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嵨树了]钢音之剑 3 Close Encounter with ALL ENEMY[台/简]烧死这成双成对的!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9 22:48 编辑


钢音之剑 3 Close Encounter with ALL ENE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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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无嵨树了
插画:春日步
图源(扫图):TennosAthe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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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浑身漆黑,自称为《世界逆行者》的男人乍然现身。无论是勇者的圣剑或是《救世执行者》之力,在男人压倒性的力量面前都毫无用处。矢上玖朗和草那岐略无只能黯然地吞下难堪的败北。
在百般绝望的状况之中,两位少年是否能不屈服于自己的极限,再度紧握住手中的剑呢!?
在非日常的世界中持续疾走的最强战斗╳净化,令人激动的第3弹!



「不、不行!」
就在钢音大叫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已经变得满脸通红。




「——钢、音…………钢音……!」

勉强稳住即将堕入深渊的意识,
好不容易才看清的是——
逐渐被黑暗吞没的伊甸和随从杰诺吉欧,
以及被杰诺吉欧抱住的钢音。
玖朗心里有数,此刻的自己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



「玖朗——杀了我吧。」
钢音的声音,听起来比实际距离还要来得更加遥远。

序章 败北的英雄...009
第一章 夏日漫长的一天...024
第二章 〈救世执行者〉与〈世界逆行者〉...052
第三章 握住剑的意志...076
第四章 只要能够拯救你...112
断章 在悠久的终末创造乐园之人..170
第五章 心如钢铁,魂若利剑...179
终章 我俩永不分离...235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9 22:17 编辑


序章 败北的英雄

——在晴朗无云的天空下,整个世界已被黑暗所淹没。

残破到几乎已连废墟都称不上的瓦砾地带,此刻正遭到「异常」的入侵。
半片天空已被「黑暗」所覆盖,光辉从世界上消失无踪。
如同天顶般铺卷而来的「黑暗」其实正是空间的龟裂——同时也是和世界断绝关系的象征。
那里原本是世界的一部分,但如今却充斥着异世界的空气。
「我……」
在没入黑暗之中的瓦砾堆上,曾经拯救过异世界的英雄——草那岐略无,此刻正狼狈地双膝跪地。
「我竟然会……不可能!」
原本总是给人一丝不苟的端庄印象的十岁少年,如今看上去却已是遍体鳞伤,表情也因痛苦和怒火而显得扭曲不已。
「——呜啊啊啊啊!」
略无宛如在排斥眼前无法接受的状况似地大吼。接着,他将等身长度的大剑使劲插入地面,藉此让受创的身体得以带着霸气再次站起。
「——略无!别、别再……我们已经……!」
略无的身后传来女性的声音。
一位金发美女紧抱着略无用来收纳圣剑〈献给圣别誓言之宝剑〉的巨大剑鞘,一边勉强控制着自己踉跄晃动的身躯,一边出声制止略无。
「爱丽丝,你退下。反正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无论那家伙为何存在,或者他究竟是什么来头……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要让这一切就此结束!」
略无对圣剑侍从爱丽丝看也不看一眼,吼着自暴自弃的话语,并且将视线集中于一点之上。
在他瞠目瞪视的前方——有着充斥着这一带的「黑暗」的龟裂起点,同时也是异常发生的起点,一切的祸首就站在那里。
——那是个散发着足以淹没世界的强烈存在感的人物。
——那个男人身穿如同法衣般的黑色正式服装,打扮得一丝不苟且模样干练。
此时,男人微微地张开了口。
「——不过如此。」
风宛如在呼应男人的声音似地变得更加剧烈,而缠绕在男人身上接近黑暗般的外套,以及一头彷佛要撕裂黑暗般的白金色长发,此时正在一片阴暗之中随风晃动。
男人用如同红宝石般的双眸望着周围,并且宛如高挂天际蔑视一切的月亮似地伫立不动。
他并未被周遭的异样所吞没,反倒释放出君临其上般的强烈存在感。光是摆出人类的姿态,就宛如某种嘲讽般的存在。
「——终结命运的英雄……」
在毫无止息迹象的狂风之中,男人低沉的呢喃仍清晰地缭绕在空间之中。
「——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彷佛诉说着没有任何东西能危害他似地。
「你……」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连无趣都谈不上,只是纯粹地嘟哝着。
「你这家伙——!」
当男人的呢喃传入耳中的瞬间,略无也将大剑从瓦砾间拔起,同时伴着吼叫声一跃而上。
锋利程度令人望之生畏的剑身正闪烁着光辉。超高速挥砍而下所描绘出的轨道,宛如划过光线所无法触及的空间的流星一般。
——在激昂的情绪驱使下,略无使出了毫无一丝踌躇的一击。
然而,即使是足以将异世界魔王砍成两半的勇者所挥出的圣剑之斩击——此刻也毫无用武之地。
原本应能斩断一切事物的剑,如今竟连男人的身体都无法触及。
「怎、怎么会……」
就在剑身将要碰触到男人之前,剑却自动停了下来。
「我……难道连你的身体都碰不到吗!」
略无使出浑身解数的力气,试图将剑刃再次向前推进。但是,无论他倾注多少力量,大剑依旧纹风不动。
与其说是被某物所阻挡,更像是一开始就不可能碰触到对方身体一样。
「——唉。」
相较于失控地大吼的略无,一身漆黑的男人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下一刻,男人眯起血红的眼瞳,轻瞥了拚尽全力的略无后,便以轻盈的动作拨了拨了身上的外衣。
「唔!?」
光是如此,就让全力挥出斩击的略无弹飞了出去。
略无在半空中挥动大剑,藉此控制身体,才能勉为其难地降落在瓦砾堆上。
再度跪在地上的略无抬头一望,正好和低头蔑视着自己的男人视线相交。
然而,双方因眼神交会而达成的平衡,仅仅维持了一瞬间。
没有移动半步地承受了略无攻势的男人,此时缓缓地跨出了脚步。
「也差不多……该攻守交换了吧。」
男人宛如带有光辉般的金发摇曳着,他不疾不徐地举起右臂,并且打开手掌朝向天空。
「!」
男人的右掌瞬间化为基点,空间中闪过一道锐光,务乱办一。
略无则是双膝跪地,茫然无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看上去简直如同注视着仪式的侍者一样。
接着,男人宛如理所当然似地,使劲地握住了殡落的空间。
「驱逐旧神,将神座掌握于手中。」随着他的声音一起,深黑色的裂痕中也窜出了一道漆黑。
「——<篡夺闲适神的神权之剑(HadadElBaal)>——」
——出现在略无面前的,是柄黑色的长剑。
当他的眼睛捕捉到长剑的模样时,身体也随之发出莫名的颤抖。
宛如铸型锻造而成般,剑身、剑柄和剑锷全都呈现着毫无半点混浊的漆黑,一把具象化的黑色长剑。
也因此,该物体就宛如跳脱出了「剑」的定义,而是将剑的概念加以具象化后所生成的存在。
长剑的外型称不上华丽,但却展露出经过彻底琢磨后的极限之美,男人宛如将之从名为空间龟裂的剑鞘中抽出后握于手中。
接着,他像是要让自己习惯般,举起漆黑的长剑朝空中一挥——原本狂吹不停的烈风戛然而止。一度歪斜崩解的空间也同样遭到削斩。
男人将挥出剑的手臂抽回,并再次举剑摆出架势。
接着,血红色的双眸也再度对上略无的视线。
「扮演英雄的游戏——」略无感觉到比刚才更剧烈的颤抖正窜过全身。
那是源自于生命本身,对男人手中的剑所产生的危机感——那种感觉令人浑身发冷。
「——到此为止了。」
摆出架势的男人稍微动了一下手臂,黑色的外衣也随之晃动。
——略无的脑中瞬间意识到了某件事。
当男人挥下长剑的瞬间,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无数次出人战场的勇者经验,让他察觉漆黑之剑所散发出的无与伦比力量,并且描绘出「终结」的景象。
——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是明确而绝对的「死亡」。
「——!」
略无为了颠覆对方即将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未来,开始试图移动,但却发现身体变得僵硬而不听使唤。
而且并不是因为伤势或疼痛所致。
是因为情绪已经侵入肉体之中,阻碍着理性的判断和行动。
也就是说,他恐惧到身体无法动弹——
「——……难、难道我是在害怕吗!」
略无为自己的状态感到震惊不已,狼狈地大吼。
而男人也在他发出喊叫的同时,举起手中的长剑——流畅地挥动手中的漆黑之刃。
原本应该用于闪避或防御的时间,却耗费在认清自己对眼前存在感到恐惧的事实上。
——如今,对方所描绘的死亡命运,已经和现实相互连结了。
既明确且已然无法回避的「死亡」画面,深深地嵌入了略无的脑海中。
略无的嘴因超越苦涩的痛苦而呈现奇异的扭曲。
在绝对的终结面前,混沌的意识正试图找出扭曲的救赎。
那是名为「终结」的救赎。
以及名为「死亡」的解脱。
加上不用意识到自身恐惧即可超脱的安详之感。
——这一切都令他的嘴角扬起了微笑。
「略无!」
然而,就在这时候,传来一道宛如要打破令人窒息的氛围的声音。同时,温柔的触感随之包覆住了略无的身体。
「!?」
略无被某人紧紧地抱住,而此人正是随侍在侧的那位女性。
「——爱丽丝?你要做什么!」
略无确认着两人此刻身处的状况,并且讶异地抬起头,爱丽丝秀丽的脸庞就在眼前。当她的碧眼和略无的双眸视线相交时,她的脸上随即泛起了柔和的笑容。
那副模样与其说是挺身而出,不如说是想为略无拭去不安。
然而,略无从她的表情读出了她接下来准备采取的行动。
无法闪躲的攻击,抱住自己的爱丽丝——这表示她将以肉身为盾。
「——呜!」
在理解她意图的瞬间,略无连出声都来不及,只能拚命地扭动身躯试图挣脱。
当略无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试图将掩护他的爱丽丝推倒在地。两人的位置也因此互换,此刻略无反倒挡在了爱丽丝的面前。
「略无!我不要紧的,所以你——」
爱丽丝的呐喊,因直冲而来的攻击而中断。
漆黑的长剑〈篡夺闲适神的神权之剑〉所释放出的激烈冲击,转瞬间就将原本在攻击轨道上的物体化为了粉尘。
而那道不可视的斩击,眼看即将到达略无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略无发出不成语句的吼叫,同时朝着不可视的冲击挥下手中那把〈献给圣别誓言之宝剑>。

瞬间——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震撼了整个世界。


紧接着到来的——是一片寂静。
当巨响消失在世界之中,最终听到的只剩挥舞在空中的大剑劈砍瓦砾的声音——感觉是如此
略无移动着模糊的视线确认周遭的状况。虽然全身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至少知道自己正以俯趴的姿势瘫倒在瓦砾堆上。
即使如此,略无仍旧勉强地撑起头,朝周围探索。
他要寻找爱丽丝的身影。
然而那拚命的眼神,发现的却是和期望相悖的东西。
「哎呀哎呀,你已经没戏唱了吗?」
对方所戴的白色面具上刻着笑中带泪似的表情,身上却披着黑色的外套,散发着奇异的氛围。在略无的眼中看来,宛如是黑暗集结成体般的异形一样。
「杰诺、吉欧……」
略无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认知似地呢喃道,但声音远比自己想像中来得虚弱无力。
「不过,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当时你所进行的『仪式』如今终于开花结果了!虽然这或许不是你理想中的形式……但是,这个世界将会因此改头换面。请你慢慢欣赏世界逐渐变化的模样吧。」
杰诺吉欧用宛如表演般的动作举起双手,并且难掩欣喜地说着。
「这果然……是那个吗?」
略无的脑海里浮现此处仍如同废墟时、自己曾经以「救世主」之名试着进行的事。
那是在他感到一切都了无生趣时,为了改变而试图破坏世界之壁,藉以开启连接异世界的「门」——但却败给了某个人的记忆。
「当时我寻找着空间产生晃动的基点,想不到竟会在我主即将降临时现身……虽然是你自己找上门来,但还真不愧是异世界的勇者大人。」
「——杰诺吉欧。」
异形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略无,一边用感佩的语气滔滔不绝,阻止他的并非略无,而是从杰诺吉欧身后逐步走近,一身漆黑的男人。
「我还真是失礼了呢……一想到今后的事,我就忍不住激动起来。那么勇者大人,就请你慢慢欣赏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有趣的过程吧……当然是以配角的身分。」
杰诺吉欧向后退开,一身漆黑的男人则走近趴在地面的略无身旁。
「无论是勇者或是英雄,都只是按照剧本演出的演员——顶多只是这个世界的点缀罢了。」
——喀隆。
「!」
略无原本仰视着男人,视野却忽然随着石头发出的擦撞声而一阵摇晃。
男人的右脚硬生生地踩住了略无的脸。
略无的头受到由上而下施加的压力推挤,抵着瓦砾。随着男人缓缓施加力量,他的脸也跟茗陷入了瓦砾堆中。
「…………你这家伙……」
略无朝着连视线都无法对焦的对手问道:
「是什么?」
略无的话并未构成意义明确的疑问句。然而,面对眼前一无所知的神秘存在,他能说出口的就只有这个纯粹的疑问。
「——我是为了构筑乐园而汇聚成形的至上奇迹之结晶。」男子给出了原本不期待能得到的回应。
喀啷。
同一时间,从略无头上踏压的力道,直接压碎了底下的瓦砾。
「……呜啊!」
呻吟从略无的喉头窜泄而出。那并非单纯的疼痛,而是大脑本身受到压迫的痛苦感觉扭曲了他的意识。
然而,男人依旧无动于衷,继续用深信不疑的语调陈述着梦幻般的话语。
「为了建构乐园,粉碎陈旧的世界——因而与现存万物敌对之存在。」
——嘎、喀啷!
略无的视线就此被黑暗所覆盖。
男人的脚再次猛力踩下,略无的头部整个沉入了瓦砾之中。连略无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只是视线被遮蔽,还是根本已经丧失了视觉。
唯有耳朵还能清楚地辨识传入的声音。
「我名为伊甸——别名<世界逆行者(AllEnemy)>。」
略无逐渐沉入黑暗之中的意识,在最后一刻捕捉到的是杰诺吉欧的低语。
「来吧,主人——让我们前去迎接至高无上的新娘吧。」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9 22:21 编辑


第一章 夏日漫长的一天
……矢上玖朗现在非常困惑。
他不是受到今年夏天才刚整修过的彼御车站站前购物中心空前热闹的盛况所震慑;也并非因为不习惯这种场所而感到不自在。
「嗯?玖朗小弟,你在发什么呆?」
走在前方的高挑美女回过头,对着表情呆滞的玖朗出声问道。
及肩的卷翘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着,无袖衬衫搭配着一件裤管挺直的长裤,和她不拘小节的氛围相符,看来简洁俐落。
「……华月小姐。」
暑假已进入后半段,玖朗今天之所以会来到这间购物中心,正是眼前这位美女华月镜火将自己叫到这里之故。
没错,令玖朗感到困惑不已的理由,正是——
「……呃,你突然打电话来用很沉重的语气说:『我有事要找你,你可以过来一趟吗?』我才特地跑来的,结果只是要找我陪你买东西而已吗?我还猜想你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后来发现自己手上提的东西愈来愈多……华月小姐,你应该也差不多买够了吧?可以请问你,把我叫出来的理由到底是——」
「嗯嗯嗯?我只是想出来买东西而已呀?」
「……咦?」
「嗯,其实我先找过钢音了,可是她今天好像有事要出门,没办法陪我。所以,我就想既然钢音没空,玖朗小弟应该会自动空出时间来才对。」
「听起来……好像真的没有其他意思的样子。」
华月明确地将心中的想法坦诚以告,使得玖朗无话可说。
事实上,除了和「钢音同学」有关的事情之外,玖朗基本上的确属于闲闲没事的人。
「所以,我就稍微调整了一下行程,只约玖朗小弟出来罗。因为你在的话,有个女孩也会因此觉得开心的,这样不也很好吗?」
华月挂着恶作剧般的笑容,并且转过头望向前方。这时,有个少女的声音像是配合着时机似地传了过来。
「玫朗一一一」
有个原本走在前方的少女,此刻正朝着两人全力奔驰而来。
「蜜、蜜丝丽!停下——」
少女一头美丽的银发随风飘扬,毫无减速迹象地一股脑儿撞进了玖朗的怀里。
……看来少女打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呜……」
虽然少女的个头娇小,但全力冲刺还是给玖朗造成了一点身体上的冲击。
「哎唷,你到底在做什么啦?走快一点嘛,玖朗!」
拥有陶器般白皙的肌肤和碧色眼瞳的少女,简直可称得上是美丽的化身。抱住玖朗的她一边晃动着头上绑成两束的银色柔发,一边抬头看着玖朗。
「你、你先等一下啦,蜜丝丽……嗯?」
这时候玖朗察觉到,周围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聚集在自己身上。
蜜丝丽精神饱满的声音或许是原因之一,但华月和蜜丝丽所拥有的美貌原本就已经是引人注目的焦点了。
被个性大而化之的华月和天真烂漫的蜜丝丽夹击的感觉,让玖朗不知所措。
(和钢音同学在一起这么久,我应该习惯这种情况了才对……但还是会有些奇妙的差异呢。不过,或许是因为我和钢音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对她以外的人彻底失去兴趣的关系……)
玖朗在心中喃喃自语着,同时叹了口气。
「欸,我们一起走嘛!」
蜜丝丽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中透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令玖朗也自然地露出笑容回应。
能够再和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相见,玖朗确实也发自内心地感到欣喜。
「欸,好不好嘛?」
「嗯……如果蜜丝丽觉得开心的话,那我也会觉得开心。」
玖朗抚摸抱着自己的蜜丝丽的头安抚她,一边用难以言喻的表情望向看似得意的华月。
「好!那么,吃饱饭后,我们就一起去挑蜜丝丽的泳装吧?」
「……咦?」
「这次要一起去海边喔!玖朗!」
「…………原本好像有点懂了,现在又不懂你要做什么了……」
华月露出耀眼的笑容望向玖朗,玖朗却只是回以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身旁的蜜丝丽则依旧兴奋地喊着。
下一刻,华月便用柔和的笑容再次面向玖朗,然后用说明般的语气开了口:
「我很感谢玖朗小弟呢。不仅是蜜丝丽的事,自从钢音认识你之后,也朝好的方向在改变着。从前的她总是绷紧着神经,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剑一样。而钢音也把这视为理所当然……」
「……华月小姐。」
华月的话语令玖朗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身子。
「……对了,难得你们两个的关系变得那么融洽,暑假这段期间有到哪里去玩吗?」
当玖朗专注地听着对方说话时,华月却忽然搭住了自己的肩膀,并且将脸凑了过来。
「……?有时候她会陪着我一起训练。暑假期间到钢音同学家里等于是每天必做的功课一样,所以天天都会见到面,倒是没有特别去其他地方就是了…………啊!可是我们会一起去超市买煮饭要用的食材喔!」
暑假期间玖朗基本上都和钢音在一起,对他而言日子过得十分充实。但华月听到答案,却只是用夸张的动作「哎呀呀」地摇了摇头。
「……唉。」
「你那种看着遗憾事物般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啦!」
「我说呀,为什么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高中生单独在一起,却像老夫老妻一样……」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法理解话中含意的玖朗单纯地反问道,而蜜丝丽则是一副「由我来说明吧」的样子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之中。
「海边!是大海喔!玖朗!」
「海、海边?」
「海边不就是可以游泳玩耍的地方吗?然后呀,这次镜火说要带我去呢!所以玖朗也要一起来才行!」
蜜丝丽双眼闪烁着光辉,她并非提出「邀约」,而是说出「预定的行程」。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玖朗无法冷淡以对,只能含糊地点了点头,然后用视线向华月寻求说明。
「对呀,就像蜜丝丽说的一样,我们要去海边!难得到了夏天,所以我想带蜜丝丽去一趟海边。其实要是你们两个单独去就好了,不过这次先放你一马,钢音和玖朗小弟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华月伸手指向一头雾水的玖朗,语带兴奋地宣示着已成定局的事项。



「——真抚,怎么了吗?」
在彼御车站前购物中心的咖啡店里,钢音出声叫了坐在自己对面座位上、单手拿着咖啡杯的少女真抚。
真抚是玖朗的青梅竹马,比钢音小了一岁却带着不拘小节的氛围,此时她正用专注的表情注视着钢音。
「没有啦,虽然你是特地出来陪我……但还是让我大饱眼福呢。」
「?」
—天钢音受真抚之邀,和她一起来到这间改装过后的购物中心采购。
钢音平时很少会来到这类场所,由于陪着真抚的关系,逛了许多不同的商店。她原本只打算当个陪客走马看花,在真抚的劝诱下,也试穿了许多平时绝不会穿的衣服和饰品。
老实说,钢音并不习惯与人一同外出购物一因此多少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太自在。但她依然度过了一段十分快乐的上午时光。
「像九季塚学姊这么漂亮的人,真的穿什么都适合呢。」
「……真抚,我不太习惯被人用这种话调侃,请你别这样说。」
这时候,真抚像是回想起钢音试穿许多不同款式服装时的模样,接着说道:
「玖朗会迷上你也是莫可奈何的啊!身旁有这么可爱的女生,会着迷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真是的。」
被对方一说,钢音脑海中也跟着浮现玖朗的脸孔,她不禁感到一阵羞赧,于是便垂下视线啜饮起咖啡。
(……如果换上刚才被真抚赞美过的打扮,玖朗是不是也会喜欢呢?)
然而,钢音察觉自己浮现的奇怪想法,便像是要掩饰心情般地闭上了双眼。
而真抚似乎没有察觉钢音的心境变化,继续开口说道:
「那么,接着我们去看看泳装好吗?」
「泳、泳装?」
突如其来的提议令钢音倒抽了一口气,并且惊讶地睁开了眼。而眼前的真抚则是露出别有所图般的表情。
「我想,以玖朗的个性来看,就算暑假期间和九季塚学姊经常见面,他应该也不会带你去其他地方对吧?」
「……我、我们平常确实是不会特地去其他地方啦……」
自己虽然每天都会和玖朗见面,但是从未特别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即使如此,对于原本总是孤独一人的钢音来说,也算是十分充实的日子了……
「可、可是,真抚,这件事和泳装有什么关系吗……?」
「以玖朗的个性来看,只要能和九季塚学姊在一起,应该就会觉得相当满足,想必也不会积极想去其他地方。今天我虽然没有邀他,但我正在打算下一次也要找玖朗一起出门。于是我就想到,到时候如果可以为他准备一些惊喜的话,或许也不错……」
真抚一边说着,一边刻意暗笑了几声。
(和玖朗一起出门……而且还要先挑泳装……也就是说,要我穿着泳装去见玖朗……)
钢音用手掌轻抵着嘴角,口中不断重复着真抚刚才所说的话,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阵红潮。
这么做玖朗真的会感到开心吗?如果能够让玖朗开心的话……各种想法在钢音的内心开始浮现,让她不自觉地慌张起来。
「……啊!」
真抚正挂着既像微笑、又像是在看好戏般的表情注视着自己。
「真抚,你不要再捉弄我了啦!」
后来,两人吃了些简单的餐点,聊些天南地北的话题。
聊着聊着,话题竟变成了玖朗国中时期的事。一回神才发现真抚已经忘我地投入在该话题之中。
「——然后呀,我们进入国中后的第一个暑假,大概七月底的时候我突然很在意一件事,于是就跑到刚开始一个人独居的玖朗房间去……结果你猜猜看,那家伙放假的时候在做什么?」
「做什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真的什么都没在做耶!但不是指他闲在房间里混时间的意思,而是他真的连『该怎么做』、还有『要做什么』都不知道耶!」
真抚似乎回忆起当时的细节,愈说愈激动。接着,她又像是要稍作歇息似地,大大地叹了口气之后接着开口说话。
听起来,她似乎是把玖朗当初的窘状放大到淋漓尽致的样子。比起真抚所描述的内容,她拚命地试图传达的气势,更令钢音如此觉得。
「……后来,我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行,所以就让他到我外公的道馆去。如果不帮他安排的话,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去做。后来,当约定的期限结束后,他就没有再继续来道馆了……不过我觉得从那之后,他确实有改善了啦……」
钢音始终专注地听着真抚的话。
钢音所认识的玖朗,是个虽然有些笨拙,但却十分坦率诚实的人,因此她对和自己相遇之前、似乎有些不同的玖朗更是倍感兴趣。
(——)
但是,听着听着,她的心中竟不自觉地萌生了某种奇妙的情感。
(?)
那是种连自己也无法辨明,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协调感。
「呃——九季塚学姊?」
正当钢音努力地试图理解心中的情感时,真抚忽然出声喊了她的名字。
真抚像是要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有传达给钢音似地,再次点了个头继续开口:
「虽然从那之后,他变得比较会找事做了,但我还是没办法改变他的本性或者应该说是内心的想法。所以,那个……能在一瞬间改变他的九季塚学姊…………我认为真的很厉害。」
「哪有……我并没有做什么。」
「虽然可能不太适合这么说,但是玖朗能够认识九季塚学姊真的是太好了!虽然那家伙不成材,不过今后还是要请你多照顾他。」
真抚说着,一头栗色的俏丽短发摇曳着,同时用真挚的眼神和满脸的笑容望向钢音。
然而在钢音的眼中看来,她那率直的笑容里却带着些微应该称之为寂寞的神色。
察觉到真抚的心情时,钢音发现——刚才自己心中所萌生的情感究竟从何而来。
当理解了自己的内心后,双颊也自然地泛起红潮。
(原来如此。是因为真抚认识自己所不知道的玖朗,才会感到寂寞吗——我想她也一定……)
「真抚。」
确实地接收到对方心情的钢音,先是收敛自己的表情,然后再以笑容回应对自己投以笑容的真抚。
「——谢谢你。」
两人交会同样率直,却充满温柔的视线。
一会儿后,真抚有些害臊似地伸出了手掌。
「啊、呃……我想,今后我也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受学姊照顾,所以要请你多多指教了,九季塚学姊。」
仔细一看,原本近似于寂寞的情感已经从真抚的脸上消失了。而潜藏在钢音内心深处的感觉,也同样像被对方的真挚所融解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真抚,还有……」
钢音握住真抚的手掌,将心中的话倾吐而出:
「你可以叫我钢音吗?」
她带着些许羞涩,道出自己的愿望。
「如果你也愿意这么叫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真抚像是在细细地咀嚼钢音的话似地,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
「好的!请多多指教,钢音学姊!」
——真抚用开朗表情回应了钢音。



