腳抓住我的手臂,打算對我使出貓踢.喔,對了,這段對話完全是眼神的交流.
「……嘻嘻,牠很黏你呢.」
看著我們的舉動,委員長嘻嘻笑著.好不容易甩開魔耶露,我思索著該怎麼回答.
「呃,那個,嗯……應該是因為我偶爾會在這裡餵牠吧.」
其實是每天在家裡餵就是了.為了以自然的形式掩飾,目前只能姑且這麼說.不過看著委員長平靜的神情,讓我有種被完全看穿的感覺,這大概也是因為她是個擁有「委員長」器量的人吧?
再繼續待在這裡好像會露出馬腳,我盡可能自然地說:
「啊,差不多該回去了喔!委員長.」
「……什麼啊,這麼露骨的演技.」
魔耶露用只有我聽得到的聲音吐嘈.我假裝沒聽見,急忙站起身.
委員長被我這樣催促後還是坐著不動,露出困惑的表情,一副要脫口而出「要回去哪裡?」的樣子.不過,大概是想到畏帶我回教室的原始目的,便主動站起來.
「啊!對喔……真可惜.」
「呃,什麼可惜—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也不行!基本上,妳離開教室時沒有人吐嘈嗎?竟然拿著枕頭!」
「那,白姬同學……要睡嗎?」
她把枕頭抱在胸前邀我.那看起來柔軟又有彈力的枕頭,眼鏡下那雙單純的眼眸,來自小惡魔的誘惑雖然非常有魅力,但是—
「不行!」
不過我對誘惑早就習以為常了,雖然我實在說不出會那樣做的是我的親媽媽.
委員長不高興地哼了一聲,我拉起她的手,打開頂樓的門.讓她先走後,用手指抓起步履輕快地打算跟在她後面的魔耶露的後頸,將她丟出門外.
「幹、幹嘛啊!」
「我總不能帶你回去吧?」
「你打算把我丟在寒風中?惡鬼!你是惡么……啦……!」
魔耶露的話變得斷斷續續,逐漸消失.我只是回以微笑.
「那我走了,委員長在等我.」
「啊,等一下.」
我停下準備踏出的腳步.
「還有什麼事?」
「—她是?」
這句話當作疑問句略嫌說明不足,不過在這個情況下,「她」一定是指委員長吧.
「我們班的委員長啊,看就知道了吧?」
辮子頭加上眼鏡,雖然凡事最好不要用成見去判斷,不過初次見到她的人抱持的第一印象,應該就是「委員長」這個形象千篇一律的角色吧?
「你跟她很要好嗎?」
本來很想問牠為什麼這樣問,不過因為委員長大概在等我出去,不得已只好簡潔地回答:
「嗯……我想,算還不錯吧.」
之所以無法篤定地說交情很好,是與她的性格有關.
她和所有人都很好,但這也表示,對周圍人而言,無法進一步與她建立關係.就算稱得上朋友,但要說好朋友的話……總覺得有點冒味.
「喔……」
魔耶露滿臉困惑,瞇起牠的大眼睛.
「那我走囉.」
用紅寶石色雙眸望著天空,魔耶露只是「嗯」一聲回答.

在無人的樓頂,魔耶露陷入沉思.
「一個禮拜就出現兩隻NOISE?」
牠仰望天空.
「再怎麼說頻率都太高了,是偶然嗎?」
—魔耶露還沒有發現……
落入空中那個細小但確實在成長的「異點」.

事情發生在當天回家時.
「喂,魔耶露.」
在返家的路上,我喊了若無其事坐在我肩上的魔耶露.
「嗯?什麼事?」
「今天中午,如果我被委員長看到變身後的模樣會怎麼樣?老實說,要是被誰看到那副模樣,我可能會全力打倒看到的傢伙,直到他的記憶消失.」
「別一臉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恐怖的話啦!正義之士!」
魔耶露厲聲道,我趕緊摀住牠的嘴,東張西望.
牠小聲地繼續說:「聽好,我們並不是想把你變成鎮上名人.何況按常例規定,正義之士的真面目是不能曝光的.」
「哪裡的常例啊?」我的問題被魔耶露輕易略過.
「—阻礙認知,這是變身為魔法少女時會自動啓動的魔法.就算被認識的人看到,對方也只會把你看成別人.不過這到底只是視覺的錯認,對魔力持有者無效.如果只是在這個鎮上,我想應該不會被任何人看破.」
「原來如此,變身時我會變成別人啊—那不用面具就可以搶劫囉?」
「真不愧是此兒的女兒啊……說出的每一句話都一樣.」
「不准說女兒!」
看來血緣果然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果真如此的話,肩上的重擔會減輕很多,但倒不是認同變身這件事.
「以你的情況來說,我不認為真面目曝光會有什麼困擾.
—做讓人開心的事,沒道理會被討厭.」
魔耶露舉著兩腳輕撫耳後到額部的部位,一邊用細微到不仔細聽就會聽不見的聲音娓娓道來.冷漠的口吻聽起來有點反常.不過魔耶露只是一個勁地洗臉,看起來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這是很小的事,但因為魔耶露一向是用爽朗過頭的聲音說話,很少會這樣喃喃自語.
「……懂了就快點回家吧!」
我和緩緩抬起頭的魔耶露四目相交.
被大大的紅寶石色眼睛凝視著,我不禁挪起視線.
「嗯、嗯,說的也是.」
魔耶露只是一如往常坐在我的肩上,但感覺起來卻特別重.
「大概是我多慮了……
「……魔耶露到底是何方神聖?」
腦中突然掠過這個疑問.
—我只知道牠是母親七年前撿來的貓,喜歡吃加橙酢的溫豆腐.當年看到牠吃溫豆腐,讓我有三年的時間一直以為貓會吃豆腐.對了,牠不吃貓食.喜歡泡澡,水溫不能太熱也不能太溫,總是和母親一起入浴.印象中我偶爾想跟牠一起洗時,牠會相當排斥.要是硬要跟牠一起洗,牠就會一直縮在浴室角落,最近則是以一人(一隻?)泡澡的特技躲我.至於其他我所知道的,都是這類日常瑣事.
—我對於最重要關於魔耶露本身的事,幾乎一無所知.
不,我以前根本毫不在意.這是當然的啦,直到幾天前我還以為魔耶露是隻普通的貓.然而現在再看牠,牠會說話,觀點及想法也和人類完全一樣.可是魔耶露確實擁有魔耶露的過去,那個創造出現在的牠的過去.
「一起生活了七年,我卻什麼都不知道……」
我用小到幾乎消失在風中的聲音喃喃道.
「你剛說什麼?」
肩上的魔耶露露出訝異的神情問.
「回家吧……魔耶露.」
—即使如此,我和魔耶露依然是共同生活了七年的「家人」.這段時間的羈絆,是千真萬確的.
「嗯?」
「我對一臉無法釋懷的牠報以微笑.
雖然牠跟著我去學校這件事很傷腦筋—不過像這樣二人一起回家,感覺挺不錯的.儘管沒有說出口,這時候的我確實這麼想.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8-29 16:01 编辑 ]


Other side — 魔耶露

「從今天起,這裡就是你的家唷.」
一雙溫暖的手抱著我.來到一間極平凡的透天屋子前.就像一般上班族花上大半輩子買下的房子,那是白色的兩層樓建築.從外面就看得到的庭院,其面積頂多只能勉強用來烤肉,應該沒辦法玩傳接球.
我被外表看起來簡直像名少女的「女性」抱在懷中,進到屋內.
女性的名字是—此方.
「我回來了!小彼,我回來囉~」
此方在玄關前突然大喊,二樓似乎有人.
「—不用喊那麼大聲我也聽得到!」
從走廊深處的樓梯,傳來宏亮的回應.那是與此方非常相似,音高而響亮的清澈聲音.緊接著,傳來咚咚咚咚下樓梯的聲音.單從腳步聲聽起來,可以推測是個與此方不同,個性沉穩的人.
「歡迎回來,母親大人.」
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她—是女孩子嗎?那是身上穿著一件鬆垮的大T恤,年紀大約七歲的小女生.單從外表判斷的話可以斷定是女生.但是我感覺到來自非常接近直覺領域的違和感.
「……母親大人,這孩子是?」
長得像與此方非常神似的小女生,一看到我便如此問.
「—是魔耶露唷.」
此方把我放到地上,一副非常理所當然似地介紹道.
「她應該不是問這個吧?」
我在心中如此想,但是小女生的反應完全出乎我的預料.
「喔,請多指教唷,魔耶露.」
正想說她走了過來,卻突然就摸了我的頭.我很久之後才意識到那行為是「撫摸」.因為我幾乎沒有這種經驗,只愣愣地發呆,甚至連自己感到舒服的心情也沒注意到.
「我女兒很乖吧,她叫作彼方呢.」
此方輕聲說.
「彼方……」
聽到這個單字,浮現腦海的果然還是—天空.原來如此,如果以籠統的印象來看,這孩子的確是「蒼」.不是燦爛的青,是透明的蒼.
我如此理後,彼方露出無法認同的表情對此方說:
「—母親大人,不可以說謊.我是男生唷、不是女兒.」
「咦?」(錄:不愧是貓…天降神雷也雷不死…)
聽到那句話的瞬間,我不由得發出聲音.雖然趕緊閉上嘴,但是彼方的雙眼確實捕捉到我的眼神.
「這孩子剛剛—」
「嘿伊~」
正覺得聽到讓人鬆懈的吆喝聲,在那後方,彼方的身體碰地應聲倒下.
原本是彼方臉龐的位置,現在是此方的手.擺出的手勢是將手指伸直的模樣,也就是所謂的「手刀」.
「慢著,妳做得太過頭—」
「沒問題啦,他可沒被鍛鍊得那麼脆弱.」
難不成她想說以手刀攻擊頸部只是牛刀小試?
「好!」
此方吆喝一聲打氣,抱起倒在地上的彼方.
「魔耶露你可以自由地在房子裡到處看看,有什麼不知道的事隨時問我.」
此方一邊說,一邊小心不吵醒懷中的彼方,靜靜地重新抱好.
「可以問……一件事嗎?」
「嗯?廁所?廁所的話,在那個走廊盡頭右轉.」
沒有半點懷疑的純真眼眸—看著這雙眼睛,我無法不問.
「為什麼……要救我?」
這個人對我完全沒有懷疑,然而我卻不相信她.
我知道這樣問有多麼失禮,然而此方沒有露出半點不悅,只是困惑地歪著頭.那表情不是在思考,而是完全無法理解我提問意圖的表情.
從此方口中說出的答案是—
「母親這種生物啊,沒辦法放著哭泣的孩子不管呢!」
她不知為何笑了,狀似開心,溫柔地笑了.
面對那個笑容,我不小心揚起嘴角.
「從今天起多指教囉,魔耶露.」
「……嗯.」
對魔耶露而言,那是牠許久未曾展露的笑容.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8-29 16:02 编辑 ]


3. 紅魔法少女

「那就,試試看吧.」
耳邊傳來竊竊私語.
「嗯、嗯……可是……好可怕……」
「別擔心,周圍都沒有人啊,而且又不會痛.」
那聲音溫柔地在我耳畔輕語,想消除我的緊張.
「可是,我是第一次—」
「沒問題的啦,我會好好引導你,來……放鬆,試著舉起手臂.」
「嗯、嗯……」
我畏畏縮縮地把兩隻手臂舉過頭頂—
「喂耶耶!」
然後就這樣用力把魔耶露甩下肩膀.落地失敗的魔耶露在地面滾啊滾,頭部撞擊前方樹木後停下.
「做什麼啦?」
「……總覺得不停下來不行.」
「痛痛痛、第一次聽到這麼沒道理的吐槽……」
「貓壓著頭的動作好可愛.」我腦中邊浮現這種無關緊要的感想,邊輕吸一口氣,鎮上無法比擬的清新空氣慢慢充滿胸中.這是當然的吧!四周是茂密的樹林,豎耳聆聽的話,還能聽到某處的潺潺溪水聲.我眼前所在之處,是一整片郁郁青青的大自然.
魔耶露停止摸頭,輕咳一聲後重振精神開口道:
「真是的,聽好,我再說明一次唷!你的確已經開始理解到魔法的使用方法,但這不過是第一階段,充其量只是身體理解罷了.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腦中要理解自己能做什麼,這麼一來,你將更接近真正的魔法少女.」
—被迫成為魔法少女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在上一次的戰鬥中,好不容易開始了解魔法使用方法的我,在今天這個放假日沒有休息,讓魔耶露陪我特訓.
「基本上,你幾乎沒有擊出稱得上是魔法的魔法,除了第一次變身那一次.上次打敗蜥蝪時,也只是把魔力導入手杖後用力揮擊而已,不是嗎?那種招式絲毫沒有發揮出魔法道具的力量.」
明知道被看到也無所謂,不過做這身打扮還是很難為情.於是我們出發到鄰鎮,奔馳至無接近的山頭上.當然,是以變身的姿態.我只要非常認真跑,就沒有人看得到,途中還發生差點輾過兩、三個人的小插曲.
「真正的魔法少女……聽起來就很糟……」
我一邊搖頭,一邊輕聲低喃.
—我之所以犧牲假日做這種事,是有確切的理由.
事情要回溯到大約一個小時前.
「咦?特訓?才不要咧!」
我坐在臥室梳妝台前進行每天早上例行的頭髮梳理,接著馬上答道.因為剛起床,身上還穿著睡衣.
「哇,這孩子竟然馬上回絕……」
魔耶露從一大清早就口口聲聲說「要特訓」.金色貓額頭繫著頭巾,手上拿著不知道怎麼做出來的貓尺寸竹刀,對我沒有半點猶豫的拒絕感到洩氣.
「……我說啊,彼兒,不管怎麼說,魔法少女不該只憑本能戰鬥唷!至少要記得最基本的魔法使用法—」
「喂,我什麼時候答應當魔法少女了?」
聽到我的問題,魔耶露露出極震驚的表情.
「什麼!可是上次—」
「那次是緊急狀況,而且再拖下去會有很多麻煩.不管怎樣,我不打算再當魔法少女.」
我已經被迫穿了兩次女裝,但那算是情非得已.我不打算再做那種丟臉的打扮,這是的堅定決心.
「你這孩子……實在是……」
魔耶露單手壓額頭,假裝佷苦惱,卻偷偷地揚起嘴角,浮現叫人害怕的邪惡笑容.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呀?」
牠邊笑邊丟出這句話,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什、什麼—」
被那股具威嚇感的奇妙氣氛震住,我不由得倒退了幾步.
啪!魔耶露用竹刀擊打地面.
「看看那頭!」
沒有拿竹刀的左手指向房間一隅.一進房右手邊的木板上,放了琳瑯滿目的小裝飾品,而在它上方的雪白牆臂掛著一個框.
「框?我不記得有掛這種東西—」
那是裝飾得非常花俏的金邊框.不知道是設計成花還是花枝觸手,從旁人眼中看來似乎兩種都說得通,是造型前衛的框.即使在房裡也釋放出異樣存在感的那樣東西,今天早上時應該沒有在那裡.
會掛上去的只有魔耶露—不過牠是如何把它掛到那麼高的牆上?
不對,問題不在那裡,那個框框住的是一張紙.
「契約書……」
「對!你在成為魔法少女的那一天蓋了指印吧?如果立約人的你違反『當魔法少女』的約定,就如同契約書上所寫的受到天讉!」
「男孩子會變成女孩子,女孩會變成男孩子~」
腦中突然閃過母親幾天前說的話.
「可是,只要冷靜地想,那種事—」
「別小看魔力的力量.」
魔耶露忽然正經八百地說.
「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魔法』蘊藏著無限的力量,那正是無限的可能性.因為這樣,我—」
在「無限的可能性」之後,魔耶露只是像夢囈般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了什麼.
「魔耶露?」
魔耶露說到一半便低下頭,接著猛然抬頭,
「總之!一旦毀約,你就會可喜可賀地變成『彼方妹』!唯獨這點是不會錯的!如果不想變成那樣—」
「—搞了半天,最後是用威脅的啊……」
我無法忤逆這股強制的力量.倒不是相信了那份契約,只不過—這件事與母親有關,而白姬此方那個人擁有魔法這個棘手的力量.不論事情如何發展,我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也就是說,今後我必須一直畏懼這份契約,不停地戰鬥下去.這怎麼想都覺得太不合理了.
魔法少女不是滿懷更多夢想、希望之類的存在嗎?
我看著映照在鏡中自己的身影,喃喃說出一句話: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事到如今別抱怨了.來,先全力擊向那邊的岩石.不用擔心啦,魔法少女使用的魔法著重在童話性,不會引起多可怕的損害.」
魔耶露從剛才撞到的樹前下令.
「什麼童話性……」我幾乎呈現半放棄的狀態.
總之從最基本的部份開始回想.
魔法道具—魔法少女變身時的必備物,依使用者不同,形狀完全不一樣,可以說是使用者的分身.
我的是超長手杖,叫作「Over there」.大概是配合以接近戰為主的我的戰鬥形庇,質輕且容易揮動,與其說是手杖,更類似運用於棒術上的「棍」.
我用雙手握住從到手那一天就與身體融合為一的手杖.
再來是—形象.
這個世上的一切魔法,都是根據形象創造出來的.將腦中描繪的東西具現化,就是魔法的力量,這樣聽來會以為它是萬能的,但其實沒有那麼簡單.
比方說,就算想行使「讓世界毀滅」的魔法,魔法道具也無法將它具現化,因為這個指令太籠統了.
每個人都有各自深植心中的形象.
有人是「喜歡大自然」,也有「被機械之類的無機物包圍,就能安心」的人.像這類取決於個人本質,近似「價值」的東西就是形像.
以我來說就是—天空.
我仰頭,眼前是一片湛藍,或許是因為在山上的關係,空氣很清新.沒有一片浮雲的天空,吸引我之處是它的透明感而非遼闊的概念.
這片青空正是占據我心的唯一形象.
手中的手杖發出震鳴.
—鏗.
彷彿彈奏剛調過音的鋼琴時,那種響徹心扉的震鳴聲.
「感應到了!」藉由與魔法道具合而為一的感覺,我如此確信.
將Over there揮舉向天際.
魔法具有使用者本身的個性,而所有人最先使出的魔法都是魔力衝擊,然後是魔力障壁,這二項是基本中的基本.
所以我首先要擊出的是魔力衝擊.
我在心中描繪自己理想中的魔法形狀.
「喝—」
手杖向下一揮,魔法發動源的寶石發出天空色光芒,從天空朝向地面留下一道天空藍軌跡.
這就是我理想的魔法形狀—親手描繪的天空.
我如願在空中勾勒出半月形的蒼之軌跡.不過,如果不加點什麼,它就只是一條線.
像在打句號的點一樣,我將手杖咚地壓在那條軌跡上.
空氣—爆炸了.
這不是錯覺.手杖碰到軌跡瞬間爆發出的壓力,引起局部性像颱風一樣的現象.
「什麼,這種觸感……」
我聽到魔耶露開心地大叫.
「很好,成功了!這就是基礎的魔力衝擊!」
飛翔時使周圍草木仰身的軌跡,如預定接觸目標岩石.
「!」
軌跡接觸到目標的瞬間,球形爆炸擴散,青色光芒轉換成花火散落到四周,擴展到一定大小後停止的爆炸,吞噬並不斷破壞接觸到的所有東西.
—這是威力的壓縮,連爆炸聲也被吞噬.
「—」
「……」
魔力停止釋出後,沉默持續了一會兒.乾躁的風通過一個人與一隻貓之間,這才發現通風變得特別好.大概是原本聳立於岩石周圍的樹不見了約莫三棵的關係吧?還是因為我的心也像在幾步前的地面上被擊出的坑一樣,開了一個大洞呢?
「喂.」
我呆呆地直盯著前方喊道.
「什麼事?」
魔耶露的臉也面向前方不動,出聲問.
「……岩石呢?」
「粉碎了.」
我朝著馬上回答的牠的背部踩下.
「唔唔啊!做什麼啊?」
指著眼前那片慘狀,我對在腳下掙札蠕動的魔耶露怒吼:
「別—胡—說—了!我可沒聽說威力會強成這樣!不但讓那麼大的岩石和樹木消失,這個坑洞又是怎麼回事?要是在鎮上發動時打到人的話怎麼辦!」
魔耶露以踏墊的姿勢豎起大姆指(?),自信滿滿地說:
「沒問題,不會留下證據—呃.」
不等牠全部說完,我把Over there插向牠臉邊的地面.
「哪—裡—是著重童話性了!這怎麼想都是著重殺戳吧!」
「我也很驚訝呢!一般來說,會發出威力這麼強大的魔力衝擊……等一下,彼兒,你能再發動一次剛才的魔法嗎?」
「……嗄?不要,竟然要我再次發動這麼恐怖的魔法—」
「別說那麼多,發動得了嗎?」
我被魔耶露認真的音色震住,不得已只好再次與手杖連結.
「呼唔,要去囉!」
說完,手杖往上一揮—揮動,再放下.
「……」
「……」
我知道現場瀰漫著與剛才相同的沉默.
「咦?」
再往上揮,放下.
「哎呀?」
往上揮,放下.
「耶?」
放下.
不管我反覆這個動作多少次,掀起的只有手杖放下時造成的些許微風.
「……出不來.」
「這是當然的吧.」
「怎麼回事?」
魔耶露出右手壓住面,用簡直像在嘆息的聲音說:
「彼兒,你在剛才的那一擊……就全部用盡了啦.」
「什麼?」
「魔力啊,魔力!怎麼辦……全都用光就沒辦法再練習了.」
「因為是你叫我盡全力擊出的啊.」
「我的確那麼說過,可是一般來說—」
牠說到這裡,突然噤聲不語.
「……沒錯,一般做不到這個程度,竟然將所有魔力注入一擊,身體不可能同意的.他不具備本能上應該會自我節制的疆界線嗎?第一次變身時,是在無意識下擊出的嗎?果然—所以……」
魔耶露小聲地喃喃自語.牠陷入沉思時經常這麼做,不過一旦進入這個狀態,在牠理清頭緒前將完全不會注意到我.
「喂,魔耶露?」
我試著叫牠,但沒有反應,牠已全到了別的世界.
反正束手無策,我決定稍微休息,便在沉思的魔耶露身旁坐下.
微風好舒服,或許是被大自然包圍的關係,空氣澄澈到有如清水般鮮美.穿過身體的清風不管怎麼吸入都無止無盡.
雖然想就這樣睡上一覺,不過看著身旁正在思考中的小動物,我不禁興趣些許惡作劇的念頭.
……到什麼程度才會發現呢?
我慢慢地摸著牠前腳的肉壁.
感覺軟綿綿的,好想拿來當枕頭.
按了一會兒後,改成兩手一起按,但牠還是沒有反應.
接著鎖定牠蜷曲的背.沿著平滑的線條輕撫.毛皮細緻的觸感摸起來非常溫和,感覺很舒服.
當然啦,牠還是沒有發現.
再來是耳朵,一碰到豎起的尖耳朵,魔耶露瞬間動了一下,不過那似乎是無意識的反應,牠一句話也沒說.
軟涼涼的感覺真舒服.
「嗯,及格!」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及格,總之就是及格.
然後是—尾巴.牠思考時尾巴會動來動去,要抓住恐怕得陷入苦戰.
不過,如果是已變身的現在,這種程度……
啪!
「抓到了!」
「喵喔!」
為自己抓得漂亮感到欣喜也只有一瞬間,魔耶露當場發出非常尖銳的叫聲跳開來.
「你、你、你從剛才一直在做什……」
「咦,你有發現喔?」
「當然……有發現啊……」
聲音變得越來越小聲.
「咦、咦?你在生氣?」
「當然啦.因為你突然……抓、抓我的尾巴……哎.」
魔耶露以漸小的聲音說著,轉身低下頭好像在害羞什麼.至於是什麼?不用說也知道是對我剛才的行徑害羞吧.
罪惡感油然而生.
看到牠這種可愛的反應,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不得了的事.我的確是來回撫摸牠的身體,做了很多比方說……抓住牠之類的行徑.要是套在人類身上,是非常不妙的行為.
「對、對不起……」
到最後連我也跟著不好意思,我確定自己臉紅了.
魔耶露好歹也是女生.就算是貓,似乎也不應該少根筋地亂摸牠的身體.
「嗯……我沒有生氣啦……只是想摸的時候,一定要先跟我說一聲……這樣我也有個心理準備……」
—怎麼回事?這種純真的反應!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尷尬,充滿清涼感的風到哪裡去了?
二人彼此都感到害躁,沉默的時間持續著.
受不了這種氣氛的我,決定先打破這沉默,準備開口.
這時候—

「你們是誰?」

突然有人對我們說話.
「在這種深山裡……太可疑了呢.」
—火焰!第一眼看到的瞬間,我腦中浮現這樣的印象.
聲音的主人穿著一襲紅色小禮服,狂野中感覺得到氣質,簡直就是火焰的小禮服.到處四散的金粉裝飾,恍如華麗飛舞的火花一樣.
在我轉頭的視線前方,站著我第一個遇到母親之外的魔法少女.
「真的有人會在每一個語尾加『呢』啊……」
我們初次見面的第一句話,似乎……太難選了.