「咦,钢音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当两人用完餐,正准备起身离开座位时,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了过来。
钢音转头望向咖啡厅的入口处一正好看见声音的主人朝着自己走来。
「——镜火。」
钢音忽然想到今天华月也曾经约过自己,但是因为先答应了真抚的邀约,于是只得带着歉意婉拒了华月。
「还有另一个人……那女孩叫做真抚对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什么嘛,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我就会先问清楚你到底有什么事了。」
既然双方会在这里不期而遇,可以想见彼此的目标和目的地似乎是一致的。
「钢、钢音同学。」
这时候,又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华月的身后传了过来。
仔细一看,原来华月不是单独行动,她身旁还站着蜜丝丽……而身后还有双手抱满物品的玫朗。
「啊,是钢音耶!欸,玖朗,钢音也来了喔!」
当玖朗和钢音四目相交的瞬间,原本因疲惫而弯腰驼背的身体忽然挺得笔直,脸上的表情也泛起几分莫名的紧张。
「原来是玖朗和蜜丝丽呀——今天怎么会特地出门?」
钢音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带刺。玖朗见状,立刻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端正起自己的姿势。
看见这一幕的华月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带着满脸笑容和身旁的蜜丝丽咬起了耳朵。只见蜜丝丽反覆地点了好几次头之后,便大声地说了声「我明白了!」。接着,两人便一左一右地走到了玫朗的两侧。
玖朗似乎也对华月的意图一头雾水,头上彷佛能看见一个偌大的问号。
华月和蜜丝丽将身体紧贴到玖朗身边,玖朗看起来像是全身僵硬……只是不能确定他是否因为紧张才会这样。
「镜火,我想你大概又在打什么捉弄人的主意了。你又想做——」
就在钢音用有些不耐烦的语气提问的瞬间,华月和蜜丝丽又彼此相互使了个眼色。
接着,她们两人像是以此为信号似地,同时从两侧抱住了玖朗的手臂。
玖朗瞬间僵住,隔了一拍之后,才像惊醒似地发出不安的声音。
「华、华月小姐!蜜丝丽!」
然而,由于双手都抱满了物品,让玖朗无法挣脱两人的夹击。玖朗无可奈何地只得用声音和视线来求饶,但两人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两人充分地享受了玖朗的反应后,华月才对刚才钢音提出的问题给出类似答覆般的话。
「嗯——就像在约会吧?」
(……约会?)
「今天钢音没办法陪我,我觉得很寂寞,所以才会找蜜丝丽和玖朗小弟一起约会罗。」
华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整个身体贴向玫朗,宛如刻意要向钢音展示般地说着。而一旁的玫朗则因华月劲爆的发言,完全呈现石化状态。
(…………约会。)
她的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相同的单字。
虽然心里十分清楚华月只是在开玩笑……虽然十分清楚,但钢音依旧无法压抑住内心情绪的波动。
「……~~」
然而即使如此,钢音也无法将逐渐膨胀沸腾的情绪化为适当的言语。
即使如此,她也无法压抑住声音,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语就自动脱口而出。那是简单至极且听起来充满别扭的话语。

「不、不行!」

就在钢音大叫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已经变得满脸通红。



「那么,我就在这里告辞了。今天真的很开心呢!」
在彼御车站西门转运站里,真抚向众人道别。
结果,玖朗和钢音等人在离开咖啡厅后,大家便一起在购物中心里逛街。
「下次大家一起去其他地方玩吧!」这个对于玖朗来说堪称十分远大的计划,在众人齐聚下也几乎成了定案。过程中虽然曾为泳装一事而意见纷歧,但直到最后都仍算是一段相当充实的时光。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傍晚。由于华月和蜜丝丽决定要到钢音的家里去,于是回家路线和众人不同的真抚先行道别。并非主人的华月虽然主动提议「真抚要不要也一起来?」,但真抚仍以家中道馆另外有事为由婉拒了邀约。
「今天谢谢你,真抚。对不起,后来状况变得这么混乱。」
「不会啦,虽然和预定行程有很大的出入,可是我真的玩得很开心呢!而且下次也还有机会呀……对了,玖朗……」
「嗯?怎么了——唔哇!」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玖朗喔!」
「喂、喂,真抚!」
玖朗就这样被真抚连拖带拉地带到和众人有段距离的位置。
「……真是的,你做什么啦,真抚!」
「这个嘛——姑且确认一下。」
玖朗边整理着被扯乱的衣领边问道,真抚则是打量着玖朗,并且压低音量地说道:
「……确认?你到底要确认什——」
「你还记得自己之前说过,钢音学姊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真抚完全无视于玖朗的提问,只是迳自地开启话题。
「……嗯。」
认清状况的玖朗无奈地回应真抚的疑问。这时他也发现到,真抚对钢音的称呼已经从「九季塚学姊」变成了「钢音学姊」。
——钢音的确是将濒临死亡的玖朗救了回来,是他的「救命恩人」。
在某个雨天的放学后,玖朗卷入了一件与「奇迹」有关的荒唐事件之中,差点失去性命的他,幸运地从钢音身上分得了「奇迹」,因此得以保住了一条命。
自己未曾将事情的始末告诉过真抚,但曾经告诉过她,钢音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时,我不知道所谓『救命恩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嗯,我可以理解了。只要看见现在的你,确实就能理解矢上玖朗曾经被钢音学姊『拯救过』。」
真抚语带得意似地注视着玖朗,并且面带微笑地说着。
青梅竹马似乎真的随时都在关心着自己的样子。因为真抚的话切中核心的程度,几乎要令玖朗忍不住心生感叹。
「…………你说得对。」
当初向真抚说明的时候,自己完全是按照「字面意义」来解释,但真抚的解读也没有错。小时候,玖朗被卷人一场双亲丧生的事故中。已经作好死亡觉悟而且应该会就此没命的他,却阴错阳差地活了下来。
从那之后,矢上玖朗就像随时可以舍弃生命般,如同行尸走肉般残活至今。
但是,矢上玖朗却从某一天开始——从他和钢音相遇的那一刻起产生了改变。
他希望自己能陪伴在她的身边,也重新拾起了生存的意志。
因此——矢上玖朗和九季塚钢音的相遇,他的一切全都为她所救。
「好……那么,我想要确认的是……」
真抚似乎对玖朗的答覆十分满意,先是大大地点了个头,然后重点回到了最初她所说的那个「单字」。
「我想,你觉得自己被钢音学姊拯救,也觉得她对你有恩吧?」
「……是啊。」
「可是,你并不是用报恩的心态……而是以『自己』的身分——也就是以自己的意志陪伴在九季塚钢音的身边,这样想应该没错吧?」
真抚直接了当地质问着玖朗。
她所谓的确认——其实是想知道玖朗之所以想陪在钢音身边,并非为了要报答救命之恩,只是纯粹为了发自内心的想法,她想对此进行「确认」。
虽然不知道真抚为什么要问这些,但对于玖朗而言,对钢音的感觉也绝非能够隐瞒、或是随便敷衍的感情。
正因如此一面对真抚率直的提问,自己也必须正面以对才行。
「没错——我并不是为了谁、为了什么目的或是任何,而是基于自己的意志待在她身边。」
真抚仔细地玩味了玖朗话中的含意后,便微垂下脸,伴着笑声深吐了口气。
「……嗯。」
接着,她像是理解了什么似地,猛然伸出右手拍了拍玖朗的肩膀。
接着,真抚露出至今未曾见过的绝美笑容,主动地对玖朗的意志表示了肯定。
「和你认识这么久,我一直觉得没干劲才像是玖朗的风格。但是,刚才说了那些话的你,其实也是玖朗的另一面呢。」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虽然羞赧的情绪令玖朗无法将心中的话化为言语——但他不禁觉得,这女孩是自己的青梅竹马,真是太好了。


——最后,真抚甚至还抛下了一句不符她作风的鼓励话语:
「像学姊那么棒的人,你绝对不可以离开她身边喔!」



「那么,玖朗小弟,后来你和真抚到底说了些什么?」
到了钢音家所在的山丘前方时,华月立刻蓄势待发似地劈头朝玖朗提问。
「……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那告诉我们应该也没关系吧?还、是、说,是那种不能在钢音面前说的事呢?」
华月说着,同时用手肘顶了顶玖朗表示催促,使得玖朗拿在手上的东西也跟着不稳地晃动起来。此时玖朗所拿的除了华月等人采购的物品外,还加上了晚餐要用的食材,使得他的双手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袋子。
被华月这么一问,玖朗不禁朝钢音偷瞥了一眼。
和兴致盎然的华月不同,钢音始终挂着一副事不关己般的淡然表情。可是如果仔细端详,还是能发现她似乎正在偷听这边的对话。顺带一提,蜜丝丽则是毫不在意地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最前方。
……虽然没有蒙混过关的打算,但玖朗也不觉得将自己和真抚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开诚布公是个好方法,于是他便决定挑重点来说明。

「呃,这个嘛,该怎么说才好呢……我们谈的话题,像是我之所以会和钢音走得那么近,是因为我喜欢她的关系。还有就是真抚她鼓励我,希望我不要离开钢音身边……大概就是这样的内容。」
……这么描述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喔喔!钢音,你听见了吗!」
「——欸,玖朗!你不要那么容易上镜火的当啦……真是的!」
「咦?」
往前一看,钢音就像是要避免华月将自己扯进来一样,快步地走上了通往丘陵顶部的楼梯。而原本就走在前方的蜜丝丽则像是受到钢音影响似地,立刻追了上去。
「咦?对、对不起,钢音同学!」
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但刚才的发言或许对她来说有欠考量,玖朗一边道歉,一边追着她的身后而去。
玖朗三步并作两步地攀上楼梯,不过没多久便戛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已没有必要继续向前追去。
玖朗不出片刻便追上了钢音。
这是因为——钢音在最后一阶阶梯的前方停下了脚步。

「啊,钢音同学……——」
玖朗并未料到钢音会在阶梯上等着自己,尽管有些困惑,仍主动向钢音搭话。
然而,他却想不到接下来究竟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很清楚,钢音之所以伫足不前的理由。
事实上,钢音并非是为了等待自己才刻意停下脚步的。
玖朗也和钢音一样,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眼前的光景令人停止了思考。
原本面前应该伫立着一栋别有特色一而且有着偌大庭园的房屋才对。而重新铺设过的碎石小径,也应该延伸连接到房屋的玄关处才对。
若是闭上双眼,那风景仍旧清晰可见。
曾经无数次造访,甚至已可算是司空见惯的景色,如今却出现了异状。
记忆中所描绘的光景,和此刻眼前景色的差异就在于——剑。

——用小石子铺设的通道上,插着一把巨大的大剑。
「那是……」
玖朗看了一眼,就立刻了解了那把剑究竟为「何物」。再熟悉不过的风景中,插着一把似曾相识的剑——但他却不知道这把剑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然而,当他看见吃立不摇的大剑剑身的文字时,他便被迫领悟到个中原由。
眼前的大剑,正是〈献给圣别誓言之宝剑〉——也就是斩杀了异世界魔王的勇者所持有的宝剑。
而理应持有这把圣剑的勇者,正是草那岐略无。
「略无。」
玖朗的嘴不由自主地呢喃起持有者的少年之名。
第一声听起来就像是在反刍眼前所认知的状况。
「——略无!」
而第二声则化为呐喊般的吼叫。


深深贯入地面之中的圣剑,将碎石小径一分为二。小径的终点,也就是房屋的前方,曾经身为勇者的少年草那岐略无正瘫软无力地倒卧在地。而圣剑侍从爱丽丝,则像是陪伴在少年身旁似地,同样遍体鳞伤地倒在一旁。
两人明显都是身负重伤的凄惨模样。
「……矢上、玫……朗……」
奄奄一息的略无宛如吐血似地挤出微弱的声音。
他毫无生气的眼眸望向玖朗。
「这……这到底是……?」
玫朗虽然已经理解了眼前光景,可是却完全无法理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法理解」的认知在玖朗的思绪中累积,使他的情绪渐次变得焦躁不安,连话都没办法说清楚。
「……玖朗。」
蜜丝丽像是察觉了玖朗心中的焦躁似地,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袖。
「蜜丝丽……」
玖朗的视线始终未曾从眼前的惨状移开,但仍用手掌抚摸起蜜丝丽的头作为回应。感受判身旁少女不安的他一反而因此稍微找回了冷静。
当他让心情回复平静一再次集中意识面对眼前的景象时,视线的边缘却忽然一阵晃动。
「——!」
玖朗立刻看向钢音,原来她正向前跨出大步,并且挥动起自己的手臂。
当她的动作结束时,钢音的掌心也随之出现了足以葬送一切事物的魔炮,看上去十分沉重的异法之杖——〈凿穿叛神颅骨之杖〉。
「钢音同学!」
「玖朗——你退下。」
当钢音将注意力转移到玖朗身上的瞬间,有道声音宛如与钢音话语重叠般地传入了耳中。
「——嘎嘎嘎。」
一阵像是来自扭曲空间般的奇异声音传来。
钢音的视线也像是受到声音牵引似地,回到了略无的方向。不知何时,石子路中间竟冒出了「黑暗」。
——那并非只是光线无法映入的黑影,而是连光线都会遭到吞没的黑暗。
贯穿地面的大剑剑柄轻盈地被握在掌中,来自黑暗的异形理所当然似地站在那里。
不见五官的白色面具,加上被黑色外套包覆住的、由黑暗化成的身躯。
对方散发着近乎荒谬、令人屏息的压倒性异常气势。立于眼前的存在——正是不死的异形杰诺吉欧。
杰诺吉欧缓缓地朝钢音这边望了一眼后,便弯下腰献殷勤般地行了个礼,接着不疾不徐地道出话语。
「我来迎接你了——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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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救世执行者〉与〈世界逆行者〉
「……杰诺吉欧!」
玖朗喊着对方名字的同时,脑海中也迅速地闪过关于眼前异形的一切。
杰诺吉欧——教唆略无把钢音作为媒介,进行强行打开异世界之门仪式;告诉蜜丝丽玖朗正是流转的极致知识〈绝对睿智〉的显现媒介者,让两人白刃相向的幕后主谋。
玖朗让思考在脑中奔窜,一边摆出应战架势,双手的物品也随着跳脱日常的情景而纷纷掉落在地。
此刻玖朗所处的领域,已经不再是刚才所处的普通世界了。
这里是钢音自出生以来便未曾离开,而玖朗也立誓要和她同生共死的——由幻想化为真实的理之世界。
玖朗开始意识到从钢音那里所获得、能够与自身灵魂同化的奇迹〈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瞬间,隠藏在名为玖朗的平凡人类体内的压倒性力量,对战意产生了反应,并且开始出现脉动。
玖朗已作好了引出存在于体内之「剑」的准备。
「——玖朗。」
然而,钢音却伸出左手制止了自己,并且举起拿在右手的杖,用前端指向眼前的异形。
「……钢音。」
蜜丝丽语带不安地喊着她的名字。这一幕令蜜丝丽回想起先前玖朗和自己交战时的画面,当时钢音为了自己而主动迎战杰诺吉欧。
「〈无存于世界的留存者〉……杰诺吉欧,我先前没有赶尽杀绝,想不到你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呢。」
「……唉啊,你那种说法,听起来似乎原本就打算把我彻底毁灭呢……咯咯咯,嘎嘎嘎嘎。」
杰诺吉欧没有五官的面具摇晃了一下,似乎觉得很可笑似的。另一方面,钢音则像是要制止杰诺吉欧戏弄般的动作,将剑型十字架的手杖用力地挥舞了几下。
「没错——」
——手杖撕裂空气,并且卷起阵阵嘶吼声。
「从你身上所感受到的那股压倒性的存在感……以及那股不同次元的力量,想必正是你扭曲生命的基础吧?无论一次、两次……不,即使死了数十次,也不会有丝毫变化吧。不过,如果真是如此,若是单纯地——以极为单纯的想法来思考,只要反覆地杀死你,逼你用尽所有的力量,到时候又会如何?
即使是不死之身,一旦丧失了维持存在的力量,其姿态和存在……是否真能继续保持不变……你觉得呢,〈无存于世界的留存者〉?」
钢音如同利刃般释放着战意,和杰诺吉欧对峙着。杰诺吉欧则像是要回应似地摆出了架势。
当双方正处于互探虚实的对峙状态时——状况却忽然急转直下。
杰诺吉欧瞬间解开了备战姿势,并且张开双手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可不觉得独自一人的你能够将我逼到那种地步呢。那永不停止的舞会想必非常有趣吧。说我没有兴趣可是骗人的——但是,我还是要向你说声抱歉。因为你最适合的对手并不是我。」
「适合的对手?唔一一!」
钢音在听完杰诺吉欧别有用意的话,发出设异声的同时,她的身体也瞬间被束缚住。
「——钢音同学!」
察觉状况有异的玖朗立刻出声大喊,无意识地将手伸往钢音的方向。
但是,他的手却无法碰到钢音的身体。就在下个瞬间,钢音的全身已经被某种不可视的东西完全地束缚住了。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钢音发出悲鸣,同时像是遭到压制似地,双膝跪落在地。
然而,她的身体并未倒下,或者应该说「对方」刻意地不让她就此倒下。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遭到某种物体的控制,身体也像是被外来力量所控制一样僵在原地。
接着,在双膝跪地、无法动弹的钢音身旁——个男人忽然现身了。

——对方是个宛如月亮般的男人。

他全身被漆黑的服装所包覆,白金色的头发飘动着,如同悬浮在黑夜之中的月亮一样,居高临下地望着世界。另外,那对血红色的双眸更彰显着其异于常人之处。
光是轻瞥一眼,就能本能地察觉到其压倒性的异常。
男人和散发着如同浊流般的气息的杰诺吉欧不同,给人一股居极高位阶并支配着一切的强烈存在感。
转眼间,那股彷佛连空间都被压制般的异常存在感就已占据了这一带。
「——!?」
玖朗开始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协调感。
——他的身体正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玖朗无法理解自己的身体所出现的反应,只能推测应该是受到某种力量压制;但并非如此。
玖朗在片刻迟疑后,才对自身动作感到愕然不已——遭到束缚的钢音明明就在眼前,但他竟无意识地逐步向后退。
此时的玖朗宛如当初无力的他,在初次看见异形而感到战栗那时一样,出于本能的恐惧正使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我……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玖朗将力量灌注于全身,用尽力气抑制住无意识的颤抖。
「…………玖、玖朗……」
就在这时候,钢音带着不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里。
「一一!」
那不是因自身所处状况而发出的求救声,而是担心玖朗遭到恐惧支配似的声音。瞬间,玖朗像是挣破束缚似地,将手伸向半空中。
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奔腾——他的灵魂,让他一把抓住了那不可能存在的剑。
在这样的状况下,玖朗对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其实早已了然于胸。正因如此,他才会难以原谅刚才踌躇不前的自己。
——我的恐惧和生命根本就微不足道!
玖朗大喊着拥有屠戮一切事物之「意志」的剑之名,并且强行将其拉到现实之中。
——这是让错觉在现实中成形的动作。
「〈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
——仅由剑刃和握柄所构成的钢色之剑乍然而现。
玖朗仅透过掌心的感觉来确认显现的剑,并且直接举剑砍向了站在钢音身旁的男人。
没有任何言语或观察,只是任由心之所向释放出剑刃。
「把你的脏手——放开!」
玖朗对眼前的男人一无所知,束缚住钢音的究竟是什么也同样毫无头绪。可是,看见对方无顾忌地将手放在双膝跪在地上、表情痛苦的钢音头上时,他便自然地将眼前的男人视为敌人。
无论对方有什么理由,光是对钢音作出如此粗暴的举动,玖朗就已无法原谅对方。
「——我已经想不起来到底等了多久了……不过只要得手的话,就不用再感叹了吧。」
漆黑的男人丝毫不将玖朗放在眼中,只是迳自地呢喃着某些像是感想般的话语。
他并未对迫近而至的剑刃展露恐惧,也未将分毫注意力放在剑刃之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一一一」
接着,宛如证明男人的反应正确无误似地,玖朗的攻击并未触及到他的身体。
不知何时,男人握在掌中的黑色长剑,将玖朗的剑挡了下来。
而玖朗握住剑柄的双臂,感到一阵难以解释的不协调感。
原本使出全力挥砍而下的剑刃一却被对方挡了下来。理应会回弹到自己身上的反作用力,此时却连丝毫的冲击都感受不到,然而剑确实停止了动作。
简直像打从一开始剑身就不可能触及对方一样。
「——〈篡夺闲适神的神权之剑〉——」
就在男人道出宛若剑之名号时,玖朗的惊愕也瞬时攀上高峰。
——自己的视线顿时被钢铁的碎片所淹没。
「——什……」
玖朗的剑刃宛若原本就是玻璃工艺品似地,化为了碎片。
接着,剑刃遭到粉碎的冲击袭向身体,将玖朗直接扫向了半空中。
「呜、啊!」
只见玖朗连姿势都不及调整,就重重地摔落在地。可是,由于刚才的冲击仍旧残留在体内,反而使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只有一股强烈的冲击窜过全身。
「——玖朗!」
耳畔传来钢音的叫声。那是拚命压抑痛苦、使尽全力的呼喊。
「……钢、钢音同学……」
玖朗狼狈地勉强撑起因疼痛而麻痹的身体。难以忍耐的痛楚虽然限制着他的行动,但玖朗凭着意志加以对抗。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矢上玖朗,现在没有时间躺着了……一秒都没有!)
「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
玖朗藉由狂吼让剩余的力气窜流全身,强行让几乎麻痹的感觉回到身上。
即使痛楚令他呼吸紊乱不堪,玖朗仍再次将掌心伸向空中,让剑再次具象化。
「〈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
玖朗紧握住再度具象而出的剑。接着,他在空中挥舞了几次,使剑更加精致且强韧,让原本坚固的剑得以注入更强的「力量」。
漆黑的男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这一切,察觉到对方视线的玖朗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这时候,男人首度向着玖朗提问:
「……为什么要做如此没有意义的事?」
男人的态度已不再是居高临下的蔑视,而换成了纯粹的提问。
「你说……没有意义?你到底想说什——」
正当玖朗激动地反斥对方时,男人缓缓地挥下了那把漆黑的长剑。而玖朗的剑也如同呼应对方似地应声而碎。剑再次碎裂所产生的冲击原封不动地直袭玖朗的胸口,令他不支地跪倒在地。
玖朗的觉悟和气势未转化为任何的优势,手中的剑刃就如同刚才的画面重演似地,再度崩裂四散。
「——带着觉悟去做绝不可能办到的事,不就是没有意义的行为吗?」
男人语气淡然地说道。
「……没有意义……是吗?」
然而一玖朗即使已然双膝跪地,依旧举起自己的手,藉此让意识保持清醒。他以残留在掌心的剑柄残骸为基点,试着让剑重新出现。
「哈!你的意思是要我别再挣扎了吗?那种事………………我办不到!」
玖朗用自我的意志压制住痛楚,然后勉为其难地站起身来。接着,如同刚才的画面重现似地,不愿就此屈服的玖朗再次让剑浮现在手中。
「看见钢音同学受到这种痛苦,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玖朗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
「如果刚才的攻击碰触不到你,我就拚到能碰触得到你为止!」
接着.他再次使出全力,朝男人挥出手中的剑。
「〈救世执行者〉……看来,这个人类就是——」
男人抚摸着钢音的头,无视迫近而来的刀刃,将漆黑的长剑刺进了大地之中。
此时,玖朗的剑眼看就要砍中全身毫无防备的男人。
即使玖朗对这一幕难掩讶异,仍没有止住刀刃的意思。无论对方想挑衅或设下陷阱,自己所能采取的对策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手中的剑将眼前的一切一分为二。因为,自己手中的剑正是为了拯救钢音而存在的。
「——你似乎以为只要能砍中我,就能获得胜利?」
玖朗集中全身的力量和精神,用手中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使劲地挥出一击。男人赤手空拳,直接迎向朝自己身上砍来的剑势。
也因此这次剑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挡,也未再弹开或是戛然而止,而是带着玖朗浑身解数的力气猛烈地砍了下去。
然而,按理应砍中男人的刀刃,并没有碰到对方的身体。
原本握在玖朗掌中的剑,竟然不知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剑身触及到男人之前,先碰触到了某种不可视的东西一而剑刃也在同一瞬间化为了粉尘。
「我们是近乎天差地别的不同的存在。你——不,任何人都不可能触碰到我的身体。」
男人像告诫般在耳边低声说道。
「所以,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玖朗只能茫然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男人动作优雅地将插入地面的黑色长剑缓缓拔出——直接划过了玖朗的身体。
「——啊!」
玖朗发出了连自己都能听见的惊讶声,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对方的剑刃就砍中了胸口。
剑势虽缓,但剑刃和剑身沉重的冲击仍顿时贯穿全身。最后,玖朗的身体宛如被轻轻抛出般倒了下来,并且直接俯趴在地面上。
玖朗虽然试图撑起倒地的身体,但身体却彻底拒绝了来自意识的命令。肉体正面临极限,行动似乎也快要和意识一分为二。
四肢……已经动不了了。
即使如此,玖朗仍勉强地转动着眼睛,好不容易才捕捉到钢音面带悲痛的表情。
她的表情似乎并非来自于自身所承受的痛苦,而更像是担心玖朗……想到让钢音如此煎熬的正是自己,他的心中便感到无比羞愧。
当玖朗稍微将视线移开时,正好看到站在钢音身旁的男人高举着剑,并将剑锋指向自己的画面。
「一一一」
从漆黑的长剑所散发出的气势,几乎要令玖朗失去意识。他的本能所感受到的已非杀气两字足以形容,而是纯粹且深具压倒性的杀戮之意。
钢音似乎也感受到了慑人的剑气,表情随之变得扭曲。
玖朗的脑中深处浮现了十分熟悉的感觉。那是生命最为畏惧,同时也是最为忌讳,人类的一生只能够体验一次——但矢上玖朗却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差不多——该谢幕了吧。」


那是在濒临死亡之际才能体验到的——死亡的感觉。



「玖朗!」
蜜丝丽大声喊着玖朗的名字。当她察觉一身漆黑的男人所散发出的、令人恐惧的气息正对着玖朗而去时,再也无法压抑住焦躁的情绪而喊出声。
「哎呀哎呀……你不要那么花心嘛,我的玩具大小姐。」
「——你……!」
当蜜丝丽拚命试图跑向玖朗身边时,却被眼前的异形杰诺吉欧一把拦了下来。
在玖朗和对方交战的过程中,蜜丝丽并非只是呆站在一旁观望而已。虽然她打从一开始就想要上前帮忙,可是杰诺吉欧却始终挡在中间,使她必须和他展开一波波的攻防战。
面对抱着半玩耍心态阻挡自己的杰诺吉欧,蜜丝丽仍毫无保留地全力反抗他。
「尽噬万物吧——〈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
随着言语显现的灾厄之刃〈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朝着对方挥砍而下。从【龙】的〈幻想的根源〉中所汲取的巨大力量,扫向杰诺吉欧的身体。
「呵,那我也用我的方式好好来玩一玩吧!〈奉龙的祭祀人偶〉!」
「又来了……!可恶,不要妨碍我!」
上半身已被斩断的杰诺吉欧,依旧无所畏惧地朝着蜜丝丽逐步逼近。在移动的极短时间内,他就已恢复成原本毫发无伤的异形样貌了。
〈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的刀刃反覆地砍落在异形身上,紫色火炎的炮击数次将对方击成灰烬。在旁人的眼中看来,似乎是由蜜丝丽掌握了绝大部分的攻势。
然而,戴着白色面具的异形杰诺吉欧却没有因此死亡,甚至没有倒下。
「略略略略略,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视死亡于无物的异形,将连续发动攻击的蜜丝丽的内心逼到绝境。
「——玖朗。」
碧色的眼瞳注视着异形的身后——那里正躺着已经无法动弹的矢上玖朗。
——重要的人正濒临死亡的危机,自己却无法立刻赶到他身边。
无能为力的焦虑逐渐使得蜜丝丽的内心变得躁动不安。
「玖朗!」
即使明知毫无意义,她仍放声大喊对方的名字。
因为除了呼喊他名字之外,蜜丝丽什么事也做不到。





「爱丽丝!你没事吧!?」
华月蹑手蹑脚地穿过双方激战的庭院,来到了房屋的正前方,急忙扶起瘫倒在地的爱丽丝,并且出声呼唤着她。
「……华、华月小姐。」
拥有梦幻般的美貌和一头金发的美女缓缓地睁开眼睛,接着虚弱地吐出回应:
「……我……我没事。比起我……略无呢……」
躺在华月怀里、状况十分虚弱的爱丽丝将视线移向一旁的略无,背对着华月和房屋的少年正无力地瘫坐在地。
略无和刚才昏倒的爱丽丝不同,似乎从一开始就仍保有着意识。但是,此刻他张开的双瞳却显得无精打采——而且透露着灰暗的色泽。
「咦!」
华月转身靠近略无,近距离地观察他的表情后,惊讶得哑口无言。那遍体鳞伤的外表和满是伤痕的脸庞,与他的眼神相比之下全都变得微不足道。
虽然华月在此之前只和眼前的少年见过一面,不过也能明确地分辨出此刻的他和当时的差异。
曾拥有勇者之名的这位少年总是带有自信和傲气,如今这些却消失得一点不剩。如果只是曾经拥有过的气势不再复见,或许还不会令自己如此惊讶。然而此刻一少年的眼瞳除了已经丧失身为勇者的光辉外,似乎还被其他的情绪所占据了。
那是种已然放弃了一切的情绪。
那是——绝望。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华月因无法理解这一切而失控似地放声大喊的瞬间,一阵令她所处的空间为之战栗般的恐怖杀气,窜过了她的背脊。
她反射性地回头望去,正好瞧见了一个满身漆黑的男人,正准备挥砍一把和他一样漆黑的长剑。
而即使是毫无力量的华月.也能知道这一幕将带来的结果。
「——玖朗小弟!」


「没用的。」
略无像是察觉到杀戮之气似地,用无力回天般的悲观语气应声道。
「没有任何人的命运……能够敌得过那家伙。」





矢上玖朗十分清楚「死亡」为何物。
一个人在理解「死亡」的同时,生命也必须一同消逝。按理来说不可能有人了解「死亡」的面貌,但玖朗却比谁都要来得清楚。
也因此他更了解——眼前的男人所将带来的事物,正是单纯至极且无可回避的「死亡」。漆黑的男人握在手中的黑色长剑——宛如只由剑本身的意义所构成的物体,拥有的是不带1丝无谓的美丽,纯粹象征着压倒性屠戮的特质。
先发而至的杀气,是足以抉肉削骨的压倒性的「力量」。
潜意识和生存本能相互交缠,对于死亡的恐惧明确地撞击着内心一自己的肉体更像是在嘶吼着「快想办法啊!」、「快逃!」似地。
然而,遍体鳞伤的身体早已无法动弹。
死亡正朝着自己步步近逼。
而认清情势的玖朗,只能无力地等着被现实摆弄的事实成真。

接着,他的预测逐渐地化为现实——「死亡」即将来到。

就在此时,巨大的异样声响划破了这一带的空气。
——那是压倒性的力量,将某物加以扭曲然后撕裂的声音。
偌大的声响显示着受害的范围和严重程度。地面崩裂瓦解,周围的树木也无一幸免地消失无踪。
视线所及之处,瞬间就化为了地狱般的惨状。

但是,在如此惨烈的场景之中,矢上玖朗并未如他预期般地迎接死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玖朗不自觉地发出呻吟。那并非因为身体疼痛所致,而是意识到了眼前的光景,内心因此无法承受的关系。
「——没事的,玖朗。」
一阵澄澈且温柔的声音传来,宛如要抚慰玖朗的叹息。
凛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然而发出声音的少女——钢音此刻的模样,却惨不忍睹且满身鲜红。
「由我——来守护你。」
她握在手中的〈凿穿叛神颅骨之杖〉,一半以上的长度都宛如被压扁般地呈现凹陷的状态。被贯穿的右肩则是充满鲜血,甚至将钢音的半身都染成了鲜红色。
——她此刻的模样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然而即使如此,为了不造成玖朗的不安,她依旧微笑着面对玖朗。
「……钢音同学一一一」
虽然难以接受,眼前的光景却一再陈述着无庸置疑的事实。
玖朗并没有死——因为钢音以自己的肉身为盾拯救了玖朗。
「——我……!」
玖朗为了救出钢音才奋不顾身地上前,如今却反被钢音所救。
「哎啊,真不愧是原型魔导人呢。竟然能够强行突破我的主人伊甸所设下的束缚……所谓的思念,就是要用这种形式呈现才称得上完美吧?真是有意思,真令我好奇……不过,这粗鲁地对待将成为重要『钥匙』的身体,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呢……毕竟你的身体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没错吧,主人。」

杰诺吉欧既像是佩服,又像是嘲讽般的大叫声从远处传来。
「……你玩得太过火了。」
被称为「伊甸」的漆黑男人一边发出低沉的呢喃,一边朝两人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
「——!」
钢音虽然试图重整架势迎战,动作却显得僵硬生涩。
伊甸毫无警戒地走到了钢音的眼前。接着,他宛如理所当然似地,在转瞬间伸手揪住了钢音的头部。
「——钢音同学!」
一度存在的机会在下一瞬间便消逝无踪,伊甸此刻已经站到了钢音的身旁。
钢音试图甩开伊甸突如其来地抓住自己的手掌。
然而伊甸并未强制地压制住钢音,只是将自己的脸贴近钢音的耳边。
接着,他悄悄地说了些话。
「————」
「唔…………!」
然后钢音的身体便瞬间僵硬不动——就此停止了抵抗。
「杰诺吉欧——把她带走。」
伊甸确认过钢音不再抵抗后,便松开她的手臂。此时,杰诺吉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两人的身旁,一把抱起了瘫软无力的钢音。
「遵命。」
玖朗只能无奈地望着满身创伤的钢音任由对方摆布的模样。心中的愤怒令他咬牙切齿一口中也跟着蔓延开阵阵血腥味。
他一边诅咒着自己的无力,一边对着眼前的男人送出混杂着怒气和杀意的视线。
而伊甸则以冷漠无情的眼神回望。
「每个人……都拥有与其存在相符的命运——」
伊甸说完,便向前跨出一步。
两人的眼瞳相距仅有咫尺之遥。
「你似乎曾经误打误撞获得了奇迹的样子。但是,你只是个平凡的人类——」
对方如同鲜血般赤红的双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所以——你只要沉浸在庸俗的幸福和不幸之中就行了。」
一阵宛如要穿透自我存在之核心的感觉,急速窜过玖朗的背脊一难以形容的不协调感渗透进身体内部。
接着,正当玖朗开始思索起那感觉究竟为何的瞬间,身体便忽然因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弹飞了出去。
狼狈地攀趴在地的玖朗,就像被拍打掉的尘埃般,被对方一脚踹飞了出去。
玖朗的身体以横向的姿势弹飞在半空中一接着反覆撞击地面数次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贯透全身的痛楚接连不断地袭向玖朗的身体。
「呜……咯!」
即使只是稍微移动身体,难以承受的痛苦就会窜过全身。尽管如此,玖朗仍然努力想让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试图寻找伊甸和受到束缚的钢音的身影。
玖朗十分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是,自己绝不能就这样无所作为。即便他只能以眼神表达想要救出钢音的决心,他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一钢、钢音、同学………钢音同学………」
玖朗勉强撑住快要消失的意识,好不容易才稍微看清眼前的状况。只见伊甸和随侍在侧的杰诺吉欧正逐渐溶入黑暗之中,而被杰诺吉欧抱着、失去意识的钢音,也同样逐渐地被黑暗所吞没。
玖朗虽然都知道,却只能束手无策地望着这一切。
而且,在一眨眼之后,自己将连这件事都办不到。
「钢、钢音……同……」
不久之后,三人便从玖朗的眼前彻底消失了。


某种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朦胧的意识辨识出逐渐开始落下的雨滴。
就和当时一样,玖朗躺卧在地,无力地瘫倒在雨中。
但是,和那时不同的是——此刻无论再怎么拚命仰望,都看不见钢音的身影了。
「——钢音——……同学……」


不知从何时开始,剩余的缥渺知觉也变得模糊而逐渐消失无踪。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9 22:31 编辑


第三章 握住剑的意志

——和平的日常生活。


意识渐次地捕捉到了剌耳的声响。
是再熟悉不过的闹铃声。他伸出疲惫未消的沉重手臂按下了闹钟的开关,然后放空了片刻,才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玖朗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手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彼御高中的制服,接着便像平时那样换衣
换好衣服后,他望向镜子确认自己的模样。略微长长的头发,不高不矮的适中身高,加上张早已熟悉、依然睡眼惺忪的脸庞。
他步下楼梯,在洗脸台洗过脸,打理好衣着后,便朝着客厅走去。
「咦?今天倒是自己乖乖起床了嘛。」
手边准备着早餐的母亲,说的不是早安而是这句话。她似乎又打算拿前天睡过头的事来调侃自己了。
「……后来我又没有迟到,没必要一直提那件事吧。」
「可是我特地帮你准备的早餐都浪费掉了耶。」
「……关于那件事嘛……就让它过去不行吗?我向你道歉行了吧!」
玖朗早早举起白旗,边叹着气边走向椅子。正准备坐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有某件事和平时不一样。
「真难得呢,老爸,你还不出门吗?」
坐在餐桌前的父亲正一边打开报纸读着,一边啜饮着咖啡。
平常当自己坐到早餐的餐桌前时,大多正好是父亲出门上班的时间,因此错身而过的问候便成了每天早上的惯例。
「对啊,今天会直接过去客户那边,所以可以晚一点再出门。不过相对的,晚上就得晚一点才能回家了。」
父亲边翻阅着报纸,边说明今天的行程。玖朗则是理解似地点着头,并且缓缓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还是一样呢。」
留他口中呢喃的一样,摆放在眼前的餐点一如往常,是连汤品和沙拉都一应俱全的豪华早餐。
把做菜当成兴趣的母亲,每天早上总会花时间为众人准备丰盛的早餐。如此费工夫的料理如果被浪费掉了,确实会令准备的人想发牢骚吧。
对玖朗而言,即使早餐只有土司和咖啡也无所谓,但先前将这样的意见告诉母亲时,却被对方以「你在说什么傻话」的理由打了回票。
玖朗一边吐着算不上感叹的气息,一边开始吃起眼前的餐点。
……不过味道还真是不错呢。
「对了,玖朗,你最近好像变得很认真呢。」
「嗯?」
「我是听你妈妈说的,你不是在忙学生会的事吗?」
「喔,那件事啊?原本我只是去帮朋友的忙,结果后来不知为何就变成了学生会的正式成员,就只是这样而已啦。」
当时玖朗被身为学生会干部的朋友拉过去帮忙,后来不知不觉就被挂上了一个「干部助理」的职称。起初以为朋友只是在开玩笑,想不到细问之后,才发现似乎真的有这么一个职
「这样啊。你还有道馆的事,应该很辛苦吧……你还只是学生而已,可不要拚过头罗——不过我是不会这么对你说的,你就尽全力放手去做吧。」
父亲的视线虽然始终不曾从报纸上移开,但口中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鼓励玖朗。
「嗯,我会在不让自己倒下的范围内努力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主动找事来做的人,所以自己想要投入的事就好好地——」
「哎呀,你们怎么一大早就在讲那么严肃的话题呢?快点吃饭吧。还有,爸爸你不是差不多该出门了吗?」
母亲忽然用责备般的语气打断谈得入神的两人。
只见父亲不以为意地念着「时间差不多了啊」,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玖朗则是看了看时钟一并且加快用餐的速度。
父亲出门后没多久,家里的门铃响了起来。
「是真抚来了呢。玖朗,快点把饭吃一吃,然后准备出门罗。」
「好好,我知道了啦!」
玖朗将剩下的食物一口塞进嘴里,然后抓起放在一旁的制服外套和书包,便快步朝向玄关而去。
「让你久等了,真抚。」玖朗打开门,同时不忘说着习以为常的台词。
「这孩子真是的,每次都拖拖拉拉的。对不起喔,真抚。」
「……妈,你在做什么啊?」
……不知何时先一步走出家门的母亲,和真抚聊了起来。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真抚的脸有些焦急似地显得满面通红。
「早、早呀,玖朗!那我们去学校吧!阿姨,下次再好好和你聊喔!」
「咦?真抚,发生了什么事吗?难道我妈她又说了什么奇怪的……」
「没、没事啦!」
在满脸通红的真抚催促下,玖朗只得急忙步出家门。


两人走了一会儿后,玖朗忽然语带歉意似地向身旁的真抚搭话:
「呃,不好意思喔,真抚。」
「咦!什、什么事?」
「呃,我妈应该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
玖朗在心中推敲着状况,并且愧疚似地说道。
母亲从以前就很欣赏自己身旁这位行事风格不拘小节的青梅竹马,嘴边也经常挂着「如果你愿意和玖朗在一起就好了呢」之类的话。如果双方都还是两小无猜的小鬼头倒是还好,但到了这个年龄后,往往会令两人尴尬地不知如何应对。
「真抱歉,每次都让你觉得不舒服。」
「我、我并不会觉得不舒服呀!如果玖朗觉得困扰的话,那……我也会有点伤脑筋就是了。」
「嗯?我觉得困扰?」
「——不是啦!今天阿姨讲的不是那件事啦!她只是说下次想要教我做菜而已。」
「……做菜?喔,原来如此。我记得真抚不太擅长做菜对吧?如果你不好意思拒绝的话,我去帮你和她说吧?」
「才、不、是、呢!我又不讨厌让阿姨教我做菜!应该说就是因为我不擅长做菜,所以阿姨愿意教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玖朗过于武断的推测,招来真抚一阵怒骂。只是,如果她不排斥由母亲来指导料理的话,那么玖朗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会令她困扰到面红耳赤。
真抚似乎也察觉了玖朗苦恼的神情,便叹了口气并接着开口说话:
「阿姨说,她差不多也该教我煮出家里的味道了……因为她这么说,所以……」
「嗯?所以怎么了吗——」
真抚用举白旗般的归证着。正当依然一头雾水的玖朗想要问个清楚时——
「两位早啊!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形影不离呢。」
音量比常人大上一倍的声音,忽然插入两人的对话。
而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两人的脖子也被手臂缠扣住。
「……是御堂啊。」
被对方抵住的身体跟着晃动不已,但因为这人总是如此,两人早已习惯这样的状况。与两人会合的,正是同班同学御堂戒司。
「御、御堂!我不是说过好几次,叫你不要老是做这种事吗!」
真抚双颊泛红地训斥起御堂的恶作剧。
「哈哈,我只是想炫耀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好而已嘛!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刚才该不会真的是在打情骂俏吧?」
御堂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打量起两人。
「御堂……我不也告诉过你很多次,要你别再做这种会让真抚很困扰的事了吗?」
「有吗?唉,这么做或许真的会让她有点困扰,不过我想她感觉到的困扰和玖朗你说的困扰应该是两回——呜啊!」
尽管御堂面露得意的表情,但话说到最后,表情和奇怪的声音全都跟着揪在一起了。
由于身体紧靠在一起的关系,使得冲击略微地传到了玖朗身上。而冲击正是来自真抚挥向御堂侧腹部的重拳。
「真是永远学不乖耶……御堂!」
真抚边将挥出的拳头缩回,边怒气冲冲地斥念着。看来这一击还不足以令她消气的样子。
「等、等一下啦,奏月同学,没必要一大清早就火力全开吧!」
被强制地从玖朗身上拉开的御堂一边用手按住侧腹部,一边转过身快速逃离了现场。
「给我站住!」
身后的真抚使出全力追了上去。依照目前为止的经验来看,御堂大概跑个一百公尺就会被逮住吧。
「御堂虽然那个样子,却是学生会的干部呢……真搞不懂他。」
玖朗感慨地看着已经跑到远处的朋友,一边加快脚步朝两人追了上去。


众人吵吵闹闹地抵达了学校后,便像平时一样上课。接着,等到放学时间,再一起离开学校。有时候玖朗也会到真抚的外祖父所经营的古武术道馆露个脸。
不过,今天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因此玖朗准备直捧回家。但半路上忽然接到母亲的来电,于是他便临时改变行程前往车站前。
听母亲说,同样住在市区的亲戚——也就是母亲的姊姊,因为许久没见要一起吃顿饭,于是干脆也把玖朗一起叫了过来。
姊妹俩好好聚餐叙旧,自己只要待在家吃泡面就行了……虽然玖朗如此回绝了母亲,最后还是被强制要求非得出席不可。
「姊姊说她好久没看到玖朗了,希望能藉这个机会见见你。」
……就是这么一回事。
由于住在同一座城市里,因此小时候阿姨也经常陪着自己玩,不过这阵子确实很久都没看见她了。
「……糟糕,得用跑的才来得及了。」
玖朗确认起手机液晶萤幕上的时间,同时开始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真希望能过得再悠闲一点。」
玖朗一边面露苦笑,嘴上边呢喃着无法实现的愿望。


——和平的日常生活


矢上玖朗远远地看着过着安稳生活的自己。
自己看起来是那么地幸福。
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实在太过幸福,幸福到几乎令人感受不到幸福的存在。
对平凡生活没有特别感受,就是这样子过的自己。
只要过程稍有不同,或许就能拥有这样的日常生活。
此刻不在自己的手中,无法拥有的日常生活。
如同绘画般的幸福。
不愿否定的幸福。
但是,这只是梦。
这是梦。自己再清楚不过。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
是否会想拥有这样的幸福呢?
而对于自己无法拥有幸福一事,是否又应该感到悲伤呢?
还是说,应该放弃无法获得的幸福,然后接受对于所拥有的事物感到满足的自己呢?
但是,一边眺望着梦中的自己的矢上玖朗,无法对其中任何一项想法感到释怀。
——自己从未想过要获得这样的幸福。
眼前的梦境之中,并未存在着矢上玖朗所冀望的「幸福」。
因为,梦里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





爱丽丝将自己的手从躺在床上熟睡的玖朗身上拿开。接着,稍待片刻后,她才徐徐地吐了口气。
「状况如何?还好吗?」
站在后头等待的华月主动询问起玖朗的状态.语气虽然简短明了,不过她的表情仍难掩不安的神色。
而爱丽丝则是露出带有安抚意味的微笑冋应道:
「是的,被砍伤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不幸中的大幸,身体其他部位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我想,只要等到体力恢复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清醒了。」
「是吗!这样我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华月安心似地长叹了一口气,向爱丽丝回以微笑。
「话说回来……爱丽丝用了『魔法』吗?竟然能够治愈这么严重的伤,真是了不起呢。」
「不,并没有那么厉害……我只是在本人所拥有的自然治愈能力上添加一些助力,让治愈速度提升而已。由于需要准备和时间,因此我只能像这样在战斗结束后帮忙治疗。」
「不,我觉得光是这样就已经很厉害了。」
华月语带佩服地说着,然后再次转头观察起玖朗的状况。
「……而且……」
「嗯?」
「——不,没什么……那么不好意思,他就麻烦你照顾了,可以吗?」
「啊,你要去那个少年那里对吧?了解!再来就交给我吧……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也只能静静地等他醒来就是了。」
爱丽丝知道自己的想法被对方看穿,于是害羞地红了脸颊,她向华月再度行了个礼后,便走出了房间。
(……而且……)
将房门关上的爱丽丝,不禁在心中思索起刚才自己差点说出口的话语。
(玖朗先生伤势的治愈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像油某种异于我的魔法的力量,在加快着治愈速度一样……就像他曾经一度死亡的那时候——)
想到这里,爱丽丝立刻甩了甩头,将毫无意义的臆测从脑中挥去。
(……那已经不存在于他的身体之中……我想应该是那个女孩所创造的另一种奇迹……可能是〈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或是其他力量带来的影响吧。)
爱丽丝强制中断自己的思绪,跨步向前走去。
她要前往的是刚才已经先行完成治疗的略无的所在地。虽然他的伤势已获得治疗,但体力的消耗仍然相当可观,因此现在应该正安静地在另一个房间里熟睡才对。
「……略无。」
爱丽丝一边走着,一边呢喃着他的名字。
即使知道立刻便能抵达他的身边,但只是没见到他的身影,心中就被不安所占据。
(不会有事的……因为他是我的……——……)


——然而,爱丽丝所抵达的房间里,却已经不见少年勇者的身影了。





略无正独自一个人,伫立在在倾注而下的大雨之中。
他的眼前有一把贯插在石阶里的圣剑——那正是〈献给圣别誓言之宝剑〉。
在被雨云所覆盖、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唯有研磨得透亮的圣剑,依旧释放着像在蓝天之下所发出的光辉。
略无缓缓地将手伸向圣剑。
接着,他用手指触碰剑刃,抚摸起剑身。
直到指尖来到剑柄后,他才停止了动作。
此刻,略无和圣剑的连接点,只有自己手指的一小部分而已。
但是,就连那仅存的连结也消失无踪。
略无犹豫一会儿后,并未握住剑柄,而是将手缩了回来。逐渐远离的指尖上,落下了一滴小小的水滴。
略无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神瞬间闪过了动摇的神色,然而,他似乎想要挥去那种想法般摇了摇头,从剑的旁边走过。
他让圣剑留在滂沱大雨中,准备就此离开。
「——略无!」
就在此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略无有气无力地回头望去,站在眼前的是圣剑的侍从爱丽丝。她似乎是看见了自己,然后立刻狂奔而至的样子。只见爱丽丝气喘吁吁,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是爱丽丝——吗?」
但略无仅仅说出了对方的名字而已。当他确认来者是爱丽丝后,便准备再次转过身去。
「玖朗先生的治疗已经完成了,我想再过不久他应该就会清醒才对。」
爱丽丝一边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一边向略无报告状况。
可是,略无没有任何反应——感觉就像是一切都已经无所谓的样子。
「……略无,你怎么了?你想以这副模样到什么地方去?」
即使自己同样伤痕累累,但爱丽丝依旧担心着被大雨无情地拍打着的略无,并走近他。
「请你……说些话好吗?」
爱丽丝伸出手,像要搂住他似地,抓住了略无细瘦的手臂。
「我……只是要回家而已。」
略无没有看向爱丽丝,但终于打破沉默开了口。接着,他就宛如情绪溃堤般将话语一口气倾吐了出来。
「已经没有我该做的事了。不,从更久之前开始,我就已经没有任何该做的事了——从打倒你的世界的魔王那一刻起,我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
原本断续地道出的话语,到了最后已经变成近似发泄般的吼叫。
略无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移到自己的手掌上。
「我就是因为一直都没有发现,才会落得今天这种下场!」
那未握住剑而显得空荡莫名的手掌——不过也只是个十岁少年的小小手掌罢了。
「我不想再继续让你……让爱丽丝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我已经没办法再拿起圣剑,也握不住圣剑,更不可能挥动它了。没错……『勇者』已经——『勇者游戏』已经结束了。」
他用空虚的语气说着。
明明还有着情绪,话语之间却听不出一丁点的意念或情感起伏——宛如已被掏空一般。
「所以,爱丽丝…………我和你已经——」
略无再次跨步向前走去。
听完了略无内心的自白后,爱丽丝的手也同时顿失力量,无力似地放开了略无的手臂。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一爱丽丝。」
略无缓缓道出离别的话语。
宛如要将空虚填补起来般,他的声音里有着极度的倔强和温柔。