之所以在看到的瞬間就確定她是魔法少女,原因無他,因為我想不出還有誰會在這種深山裡做這種打扮.
「?」
從樹葉間灑落的陽光,反射著少女胸前掛的某個東西.
「……硬幣?」
在少女胸前閃閃發亮的銀色硬幣,以細繩垂掛於頸部,裝於半圓形的掛飾內.銀幣上刻著不曾見過的圖案,在對它產生興趣前,我出自本能地受到吸引.
她的長相與其說可愛不如說是漂亮,短短的頭髮也是燃燒般的紅色.年紀大概和我差不多吧?從她散發的氣氛,我知道她和那頭髮色一樣,是個性強烈的人.
現在,那股倔強的氣焰正不偏不倚地朝著我們.
細長的雙眸變得更犀利,她用足以撼動草木的氣勢朝這裡怒吼:
「竟然一開口就批評別人的講話很稀奇……真沒禮貌呢!」
那聲音一聽就覺得很固執,與我一開始浮現的火焰印象完全符合.
「怎麼辦魔耶露……被罵了.」
我小聲對魔耶露說,牠半瞇起眼看我.
「……都是你突然說出奇怪的話啦.總之為了避免繼續刺激她,先試著從自然的對話著手吧.」
自然?自然是吧.
「呃,那個……妳是魔法少女吧?」
「對對,自然地—你這太直接了吧?」
魔耶露在我的肩上吐槽道.
原以為身著小禮服的少女聽到這個問題會更生氣,但她卻雙手插腰,驕傲得挺起上身,高聲宣言:「沒錯!我就是魔法少女『克蕾絲‧恰貝魯』!」
我輕聲問魔耶露:
「魔法少女可以這麼公開嗎?」
「……大概人手不足吧?」
正當我們竊竊私語時,她用食指指向我們,厲聲道:
「又把別人看成稀有物呢!」
然後莽撞地走近這裡—
「啊!」
咚—她跌倒了.
「是個傻女孩.」魔耶露和我對她的印象已經確定了.
「嗄啊、啊?為何用那種像在看可憐生物的眼神看著我呢?」
「……吶,克蕾妹妳臉上沾到沙子囉.」
克蕾絲儘管眼中涌現淚水卻在生氣,我在她面前蹲下,幫她拍掉臉上的沙.
「謝、謝謝—呃,為什麼突然那麼親切呢?再說誰是克蕾妹呢?」
我一邊撫摸她頭一邊說:
「克蕾絲‧恰貝魯,所以是克蕾妹.」
身旁的魔耶露喃喃說「真不愧是白姬家的血脈」,搞不清楚這算是稱讚嗎?算了,先別管這個吧.
至於克蕾絲本人,她正讓「顫動」的聲音響徹舉目可及之處.
「你~這~個~人~」
就在她的憤怒即將到達臨界點的瞬間.
沙沙沙—
「危險!」
身體在思考前已經先行動.我將怒火即將爆發的她身體整個往下壓,呈現彎曲的姿勢.
「嗄啊!」
克蕾絲又發出奇怪的叫聲,不過我還是繼續壓著她.
在千鈞一髮之際,「那傢伙」從我的頭上通過.懷中的克蕾絲不停呻吟,但是眼前更重要的是—
「是敵人吧?」
「是敵人唷!」
我和魔耶露同時喊出疑問及答案.
剛才從頭上通過的那個絕對是—NOISE.
「嗚嗚嗚!嗚—」
懷中的呻吟更大聲了.
「啊,對不起克蕾妹!」
大概是因為剛才被我壓住,克蕾絲紅著臉抗議道.
「可是已經決定了……」
綽號這東西幾乎都是依當下的直覺決定,只要綽號與那個人的形象相符,幾乎是不可能改變.
「我可是堅決提出異議呢!」
「我說啊……現在沒空管……」就在魔耶露傻眼地這麼說時—
從四周圍的樹木間跳出了什麼東西.
那東西以肉眼難以追上的超高速,通過我們身旁.
我追著移動物的動作轉身回頭,前方是……
「猿猴嗎?」
眼前是一看就知道是猿猴的紅臉及深咖啡色體毛,軀體約五十公分,但是從手肘位置往前至手掌的部分已經巨大化,連用「豪腕」都不足以形容,那是相當於身體大小的雙手.要是被那雙手抓到,骨頭應該會被直接捏碎吧?
加上這裡是森林,對猿猴來說應該更好發揮,但對我們可就不利了.
先搶先贏,我立刻舉起手杖,朝停住不動的對手釋放魔力衝擊,但是—
「啊,糟了」我想到自己在唯一的一次練習中用光了全部魔力.
敵人沒有錯過這一瞬間的破綻.
「吱伊伊伊伊!」她發出近似尖叫的聲音.
那聲音與其說是獸類的叫聲,更接近刮玻璃的聲音.牠在發出叫聲的同時再度面向這裡,以巨掌拍打地面.這行為造成的反作用力非常恐怖,我可以明顯感覺到地面的震動.
猿猴利用拍打的反作用力飛向這裡,加上又是趁虛而入的情況,我不可能躲得開這個突進攻擊.
「唔!」
歪七扭八向外突出的獠牙發出油亮光澤.這不是魔法攻擊,而是物理性且具有相當原始威力的攻擊.我盯著逼近到彷彿能感受到牠的呼吸,確實瞄準頸部的那張獸嘴.
就在我舉起手杖,抱著要承受這一擊的覺悟時.
突然間,猿猴的前進軌道變成直角,牠被彈向正側方撞上旁邊的樹.
籨撞到樹的猿猴身上,緩緩掉落的東西是—小小的硬幣.
原本在後方的克蕾絲走到我前方.
「……看來,不讓你們仔細瞧瞧我的能力似乎不行呢.」
她手裡拿著金色硬幣,一邊用姆指將硬幣彈向空中,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異形猿猴.被她指頭彈向正上方的硬幣畫出一道漂亮直線,接著彷彿被吸引般,再次回到本來的位置,亦即同一根手指尖上.
「呵呵……」
紅髮魔法少女露出無畏的笑容,彰顯著剛強氣質的細長雙眸,具備足以壓制敵人的迫力.
—面對異形敵人還能如此從容,看來她非常習慣這種場面.
魔耶露跳到我的肩上,在我耳畔邊說:
「這下剛好,你要仔細看清楚唷!看清楚魔法少女的戰鬥方式.」
克蕾絲慢慢接近敵人,與其說她是一邊計算間距一邊移動,其實就是隨興走過去而已.那動作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如此自然不造作.然而,她的步伐沒有半點猶豫,宛如模特兒一樣,充滿自信與驕傲—
啪噠!
「啊,跌倒了.」
「……」
魔耶露沒有表達意見,牠的視線顯然是望著遙遠的天空.
克蕾絲發出「喔啊啊啊……」的聲音爬起來,看著這裡說:「好、好看清楚!這就是我的力量—」
「後、後面!」
發現有機可乘的野獸,為了獵捕沒有防備的獵物而迅速移動.牠用飛快的速度攀上高處的樹枝,以樹枝為軸心翻轉增加衝力,瞄準地上的克蕾絲.
「—呢!」
不過,克蕾絲冷靜地發出奇妙的吆喝聲,彈出拇指上的硬幣.
拇指以快到看似根本沒動的速度移動,原本應該往下墜的猿猴身體反倒浮在空中.
「被硬幣的攻擊彈開了!」
正當我這麼想時,硬幣繼續攻打著敵人的身體.這次真的看不到它的攻擊,不,應該說看起來只像是硬幣突然從完全不同的方向出現.攻擊並未就此結束,硬幣再次從虛空中出現,重創敵人的身體.
「吱、吱吱伊伊伊伊!」
猿猴完全無法反擊,牠試著在空中調整姿勢,但是連這點也做不到.金色硬幣從四面八方出現,讓牠一動也不能動.
那幅光景有如倒帶播放的煙火—聚集的火花.
來自各種方位的金幣,甚至不讓目標物落到地面,不斷攻擊牠的腳、手臂、腹部、頭部,讓牠在空中跳舞、發狂.
「我的魔法道具就是這個『With interest』,只要碰觸到它一次……」(Interest:利息)
—鏗.
她用手指輕撫著胸前的硬幣,「就會變成有錢人呢~」
硬幣再次彈向空中,又「咚」地回到紅髮少女胸前.
攻擊也在同一時間停止,異形猿猴終於墜向地面.轉瞬間,牠的身體被轉換成光粒子,從世界上消失了.
「……」
那是壓倒性的勝利,讓我意識到曾經對她感到些許不安的自己真蠢.
「怎麼樣?這就是魔法少女.獵殺擾亂世界的NOISE的—調音師.」
在目瞪口呆的我耳邊,魔耶露如此說.
視線前方是—紅魔法少女.
克蕾絲注意到我的視線,奮力指向我,「怎麼樣呢!這就是我的實力呢!」
「呢」二連發……

「這麼說,你是最近才成為魔法少女,剛才在這裡練習魔法囉?」
「差不多就是這樣.那個……樋野小姐.」
「鄰鎮的魔法少女啊……」
魔耶露帶點不滿地說.
克蕾絲,也就是樋野留真,已經解除變身回到身穿藍白制服的模樣.那的確是這附近學校的制服,沒有什麼特色,說穿了就是樸素.因為與她變身時那過份華麗的服飾形象逼然不同,我感到有點意外.
「這個坑是?」
「……我稍微搞砸了.」
總不能說「用魔法弄不見了」,只好含糊其辭地回答.留真原本露出詫異的表情,旋即將視線停在我身後的東西,開口問道:
「請問……那包東西是什麼呢?」
「當然是野餐用的.」
我當場回答.那是從家中衣櫥裡拉出來的野餐用提包,裡面放了藍色野餐布、一大早做的三明治,還放了遊戲道具.
我從裡面取出用竹條編成的籃子,將午餐要吃的火腿起士三明治遞給她.
「要吃嗎?三明治.」
「什—我還沒有相信你呢!沒道理……接受……」
咕嚕咕嚕.
「……那種……施捨呢.」
她的肚子很老實.
有幾秒鐘的時間,她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不過當我默默將三明治拿到她眼前時,她便用力搶去,大口吞食,花不了多少時間,一轉眼就吃光了.
「簡直就像在餵野生動物呢.」
看到魔耶露說話,留真挪開視線.
「剛才的聲音是……那隻貓嗎?」
那眼神活像是看到什麼神秘生物一般.我心想:「魔法少女應該經常看到吧……」正要開口時,魔耶露解釋道:
「我是援助者啦.這孩子算是比較特殊的例子,所以有我跟著他.」
「原來是特例者啊!」
留真還是一臉納悶,不過大概是暫且相信我不是可疑人物,嚴峻的神情緩和了些.
「嗯,無所謂啦!不過,真是個不可靠的魔法少女呢……」
沒有立場反駁—我心想,但是魔耶露對這句話有了反應.
「妳沒有資格這麼說.」牠語氣中明顯含有敵意.
「魔、魔耶露你這傢伙!」
我急忙提出警告,然而話一旦說出口就不會消失.
「哎呀,這是什麼意思呢?」
留真嘴角雖然在笑,眼神中卻露出像要射穿人的銳利光芒.她再次露出嚴峻的視線,而且矛頭不是指向魔耶露而是我.
「啊,不是的!」
「像妳這種人,沒資格瞧不起彼方—我是這麼說的!」
所謂火上加油就是指這個情況吧?魔耶露絕對是在挑釁眼前的魔法少女,連我打的圓場都被輕易毀掉.
「怎麼啦,魔耶露!她只是說出事實啊?我並不在意……嗯?魔耶露?」
魔耶露全神貫注在留真身上,完全沒看我這裡.
「真有自信呢!明明是連魔法也沒辦法運用自如的小毛頭.」
留真也進入了不善罷干休的地步.
「啊真是的,為什麼會這樣……」
留真輕聲嘟噥,再次敋動一度解除的變身.
她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可是這種進展太奇怪了.應該說,我這個關鍵人的意思連一毫米也無法介入.
總之,現在應該冷靜下來,再次—
「唰!」
右臉頰感覺到有東西掠過,一秒鐘後我才知道那是硬幣,而且是故意不瞄準的攻擊,兩秒鐘後,我意識事情已演變成無關我個人意願的情況.
「……這玩笑開大了吧!」
三秒鐘後,我急忙逃離那個地方.
「想逃嗎?」
「當然.」
我一邊向前倒,躲開瞄準我而來的硬幣,直接往旁邊衝去躲到樹後.
「請妳冷靜下來!為什麼要做這種無意義的戰鬥?」
「是你們先挑起的呢!我會附上高利息呢!」
「……她已經完全進入臨戰狀態,根本聽不進去.魔耶露你也說點什麼吧!」
「不要,我沒有說錯.」
「怎麼像小孩子一樣—」
我突然感覺到一股不好的預感,立刻往前撲倒,接著便看到硬幣一個接著一個刺向我剛才站的地方.
「真能閃呢,你只有逃跑逃漂亮呢.」
克蕾絲用指尖把玩著不斷冒出的硬幣,朝這裡逼近.
「……彼兒,那個硬幣是先鎖定目標的全方位集中攻擊,好像是碰到就會被鎖定,所以你千萬別被它打倒喔.還有,那傢伙好像擅長中距離戰,戰鬥時要留意間距.」
魔耶露敏捷地爬上樹來到我身邊.
「別冷靜地分析戰力啦……我根本不想戰—」
鏗!
「……好險.」差點被擊中.
我停下腳步.好不容易用手杖改變硬幣的軌道,但完全不知道它是從哪裡逼近.
這種攻擊確實棘手.以克蕾絲手指射出的硬幣為基準,周圍突然出現無法計算的硬幣.就算不直接命中敵人,只要打中敵人周圍的樹就能自行釋放出威力.
「哎呀,這樣好嗎?那麼悠閑地站在原.」
從後方傳來充滿自信及餘裕的聲音.
我的身體打了個寒顫,身體本能地察覺到危險.
「彼兒,快閃!」魔耶露大叫.
下一瞬間,我被無數的硬幣包圍/
「糟—」是因為剛才用手杖檔嗎?
「結束了呢—With interest!」
鎖定好目標的硬幣一齊朝目標聚集,那是數量龐大到絕對無法迴避的全方位攻擊,每一擊都裹著魔力之光.
然而,即使處在這樣的危機下,我依然冷靜觀察著對方的攻擊.這是我第幾次像這樣面臨「危機」了?
那個人總是帶來無止盡的麻煩,我不知道被迫陷入多少次困境了.
那時候,她總是怎麼對我說的?
「隨小彼高興去做吧!」
「是啊—我知道啦!」
不要想太多吧,既然躲不掉—
「什—」
我揮起手杖.
為了打掉包圍在四周的所在硬幣,我搶在硬幣碰觸身體前,用超越自我極限的速度,一個接著一個打落數十枚硬幣.不可思議地,身體的感覺被磨得很敏銳.這也是形象的力量嗎?總覺得自己所期望的結果就在這裡.
「太、太亂來了……」
「妳太小看彼兒了.」
我一邊放任準頭不夠的硬幣擦過身體,一邊擋下克蕾絲所射出的大部分硬幣.克蕾絲露出難掩訝異的表情呆立在原地.
喀—
我把手杖插在地面,發出聲響,那聲音響徹了陷入靜寂的森林.
「克蕾妹,妳再繼續攻擊我的話,我也不得不動手囉.」
我盯著她的眼睛.眼神相交的瞬間,她微微退了幾步,但是並不打算撤退.
「那最好吧!」
克蕾絲將右手臂打直與地面平行,發動—
「With interest!」
同時,我衝了過去.
我和她之間的距離,以步伐來算差不多是三十多步吧.若是變身狀態下的腳力,拉近這種程度的距離花不到三秒鐘.
我在加速中精準地閃開已鎖定目標的硬幣.轉瞬間,來到近距離的位置—
「太天真了呢.」
克蕾絲伸出原本放在腰際的左手.
「雙手攻擊!」
身邊傳來魔耶露的聲音,還有與克蕾絲右手同速度擊出的硬幣.
「唰!」讓人無法想像是硬幣的衝擊,自腹部貫通到背部.彷彿被強拉過去般,我的身體浮在半空中.
這和剛才的威力不同……
現在這一擊與之前看到的攻擊迴然不同,如果用利刃來形容之前的每一擊,這擊就是裝了橢圓形岩石的鎯頭吧.
沉甸甸的痛楚幾乎造成映在我眼底的風景中斷,不過諷刺的是,撞到背後樹木時讓我恢復了意識,儘管代價是我必須感覺到所有的疼痛.
盯著慢慢滑落地面的我,克蕾絲語氣中沒有半點驕傲,客氣地說:
「這是擅長接近戰的人最容易陷入的思考模式,心想只要縮短距離、只要打中一擊……要打倒抱持這種想法接近的人,並非多困難呢.」
縮短的距離—不,我反而被彈出更遠的距離.克蕾絲連一步也沒有移動,只是威風凜凜地佇立在對自己有利的領域中,與她外表的華麗氛圍相反,釋放著沉靜的鬥志.
「彼兒!」
「魔耶露,你不用過來.」
我舉手制止正準備從樹上跳下的魔耶露,忍住竄過身體的陣痛站起來.看到魔耶露一臉痛苦,我勉強對牠擠出微笑.
「……我好歹也注入了讓你無法行動的程度的魔力……你真耐操呢.不過,接下來要怎麼樣呢?我看你的魔力好像幾乎用盡了.」
—她很強,不論是魔力操縱方式還是戰鬥經驗,現階段的我沒有贏得過她的部分.況且這場戰鬥幾乎是場誤會,我也可以直接投降,不過大概要有昏倒的覺悟吧.
可是—
(像妳這種人,沒資格瞧不起彼方!)
「……被這麼一說……叫我怎麼輸得起啊……」
我緊握住手杖.魔法道具……作為魔法的媒介,魔法少女的手杖,聽說是體現我本身的重要武器.
「怎麼了呢?已經放棄了嗎?如果要認輸,可以跟我道歉唷.不過,要有承受一、二發攻擊的覺悟—咦?」
我將手杖舉起.
「慢著,你……」
「……去吧啊啊啊!」

擲出.
「別把魔法道丟出去啊啊啊!」
魔耶露大叫,不過Over there已經離開我的手上.
發出擾動空氣的聲音,Over there筆直飛向克蕾絲,就連她也想不到這一招吧?她整個人傻住,但還沒到忘記閃躲的地步.
「真是亂七八糟呢……」
克蕾絲跳向一旁,閃開飛來的魔法道具,Over there刺入後方樹幹.接著,她馬上定睛看著趁亂接近的我.
「還是太天真了!」
配合她在左手變出硬幣的動作,我也動起右手.單憑腕力丟出的普通石頭,打到克蕾絲的左手.
「啊!」
擲出的石頭直接命中她創造的硬幣,漂亮地弄掉它.儘管如此,她馬上改將魔力集中到右手,不過—
「!」
「距離—縮短囉.」
看到對手在攻擊距離之內,克蕾絲‧恰貝魯停下動作.她現在應該看到了雙手握拳準備攻擊的我.
我朝地面用力一踩.
「吱吱嘎嘎!」木頭的磨擦聲響徹四周.
「—Over—」
紅髮少女閉上眼.
「there—」
我使出渾身力氣,奮力揮拳.

「……」
克蕾絲緩緩睜開眼睛,不停地眨眼.
我若無其事地跟她打招呼:「早安.」
「……咦?」
她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游移的視線從周圍移到自己的身體,過了數十秒後,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啪啦!」零零散散落下的木屑掉在克蕾絲的臉頰上.
她抬起頭,露出訝異的神色.
—現在,在比她頭部高一點的位置有棵巨木.斷裂傾倒的大樹在快擊中她之前停住了,而樹幹開始折斷的位置,正好插著魔法道具Over there.依認知不同,也可以像是我故意瞄準那裡.
「難道,你從一開始就是瞄準這裡?而且還專程……來救我?」
彷彿剛睡醒似的,她用恍惚的眼神看著我.畢竟用拳頭撐住即將倒下的巨木的不是別人,就是我.不過,一連串的真相其實是—
「不,這是意外,沒想到這麼大的樹竟然會斷裂……臨時起意的做法果然不好.還有,你如果、可以馬上讓開,就、太好了.」
聽到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克蕾絲急忙跳開那個位置.我竭盡差不多到柡限的臂力放下大樹.
……雖說是近戰型的魔法少女,但沒想到竟然能強化到這個程度.我看著剛才自己擋住的巨木,再次感受到威脅.
「對手是女生就特別溫柔啊.」
魔耶露攀爬上我的肩膀,語氣冷淡地說.
「什麼意思啊?」
「……嘻嘻.」
耳邊突然傳來笑聲,我和魔耶露同時看向克蕾絲,她一改先前活象長了刺的嚴厲表情笑了起來.
那是讓人打心底覺得「可愛」的笑容.
「嘻嘻……慘敗呢.」
「別說什麼敗不敗的,魔法少女的戰鬥對手應該是NOISE,對吧?這不是比賽,只是……對,是特訓啦!」
「對呢,你說得沒錯呢……」
克蕾絲解除變身,將手伸向我.
「我、樋野留真,要向你表達敬意.」
沒有理由甩開她伸出的手,於是我也伸出手—
「—以同為女人的身份.」
然後直接跌坐到地面.
那之後,等我向她解釋清楚我是男生的事時,天已經黑了.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8-29 21:08 编辑 ]


Other side — 魔耶露

為什麼這裡會這麼溫暖呢?現在是冬季,但不知為何我確實感覺到了暖意.
「吶,魔耶露是哪一種貓?」銀髮少年彼方問.
他有著老是被人誤認為少女的容姿,是我的恩人之子.
被帶來這個家已經一個星期了,無法理解的事仍一大堆.現在我也被迫在彼方膝上蜷曲坐著,一起看電視.播放其他地方影像的電視雖然很稀奇,不過更讓我意外的是,自己的意識正向著彼方膝蓋的柔軟觸感以及和緩的心跳而去.
有時候,我會試著感受自己的心跳.這麼一來,就會出現與彼方心跳重疊的瞬間,使我的身體整個熱起來.
坐在旁邊的母親—此方,與兒子一模一樣的臉龐染上沉思的表情,陷入思考.
「這~這個嘛,是黃金獵犬.」
—那是狗吧?雖然我的確是金黃色.
「喔,是喔,挺酷的嘛.」
—他相信了耶,只是面帶微笑看著他好嗎?母親?
「吶,小彼.」
「什麼事?母親大人.」
這個家族真耀眼啊,彼此完全信賴,心心相印.
我可以待在這裡嗎?「這樣的我」—
「你喜歡魔耶露嗎?」
「!」
「嗯,喜歡啊.」彼方非常輕易地說出這句話.
這是小孩子說的話,沒有太深的意思.「喜歡」這句話的意思實在是太膚淺,而且適用的範圍太廣了.
「這樣啊.那,你要永遠喜歡魔耶露唷!」
此方從剛才開始,到底想說什麼呢?
「嗯,包在我身上!」
—我還是不懂.
為什麼這裡會這麼溫暖?
「怎麼了,魔耶露?」
我不知道這種時候該做出什麼反應,對於只能別開臉的自己感到好焦急.
「小彼,摸摸牠的頭.」
緩緩摸我的頭的手,觸感非常舒服.
—我想保護這雙溫暖的手.
我當時這麼想著.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8-29 21:14 编辑 ]


4. 邪惡的躁音

與新的魔少女相遇後過了數日.
在第一堂課下課鐘聲響起的同時,我趴到桌上,額頭緊貼著木頭桌,涼涼的感覺好舒服.正當我維持這樣好一會兒後,發現有人靠近我的位置.不過,其實我已經大概猜到對方是誰了.
「喂,彼方.」
不出我所料,是丈的聲音.
「你最近好像特別累?」
以身為魔法少女行動的埘間雖然增加了,但是日常生活依然完全沒有改變地進行著.確實改變的是—自己的疲勞度,不管是在肉體上,還是精神上.
「喔……沒那回事啦……」
我繼續趴在桌上,用含糊的聲音回答.
昨天晚上的戰鬥實在太痛苦了,因為是在我吃完晚餐、洗好澡準備睡覺前,才發現有敵人.而且那個NOISE還是行動敏捷的犬型,使我陷入跑遍鎮上各個角落的困境,再加上彼此的速度幾乎是勢均力敵,我根本就追不上.
最後雖然是憑藉力量釋出魔力才打倒牠……不過那一帶也因此產生了一點損害—地面凹陷、廢棄大樓倒塌.
「喂喂,你以為這種謊話對撰寫『彼方觀察日記』的我管用嗎?」
丈一邊從懷中取出厚厚一疊資料,其封面寫著「彼方觀察日記~第二集」,一邊滿懷自信地笑了.
啪,噠噠噠噠,咻.
「啊!」
我將那個什麼觀察日記搶過來,從窗邊往校舍外面丟出去.
「啊啊啊!你幹什麼?」
「請不要隨便把別中寫在可疑的日記裡!話說回來,還有第一集嗎?」
「喔,當然有啊.」
—為什麼這個人可以一直保持這麼堅定的自信?
「你啊,好像從一個月左右前就開始在煩惱什麼喔?所以最近好像明顯露出疲憊.不是嗎?,一定是這樣沒錯.」
他的洞察力太讓人驚訝了.
稍強的風自敞開的窗外吹入,吹動我的髮絲,正好可以用來掩飾表情.我一邊整理吹亂的頭髮,一邊像在自言自語似地說:
「……自己回答自己提出的問題是不公平的……不過,我沒辦法否定就是了.」
我和丈是認識很久的朋友.我們之間的邂逅非常誇張,他誤以為我是女生,突然向我告白,我當然是當場拒絕.話說回來,用「因為妳長得像卡通人物,請和我交往吧」之類的話告白,誰會願意交往啊!那雖然是孩童時期的事,但我記得自己當時是真的發火了.
雖然是這麼不像話的邂逅方式,但不可思議地,如今我們成了只要有事隱瞞就會被對方發現的好朋友.
不過,我現在隱藏的秘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洩露.
—因為我不想把他捲進來.
「可是你不打算說對吧!那我就用我的方法找出破綻,自行協助你,不管是以什麼形式.」
我認為丈是個好男人,不管別人怎麼說,但我可以如此斷言.
「……嗯,謝啦.」
丈微微一笑,倚著窗邊牆壁,像往常一樣進入閒聊模式.不曉得他是不是有獲取八卦的個人管道?他總是帶來可疑的謠言,手舞足蹈地說著.聽他講話不用擔心會無聊,不過因為幾乎都是些荒唐的無稽之談,有些部分讓我很不以為然.
今天的情報是—
「最近啊,聽說有真正的魔法少女出沒啊!」
「咳咳!」
聽到突如其來的這句話,使原本正要吸入我體內的空氣產生逆流.
「你、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有那種人!」
「不,好像真的有唷,像畫在畫裡的可愛魔法少女.」
丈的眼中充滿光采.這是當然的啦.因為他是魔法少女卡通的超級粉絲.這麼說來,以前被他說與我很像的那個卡通人物好像也是魔法少女.
—先不管這個.
「我離開一下.」
我丟下陷入魔法少女妄想的丈走到走廊.大略環顧一下四周,接著映入視野中的是給學校的意見箱.這個設置於各個班級箱子,平常幾乎是裝飾用的,不過……
「咚咚.」我敲了敲木製箱子.
「我在~裡面.」
「……」
「啊!」
我馬上打開箱子,抓起悠閒躲在裡面的魔耶露,帶到隔壁廁所.
「你幹嘛回答啊!」
一進入單間廁所,我立即小聲罵道.
「對不起,不小心的.」
魔耶露「嘿~」地笑了,完全沒有不好意思.先不管這個問題,有件事必須先追問牠.
「怎麼回事魔耶露!魔法少女的存在是不是曝光了!」
「魔法少女會曝光也是沒辦法的事啦.」魔耶露一副理所當然地說.
「什麼沒辦法……你的意思是,我被當作變態也沒關係囉!」
我用手臂勒住他.
「痛、痛、好痛!我的背會被拉壞!會整個直掉!所以就說你的真面目不會曝光啦!」
「?」
「因為加上了阻礙認知功能,你的真面目不會曝光啦.魔法少女到底只是謠傳不是嗎?既然視覺情報完全被調包,就不可能從那副模樣連結到白姬彼方這個人物身上啦.」
「可是……」
「基本上,要是那麼容易曝光的話,這個世界現在早就陷入大混亂了.人們不知道NOISE,也是拜阻礙認知之賜呢!」
「喔喔……那就好.再見囉,魔耶露.」
聽完牠的話總算放了心,我丟下魔耶露返回自己的教室.
「呿!別把我丟在這種地方!」
雖然聽到牠在身後吼叫什麼,但我決定當作沒聽到.
—一回到教室,丈用百思不解的表情看著我.
「你去做什麼了?總覺得好像有看到貓……」
「你在作白日夢啦.」我丟下這句話.
丈還是滿臉疑惑,不過幸好他的個性不會多想,馬上轉換了思緒.
「啊,對了!你昨天有看那個嗎?魔法少女百萬鈴!」
丈的眼中閃爍著光芒,說起傍晚播放的卡通.只要話匣子一開,就算我回答『沒看』,他也會一直講到心滿意足為止.不到三十分鐘的節目,被他一講就會膨脹到一、兩個小時,真是太可怕了.
「真的很棒呢……每週都會改變裝束這點也很新鮮吶!對了,本週的裝束是水手服短蛼……」
「……」
—在擔心會不會被他捲入之前,我最害怕的事是,要是被他發現我是魔法少女不知道會怎麼樣……
「唯獨這件事一定要避免……」
「喂,彼方你有在聽嗎?還有啊,兔耳梨是……」

事件發生在當天.
—午休時,雖然不知道牠是怎麼做到的,我一邊拆開魔耶露每天早上親手交給我的便當袋子,一邊非常期待今天的菜色不知道是什麼.
魔耶露做的便當是絕品,從味道、配色到營養價值都精心計算過,讓人感覺到專家的手藝,順帶一提,我早就放棄思考牠是怎麼做的.既然有好吃的東西,沒必要去想那種庸俗的事.
打開長方形便當盒,擺放整齊的繽紛食材映入眼簾.白飯是裝在別的容器,只塞著滿滿配菜的便當盒,光用看的就能刺激食慾.
「好,今天也來享用吧!」
我總是不忘禮儀,雙手合掌地做出餐前的招呼.
「好,吃吧!」
丈理所當然地將桌子併過來坐在前面,也在自己的便當盒前合掌.
「嗯,吃吧.」
「開動.」
—沙沙沙沙沙!
在只有細小喧嘩聲迴盪教室內,響起明顯的異樣聲音.
「喂!這、這傢伙怎麼了?」
接著,從走廊傳來極度驚慌的尖叫聲,彷彿追著那個聲音般,開始混入眾多學生的聲音.每個聲音聽起來都像是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東西,充斥著驚訝與恐懼.
「彼—唔.」
金色貓以滑行般移動,突然從胯下探出頭,被我直接以大腿夾住.
「這個學校被詛咒了嗎……」
「彼方,這個騷動是—」
「丈!你別講話,仔細聽我接下來說的事.」
我緊盯著同樣對這個大騷動感到不尋常的丈,營造出不容分說的氣氛.看來這個計劃似乎成功了,丈默默點頭.
我感覺到教室外的騷動越來越大,單刀直入說:
「我希望你能冷靜下來,不要驚慌去避難.可能的話,最好也引導其他同學一起走.」
「避難……那你呢?」
「……當然也要逃啦.我會到樓下引導避難,希望你從那邊開始……可以拜託你嗎?」
刻意引導他到騷動的反方向.雖然是有些勉強,或應該說是離譜的對話內容,但也只能硬掰下去了.
「鏘—」耳邊傳來某處窗玻璃破裂的聲音.
丈做出稍微思考的模樣,馬上起身說:
「我知道了,那我就往樓下走.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要小心唷.」
「你才是,千萬是小心!」
我小心不被看到地將魔耶露放入提包,走出教室.
「—喂~大家,聽說要做臨時避難演習唷,最慢的班級好像要掃校園咧!」
我聽到丈在後方大喊.原來如此,對還搞不清楚眼前狀況的人而言,這是很有效果的台詞吧.
「看來把這裡交給他應該沒問題.好,我……」
我衝進走廊,不理會背後的大騷動,尋找不會被人看到的場所.
腦中立刻浮現的地方,雖然很單純—
我入相隔一間教室前方的廁所,連同裝魔耶露的包包一起擠進單間廁所,火速將魔耶露放出來.
「唔哇!別那麼粗魯啦,真是的!」
魔耶露馬上抱怨.
「現在沒空管這個吧!得快點解決掉!」
我一腳踢開門,正要開口說山變身的「咒語」……
「變得真坦率啊!難不成,上癮了?」魔耶露不懷好意地嗤笑.
我抓起牠的脖子,懸空在狹小的單間廁所正中央.既然這裡是上廁所的地方,正下方尚然是……白色陶器製成的「入口」.
「真的很抱歉,我不會再說了,我太得意忘形了……」
接著,我將沒有抵抗只是不停顫抖的魔耶露丟開,重新把右手往前伸.
「—遍及天空的盡頭.」
即使是看不到天空的地方,還是可以引起變化.
我抓住與青色線條同時出現的手杖Over there,努力排除心中一切雜念,一股無法言喻的感覺充斥體內,那是接近快感的東西.
身上穿的衣服暫時變成光芒,然後漸漸消失.制服外套消失,穿在裡面的襯衫消失、長褲消失、襪子消失—身體雖然變得一絲不掛,卻完全不覺得冷.聽魔耶露說,變身過程中身體會發光,所以什麼也看不清楚.
接著,從上半身開始依序出現衣著.稍大的白襯衫、藍白格紋短裙、過緊的黑色綁腿蛼、綴有可愛圖案的襪子、行動方便但裝飾古怪的布鞋.
原本散著的銀髮集結,綁成二束,變成魔耶露所謂的「雙馬尾」.紅色蝴蝶結像動物耳朵一樣形成小山,太長的部分則披在背部,即使沒有風也彷彿在跳舞一樣飄揚.
「……」
變身結束.雖然只是發生在一瞬間,但對於自己漸漸變成女孩子裝扮的光景,我還是覺得不是滋味.
「……走囉.」
「好.」
我讓魔耶露坐上肩膀,一起走出單間廁所—
「—咦?」
嚇!
我頓時整個人定住不動.順帶一提,剛才的聲音不是我也不是魔耶露發出的.
我們的視線確實「交錯」了—我與呆立於眼前的男學生.
「嗄?咦?女……生?這裡—」
—別擔心,你沒有跑錯.
男學生轉向後方,再次確認自己進來的地方.不知道是沒注意到騷動,或者只是認為事不關已,這個人竟然悠哉地來上廁所.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大概是丈讓它響的吧?警鈴以大到讓人想掩住耳朵的音量響起.
男學生一時被那聲音分心,呈毫無防備的狀態.
「對不起!」
我道歉後,神速拔刀—不,是拔出手杖.
「呃唔?」
利用抽刀姿勢拔出的手杖刺向男學生腹部.只是跑來上廁所的他,身體變成「ㄑ」字型向前倒下.
「抱歉啦,因為我想在這裡應該會很安全.」
我將倒在地上的男學生拉到廁所最裡間.然後,帶著沉痛的表情說:
「……終於,出現可憐的犧牲者了……」
結果魔耶露冷冷吐槽道:「動手的是你.」
「反正走吧!」
「想敷衍了事啊.」
「囉嗦.」
就在我硬打斷談話,準備走出廁所時—
「喂,快點!這邊!」
聽見走廊傳來丈的聲音,不禁轉身躲回廁所.
「你在幹嘛啊,彼兒!」
「那個,因為……」
我還是覺得,以這個模樣出現在別人面前很丟臉.
「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絕對不會被揭穿!」
我非常清楚現在不是說什麼丟臉的時候.但這裡是學校,就算不認識彼此也曾照過面,就是這樣的地方.
「羞恥遊戲一旦習慣了,就會上癮唔……」
我讓脫口說出禁語的貓閉上嘴,做一次深呼吸.
「要是騷動繼續擴大的話,你會被更多人看到唷!」
魔耶露告誡道,不過有一半是威脅就是了.
或許是感知已受到強化,我只要閉上眼,哪怕只要感受到輕微的震動,也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學校裡現在有多混亂.
「……我知道了,走吧.」
下定決心後,我睜開眼睛.
心想這次不要停下腳步,衝出走廊.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幾名向前奔去的學生,裡面也有班上同學,甚至還有幾名女學生幾乎是在半祼的狀態中奔跑,八成是運氣不好,正好在換衣服吧?學生們看到我的一瞬間,都像看到什麼古怪生物一樣吃驚,但是並沒有多想,直接通過我旁邊.接著,我注意到相隔兩間教室的前面那間教室,窗戶玻璃破裂迸開.
二樓並排著三間一年級的教室……是最裡面那一間.
「走囉!」
我發出和剛才一樣的吆喝聲,蹬向地面.
在前往敵人可能所在位置前,我還是掃視了教室,以確認沒有人在.第一間教室1-A是淨空的,接著是我們的教室1-B.就在我心想「班上的人已經交給丈處理,應該沒問題」,打算快速通過的瞬間—
「!」
突然看到有人從教室門口走出來,趕緊停下腳步.
從裡面走出來的是熟人.辮子頭加上眼鏡,一副如實呈現職稱的模樣,胸前很寶具似地抱著點名薄……那的確是我們班的委員長.
看起來不像來不及逃走,因為她沒有絲毫驚慌的樣子.
不對,如果是她啊,就算是真正在避難好像也會這麼哉.
「……嗯?你是……」
我不小心站在原地,還被她發現而對我說話.她的表情雖然一副不可議的樣子,但並非是孤疑的模樣.
我一邊擔心真面目是不是曝光了,思索該怎麼說.
「呃,那個我是……路過的……」
「我想學校裡不會有穿這樣的人路過.」耳邊傳來魔耶露細小的聲音.
就在我猶豫該如何掰下去時,委員長雙手一拍,禮貌地應答:
「喔喔!難道是畢業生嗎?如果要找老師的話,因為現在正在避難演習,老師不在這裡.」
由此可知她是多麼優秀的人,這讓我不禁有點擔心.
……總覺得她早晚會被壞人騙.
總而言之,我當然要利用這個機會.
「啊……這樣啊,那我下次再來.倒是……既然是避難演習,妳也早點去比較好吧?」我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說.
於是,她回了我非常真切的笑容.
「嗯,是那樣沒錯,不過我的個性啊,非得確認沒有其他人留在這裡才安心……這種性格很吃虧呢.」說完,她臉上浮現高雅的微笑.
那是「一反惡作劇女孩模樣」的委員長,從旁人眼中看來似乎非常強.我指的不是力量,而是她的心.
我也不由得對她的笑容抱以微笑,於是魔耶露小聲說:
「這樣好嗎?現在不是傻笑的時候,不是嗎?」
先不管魔耶露的不悅以及她那怪腔怪調的語氣,牠說得確實沒錯.
「啊,那麼,剩下的教室就由我來巡視,妳先去校園.妳如果不在,班上的人應該沒辦法整合吧?」
這是事實,她不在的話我們班應該會亂成一團吧!
「咦,這怎麼……」
「好啦好啦.」
我輕輕推一下正在猶豫的她的肩膀,催促她離開.委員長稍作思考後,聽話地走下樓梯.我對著在最後回的她微笑,再次跑了起來.

1-C
這間教室的構造與我們教室一模一樣.不過,由於裝飾的花、地板的髒污程度、桌子的排列方式等都有一些小差異,感覺就像是迴然不同的場所.
「咕啊啊啊啊啊!」
與這個奇怪生物的存在沒有關係.
「磅!」低沉的斷裂聲.
那玩意兒附近的桌子斷成兩半.
「……牠好像擁有一把相當厲害的利器.」
見識到那把「鐮刀」的鋒利度,我半厭煩地喃喃說.
「唰!」NOISE讓雙手的刀發出聲音,兩隻手臂呈鐮刀形狀的那傢伙,軀體是綠色的.
「兩隻鐮刀手配上錄色身軀,以雙腿站立捕食獵物—猜,牠是什麼?」
我向儼然成為右肩主人的魔耶露尋求意見,卻得到敷衍的回答.
「那種變態.」
那是我絕對不想遇上的種類.
我停止也算是一種逃避行為的對話,將注意力拉回眼前.
「謝謝你提供超越旨趣的回答,正確答案是—」
「嚓嚓嗦.」NOISE以非常快的速度摩擦利器.
「—螳螂喔!」
不過,那模樣用螳螂來形容稍微……太銳利了.提到昆蟲,既然是有機體,理應具備一定柔軟度的形狀.但是這傢伙,與其說是「生物」,更像是「機械」.
外皮顏色雖然是綠色,但那種綠實在稱不上生物的顏色,而是金屬綠色.頭上罩著類似防護具的東西,身體裝備了堅硬的鎧甲,走路時似乎會發出喀啷喀啷的聲響.至於鐮刀,與生物的身體構造不同,感覺就像是為了砍東西而磨利的武器.
唯一感覺得到是生物的部位—白色雙眸,現在正狠狠瞪向我們.
「這是哪來的機動兵器啊……」
相對於我的訝異,魔耶露一臉陶醉地說:
「這造型挺讓人熱血沸騰呢.」牠做出讓人莫名其妙的評價.
「要是丈看到的話,應該會高興地撲過去吧……」我一邊這麼想,一邊觀察眼前這個一看就知道很強的NOISE.
「說不定會朝這裡發出雷射喔~」
魔耶露用事不關己的輕鬆口吻說.
「……」
「咦?等一下,彼方先生!可以請你不要抓起我後默不作聲地推向敵方好嗎?」
本來想獻上牲禮看看狀況,不過—
滋—啪咻—
魔耶露的鬍鬚前端微微燒焦……牠剛才說的話不再是玩笑了.
「不是真的發射了嗎?」
「我是開玩笑的耶!我、我根本不知道啊!」
我躲開連續三發自敵人雙眼射出的紅色光束.教室裡排得密密麻麻的桌子非常礙事,我用手杖衝散它們以騰出較大的空間.
「接下來是火箭拳……還是該叫火箭鐮刀?」
魔耶露沒有記取教訓,繼續說出不負責任的想像,那一瞬間—
某樣東西發出強烈風聲飛來,我幾乎只靠反射動作蹲下躲開.
通過我頭部原本的位置,削落教室牆壁後朝主人身邊飛回的那東西,就是原本裝在敵人雙臂上的鐮刀.螳螂漂亮地接下迴旋折返的鐮刀恢復原狀.
我只對在肩上冒汗的魔耶露說了一句話:
「……你別再說話了!」
「吱!」
螳螂發出用來形容鳴叫聲再貼切不過的叫聲,擊出另一邊的刀.
—戰鬥,正式展開.
我往上一跳,避開在教室裡繞一大圈後從牆角飛來的刀.鎖定腿部般低空飛行的那個斬擊,一一切斷被我隨便踢倒的桌子桌腳.
我也沒有好心到慢慢等鐮刀回來,我來到踏出一步手杖就能碰到敵人的距離,往前一刺.
鏗!
「硬的!」大叫的是魔耶露.
我因為手在刺擊時的反作用力下麻痺,根本沒空出聲.看來這傢伙就像牠金屬色的外表一樣,還多此一舉地附帶了鋼鐵外殼,若單是猛烈刺擊的威力也頂多只能讓牠站立不穩.
那隻白色眼睛再度看向這裡.
「嗄!」
牠從近距離、縮短間隔的狀態—發出光芒.
「唔喔哇!」
我當場向後做出下腰的動作,紅色熱線掃過我的鼻尖,接著雙手直接頂住地面,向後栽倒.過程中聽到魔耶露發出「唔咻」活像什麼東西被壓肩的聲音,但是我不以為意.待熱線通過後,我用像田徑選手的起跑姿勢般,以蹲姿往地面一踢.
我鎖定螳螂發出雷射時產生的破綻—腳,螳螂在稍後也揮起手臂.
「太遲了!」
我用拎的方式移動手杖,鎖定牠的腳.
「咯沙!」
在聽到不大一樣的鳴叫聲時,Over there已劃過半空中.
「什麼?」
攻擊完全沒有擊中,手杖猛烈地掉到地上.在它的上方—金屬螳螂正在飛,腳底還噴出了火焰.
「……」
我默不作聲地瞪向魔耶露.
「我什麼都沒說喔!那、那傢伙!」
浮在半空中的螳螂,開始向後退,後面則是教室的窗戶.
「該不會—」
—玻璃被打破了.
金屬螳螂一邊噴射火焰,一邊飛到戶外.
我起身快步追去,將身體探出窗外.
「那是什麼?」
大量的視線望著剛才飛出去的螳螂,接著,視線轉向那傢伙飛出的地方.就在大家快看到我的瞬間,我反射性地躲了起來.
操場上現在聚集了正在避難的學生和老師,而那隻螳螂竟然飛到他們當中.注意到螳螂的人全都騷動一已,連在這裡也聽得到.
「彼兒,要趕快過去!」
「要我衝到那堆人群中?這實在是—」
「別擔心啦!區區學校腹地,單靠阻礙認知就可以掩飾了.那傢伙也是因為飛在空中才會引起騷動啦!」
正當我心想「這樣啊」朝校園看去,卻發現螳螂降落在操場最醒目的中央位置.
「什麼啊?特效嗎?」、「是怎麼浮起來的?」、「應該是那個吧?用磁鐵和液態氯—」、「那是超傳導.」、「但又沒看到規模那麼大的裝置.」
螳螂大受矚目,而且周圍的學生們只是拉開距離,完全沒有逃跑的迹象,如今金屬螳螂四周形成漂亮的空人氣渦.
「這樣下去—」
我知道魔耶露想說什麼,可是,我還是很排斥.就算確定不會曝光,以這副搶眼模樣出現在人前還是很難受,何況我本身就不喜歡引人矚目.
其實,就連這個魔法少女的角色,我也—
「彼兒!」
「—我會去啦!去就可以了吧!」
我自暴自棄地大叫,腳跨上窗框,用手杖刺向側邊的校舍牆壁.
「喝啊啊啊!」
我傾全力將力量注入手杖,將所有力量轉換成氣勢,跳向目標地點.
景色像被颳走似地流洩,我用正常人眼睛無法捕捉到的速度,猶如落下的隕石般在操場中央著地.
咚!
落地的衝擊,掀起操場細小的沙塵.