「玖朗!你已经没事了吗?」
当清醒过来的玖朗在整理服装仪容时,蜜丝丽正好进到了房间里。
「是啊,听说多亏了爱丽丝帮我治疗,身体方面已经没问题了。蜜丝丽,你也没事了吗?」
「嗯!我一点事都没有喔,谢谢你!」
蜜丝丽脸上露出安心和喜悦的笑容,一把抱住了玖朗。玖朗则是面露柔和的微笑,一边安抚着怀里的蜜丝丽。
玖朗再次观察起自己的身体。如同刚才蜜丝丽所言,身体确实已经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了。他反而十分担心当时和杰诺吉欧对峙的蜜丝丽,但看到眼前少女的笑容,想必她应该已经没事了才对。
「嗯?玖朗,怎么了吗?」
「呃……谢谢你喔,蜜丝丽。」
「?」
看着天真无邪的蜜丝丽,玖朗的心情似乎也稍微恢复了平静。
就在两人正在交谈的时候,华月回到了房间里。她一边反手关上门,一边认真地观察玖朗的状况。
「你的身体好像真的已经没事了呢。」
「是的,我也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你的照顾。」
「还有,你现在穿的那身衣服果然挺适合你的呢。虽然和我预定要买的款式不太一样,不过有先买下来确实是正确的吧?」
华月直到玖朗清醒为止,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但因为玖朗清醒后要换衣服的关系,才会请她暂时离开房里。顺带一提,华月还主动提议「不然我来帮你换吧?」,而玖朗当然只是感谢地表示心领了。
尽管被华月百般捉弄,但玖朗还是换上了华月整天反覆劝自己购买的衣服。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烂不堪,也不能就那样继续穿着吧?
「和预定要买的不一样……说的也是,总之还是谢谢你了。不过我的伤势已经不要紧了,所以……」
玖朗向对方道过谢后,便像是有意催促似地结束话题。接着,他偷偷地将视线移向华月拿在手上的洋红色手机。
「了解——现在〈秩序的后继者〉已经观测到波及彼御市整体的空间异常了。虽然现在对都市造成的影响并不大,但以现阶段来看,『规模』已经过度异常了。虽然不清楚接下来会发展成『什么状况』……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的。」
「也就是说……果然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对吧?」
「没错,的确有『某种状况』正在发生,这也是能够确定的。而现在组织的成员正在搜索这起异常现象发生的核心地点。」
华月其实和钢音等人一样,都是「另一端」的居民。虽然她本身似乎并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一其实却是隶属维持「另一端」的稳定、名为〈秩序的后继者〉组织的一员。
「难道就是那些家伙……把钢音同学……!」
「……说真的,目前还没办法确定,不过,那些异于常人的家伙想必和这起异常状况脱不了关系。既然如此,我想对方应该就在这个现象的核心处。还有,被带走的钢音应该也在那里……只是,我还是不懂对方为什么要抓走钢音就是了。」
「……可恶!」
玖朗咬牙切齿地听着华月的话,双拳也不自禁地紧握。过强的力道令掌心传来阵阵疼痛,但他仍未松开紧握的拳头。
华月像是要安抚激动的玖朗似地,继续接着往下说:
「现在〈秩序的后继者〉已经动员整个组织在调査这场异常现象。只要能掌握原因,面对如此规模的事态,组织当然希望能全力处理。所以——玖朗小弟……」
「?」
不知何时开始,华月的声调和眼神产生了变化。
「……华月小姐?」
接着,她用告诫般的口吻,说出了出乎玖朗意料之外——不带丝毫情感的冷酷话语。

「你就留在这里吧。」





——松开的手掌。
雨滴无情地滴落在略无和爱丽丝之间,那冰冷的雨滴,宛如象征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即将告终。
——但是……
「略无!」
——爱丽丝再次伸出一度松开的手,抓住了略无的手臂。
这次爱丽丝不再只是触碰他的手,而是使出全力,将试图离开的略无身体朝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
然而,两人的视线并未交会。
即使处于面对面的状态,略无依旧刻意将眼神移开,并且支吾其词地呢喃着:
「爱丽丝,我——」
可是,他的话却只说到了一半。

——话声被一记宛如要划破雨声般的清脆声响给打断。

爱丽丝伸出手,使尽全力地打了略无一巴掌。
「……?」
那一瞬间,略无还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表情茫然地呆伫片刻后,才认知到自己挨了爱丽丝一巴掌,回过神似地望向爱丽丝。
从刚才就未曾正视过爱丽丝的略无,这才终于发现,美丽的她双瞳竟已溢满了随时都要溃堤的泪水,脸上则是强忍着悲伤般的表情。
略无忽然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爱丽丝……」
「你说不想让我看到狼狈的样子?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好吗,略无!」
爱丽丝一把揪住略无的双肩,将彷佛再也无法压抑的情绪倾倒而出。
「——我认识在第一次挥剑后全身颤抖不已的你;我认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周遭对勇者有过大的期待,而感到十分不安的你;我也认识自己所救的人表达纯粹的感谢之意时,不知所措的你。当然,也包括拯救世界后,总是一脸无趣的你;还有总是带着喜悦谈着与玖朗先生他们相遇一事的你……我都知道……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爱丽丝强抑住颤抖的声音,表现出坚毅刚强的一面。
「我是圣剑的侍从。但是……就算只是这样,我也希望陪伴在你的身边,所以才会一直待在这里!即使你已经完成了拯救世界的任务……略无,你也依然是我故乡的……不……」
然而,铿锵有力的话语未能一鼓作气地说到最后。
「你——是我心中的勇者。」
爱丽丝最后的话语,听起来彷佛在倾诉心声一般。
接着,爱丽丝像是怕言语无法传达心中的想法似地,将身体靠在略无身上。
「如果你真的要就此离开,我也会选择和你同行。如果你不打算再继续握剑,想过着平凡的生活一那么我也会顺从你的意思活下去。可是,如果你不希望我跟着你……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话……」
爱丽丝闭上那对碧眼,并且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一叹了一口气。接着,她缓缓地张开双眼,再次专注地望向略无。
下一刻,她用极其平稳柔和的语气,开口说话:
「略无。」
那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下定了决心,不如说是表达出一种澄澈无瑕的纯粹意念。
「请你用圣剑斩了我。」
——爱丽丝立下了誓约。
如果自己遭到了略无的否定,这么做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那并非是剑之侍从和勇者之间的契约,而是爱丽丝?维维菲尔本人,对草那岐略无许下的誓言。
「……爱丽丝。」
略无轻唤了她的名字。
接着,两人陷入了唯有雨声淅沥作响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之后,略无才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他张开手掌,圈住竖立于自己身旁的圣剑剑柄,接着使劲地将其握住。
略无握紧住圣剑。
然而,右手的动作在此时停了下来。
「……我……」
下一刻,只见略无双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不发一语。接着,宛如话语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似地,他伸出了左臂。
略无伸出左手手掌,将爱丽丝的头抱进了怀中。由于她原本就已倚靠在略无的身上,使得两人的脸此刻因此靠得更近。
「略、略无?」
爱丽丝瞬间听不到声音,慌张地说道。尽管略无并不想让爱丽丝看穿自己的意图,但他很快地用行动说明自己的意思。
他将脸凑向近在咫尺的爱丽丝的脸,并且让自己的唇覆上了她美丽的樱唇。
「…………嗯。」


接吻的瞬间,爱丽丝发出了甜美的喘息。
——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接着双唇和接触时一样缓缓地分开,两人之间只剩下听得见彼此喘息声的沉默。
好不容易,这股沉默才被爱丽丝恍惚般的声音,以及略无试图转移焦点的尴尬模样给打破。
「略、略无……你、那个……我……」
「……其实我原本打算,等到我长得和你差不多高之后再吻你的……啊!」
略无像是要抛开害臊的情绪似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抓了抓淋湿的头发藉此转换心情后,才再次望向爱丽丝的脸。
被略无笔直的视线紧盯着,让爱丽丝原本早已通红的脸颊也变得更加透红,但她仍然力图振作地调整表情,然后和略无四目相对。
「……略无。」
「爱丽丝,你也真是的……」

略无缓缓地张口说话。
「再怎么说,我也还只是个小孩啊……」
略无脸上挂起自负的笑容,然后对她的誓约作出了回应。
「被你这么一说……就算我不愿意,也只能继续耍帅下去了啊。」
虽然积云仍未散去——但雨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了。





「要我留在这里——华月小姐,这到底是为什么?」
玖朗激动地反问着眼前的华月。
原本努力地试图保持平稳的心情,此刻也因她的发言而顿失冷静。
在无法原谅因为自己的无力导致钢音被带走的难熬时刻,勉为其难地维持住均衡的情绪也忍不住爆发开来。
「玖、玖朗……」
从旁抓住玖朗身体的蜜丝丽,此时也不禁为他的怒气所震慑。
「呜……!」
心中被懊恼所占据的玖朗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好不容易让心情稳定下来后,立刻再次望向华月,而华月则是无动于衷地继续往下说:
「你还不懂吗?事态的严重性……钢音所背负的事物有多沉重,以及她所引来的对象究竟有多么危险?」
华月一边回应着玖朗的怒气,眼神莫名地透出一缕淡淡的忧愁。
「钢音遇见你之后确实改变了。从前的她,对于拯救世界这项『义务』之外的事物毫无兴趣……不,再怎么说,那是她自出生以来便背负的责任,事实上或许和她本人的意愿有所违背也说不定……就像人往往不会意识到自己正活着一样。但是,这样的她确实改变了。虽然由我来说有点奇怪,但是,我认为她的改变是件好事。因为她变得会像今天这样和大家一起出门,表现出各种不同的情绪…………这么说来,我好像也是第一次和钢音一起出门买东西呢。」
华月用回味般的语气说着今天所发生的事。
「……可是,即使那孩子有所改变……她所背负的事物仍不会改变——那可是相当沉重的包袱喔。」
「钢音同学……所背负的事物?」
华月环抱在胸前的双手略为施力,并且闭上了双眼。
「如果你能对她展露笑容的话,钢音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只要你能陪伴在她身旁……我觉得那孩子就能得到幸福……可是,光凭这样是无法长久待在她身边的。」
华月再度张开眼睛,像是要看穿玖朗似地注视着他。
「你有办法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吗?你觉得自己真的能办到吗?」
华月的话已经跳脱了提问的范畴,听起来像是再次确认着不可能的事一样。
「…………我、我只是……!」
「不要说一些『我有办法成为她心灵的支柱』之类天真的话。光只有想法,或是嘴巴上说愿意犠牲生命,都是毫无意义的。想要陪伴在那孩子的身边……就必须作好和她一样接受残酷且沉重的命运的觉悟……而且也必须具备『强大』的特质。」
接着,华月像是要教导玖朗所谓的「强大」为何一样,继续作出了说明:
「你现在之所以活着的原因……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
华月的话让玖朗的身体为之一震。
当时,那个名为伊甸的存在所释放出的一击,是钢音舍身挡在面前,自己才得以幸免于难。
之后的钢音即使已经身负重伤,抵抗的意志也丝毫未减,最后却因为伊甸在她耳边的几句细语而放弃了抵抗。
玖朗并未听见伊甸究竟说了些什么。
可是,他十分清楚。
钢音并非对力量的差距感到绝望而丧失战意一更不是恐惧受伤而放弃了战斗。
——当时的她之所以会弃械投降,是因为……
「……因为我在她的身后……都是因为我倒在地上站不起来的关系……!」
——钢音是为了保住玖朗的命,才会听从伊甸的指示。
玖朗比任何人都明白。
这种事根本一目了然。
自己不曾刻意地忽视,也未曾对此装聋作哑。
但是,即使如此,当心中再次认知到这样的事实时,他仍是会因无止尽的自责而痛苦难
没错——原本试图拯救钢音离开险境,却反而被钢音所救。
「我……又再度被钢音同学救了一次。」
玖朗向上挥出的拳头,此刻拚了命地紧握住。
「玖朗小弟……」
华月柳眉低垂,用温柔的语气娓娓地道出想法:
「……你看起来心里似乎很矛盾的样子。不过,对钢音而言,你确实是她很重要的人,即使不勉强自己陪伴在她身边也没关系。你只要能够成为那孩子的心灵慰藉就足够了。如果你不顾安危置自己于险境,结果因此失去生命的话,那孩子绝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的。而且,这件事和你本来就没有关系,因为这是她的命运……所以,这里就由我们——」
「——华月小姐。」玖朗打断了华月安抚般的话语。
她的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听起来十分温柔体贴。但是,这些话语听在玖朗的耳里,却远比先前的话语更加难以忍受。
而此刻,再也无法忍受的玖朗,简短地回应了一句:
「我不能接受。」
尽管是单纯的一句话,却等同于拒绝了华月所有的要求、说服和希望。
「钢音同学的命运就等于是我的命运。只要是和钢音同学有关的事,就不可能和我没有关系。」
丝毫不加保留的否定,令华月不禁感到吃惊不已。
「就如同华月小姐所说的,如果要陪伴在她的身旁,就需要力量……也就是『强大』。而且必须强大到足以承担她所背负的命运才行。」
玖朗肯定着刚才华月所说过的话,缓缓地将紧握的拳头放开。接着,他注视起空无一物的手掌,语气坚定地道出决心:
「再次被她所拯救的我,或许仍有许多不足。我的力量,或许不足以让自己陪伴在她身边……可是,这一切都不能成为我放弃的理由。我绝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她的。」
玖朗的话语中没有一丝逞强和半点天真,只是纯粹地倾吐出那近似于渴望和觉悟的心情。
「……那是你对身为救命恩人的她所立下的誓言——还是对她的补偿呢?」
华月用试探般的口吻问道。
「是我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玖朗毫不闪避地回应。

华月和玖朗彼此注视,一旁的蜜丝丽则是不发一语,房内逐渐地被沉默所笼罩。
而打破僵局的,是华月松口气般的一声叹息。

「唉,我或许只是想要听听玖朗小弟闺述他的『意志』而已。」
那美丽的脸庞卸下了防备,轻描淡写地说着。
「……华月小姐?」
玖朗有一瞬间对于华月的反应感到有些困惑,但最后也受到了她的影响,不自觉地跟着扬起了微笑。
「我原本想,如果你说出一些畏首畏尾的话,就要痛骂你一顿的……想不到你竟然会这么果决,说出像是告白一样的宣言……」
华月听完玖朗的话,反倒害臊似地刻意撇开了视线。
「……华月小姐心机也很重呢。」
「毕竟我是大人了嘛,总得多想一些才行。」
结束令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话后,华月便像是要切换心情似地双手抱胸,一本正经地重启话题。
「总之,我们目前并不清楚钢音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所以也没办法采取行动。如果能够查出这场异变的中心点究竟在何处,倒是还有办法可想……但范围实在太广了,所以连〈秩序的后继者〉都很难掌握住全部的状况……」
「——……说、说的也是。」
「如今只能使用特定术式,确认空间异常范围内的『力量』流向,然后再进行逆向计算了……对不起。」
「请别这么说……这一切并不是华月小姐的错啊。」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众人的内心即将遭到沉默占据的瞬间——一阵敲门声阻止了即将发生的负面变化。
「——没有必要等待那种组织的报告。」
和外表年龄不符,语气桀骜不逊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那些家伙就聚集在你再清楚不过的地方——矢上玖朗。」
房门随之开启——玖朗也迅速地用视线捕捉到门外的人,并且呼唤其名。
「——略无。」
玖朗并不打算询问眼前货真价实的英雄「伤势已经没事了吗?」,因为光是看见圣剑侍从正紧跟在他身后半步处,就足以确定这是多余的问题。
「你说对方在我很清楚的地方,那是什么意思?」
「没错——就是我和你曾经战斗过的那个地方。」
少年毫无保留地据实以告。
玖朗脑中所浮现的,是过去接受了〈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的命运,并且和略无剑刃交锋之地。
「你是指那个废墟吗?」
「那些家伙利用了我所设置的仪式场地,才能够现身在这个世界。所以那里正是这场异变的起点——同时也是中心。」
「所以……你指的是打开连结异世界之门的仪式吗?」
「对。我的计划正如你们所知,最后是以失败收场一但是,那个异形……杰诺吉欧却成功地让世界之壁有决定性的破坏。他用了我留下的仪式残留物,并且试图使用〈救世执行者〉九季塚钢音所拥有的救世之力……〈奉龙的祭祀人偶〉的事件,应该也是为了让钢音得以发挥纯洁血统继承者才能引发的奇迹而而刻意制造的吧——只是,他们的目的和我不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个存在『降临』的样子。」
略无缓步走进房里,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告诉玖朗。
「略无小弟,那个男人……不,那个存在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对方可没那么亲切,把身分背景都告诉我。」
略无用鼻子哼了一声,语带无奈地回应道。
「不过,他倒是自己报上了名号呢。」
略无并没有嘲讽完了就停嘴,而是继续说明:
「为了建构乐圔,并且粉碎陈旧的世界——因而显现的与万物敌对之存在。」
略无用戏剧化的口气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名为伊甸——号称〈世界逆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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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只要能够拯救你

钢音观望着周围的状况,表情也随之变得扭曲。
目前自己所处的地点,正是渴求着不死之身的集团〈畏惧死亡的不死者〉过去的据点,同时也是自己曾被略无囚禁过的场所。
可是,眼前的场景完全看不出当时荒芜的废墟样貌。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异样的光景。原本堆满瓦砾的大地,此刻却变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平整模样。这一带似乎正是空间龟裂后所切割的一部分,看起来就像被一块漆黑的厚重窗帘所覆盖住一般。
眼前所见的景物,全都跳脱了这个世界的常识,充斥着异世界的气氛。
钢音环视满是异状的现况后,才垂头丧气似地让视线落回到自己身上。
为了保护玖朗所受的伤,以及染上了鲜血的衣服——此刻都不再复见。因为两者都早已不存在。
「…………呜!」
钢音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礼服,并发出懊恼般的叹气声。
「咯咯咯咯咯,这套新衣服很适合你嘛。」
宛如从空间中浮现而出的杰诺吉欧在一旁打量着钢音。
「对了,你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如何了?」
「…………为什么要让我穿成这个样子!」
当钢音在这个空间中醒来的时候,身上就已换成了这套纯白的衣装,而且连战斗中所受的创伤也全数恢复了。
「你是最珍贵的新娘,这一切都是我主所赐予你的。当然,这都是为了我所深爱的你。」
杰诺吉欧用若无其事的语调述说着,但也令钢音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于杰诺吉欧和伊甸而言,为钢音「治愈伤势」或「给予华丽的衣着装扮」,都只是易如反掌的小事而已。
他们不害怕治好伤势并恢复到万全状态的钢音,更不担心钢音会对他们造成丝毫的威胁。——因为这一切对他们而言根本无足挂齿。
而且,这也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伤势痊愈后的钢音,对这一切依旧无能为力。
因为此刻的钢音,就连想凭藉自己的意志站起身都办不到。
「……请务必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喔。」
杰诺吉欧戴着白色面具一边凑近钢音身旁,一边用呢喃般的声音说道:
「因为你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你!」
被无力所刺伤的心灵再度遭到屈辱践踏,使钢音的情感被逼至濒临爆发边缘。但钢音依旧咬牙咽下汹涌而上的愤怒,在间隔半拍后才开口回应:
「…………你们要继续进行当时那件事?」
「这个嘛……你所谓的当时指的是……?」
由于身体受到不可视的束缚,使得钢音连挣扎都无法办到。可是,至少不能让自己连心灵都遭到对方的囚禁。
为了保住自己的心不受操控,钢音决定主动地发问。
「就是当时略无所做的,试图开启连接异世界的门……难道你们打算继续那个荒唐无稽的仪式吗?」
钢音并非对着杰诺吉欧提问,而是刻意针对站在远处宛如月亮般的男人伊甸问道。然而对方对于钢音的质问毫无反应,持续眺望着漆黑的天空。没过多久,反而是杰诺吉欧兴奋地再次开口说话。
「嘻嘻嘻——打开连接异世界的门并不是我们的目的。不过,只要看见如此大规模的空间龟裂,『这东西』本身会被当成我们的目的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杰诺吉欧像是个魔术师似地摇晃起身体。
「一整面空间的龟裂,以及在这里所发生的异常,全都只是为达目的所伴随的余兴节目而已。」
「这些现象只是余兴节目……?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呜!」
一时之间忘记受到束缚,试图移动身体的钢音立刻遭到剧痛袭击。
杰诺吉欧像是有所顾忌似地双手环抱胸前,摆出一副慎重其事的姿势。
一会儿后,他才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出了一句:

「——让异世界再生。」

钢音花了片刻才理解对方话语中的含意。
「……你、你在说什么?」
这句提问彻底地反映了她的心境。
钢音听懂了对方所说的话语,但却无法理解其所代表的意义。
「你想笑我们所做的事荒唐无稽吗?但是,这件事对你而言——可是攸关身为纯洁血统者的起源喔?」
「……你说什么?」
「——让我按照顺序来说明吧。原型魔导人之中最后一位拥有纯洁血统的人九季塚钢音……你知道世界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让你这种纯洁血统者背负『救世命运』的吗?你想想看,原本身为异邦人的『原沏魔导人』,为何会背负拯救这个世界的命运?为什么非得为了这个世界而战才行?当然,因为受到〈幻想的根源〉的引诱,使得你们必须清除掉落在身上的火苗……但是,纯洁血统者所背负的『救世命运』并不只是如此而已。」
「那是……我们与生倶来的命运。」
「命运?宿命?业障?使命?不…………其实那只是契约的代价而已。」
「代价……?」
「那是你们过去曾经和『世界』缔结的契约——让绝对的奇迹获得承认的代价,就是必须背负『救世』的使命。」
「原型魔导人和世界缔结了契约?所以纯洁血统的后裔才会获得行使奇迹的权利吗……?」
杰诺吉欧的话语逐渐地渗入钢音的脑中。
「所有〈幻想的根源〉都是从其他世界掉落下来的异物,原本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不,应该说它们不被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而理应遭到世界否定的奇迹之中,唯一得到肯定的……就是你。」
杰诺吉欧将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向着钢音倾斜。
钢音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也知道自己背负着必须持续拯救世界的命运,只能不断地战斗下去。
——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然确定,不可能与之相抗的绝对命运。
但是,眼前的异形却毫无犹豫,若无其事似地撕毁了那不可侵犯的,名为命运的衣装。
「……为什么?」
「问得好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任何的悲剧或喜剧都不加以干涉,不带丝毫感情,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世界曾经给过你的祖先那么那么诱人的东西吗…………事实上完全相反。虽然你的祖先得到了报酬,却也付出了相对的代价一一必须认可其力量,并且助其一臂之力。没错,那代价——甚至大到造成了这个世界的危机……!」
「一一一!」
至今极救过世界免于危机好几次的钢音,立刻就理解了对方话中的含意。
——杰诺吉欧刚才话中所代表的意义。
「异世界……再生……?」
钢音就宛如战战兢兢地拼着拼图破片似的,断续地挤出只字片语。
她虽然复述着同样的话语,理性却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切。然而心底的深处——也就是自身存在的核心,已经确信了所听闻的事实。
原本不可能拼入图面的拼图,此时却「喀」地嵌进了图面之中。
「可是,那种事……那种事究竟是谁一一一」
「当然也是原型魔导人干的罗。」
杰诺吉欧重整态势,用沉稳的语气缓缓说道:
「起初……那的确是令人敬畏的存在。而为数众多的〈幻想的根源〉也确实存在着,如同在悠久的时空之中,许多名为神话、传说、传承的东西都会成为幻想一样,原型魔导人也无法永远保住那份纯正的血统>听起来应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对吧?毕竟再怎么说……这里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所拥有的……并不是外来者该久待的地方。化为虚幻,最终消失无踪……有人将这1切视为命运并接纳,也有人自始至终都无法接受。不过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吧?毕竟很少有人愿意莫名其妙地死去…………也因此,无法接受的人,便决定要抵抗逐渐衰败的命运。」
杰诺吉欧不带一丝犹疑地侃侃而谈,宛如这一切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一样。
「他们献上了身为原型魔导人所拥有的『奇迹之力』,创造出终极的【奇迹结晶】。接着,他们利用〈幻想的根源〉吸引更强力奇迹的性质,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幻想的根源〉一个不漏地全数收集了起来。当然,他们的目的并非是要建立一座幻想的堡垒,而是打算把【奇迹结晶】作为磐石并加以整合,藉以重现异世界的一切。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够维持原本的存在,进而创造出『乐园』——这就是所谓的『异世界再生』。」
「——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蠢事!竟然想要在世界之中创造另一个世界!如果真的做出这种事,彼此互异的法则将会相互排斥……所有的一切都会失控崩坏的!」
有着和世界相异之法则的〈幻想的根源〉,和有着两个互异法则的「世界」,这两种存在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如同游戏中绝对的规则复数存在时,该游戏就无法进行一样。作为原理、原则、根本的法则如果存在了好几种,那么该世界将无法正常运作。
一旦这样的世界真的出现,原理将不再是原理,法则也将无法成立,世界将丧失作为世界应有的型态——也就是「世界」将会因此毁灭。
钢音无法对自己如此愚蠢的想像一笑置之,表情也始终一脸愕然。自己所拥有的关于异法的知识和经验,正不断地在脑海中投射着鲜明而真实的画面。
杰诺吉欧兴味盎然地望着钢音这副模样。
钢音虽然觉得茫然,却也留意到杰诺吉欧视线中所流露的意味!异形并不是在嘲笑自己,而是正在等候自己的回应。
「一一一!」
瞬间,戴着白色面具的异形所道出的话语,竟开始在自己的意识当中拼凑成形。
过去原型魔导人为了对抗毁灭的命运,而创造了【奇迹结晶】,并且进行了异世界再生。但是,进行异世界再生,其实就等同于毁灭世界本身——是个将危及全世界的危机。
而钢音所背负的「救世命运」,正是过去一度濒临危机的世界得以继续存在的代价,亦即她的「使命」。
——曾发生过的一切似乎都得以连结起来了。
「『救世命运』之所以会出现……难道是为了阻止异世界再生造成世界的危机吗……?」
「正是——后来打倒了渴望藉由世界再生来重返故乡的原型魔导人的一正是同族的原型魔道人。他们拥有行使完全奇迹的权利,并且能够长生不死,是血统纯正的原型魔导人——也就是『纯洁血统者』。」
杰诺吉欧再次注视起钢音的脸。
「而他们的末裔就是你——〈救世执行者〉九季塚钢音。此外——」
杰诺吉欧接着用夸大的动作转过身,望向自己的主人。
「由许多魔导人的奇迹所共同创造出的【奇迹结晶】,正是伊甸。」
钢音宛如被杰诺吉欧所引导似地,同样将视线望向伊甸。

为了成为异世界再生的磐石,拟化而出的究极奇迹——伊甸。
为了阻止异世界再生而被赋予使命,同时也是救世命运的继承者——钢音。

钢音反覆思索,努力地加以理解。为了让涵盖范围过于庞大的思绪不至于短路,于是她试图简化思考,并且将焦点集中于眼前的事物之上。
——对方此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对方要绑架自己?
「我已经明白你们的目的是『异世界再生』了……虽然我无论再怎么想,脑中都只浮现『世界本身的毁灭』这样的结局而已。但是,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难道是打算对只剩一人的纯洁血统者进行复仇吗?如果真是如此,你们的做法也太过廉价——」
「——我要你和主人一同成为世界再生的磐石。」
钢音的挑衅顿时被杰诺吉欧的发言所打断。
「正如你所言,在世界之中创造出另一个世界的话,法则本身就会开始『相互残杀』,整个世界也会因此崩坏毁灭。既然如此——干脆将这个世界变成异世界就行了。只要让异世界占领并取代原有世界的一切,不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吗?」
杰诺吉欧的分析已然超越了钢音的理解。他如此沾沾自喜地述说的根据一正是来自只要杀光所有人,就不会再有人和自己敌对般令人啼笑皆非的歪理。
「为了达成目的……我们需要能够作为『媒介』的存在。关于这个嘛……对了,举例来说的话,就像是既是异世界,但同时又能被这个世界所肯定——……如此的奇迹吧。」
杰诺吉欧将戴着面具的脸凑近钢音的耳边,低声地呢喃道:
「只要将你这个【永远的纯正】和身为【奇迹结晶】的主人相互结合,这个世界就会焕然一新。」
杰诺吉欧像是再也无法压抑住激昂的情绪般,发出兴奋莫名的喊叫声。
「在悠久的时空之中,神话、传说、传承……被贬为各式各样幻想的奇迹,如今将要回归到现实之中了!」
世界即将遭到异世界的侵蚀。
——在那样的世界中,可以想见存在于此刻的一切事物,都无法再继续存在。
「到底是为什么……那样的世界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你不惜摧毁这个世界也要得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无法理解的恐惧从钢音的内心倾泄而出,化为失控的斥责声。
然而——
「什么都没有。」
——对方的回答并非是自己所冀望的答案。
「我的存在本身正是为了这一切。就只是如此。」
不知什么时候,伊甸缓缓地朝钢音走了过来。
「我是为了这一切而被创造出来,同时也是为此才会持续存在。」
伊甸用平稳的声音说道。
「怎么会……」
听见对方毫无目的的说词,钢音也不禁哑口无言。
眼前的存在不具有任何的愤怒、绝望、仇恨或快乐之情……他不是为了这些,更没有任何意图或理由,只是单纯地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但是,如果说这只是梦想,却又太过不切实际。
因为这场恶梦即将开始侵蚀既有的现实。
眼前的存在将会主导这一切——正如他亲口所言,他正是为此而存在。
「来吧。」
钢音的脸颊滑下了一道水痕。
纯粹的恐惧已填满了内心。
连自己也分不清楚,脸上的水痕究竟是汗还是泪。
「让我们携手完成世界的破坏和再生吧……我的伴侣。」
伊甸的声音充满了残酷——却又显得无比平静。


「……哎啊。」
不晓得过了多久,杰诺吉欧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地,观察起四周的动静。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接着,他像是理解了什么似地,用夸大的动作点了个头。
「看来……似乎有可疑人士想要接近这里呢。」
杰诺吉欧注视着钢音,然后意有所指地缓缓低声说道。
「——!?」
钢音从眼前的异形戏谵般的反应,联想到了「可疑人士」的身分。在瞬间的动摇后,她的表情立刻因懊恼而扭曲。
杰诺吉欧像是要挑拨钢音的情绪似地,逐步朝着她接近。
「身为『钥匙』的你,原本应该也是独一无二的『障碍』。因为过去将【奇迹结晶】放逐到世界夹缝中的纯洁血统者,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可是,你为了救一个平凡的人类一亲手毁掉了那样的可能。放弃了足以拯救所有世界危机的分身的力量,最后的下场就是变成现在如此无力的你。所以对我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畏惧的事了。」
「我——呜!」
钢音话才说到一半,杰诺吉欧便伸出漆黑的右掌,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头,直接将她举了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
钢音原本低垂着刻意回避的视线,此刻被迫和杰诺吉欧的面具彼此互视。
「既然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畏惧的事物了……那么就让我好好地享受一番吧。」
杰诺吉欧专注地凝视着钢音的眼瞳。
瞬间,钢音的眼瞳被迫和杰诺吉欧无瞳的双眼互望。
不见瞳孔的视线,宛如要把钢音的双眼掏空似地——直朝着她的眼窝灌注而入。
「啊、啊、啊啊、啊……」
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顿时从眼瞳窜向全身。
即使想要闭上眼睛,眼皮却丝毫不听使唤。
如同存在本身遭到侵犯般的错觉,缓缓地侵蚀身体。
「你之前也曾经这么说过吧?拯救了那个平凡〈不死之身〉的人类,却丝毫不觉得后悔。真是令人佩服的美好情操呢。啊一只是你的想法愈是纯粹…………感觉事情就会变得愈有趣呢。把你的存在、意识、心灵、想法……全都拿来娱乐我吧。」
——钢音因发自内心的恐惧而颤抖起来。
那并非是担忧自己将会遭到何种处置所产生的恐惧。
而是侵入身体之中的「某物」正在进行的动作,使得自己的灵魂感到恐惧。
「………………——玖朗.」
某种感觉渐次淹没了自己的意识。
灵魂遭到了入侵。


在渐趋淡薄的意识之中,戴着白色面具的异形的呢喃声依稀传入了耳中。
「至少用你自己的双手,将好不容易救回的那条命——」





「嗯,看来车子只能开到这里了。」
在远离郊外的一处森林小径里,车子只稍微前进了一小段路后,华月便一边嘟哝着,一边走下了车子。
她将手放在爱车的引擎盖上,眼神不忘观察森林深处,接着叹了口气。
这条沓无人烟的道路,原本就没有人会进行修护保养,因此放眼望去几乎满是凹凸及伤痕。不过,无法继续沿着这条路前进却是另有理由。
只要一眼就能清楚看出问题所在。
在黒云的覆盖下,视线多少受到了遮蔽。但放眼看去,以前曾是一览无遗的地形,如今却产生了极大的歪斜。地基本身如弓般隆起,平面上出现了高低不一的起伏一使得眼前的道路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虽然看似勉强还能以步行前进,可是正如同华月嘴上抱怨的一样,想要开车应该是办不到了。
「我们之前去的时候并没有碰上这种状况……看来空间的歪斜愈来愈严重,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地形了呢。」
爱丽丝边呢喃着边下了车,同样坐在后座的略无和蜜丝丽也跟着走出了车外。
两人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
「…………真受不了,开车技术实在有够差劲的。」
「会吗?我倒是觉得镜火的驾驶技术很不错呢。爱丽丝,你觉得呢?」
「咦,我、我吗?因为我从来没有坐过这种东西,所以……虽然吓了一跳…………不过……也觉得有点好玩。」
「你看吧,少在那边抱怨了,Ragnarek!」
「……………………烂透了。」
每个人纷纷对华月「华丽」的驾驶技术表达各自的感想。顺带一提,玖朗个人则是比较支持略无的意见……可是在华月面前还是少开口为妙。
玖朗环视众人,像是调整心情似地吐了口气后,便朝正在眺望远方的华月搭话。
「呃,华月小姐——……你可以留在这里吗?」
「——你是在为刚才的事报复吗?」
突如其来的要求令华月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很快地从玖朗的视线中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便刻意地反问对方。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可能有些逾越本分……可是,从这里开始的路应该相当『危险』。事实上,我甚至无法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蜜丝丽……」
被玖朗的视线注视的银发少女难掩讶异地回望。
「你没关系吗?我想那个异形……杰诺吉欧应该就在前方。如果蜜丝丽你——」
「我不要紧的。」
面对玖朗关心的眼神,蜜丝丽毫不犹豫地用满脸笑容回应。
「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我虽然是〈奉龙的祭祀人偶〉,但并不只是那样而已。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该如何继续存在下去——自己的命运应该由自己决定。告诉我应该这么做的……不就是玖朗你吗?」
「话是没错,可是……」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不过……」
少女的碧眼中充满了确切的决心。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认为都必须自己去面对,并且加以解决才行。」
听见少女坚决的意志,玖朗只能一脸歉意地苦笑以对。
(看来不需要我担心……她已经能够勇敢地靠自己的双脚站稳脚步了呢。)
玖朗不发一语地点了个头,再将视线移回华月身上,而她也接在蜜丝丽后作出了答覆。
「我能了解玖朗小弟你的担心。本来这种粗鲁的工作就不是我的专长,即使勉强跟去也只会碍手碍脚而已。嗯,我明白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
华月语带深意似地说出了玖朗所冀望的答案。
正当玖朗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问清楚时——
「——玖朗,你先走吧。」在华月说完后,略无便紧接着开口。
瞬间,玖朗感到一阵如同令全身麻痹般的不协调感。
「!」
玖朗立刻将视线移向通往深处的小径。
「哎啊,想不到大家都齐聚一堂了呢……」
理所当然地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戴着白色面具、身披黑色外套的异形——杰诺吉欧。
「欢迎各位来到这里……既然机会难得,我们就来办一场盛大的飨宴吧。接下来里层将转为表面,幻想也将化为现实……世界将会变得截然不同……请好好期待吧。」
杰诺吉欧用嘲弄般的语气一边高谈阔论,一边像是在赞扬这一切似地高举起双手。此时,他身后的空间立刻随之闪过数道黑色的龟裂。
好几道如同龟裂般的痕迹,转眼间就扩及到了周遭的巨大树木。接着,从龟裂之处陆续地爬出了数头巨大的异形。
远超出生物规格的巨大异形,宛如要在杰诺吉欧的身后排成高耸的屏障般地接连现身。
「呜一一!」
玖朗受到对方释放出的异常压力袭击,立刻摆出战斗架势,然而略无像是要制止玖朗似地站到了前方。
「我不是说了吗?你先走吧。」
「略无?」
「——爱丽丝。」
略无无视于玖朗讶异的呼喊,只是叫唤着自己的侍从。爱丽丝也顺从地走了过来,并且将环抱在胸前的圣剑交给了略无。
略无伸手握住了〈献给圣别誓言之宝剑〉,将剑从剑鞘中拔出,然后朝着虚空挥了一下。
「玖朗!」
蜜丝丽从身后轻拍了拍玖朗的身体。玖朗顺势将视线往下移,只见身旁的少女正对自己展露灿烂的笑容。
「蜜、蜜丝丽?」
蜜丝丽一头长长的银发不断地飘动,和略无一样主动地站到了玖朗的前方。
「〈无间召唤〉——」
虚空之中跟着冒出一把散发灾厄气息的长刃,和身材纤瘦的少女毫不相符。
蜜丝丽用小小的手掌握住了长刃,将刀刃前端指向对方,直接放出了发出光芒的一击。
「〈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
——轰!一声巨响顿时响彻周围,紫光也随之划过空间。
从〈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所射出的压倒性光柱,将大地削平,直接击灭了杰诺吉欧和站在他身后的其中一只巨大异形。
「——这真是不得了,小姐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呢。这样的开幕仪式不会太过豪华了一点吗?」
原本应该已经消失的杰诺吉欧,像是毫无影响地说着话。蜜丝丽循着声音望去,赫然发现戴着白色面具的异形正毫发无伤地站在稍远的位置。
「杰诺吉——」
「矢上玖朗!」
略无大喝一声,再度制止了试图冲向杰诺吉欧的玖朗。接着,略无用视线示意着蜜丝丽以〈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所造成的大地伤痕。
刚才被破坏的一击所削平的地面,此时就宛如新辟的道路般笔直地向前延伸而去。
「……略无、蜜丝丽……」
玖朗察觉到略无的意图,产生了瞬间的犹豫。而少年勇者则是刻意叹了口气,向玖朗提问。

「你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略无的质问直接剌入了玖朗的内心,同时,另一个人突然伸手拍了拍玖朗的背。
「我会照着你的要求在这里等着的。所以快去快回吧,而且要两个人一起回来!」
华月投以鼓励的话语,玖朗也没有再回头,直接抬起了视线。
「谢谢你们。」
此刻,他再一次地审视并确立内心的想法,决定要依循众人的期望来采取行动。
——玖朗沿着众人为自己所开启的道路,向前狂奔而去。
目标是森林深处——位于前方的废墟,那也是钢音所在的地方。





「——让他走没关系吗?」
看着杰诺吉欧毫无反应地让玖朗前往主人所在的位置,略无不禁提出质疑。然而杰诺吉欧
依旧悠然地目送着玖朗离开,用若无其事的口气答道:
「反正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改变的……既然能够增加一点乐趣,就让他去吧。〈不死之身〉的他……我想等他到了那个地方,事情一定会更有意思的。」
「不会改变是吗——你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或许会让一切失控也说不定呢。因为他……就是那样的男人。」
略无用讽刺的语气说道,并且再次握紧圣剑。
「哈哈哈哈!如果真是那样,就会变得更有趣了!既然机会难得,我们这边也来……尽情地享受『这一刻』吧……!」
杰诺吉欧发出异样的笑声,身体也随之开始发出脉动。
他的骨头彼此摩擦,肌肉发出如同扭转断裂般的声音——听起来就宛如破除了束缚般,是种既浑厚又低沉的声音。
原本站在身后待命的异形怪物,此刻也纷纷像是呼应他的变化似地发出咆哮。
「华月和爱丽丝,你们退到后面去吧——不过你应该会参战吧,〈奉龙的祭祀人偶〉?」
「我叫做蜜、丝、丽!我的名字是蜜丝丽.艾芙琼恩!「Ragnarek!」
蜜丝丽对略无的称呼方式不甚满意,即使处在如此紧绷的状况,依旧气呼呼地要求略无改口。略无则是摆出一副厌烦的表情,但也只能无奈地照着她的要求重讲一次。
「…………好啦——蜜丝丽.艾芙琼恩!我们就来狩猎异形,杀光眼前的不死者吧!既然机会难得,杰诺吉欧——我就按照你的希望,来一场盛大的飨宴吧!」
略无举起大剑,蜜丝丽也跟着轻巧地挥舞起那把散发灾厄气息的剑刃,藉以表示战意。
杰诺吉欧同时和拯救异世界的勇者以及寄宿着【龙】的〈奉龙的祭祀人偶〉对峙,却仍像是丝毫不觉危机,反而用嘲弄般的口吻淡然回应。
「过气的勇者加上玩具少女…………凭你们两个真的有办法杀得了我吗?」





玖朗奔跑穿过扭曲崩裂的小径,笔直地朝着废墟而去。
愈是往森林深处前进,就能感受到气氛变得愈加诡异。
连月光都无法透入的黑暗之中,玖朗只能依靠着从黑云之间零散落下的闪光前进。
不知不觉间,宛如闯进入另一个世界般的感觉,开始慢慢地袭向全身。
(钢音同学——)
然而,这并不足以构成玖朗停下脚步的理由。他持续集中精神向前迈进,同时也理所当然似地想起了当初穿过这条路时的画面。
那时和现在一样一一心中所想的只有关于她的一切。
(——钢音同学!)
玖朗心中带着对钢音的思念,并且加快脚步穿过森林。


最后,他总算抵达了目的地——可是,眼前却少了自己描绘在记忆中的景物。先前来到这里时所看过的景物,如今已连半点残影都不复见。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异常的空间。
存在于记忆中的瓦砾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蔓延于这一带的,则是看似不可能存在于自然界的平滑地面。
这应该是空间龟裂到极限后所产生的现象吧。宛如「黑色」窗帘般的情景,已然将包括天际在内的周逍个敝拟盖住了。
此处明叨巳隔绝了一切来自外界的光线,视线可及之处却意外地清晰可辨,简直就像要让外来者一眼就能理解,这里是一处颠覆外面常识的异地一样。
然而,玖朗依筲试茗把心中的惊讶放到一边。因为,不管这里究竟是何处,或是变得多么不同于想像一都不会对自己所认定的唯一目标产生丝毫影响。
玖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漆黑的空间,视线捕捉到伫立于深处的某个存在。
——有个男人正站立在黑暗之中,宛如悬挂夜空居高临下、睥睨着这世界的月亮一样。
「伊甸!」
玖朗瞬间无法抑制内心波动,忍不住出声呐喊。
即使他立刻向对方冲了过去,仍不忘同时观察周围。但是,在目前所处的这片空间,并没有发现钢音的身影。
当他接近对方时,伊甸也将原本眺望着虚空的眼神向下移动——
「……想不到你会自己特地把捡回的一条命送回来呢。」
——伊甸随意地一瞥,宛如将玖朗的决心弃如敝屣一般。
当伊甸发出声音时,空间也随之窜过一股令身体为之一震的高压。
「——钢音同学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一一一」
玖朗强抑住皮肤的颤抖,像是要逐出占据自己所有思绪的负面想法似地大吼。
「我原本……打算给予身为世界再生『钥匙』的她,相当于我的『伴侣』的待遇——不过……」
伊甸毫不在意玖朗的怒气,只是摸了摸自己滑顺的金发。
「后来那家伙想到了一些无聊的余兴节目。」
「你说什么?」
察觉到伊甸口中的「那家伙」应该就是杰诺吉欧的瞬间,玖朗的心中也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伊甸悠然地抬起头,用理所当然般的态度蔑视着玖朗。接着,他浮现一丝像是在嘲笑滑稽事物似的笑容,提出了质问。
——是个连玖朗都难以想像的冷酷问题。

「——你有办法杀得了她吗?」

当声音传进耳朵,脑部理解话中意涵的瞬间,玖朗的双眸也因恐惧而瞪大。
反刍着这个问题的大脑宛如要烧焦一样。
绝对饶不了他。
瞬间,玖朗对着让自己作出如此恐怖想象的存在,释放出慑人的杀气。
「你这家伙——」
但是,玖朗的杀意在全身感受到另一股杀气的同时遭到了抵销。
——他反射性地闪到一旁。
在玖朗跳离原地的瞬间,一束闪光也跟着贯射过他原本所在的位置。
——一道魔法光柱劈裂了整片空间。
「!」
只是瞥见一眼,玖朗就已看穿攻击——并立刻理解了光柱的本质。
那象征着所爱之人严酷的以免,同似乎也是那个人所拥有的「奇迹」具象化之后的「奇迹」之光。
刚才那道狙击玖朗的光柱,正是——
「〈凿穿叛神颅骨之杖〉!」
——那正是来自足以埋葬一切的魔炮〈让叛神颅骨之杖〉所释放出的攻击。
闪过攻击的玖朗顺势转过身,并且移动视线找出杖的位置。
接着,他的口中不自觉地道出所爱之人的名字。
「…………钢音同学!」
「玖朗………………!」
映入眼帘的正是九季塚钢音。
钢音手中举着〈凿穿叛神颅骨之杖〉,身穿纯白礼服,带着悲伤欲绝的表情站在那里。

「拯救者和被拯救者相互残杀的戏码……也算是再生之前的余兴节目吧。」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对钢音做了什么一一一」
玖朗激动地吼着,但又再次被钢音所打断。
只见她一口气朝玖朗逼近,再度挥下那把巨大的杖。
——轰!
庞大的质景撕裂空气,激奏出轰音朝着玖朗直袭而来。
「——〈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
面对迫近而来的危机,玖朗只得大声呼唤「奇迹」之名。此时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炸裂般的金贼呰愕划破整片黑暗空间。
玖朗用及时生成的钢硬人剑,硬是挡下了十字架般的杖。
这正是刻划在玖朗搬魂之上的剑所造就的奇迹。玖朗借用了从钢音身上所分得的力量,才得以挡住钢音威力十足的一击。
「——哼!」
然而,钢音的攻击并未就此告终。她使出从那副娇弱身躯难以想像的强大臂力,再度举起被剑身所阻挡的杖。
「——钢音同学!」
沉重的杖仅差些微距离就要扫中玖朗的身体。只见玖朗反应迅速地跳开,藉此拉开自己和钢音的距离。
此时,玖朗再次仔细注视钢音的模样。但他却选择以沉默来因应眼前对峙的局面。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玖朗。」
钢音代替沉默不语的玖朗,主动喊了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夹带着痛苦,听起来就像是勉为其难挤出的呻吟。
「不行了,我的身体……玖朗…………对不起。」
她一边断断续续地倾诉着自己的状态,同时绞尽力气似地闭上眼睛,然后像是要仰望天空般地抬起了头。
钢音——她的身体正止不住地颤抖着。不晓得是因为悲伤,或是正在抵抗些什么,玖朗无从得知。
即使身处如此难熬的状态,她的声音之中依旧带着对玖朗的关心。
「不要管我……你快逃。我……我已经、不行了……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的话——我……」
细微的声音逐渐转为失控的吼叫。
「——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钢音同学!」
此时钢音像是已经无法用自己的意识控制住身体似地,再次朝着玖朗袭击而来。刹那间,杖和剑彼此交锋所迸裂出的声响彻了整个空间。
玖朗仍不放弃制伏渐趋失控的钢音。可是,钢音的动作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带着杀意的杖也反覆地将玖朗的剑弹击开来。
有着偌大质量的杖,此刻以变幻自在的形式以及超高速的轨迹移动着。
玖朗只能使出全力,被动地抵挡如同豪雨般袭来的〈凿穿叛神颅骨之杖〉的攻击。
钢色之剑每挥出一击,剑身就会因为遭到削磨而愈加单薄,同时还会奏出奇妙的声响。
「伊甸一一一」
在丝毫无法松懈的紧绷氛围中,玖朗忽然向着身后的伊甸大叫一声。
——他心里相当清楚,钢音此刻的行动绝非本意。
「你竟敢玩弄钢音同学到这种地步——我……我绝对饶不了你!」
他的吼叫声伴随着难以抑制的怒气。
「——玖朗。」
玖朗的怒吼传到了钢音的耳中。她像是要回应玖朗的心意似地,轻轻地呼唤了他的名字。

——然而,她并未停下攻击,两人的战斗依然持续着。

原本始终僵持不下的漫长攻防,逐渐地分出了优劣之势。
在杖和剑相互砍击的攻守间,玖朗无法承受而选择闪躲的次数明显地增加了。
时间拖得愈长,玖朗就愈趋下风。
面对非本意地持续发动攻击的钢音,玖朗只是一味地防守及承受,从未对她进行反击。
然而,始终采取防守的结果,让他的疲劳和伤害渐次累积,使得双方的动作产生了落差。「可恶……!」
即使不断挡住〈凿穿叛神颅骨之杖〉的攻势,玖朗还是难以承受似地发出怨慰。但那并非是针对他人,而是对自己本身的责难。
当彼此的攻击相交,双方之间的距离跟着缩短时,玖朗就会看到钢音的表情。
她的表情和不带迷惘的攻击相悖,看起来因悲伤而显得无比扭曲痛苦。玖朗的可以无奈的感受到。钢音正拚命地试图对抗,却又无能为力,于是痛苦不已。
(我为什么非得和她战斗不可!)
——玖朗的心宛如随时要迸裂般难受。
痛苦万分的钢音就在面前,却什么也做不到。加上自己还是造成她痛苦的主因之一,更令他无法原谅自己。
玖朗当初曾试图拯救钢音,后来却反被钢音所救。这次为了救出她而拚了命赶到这里,结果却成了令她痛苦不堪的凶手。
——玖朗对自己的无力感到绝望。
但是即使如此,他仍坚持继续挥剑来阻挡钢音的攻击。
——因为,钢音就近在咫尺。
矢上玖朗即使已经放弃自我,也绝不会弃九季塚钢音于不顾。
——即使拯救她这件事难如登天。
——因为,他无法忍受自己不去继续尝试拯救最爱的人。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玖朗使出浑身解数的力量,手中的剑伴随着怒吼挡住了〈凿穿叛神颅骨之杖〉迫至眼前的攻击。
——攻防两端力量的均衡,使得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
刚才为止不曾中断的激烈冲突所发出的震耳声响,此时也消失在周遭的空气之中。
「玖朗。」
经过了数十回合的攻防后,好不容易才出现瞬间的静止——而钢音就像是在等待这一刻似地,用呢喃般的声音呼唤了玖朗的名字。
「……钢音同学?」
然而那声音听起来竟是格外地沉重。
「等一下再度交锋之后——我会用全力抑制住自己的身体……虽然我不知道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但我想应该会出现些微的空档才对……」
她的语气明明如此平静,但话语的重量却是截然不同。
玖朗宛如被她的话吸引住一样,注视着她的双瞳。那如同黑水晶般的眼瞳,此刻正湿润地闪动着光芒。
「所以,玖朗——」
「钢音同学,你到底在说什么——」
玖朗的心头掠过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由自主地害怕起钢音接下来要说的话。

「杀了我。」

——钢音哀伤地倾诉自己的决心。
玖朗的思考瞬间完全停止。
「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一定又是那些家伙——」
接着,玖朗的情绪彻底陷入动摇之中,混乱的心情使他对着钢音嘶吼。
但是,钢音依旧像是受到控制般,勉为其难地摇了摇头后,才露出笑脸来回应玖朗。
「别担心。」
她的表情十分温柔,说出的却依旧不是玖朗所期盼的话。
「我是〈救世执行者〉……所以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而且我从以前一路战斗至今,对受伤这件事早就已经习惯了……」
钢音用和平时有着明显落差的开朗语气说着。在玖朗耳中听来,那就像是想要稍微抚平玖朗的痛苦一样。
「……听我说,玖朗。」
在话语的最后,她的表情显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真实心声。
杖和剑再度交会——随着玖朗心情的动摇,均衡应声瓦解,两人间的距离也再次拉开。
「不要再让我继续伤害你了。」
钢音的声音听起来比实际距离还要来得更加遥远。