「……喂,那是誰啊……」
「人?」
「好像拿了根手杖之類的東西耶……」
沙塵漸漸散去,NOISE與一名魔法少女暴露於大家面前.
「……」
周遭的竊竊私語漸漸轉為沉默.
「吱啊啊啊啊啊—」
NOISE一確認前來隔礙自己的敵人降落在眼前,馬上平靜地嘶吼.
「在這裡打死牠吧.」魔耶露自言自語道.
至於我—
被……被注視著……被大家……
—根本沒有餘力想那個!
自周圍投射而來的是異樣的目光.畢竟阻礙認知充其量只是模糊視覺情報,無法斷定是誰的狀態,但仍然看得到眼前有個「做魔法少女打扮的某人」.
由於實在太難為情了,我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發熱.受到熱氣影響,我的臉一定像顆成熟的紅蕃茄吧?
「喂,彼兒,小心發呆會……」
我感覺到原本有一段距離的敵人氣息急速接近而來,螳螂腳上像是裝了推進器般,一口氣縮短了間隔.
「唔!」
「咧!」牠發出撕裂風的銳利聲音,一口氣通過我身邊.
「?」
可是,我在那之後,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相反地—啪嚓.
「……啪嚓?」
從距離我非常近的地方,傳來奇怪的聲音.
我將視線挪向魔耶露,發現她正從我的肩膀往下探,似乎正凝視著我的身體.
「?」
受到牠的視線牽引,我也看向自己的身體.
這麼說起來,總覺涼颼颼的……
「……咦?」
那是身體.
看得到,身體.
看得到,有點白晳的膚色肌膚.
不是別的東西,是我的‧肌膚‧暴露‧在‧外.
再稍微往旁邊看去,有塊似曾相識的布掉在地上.那是藍白間的格紋,恐怕是被稱作裙子的布料.
「哇喔!」
四周傳來男學生如同吼叫一般的歡呼.
「哇啊!」
我不禁發出驚慌的尖叫,趕緊遮住身體蹲下.
呃呃……試著冷靜分析吧!剛才冷不防地遭到螳螂NOISE的攻擊,這點是肯定的,可是,我並沒有受傷,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原本穿在身上的裙子竟然掉在地上,襯衫前面也敞開著……從這裡導出的答案是?(錄:我已被雷至無力吐槽…)
實際的思考時間應該不到一秒鐘吧?總之我試圖冷靜地理解眼前的狀況.
……可是,很難整理出一個結論.
「呀—」
周圍響起猶如在思考中的頭上澆了一盆冷水的尖叫聲.
我看向傳出尖叫聲的方向,那是半祼的學生,上下都只剩下內衣褲,模樣相當不雅.
「喔喔喔喔喔喔—」
男學生發出更多的歡呼,雷動般的吶喊聲迴盪在整個操場.
不可思議的是,其他還有好幾個學生也只穿著內衣褲.
—伴隨女學生的哀號,又有一個人變成半祼體,而且那裡一樣出現了螳螂的身影.
這時候我才明白了,為什麼剛才會有女學生半祼著身,在教室走廊奔逃.
「彼兒你這傢伙!幹嘛目不轉睛地盯著別人!真下流!」
魔耶露在我耳畔怒吼.
「什麼下流……不是啦!這不是那樣—」
「色狼!」
「色—魔耶露你還不一直盯著我的身體看!」
魔耶露臉色倏地變紅.
「咦?不,那是—」
啪咻!
「呀啊啊!」
尖叫聲不絕於耳,犧牲者不斷增加中.
現在不是爭辯這種事的時候,我們視線交,同時點頭.
我重新拉好敞開的襯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嗎?只有最上面一顆鈕扣沒有迸開.我扣上那顆鈕扣暫時應急,至於裙子……看來似乎沒辦法重新穿上.
看到自己在這副模樣,我就覺得頭好痛.
襯衫只扣了最上面一顆鈕扣,下半身則只有黑色綁腿褲.從襯衫縫隙中若隱若現的肚臍讓人很不自在,只是少件裙子,感覺就像被剝光了一樣.我打從心底覺得,雖然是那種輕飄飄的布,但有總比沒有好.
「嗯~~」
我將襯衫往下拉,試圖遮住下半身.
「彼兒……不用做那種萌動作!」
但卻因魔耶露毫不隱諱的這句話下停止.
「—為什麼那傢伙只割開衣服?而且還只限女生!還有既然如此,為什麼會攻擊我啊!」
魔耶露不住地搖頭,神情認真地一口咬定:「因為你看起來只像是女生.」
簡直像在說那是這個世界的常識.(錄:我打從心底希望是…)
「呿!別一臉認真地說!」
「唰!」
對著到處竄逃的女學生,螳螂又再度舉起鐮刀.
「那傢伙又—」
我在千鈞一髮之際衝過去,高舉手杖,「鏗」一聲,彼此的武器交鋒.
「你~這~變態螳螂!」
我催促著跌坐在地上的女學生快點逃走.
「唰!」
螳螂朝側邊掄起空著的手,瞄準我完全沒有防備的腋下.
「想得美!」
我自認在速度上不會輸牠,搶在對手揮臂前,用渾身的力量踹了牠腹部一腳.
雖然沒辦法粉碎堅硬的身體,至少將她彈開了.被踹飛的螳螂在空中點燃推進器,但沒有向這裡來,反而朝無人的校舍方向逃走.
就在這時候,有個人從校舍裡走出來—
「委員長?」
到現在才走出來的委員長,臉上浮現出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站在原地.接著,她看到衝向自己的螳螂身影,像在說「?」似地把頭歪向一邊.
螳螂在空中調整姿勢,於加速狀態下揮舞雙手的鐮刀.
「可惡,距離來不及!」
我在原地緊握住手杖,連結形象.
「彼兒!那個還—」
「鏗—」當手杖奏出音律的瞬間,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朝向正側方一閃,描繪出半月形軌跡.
「—啊?」
大概是意識到逼近的危險,委員長在絕妙的時機抱頭蹲下.
鐮刀的攻擊在千鈞一髮之際通過她的上空,螳螂沒有減速,繼續往前衝.
「蒼之軌跡!」
晚了數秒後發動的魔力衝擊,朝著NOISE追去.
速度上是軌跡比較快,蒼之魔力抓住了狩獵委員長失敗後企圖逃進校舍裡的螳螂.
將自身魔力淨空的一擊碰到了目標物.蘊含足以粉碎岩石的威力的軌跡,無論如何肯定會造成周遭莫大的衝擊.當攻擊觸碰到那條「線」的瞬間,呈飽和狀態的魔力將破壞力推向對手,輕鬆粉碎螳螂原本無比堅固的鎧甲,並且繼續爆發威力.青色光芒閃過校園,魔力成球體狀爆炸,不斷向外擴張,餘波造成校園地面龜裂.
命中後不到收秒鐘,原本在那裡的NOISE已經屍骨無存地被消滅了.
—就這樣,校內之戰落幕.
造成的損害只有女學生的制服和我的衣著.雖然不知道這個結果算好還是不好,不過總算是解決了.
「……呼.」我從腹部深處吐出口氣.
「辛苦了,彼兒.」
我坦然接受魔耶露的慰勞話.
真的,好累……
我仰望天空,藉由其一如往常的湛藍撫平清緒時—「啪、啪啪啪……」周圍傳來細小的聲響.
當我意識到那是掌聲時,已經是在操場陷入拍手漩渦後的事了.
「看,這是你的功勞喔!」
魔耶露驕傲地說.
我猶豫著該怎麼回答時,突然想起自己現在的模樣,原本忘記的羞恥心再度萌生.
「要、要逃囉,魔耶露!」
「咦?再多待一下有什麼關係.」
「不行!」
在如雷的掌聲及歡呼中,我大口吸氣又大口吐氣,腳尖一蹬,使出全部腳力.
「走囉!」
—我一跳,高高地躍到空中.
不過,不管我飛到多高的地方,依然一直聽到喝采聲.

這一天,校園內突然響起了緊急警報.今天發生的事被校方認定是壞學生的惡作劇.當騷動平息,學生們陸續返回教室時—
「……真無聊……這種學校……真的毀掉就好了.」
一名學生冷眼注視著騷動後的沉靜,如此喃喃道.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8-30 09:52 编辑 ]


5. 彼方爭奪戰

「早安,白姬同學.」
「早安,委員長.」
我和站在校門口的委員長互相打招呼.時間還很充裕,今天竟然難得可以用走的來學校.
「今天真早啊!」
委員長口中啣著筆,一臉無趣地歪著頭說,連辮子也有氣無力地垂著,看來那條辮子似乎能反應她的情緒.
「那當然囉,因為今天沒遇到麻煩的人.」
沒錯,今天上學途中沒有遇到丈.平常他總像算準了似地出現,滔滔不絕說著不適合一大早聽的話題.
「喔喔,明日野同學吧?」
我覺得稍作思考後才想起這點,很有委員長我行我素的作風.
我們之間的交談中出現了空檔,由於沒有什麼事特別要聊,正當我差不多準備要走時—
「白姬同學,頭髮翹起來囉.」
委員長的臉靠得很近.可悲的是因為她身高比我高,來到我視線前方的是她的雙唇,她伸出手臂摸我的後腦杓.
……還以為她要抱住我.
還是搞不懂她的舉動,她總是輕飄飄地鑽進別人的心房.我在她用手幫我梳頭髮時,閉上眼睛乖乖等著,同時注意到一股撲鼻的香味.
彷彿直接撫摸心靈般的柔和香味,微微麻痺了我的心.那不是香水或髮膠的味道,也不人工製造的味道—而是更自然的……
「好了,弄平了.呿……你這傢伙,不可以聞味道啦!」
委員長害羞地後退.
「啊,對不起,忍不住就—」
我也難掩害羞之情.
「那!」
「咦?」
委員長這次真的用雙手環過我的肩膀抱住了我,她的體溫環繞我的全身.之所以感覺到些許冰涼,是因為她一直站在外面的緣故嗎?還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擁抱,使我身體發熱的關係?
「慢著,委員長!」
委員長倏地放開我,一臉笑盈盈地露出壞壞的表情.
「白姬同學,你臉好紅.」
「是妳害的啊!在這種地方要是被誰看到—」
「別擔心啦.」她馬上回答道.
太快了,根本就是立即回答.因為回答實在是太快了,我清楚理解到剛才的行為對她而言只是惡作劇,沒有任何意思.
「妳這個人實在是……」
「哈哈哈.」
小惡魔般的少女,只用嘴巴發出笑聲.
「……好像聊太久了.時間差不多囉,白姬同學.」
委員長一改為不辱其頭銜的正經表情.
「哇,結果又跟平常一樣,抱歉,委員長,等會兒見!」
我跑向鞋櫃,一如往常回頭瞄了一眼委員長的方向,她果然還是面帶微笑地揮著手.

我跑到鞋櫃區,快步穿過走廊.
看到零零星星前往教室的老師,幸好其中還沒有班導的身影.正當我心想「看來是安全上壘」而放慢腳步時,視野一角的佈告欄映入眼簾.
那是蓋住整個佈告欄的巨型紙張.任何人都會注意到,搶占了最顯眼位置的那張紙上寫著一個斗大的標題.
我一邊通過,一邊瀏覽那則報導—
「—什!「
不禁佇足.
「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震響了走廊的窗戶.

「丈—」
「喔,彼方啊?今天早上不好意思啦,因為有事得先來—咦,怎麼了?彼—」
明日野丈無法再出聲.
這是當然的,因為我突然抓住他的脖子,當然無法好好說話吧!不過,我可不允許他不說話.
「那是怎麼回事!」
我盡可能壓低音量,質問瞇著眼的少年.
「咦? ……啊,你看到佈告欄了?做得挺華麗的吧,做那個可是花了我一個禮拜—唔!」
我再次加重力道讓他閉嘴.
「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你做那種東西是什麼居心?只要回答這個就好了.」
「呃,因為……」
「我不想聽你狡辯!」
「……有暴君……」
雖然隱約聽到從頭到尾都在旁邊觀看的同學的聲音,但那種事根本無所謂.現在先制裁這個主嫌比較重要,當然是判死刑!
走廊上有個巨幅佈告欄,基本上那個佈告欄是將新聞社等社團自主調查的事,當成校內新聞張貼的地方,而本校的新聞社只有明日野丈一個人.也就是說寫那篇報導的絕對是丈,只要在這裡打倒這傢伙,事情就能完全解決.
「慢著,彼方……我作為『情報屋』,有提供真實—」
「你是說那個『校內十大美少女排行榜~向全校學生調查~』嗎?」
光是唸出標題都覺得厭惡.
「我在意的不是排行榜!但是—」
連導師已經進到教室也不在意,我全力從丹田發出咆哮.
沒錯,張貼於佈告欄上的東西是校內的美少女排行榜.在名列前幾名,校內屈指可數的美少女中,位居頂點的是我非常眼熟、非常熟悉且覺得非常突兀的名字.
讓我無法不大吼.

「為什麼我是第一名!」

衝破靜寂的咆哮,讓在場所有人都噤聲不語.不過,只有一個人例外.
「原來第一名是白姬同學,好厲害好厲害~」
「……委員長……別那麼天真地……」
聽到這無比天真的聲音,我頓時沒勁地使不出力.跟在導師後面進來的委員長,一邊啪啪地拍手,一邊盯著我看.
重獲自由的丈,用鏗然有力的聲音說:
「彼方,我提供的情報沒有半點虛假,你確實被選為校內第一美少女唷!這不是很光榮的事嗎?」
那副發自內心祝福的嘴臉,讓我自了非常火大.
啪啪……啪啪……教室裡漸漸響起掌聲.不消數秒,掌聲轉為喝采.
只不過,明明是被讚揚,卻沒有絲毫值得我高興的地方.
然後不幸的是,事情並未就此結束.
接下來一整天,我沐浴在周圍的溫柔讚賞及好奇目光之下,體力和理性都接近了極限.
「再……不久……就結束了.」
我第一次這麼期待放學.
本日最後一堂課是康樂活動,基本上都會淪為自修,所以學生都把它當作空白的自由時間活用.我決定睡上一覺,便趴在桌上閉起眼睛,但又因為注意到教室氣氛和平常不同而抬頭.
「?」
導師一如往常,宣佈自修後步出教室.
要是平常的話,這時候教室裡早就被同學們的喧嘩吵得鬧哄哄,可是……
怎麼這麼安靜……
「嗯嗯,大家注意.」
「啪啪!」某個學生一邊拍手一邊站在講台上.
—是丈.
不知道是要做什麼,他拿起粉筆開始在黑板上寫字.
「根據這次的票選統計結果—我們班得到了『權利』.這是賦予第一名學生所在班級的莫大權利……」
寫完板書後丈回過頭,手往講桌用力一拍,教室裡頓時鴉雀無聲.
「這傢伙在說什麼啊?爭……爭奪戰?」
寫在黑板上的斗大文字—「爭奪服裝決定權‧捉迷藏大賽」.
在聽不到半句說話聲的教室內,唯獨丈的身影特別醒目.
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鐘,發出小小的滴答聲.
瞬間—
「啊哇啊喔喔喔喔喔!」
宛如決堤般,沉默的同學們突然發出如雷的歡呼聲.
「……什麼?怎麼回事?Z
丈用力敲了一下寫在黑板上的文字,讓大家同時閉上嘴.
「……大家期待這一天很久了.」
他閉上眼,緩緩道來:
「角色扮演—那是夢想,是這個被常識等枷鎖束縛、奪去了服飾自由的世界中,最後的樂園.」
活像是料理對決節目一類的主持人,他的說話方式很饒舌.
「但是今天,可以完全無視常識!」
丈的動作非常投入,他誇張地高舉手,慷慨激昂地大叫.
「可以讓校內第一美少女穿自己選的衣服!可以公然地將自己的欲望渲洩出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不小心和丈四目相交,他臉上浮現出噁心的夭容,對著我招手.
「這次贏得美少女排行榜第一名的白姬彼方同學,請到前來.」
我不想去,非常不想去,可是—
……怎麼回事……這股期待的視線.
班上同學將熱切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不得已之下,儘管搞不清楚狀況,我還是起身走到講台前.
「彼方,你已經了解了吧.」
「好像只有我處在別的次元耶.」
「規則很簡單!方法就是,在發給大家的紙上寫下希望彼方穿的服裝,然後抓住在這裡的白姬彼方.這麼一來,彼方將會穿上抓到他的人希望的服裝.」
「嗄?為什麼我要—」
「就是這樣!現在要請彼方同學在校內,包括操場的學校腹地內到處逃!」
「慢、我的意見—」
「耶~~」
「竟然不理我!完全無視我的意願?」
「時限是到下一個鐘聲響起為止!抓到彼方的人要拿回這個布條作為證明.不問手段!不管你要幾個人一起挑戰,萬事都OK!」
我的肩上被綁上了布條,那是在白色布料上寫著「獎品」兩字的樸素帶子.
「等一下,什麼獎品!連我的人權也被忽視了!哪裡OK了?根本就不OK啊!說起來這種事老師不可能同意—」
「已經取得同意了.」
「嗄?咦?為什麼?」
這種感覺—完全無視別人的意思.強硬地、巧妙地設下沒有退路的絕境的做法……很像那個人的技倆!
我感覺到微微的寒意竄過背脊.不過那個人現在正在旅行,不可能會在這裡.
「來吧,彼方.這枚硬幣一掉到地上就開始囉!不想做角色扮演的話,就盡量逃吧!」
「鏗!」硬幣從丈的手中彈起.
上昇,然後下降.只是這樣的時間,我卻覺得好漫長.
「呃!」
現在可不呆呆站著的時候,我打開教室門後逃向走廊.
—鏘!
洪水如排山倒海而來.
—噠噠噠噠噠噠!
同學們開始衝向走廊.不只是從教室出入口,還有人越過走廊側的窗戶,幾乎全班的人都衝出來了,每人手裡拿著張白紙,我看到其中一個人拿的紙張內容—「女僕裝」.
我與拿著那張紙的同學視線相交,她的眼中布滿血絲.
「唔—」
不像是可以溝通的氣氛.必須先逃再說.
我奔馳於一年級生使用的走廊上,背後傳來追趕的學生們的腳步聲,還聽到前方教室發出歡呼聲.
「加油!我很期待護士服唷!」
「護士?」
為什麼連別班的人也知道?
—未免按排得太周到了.既然不是以班為單位,應該就不是丈一個人企劃的.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權勢大到足以說服眾老師的「某位人士」,這個活動不可能實行.
沒辦法好好思考,我來到了樓梯.
上?還是下?
「咚咚咚咚咚咚!」因為在窄小的樓梯裡互相推擠奔跑,所以追縱者的速度比我慢了些,不過,也沒有時間讓我多猶豫.
「下!」
我在瞬間做出判斷,選擇往下,然而就在這時候—
有人拉了我的制服.
「『短跑男』啊!」
我在回頭的瞬間看到他的長相,是我們班上短跑最快,有著「短跑男」綽號的男生.看來他似乎不惜發揮那雙自傲的飛毛腿努力奔跑.不過,我看到那張臉也只是在轉瞬之間.
我在制服被拉的那一剎那,採取了行動.
「抱歉,我不能手下留情.」
我直接利用被拉扯的反作用力,身體逼近對方,用肩膀頂向短跑男的腹部,接著向後轉,朝走廊地面用力一蹬.
衝擊造成如同踩在亞麻油地毯上般的晃動.同時,短跑男的身體也被甩向空中、向後摔下.原本正要追上來的其他同學,紛紛勾到他的身體而被絆倒了.
「抱歉啦.」
我朝著襲擊而來的那夥人丟下一句話,腳勾向樓梯扶手向下滑去.
「白姬—」
總覺得有聽到化身魔鬼的同窗朋友嘶喊,不過我現在是被追捕之身,沒道理停下來.

正當一場戰役在校園內揭開序幕時,在某個國家,某個海灘.
七彩海灘傘下,隱身於耀眼陽光的黑影中—
「嗯,好舒服……」
一名擁有銀白色秀髮,吹彈可破真珠般肌膚的少女,橫躺在海灘椅上.她以一層薄布的泳裝包裹身體,充分享受大海.
她的周遭沒有半個人—不對,那是公共海灘.在這樣的盛夏時日,海邊不可能沒有人.朝四周望去,沙灘上確實有許多人也非常熱鬧,然而只有少女的周圍彷彿位處不同空間般寧靜.
仔細一看,站在與她相隔一定距離之處的一群人,正以陶醉的視線眺望銀白色少女,就好像只見膪黑暗的昆蟲突然見到陽光,無法移開視線但也無法靠近,彷彿一觸碰就會融化,洩露出這般好奇又羨慕的眼神.
外表年齡怎麼看都不到十五歲,就算是客套話也說不出凹凸有致的稚嫩身材,讓人擔心起強烈的陽光會不會將她融化.
「嗯.」
從海灘椅上伸出的手,伸向旁邊的熱帶果汁.
那是清澄的藍色蘇打.顏色清爽的液體,通過透明吸管,漸漸流入纖細的喉嚨中.
「咕嚕.」一名觀賞的客人喉嚨發出聲響.
咯.
她將頃刻間飲盡的蘇打水移往迷你桌,放好杯子後,用手拿起裝飾於杯緣點綴的柳橙片,直接含入口中.唏溜的銷魂聲音,彷彿傳到了海灘男人們的耳中.
「嗯,好酸~」
少女用觀眾聽不懂的語言,狀似開心地喃喃自語.
在原本無人敢靠近的圍觀者中,一名男子向前走了一步.這就是勇氣嗎?有著強健體魄的男子,漸漸走近形成於海灘的異空間之中.就當地居民所知,該名男子總是追求來海邊玩的遊客,一天到晚玩樂,評價很糟.
男子用母語向少女攀談.他不知為何,沒有想到語言不通這點.
「嗨、嗨……妳一個人嗎?」
「?」
「呃呃,那個……什麼、好漂亮的……」
視線相交時少女散發出的清純感,甚至封住男子的話語,讓他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看著突然來攀談又噤聲不語的男子,少女露出困惑之色.思考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什麼後,臉上浮現出歡喜的表情.
「謝謝你讚美我.不過,邀約就不必了唷.」
她流暢地回答,說不定比男子的用語還要道地.
「不過,呃……像好這樣的寶石,竟然獨自一個人待在這種沙灘,就連海神也不會希望如此.更重要的是……我的自尊,不允許如此.」
男子被婉拒後,還是賭上自己的自尊,試著說服少女.雖然二人的體格相差懸殊,然而,掌握主導權的卻是—
「不行唷!竟然把女孩子說成寶石,我們不是裝飾品,不是一換再換的東西呢.」
「被看穿了!」男子感覺到眼前少女的深不可測,但是,自尊有時候比理性之牆還要脆弱.不只是自尊,眼前的銀白色少女,足以混亂一個人的判斷力.
「慢、慢著!」
男子抓住了準備離開沙灘的少女手臂,他施力的方式,在旁人眼中看來根本就是施暴.不過—
「呼!」
當男子聽到這個吐氣聲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的龐大軀體跌在沙灘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完全無法理解.原本抓著少女手臂的右手,如今只抓到空氣.
他怎麼可能理解!當他抓住少女手臂的瞬間,少女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宛如翻轉布塊一般將他的龐大身軀翻了過去.
「—還有一點.女孩子是非常脆弱的,摸的時候要溫柔喔~」
她從上方瞥了男子一眼後,轉身往回走.
「等……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
受到被打倒的衝擊,男子聲音斷斷續續地問出在意的事.
「那件泳裝……是什麼?沒看過這種……」
少女看了一眼連身式的泳裝.
「這個啊—叫作『學校泳衣』唷!」(錄:……)
少女臉上浮現至今最燦爛的笑容,揚言道.

倒在地上的男子,甚至忘了要起身,一直出神地望著背向陽光、閃閃發亮的銀白色與深藍色.
圍觀者裡的一個人自言自語道:「是天使……」
沒有一個人否認他的說法.
天使般的少女將大浴巾披在肩上後,說出一句話:
「小彼現在是不是正在努力呢?」
她沒有對著誰,如此喃喃道.

「惡魔……」
一回神,這個字眼連同嘆息一起脫口而出.
—來確認規則吧.
一、 這是一人對抗三十人的捉迷藏,布條被搶走就輸了.
二、 範圍是學校之內,時間是到鐘響為止.
三、 要是輸了的話,必須穿抓到我的人所指定的衣服.
四、 不問手段.
重新思考後就知道這個企劃有多荒唐無稽.更重要的是,手段太強硬了.校方為何會認可這樣的活動?正因為我想得到原因才感到棘手.
那個有如惡魔一樣—擁有和我完全相同的容貌,卻把讓我陷入困境當作生存價值的人.
「母親大人……」
在那個人的做法中,最可怕的部分,就是完全無法預測從日常轉移到非日常的過程中會發生什麼事.原本存在眼前的尋常事物,可能一秒鐘後變得非常離譜.比方說正打算把砂糖加入紅茶中,不知不覺間茶杯裡卻已盛滿了鹽—像這樣非常唐突、不當我是一回事,創造出明知錯誤卻修正不了的狀況.
我在眼前的狀況中,感受到了與那個相同的氣息.
稍早前還處於日常之中,一回神就已經是逃亡之身.
「這表示她對學校也有影響力嗎……」
幾乎可以確定了,這是母親白姬此方搞的鬼!
「找到了.」似曾相識的聲音.
那是班上其中一名同學,在測量體適能項目中擅長垂直跳躍的—
「『青娃』!」
他的臉突然從側邊出現,讓我感覺到強烈的恐懼感.這麼說雖然很失禮,但那張臉長得太像青娃了.
他的跳躍力是全班—不,是全校第一.如同其綽號,簡直叫人懷疑他是不是被青娃附身了.正因為如此他才有辦法找到攀爬至圖書室書架上躲藏的我吧.原本推測只要躺在這就不會被攪到,看來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呱!」
他說話的口吻帶有鄉音,這是他經常使用的語尾詞,絕對不是鳴叫聲.
我硬板開他那雙抓著書架邊緣準備爬上來的手.他也不勉強,主動鬆開手著地.不過又繼續往上跳,手臂伸向我,目標當然是—布條.
「哪能讓你搶走!」
我在他手臂伸過來的瞬間,從原本的平躺姿勢向旁邊一翻,滾落到與青娃中間夾著書架的另一邊,著地時,雙腿感覺到一陣痠麻.
「如果變身的話……」
我一瞬間這麼想,但立即對浮現這個念頭的自己感到害怕.
—那也算是一種角色扮演吧?
「那邊是死路呱.」
青娃以為這裡沒有退路,像要獵殺蒼蠅般緩緩走來.
這種疏忽是大敵.
「……呱?」
我早就從圖書室的窗戶飛奔而出了.
「他應該多了解一下圖書館的隔間.」
我在圖書室後方沿著學校外墻跑,喃喃道.
可是失去藏身處還是很傷.
「接下來怎麼辦—」
「有囉!是白姬!」
還來不及思考,原本在校園側的小組此時站在道路前方呼朋引伴.
「喂!在這裡!」
而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剎那,又有別小組的人看到我,呼叫了夥伴.
這麼快就聚集了?
圖書室後方被外牆包圍的單行道,加上種著樹木,道路非常窄.前面有三人,後面也有三人,就算想回去圖書室,那裡還有青娃.
「怎麼辦?只能強行突破了!」
鎖定前方的三人後,我緊握拳頭.
「可是,要對同班同學揮拳嗎?Z
我覺得很猶豫.我們不一起學習了半年之久的夥伴嗎?就算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大家都是好人不是嗎?
「白—姬—」
露出惡鬼模樣的夥伴,插在其胸前的紙上內容寫著—
「旗袍,要開高叉.」
「……」
我使出渾身力量,一拳揮向最前面的人.