意识逐渐地远离。
脑袋拒绝继续思考,心灵也彷佛就要悖离身体而去。
身体和意识成了两条平行线,令玖朗有种正在空中俯瞰自己身体般的错觉。
(要我杀了钢音同学。)
他在心中思索着钢音所提出的要求。
——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心灵遭到支配的钢音,几乎每一击都用尽全力——一准确地朝着自己砍杀而来。
但是,玖朗却是凭藉着自己的意志握住剑在战斗。
玖朗只要控制力量,用能让钢音无法自由行动的斩击攻击她的话,就能够结束这场无止尽的攻防战了。即使双方都可能因此负伤,但当中也存在着让两人都能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拿起手中的剑,用斩击来阻止她。
——是的,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身体挣脱了思考的束缚,和灵魂融为一体。〈因神意而疯狂的百默之剑〉的意志和防卫本能驱使着玖朗展开行动。
玖朗驾驭住被弹开的剑,在攻防之间重新再次构成遭到削切的剑身。接着,他将剑拉回自己的眼前,并重新握紧剑柄。
(由我来杀了她。)
玖朗在心中反覆地咀嚼着同样的话语,将行动交由追求斩杀万物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来控制,逐步完成斩击钢音的「准备」。
玖朗拚命地将散乱的思绪加以集中,藉此巩固自己的决心。
——用斩击来阻止她。
—一可是,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自己应该如何挥剑——又应该使出多少力量,才能藉由痛苦让她脱离那些家伙的支配——一旦失败的话,到时又该如何是好——难道得持续攻击,直到她停止动作吗——如果她还是无法停止的话呢——要是自己不慎发生失误的的话——^
所有的可能性、假设和不安在心中蠢蠢欲动地相互交缠。
钢音的身影映照在玖朗无法窥见答案的眼瞳中。此时,眼前的她正准备全力朝自己挥杖。
(我必须杀了钢音同学。)
玖朗无意识地抓住了她攻击的时机一并挥斩出手中的剑。
(——这么做才是她所期望的。所以我——)
玖朗下定决心,以钢音的期望作为强迫自己行动的准则。
剑和杖再度激烈交锋——然后戛然而止。
下个瞬间,在空中停止的剑,像滑开似地被抽离了。
按理说,钢音手中的杖应该会毫无阻碍地挥劈而下,然而却不是如此。
〈凿穿叛神颅骨之杖〉就这样毫无动静地停止在空中。
正确地说,是钢音在击中玖朗前,主动停下了杖。如同刚才的预告般,她使劲地抵抗支配,控制了身体的行动。
「——玖朗!」
钢音卸除了全身的防备——而玖朗则是紧握着大剑。
〈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宛如对眼前绝佳的机会产生了反应,顿时显得躁动不已。接着,脑中一度空白的玖朗也涌起一股歼灭的战意,并且立刻化为直朝钢音挥剑砍去的动作。
(——我……)
然而,当玖朗听见钢音呼唤的瞬间,他立刻察觉到了某种误谬。
(——我为什么会觉得不安?我到底在担心什么?又为什么会踌躇不前?)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个错误。
但是,当发现这一点时,手中的剑刃已经挥了出去。
将斩杀万物视为圭臬、至高无上的奇迹——〈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即使将攻击的是过去所侍奉的主人,依旧不会有半点犹豫。
然而就在此时——


「——〈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


——玖朗发出一声大吼,硬是改变了只差一步就将砍中对方的剑势轨道。
剑刃的碎片在两人之间飞散。
玖朗亲手将剑刃化成了粉尘。
「…………为什么?」
玖朗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同时重新注视眼前面露疑惑的钢音。接着,他先确认自己确实没有伤害到钢音后,才露出了苦笑。
(我……刚刚想做什么啊?)
之前令脑袋焦虑不已、甚至令意识扭曲的烦恼,此刻竟如云烟般消散无踪。
「钢音同学……」
确认过自己信念的玖朗,在心中暗自颔首。
接着,玖朗用如今已空无一物的手掌,坚定地抓住了钢音的身体。
「……不管有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狠下心斩杀你。」
玖朗像是要为她解除困惑似地传达了自己的想法。
「玖朗……别这样!拜托你不要再——」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对你挥剑的。」
玖朗将话没说完的钢音一把抱了过^——然后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
他感受着钢音柔软、优美而纤瘦的身躯——确认着她的存在。
接着,玖朗目不转睛地注视钢音近在咫尺的双瞳,然后轻声地呢喃。
「……相对的,请你再多信任我一些吧。」
玖朗跳脱出螺旋式的思考,窥见了一闪而逝的可能性。
「难道——玖朗,你……」
钢音像是察觉了玖朗的意图似地,露出动摇的神情。因为她相当清楚,接下来玖朗所要做的事究竟多么有勇无谋。
然而,这只有从钢音身上分得了奇迹的灵魂才能办到,等同于对钢音本身的存在进行干涉之意。
玖朗自己也并未拥有绝对的信心。
但是,他的心中没有半点犹豫。
「钢音同学。」
玖朗将身体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她呼吸的位置。
——为了加强干涉的力道,两人必须更加靠近才行。
身体理所当然般地逐渐威受到紧张。即使试着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为了对存在进行干涉,但脑袋仍如短路似地愈来愈烫。
玖朗虽然拚命试着控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但最后仍然只能放弃。
钢音就近在眼前,却要自己克制不去想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为了让彼此的的存在相互交叠,因此需要接触。


——两人接吻。


玖朗吻了钢音。
这是将已和灵魂同化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作为媒介,藉以干涉存在于钢音身体之中的〈凿穿叛神颅骨之杖〉,进而对她自身的存在产生感应。
触碰存在的核心……也就是灵魂。
一股彼此的领域相互融合般的错觉,以及一阵温暖的感觉同时将身体紧密地包覆了起来。在心灵渐趋平稳的状态中,有种非源自于五感的感觉——让玖朗掌握住了浓浊的黑暗。
漂浮在存在之中,从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只漆黑触手,正紧紧地纠缠住钢音的灵魂不放。漆黑触手宛如生根似地蔓延开来,正逐步入侵着她的体内。
只是瞥见一眼,就能了解这片黑暗和漆黑的触手,正是侵蚀且支配她身体的凶手。
(这些家伙……就是这些污秽的东西,才会让钢音同学深陷在如此的痛苦之中……!)纯然的怒气从玖朗的心底翻涌而上,甚至连灵魂也为此撼动不已。
在玖朗认知黑暗全貌的同时,对方似乎也察觉了玖朗灵魂的存在。下个瞬间,漆黑的触手判断玖朗为敌人,立刻朝着他攻击。
——然而,没有任何一只触手有办法碰触到玖朗。
(抱歉,我的灵魂——)
玖朗将自己的整个存在朝着周围释放。此时,他和〈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之间,已是不可区分的存在了。
玖朗本身化为了能够斩杀万物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默之剑〉。
只为斩杀万物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亦即是玖朗本身。
(——我可是有刀刃的!)
——玖朗握住由己身灵魂所化成的利刃,一刀两断地斩裂了眼前的黑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
戴着白色面具的异形狂喜的笑声响彻了这一带。
「杰诺吉欧一一一」
略无发出宛若要撕裂异形狂妄笑声的怒吼,气势惊人地举起手中的〈献给圣别誓言之宝剑〉猛力一挥。
圣剑顿时闪耀出无数的辉光。

——唰咻,唧嘎啊啊啊啊!

斩击不断划过的响声传遍整个空间,漆黑的肉片也随之飞散四溅。
略无并未就此停止刚才挥砍而下的大剑,而是趁着剑势冲向身体已被削掉一半的杰诺吉欧怀中。
此时杰诺吉欧也用剩下半截身体上的手臂挥向略无。异形的手逐渐变化为足以一把抓起人类的巨掌,朝着略无袭击而来。
然而,略无并未露出丝毫的惊恐,灵巧地挥舞相当于自己身高的大剑,并再次挥砍而上。
「你太大意了!不死者!」
巨大的魔掌应声断成两半,略无则乘胜追击,抓准朝向天际的剑身收回的时机,给了杰诺吉欧一记斜砍。
「——!」
巨剑的斩击相当于带有庞大重量的压击。受到攻击的异形身体也迸出骨碎肉裂般的低沉声响。
杰诺吉欧的全身像是解体似地摇晃一阵之后,最终像是被压扁般地曲折断裂。
「如何,〈无存于世界的留存者〉——现在的攻击让你死了几次?不如我再多送你一次死亡吧——」
略无宛如要刺穿杰诺吉欧的白色面具似地,用剑尖直指着对方。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然而,略无的追击却遭到了突然介入战斗的异形怪物阻碍。发出震耳咆哮的怪物举起了巨掌,直朝着略无的头部猛挥而下。
「——舞台可不是观众可以随便上来的地方。」
不过,异形意图突袭的拳头,却只前进了一半,就遭到圣剑贯剌而停了下来。
「Ragnarek一一!」
随着少女的喊叫,空间也窜过一道紫炎闪光,并消灭了异形的半个身躯。
失去了半个身体的异形颓倒在地,同时失去了气息。
外貌楚楚可怜的少女轻盈地来到了略无的身旁——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和礼服风格服装毫不相称的魔枪剑,剑上头还圈绕着紫炎。
略无只在瞬间看了蜜丝丽一眼,并对她露出得意的笑容;蜜丝丽也像是在模仿似地微笑以对。不过她的笑容并没有示威之意,而是甜美可人的笑容。
「——」
「——」
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两人其实都是历经无数战场并存活下来的战士。此时,两人也同样仅凭着眼神交会来传达彼此的意思。
蜜丝丽为了立于和杰诺吉欧对峙的位置,于是缓缓地移动身体向前。
她不需再次向周围移动。因为原本将四周团团包围住的无数异形怪物,此刻已经一只不剩地消失无踪了。
刚才一涌而现的异形,已被宛如白银工艺品般的少女全数屠杀殆尽。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立于眼前、戴着白色面具的异形而已。
略无观察过周围后,立刻像是不愿让出自己的猎物般,向前跨出一步。
「……怎么回事?」
他察觉到了眼前的「异常」,嘴角跟着泛起戏谑般的讪笑。
「杰诺吉欧,这副模样真不像你呢。」
杰诺吉欧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他不仅半边身体遭到切落,也失去了一只手臂,身体更是呈现被压扁般的凄惨状态。然而他却一脸淡然,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
「——我的衣服确实变得脏兮兮的呢。」
杰诺吉欧就这样站着,平时转眼间就会再生的身体,如今却始终维持着残破的状态而毫无任何变化。
「想不到区区一个丧失了命运的少年,和一个不过只是玩具的小姑娘,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哎呀呀。」
因为身体变得支离破碎的缘故,使得杰诺吉欧低沉的呢喃声变得比平时听起来更加模糊。
「你也差不多该下台一鞠躬了——虽然对你有些抱歉就是了。」
略无像是要甩掉剑身上的水滴似地,用圣剑朝着虚空挥了一轮。
「接下来我要一口气彻底收拾掉你。」
他再度握紧剑柄,并且一跃而起。
下个瞬间,他毫不留情地,朝着已呈现半残状态的杰诺吉欧身体使出一记斩击。
接着,他再将已经嵌入漆黑肉体的剑刃加以扭转。
承受足以贯穿身体的冲击后,杰诺吉欧脸上的白色面具也出现了一道快要碎成两半的巨大裂痕。
「啊、略。」
当杰诺吉欧踉跄地向后跌退时,略无将圣剑从他的身上拔了出来。
之后,他像是要乘胜追击似地,用圣剑反覆砍杀杰诺吉欧残破的身体。
英雄的剑技宛若将不死者玩弄于股掌间,一剑一剑地挥落。
「哼,不死者——时间差不多了。」
略无再度用圣剑指向残缺不全地伫立在原地的杰诺吉欧,并且将全身力量注入剑身之中。
「——最后一击。」
〈献给圣别誓言之宝剑〉宛如要将宣言刻划成现实般,略无失控似地朝着不死者的身体使出绝对的屠戮。
神速般的剑刃在瞬间将杰诺吉欧残余的身体一分为二——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圣剑却在将杰诺吉欧的身躯砍到一半时停下了动作。
略无充满傲气的微笑顿时僵住了。
「…………什么!」
接着,虽然只是些微的移动,但剑刃确实正缓慢地被推了回来。
「呜!」
略无立刻像是要导正意外状况般,试图将剑刃推回。
握住剑柄的掌心确实感受到了斩裂肌肉的触感。但是,双眼所捕捉到的光景却依然没变,剑刃正朝自己的方向被推了回来。
相互矛盾的感觉令略无的思考产生了扭曲。
「咯咯咯咯咯…………喀喀喀喀喀喀喀……」
这时候,破裂的白色面具开始传出笑声。
没有五官的面具发出笑声,令略无终于解开了刚才心中的疑惑。矛盾的感觉其实都是正确的。只是,在剑砍中肉体的同时,那漆黑的肉体就会以同等的速度再生。
「难道你的不死之身……真的驾凌于我的杀气之上吗一一!」
略无因为惊讶而大吼的瞬间,原本杰诺吉欧遭到砍削的残破肉体,竟然直接将圣剑反弹了开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一时间,杰诺吉欧所发出的尖叫般的狂笑声,顿时淹没了整个空间。
「杰诺吉欧…………你……!」
略无重整战斗架势,一边狠狠地瞪向杰诺吉欧,一边茫然地倒抽了一口气。
此时,杰诺吉欧的肉体忽然剧烈地抽动起来。
他的全身呈现波浪状,形体也开始扭曲变化。眼前的异形不再只是进行一般的再生,而是拟化出异形所具有的样貌。
——异形正渐次转变为更加异于现实的型态。
「你能将我的存在削弱到这种地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我好快乐,身体充满了愉悦,几乎无法压抑激动的心情呢——」
杰诺吉欧不知何时止住了笑声,用感叹的口吻倾诉自己的心境。
「呜!」
同时,异形的手臂忽然冒出一阵烟雾,略无的视线也因此遭到遮蔽。
「——他的限制被解除了!」
异形的巨掌在刹那间伸长,并一把抓住了略无的脸。当察觉到对方动作的瞬间,略无已经不在原本所站的位置上。
他的脸被异形超乎想像的强大力量抓住,转眼间已重重地撞进了地面之中。
「——Ragnarek!」
待在略无身后的蜜丝丽见状,立刻举起〈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准备应战。
「来吧……为生挣扎,为死疯狂吧(It'sshowtime)!」
杰诺吉欧将略无压到地上,同时用另一只手臂朝蜜丝丽发动攻击。他的手臂顿时间宛如鞭子般延伸颤动,破坏地面,同时直朝着蜜丝丽袭击而去。
「——〈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
蜜丝丽挥舞着灾厄之刃,以燃烧的刀刃迎击,一鼓作气砍下了异形的手臂。
「——咦!」
但是,即使手臂被砍下,挥臂的动作仍未就此停止。遭到砍断的手臂,竟变化成了无数的触手,将惊讶不已的少女连同刀刃一并抓了起来。
「〈蒙屠戮祝福——……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触手相互磨蹭所发出的令人作恶的声音,和少女的哀号同时响彻整个空间。看似柔软的触手,紧紧地缠绑住了身形玲珑的蜜丝丽。
原本柔顺整齐的银色长发,也顿时变得狼狈而散乱。
「〈奉龙的祭祀人偶〉……那个原本只会哭闹的玩具,竟会成长到拥有足以将空间夹缝中的怪物猎杀殆尽的力量,真是令我感慨万千呢……那应该也是你自己的意志吧。」
杰诺吉欧一边晃动着手臂,一边感叹地说着。
「你似乎已经很习惯饲养【龙】了呢……如果是现在的你,或许能办得到,能够实现那件事也说不定。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杰诺吉欧宛如要释出善意似地对少女提议。
「——让我来告诉你,下一次〈绝对睿智〉显现的时刻。」
听见对方说出该词汇的瞬间,蜜丝丽的表情立刻由痛苦转为愤怒,整张脸变得扭曲。
「这么一来,你所背负的愿望或许就能成真喔?」
「杰……诺……吉……欧……」
杰诺吉欧仅仅只是为了嘲讽,就将少女的心践踏得体无完肤。
「……………………将一切都燃烧殆尽吧!〈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
蜜丝丽凭着激昂的情绪,勉强移动着无法动弹的身体,并且将意志灌注于刀刃之上。
她的呼唤声化为引信,让刀身再次被紫炎所缠绕一一接着,炮身立刻射出了一道光芒。原本被触手所阻塞住的炮身,在射出紫色光芒的瞬间随之炸裂。顿时间紫光纷散四射,同时也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哈哈哈……真是了不起的觉悟呢!你宁可让自己变成焦炭,也不愿意投入我的怀抱是吗?」
在射出紫色火炎的同时,原本缠住刀刃和少女的触手也纷纷被弹开。
「不管对象是谁,都不会让我重获自由的……所以……」
蜜丝丽以无所动摇的强韧视线望向杰诺吉欧。但是,此刻的她由于刚才的火炎影响,已经满身焦黑且摇摇欲坠。
因紫炎爆炸而受到波及的并非只有杰诺吉欧的触手,蜜丝丽自己也同样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害。
少女承受不住重力似地,当场瘫坐在地。
「蜜……丝丽。」
略无宛如要继承已不支倒下的少女意志般,轻唤起她的名字。

「哎啊……少年,怎么了吗?」
「杰诺吉欧……」
略无使劲地扳开杰诺吉欧的手,勉为其难地站起身来。
「你难道从刚才到现在都只是在陪我们玩玩而已吗——杰诺吉欧!」
略无一边大吼,一边使出全力向杰诺吉欧挥出圣剑。
然而面对着逼近而至的剑刃,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只传出了轻笑声。
「你会这么说真是令我意外呢——因为我无论何时都只是玩玩而已啊。」
杰诺吉欧的肉体中再度窜出了好几只触手,而略无的利刃也毫不留情地将其一刀两断——可是,触手能够无限再生,反覆地从体内窜爬而出,让圣剑在中途便遭到了拦阻。
略无使尽浑身解数的斩击,竟连杰诺吉欧的本体都无法碰触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否定眼前的事实,略无发出狂吼,同时再次以惊人的气势挥下圣剑。
闪耀着光芒的圣剑在略无的挥舞下,反覆施展出全力的斩击。然而,却没有任何一次攻击能够突破触手构成的障壁。
斩断漆黑肉体时迸发出的诡异声响也始终未曾停歇。
「可恶!我怎么……怎么能输给你这种怪物!」
当神情狼狈的略无挥出搞不清楚究竟是第几次的斩击时,才猛然发现杰诺吉欧已经不在眼前了。
「可恶——跑到哪里去了!」
「略略略略咯略咯略略略略咯。」
杰诺吉欧的讪笑声传进了耳中。接着,头顶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
略无眼神一动,立刻就看见了。
不知何时,杰诺吉欧竟移动到了自己身旁,并且像是安抚他似地轻轻抚摸着略无的头部。
「杰诺吉欧——你到底想捉弄我到什么地步一一!」
情绪激昂的略无试图举剑朝对方砍去,却无法如愿。因为杰诺吉欧除了安抚似地抚摸他的头之外,另一只手臂也毫不留情地攻击他的身躯。
「——呜、啊……」
略无的肌肉因重击而叽嘎作响,杰诺吉欧的拳头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肉体之中。猛烈的冲击令略无感到身体扭曲变形似的错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瘫软跪倒在地。
——口中溢满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甚至宛如要直窜脑部。
「你为什么要这么拚命呢?你应该很清楚……不,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有些领域是你永远不可能到达,有些次元更是你一辈子无法触及的。但是,对这一切悲叹、后悔……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你只不过是个平凡无力的少年罢了——」
杰诺吉欧刻意弯下身体,让自己的视线和双膝跪地的略无等高,并在他的耳边呢喃道。
接着,杰诺吉欧宛如要让眼前的少年沉睡不醒似地——再度抓住他往地面撞击而去。
因激烈战斗而反覆承受了好几次重创,已经残破不堪的地面,此时也禁不起冲击地应声碎裂。
而受到猛烈冲撞直击的略无,则是整个人陷进了地面之中。
脑部彷佛要爆裂似地剧烈晃动,如同沾满烂泥般的厚重痛楚侵蚀着全身。
意识无法正确地辨认五感所接收到的讯息,周遭的一切宛如不再是现实的事物。
「身上没有背负着任何命运的你——」
就连应该近在咫尺的杰诺吉欧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如此地遥远而模糊。
「——就安心地沉眠吧。」

「晚安了,小朋友。」
略无终于倒了下去。

「我——」
——然而,他却始终没有放开手中的圣剑。






断章 在悠久的终末创造乐园之人

眼前并非「世界」之中的任何地方。
而是「夹缝」。
也就是无限地存在于世界和世界之间的场所——「夹缝」。因此,此处并没有每个世界必然会有的时间、空间和法则,也不存在任何其他事物。
某个从名为世界的箱子中掉落出来的「遗失者」,被扔到了这个夹缝之中。
有些物品会幸运地漂流到其他的世界,但大多数的「遗失者」则会在夹缝间飘荡,最后消失无踪。
这里没有足以站立的空间,也没有得以依循的时间和应该遵循的法则——因为这里不存在名为世界的「框架」。
因此,「遗失者」只能依循刻划在己身之上的法则,藉此确保住自己的存在。但是,如同没有立足点的地面就难以站立一样,想要在这个夹缝中保有原本的模样也是相当困难的。
存在会毫无意义地扭曲,令人忘记自我的根源——最后化为「异形」。
但是,演变到最后一刻时,将连异形的模样都无法保留,就此腐朽破灭。
——宛如落入大海的漂流物一样,不是面临腐烂消逝的命运,就是黯然地葬身海底。
——这里就是这样的一处场所。

而在如此的场所之中——曾经存在过不可侵犯的奇迹。

飘荡无定所的异形,为了从逐渐丧失自我的恐惧中求得些许的安宁,于是便试图侵蚀其他的世界。当中亦有保留着己身纯正血统的事物,在经过了无尽的悠久时光后,依旧存在于夹缝之中。

那就是以奇迹为依归、创造出一切存在、至高无上的【奇迹结晶】。这终极的奇迹,位于无法计测距离的遥远彼方,静静地眺望着自己所坠落的世界。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注视这一切。.
目不转睛,毫无任何变化地注视着。
虽然有其他必须要做的事,但他依旧置之不理,只是持续地注视着世界。
从不存在着时间的场所,自始至终地注视着时间不停向前流逝的世界。

接着——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

那是诞生在「闇黑」的概念尚未成形、就先淹没在「黑暗」之中的世界的黑暗存在。黑暗宛如龟裂般地生成一道白痕,并且逐渐地化成形体。
不知从何时起一戴着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身披漆黑外套的「异形」,现身于自己面前。他并非是那些飘荡在夹缝之间的堕落异形。
若要仔细探讨,他打从一开始就并非「正常」,而是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异形的模样。
「创造乐园的奇迹——我一直都很想见你呢……」
异形主动地开口说道。
「哎呀,真不愧是【奇迹结一」
然而下个瞬间,异形毫无预警地失去了喉咙,声音也就此中断。
原本伫立不动的【奇迹结晶】,突然将眼前的异形斩成了两半。
如同那些飘荡在夹缝之间试图接近自己的异形一样,对于眼前的异形,他一视同仁地采取了屠杀的方式加以排除。
「咯咯咯——」
然而,异形即使失去了喉咙,依旧若无其事般地持续发出笑声。
他再次将异形一分为二,藉此制止对方的笑声——但是,异形的笑声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渐渐地变得愈来愈剌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他不停手地朝着异形狂砍猛剌,而异形则是直到对方满意为止,始终不曾停止过笑
声。
不知何时,【奇迹结晶】停止了砍杀异形的动作。
异形稍作沉默后,才继续开口说话:
「啊——那些思念着崩坏的故乡,畏惧着毁灭命运的原型魔导人,为了创造出自己能够以原本的姿态存在的世界——为了构筑『乐园』而制造出了【奇迹结晶】。我对于将能从你身上获得至高无上的机会这件事,感到全身颤抖不已的喜悦。你在毫无时间概念的时空中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时光一所等待的正式这个时刻。连创造出你的人都无法办到,试图成就扭曲的『异世界再生』的伟业,将能够由你完美地完成。你拥有能将『世界』化为『乐园』的力量。过去的失败可说是为了此刻的机矜所必经的过程……啊——终于来到这一刻了——」
异形用倾诉般的口吻说着。
「——创造乐园的『钥匙』已经诞生了。」
听完异形的话,为了创造乐园而生的【奇迹结晶】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的反应。
「————」
「那是要让身为终极奇迹的你——创造出凭藉一己之力无法完成的完美奇迹的『钥匙』。同时也是足以和你平起平坐,相当于伴侣一般的存在……或者称呼她为『新娘』,对你来说应该比较适当吧?」
异形转过身,注视起无法以距离计算、位于遥远彼端的世界。接着,他指向存在于该世界中的「某人」。
「原型魔导人的纯洁血统者—一过去曾将不具自我的你加以放逐,并且获得世界承认的『魔法师』所残留的最后一人。」
异形顶着没有五官的面具笑着说道。
象征着永远纯正的纯洁血统者,被迫背负着作为代价的使命直到如今,终于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人。
「那个人已经背负起所有拯救世界的命运,可谓是极上的奇迹之体现者。」
「那就是……我的……」
【奇迹结晶】一边眺望着异形口中所说的存在,一边发出呢喃。
「只要再加上你的力量,要破坏这个世界根本易如反掌。但是,光只是破坏,是无法创造出『乐园』的。我们需要目前存在的世界和即将创造出的新世界之间的『媒介』——就像是足以对抗遭到世界全盘否定的奇迹般,能够获得世界全盘认同的奇迹。」
异形重新转过身面向【奇迹结晶】,并且缓缓地开口安抚。
「请你再稍等一阵子。」
【奇迹结晶】很快地领悟了异形此话的意涵。
自己正是遭到世界全盘否定的存在。如果就这样直接降临于世界,必然会引发来自世界的抗拒反应,甚至可能导致世界本身的崩解。
如果失去了将要降临的世界,那么降临这件事就无从实现。
「首先,我们就从创造出让你得以通行的道路开始。」
异形一边说道,一边和现身时如出一辙地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异形啊——你冀望的究竟是什么?」
面对身形渐趋朦胧的异形,【奇迹结晶】首次主动开口询问。
「我无法获得真正的死亡……我只不过是个生命过于漫长,对这个世界已感到厌倦的存在。」
异形宛如在吟颂诗歌般,抛下了这句话。



不晓得过了多久,【奇迹结晶】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那是从未拥有过任何期盼的【奇迹结晶】,第一次凭着自己的意志所作的动作。
接着,他开始眺望起在尚无法触及的世界中挥洒着奇迹的存在。


——原型魔导人的纯洁血统者。
所谓的奇迹一原本就是在世界上被视为不可能的现象——因此,对于世界而言,即使称之为异物也不为过。
但只有奇迹能够获得世界的认同。
那是绝无仅有的异端,同时也是独一无二的正道。
拥有无人可出其右的纯正血统,不断屠戮着危害世界、实为异物的奇迹。
背负着如此沉重命运的最后一人。
——原型魔导人一族中,最后一位残存的纯洁血统者。
她是自己为了达成一切必须获得的唯一存在。
也是自己唯一引颈冀望的事物。
「将一切事物视为敌人,仅凭一己之力拯救世界之人——〈救世执行者〉是吗……」
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嘴角竟泛起了微笑。
在无任何规范的夹缝之间,依旧能保有纯粹真实的这个存在(奇迹)——他确实渴望那唯能待在自己身边。
「我——也一起和世界为敌吧。」
伊甸第一次亲口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只要想得到就能轻易入手的事物,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将现存的事物彻底地破坏殆尽,完成〈世界逆行者〉的使命——」
只要能够达成愿望,无论现在或未来,或是在任何地方达成都不成问题。
「——创造新世界——」
但是,如今眼前却出现了只有此刻能够获得,如果失手就无法达成目标的状况。
「——由我来化身为乐园(伊甸)吧。」
他朝着黑色的空间伸出手掌’宣示着终有一天要将少女据为己有。


「我要得到那位至高无上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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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心如钢铁,魂若利剑


——两人的唇缓缓地分开。

「玖朗,为什么你……非要这么乱来不可呢……!」
怀里的钢音用呢喃般的声音责备着玖朗。
「……钢音同学。」
紧抱在怀中的她身体已不再像刚才般僵硬了。为了确认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玖朗对着钢音露出了微笑。
「可是……最后的结果还不错啊。」
「玖朗!如果没有预期中那么顺利的话,你知道事情会变得多严重吗!」
玖朗的战术,是将原本若只有钢音一人就无法分开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以及〈凿穿叛神颅骨之杖〉两种奇迹同时作了运用,藉此对她的存在本身进行干涉。
「如果失败的话,你就会……!你就会被我……!」
当时——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钢音的玖朗,或许会就这样死在钢音的杖下也说不定。
钢音此刻所吐露的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过去,钢音也曾经干涉过玖朗的存在。然而当时的玖朗并未有任何举动,而是将各种调律(Tuning)的工作全都托付给钢音。
「……对不起。可是,我只想得到这个办法,才有可能将你抢回来。」
——所以,他决定付诸实行。
无论这场赌注有多么不恰当,甚至胜出的机率趋近于零,玖朗依旧无法选择什么都不做地静待着结局的到来。
「可是……就算是那样,玖朗…………我……!」
「而且……呃,那也只是假设而已啊……对吧?就算真的不如想像中顺利,我也不觉得状况会变得无法收拾……」
玖朗为了让钢音拭去心中的不安,刻意地用轻柔的语气说着。
「就算死在你的手里,那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望——」
在眼下紧绷的状况中,玖朗的话听起来就宛如不像玩笑话的玩笑。但是,事实上这正是玖朗无法一本正经地传达出的真心话。

「玖朗……你真的不管到哪里都是一样呢。」
最后,玖朗再一次将获得了解放的钢音紧紧地拥入怀中——既是为了确认她的存在,同时也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钢音同学……只要是为了你,要我碰上什么危险我都愿意。」

感受过片刻的温暖后——玖朗才轻轻地将穿着纯白礼服的钢音放下来。

「…………玖朗。」
当钢音的身体碰触到玖朗的膝盖,玖朗准备将手松开的时候,钢音却反而再度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手臂。
「钢音同学……」
钢音无力微颤的双瞳和玖朗的眼神相交。接着,她努力地挤出残存的力气,试着再一次靠自己的力量站起身来。
「谢谢你……可是,这是……接下来是我自己的命运。」
钢音用纤细的声音娓娓道出自己的决心。
即使她已经遍体鳞伤,依旧不忘实践身为〈救世执行者〉的命运。
她的眼神透露出无比强韧的意志。
然而,玖朗依旧温柔地放开了抓着自己的双手,同时不忘制止钢音试图站起身的举动,并引导她坐在地上。
身体乏力的钢音无法抗拒玖朗的动作,而刚才遭到了深入灵魂的侵蚀,或许也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看得出来钢音的身体状况已经濒临极限了。
此时,钢音露出了对自己的不堪感到懊恼的表情,因为她的身体已经无法再顺着坚定的意志行动了。
玖朗十分清楚,此刻她已经不再适合继续战斗。事实上就算离开这里之后,玖朗也不希望她再继续投身于战场之中了。
「钢音同学。」
玖朗望向钢音的视线显得温柔,却又带着些许的歉意。钢音从玖朗的视线中感觉到些什么,立刻将掌心放在自己的胸口。
下一刻,钢音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
「……!」
「……当存在彼此重叠时,我并不只对钢音同学进行了干涉而已……我还试着让两者相互产生了共鸣。」
「玖朗……!你用了我的〈凿穿叛神颅骨之杖〉的力量?」
一那正是过去钢音为了消除【龙】的〈幻想的根源〉而做过的事。
将〈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以及〈凿穿叛神颅骨之杖〉两种奇迹结合,以单一的大型奇迹来加以行使其力量——这正是原本无法区分开来的两项奇迹,合而为一时方能形成的另一个奇迹。
——当时,玖朗是以将力量托付给钢音的形式来进行。
——而如今则像是钢音的力量寄托在玖朗身上一样。
「可是,玖朗……你怎么会想到要这么做?」
「我只是想要赌一把看看而已,结果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钢音此刻终于了解了玖朗刚才所做的事,以及他接下来的打算。
看着脸上挂着哀伤神情的钢音,玖朗刻意露出像是在为恶作剧道歉般的笑容。
「——不行!绝对不行,玖朗!那股力量对你来说……那是〈救世执行者〉才能运用的奇迹……!」
钢音即使已经心力交瘁,仍卖力地移动身体作出表示。但是才一会儿,她就像是用罄了所剩的力量似地……顿时无力似地瘫软倒下。
——钢音的眼睑缓缓地阖上了。
玖朗可以看得出她的意识正逐渐变得薄弱,此时她的意识和身体状态,应该都已经超出所能负荷的极限了吧。
「啊…………为什么身体还是不动?玖朗刚才明明就帮了我、不、是吗……为什么……」
钢音努力地挤出声音责备着自己,而玖朗则是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脸颊上。
「钢音同学,我不会再让你继续勉强自己了……接下来的事请交给我吧。」
玖朗像是在哄着钢音睡觉似地,轻声细语地呢喃着。
「等你稍微休息一会儿后,我们再一起回到华月小姐那里去吧……我们两个人一起回去。」
他的语气和平时毫无差异,甚至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认清了眼前的状况。
「玖朗……这是……我的……我所背负的……所该承担的命运……」
钢音勉强维持着薄弱的意识,持续说服着玖朗。然而,玖朗只是将掌心轻轻叠放在她的双眸上——并且为她阖上了双眼。
接着,他将脸凑向逐渐沉入睡意中的钢音的脸,并给了她一个几乎只是轻掠而过的吻。
「钢音同学。」
玖朗温柔地让钢音躺下,然后才独自站起身来。
「你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




「想不到你竟然能够解开杰诺吉欧的咒缚……」
伊甸赤红色的双眸注视着玖朗,用不带感情的语调说道。玖朗则是和伊甸面对面,像要看穿他似地回瞪。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没有杀掉纯洁血统者。」
在无风的空间之中,黑色外衣仍断续地飘动。
伊甸伸出手掌,将眼前的空间撕裂,生成新的漆黑。接着,他从那异样的剑鞘中,缓缓地抽出了一把漆黑的长剑。
那把长剑从剑锷、剑身到剑柄部分,全都是由单一的黑色所构成,猛然看上去几乎让人误
以为只是黑色剪影。宛如只保留了剑的象征意义般,漆黑的长剑乍看之下毫无一丝杂质,剑身所散发的只有澄澈无瑕的美丽。
玖朗不甘示弱地继续瞪着伊甸,并且伸出左手。
他的掌中正握着从钢音的手掌里掉落的——〈凿穿叛神颅骨之杖〉。
接着,他宛如要将左手献给上天似地,朝着天际高举起杖,而杖身也立刻随之亮了起来。
厚重的杖缠绕着光芒,并且直接化为一道光。玖朗稍微加强握住杖的力道,〈凿穿叛神颅骨之杖〉便跟着变化成无数的光子飞射四散。
光子洒落在玖朗的身体上,宛如融入了玖朗的身体里似地渐次消失不见。
「那个是……是我的伴侣,同时也是重要的『钥匙』。」
伊甸毫不在意玖朗的行动,只是迳自继续说着。
「你说『那个』?」
听见钢音被形容成物品一令玖朗的内心不禁一阵动摇。但是,他并未直接以言语表达怒气,而是拚命地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并且像是要以行动回应似地,在左手空无一物之后紧接着伸出右手。
〈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他迅速地在内心描绘出剑的模样。
为了拯救因遭到〈绝对睿智〉的寄宿而差点掉入鬼门关的玖朗,钢音将身上的剑分给他,这同时也是宣誓两人命运忧戚与共的力量之证。
玖朗一把抓住虚空,将错觉强行化为现实——也就是将灵魂化为实体的剑刃,并且使其显现于掌间。
「——〈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
那是由用来斩杀敌人的剑刃,以及用于挥动剑身的剑柄等剑所需之本质所构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剑身持续地闪着钢色的钝光。
玖朗举起具现而成的剑指向伊甸。
「——你为何拿剑?」
「……什么为何?」
「你来到这里……而且再一次站在我的面前。」
伊甸感到不可思议似地注视着玖朗,并且举起了〈篡夺闲适神的神权之剑〉。
「你应该已经体悟到,来到这里只会遭到屠戮而已吧?」
伊甸的言下之意,是想确认对方明知道会送命,为何还要特地举剑抵抗?他并非有任何自
负或调侃对方的意思,而是以极其理所当然的口吻问道。
「我是何等之存在,那个纯洁血统者所被赋予的使命之意义,以及『钥匙』与伴侣的含意——身为一个平凡人类的你,或许连这些都不了解,也无法理解才对。」
伊甸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责备对方的无知,而是在对玖朗进行某种告诫。
「既然你一无所知,也无法理解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要作出抵抗?」
「……我确实听不懂你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
面对伊甸的质问,玖朗选择以锐利的视线回望。
「——原来如此。」
然而,伊甸却以不同的角度解读玖朗的视线。
「你所作的事毫无意义,也没有其他用意,只是……纯粹来送死而已。」
伊甸说出透露出他思绪般的言语一并且朝着玖朗挥下漆黑之刃。利刃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看不见的斩击也立刻朝着身在远处的玖朗直袭而来。
「搞不清楚状况的——应该是你才对,伊甸。」
玖朗并未露出半点慌张失措的模样,而是同样朝面前挥出剑刃。
看不见的斩击和剑刃剧烈抵触,身上顿时发出宛如要夷平空间般的厚重响声。
但是,正面接下冲击的剑刃并未因此碎裂。
——玖朗握在手中的剑身,此时正闪着淡淡的光辉。
「那就是〈救世执行者〉的——」
缠绕在外型粗糙的大剑剑身上的,是另一道奇迹之光。此刻,在〈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的剑刃上,注入了来自钢音身上〈凿穿叛神颅骨之杖〉的奇迹。
「我只是——」
玖朗扯开嗓子大喊,同时挥剑弹开对方的剑刃,剑身原本所承受的冲击因此弹回到对方的武器之上。
——喀锵锵锵锵锵锵!
宛如玻璃粉碎般的声音顿时响彻在虚空之中。
「——我只是来救钢音同学而已!」
玖朗此刻握在手中的,正是结合了〈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和〈凿穿叛神颅骨之杖〉两种奇迹于其上的剑。
「伊甸——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一无所知,也无法理解你所要做的事。」
玖朗一边跨步向前,一边对伊甸刚才的指责表达了肯定之意。
「但是,你也确实伤害了钢音同学,甚至随心所欲地玩弄她……所以,我——绝不能原谅你。不管你是正义的代表还是神,都和我没有关系。无论你是谁或是什么,你的所作所为背后有什么意义.只要是对钢音同学出手的家伙,我就绝对不会原谅。伊甸……我不需要听你口出狂言或是多作说明,我只打算对抗你到最后一刻——我……要使出全力否定你所做的一切!」
伊甸宛如接受了玖朗发自灵魂的宣战似地露出了微笑。但是,引起伊甸兴趣的并非是玖朗的怒吼,而是寄宿在他体内的「奇迹」。
「能够斩杀万物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以及能够葬送一切的〈凿穿叛神颅骨之杖〉……虽然是临时拼凑的组合,但也算是〈救世执行者〉的力量具现化之后的型态吧。」
伊甸喃喃自语地说着,并且重新握住长剑的剑柄。
「区区一个人类——」
手中握着〈篡夺闲适神的神权之剑〉的伊甸,此刻动作看起来似乎比刚才来得轻盈许多。
「——看来总算变得有趣些了呢。」
伊甸别有含意似地呢喃道。
「伊甸一一」
玖朗大喝一弹,将个部的力量注入剑身,宛如下定决心要在下一击分出胜负一样。
泛着微光的剑刃和漆黑的长剑,在下个刹那间相互交锋。
玖朗使出全力挥出斩击所形成的反作用力,令他全身随之颤动。但是,既然能感受到反弹回来的冲击,就能证明自己的剑刃依然无恙。
在先前的交锋中,光只是触碰到对方的剑,玖朗的剑就立刻化成了粉尘,如今却已能和漆黑的长剑分庭抗礼。
「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
玖朗未曾停下动作,只是持续地挥出手中的剑,他绝不允许自己的意识有瞬间的中断。
——钢音所托付给自己的奇迹,并不只有化身为剑,也满溢在玖朗的体内。
蓄积在〈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和〈凿穿叛神颅骨之杖〉之中的战场经验,陆续注入了玖朗的脑中。仅以「屠戮」作为使命所构成的奇迹之意志,此刻也随之混入了玖朗的思考里头。
随着存在变得更加充实,玖朗也开始感到有种存在本身逐渐遭到吞噬的错觉。
保护自我的本能立刻对侵蚀产生了畏惧的反应一玖朗选择强制地加以压抑,并将身心交付给已达顶点的战意。
本能地产生畏惧反应并不可耻。但是,对此刻的玖朗而言,这份战意更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如果不将身体交由奇迹的战意来指挥,就绝对无法和眼前的对手一搏。
当「奇迹」愈是侵蚀着人类的本质,剑刃就愈能够接近奇迹(伊甸)的领域。

激烈攻防的尾声一一随着些许的空隙和微不足道的偶然同时出现,玖朗的剑成功地将伊甸所持的漆黑长剑猛力地弹了开来。

「总算——」
玖朗对着露出无防备姿态的伊甸,使尽浑身的力量挥剑。自己的思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等待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能砍中你了……不——」
剑刃终于突破了伊甸不可侵的领域。
「一非砍中你不可!」
——玖朗用全力挥下了手中的剑。
最初和伊甸交锋时,被他所触碰到的剑顿时化为了灰尘,然而此刻的奇迹,和当时有着无法相提并论的密度。
——玖朗深知只要是这把剑,必定能够斩裂伊甸的身体。
「你打算把身心交付予奇迹,藉以挑战神的领域吗?」
然而,伊甸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
「真不愧是至高无上的奇迹——同时也是原型魔导人一族中最后的纯洁血统者所拥有,唯一受到世界认同的奇迹……」
即使剑刃已迫在眉睫,伊甸依然不以为意地继续呢喃自语着——
「但可悲的是,挥舞奇迹的你,只不过是一介平凡的人类而已。」
——他的口气,宛如早就知道剑刃绝不可能触及己身一样。
「——?」
玖朗并不了解,为何此刻自己手中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他并非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只是单纯地对理由感到不解。
原本握在掌中的剑——竟宛如循着伊甸的意志般,渐次地自行崩解。
剑并未受到任何不可视的障壁阻挡,也并非被某物所击碎。
玖朗的思考陷入片刻的空白后,才终于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剑无法维持住原有的形体,才会崩坏瓦解。
「——怎、怎么会……」
玖朗已经明白了眼前所发生的状况。但是,他无法理解其代表的意义,试图确认状况,此时,视野却忽然出现了晃动。
「呜!」
「你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玖朗已经倒了下来,呈现以双手双膝撑着地面的状态。接着,身体开始发出骨肉互磨般的唧嘎声,并且感受到一股宛如肉体即将分崩离析般的痛楚。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彷佛不受玖朗的意识控制般,迳自地发出哀号。
「——你已经到极限了。」
伊甸眼露轻蔑地望着痛苦挣扎的玖朗。局面宛如逆转一般,此刻玖朗只能狼狈地倒卧在对手的脚边。
「你……别小看我……」
在剧烈难耐的疼沾之中,玖朗仍拚命地举起手掌,试图将遭到碎裂的剑再度具现成形。但是,他无法顺心如意地施展力量。最后,依然空荡的掌心只能无力地再次瘫落在地面上。
「原型魔导人、纯洁血统者的奇迹——……你真的以为她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是区区一个人类所能负荷的吗?」
伊甸宛如训斥玖朗的狼狈样似地说着。他在话未说完的同时举起了长剑,直接削过了玖朗的肩膀。
——喷散的鲜血在半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如同轻掠一般的斩击,轻而易举地便将手足无力的玖朗击飞了出去。玖朗如同被抛出去般飞到了空中,在无法调整落地姿势的状态下重重跌落在地。
「一呜、啊!」
强烈的冲击使得脑中窜过一阵苦涩的奇妙感受。身体所能承受的痛觉已经到了极限,使得痛苦转化成了无法凭知觉接收的痛楚。
玖朗拚命地支撑住渐趋模糊的意识,确认自己的状态。
身体断断续续地发出哀鸣——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伊甸或先前所受到的其他攻击所造成,而是来自于玖朗体内的问题。
如果刚才伊甸所说的是真的,那么除了〈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之外,玖朗连同钢音的〈凿穿叛神颅骨之杖〉的力量也一同使用,这件事本身才是造成问题的主因。
——「不行!绝对不行,玖朗!那股力量对你来说……那是〈救世执行者〉才能运用的奇迹……!」
当时钢音试图阻止自己荒唐举动的呐喊,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原本诸如「魔法」和「奇迹」之类的事物,之所以会被视为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正是因为其拥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特性,行使者必须具备特别的资质。当然,玖朗并不具备那「特别」的资质。
——也就是说,并非原型魔导人后裔,只是个普通人类的玖朗,其肉体已经无法再继续承受交叠且远超出负荷的奇迹了。
就如同那一天,〈绝对睿智〉贯穿了他的身体,使得玖朗差点丧命。
「……可、可恶……」
毫无遮蔽地暴露在雨中,只是静静地等待死亡——那天放学后的光景又再次在脑海中复苏。当时的记忆和此刻的感觉相互混杂,令玖朗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极为理所当然的事也接着在脑海中浮现。
——没错。
——矢上玖朗……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你——不觉得自己是在作梦吗?你应该作了一场梦才对。」
伊甸踏着缓缓的脚步,走向狼狈不堪的玖朗身旁。
「你原本就没有和我面对面的命运,更不具备能够待在这里的宿命。你只是个平凡的人类罢了。然而,因为琐碎的机运和错误的邂逅,才会偶然迷失而来到了这里——你只能算是个恶运缠身的人类而已。」
伊甸像是在提醒着玖朗,又像在是训斥他的误谬般地说道。
「梦……」
在思绪模糊不清的状态下,玖朗依然顿悟了伊甸的话中含意。
玖朗所走过的这段梦境—其实正是在败给伊甸之后所看见的幻想。

——一段幸福的「梦幻时光」。

平凡的日常生活依然持续着的梦。
双亲并未遭遇意外,玖朗也没有因此变成无依无靠的孤身一人。
在放学后的公园曾遇上差点丧命的事故,也不过是一场梦。
——那是矢上玖朗从未和九季塚钢音邂逅的世界。
只要过程中出现一点偏差,自己就不会接触到幻想化为现实的世界,也不可能碰上那些差点令自己丧命的危险。
——自己所待的,只是一个名为日常,充满着幸福的世界。
「哈!」
玖朗听完伊甸的话后,开始回想起自己曾经作过的梦。
「哈哈哈!」
回想起幸福梦境的玖朗,不自觉地发出阵阵干笑。即使全身上下疼痛不已,他的笑声仍未停止。
「有什么好笑的?」
「……我想知道……这个梦是你让我看见的吗?」
玖朗一边抑制住笑声,一边缓缓将手掌移向自己的颈部。接着,他伸出感觉已经不甚灵敏的手指,抚摸起挂在脖子上的「剑型十字架」。
「说的也是……的确很不可思议呢。我对这样的一场梦——」
玖朗忽然用力地握住了「剑型十字架」。
「——根本连想都不曾想过!」
玖朗一股脑儿地将「剑型十字架」的链子扯下,将握住十字架的手高高地举向天空。
他以钢音交给自己的「剑型十字架」作为起点,重新让意识恢复清醒,再一次挤出全身剩余的力量。
玖朗让自身体内〈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及<凿穿叛神颅骨之杖〉的力量结合并发挥至极限,描绘出最为明确的形象。
——就连灵魂也不禁为之震撼。
大脑的深处开始颤抖,明确地宣示玖朗即将濒临死亡。如今所站的位置就等于生死的边界,只要再往前多跨出一步,等待着自己的就只有死亡,灵魂如此地警告着。
但是,过去曾经数度拯救过玖朗的「生死关头」的直觉,如今对他而言已经毫无意义。因为矢上玖朗正准备凭自己的意志跨越过面前这道「生死关头」。
除了意志之外,玖朗的整个生命都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并且尽全力阻止玖朗的行为。
「你说我恶运缠身?」玖朗用不屑一顾般的口吻说道。
接着,他凭藉一份无可动摇的意志,硬是将身体的抗拒全部压了下去。
「即使我还有其他道路可选,或是会在这条路碰上什么困难……但此刻的我遇见了钢音同学。我想陪伴着她……只要能够待在她的身旁……这一切就绝对不是恶运。」
玖朗逼迫自己无视那难以忍受的剧痛,咬紧牙关站起来。接着,他将手猛力地伸向虚空之中。
——我要引发奇迹。
瞬间——被封闭在漆黑里的空间光芒四射。
奇迹化为了剑——是把美丽无瑕的剑。
由纯白形体构成的剑身上,无论剑锷或剑柄都布满着华丽的装饰,宛如「剑型十字架」直接具现而成的剑。其所散发的美丽,几乎要令人无法直视。
「伊甸——我……」
剑刃澄亮无瑕的光辉,极其自然地化成划破黑暗的一道闪光。
面对将能够待在此处的自己解释为恶运缠身的伊甸,玖朗决心全力反驳。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类!」
他顺从着自己的心,对着世界怒吼。
即使几乎要令自己粉身碎骨般的错觉不断来袭,玖朗依旧举剑指向了伊甸。
「那副摇摇欲坠的身体竟然还能创造奇迹——另外……那就是〈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原本的模样吗?」
伊甸无视于玖朗的咆哮,只是注视着他所再次具现出的「奇迹」。
「——是啊。」
此刻玖朗握在手中的,已非平时那把粗犷的大剑,而是原本寄宿在钢咅体内,最原始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
散发着耀眼的光辉,由唯美的奇迹所化身而成的剑——玖朗曾经认为,对不具有任何命运的自己而言,这把剑不过只是过客而已。
可是,如今已经不同了。
玖朗仍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否拥有挥动它的资格。但是,如果不展现出足以匹配这把剑的力量,就无法和钢音命运与共的话,那么无论得克服何种困难,都要在这里证明自己能够操控这把剑。
资质的有无、全身的剧痛,以及死亡的危险——只要是为了能陪伴在她身边,这一切都只是枝微末节的小事。
「我应该告诉过你了—你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类。就算再怎么打滚挣扎,甚至再一次创造出奇迹,都不可能足以挥动那——」
「——喔喔喔喔喔喔喔!」
伊甸滔滔不绝的陈述,顿时被玖朗以剑刃给打断。
一一闪着辉光的白银之刃如迅雷般一闪而过,但伊甸以更快的速度反应,毫发无伤地躲过了剑刃。
剑刃虽然没有触及伊甸的身体,却稍微地掠过了那身断续飘动的漆黑外衣。
这一瞬间,玖朗的剑第一次触碰到了伊甸身上的一部分。
原本认定玖朗会因无法负荷奇迹的重量而崩溃的伊甸,此时表情也随之一变。
因为玖朗正挥舞着至高无上的奇迹之刃,并且成功地跨越了死亡的界线。
「为什么——不对,你……」
伊甸双眼微眯,用无法理解般的视线注视着玖朗。在片刻的迟疑后,他似乎发现了玖朗身体之中的「某物」——并接着开口说话:
「你的身体里——不,应该说灵魂之中,似乎还存在着其他的奇迹呢。」
伊甸的口气并不是在提问,而像是在确涊般呢喃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玖朗持续散发出斗志,再度朝着伊甸挥出了奇迹之刃。
虽然成功地具现出剑,得以操控并发动攻击,但是全身的痛楚并没有因此消失。对于玖朗而言,此刻即使忽然倒下也不足为奇,绝不能浪费任何一丝一毫的时间和体力。
耀眼的白银剑身顺着剑势划出了如闪光般的轨道。
然而伊甸并未显露出对剑的恐惧,双眼始终注视着玖朗,并且缓缓地道出某个单字。
「——是〈绝对睿智〉吗?」
那是曾经贯穿玖朗身体的奇迹之名。玖朗的剑刃也跟着出现了瞬间的动摇。
伊甸不在乎似地说着自己的想法,继续往下说道:
「奇迹本身似乎已经消散无踪了。但是,其中的一部分却转变成了灵魂……性质似乎发生了改变。原来如此,〈绝对睿智〉——那份持续地转生至今、愚昧贤者的知识吗?」
伊甸持续地道出话语,剑戟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漆黒的〈篡夺闲适神的神权之剑〉和纯白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再度剧烈地白刃相交。
「在永恒之中流窜的〈绝对睿智〉——轮回的特性……原来如此,是从毁灭之端转生而来的吗——无限制地自我再生,藉此保有原本应毁灭的存在啊……你的身体已经将届死亡,但却依然存活着——」
伊甸解释起玖朗之所以能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中保持意识的理由。
「——你似乎是个无论如何都死不了的人类呢。」
伊甸像是在看着「某种奇妙且令人倍感兴趣的事物」似地望着玖朗。
「你说什么?」
玖朗将意识拉回到持续承受着剧痛的身体里。不过,他并不懂伊甸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只是……除了胸口的伤始终未痊愈外,过去曾有几次仅过了一个晚上,伤势就自动痊愈的经验,还有见到蜜丝丽时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曾发生过的事和一些片段的记忆,迅速地掠过了玖朗的脑海。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否正确——但是,关于我死不了这件事,我想应该是事实没错。」
玖朗答覆着,并将意识从自己的身上移向眼前的伊甸。因为,无论自己的身体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眼前要做的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杰诺吉欧失手了吗——……不。」
伊甸微微地移动视线,望向远方的黑暗,口中也跟着呢喃自语起来。
「既然是那家伙的话……」
他似乎正在对不在此处的异形说话。
「——应该是刻意放着不管的吧。」
伊甸的话语听起来并不像是斥责,而是用略显诙谐的语气呢喃着。同时,那张原本情绪毫无起伏的完美脸庞,霎时间露出了些微的扭曲——他笑了出来。
「啊啊,既然如此——那就顺着你的意思吧,真是有趣。」
伊甸大动作鑛宇身上的须裳,普—站姿。
「长久而狼狈地存活着,无论身处何处都能避开死亡,最后成为非人的存在——你打算就这样挣扎下去吗,人类?」
「是啊,反正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而且,那一天我也已经作出了选择_」
——「就这样死去,或是站起来迎接死亡。」
——「不管哪一种终点都是一样……但若是能自己选择的话,你会选择哪一种?」「我不会躺在地上等死,当然是站起来迎接死亡!」
——双方的剑刃再次猛烈地交锋。
再次展开的战斗和最初的气氛明显地不同。并不是由玖朗主攻,伊甸防守回避的状态了。
双方互不相让,没有任何一方选择闪躲攻击,只是不断地挥出手中的剑刃。
眼前的交锋可谓是一场没有「防守」的战斗,仅存在着无止尽的「攻势」。
以至高无上的奇迹为武器,且双方也同样使出全力,战斗所产生的冲击,使得空间本身泛起了阵阵波纹。
空气受到压缩,大地也宛如扭曲般地摇晃着。
「连丝毫的命运都未被赋予的平凡人类,难道也妄想着拯救世界吗——?」
「拯救世界?抱歉,我可不是为了那种理由,也不是为了世界才和你战斗的。这是她——不,也不能说只是为了『她』。这是我为了和她共同存在——」
连感觉都几乎要麻痹,玖朗强硬地逼迫身体行动。只见他一边挥舞着奇迹之剑,一边大声地喊出自己的心声。
「——是我的个人意志!」
听完玖朗的呐喊后,伊甸的喉咙咕噜了一声,嘴角扭曲。
「为什么——这既不是你的命运,也非注定的宿命,我是为了原型魔导人最后的纯洁血统者,而要对抗整个世界。而你即使舍弃人类的身分,也要和我所作的一切对抗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无论你是什么东西,我都会和你对抗到底!不管对手是英雄或是神明,甚至是整个世界都没关系!并不是因为这是我的命运、宿命,或是使命,我只是——」
玖朗将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呐喊而出。