「呵呵……挺行的嘛,彼方……」
在三樓的窗戶旁,有名男子從頭到尾都在觀察彼方的動靜.現在,他的視線前方是痛苦倒地的三名學生.接著,三名學生衝向那裡,擁著倒下的學生放聲大器.
男子從口袋取出手機,機械性地移動拇指.
「—偶像往操場移動.」
文字顯現於手機的液晶畫面上,男子毫不猶豫地按下傳送鍵.
「你確實很強,不時間還剩下二十五分鐘,這個狀況能維持多久呢?」
這裡是理科實驗室,在排列著古怪物體的室內,男子—
「情報屋」明日野丈笑了.

「唔!」
我迫不得已逃進操場,旋即發現這個判斷是錯的.
基本上是一組三人,共四組,操場裡總共多達十二個人埋伏.
難道是在我衝到戶外的那一刻布局的?
行動未兔太有效率了.仔細一看,各組帶頭的人手上都拿著手機.
「有人在指揮嗎……」
我站在種植於操場一角的樹木陰影下觀察狀況,追縱者正從後方趕來,看來快要無路可逃了.
如果是變身的埘候就另當別論,但我有辦法在眼前的狀況下,解決掉十來個同學嗎?恐怕不可能.這意謂著,我沒辦法從正面突破.可是,就算躲在校舍內,肯定會有一伴的人擠在校舍裡巡邏吧?
……唯一絕對要避免的,就是在狹小的空間裡淪為無路可逃的甕中之鱉.
離這裡最近的建築是—體育用具室.
那是位於校園角落微髒的倉庫中.一旦被找到就玩完了,不過要是躲過第一次搜索,就不會有人再來檢查.這賭注雖然危險,但總比待在集結許多人員的校舍安全多了吧?
「只能賭賭看了……」
我看著正在妄視校園的同窗好友們,他們向四處撒下天羅地網,完全無機可乘,若是能有什麼讓他們分心的方法—
「哇!」
這時,校內突然傳來女學生尖銳的叫聲.當尖叫聲傳到校園的那一瞬間,戶外的學生全都把臉轉向校舍.
就是現在!
雖然我也很在意尖叫的原因,但八成是鬧哄哄的別班引起的騷動吧?
比起那個,現在最重要的是得不顧死活地狂奔.

總算逃脫了,而且體育用具室沒有上鎖.
「好.」
我打開雙門式推門的其中一扇,輕巧地鑽進去.
視線一下子被黑暗籠罩,接著聞到滿屋子獨特的沙石味,以及跳高等項目使用的墊子的煤煙味.
要躲在不會被發現的地方—在這個不到五疊榻榻米的倉庫內,不會被看到的位置.
密集堆放的物品形成黑影,尋找時,怎麼樣都會被看到,倒是—
推門的黑影!
要搜索這個室內,無論如何都需要光線.也就是說,應該會讓推門維持敞開的狀態要固定在倉庫內側,接著再開始尋找.
……這個賭注還是很危險.不過,只要渡過這個危機,將會得到絕對的安全.
我背靠著牆,只是等著時間的到來.
沒有時鐘,周遭非常寂靜.
我多麼希望就這樣,靜待鐘聲響起.
然而,還是傳來了腳步聲.
「喂,會不會躲在這裡?」
是女同學的聲音,緊接著傳來吱吱嘎嘎的開門聲.光線射入後,光亮映照出腳的影子.
進來的是兩個女學生,她們充滿朝氣,不像短跑男和青娃具有特殊技能.不過不能就此安心,因為她們實在—
「妳在紙上寫了什麼呀?」
「當然是寫迷你裙囉!我之前就很想看了呢~」
「啊,妳也是?然後啊,最好可以用手撩起來~」
「嗯嗯,我懂我懂!差不多在看得到又看不到的位置!」
實在太像老頭子了.
唯獨這兩個人,我絕對不想被抓到!
兩人任由門敞開,開始徹底檢查室內,她們應該會怕髒,但卻找得非常仔細,可見她們是認真的.
「好像沒有耶?」
「嗯,果然不在這裡吧.」
兩人走出倉庫,再次關上門.
「贏了!」
黑暗中,我在心裡做出勝利的姿勢,不由得鬆了口氣.
女同學在外面不知在跟誰講話,大概是打手機回報吧.
「不在體育用具室唷.嗯,完全沒有.」
我豎起耳朵傾聽.
「嗯,我知道了,那我回校舍.」
大概是判斷我不在戶外.這下真的贏了!兩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最後又說了幾句話後才切斷電話.
我倚著墻癱坐到地上.
這次總算也克服了超越危機的狀況.說真的,比起以往當魔法少女時做的事,我覺得今天更累人,為什麼我和平凡的日常生活這麼無綠呢……
正當我什麼也沒想,閉上眼睛準備睡上一覺時—
「咦?體育用具室開著耶!」
我突然想起女同學切斷手機前報告的事.
開著?無人使用的體育用具室的鎖開著?
哆嗦—這股寒意……
這是根本上的失策.放置在這裡的上課道具又不是免費的,沒道理不上鎖.
只要沒有人發現這點的話……
咚.
「誰?」
耳邊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響.
「吧噠、吧噠.」緩緩的腳步聲.
浮現在黑暗中的是—
「唷!彼兒.」

「……魔耶露.?」
那是帶點含糊且再耳熟不過的聲音,以及小小的身影.
從黑暗中現身的是隻金色的貓.這麼說起來,自從仱天早上在玄關目送我離開後,就完全沒再看到牠的身影.等一下再罵牠跟來學校的事,但知道不是敵人後,現在是安心的成分比較大.
「什麼嘛,原來是魔耶露啊!別嚇我啦—」
就在我開始感到心時,察覺到走出來的身影不大一樣.
「魔耶露—你叼著什麼?」
牠嘴巴叼著某樣東西.田為叼著那個,剛才的聲音才會聽起來含糊不清吧?和我一起生活、身為家族一分子的貓,如果除去會說話這點,牠就是隻平凡的貓.
身為家族一分子,一起生活了七年之久的夥伴.
這樣的魔耶露,從口中掉下一張紙片.
雖然因為在黑暗中而無法看清楚,不過紙片上確實寫了什麼字.自天花板上的小洞中灑落的陽光,正好照亮了紙片上的文字.
「貓耳朵,裸體穿襯衫.」
從剛才至今最匪夷所思的願望.
「你也是……敵人嗎?」難以置信的家族背叛者.
待在狹小的室內也不能做什麼,我決定開門出去.
可是—門打不開?
「你忘了嗎?彼兒.你扇門是從外面推開的唷!」
魔耶露眼角閃過金色光芒,我回過頭,當場扭轉身子,布條前端在剎那間被撕開,但是,我沒有看到下手的魔耶露的身影.
躲在黑暗中嗎?
「魔耶露,住手!為什麼我們非得這樣敵對!」
我試著說服牠,回應的卻是高速斬擊,布條又裂了.
—對手擅長在黑暗裡看東西,處於壓倒性不利的是我.
「你今天早上挺開心的嘛?彼兒.」
牠的聲音中含有不同意義的沉重感,那是可以被稱為壓力的東西.
「……早上?你是指什麼?」
我對著黑暗大喊.
「很開心地抱在一起嘛!」
我打了個冷顫,身體順勢向前倒.魔耶露的爪子抓過我原本站的地方,我的身體跌在墊子上.
抱在一起?和委員長嗎?
原本完全猜不透是指什麼事,這才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與委員長的互動.
倒下後我馬上扭身,準備應付下一個攻擊.但是魔耶露跨到躺著的我身上來到臉前,讓我呈現被貓撲倒的姿劫.
「我決定了!你實在是太花心了,所以—」
魔耶露的紅色雙眸印在我眼底.
「我要你付出代價!」
「呃!」
我用全身的力量爬起來.
「喵!」
動作有點粗魯,我拉開魔耶露的身體騰出空間.
這樣下去會被攻擊,沒辦法了……
我手伸向空中,連結形象.
「遍及—」
「—這樣做好嗎,彼兒?」
就在我準備召喚手杖、喊出強力咒語的瞬間,魔耶露的聲音阻止了我.
「你不是非常排斥變身嗎?這樣使用魔力好嗎?在日常中借助魔法少女的力量,意味著—你認同魔法少女囉?」
魔耶露用壞人的口吻說,逐漸靠過來.
「有什麼關係—不過就是,有點丟臉而已.」
在這個情況下,很難說哪一種打扮比較丟臉.
由於魔耶露的花言巧語,變身這個選項即將被排除.
我並沒有認同魔法少女.確實,如果我在這裡依賴了那個力量,很可能會變成只在自己方便是才求助力量,不長進的人類.
「唔……」
「快,把布條交給我!」
我陷入最大的困境.
「怎麼樣?」
魔耶露等得不耐煩,飛撲過來奪取布條.
已經連一秒鐘都不能猶豫了.
—顫.
「『遍及天空的盡頭』!」
光柱從空中落下.

「……哈哈.」魔耶露發出笑聲.
「你終於認同了,彼兒!認同自己是魔法少女!」
魔耶露愉悅的聲音傳入耳中,可是……
「不是的!」
變身後布條還是留著,大概是不被視為衣服吧?
「什麼?你的意思還不認同嗎?都已經為了逃走而不惜變身了耶?」魔耶露生氣了.
不過,不是這樣的,現在沒空理會這個.
「有尖叫聲.」
「啥?」魔耶露發出痴呆的聲音.
我不予理會,立即衝出倉庫.接著以強化了數倍的腳力跳起,在倉庫屋頂著地後,再利用下一個跳躍一口氣跳到校舍牆壁,從該教室敞開的窗戶侵入校舍內.
—教室內亂哄哄的.
三年級生似乎有認真在自習,幾乎所有學生都到齊了.可是,學生們似乎被什麼東西嚇到,圍著教室中央形成人牆.
「請讓開.」
我直接推開周圍的學長姊們,視線望向騰出的空間.
眼前是一名女學生一邊哭泣,一邊壓著腳的景象.大概是從椅子上跌下後撞到腳,所以腳整紅腫.
「發生了什麼事?」
我詢問一位學長.學長雖然被突然出現的我嚇到,但還是回答道:
「因為出現從來沒看過的蟲……她被嚇到,跌倒了」然後咬著牙,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喧囂氣氛中,傳來女學生的啜泣聲,這種狀況確實可能讓不知該如何是好,但……
「請帶她去保健室.」
我抱起受傷的女學生,指示身旁的學長.
「啊,喔喔……」
大概是之前就算想做,身體也動彈不得,聽到指示後,學長姊們終於開始行動.我對他們這麼差的行動力感到有些不耐,倒是—
「沒看過的蟲是長什麼樣子?」
這句話讓我很在意.在我準備躲在道具室時,響徹校園的尖叫,應該就是這女生看到蟲時發出的吧.
「……好像很黑,圓圓的……」、「動作超快……」、「總之非常大隻呢!」
他們雖然互相交換眼色,異口同聲地描述蟲的特徵,但全都不得要領.
其中站在後面的男學生突然大叫:
「啊啊!就是那個!」
他指向講台,我往那裡一看—
「……果然.」
該物體全身黑漆漆,擁有許多腳,那是橢圓形的甲蟲……單從形狀來看很像金龜子.然而之所以無法斷定就是那東西,是因為牠有著手掌大,以及感覺不像生物構造的全黑軀體吧.
若從遠處看,只像是空間中開了一個黑洞,而且是黑到讓立體感變稀薄的漆黑.
—NOISE!
我舉起右手持的手杖一跳,飛越過男學生們的頭頂,用Over there痛擊在黑板上沙沙爬行的蟲型NOISE.
接著,蟲一被消滅後,手杖發出的光線也在轉瞬間消失.
怎麼?這也太簡單了……
但是,NOISE確實被消滅了.雖然感覺很不過癮,總之結束了.
蟲一消失,學生們—
「我說啊,拜託教室裡不要有什麼蟲啊,沒辦法集中精神呢.」
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似地開始交談.
這裡漸漸恢復成日常的喧囂,應該是阻礙認知掩飾了所有的視覺情報吧?
我默默走出三年級的教室.
「……結束了?」在走廊等待的魔耶露小聲問.
「嗯,果然是NOISE,但總覺得怪怪的就是了.」
「……先跟你說聲辛苦了,彼兒.」
「喔—」
因為感覺到殺氣,我倏地往旁邊跳.
「呿,沒中啊!」
無預警撲向我的魔耶露,不懷好意地咋舌,那眼神是把我視為獵物.
「魔耶露!你還沒放棄啊?」
「當然啦!因為彼兒都不專程露給人家看!」
「什麼專程!為什麼我得這麼做?」
背後學長姊們聽到怒吼聲,正準備過來看.
「呿!」
我使出全力奔跑,因為化身為魔法少女,速度非一般人所及.
「啊,彼兒!真卑鄙!」
遠遠聽到魔耶露的聲音,我逃掉了.

不知不覺間,距離鐘響剩不到一分鐘了.再不久,宣告我勝利的鐘聲即將響起.
解除變身後,疲憊感忽然一湧而來.
「……真的,好累……」
我望著一望無際、接近黃昏時分的天空,喃喃道.
「這裡……好安靜.」
這裡是學校頂樓,平常總是上著鎖,不過我有辦法打開它.那是母親教我的其中一項技術.當然,進來後我會重新鎖上.
—完美的勝利.
躺在頂樓眺望著天空,這是至高無上的幸福時刻.今天雖然是淒慘的一天,不過一旦克服了,就覺得這種疲勞也不壞.
「不過,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了……」我閉上眼睛.
「說到底,為什麼大家都想要我穿奇裝異服呢……」
腦海中閃過那些追縱者一臉拚命追著我的表情.
女僕裝、護士、超短旗袍、迷你裙、貓耳朵加上祼體穿襯衫,全都是妄想.
「我想是因為白姬同學很可愛唷.」
「什麼可愛,我是男的耶!」
「啊哈哈,因為一定會很適合嘛!畢竟白姬同學很像女生.」
「啊,太過份了!委員—長?」
唰.
「啊.」布條鬆開了.
笑嘻嘻地低頭看向這裡,露出小惡魔笑容的少女—
噹噹噹噹.
「我贏囉,白姬同學?」
以同時響起的鐘聲作為背景音樂,她一臉非常滿足地做出勝利宣言.

隔天.
「好可愛~」女孩子們的黃色聲音.
「白、白……姬同學!」男生們的咖啡色視線.
我本來說「今天要請假不去學校」,卻被魔耶露大力駁回.駁回後,還硬是把我拉來學校.
「唉唉唉唉唉……」
於是,我籨一大早就成了被注目的箭靶……不,是羞恥的箭靶吧.
「彼方,你太厲害啦.那個,嗯,我也不知道是厲害什麼,總之就是很厲害啦!我一定不會忘記今天這一天!這個歡喜的日子!」
丈拿著數位梘機,一直喃喃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所以我索性搶走他的數位相機往外.
「啊啊,你幹嘛啦!」
丈像隻追骨頭的小狗般撲向窗外,這裡好歹也是二樓啊!我用冷漠的視線看著那一幕,原本站在前面的少女則過來對我喝起倒采.
「噗—噗—」
那是到現在依然鼓著腮幫子的委員長.
她的期望只有兩個字—「祼體」.
角落還寫著小小的「最好是單獨兩個人~」……不過我當作沒看到.
因為文字而幾乎昏厥的經驗,我想今後應該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吧.唯獨這個要求我實在無法同意,甚至當場下跪要求她變更.
最後,她才總算同意換成像樣的衣服,但是……不是沒有代價的.
「嗯,真拿你沒辦法~那就穿這個吧.啊,不過你一定要一大早就穿來唷!」
因此,我現在正著學生制服—女生的.
「真的是,饒了我吧……」
咖啡色西裝外套,配上色澤漂亮的女灴色短裙,只使用暖色調的這套制服頗受女學生評.胸前的蝴蝶結是重點裝飾,襯托出個性.
除了難為情外,我更覺得懊惱—對於像這樣穿著女生服飾卻不顯得突兀的自己.
「我覺有有點不甘心呢!因為白姬同學輕輕鬆鬆就穿下我的制服.」
委員長一邊摩擦我的腰部一邊說,這種行為是性騷擾啊.
「啊啊啊~委員長,妳的手部動作好色……」
從剛才就成了班上同學玩具的我,如今連話都沒辦法好好說.順帶一提,走廊外面聚集了像山一樣多來看熱鬧的別班同學.
在那堆山中混雜了一對紅寶石雙眸,魔耶露已經完全不打算隱身了.不過從沒有半個人發現有筁混在其中這點來看,表示他們的意識果然是專注在我身上吧?
因為實在是太難為情了,我拿起書包遮住臉.
「唔喔~喔!」周圍人聲沸騰.
「用書包遮住雙唇的動作……在表現自己很害羞的同時,還能窺視到其纖細的一面.讓人想保護她,這是達人的技巧啊!可怕的孩子!」
某人開始加入莫名其妙的解說,應該說這根本是魔耶露的聲音!竟然乘亂之中這般口無遮攔.
……等一下絕對要揍死牠.
我在心中下定決心,祈求這個時間快點結束.
「喂,你們在幹嘛!快回去教室!班會不是已經開始了!」
稍微晚到的男老師,撥開成群學生進到教室裡,同學們也順勢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總算,解脫了……我打心底感到鬆了口氣.
「……嗯?白姬,這……」
導師看到我的打扮後,整個人愣住了.
「啊,不,我馬上去換回來.」
他會吃驚也是當然的吧,畢竟己班上有同學男扮女裝,沒有人看到會不詫異的.
「……」
導師(今年二十九歲,單身)他呆立了一會兒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老、師?」
他是體育系的男老師,以嚴格出名,對於背地點被人說「他那麼嚴格是因為急著想結婚」感到很煩惱.但是,他那堅守學校紀律的態度,是不辱教師之名的信念表現.
我感覺到不好的預感,便出聲喊導師,但是他沒有反應.
大概靜止了整整一分鐘後,導師乾咳了一聲紅著臉說:
「直接穿這樣就可以了吧……應該說,今天一整天都不准換衣服.」
班上歡聲雷動,以嚴格出名的老師心也融化了.
現在,這個班級第一次融合為一、連成一體、團結一致.
……不過,除了一個人.
我猛然跪到地上,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看得見的天空.
—比方說,對!
上課上到一半時,突然飛進來一隻蟲,讓裝可愛的女學生發出尖叫,應該會造成混亂吧?
光是這樣,課就會中斷吧?
光是這樣,就會不無聊吧?
「啊~真愉快……」
這裡是三年級的某間教室.眼看高中聯考即將到來,充斥著緊張氣氛的教室內並排了許多張桌椅,學生們都坐在座位上.
然而,唯獨一個座位是空的.
那本應該坐在那裡的女學生,昨天因為在教室跌倒傷到腳,所以今天在家裡休養.
有個學生望著那個空位,強忍住笑意,但藏不住身體的顫動.
「太棒了……那張哭喪的臉.」
他暗自竊笑,一邊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
坐在後面的學生看到前座男生詭異地晃動身體,不禁露出困惑之色.但是,他不會多加追究,因為他們就是這麼不相干,也不想與他扯上關係,坐在眼前的男人就是這樣的存在.
雖然存在這個班上,卻不存在於同班同學的意識中,他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但也並非和誰交惡.
正因為如此,才會沒有人聆聽該名學生的自語自語,聽那個—
「真希望能發生更有趣的事吶!」
—微不足道且惡劣的「願望」.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8-30 09:52 编辑 ]


6. 看不見的天空

「你確實被選為校內第一美少女唷!這不是很光榮的事嗎?」
「我想是因為白姬同學很可愛唷.」
混雜在不經心對話中的一句話.
—我早就看開了.
自己從出生就是這副模樣,永遠都會是如此……
「難親近的人」.
小學是,班上同學是這麼看我的.因為外表的關係,不旦無法交到男生朋友,女生也會用迴避的眼神看我.在孩童純真的眼眸裡,我只是怪人吧?像我這種髮色和一般人不同,連性別也很難區別的人.
我並沒有受到直接的惡意攻擊,連受到那種待遇也不配.
一直覺得—自己彷彿被留在不同的世界.
因為這個外表,導致某個決定性的東西脫序了.
和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的自己—老實說,我曾經怨恨過這點.
但是,我想通後也熬過來了.
我不討厭自己,就連這個外表也是.雖然討厭被誤認為女生,但這模樣畢竟神似那個渾身充滿力量的母親.
—只不過……
「為什麼沒辦法如願呢?」只是會這麼想.
這個世界,總是不停地吞噬、蹂躪、愚弄我.
不管怎麼掙扎,我還是只能隨波逐流.
那樣的情況現在也持續著.
有時候,我會不了解自己.
我,到底是什麼?

迴盪在腦中的問題,重重地、深深地,逐漸沉入黑暗之中—

「喀噹.」耳邊傳來響亮的聲音.
沒能按掉的鬧鐘,自床上掉落所發出的聲音,使我從睡夢中醒來.
腦袋迷迷糊糊的.雖然剛起床時本來就會這樣,但也未免太沉重了,說不定是作了什麼討厭的.
今天學校放假,我打定主意要忘掉匆忙的昨天以及前天的事,好好休息.
我先從床上爬起來,拉開房間的窗簾,然後打開窗戶,探出身子往外看,天空有些灰濛濛的,雖然不致於下雨,但說不定很快就會變天.
視線往下移,看到家裡的玄關門口—出現了意外的人物.
「克蕾妹?」
「我是留真!」
早晨的寒喧,是從斥喝聲開始.
「……咳咳,早安呢……這個家真氣派呢.」
綴滿玫瑰花的咖啡色女用襯衫配上同色長裙,身穿超齡穩重裝扮的她,突然稱讚起我家.看起來十分突兀的紅髮在後面紮成一束,就是所謂的「馬尾」.
「怎麼了?突然來這裡.」
留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時抬頭瞄我,不停改變環抱於胸前的手臂位置.
「那……要先進來嗎?」
我隨口問問看.結果她—
「……可以嗎?」
一改原先的含蓄態度,臉上浮現出喜色.

餐桌上放著早餐咖啡,並非是即溶咖啡,而是講究地從磨豆開始製作的那種咖啡.
家裡備有磨豆機、咖啡機這類專業機器,是我那自制力比餅乾還脆弱的母親隨興買回來的,但還沒搞懂使用方法就丟到一旁,因為覺得這樣太對不起這些機器了,所以我就把使用方法記起來.
喔,對了,這個家裡還躺了一堆遭受同樣境遇的可憐機器.
「加糖嗎?」
「咦?糖?可以嗎?」一大早講話就怪裡怪氣的.
大概是發現自己說了奇怪的話,她清了清喉嚨說:
「那個……那就麻煩你了.」並且謹慎地向我行了禮.
……其實用不著那麼拘謹.
我幫她加了兩匙,並在自己的杯子裡加了四匙.
「我喜歡喝甜一點.」
用茶匙攪拌後,我將咖啡遞給坐姿端正的留真.
「咖啡……」
她露出像在看某種來歷不明物的眼神,小聲呢喃道.
「別客氣,請喝.因為講究的煮法太花時間了,我只是簡單煮煮而已.」
定睛凝視黑色液體後,留真慢慢,慎重地將咖啡含入口中.
「這是—」
「如何?」
紅髮少女張大眼睛,妮妮道來.
「這個碰觸到舌頭瞬間就傳來的濃厚口感,猶如直接激活腦部的獨特苦味—只要喝一口,就能讓胸口如此鬱悶,這實在—」
留真右手依然拿著咖啡杯,做出被閃電擊中般的反應.
接著,從她口中說出真心話.
「好苦……」
「……」
我沒有出聲,趕緊再幫她加了兩匙糖.
「啊,這怎麼好意思!」
這女孩對每件事的反應都很大.
「請.」
在我的催促下,她戰戰兢兢地把杯子靠向嘴邊.這次,吞下後依然很冷靜.
「嗯,可以讓人靜下來呢……」
「呼.」我吐了口氣,看來她似乎滿意了.
「倒是妳竟然知道我家在哪裡啊?」
我一邊喝著自己的咖啡,問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
於是,留真說:「因為昨天晚上,我感覺到這一帶發出很大的魔力.那時候我正好也在戰鬥.」
原來如此,她感應到我的魔力啊!
「可是……你昨天是跟誰對戰呢?你移動的速度非常快,可是我卻感覺不到對方的魔力.」
「咦?喔喔,小小懲罰—是練習魔法啦!練習!」
我當然不可能說出「其實是我卯起來追打在鎮上竄逃的魔耶露」,於是隨便用無關緊要的話搪塞.留真似乎毫不懷疑地相信了,她將喝光的咖啡杯放到桌上,切入主題.
「—最近,學校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嗎?」
從她認真的口吻,我直覺到談話的內容不會太愉快.
「NOISE嗎……這個嘛,我想應該沒有特別奇怪的……」
要說奇怪的話,前天捉迷藏時—
「倒是有遇到非常弱的NOISE,不過沒有需要特別在意的事.」
「……弱的NOISE?」留真重複說.
「難道,妳在為我擔心?」
如果她是因為擔心我而專程來訪,我是不是該謝謝她呢?不過,留真激動地反駁我的話.
「才、才不是呢!我只是因為最近NOISE出現的顏率增高,想稍微調整一下而已呢!」
她對自己的任務原來這麼投入啊.
「既然沒有任何在意的地方,我就在這裡告辭!」
順著話勢,留真站了起來.
叮.
「啊,麵包烤好了.」
香噴噴的味道從廚房傳來.
咕嚕咕嚕.
有人的肚子在叫……不是我.
「……」
紅色少女不停顫抖.
「那個……也有留真的分唷……」
她默不作聲,重新坐回椅子.
之後儘管一邊推辭,她還是解決了二片麵包.
離開時,她一本正經地說:「最近很詭異呢.」
「詭異……你是指什麼?」
在玄關前,留真穿好鞋子轉身看我,露出嚴肅的表情.不同於剛才大口啃食麵包的平凡少女,那是置身戰鬥中的戰士面容.
「NOISE太多了.」
「……太多?」
「你才剛成為魔法少女,可能沒有真實感—總之,小心點!不感覺到危險就要馬上逃呢.」
她果然是在為我擔心吧?這讓我打從心底覺得高興.
留真在最後,說出最堅定也隱含她本身信念的話.
「因為活著是最重要的.」她留下這句話後離去.
我簡單收拾自己和留真的餐具後爬上二樓,在我的臥室床上,魔耶露還在睡,且不停發出呻吟.
「對不起,對不起啦……彼兒……我起了邪念……啊、住手……這是不對的……魔法不是這樣用—」
看來昨晚的一對一「獵捕」行動讓牠內心受到相當大的創傷.魔耶露在我進到房間後,依舊沒有要起床的徵兆.
我搖動牠的身體對她說,結果魔耶露:「我、我說過多次了,不可以把貓反轉,把貓反轉—啊!彼兒!」
牠啪地張開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間一溜煙逃走.
「終於醒啦?我已經做了早餐唷,要趁熱吃.」
「……有放洋蒽嗎?」
魔耶露害怕地縮在房間角落如此問道,昨天的懲罰有這麼可怕嗎?
「當然囉,我感覺到此兒的血統了呢.」
大概是因為回想起來就覺得恐怖,魔耶露一邊發抖一邊頻頻點頭.
「不准讀我的想法!還有魔耶露—我沒有那個人殘酷.」
「—哈啾!」
在全世界最高的山頂上,某個少女打了噴嚏.

這天,大枝町和往常一樣毫無變化.
放假的學生充斥街頭,工作中的大人則流著汗,一如往常沒有任何改變地堅守著各自的崗位.
日積月累的生活方式不會那麼輕易改變.
不過,若是提出唯一的例外—
「哈哈……」有人發出笑聲.
「咯咯……咯咯……」少年咬著唇,壓低聲音笑著.
那是相貌平凡無奇,單從外表判斷似乎會被冠上「好像很認真」這類無關緊要的形容詞,極普通的少年.
「……哈……這個……會怎麼樣呢……」
這裡是傍晚時分的教室內,因為是放假日,校內死氣沉沉的.在這個彷如凍結的場所裡,一名少年不停捧腹大笑,看起來就像發生痙攣的樣子.
沙沙,沙沙.
少年手中的白色塑膠袋正在動.那是到處都有,會被隨便丟棄在馬路旁的一般便利商店塑膠袋.
少年打開袋口,將那個東西釋放到教室裡.
—那是蟲,數隻不足為奇、不致危害人類的蟲.外觀會讓討厭蟲的人看到後生起些許嫌惡感,大小約莫掌心一半的小型昆蟲.
「這樣就可以了吧……」
少年仔細檢查教室裡的窗戶,確認都沒有縫隙後,提高警覺地朝四下環視後走出教室.
「真期待明天啊……」
帶著滿心愉悅的語尾中,夾雜著稚氣的笑聲.

少年離開後將幾隻蟲留在教室.
不久,在夕陽轉變成暗夜之際—
沙……
無人教室中出現一道小龜裂,有如錄影帶影像中的黑白沙暴扭曲,活生生出現在現實中.
「—沙……」一邊發出細微的聲音.

「?」
「怎麼了?彼兒,輪到你囉!」
這是晚上在白姬家的一室.今天雖然放假,我卻完全沒有出門,就這樣迎接一天的結束1.
「咦?啊,對不起,我好像有點……耳鳴……」
我將「步兵」向前移一步.
現在,我正與魔耶露下將棋對戰中,至於為什麼會做這種事,其實是有很深的理由.
今天白天時我因為無事可做,便侵入家中的「玩具房」.那是位於二樓走廊深處,只有四疊榻榻米大的小房間,平常是母親在使用,很少有人進去.
整間房間堆滿了玩具箱,而且完全顛覆擺設的原則,連腳踩的地方也沒有,要是跌倒肯定會被什麼東西刺到.母親將為了買而買卻不再使用的東西,不知道從哪裡拿來謎樣道具,隨便擱置在裡面,那是名符其實的「玩具房」.
我原本是想來整理房間,但因為一天肯定整理不完,索性拿出幾樣看得到的遊戲後確實關上門.
接著……遊戲雖然拿出來了,但提到在這個家中可以較勁的對手,就只有一隻貓而已.
「—啊!魔耶露等一下!」
我的「王將」完全被包圍了.不管往哪裡逃都會被另一著棋卡死,完全陷入「將死」的狀態.
「我不是一直在等嗎?我是無所謂啦,不過你恐怕要回很多步棋才能贏唷.」
魔耶露用肉墊移回棋子,大概是將棋譜完全背下來了,牠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
「你好像把大部分棋子都收回去了耶……難道,你是暗示我亭不了?這算是好意嗎?還是同情?」
我忍住不甘心的感覺問魔耶露.
「彼兒,今天一天就變得這麼自暴自棄啊!」
「我無法形容這種慘敗給貓的心情……」
是啊,今天整天沒有外出的理由就在這裡.
我贏不了魔耶露.不管是黑白棋、西洋棋、撲克牌、將棋、甚至是棒球盤.
我在所有的遊戲上都輸得一敗塗地,戰績輕輕鬆鬆就破了三十大關吧?真的是沒贏過半項.
「沒辦法啦,因為彼兒很弱嘛.」
終於淪落到被魔耶露安慰了,打擊呈倍數襲來.(錄:這是安慰嗎…)
「是你太強了啦,明明是隻貓……」
魔耶露尤其擅長黑白棋、將棋這類棋盤遊戲.相較於我花一分鐘才下一著,牠不到三秒就想好了.
「唔,這跟『明明是隻貓』沒什麼關係唷.這些遊戲到頭來都是可以模式化的東西,就算摻雜有運氣的成分,還是找得到一定的下法.」
「什麼模式化……你是電腦啊?」
不同於平時、理性的魔耶露,讓人恨得牙癢癢.
「哈哈哈……說不定是這樣唷.」魔耶露苦笑.
因為無法認同就這樣輸到脫褲,我拿出在玩具房裡找到的最後一項遊戲.
「魔耶露,這是最後了……我會用這個打敗你!」
綠色的水平戰場,以及三、四種長方形牌.
「—麻將啊.」
金色貓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因為沒別人了,就我們兩個打.規則……你知道嗎?」
至於為什麼到最後才拿出這個遊戲,是因為我最擅長的遊戲就是麻將.
如同剛才所說,這個也是被我們家任性公主亂丟的其中一項物品,當她說出「要記圖案真麻煩~」這種顛覆世界根本的台詞,正好是我費盡心力,將牌技提升到足以教人的地步時.那之後,我玩了好一陣子的一人麻將……不過一點也不好玩就是了.
這是一種拼輸贏的世界,沒道理因為以擅長項目對抗,就被說成「卑鄙」.
「當然知道啊,雖然我只打過一次.倒是彼兒,麻將還有一個非常大趣的規則喔—」
魔耶露用莫名嬌媚的口吻說,這證明牠正在企圖什麼不像樣的事.不管是母親還是魔耶露,為什麼都這麼不含蓄呢?
「有趣的規則?」
「嗯,輸的人要脫衣服.」
「……嗄?」
這隻貓沒頭沒腦地在講什麼啊?
「我所知道的麻將,每次輸就要脫一件衣服唷!」
「不,那樣做有什麼意義啊.」
「唷~彼兒,還沒打就認定會輸啦?輸給我這種貓?」
「呿!打、打就打,誰怕誰啊!」
不需要去想輸了的事,既然魔耶露知道的規則是那樣,我就坦然接受吧.
「嗯,那來打吧!」
—我應該要在這時候注意到.
說出「那來打吧」時,魔耶露那張邪惡又瘋狂的笑容.
洗牌時,叫人難以置信的敏捷動作.
盯著我的身體,交織於紅色眼眸深處的那份情感.
更重要的是……
—貓根本沒有可以脫的東西!
一小時後.
「我完全沒有要輸的意思吶……」白姬彼方以祼體裹著一條浴巾這副徹底敗北的模樣,垂頭喪氣說.

隔天,上午八點四十分—
「哈啊、哈啊……」
「喂,彼方……回……來……」
今天也是一如過往的上學景象.通往學校的最後一條筆直道路上,周圍學生寥瘳可數.大概是因為各自都快遲到了,儘管氣喘吁吁但大家還是不停地奔跑.我丟下拖著腳跑的丈,一口氣衝到快接近校門的距離.
若說我沒有朋友愛就太讓人遺憾了,因為我會這樣天天瀕臨遲到邊緣,都是他害的.要不是這傢伙不在意別人眼光,在上學途中講解(加表演)卡通,我也不用這麼辛苦.不過就算那樣,大概也會是在鐘響前五分鐘左右才到校.
我拚命跑,距離校門分界線還差幾步.
「好,今天來得及—」
然而.
—噹噹噹噹.
鐘聲無情地響起.難不成感應器之類的東西,是設置成我一接近校門前一公尺處就會作響?在個狀態下,僅僅數公尺前的學校看起來就像是完全被隔絕的地方.
我一邊用被害妄想逃避現實,一邊尋找我今天的值班糾察.
正常來說,鐘響前五分鐘時,值班糾察就要在校門前待命……
「不在?」
說實在的,我腦中率先浮現出的單字是「lucky」.只要就這樣裝作若無其事地穿過校門、朝教室走去,就不會有任何人受傷.
「我想應該會傷到彼兒你的自尊唷.」
這是名為「良心」的天使之聲嗎?我將離心力發揮到最大極限,讓叫我彼兒的天使閉嘴.
「……咿,呼—怎麼了彼方?幹嘛突然旋轉包包.」
丈追上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
「我是在做利用離心力的簡單加速度重力訓練.」
我聽到包包裡發出痴呆的「啾嗚嗚嗚」聲,不過似乎沒有傳入丈的耳裡.對於我的牽強說法,丈只是困惑地歪歪頭,然後環顧四周.
「值班糾察……不在嗎?真難得,這學校明明只有取締遲到這點嚴格.」
「照你的說法,好像我們學校不在乎遲到以外的事情.」
不過啊,我可以理解他為什麼這麼說.
「蔑視時間的傢伙最差勁!」校長曾如此說.加上這也是他的方針,所以這所學校基本上嚴格要求守時.不過對於時間觀念散漫的中學年紀小孩而言,那只是一把鎖,無怪乎會想扯掉它.
「……竟把自己正當化.」讀取他人想法的天使之聲簡短地說.
我決定肯定牠一邊旋轉還不忘吐槽的態度,所以我也輕聲說—
「……既然是天使,就會飛囉……」
「咦,慢著,彼兒,你的意思—」
我讓包包離手.
「哇喔喔喔喔喔—」
帶有旋轉產生的強大離心力,包包飛到相當遠的距離之外.

結果,我們等了一會兒,值班糾察還是沒有出現.
我心想「再等下去,要是趕不上班會時間就糟了」而進入學校,才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
「—蟲?」
「對,被散布在三年級教室裡.」
丈從教師辦公室走出來,沒有被責備遲到的事,只聽完「事情原委」就回來了.因為沒有看到值班糾察,丈便提議先繞去教師辦公室再進教至.我原本很意外他竟然這麼認真,看來是他對情報的敏銳度促使他這麼做—對了,我之所以等在辦公室前面,絕不是因為想讓丈先進去沉穩老師的怒氣.
「……替死鬼.」
「說得太難聽了!」
精準讀取他人思考的天使—魔耶露,好像已經毫無隱藏之意,牠用只有我聽得到的音量吐槽道.
「……你的包包從剛才就裝了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有裝的話就沒辦法旋轉啦,像這樣.」
「算了,總之啊,聽說是因為最先發現的學姊沒關門,蟲群才會在校內到處竄逃.」
事情的始末是這樣的.
今天早上七點剛過,最早到三年級教室的學生抵達學校.她表示每天早上要幫教室的花澆水,所以會早一點到校.她像往常一樣從職員室拿走教室鑰匙,打開教室.一進到教室,她就聽到喀沙喀沙的蠢動聲.雖然覺得有點恐怖,她還是走進教室—
「出現大量沒見過的蟲呢……」
光用想的就覺得恐怖.我原本就不喜歡蟲,所以不難想像那女生當時的心情.
「然後,被散布的意思是?」
丈在一開始說了「被散布在三年級教室」,聽起來就像是人為的—有犯人!
丈用右手的姆指和食指抓起一小撮瀏海.
「昨天學校放假,校內頂多就只有警衛,不過……如果只說結果的話,昨天什麼事也沒發生.」
轉啊轉地把玩起瀏海,這是他說話時的習慣,如此可以隱約窺見到平常被瀏海遮蓋住的細長雙眸.
「什麼事也沒發生對吧!那為什麼說被散布了?」
丈突然停下動作,微微張開那雙細到像線一般的眼睛.
「是啊,什麼事也沒發生—除了有個學生來拿忘記帶走的東西.」
這……不是再明顯不過的情況嗎?
「……那,應該就是那個同學搞的吧?」
「嗯,一般是那樣沒錯.」
丈的話語中隱約透露出有別的可能性.
「不是嗎?」
「按照警衛的說法,那個學生回去後,他又氭細檢查了所有教室,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然後將教室全部上鎖.也因此,今天早上以前什麼事也沒發生.」
他這種只末對重點詳加解說的口吻,感覺就像是自己也打算導出什麼答案,或是已經有了結論,讓人聯想到偵探的思考模式.
「……如果只是有蟲,也可能沒注意到不是嗎?警衛也不是睜大眼睛在巡邏吧.」
「不,不可能有這種事,因為—」
淡淡的視線越過瀏海射向我.
「—好像不下百隻.」
「嗄?」
「不下百隻」這句話指的是什麼事?我試著思考後還是不懂,或許是因為根本不想去理解.所以,當丈說出下一句話時,我打心底感到毛骨悚然.
「聽說在那間教室裡的,有超過百隻—不過,又不是實際算過,不是很確定……但至少是可以用『蟲海』來形容的數量.檢查時不可能沒發現,畢竟那應該是無法想像的光景吧!」
窸窸窣窣不停蠕動的蟲海,我要是親眼看到一定會昏倒.
丈一邊說,一邊靠向走廊牆壁.
「第一個發現的學姊很可憐吧,當場發出尖叫後昏迷,現在人在保健室.雖然可以問話,但聽說害怕到對細小的聲音也會過度殳應1.」
「要是我看到那種東西,心露一定也會受制.」
光是一瞬間做了想像,我的精神就已經受到十二分的創傷了.
「總之,那數量不是光憑一個來取東西的學生就能辦到的.如果不是發生什麼超自然現象的話……那簡直像是在一天之中大量繁殖.」
「—超自然現象……」
我喃喃道,在快想要想起那個可能性的瞬間,突然感到背脊一熱.
「早安,白姬同學.」
在近到足以在邊吐氣的距離,傳來女性輕柔的聲音.
下一瞬間—「咬.」她從嘴巴發出音效.
「……咬?」
右耳傳來微微的暖意,彷彿被吃了一般.
「妳幹嘛啦,委員長!」
我轉頭,想擺脫啣住我耳朵的委員長,但是因為她整個身子緊靠著我,我很難甩開她.硬拉開的話,她可能會摔到地上.
她繼續在我的耳畔說:
「因為有兩個同學遲遲沒進教室,想說是不是要好地一起請假,就來職員室問問,結果發現那兩人竟然悠哉地站在走廊上講話.所以,我就想『把他吃掉』.」
……她非常生氣,語氣中完全感覺不到鬥志,一點抑揚頓挫都沒有.
「啊啊對不起!我道歉!我跟妳道歉啦,別吃我的耳朵!唔……嗯……別、用力—」我再也站不住跪了下去.
「喔,彼方的弱點是耳朵啊.」
丈只是興致勃勃地看著這裡,似乎完全沒有「拯救在公眾面前遭到襲擊的友人」的氣概.
「喂!別只是看,來幫我啊!」
「我可沒有不識趣到介入少女們的嬉戲.」
他將瀏海攏起,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是男的!」
「白姬同學的耳朵,好好吃—啾.」
「嗚哇啊啊!等一下,別伸舌頭—再這樣,真的……」
「喔喔喔……一大早就來到世外桃源……」
我看著曾幾何時已經拿起數位相機的丈.另外還有一對紅寶石眼眸,在置於地上的包包裡閃閃發亮.
「魔耶露!快想辦法—」
我和從微開的包包中窺視這裡的魔耶露四目相交,眼神傳達想法.我們認識很久了,應該看到眼神就可以輕鬆明白彼此的想法—不對,拜託你一定要明白.
結果,包包裡的魔耶露,也用眼神這麼說:
「好耶彼兒,也露出個性感表情給我看.」
「你是哪裡的冒牌攝影師啊?」
我忘了用眼神交會,從腹部擠出聲音.
後來,直到老師聽到我的尖叫,從職員室飛奔出來之前,這個無意義的饗宴一直進行著.
幾分鐘後,三個人(和一隻貓),和樂融融地走在通往教室的走廊.
「不是被罵了嘛!」
在職員室前面引起那樣的騷動,當然被訓了一頓.不過因為老師還有會議之類的事要忙,訓話很快就結束了.
「能看到好東西,我真幸福!」
「是牛奶味唷.」
「很萌唷.」
沒有絲毫惡意的兩人及一隻貓……
我來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算了,我早就知道了,反正我就是玩具.個子小又長得像女生,髮色很稀奇,聲音又高,走路的聲音也被說可愛!」

—那麼如果,你不是這模樣呢?

刺痛突然從身體深處湧起,那是小小的疼痛.
—如果,你是你所期望的模樣呢?
那是呢喃私語,帶來痛楚的荊棘之語.
—你其實,對受到特別對待的事感到優越吧?
「不是,我希望更普通的……」
—普通、平凡、無趣,都不是你所期望的吧.你其實很擔心,要是自己普通人就不會有人理你吧?你開始覺得當魔法少女很愉快吧?自從總是惹事生非的母親不在後,你就覺得好像少了什麼吧?
「……不是的.」
—就是唷……沙沙……你什麼都不了解呢,明明是自己的事.或者,你是不想了解呢……沙沙……對於自己的事,自己真正的願望.
腳步變得愈來愈沉重,我當場癱坐下去.
—你是什麼?希望什麼?
一切都是我心中的迷惘,那些東西就算想遏止也會從心底溢出.
「我……」
—說說看,「我」的願望.
沙…………

「呀!」
正當我的思緒即將陷入更深層的領域時,突然聽到有人尖叫,那是身旁委員長的聲音.我起身回頭,旋即映入眼簾的是她驚愕的表情.
委員長的驚愕表情可是相當難得一見,雖然想繼續看下去,不過眼前的事態不容許我這麼悠哉.
在她越過眼鏡的雙眸前方,附著於樓梯平台牆上的那個生物是—
「NO—」
差點脫口說出NOISE,我趕緊摀住嘴.丈冷靜地分析道:
「這就是那個逃掉的傢伙吧,天牛嗎?不過也大得太離譜了吧.」
那隻蟲的造型確實與一般稱為天牛的蟲相同,有兩隻長長的觸角,漆黑的軀體長出數隻腳,撇開體型如手掌大這點的話,就是曾經看過的生物.
……不是NOISE嗎?
這麼說起來,我並沒有聽到平常NOISE出現時,傳來像沙暴一樣的噪音.說不定這只是大型昆蟲而已.
「吱!」
天牛鳴叫一聲後突然跳起,飛向旁邊的委員長.
「—嚇!」
面對蟲冷不防的跳躍,委員長閉著眼睛揮動書包.
晝包以猛烈之勢劃過虛空,委員長一副要消滅飛在空中的蟲般,拚命揮動雙臂.
磅!
書包撞上樓梯平台的牆壁.就在這時候,飄散出淡淡的光粒子.
那是!
丈的聲音打破了陷入靜寂的空間.
「委員長,那是、我的書包……」
她的確把自己的書包擱在地上.也就是說,委員長剛才用來揮打、壓扁蟲的那個書包是丈的.
「啊,咦?對不起喔,明日野同學.」
委員長急忙將書包遞給丈,或許是覺得不好意思,她像在掩飾表情似地低下頭.
「不,那個,沒關係啦……」
丈露出苦笑,接下自己的書包,戰戰兢兢地看了碰到墻的那一面.
「沒有?好像被它成功逃掉了.」
說完呼一聲,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
「真對不起,抓錯了……」
「不,沒關係啦.反正數位相機正好拿在手上,裡面沒裝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
「……」
當委員長與丈如此交談時,我想起剛才看到的光.
—宛如粉末一般的光粒.我不可能看錯,那是NOISE消滅時的光.這麼說……腦海裡浮現出最壞的情況.既然剛才的蟲是NOISE,表示今天早上發現的大量蟲群,全部—
這麼一想,事情就說得通了.
警衛檢查時之所以沒發現蟲,理由很單純,是因為它產生的時間更晚.然而不能理解的是,我竟然沒發現它出現.NOISE現身時我應該會感覺到刺耳的噪音才是……
「—不過,教職員會議開得還真久啊.」
「老師們也是第一次體驗到校內出現一堆蟲的情況吧.這樣下去,討厭蟲的學生還得戰戰兢兢地上課呢.」
「真希望今天就這樣放學,你不覺得嗎?彼方.」
「明日野同學,你太放肆了!」
沙—
NOISE!
雖然只有一剎那,但我確實聽到了噪音.不是很明顯,感覺就像從遠方傳來,如果不是特別留意,說不定誤以為只是耳鳴.
耳鳴……
「—咦?喂,彼方?」
「白姬同學?」
我的包包就放在地上.我和裡面的魔耶露視線相交,牠因為目賭了一連串的狀況後似乎也理解了,對我點著頭.
我必須戰鬥,NOISE出現代表的就是這個意思.我又得穿上女裝迎戰危險的對手.
—這明明不是我的期望.
「……」思緒再次沉重了起來.
「……彼兒?」
「沒事……去教室吧.」

這一瞬間—那個,早就開始了.
上午九點二十分.
教職員會議延長,占用了第一堂課的時間.各班班長下令先自習,學生們於是渡過了不同於平常的快樂時光.
「聽說有人撒了一大堆蟲.」
「好噁心~」
「是這間教室對吧?」
「好像是,不過聽說已經逃到別的地方去了.」
這裡是位於學校四樓的三年級教室.
「不過啊,老師他們也因為這樣不能來對吧?感覺有點賺到喔!」
「啊,我懂!第一堂課總是提不起勁.」
沒有學生會聽到自習就乖乖唸書,何況學校還發生了離奇事件,因而就連即將聯考的三年級生也坐不住了.
不尋常.
對於一向反覆著同樣生活週期的學生們而言,生活中最重要的「學校」環境所發生的異常事態,正是最大的不尋常.
「咯咯……」在喧囂熱鬧的氣氛中,有個學生暗自偷笑.
該名學生身邊連一個同意也沒有.是個不在意衣著打扮,在得到全學年第一名時也得到了孤獨的少年.
少年只動嘴形,如此說:「是、我、幹、的、啦.」
他是昨天傍晚來拿忘記帶走的東西的學生.
連警衛也沒有對他留下印象,存在感薄弱、不具特色、看起來好像很認真的平凡少年—把蟲撒到這間教室的始作俑者.
他假裝看著攤開在桌上的教科書,嘴角揚起幼稚的夭容.
從自己引起的異常現象獲得喜悅,他陶醉其中,在心底讚賞自己.
他的願望實現了.然而,少年並沒有注意到,沒有注意到決定性的「分歧」.
「咯咯咯……」
他只散布了幾隻用手指就算得出來的蟲,那數量小到要是沒發現的話,可能會直接從旁通過.換句話說,他所做的事與實際引起的騷動規模不相符.
少年並未發現在某個環節,有某個東西產生了決定性的分歧.
當然也沒有發現,目前正逼近這裡的物體.
—蠕動的黑影覆蓋在窗外.
教室染成一片黑暗,並非產生陰影這點程度,而是光線被某種東西遮蔽了.那是讓日光燈光線也黯淡無光,真正的漆黑.不單是覆蓋周遭景象,甚至是踏人心靈的黑色.
「咦?」實現了扭曲願望的少年,窩囊地張開嘴,呆望著那副光景.

我們三人走進教室時,發現班上果然是吵得無法無天,八成每個班級都一樣吧?
「我們班的人還真是靜不下來啊.」丈傻眼地說.
他難道沒有自覺,靜不下來的頭號人物就是自己嗎?
「真是的,都叫大家要自習了.」
或許是原本就不抱期待,委員長只是輕嘆口氣,沒有責備大家.
教室內四起的喧嘩聲,果然是在議論校內發生的「惡作劇」.雖然全都是荒誕無稽的推測,但事實就在那些推測的延伸上.
「那我們也隨便打發時間—彼方?」我只是默不作聲地盯著鬧哄哄的教室.
現在學校裡有NOISE,而有義務打牠的是TUNER,也就是魔法少女—是我.
「……我有點不舒服……我去保健室.」
「沒事吧?你的臉色看起來確實不好.」
說不舒服是騙人的,我只是想製造離開這裡的藉口.不過確實,身體好像比平常不對勁.
「白姬同學,要陪你去保健室嗎?」
委員長滿臉不安地看著我.看來,我的臉色似乎比自己所想的還糟.
「不用,沒事的.反正是自習課,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回來.」
說完,小心不被發現地只提起裝魔耶露的包包,走出教室.
走廊感覺吵吵嚷嚷,因為整間學校鬧哄哄的,這個氣氛本身就像極了NOISE.
好想去寧靜的地方—腳無意識地朝著頂樓走去.
從老位置看到的天空一片陰霾.
一大早就烏雲密佈,讓人喪失對時間的判斷力.早上看的氣象預報還說是晴天1,不過數十分鐘後天氣就完全變了樣.
「—彼兒,怎麼了?真的不舒服嗎?」
魔耶露從包包裡走出來,抬頭看我的那雙眼裡充滿了不安.
「沒事,我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只改變嘴形將牠微笑,魔耶露似乎稍微安心了.
「來,趕快變身收拾掉吧.」
我集中精神,右手指向天空.高喊出已經不用特別意識,就能說出口的強力咒語.
「遍及天空的盡頭.」
呼應話語,從天空—
「?」魔耶露一臉困惑.
「—遍及,天空的,盡頭!」再一次,更用力地喊.
但是……別說是一如往常從天而降的蒼柱了.天空中反而聚集了更多雲,沒有任何變化發生.
「……彼兒.」
「為什麼?遍及—」
「彼兒!」
當我準備再試一次時,魔耶露制止了我.
「沒有用的啦!魔法道具就是自己,是以使用者最容易心露相通的形式存在……我之前這樣告訴過你吧.」
我靜靜放下伸向天空的手.
「召喚卻無法回應,你了解這代表什麼嗎?」
我當然不可能說不了解,我心裡很明白.
「彼此了解,是魔法道具與使用者間不可久缺的要素唷.」
魔耶露的視線大概是直接向著我吧?可是,現在的我沒有勇氣回看牠.
「反過來說,也就是要認清自己.」
牠的音調變低了些.
「只有在能夠相信、理解自己的人面前,魔法道具才會現形.」
金色貓斬釘截鐵地說.

「—你在迷惘,它當然不會回應你.」
我抬起頭,看到牠眼神中流露著莫名憂傷.
「可是只有我能對抗—」
「是那樣沒錯,但是現在的你沒辦法戰鬥.」牠斷言.
「—我不能讓現在迷失了自我的你去戰鬥.」
嗡嗡嗡嗡嗡!
異樣的聲音是在這之後旋即傳來.若要形容的話,就像是在耳邊聽到螺旋獎高速旋轉的聲音.
「!」
「來了嗎……」魔耶露發出銳利的聲音.
從頂樓彼端,湧起某種黑色物體—蟲.
一大群長了翅膀的黑蟲從學校下方飛來,數量至少有上百度吧?振翅聲相互重疊,形成讓人非常不舒服的噪音.
與委員長剛才壓肩的蟲不同形狀,硬要說的話,充斥眼前的這種蟲形狀類似蜜蜂.每一隻體積都很大的蟲,圓滾滾的橢圓形下半身有著尖銳的刺.
「彼兒你快進去校舍!」
魔耶露緊急做出指示,可是我沒辦法馬上行動.
「你打算怎麼做?」
「這種小蟲我一個就可以解決了!彼兒你—」
某隻浮在空中的蟲似乎察覺到我們的敵意,像小彈一樣筆直飛出過來.牠的目標是我.
—必須快點閃開.可是,在沒有變身的狀態,我的動作非常遲鈍.
黑色的刺一轉眼就逼近了.就在牠快刺中我時,有個影子閃過眼前.
—是魔耶露.牠在空中捉住飛來的蜜蜂,往地上用力壓.
「你快點回教室!別讓這些傢伙跑進校舍!」
聽到魔耶露類似斥責的大喊,我趕緊手伸向頂樓的門.
又覺得很猶豫,正準備回頭時—
「我不會有事的.」
在溫柔聲音的催促下,我頭也不回地直接奔入校舍內.
碰!一扇門隔開了我們兩個.
留在頂樓的魔耶露,在頂樓中央擺好陣勢.牠前肢使力,像在確認爪子觸感一樣地抓著地面.
大大的紅色眼眸前方是成群的蟲型NOISE.
「好……我總是被認為沒有幫助,當然要在這時候好好表現囉.」
嗡!
兩隻NOISE朝目標物一直線降下.蟲型NOISE伸出有如尖塔的刺衝了過來,企圖擊中魔耶露.
魔耶露四隻腳朝地面一蹬,使出渾身力量跳起.
小小的身軀在空中翻轉,讓有刺的NOISE通過身旁,接著用力向後退以閃開兩隻蟲,再在剎那間利用身體後退的力道,順勢揮出雙拳.
唰!
兩隻NOISE在半空斷成兩截,消失在虛空中.
四肢重新著地後,魔耶露以撕裂NOISE的爪子做出挑釁動作.
「別小看……我的速度!」並用狂熱的視線宣戰.
浮在空中的刺全都向著魔耶露,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敵意,魔耶露不禁思忖.
「……數量如此龐大的NOISE同時出現?太奇怪了,這個城鎮到底怎麼了……」
斜後方有動靜.魔耶露透過聲音感覺到該處有動靜後馬上翻身,躲開逼近的敵人,並且給予迎面痛擊.
沒多久,下一隻NOISE行動了.敵人真正的猛烈攻擊放是展開.
NOISE並非同時展開攻擊,牠們不具有意識,因而沒有統率者.牠們並非一個接著一個算好時機攻擊,只是零零散散地衝向目標物.
魔耶露準確地一一避開連續刺擊,一旦有餘力時,也不忘減少敵人數量.這個戰鬥姿態固然是活用了貓柔軟的身體,然而更重要的是,牠的動作中蘊含了從經驗得來的自信.
「彼兒……沒事吧—」
牠用兩隻爪子壓死NOISE,順勢撞向下一個敵人.
可是,籠罩天空的蟲數到現在仍沒有減少.

我關上門後,心中滿是後悔,後悔自己丟下魔耶露,逃到安全的場所.
可是,現在必須阻止NOISE進入!
我跑下樓梯,一走出三年級教室的走廊,就看到一名男學生坐在地上,他用手壓著右腳腳踝,眼神直盯著某處.
「你沒事吧?」
我衝過去問他,原本臉上浮現訝異之色的男學生,表情倏地一轉為恐懼,指著前方,「那、那個、那個!」
他指尖所指的前方,有隻在地上爬行的NOISE.那是體型約莫手掌大的甲蟲型NOISE,與我在捉迷藏時打死的傢伙同種類.不過牠的樣子很奇怪,之前那幾乎沒有抵抗就被消滅了,除了體型大之外與一般蟲沒有兩樣,然而眼前這隻蟲,卻自由自在地在走廊裡衝來衝去.
「!」
仔細再看,原本男學生壓住的腳踝正在流血,傷口雖然不致於喪命,但也不是太樂觀.
「因、因為牠突然過來,我想打死牠……反而被咬……」
他顫抖地說,大概連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吧.
「這傢伙是什麼東西啊,噁心死了……喂!」畏怯的眼睛睜得斗大.
在聽他說話的同時,我感覺到不好的預感,便抓起癱坐在地上的他硬把他拉走.
結果,處與興奮狀態的蟲展開背上的翅膀,朝這裡攻擊而來.避開後,我看準那傢伙著地的瞬間,用鞋底踩肩牠,似乎不具備生物構造的NOISE發出光芒後消失.
雖然會主動攻擊……不過只是這種程度的話,就算不變身也能打敗牠.
可是,要是當中有很強的傢伙—要是出現像之前戰鬥對手一樣,無法以人類力量抗衡的傢伙……
魔耶露不在,我沒辦法變身.
「哇啊啊啊啊!」是尖叫聲,而且不只一個人.
我將視線移向聲音發生的源頭—同樓層的走廊前方,從前面第三間教室裡湧出大量黑點.
一看就知道,那全都是NOISE.好幾名學生從那間教室滾出來.
學生們從並排的教室裡一齊探出頭.接著,每個人都張大眼睛、靜止不動,被眼前難以置信的光景震住.
面對如此龐大的蟲群,就連我也只能停止動作.
超過百隻的NOISE,有如水壩潰堤般來勢洶洶地飛出.
從各班教室探出頭的學生,全都目瞪口呆地望著.

「所有人都回教室,把全部窗戶鎖上!」

我當場大叫.
不知是聽到我的話抑或自己做出判斷,站在走廊的學生以及正要出來的學生都慌慌張張地衝回教室,各自關上窗戶.奇蹟似的,沒有一個學生失去理智亂竄.
「你也快一點!」
我扛起身後依然坐在地上的學生,走向最近的教室.
「他受傷了,請幫他緊急包紮一下!」
我將受傷的學生,交給一臉愕然的三年級生.
「喂,你應該是一年級的白姬吧!那你怎麼辦?」
就在我準備走出教室時,負傷的學生問道.
「我去樓下看看.聽好,請你們絕對不要離開教室!」
我不理會同學的挽留,關上門.
然後—
面對大量的NOISE,我迷惑了.
應該往前走?還是向後退到樓下?
產生NOISE的地方,恐怕是那間教室,裡面應該已經沒有人了吧……
那間教室到現在依舊不斷湧出NOISE,已經不是可以用肉身對抗的數量了.
「唔!」
我轉身朝樓梯方向跑去.
反正現在去那間教室也沒用!總之,先確保校內所有人的安全,再考慮之後的事:
「有大量的蟲飛來,絕對不要離開教室!請關緊門窗,乖乖待在教室!」
到了樓下,我依序向二年級各班喊道.
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不過,為了不讓他們反駁而一口氣說完的做法似乎產生了效果,學長姊們不發一語地返回到教室,聽話地鎖上門窗.倒是原本一臉悠哉的學生,回去時變成滿臉恐懼這點,讓我有些在意就是了.
「—好,這樣三樓就解決……」
正當我準備前往二樓時.
地面傳來微弱的蟲鳴聲.我這才注意到,教室窗戶發出喀嗒喀嗒的細小聲響,空氣也像在震動.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讓人不快的噪音.
原本聚集在樓上的蟲群,大舉侵入這層樓了.我一看,黑色斑點正好從最近的樓梯下來,那景象根本就是黑色的雪崩.
整群NOISE一看到尚未遭到攻擊的三樓走廊,就動作一致地湧向這裡.
—也就是衝著我來.
「不!」
我盡可能的—
「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使出全力衝刺,朝反方向奔跑.
身後漸漸被蟲群蹂躪成黑色.

我超越極限地奔跑,只想盡快從走廊這一頭跑到另一頭.到現在我才深深感覺到走廊原來這麼長,平常根本沒有特別在意.
就這樣拚命跑—在快到樓梯間時,硬是往旁邊跳,身後的黑色雪崩衝了過去.
由於沒有考慮到著地的問題,我直接從樓梯下滾下,跌在平台上.
「—唔.」
耳朵突然聽不到聲音,滿腦子都是「嗶」類似電子聲的耳鳴,連意識都快被帶走了.但是—
「還沒……」
還有事必須做,那是魔耶露交待的任務.
我扶著牆壁爬起來,多少恢復了些意識,肢體隱隱作痛,但還不致於妨礙行動.
蟲群大概會在控制三樓後才下來吧?看來牠們似乎打算從上面開始依序往下壓制.
我慢慢走到下一層樓,用與剛才相同的要領一一喊話,讓學生們關上教室.途中遇到幾次驚險的場面,但總算成功騙過大家.
跳過我們班後,我來到一樓,不理會教職員正在開會.我闖入職員室將所有窗戶關上.當我在關窗戶時,老師曾經試圖說什麼,不過我連看也沒看他就恫嚇道:「我現在很忙!」
我半帶威脅地警告他們不要走出室內,並環視一臉錯愕的老師們.確定所有老師都聚集在這裡後步出職員室.
接著回到二樓,最後要去的是自己的教室.
「能做的事……都做了.」
—如果,你是你所期望的模樣呢?要是自己是普通人,就不會有人理你吧?
打定主意不去想的話語,違背我的意思浮現在腦中.
雖然聽到NOISE結束三樓壓制後下樓來的振翅聲,我卻無法打開這扇門,無法越過只差一步的界線.
「我是—什麼?」
NOISE逼近了.
喀啦啦!
「!」
正想說突然有人接住我的手臂時,我的身體已經越過剛才無論如何都跨不出的那一步.
「你在幹嘛,彼方?」
丈把我拉進教室後馬上關上門,並從內側上鎖,阻止蟲進入.
他低頭看著渾身無力,當場坐下的我.
「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麼事?你的制服破破爛爛的唷.」
一如往昔的友人模樣.
「白姬同學,吶,水給你.」
委員長從丈的身後出現,蹲下後遞給我透明保特瓶.
「……謝謝.」
我以緩慢的動作從委員長手中接過保特瓶,打開瓶蓋,把嘴靠過去.
身體似乎比我想像中還渴求水分,保特瓶裡面的水一轉眼就空了,只留下通過喉嚨時的冰涼感.我輕輕鬆鬆就能感覺到水分滲入體內深處的感覺.同時,暫時忘卻的疼痛感再度回來.
「唔……好喝.」
我簡短說出感想後,委員長她—
「嗯,太好了.」露輕柔的笑容.
我環顧四周,班上每個人都關注地看著我.
不管是丈還是委員長,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與其說是擔心……倒像是在等我說話.所以我先說了:
「—對不起.」
是啊,我道了歉.
「幹、幹嘛道歉?」丈慌張地問.
「白姬同學?」
委員長貼近,凝視著我的臉,但我避開她的視線.
「……沒事.不過—對不起.」
我只能道歉.
雖然不知道是在對誰道歉.
或許對象是誰都無所謂.
「被你突然這麼一道歉也搞不清楚……怎麼了?真不像你.」
丈露出困惑的神色,一邊把玩瀏海一邊問.
「不像嗎……」
我抬起頭,直視著友人的眼睛問:「如果我是普通人……丈,你會怎麼樣?」
「普通人?什麼意思啊.」
「如果我是普通黑髮、個頭也高、更有男子氣概,是個平凡人的話.」
連我自己都感覺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可是我很想問.
「我不知道你問這個要幹嘛……但我們大概就不會是朋友吧?」
……果然啊.
我和丈本來就是因為這副外在而認識的,若非如此,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因為啊,那樣的話就不是彼方啦.」
「?」
「我所認識的你,是銀髮而且是長髮,個頭嬌小又像女生—但是為人老實、不服輸、意外地粗魯,就算是亂七八糟的活動也會認真去做.明明很容易隨波逐流,卻絕對不會逃避.是這樣的白姬彼方唷!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平凡是什麼,至少如果你不再是你的話,我們的關係也會和現在不同吧!」丈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說.最後他手放開瀏海,做下結論:「就是這樣,太遠觀了喔.」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
我無法直視這樣的他,於是這次換成委員長說:
「要是白姬同學變了,我會很寂寞唷.因為白姬同學很單純,沒有人會只是被擁抱一下,臉就紅成那樣呀.那樣我會少了可以惡作劇的對象.」
「你根本只是想惡作劇而已吧?」
「才不是呢.」
聽到我的嘔氣話,她笑著否認.
「白姬同學是很重要的人唷!非常重要.」
她毫不害臊地當面說出容易引起誤解的話.
我知道,這兩人的話中沒有半點虛假.
正因為這樣,它才能消除我內心深處交織的「雜音」,傳達到我心底吧.
一回神,原本一直從遠處傳來的聲音—消失了.
……啊啊,原來如此.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真是的,你們……」
我傻眼地說不出話,用右手遮住臉.
「彼方?」
「白姬同學?」
「—呼!」
我一口吐出囤積在腹部的氣,猛然站起來,面前的人被我嚇得往後仰身.
這次換我俯視他們,對著端坐著、手放在後面的兩人.
「丈!我不喜歡做那種亂七八糟的活動.還有委員長,我希望妳能再多把我當個男人看待!」
兩人被這麼一說都驚訝地張大眼,但馬上笑了.
「好.」、「嗯.」兩人點頭同意.
我轉身背向他們,再次打開專程上鎖的門.
「你又要出去啊?外面很危險唷.」
丈有點擔心地問.
「我忘了有件棘手的工作要做.那似乎是我的工作,所以我要趕快去收拾.」
我沒有回頭,這樣回答道.
「這樣啊……那就去吧,小心點.」
「工作加油唷,白姬同學.」
什麼也沒問的兩人目送我出去.
—謝謝.
走出教室後,我小聲喃喃道.

「呿,喵!」
兩隻NOISE同時消失.但是,從死角逼近的NOISE掠過魔耶露的前腳.
「痛!」傷口慢慢增加了.
從稍早前開始,迴避就只在毫釐之差,現已經變成迎擊多過閃躲了.
「……總覺得完全沒有減少……恐怕不妙啊.」
魔耶露如此想著,表情因為痛而扭曲,持續閃躲彈兩般的蟲群,疲勞感也逐漸來到極限.
前方數隻NOISE同時動了.
「可惡!」
魔耶露橫跨一步避開第一隻,跳起讓第二隻通過,但是牠沒有注意到隱藏在第二隻後方陰影的第三隻.
由於身處半空中呈現無防備狀態,魔耶露無法躲開這一擊,肉身的貓體被巨大化的蜂型NOISE刺到.
痛楚遠超過了想像.體內產生的不是撕裂的痛楚,刺在右肩上的刺讓身體有如灼傷一樣.
流過金色體毛,比紅寶石眼眸還要紅的濃稠液體弄濕了頂樓地面.
無數的NOISE瞄準了動作變得遲緩的目標物.
「呿!」
雖然想馬上離開那個位置,但是即使用頭腦下達指令身體也不動,表情因為痛楚而扭曲.
無數NOISE機械性地飛了起來.那動作與先前一模一樣,彷彿否定了魔耶露的努力.
「……彼兒,對不起.」領悟到自己閃不掉,魔耶露小聲呢喃.
—然而,就在這時候.
某個物體劈開風,NOISE在魔耶露眼前散開.
從側面揮斬而下的那根棒子是長手杖,那是不知道看過多少次、彼方的魔法道具—Over there.
「彼兒!」
在感到莫大歡喜的同時,魔耶露仰頭看著遮住自己的身影,嬌小的身影將手持的手杖高舉向天.
「!」
莫大的歡喜一轉為驚愕.
—手杖,往下揮.

我抵達四樓,這是蟲密度最大的樓層,而且發生源的教室也在這裡.
猶如水灞潰堤湧出的NOISE已經停止,密密麻麻的蟲在走廊裡徘徊.
我對一路上的蟲一概忽視,毫不猶豫地走向發生源的教室裡.
教室裡面沒有半個人.但是,在空蕩蕩的教室一角—
「!」
有個黑色結晶.
那是從地板往上延伸的巨大黑塊,大到連接了教室的地面及天花皮.
「這就是……原因?」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沒看到其他可疑物體.
一邊警弁一邊靠近—
嗡!
「咦!」
一隻蟲掠過眼前,看來只要一接近這個結晶,蟲就會攻擊過來.
「看來,似乎沒錯……」
牢牢盯著眼前讓人毛骨悚然的結晶.
結果,原本不動的結晶晃動了!它小幅度地震動,並且開始變形.一部分結晶消失,伸長成類似手臂的形狀.
一看到缺角的部分明白了,「這個結晶……全都是蟲啊!」
蟲密集結合成結晶,向這裡延伸.
這時—
「鏗!」某人彈響金屬,發出優雅的音色.
強制性地阻止正要移動的那副軀體,接著,某個東西從正側方通過.
那東西打中NOISE伸長的手臂後—開始增殖.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接二連三憑空出現的硬幣漸漸被密集的蟲群吸入,傾刻間就消滅了形成手臂形狀的NOISE.
「果然變得很奇怪呢.」
「留真妹!」
頸部掛著輝煌銀幣,悠然佇立於教室入口的人是—
「我是克蕾絲呢!」
這是魔法少女—克蕾絲‧恰貝魯.
「竟然沒有變身,你在做什麼呢.就算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對手,也絕不能大意唷!」
剛來幫忙,就說了符合愛幫人的她作風的話.
「克蕾妹,你為什麼在這裡—」
「說什麼為什麼在這裡呢!我是因為聽到異常大聲的NOISE,又感覺不到彼方同學的魔力才來的!拜你所賜,害我蹺課呢!」
像烈火般喋喋不休的克蕾絲說著.
「況且!」
面對沒有得到教訓再次集結成手臂伸來的NOISE,克蕾絲像在丟香油錢般,輕彈出硬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當事者的你又忙著對付這種小貨色!」
接二連二釋出淡光後逐漸消失的NOISE,看起來有點可憐.
「比起這種,先去解決上面那個巨大的反應,還比較有效率—」
……什麼?
「克蕾妹!」
我用雙手抓住她的肩.
「什、什麼?什麼事呢?你突、突然這樣我很困擾呢!會害羞呢!」
「現在頂樓有什麼嗎?」
我帶點蠻橫地質問.她立刻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回答道:
「現在在這棟樓的正上方,有個擁有龐大力量的NOISE……啊,等一下!」
一聽完我馬上拔腿就跑,聚精會神地衝出教室,爬上通往頂樓的樓梯—

「等一下……硬幣、要怎麼辦呢……」
被留在NOISE蠢動的教室裡,克蕾絲這句呢喃的話沒有任何人聽到.

「魔耶露在頂樓!」
不理會急促的呼吸,我一口氣衝到頂樓門前.
手放到門上時,「我不會有事的.」我想起臨別時魔耶露所說的話1.
非常堅定,不像平常老愛嬉鬧的牠所說的坦率話語.
我心驚脆跳地打開門.
在一片陰暗天空的下方—魔耶露躺在地上.
手杖舉在半空中.
那傢伙看著我.

笑著說—
「說說看,『我』的願望.」

咻!
毫不容情地向下揮擊,在我的面前將魔耶露打倒在地.
魔耶露好像完全失去了意識,一動也不動.
那傢伙面對魔耶露,再次高舉手杖打算給牠致命一擊.
對這麼小的魔耶露,對我重要的—家人.
我在打開門的瞬間,身體反射性地動了.
「喀.」
強烈的衝擊讓我產生背脊裂開的錯覺,痛覺一齊發出悲鳴.
不過,當場被我抱入懷中的魔耶露似乎沒事.大量鮮血從牠體內流出,牠一度失去意識,但馬上發出呻吟,微微睜開眼睛.
「……彼……兒?」
確認懷中的牠沒事後,我安心不了多久—
「咚.」
攻擊來自側面,我的側腹被踢了一腳,身體摔向半空,無計可施地跌到地面.我的視線模糊,搞不清楚自己被彈到哪裡,不過我還是緊緊抱著魔耶露不放.
「是……真的……彼兒……吧?」牠發出忍住痛苦的聲音.
「要逃囉,快點—」
我用單手魔耶露揮手杖、把我踢飛到這裡的對手,肩上扛著比身體還長的手杖,不知道是因為有把握或者只是在笑,總之它露出有些瞧不起人的神情.

「—哎,好吧.」
克蕾絲茫然地望著彼方離去的方向,不久後吐了口氣.
「看來彼方會處理那邊……這邊就由我來.」
她轉過身,面向盤踞教室的黑色結晶.一看到大量蟲子聚集而成的那幅景象,便半瞇起眼低聲道:
「……抽到下下籤了呢.」
抱怨歸抱怨,她在右手變出魔力金幣,眼神緊盯著對手,就在這時候—
「唔哇啊啊啊!」
「!」
從黑色結晶裡傳出含糊不清的人聲,她凝神一看,發現數量減少的鬆散結晶中,依稀可見膚色—有人被吞噬了.
「教、我……不是的,我只是想,如果、不用上課的話……不是這樣……」
聽到抱怨聲般的「辯解」,克蕾絲深深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你就是發生源呢.」她頗感無趣地說.
「我不管你祈求了什麼……但看來是相當粗劣的願望呢.」
視線中沒有半點同情,克蕾絲目不轉睛地看著眼下的蟲群.
「NOISE就是願望.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事,它也能超越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以具體形象出現.一旦形成後,就會有人向它祈求.在那當中……也會有毫不在意地祈求別人受傷的傢伙.」
身穿火焰般小禮服的魔法少女,有些忿忿不平地說.
「而粉碎那種『扭曲願望』的人,就是我們TUNER.」
她左手緊緊握住胸前的銀幣.
「你的運氣真不好呢,竟然被自己的願望吞噬.不過,我會馬上讓你解脫的呢.」
然後右手向前伸長.
「要懺悔或者辯解,之後再說吧!」
接著,彈出金幣.

—在我眼前的是,白姬彼方.
光滑白皙的肌膚、小巧的臉蛋、桃色雙唇、大眼睛.
當我站在鏡子前,會映照出的身影.
唯一不同的是—灰色的頭髮.
長度及腰的直髮沒有一絲光芒,化為黯淡無光的灰色,感覺就像是隱約可見的黑色粒子吞食了亮光一般.吞食光澤的粉末從它全身滲出,頸部以下一片黑色,只是營造出人類輪廓而已.
宛如面具的笑臉流露著嘲笑,聽說NOISE不具情感,但眼前的表情卻讓人不這麼覺得,似乎充滿了鄙視.
「!」
我在肉身狀態下遭到一擊,雙腿因為不尋常的痛楚而顫抖,說不定是哪個部分斷了,分不出是痛還是麻痺.只受到兩次攻擊就變成這副慘狀……況且對方還沒有認真出手.
「彼兒,這傢伙是—」
魔耶露正要說什麼,我插嘴道:「是NOISE吧—我們的敵人!」
我面對模仿我外貌的「敵人」.
「嗯……嗯,總之,這傢伙和以往遇到的NOISE不同,不是血肉之軀的人類可以對抗的對手.」
儘管渾身傷痕累累,魔耶露還是扯著嗓子說.一看就知道牠在逞強,不過能聽到牠有活力的聲音,我感到很安心.
「喂,魔耶露.」
「就說包在我身上,叫你逃走了……」
「……不說嗎?」
將亂動的魔耶露放到地上,然後—
「喂?你到底在說什……」
我露出強烈的視線,將所有的自信以及確信都融入視線中,看著魔耶露的眼睛.
因為這是「那個」開始的理由,所以我認為有必要重頭開始
無法反抗也無法逃避,世介第一不合理,宇宙第一蠻橫的—
「威脅啊.」
聽到這句話,金色貓大吃一驚,頓時啞口無言.在視野的一角,紅色眼眸裡映照出正要移動的NOISE身影.
「啊啊,我知道啦—可以嗎?你如果 毀約的話,可是會變成女孩子唷!這樣也可以嗎?」
我莞爾一笑,斬釘截鐵地說:「絕對不要!」

「我是什麼?」
我一直思考這件事.
一生下來就擁有一頭銀色頭髮,生為男孩子卻有著女孩子般的外貌.因為這樣,經常受到與眾不同的待遇,但卻無力改變.
個頭嬌小,聲音高亢,還被說腳步聲很可愛,容易隨波逐流.
可是—「這就是我.」
我伸長手臂往上舉.
「不是別人.」
就算是陰天也沒關係,我集中意識,在心中描繪.
「就是白姬‧彼方!」
向著湛藍的天空.
「—遍及天空的盡頭.」
街上所有人都目擊到那道光芒.
穿透灰濛濛的天空,刺入地面的蒼芒.

在讓世界蒙上黑暗的灰色天空中開洞,光束射向學校頂樓.
猶如於在頂樓對立的截然不同兩人間,拉開一道不可侵犯的線.
「連我自己都覺得厭煩呢,真是的.」
我伸出手臂,抓住莊嚴豎立於光柱中的手杖.
對峙的敵人—與我有著同樣姿態的NOISE,一邊散布完全相反的黑暗,一邊用無神的眼睛看著這裡.
「『別人怎麼看我?』、『我是什麼?』我一直為這種無聊的事煩惱.」
在我開始變身的同時,NOISE動了,它甩動灰色長髮,舉起手杖,顏色變得更深的黑色粒子在空氣中迸裂,逐漸侵蝕虛空.
欄杆彼端可見的街道、熟悉的景色,漸漸遭到肆虐.
「我算是我,不是別人.」
身上的衣服消失,全身被青色光芒包圍,但意識非常清晰,之前明明那麼討厭變身,現在卻不可思議地不會感到排斥.
頂樓一大半籠罩在NOISE釋放出的黑暗中.不只如此,滿溢的粉末即將向外流.
「我要依照我的期望,老實、粗魯、不服輸、單純、隨波逐流地—」
NOISE毫不掩飾地釋出敵意,將手上拿的手杖用力敲向地面.在衝擊的加速下,黑彼方裹著粉碎地板的灰塵向這裡疾馳而來,拖著黑色及灰色的光尾.
「—過日子唷.」
我的心已經豁然開朗.
釋放光子的白襯衫.
沒有風也能飛揚的藍白相間迷你裙.
將銀白色委髮綁成左右二束,紅色的流線形鍛帶.
描繪天空的筆具—Over there.
待穿好所有服飾後,我閉上眼睛轉圈圈,任由秀髮飄盪,在空中勾勒出銀色圓形.
逼近的黑色氣息讓流入體內的魔力猛烈振動,我用全新的感覺,感受到敵人已經接近到咫尺之間.
再度睜開眼睛時,我在僅存於自己正上方的青空下宣誓道:
「我是魔法少女.」
使空氣發出震動,報上名字—
「魔法少女,白姬彼方!」(錄:神啊…請給他天譴吧…降雷吧…)
我將天空色手杖往前一刺.
湧出的力量消散了遍布的黑暗,連同眼前高舉手杖的NOISE一起吹到頂樓角落,企圖覆蓋學校周遭的黑暗粒子在一瞬間煙消霧散.
我的影子在被吹散前,確實扭曲著臉,用怨恨的眼神看著我.

與有著酷似自己的姿態,具有人類外形旳NOISE對峙.
有著相同長相,灰色長髮,手裡拿著長手杖.
我不知道NOISE模仿我的外貌代表什麼意義,但是,我隱約理解到一件事.
—這傢伙就是我,是我之前不願意承認,種種念頭的結晶.
一直在腦中迴盪的聲音就是這傢伙.拜它之賜,我連蟲型NOISE出現也沒注意到.
「竟敢肆無忌憚地煽動我!」
雖然那些全都是自己心中的想法,不過一口氣湧出還是讓人很不舒服.
「我就趁此機會徹底擊潰你!」
「彼兒!」
魔耶露跳到固定位置.
「你可以變身了耶!而且還自己報上名字!你終於成了真正的魔法少女—痛痛痛……」明明渾身是傷卻雀躍不已的魔耶露.
「好啦,你先靜下來.這種傢伙,我三兩下就—」
鏘—
「咦?」
Over there與Over there相擊.
攻擊瞄準腹部橫掃而來,我打直手杖擋下,但馬上就感覺不到腳踩的地方.
因為連同防禦一起被擊倒了.在猛烈之勢下,我的背脊用力撞上背後的欄杆.
「唔!」
欄杆被壓扁,向外突出許多.
「可惡……毫不留情是吧.」
我提防著下一波攻擊起身.不過NOISE並沒有離開我被彈開的位置.它扛著手杖,一邊捶肩,臉上一邊浮現出嘲笑的表情.
—意思是別小看嗎?
令人懊惱的是,我立刻就能理解它想說的話,因為如果是我就會那麼想.
「彼兒你沒事吧?」
我輕輕旋轉手杖握好,重新擺出備戰姿勢.
「嗯,我不會輸的啦!」
我回答魔耶露,接著踹向地面.
我有如光箭般一口氣越過十公尺左右的距離,手杖一閃,原原本本地回敬它對我的攻擊.
到被反擊的部分為止都相當,但是我沒辦法用與對手一樣的力量硬度,對手擋下攻擊後不改嘲笑的表情,但總感覺又多了幾分優越感.
不過—
「呼!」
我一口氣放鬆全身力量蹲下,主動解除膠著的對峙狀態,並趁對手站不穩時掃過它的小腿.這時,不需要言語溝通,魔耶露已經從我肩上跳下.
「誰要學冒牌貨啊!」
NOISE被踢到右腳,整個身體失去平衡,以抬高左腳著地的姿勢向前傾.於是—
我維持蹲下的姿勢以肩膀用力一頂,順勢起身.
碰!
零距離直擊身體,要是普通人早就昏厥了.
加上在化身魔法少女的狀態下,身體受到了強化,威力是未知數.
冒牌彼方被拋到上空,身體越過頂樓的欄杆,在空中飛舞.
「幹得好!彼方,太棒了!」
魔耶露再次跳向我的肩.
「還沒!」
從NOISE方才飛出去的位置,有個物體以肉眼無法辨識的飛快速度朝這裡逼近.
—灰色的線.
我當場往旁邊逃.
描繪成半月形的軌跡,切開了我背後的頂樓欄杆.
「灰色軌跡……連這個也複製了嗎?」
原本被拋到屋外的冒牌貨在頂樓著地,看樣子它是利用擊出軌跡的反作用力調整姿勢折返.NOISE一著地,馬上將冒牌Over there揮向前方,漸漸在虛空中描繪出灰色軌跡.
「嗚哇!」
攻擊的速度與我一樣快,唯一不同的是威力顯現的方式.我的「蒼之軌跡」是將中彈的對象及其周圍一切捲入的爆炸現象,但這傢伙釋出的灰色軌跡則是將碰觸到的所有物體切開.
冒牌彼方高舉手杖輕揮,產生了下一個軌跡並釋出.
「竟然可以速射,真讓人羨慕……彼兒明明就只有一發炮彈!」魔耶露大叫.
「別管那個啦!」
半月斬擊接二連三飛來,速度非常快.我必須集中精神才能閃避.要是不盯著對手畫線的方向確實繞開,就得和身體的一部分說再見了.
「……怎麼辦,只能孤注一擲地反擊了嗎?」
自己的魔法如同魔耶露所說,是只有一發的最後王牌.但對手是無法用小招打倒的敵人,要一決勝負恐怕只有這一招了.可是在這個地方擊出,萬一被閃開的話—
「只能冷靜地找出破綻了.現在先忍耐,再確實擊出魔法.只能這麼做了.」
魔耶露在我耳畔說.
敵人發出的軌跡漸漸將我逼到後面,使我處於被壓制的狀況.
用手杖打擊只能造成小傷.我唯一擁有的只有單發的王牌.
敵人依舊持續攻擊,那是我辦不到的軌迹連發.
到外面去的話,這傢伙的攻擊軌跡應該會嚴重波及到周圍,所以必須在這裡一決勝負.
但是,王牌只有一發.
我要冷靜下來.
確實瞄準.
破綻.

—啊啊,真是的.

「麻煩死了.」
「……咦?彼兒,你在說什—呢?」
魔耶露的表情倏地慘白.
「等一下!唯獨這件事絕不能做!幹嘛故意讓勝率下降啊?要說幾次你才懂啊,真是的!」
牠看著準備擲槍的我大叫.
籨前面飛來的軌跡掠過我的左臉頰,我舔了舔流出的血—
「吃我這一記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不准把魔法道丟出去啊啊啊啊啊!」
我和魔耶露的叫聲同時在空中迴盪.
我的分身像鑽頭一樣旋轉,脫離了我的手.
在大氣中扭轉、貫穿、逆向轉動,一直線地飛向有著我的外貌的NOISE.
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它臉上的嘲笑消失了.
理應沒有驚愕概念的NOISE,以手持的仿冒品防禦飛向自己的武器,讓正牌的Over there被高高地彈向空中.

這時候,我早已擺好姿勢,準備發動第二擊.
「慢著,彼兒?慢—原來是這麼回事!不要,住手啊啊啊啊—」
面帶微笑.
「—去吧~」
將肩上的魔耶露丟出.

「你不是人—」如雷的尖叫聲.
以此為信號,我衝了出去.敵人無視於飛在空中的魔耶露,看著隻身衝去的我.
我老實地奔向等在前方的對手—這點也很像我的作風.
以右腳為軸心,我有如旋風一樣旋轉,左腳踢出回旋踢.
對方用右臂擋下踢向它頭部右側的腳,並且很快將右手握著的手杖丟向左手,瞬時變換拿武器的手後,敵人將抓在左手的手杖微向前伸.
「鏗滋.」一陣電擊竄過腦袋,手杖擊中了我的額頭.不過我沒有退後,以額頭頂住手杖,用右手放下被接下的腳—一轉!
利用左腳落地時的力道縮著身,勉強做出旋轉.原本抵著額頭的手杖,削過肌膚流出鮮血.不過,我讓放下的左腳用力撞擊地面,接著順著旋轉的氣勢抬起右腳.
敵人無法反應.我的右腳指甲掐入敵人頭部.它扭曲著臉,我一口氣踹下去.
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纖細身體摔在地面.頂樓的混凝土凹陷,衝擊使得NOISE跳到空中.我很快從剛才的怪異踢腿姿勢站正,將跳起的NOISE踢向更高的上空.
但飛到十幾公尺上空的NOISE卻在空中揮動手杖,描繪出軌跡.看準我的手中沒有Over there,它露出冷笑.
「呵—」對方有看到我的笑容嗎?
「彼兒!接住!」魔耶露從空中擊回被彈到空中的Over there.
「磅!」我牢牢抓住手杖.
—仰望天際,浮現在空中的一條線是灰色的軌跡,在那前方是模擬我形象的NOISE.那條延伸得比以往更長、更大的線,是象徵結束之意嗎?
「就讓你瞧瞧吧.」我轉動手杖,用雙手握住.
接著,用Over there將正上方的廣大天空一分為二,刻劃出蒼芒.
「真正的天空.」
將自己期望的形象顯示在這裡.沒有半點迷惘地彈奏發動的旋律—
先釋放的是灰色軌跡,從上空降落的灰色光芒,是將一切劈開的斬擊.
「—蒼之……」我開口高呼.
然後,自己也將魔法道具……Over there伸向空中—

「軌跡!」並且往上一揮.

蒼之軌跡升向空中,灰色軌跡降往地面.
分別以天空與地面為中心,兩道軌跡猛烈撞擊.
灰色和青色顏色對比的兩道雷迸裂,但是灰色軌跡連蒼之軌跡釋出的光芒也對抗不了.
「去吧!」
灰色消失在無止盡的蒼芒中.
輕易粉碎敵人攻擊的軌跡後,我升到更高的高空抓住對方的冒牌貨.
那時候,我的確看到了—被蒼芒吞噬的冒牌貨,臉上的嘲笑消失了.
即使命中敵人仍持續升上空中的魔力被吸入雲層中.不久後,強烈的光芒自雲間灑落.
「雲……」
魔耶露從頂樓探出身子,看著我全部魔力引起的—奇蹟.
在蒼之軌跡爆炸的同時,迸出的魔力奔流讓雲霧消散,展露出被遮蔽的天空.
—在遼闊的青空.
依看的位置呈現不同深淺度的藍,彷如深海般的深藍、帶點白色的柔和藍、彷彿會穿透內心的透明藍.天空擁有許多面貌,守護著在地面存活的生命.
然後,那東西降下了.
「……雨?」粒子落在自己手中,但我感覺不到涼意.
不一會兒便佈滿整個視野的光浴—發出萬里晴空的顏色,是綻放著晶亮光芒的天空雨.「是彼兒的魔力讓它降下的.」魔耶露凝視著天空喃喃道.

在四樓的教室,魔法少女正用腳踢一名學生.
「真是的,拜你所賜,害我不得不跟學校請假耶!」
「咿咿!」
原本盤踞在那裡的蟲群已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名魔法少女,以及引起這個事件的一名少年.克蕾絲踩著蜷縮身體的少年背部,滾啊滾的.
「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很抱歉!」
儘管被踩,但少年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為什麼我會做這種像在收拾善後的事—」克蕾絲嘆著氣看向窗外.
那裡是—青空及光雨.
看到神秘的景觀,讓她忘了怒氣,茫然地呆立著.

「喂,那是什麼?」
一年B班中一名學生看向窗外,發出驚訝的聲音.班上所有人都擠近窗邊.
「雨是……藍色的?」、「不是錯覺耶.」、「喂,別、別推呱!」、「好漂亮……」、「稍微走到走廊看看吧」、「喂,還有蟲……」、「管它的.」
學生們跨過窗戶,走向走廊.教室裡只剩下一名少年以及一名少女.
「……藍色的雨嗎?」以瀏海遮住眼睛的少年—明日野丈喃喃道.
「好漂亮喔.」少女靜靜說,辮子頭加上眼鏡,她是這個班上的委員長.
沒有一個人的目光,從這個奇跡挪開.

「跳吧?」我抓起看得入迷的魔耶露、讓她坐到肩上,不待回答便往上跳,為了更接近眼前的天空,非常用力地跳.
儘管差點掉下去,不過魔耶露還是沉浸於從天而降的魔力,開口道:「好舒服喔!」
「—嗯.」
浮在空中的感覺與降下的雨.
處在這當中,我感覺自己可以就這樣抵達天空的那一頭—彼方.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8-30 18:59 编辑 ]


終章

隔天,「慢走,彼兒.」
「……我說啊,反正你一定會跟來,別再送我出門了吧?」
早晨一如往常地來臨,燦爛的陽光普照,城鎮今天也從沉睡中清醒.
「你在說什麼啊!光是有人送行,早上就會迴然不同呢.」
就魔耶露來說,這算是很正經的意見.
……這麼說起來,母親大人有像這樣每天目送我出門嗎?
母親大人離開後已經過了一段時間,那個人現在是否正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呢?
總覺得晴朗的天空中瞬間浮現出母親的笑容,我趕別開臉.
「怎麼了?」
「沒什麼.我走囉……啊,雖然說也沒用,但你別跟來哦.」
我說出已經徒具形式的忠告,邁開步伐.

「彼~兒~」
「一大早情緒就這麼高昂啊,丈……喝!」在上學途中,我與友人會合.
最後那一聲是我甩開從身後抱住我的友人時發出的聲音,背部著地的丈若無其事地起身,像平常一樣開口:「甩得好!倒是彼方,一說到甩,昨天的深夜卡通……」

「啊,早安,白姬同學.」
「哈啊、哈啊.早、安……委員長.」
在學校入口,遇上看守遲到學生的少女.
「你今天也遲到呢.欠我的人情又增加囉,下次只要讓我吃掉耳朵就可以囉~」
委員長露出輕柔的笑容說,但是說的內容叫人笑不出來.
「請不要那麼開心地說啦……啊啊,要不是丈纏住我……」
學校發生惡作劇事件後,聽說犯案的學生已經主動自首並道了歉.老師問他為什麼自首,少年說:「因為我被魔法少女罵了.」由於他說的是實話,只受到嚴厲警告.
但是在那之後的數天,「魔法少女」的傳聞在校內被說得煞有其事.雖然有許多目擊者,但完全不知道那是誰,只有曖味而漫無邊際的情報散播.
不過—混在傳說中的女王,到底是指什麼?
如此反常的傳聞維持不了多久,經過三天就會像什麼也沒發生過般,恢復到平凡的每一天—

—我以為是這樣.
「彼方,快變身!」眼前是暴走中的怪生物.
買晚餐時,因為聽到騷動聲而跑來,就看到NOISE的身影.牠狼吞虎嚥地把陳列於商店街各處的商品吃得亂七八槽,實在是個麻煩的傢伙.
「是是—」
「你!不准一副不想幹的樣子!」
沒錯,我的任務並沒有消失.
在傍晚時分的商店街這種眾目睽睽之下,這個自稱夥伴的貓竟然要我變身.
「不要,在這種地方變身的話,根本就是變態嘛.」我像平常一樣拒絕,魔耶露自信地哼了一聲,「我就猜你會這樣說,所以帶了這個東西來!」
「來吧,想守護重要的東西就要變身!」自信滿滿地揚言的貓,看起來神氣活現.
「很行嘛,魔耶露……」

—魔法少女,存在於日常生活裡的正義之士,調整擾亂和平的噪音之消除者.
那一天,我被迫接下這個角色,以強制的契約與硬被加入的惡劣罰則為藉口,造成身為男孩子的我,過著以女生裝束迎戰的非日常生活.
我面對羞恥心及不合理的每一天.即使如此,我今天也把手伸向天空.
「—遍及天空的盡頭.」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8-30 19:03 编辑 ]


嗯...這本書只用了兩天...所以錯字可能不少,還請多多體諒.
然後就是...期待主角早日被天譴.
以上

[ 本帖最后由 觸風影逝 于 2008-8-30 19:17 编辑 ]


雖然看起來大家都很期待插圖,但恐怕要令大家失望了.
由於我所接的圖源是手打,質素實在不太好,因此也無謂貼出來讓大家看著不爽了.
至於兩邊一起錄是因為我一直沒開坑導致撞車,實在抱歉.
另外不太清楚是不是一卷結束,可能會有續集吧,大概.


劇透太邪惡了吧...沒想到這書還真有續集而且還出到5了....
嘛嘛,在這情況裡天譴是好事,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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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arieskira 平民
木有插图是个遗憾撒,不过还是很不错的说~

12 年前 0 回復

kokojin96 平民
彼方我老婆!!!!!!

12 年前 0 回復

27918551 平民
啊啊啊啊啊 ……被题目吸引了,讲的是什么了。总之感谢一句。

12 年前 0 回復

龙剣刘 子爵
这第一卷怎么没有后记 啊
录入的应该有啊

13 年前 0 回復

rfcijm 平民
僞娘...
內容還可以

13 年前 0 回復

v1knyc21 平民
看完後好混亂阿.......

13 年前 0 回復

夏白 王爵
有点混乱,不过还算蛮好看(男主太娘了)

13 年前 0 回復

mnbvcxz99 騎士
- -!彼方 此方 
怎么不把姓也改成泉呢

14 年前 0 回復

qq359246489 伯爵
呃……
真的好像葱娘呃……

15 年前 0 回復

天使暂时离开 子爵
嘛,又是伪娘作,不过这里面倒是没有其他伪娘作里有女孩子会把自己当成女孩子来喜欢,有点可惜。

15 年前 0 回復

wokaowoka 侯爵
无语了..     简直在没什么可看的剧情啊...  唯一看的是猫的吐曹...

15 年前 0 回復

zzgunmk2 騎士
这个也是伪娘作的吧...

15 年前 0 回復

螺旋的风琴 公爵
最近对这类题材有爱,补完一下。

15 年前 0 回復

kbu8341 侯爵
此方彼方!这名字起的也太那个了!
让我想起了泉此方和她的妈妈泉彼方!

15 年前 0 回復

zcy141421 伯爵
终于找到了...伪娘...吾大爱
孩子他妈超萌的说~~
感觉那只猫是..受

15 年前 0 回復

primula 勳爵
第一卷不错,不过委员长还真是厉害,干脆顺势退到彼方好了。

15 年前 0 回復

solo1985 勳爵
插图真像龙虎里头的风格

15 年前 0 回復

super_yg 勳爵
此物顶上!!!不过用网页看好累人哦………………

15 年前 0 回復

ヤ陶︿ 侯爵
罪过啊,这种好东西现在才发现

15 年前 0 回復

a13112246730 侯爵
看上去好像挺有爱,收藏下来,待会再看!不过如果不是伪娘那就更好…

15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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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風影逝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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