「只是因为我喜欢她!」

伊甸轻轻地闭上双眼,并且发出笑声。
「我还是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但是……」
伊甸第一次对玖朗充满气势的情绪表现作出了回应。接着,他像是要回报玖朗如此激动的想法似地,举起了长剑。

「你——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类呢。」

周遭空间宛如感受到恐惧一般,随着漆黑之剑的动作开始晃动了起来。
「即使丧命也不会真正死亡,不会腐朽,更不会毁灭。对于你那坚定的意志,我就以连神权都能够篡夺的屠戮之剑来回应吧——人类。」
玖朗可以感觉得到,原本从伊甸身体里无秩序地朝着周围空间散发出的存在感,如今正渐渐地朝着他手上的剑集中而去。
生存本能正不断提出逃走的诉愿,就连刻融于灵魂之中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此时也发出远离眼前魔刃的警告。
不过,玖朗一并拒绝了两者的要求,再度握紧手中的剑。
「就请你陪我到最后一刻吧——〈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
玖朗勉强挤出笑容,二话不说地朝着伊甸狂奔而去。
他并非选择了自暴自弃的舍身作战。但是,玖朗也不认为会有胜算。
之所以会这么做,当然是因为钢音就在自己的身后。
因此,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自行逃走」这个选项。
「你可以感到自豪,人类—一你可是与世界对决的我,最初……同时也是最后的『敌人』。」
伊甸平静地送上赞扬,同时道出了手中魔剑的名号。
「执行屠戮旧时代者之令吧——〈篡夺闲适神的神权之剑〉!」
这句话化为了破碎的起点。
受到压缩的存在感获得了实体,漆黑的长剑剑身上开始散发出黑色的光芒,照映着逐渐没入黑暗之中的世界。
但是,就在一切即将染上黑暗之时,忽然有道白银的闪光,宛如要撕裂黑暗般地一闪而过。





「……杰诺、吉欧。」
略无将剑刺入破碎的大地,勉强地站起身来。而站在他面前的,则是跳脱了所谓生命的范畴,呈现着扭曲姿态的杰诺吉欧。
「有必要勉强已经没有任何命运寄宿的身体站起来吗?」
杰诺吉欧用戏谑般的语气道出感叹似的话语。
「这就是曾经身为勇者之人的自尊吗……〈斩断末日者〉?」
略无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脏污和血渍。
「随便你怎么叫我都行。」
接着,他随意地抓了抓散乱的头发后,便露出肃然的表情面向杰诺吉欧。
「这是我的意志。」
略无即使已经满身疮痍,仍未表现出丝毫的怒气、焦躁或恐惧。他的眼神依然如同白刃般锐利,并且透露着如剑般的强韧意志。
迎着略无视线的杰诺吉欧,像是在确认什么似地朝他打量起来。
「先前你曾经试图让世界能够彻底改变,而我们所要创造的世界,和你所描绘的世界是很接近的……如果到了那个世界,你应该也能够充分享受到你所冀望的乐趣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就先乖乖地躺下去睡个觉,之后再到我们创造的世界好好享受扮演勇者的游戏,这样不是很棒吗?对于直到最后仍然能够站得起来的你,我想表示一份敬意,所以才这么提议——你意下如何呢?」
原本应是蔑视他人且充满侮辱意涵的台词,杰诺吉欧却用带着敬畏的语气说道。
略无慎重其事地犹豫了片刻后,接着转头望向身后的爱丽丝。
「……略无。」
看着面露不安的爱丽丝,略无对她投以温柔的微笑,接着再次转身面向杰诺吉欧,并且用半开玩笑般的口吻开口回应。
「毕竟我还只是个小孩而已。再说,事到如今,我实在没办法舍弃在这里打倒你的乐趣。」
略无脸上挂着讽剌的笑容,事不关己般地说道。直到不久之前,自己应该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才对。
「而且,就算我已经失去了命运——」
略无的脑中瞬间掠过一个并非受到命运驱使,只是凭着自身想法挥剑的身影。
「我仍然是勇者!」
他一鼓作气地将剌进瓦砾堆中的大剑拔出,在轰然声中挥砍而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刹那间即将命中目标的斩击,却被杰诺吉欧肉体中窜出的无数触手所组成的障壁阻挡住了。
「即使狼狈地挣扎,也不愿意舍弃过去的光荣是吗——勇者大人!」
锋利且尖锐的剑刃虽然一度斩断了无数的触手,但和先前一样,斩击很快地遭到了从体内迅速萌生而出的新触手挡了下来。
「——喂,杰诺吉欧。」
然而,即使剑刃遭到阻挡,略无仍冷静地主动向杰诺吉欧搭话。
「你为什么要阻挡我的剑?」
略无露出十分强势的笑容,望着藏匿在漆黒障壁深处、戴着白色面具的异形。
「你只要像先前一样,用你的身体接下攻击不就行了?有必要特地阻挡吗?你这么做的话——
「————哈!」
「——反而会让我更想把你大卸八块!」
略无大吼一声,同时收回大剑,并且敏捷地向后跳开。
「——蜜丝丽!」
跳向空中的略无一边调整姿势,一边大喊着银发少女的名字。两人并未先行演练过战术,但是,同样是长期待在战场,和不同的敌人交战的两人,依然分毫不差地接收到彼此的意思。
「唔——我知道,Ragnarek……!」
略无看见了全身焦黑且伤痕累累的蜜丝丽,她虽然依旧双膝跪地,不过手中仍紧握着〈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
——装置在灾厄之刃上如同下颚般的炮口一此时已经对准了眼前戴着白色面具的异形。
「烧尽一切吧——〈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
一道巨大的闪光宛如贯穿空间般飞驰而去。蜜丝丽则像是无法承受反作用力似地,在释放出紫炎炮击的同时,整个人也不支倒地。
但是,她所放出的紫色火炎依旧毫无偏差地前进,并且准确地击中了杰诺吉欧。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顿时迸散开来。
「杰诺吉欧一一一」
略无紧接着举剑,朝仍缠绕着热气和烟雾的杰诺吉欧挥砍而去。
「〈奉龙的祭祀人偶〉……!〈斩断末日者〉……!呵呵,看来你们打算无止尽地挣扎下去呢……!」
杰诺吉欧的声音断续地从弥漫的尘烟中传来。
即使承受了〈蒙屠戮祝福而噬血之魔刃〉的一击,杰诺吉欧依然存在。不过,他终究无法维持着毫发无伤的状态,阻挡攻击的异形触手所组成的墙壁,已被烧掉了大半。紫炎及爆炸所造成的重创似乎已令他无法在瞬间再生。
略无走到了身体呈现着中空状态的异形身旁。
「就由我——斩断你那永远不死的身躯吧!」
〈献给圣别誓言之宝剑〉以屠戮之势,朝着杰诺吉欧的身体奔驰而去。
「哈!」


杰诺吉欧豪迈地摊开双手,以欢喜无虑之姿接下了略无的斩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间开始歪斜分裂,整个世界也如同发出尖叫声般地扬起阵阵诡异的声音。


——而引发这一切的,竟只是区区的两把剑。


这正是由解放了毁灭奇迹的漆黑长剑,以及寄宿着救世使命的大剑,两者交锋时所形成的声音。
至高无上的奇迹和最强的奇迹彼此互不相让地正面对决,因此扭曲了世界的法则。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引发了原本不可能出现的现象。
在世界核心显得摇摇欲坠的危急状况中,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回荡着。
「不拥有任何的命运,但却始终苟延残喘地活着,寄宿在一名平凡人类体内的〈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绝对睿智〉的奇迹……——原来如此,真是复杂而棘手的存在(ExistNoise)——……杰诺吉欧。」
既非光明,亦非黑暗的一道光线划过眼前,令玖朗的视线恢复了正常。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举着〈篡夺闲适神的神权之剑〉的伊甸。
「……呜!」
接着,一鲜血突然从玖朗喉咙深处逆流喷出,使得呼吸顿时受阻。漆黑之刃刚才深深地剌入了玖朗的右肩。
视线之中捜寻不到〈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的样貌。因为白银之剑已经化为粉尘,失去了剑身,如今右掌还能感受到的只剩下剑柄的触觉了。
伊甸一边将现存的漆黑长剑从玖朗的身上拔出,一边呢喃着:
「〈救世执行者〉拯救世界的奇迹,和〈世界逆行者〉对抗世界的奇迹……两者都将消灭——是吗……」
当他拔出〈篡夺闲适神的神权之剑〉时,整把剑也随之粉碎四散。
伊甸慢慢地垂下视线,注视着自己的胸口。
「最后能留下的——只有你的灵魂之剑啊。」

——伊甸的身体已被一把钢色的利刃所贯穿。

「我……终于剌中你了呢,伊甸。」
玖朗的左手掌紧紧地握着剑柄。
玖朗手中的剑,正是只为了斩杀而存在的心之结晶——与〈因神意而疯狂的百兽之剑〉同化,并且融合了奇迹的具象化灵魂。
钢色的剑刃越过了由白银之剑所切斩开的不可侵的障壁,并且成功地触及到了伊甸的身
「我——身为【奇迹结晶】的我,竟然会被区区的个人意志(奇迹)所斩断?」
伊甸遭到贯穿的身躯,宛如理所当然似地连一滴血都没流下。
然而,玖朗的剑确实地贯穿了象征著名为伊甸之存在的「奇迹」。
「纯洁血统者……不,你只为了一个人,就愿意连同世界一并拯救吗,人类?」
明明已经被彻底地贯穿身体一但伊甸依旧还是老样子。
「区区的人类——微不足道的意志。」
伊甸缓缓地将身体抽离后退。
而玖朗并未追击。
「只是,这把真实之剑……——我愿意接受贯穿我身的屠杀之意。」
伊甸对于即将到来的毁灭并未表现出丝毫抵抗,而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他的嘴角泛起微笑,看起来就宛如放弃了原先所追求的目的一样。
——又彷佛只要有眼前的片刻,就已经获得了充分的满足。
「——伊甸。」

伊甸的身影从视线边缘掠过。
由于斩裂了【奇迹结晶】,使得数以千计的奇迹顿时飞散开来。原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中的奇迹,也宛如融解般地就此消失无踪。
——幻想终将回归于幻想之中。
「最后告诉我一件事,〈不死之身〉——……不,矢上玖朗。」伊甸用始终未见变化的声调喊了玖朗的名字,并且提出疑问。
「——你到底是谁?」


——并非为了世界?只是为了单一个体而勇敢奋战之人。
——起身对抗〈世界逆行者〉,并且贯彻自我意志的存在。
——未曾拥有过英雄或勇者的称号,也没有背负任何命运或奇迹的平凡人类。


「我是——」


玖朗向着逐渐消失的伊甸作出了回应。
他的答覆既是誓约的内容——同时亦是玖朗自身的意志。


「——我是钢音之剑。」





略无使出浑身解数砍下的剑刃落在杰诺吉欧的身上,宛如要将那狂妄的笑声彻底粉碎一
样略无的斩击重重地压落在杰诺吉欧的身体上,使他不堪承受地节节后退。
正当略无摆出准备追击的架势时,突然觉得视野角落有点异样。
「……光?」
随着这感觉,有道光线——日光直接射进了略无的视野之中。
看来天似乎亮了,旭日已经东升。但是,略无并未对时间流逝之快感到讶异。
因空间异常而生成的黑云,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无踪了。
「这场异常全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所造成的吗……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子啊。」
略无将自然地往上仰望的视线收回,在不知不觉之间,杰诺吉欧凋零的身体也已经再生完毕。
眼前的杰诺吉欧已不像是先前那最终异形的可憎样貌,而是像勉强将自己塞进人类造型的模具般,披着原本的黒色外套并戴起白色面具。
看见再生成原本模样的杰诺吉欧,略无也再度燃起熊熊的战意。然而,面对充满斗志的略无,杰诺吉欧干脆地摇了摇头。
「看来似乎已经落幕了呢……愉快且充满乐趣的飨宴只能到此为止了。」
杰诺吉欧用既像是嘲讽,听起来又似乎带点遗憾般的语气陈述着。
「——你想逃走吗?」
「这里就是我的终点了,〈斩断末日者〉——不过我真想不到,你竟然到现在都还能够站着呢。」
面对异形语带挑衅的话语,略无也不甘示弱地回讽。
「你难道不知道吗,杰诺吉欧——直到胜利为止,勇者都会屹立不摇。」
「那我还真是失礼了呢——勇者大人。」
杰诺吉欧伸手触摸自己的白色面具,但手掌却顿时崩塌消散。
「——那就是你的『死亡』吗?」
「非常遗憾,我是不具有『死亡』资格的……不过,我确实无法保有现在的模样了。『这次』的存在看来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呢。」
杰诺吉欧回答着,但听起来却像是在谈论他人的事一样。
「啊……真是太快乐了!不晓得是否还有机会,能够和仅有短暂生命的你命运交错呢……」
杰诺吉欧感慨良多地慢慢环视着周围。
此时,他脸上的白色面具开始出现了龟裂,并且从边缘开始缓缓地剥落飘散。不晓得是否
只是偶然,在白色面具上生成的其中一条较大的裂痕,一瞬间看起来宛如满心开怀的笑容一样。
杰诺吉欧用即将完全粉碎的白色面具直视着略无、蜜丝丽、爱丽丝、华月—以及众人身后遥远的彼方,并且道出了告别的话语。
「如果能在未来某天的某个场所再次和各位见面,将是我无上的幸福——到时候再让我们好好地享受那段时光吧。」
不死者依然维持着不死的状态,只是无法再继续保有当下存在的形体,最终消逝散去。
白色的面具、黑色的外套,以及漆黑的肉体……所有的一切都如烟雾般纷散消失,曾经存在的一切犹如幻觉般,连丝毫的尘埃都未留下。
「……我也玩得很开心呢。」
略无使劲地将大剑再次插入大地之中,用祈祷般的语气呢喃道。
「略无!」
一阵呼喊声划破了好不容易造访的寂静。
从声音推测出对方身分的略无,才一回过头确认,视线就立刻遭到了遮蔽。
「啊啊——略无、略无……!」
「——爱、爱丽丝!发、发生什么事了!」
回过神时,略无才发现自己正被一股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包覆着。
略无慢了一拍才厘清眼前的状况……原来是爱丽丝二话不说地冲上前抱住了自己。此时,略无也不自禁地脸颊泛红,于是他急忙发声说话,藉此掩饰自己的窘态。
爱丽丝察觉到略无不知所措的举动,才连带发现自己的「逾矩行为」,立刻慌张地把紧贴着略无的身体退开,雪白的双颊也瞬时染上了红潮。
……看来她的行动似乎也是无意识的。
虽然爱丽丝向后退了开来,但是她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抓着略无的身体。
「对……对不起,略无。呃……可是…………真是太好了呢。」
爱丽丝一边试着让心情沉淀下来,一边支吾地道出话语。
「爱丽丝……」
略无像是想隐藏住害矂的情绪似地,伸手抓了抓头发。
接着,他微微地将视线撇开,并且用理所当然似的得意语气大声问道:
「我变得比较像勇者了吧?」

「欸,镜火,玖朗他们应该没事吧?」
在距离略无等人稍远的位置,用剑刃拨散了雾气的蜜丝丽向华月问道。
「嗯……从天空的模样看来,情况似乎已经控制住了。」
华月双手叉腰,仰望着天空说道。
原本宛如要覆盖住整个世界般的黑云,如今已经不见踪影。黑夜在不知不觉间退去,取而
代之的晴朗天际染上了一片青蓝色。
「那么,我们快点去找玖朗他们吧!」
蜜丝丽拉起华月的衣袖,兴奋地指着破碎道路的前方。即使满身疲惫且遍体鳞伤,蜜丝丽依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不断地催促着华月。
华月轻轻地敲了敲蜜丝丽的头作为回应。
「真是的……你又不是毫发无伤,先稍微休息一下吧。没必要那么急。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就慢点再过去吧。」
「嗯?为什么?为什么嘛?」
「因为……你自己看吧。」
华月意有所指地望向略无和爱丽丝。两人此刻正双双面露羞涩的表情,像是在谈论着什么。
「就像那边的状况一样,我想玖朗小弟现在应该也很努力吧……所以,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多给他一些时间吗?」
华月再次仰头望向晴朗无云的天空。
「——我说的对吧,钢音?」
虽然她并不知道两人目前的状态,但这片天空令她打从心底认定两人平安无事,华月在心中如此想着。





晴空之下,玖朗和钢音以相互倚靠的姿势坐在地上。


「……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一片寂静之中,钢音始终注视着地面,喃喃自语地说M。
「……钢音同学?」
被话语所吸引的玖朗忍不住窥探她的侧脸。
接着,钢音将脸转向玖朗,两人四目相接。钢音目不转睛地视着玖朗,一边缓缓地接着说道:
「为什么——我会一直被你守护着呢……」
她美丽的眼瞳随之闪起了泪光。
「一直以来,我都必须守护着某些事物……必须去拯救某些人。因为那是我的命运,也是我应该去实践的义务!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办法……去守护我最想守护、最想要拯救的人?为什么……你会因为我的关系,一再碰上这么危险的事呢!」
钢音带着感叹的情绪喊道,并伸出自己的手,轻触玖朗满是伤痕的身体。她丝毫不在意他满身脏污的血渍,只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看起来就像是在确认玖朗所受的伤一样。
——接着,她的双眸缓缓地落下了眼泪。
「玖朗,对不起……我——」
「钢音同学。」
面对含泪向自己谢罪的钢音,玖朗立刻出声阻止。
他将手放在钢音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轻轻地握住。接着,他透过掌心的感觉,确认起身旁纤瘦少女的存在。
「——玖朗。」
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后,玖朗才对着钢音道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到底在说什么呢?我……我才是被你所拯救的人。一直以来,你总是陪在我的身边……一直拯救着我。」
看着自责不已的钢音,玖朗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她没有认知到的事情。
听见玖朗这么一说,钢音顿时语塞,试图寻找话语回应——但最后仍打消了念头,只像是呢喃似地挤出了简短的一句话。
「——……谢谢你。」
那是不针对任何特定事物,纯粹发自内心的话语。
接着,钢音宛如要将刚才的话语刻印在心似地,稍微间隔了片刻后,才又接着说出另一句话
「——……对不起。」
钢音垂下双眼,在碰触着玖朗身体的手掌上使力。
「钢音同学……?」
玖朗无法理解她道歉的理由,只能看着低头的钢音。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钢音正不停地颤抖着。
看见不知所措的玖朗.钢音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她慢慢说出那声道歉所代表的意思。
「……玖朗,你很强。即使我不继续守护你,我相信你也没问题的……所以……既然如此,我就应该离你而去才对。我背负着必须永远战斗下去的命运,从你身边消失才是为了你好……」
钢音断续地将难以压抑的心情转化为言语。
「只要我不在的话,你应该能过得更幸福才对……!」
钢音抬起满是泪水的双眼,一边注视着玖朗,一边将无法抚平的情绪倾吐而出。
「……可是,我一定做不到。」
钢音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要我别再和你在一起……我…………我还是做不到。」
她的声音十分微弱,像是在乞求对方谅解一样。
「钢音同学。」
玖朗无比爱怜地将钢音拥入了怀中。接着,为了接收她的心意,也为了解开令她痛苦不堪的误会,玖朗开始缓缓道出自己的心声。
「什么叫做你不在的话,我就能过得更幸福……请你不要随便乱说。」
玖朗面露困扰的表情,望向钢音。
「钢音同学能待在我身边,才是我的幸福不是吗?」
他刻意用轻松的语调,开玩笑似地对钢音说道。
「可是,玖朗……!」
钢音虽然还想要说些什么,玖朗却抢着同时说道:
「如果钢音同学非要说不和我在一起,我才会变得更幸福的话——……我、我会觉得很难过的。」
玖朗起初带着坚定的气势道出话语,到了最后却像是顾虑起钢音般,用探问的语气说着。
一旦钢音肯定了这样的说法,玖朗必定会难过到活不下去。
听完玖朗的话,钢咅瞬简瞪大了双眼,并且察觉到玖朗其实是借用了自己刚才的说法。她先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敁后才像是放弃般地回望着玖朗。
接着,她垂下双眉,像是在闹别扭似地呢喃出声。
「你……你真的很狡猾耶。」


两人互视了好一会儿,然后玖朗才再次向钢音提问。


「钢音同学——」
玖朗一边环顾着四周的状况,一边像是重整心情般地,用最率直的话语向钢音传达自己的心意。
「我一辈子都不打算离开你的身边。」
玖朗回忆起自己过去曾经在这个地方被钢音如此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下去吗?」而当时自己也曾发誓要一辈子待在她身边。
而如今,再度来到同样场所的玖朗,主动向钢音提出了相同的问题。
「钢音同学……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下去吗?」
两人的角色——和当时互换了。
「……玖、玖朗,我之前就说过了,你这么问的话,听起来就好像,呃…………拜托你不要说出那种会让人误会的——」
钢音并未将脸转开,只是稍微撇开视线,双颊也明显地泛红。
听着钢音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玖朗再度直率地倾诉起心情。
「钢音同学……我能够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玖朗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钢音的肩膀。
「我——」
他宛如下定了决心似地,紧接着说道:
「我喜欢你。」
玖朗将存在于自身之中,再也无法压抑的心意倾吐而出。
而接收到玖朗心意的钢音,在过了半秒之后,双颊变得更加赤红。然而即使满脸通红,她仍用笔直的视线正面回应着玖朗。
「我也——」
微颤的嘴唇娓娓地道出了自己的心意。
「喜欢你。」
一两人之间的距离,此时也自然地拉近。
「我想要待在你身边。」钢音的回应,令玖朗的心感到了无比的满足。
她依然断续落着泪珠的双眸,此刻悄悄地闭了起来。


玖朗和钢音宛如被彼此的存在所吸引一样——亲吻了对方。
这不是为了引发奇迹,也并非为了要拯救任何事物,只是为了让无法化为言语的思念能够交会而送上的深情一吻。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9 22:45 编辑


终章 我俩永不分离

「喂,玖朗,你不回去吗?」
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不知为何似乎十分地遥远。
「……我睡着了吗?」
玖朗一边擦着惺忪的睡眼,一边确认起自己的状况。看来自己似乎是趴在学校的桌上睡着了
「……原来……还没放学吗?」
他稍微移动视线往黑板上方的时钟望去,指针依然指着上午的时间。
「才不是那样呢,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而且只有第二学期的开学典礼,已经可以放学了吧!」
朋友御堂戒司站在一旁吐槽着玖朗,他的左手还抓着已经作好回家准备的书包。
「话说回来,今天明明只有开学典礼和班会时间而已,真服了你,还能睡成那样。」
被御堂语带感叹地这么一说,玖朗也跟着想起了许多画面。正如同他所言,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竟然能够睡得这么熟,连自己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不过,暑假才刚刚结束,昏昏欲睡也是正常的反应啦。只是你实在也太夸张了点……」
「……昨天我接到了一通意外的电话,结果整个晚上都睡不好。」
玖朗一边回想着理由,一边将想到的内容化为言语。而御堂则像是在想像该画面似地,蹙着眉头朝玖朗靠了过来。
「喂喂,你该不会是……和九季塚学姊用电话聊通宵吧?」
「呃,御堂,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啊。如果真的有那么多话要说,我就会直接去找钢音同学了。」
「………………好好,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行了吧。嗯?不过既然是这样,那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
「嗯?啊啊——」
玖朗看着表情莫名呆滞的御堂,正准备回答时,身后便传来一阵类似怒吼的声音。
「御、堂!你竟然打算就这么回去,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玖朗的青梅竹马真抚紧接着走进了教室。看来她似乎有事要找御堂算帐的样子,但御堂本人好像完全摸不着头绪。
「咦?我?有、有什么事吗,奏月?既然开学典礼都结束了,当然就只能回家了啊?一般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吧?所以我要回去了喔?」
「……说的也是,一般来说的确是这样。可是,你例外。」
御堂所主张的基本权利,却被真抚面带笑容地彻底否定。
「我、我是例外吗?」
「嗯。」
「为什么偏偏只有我的人生难易度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
「呢——…….奏、奏月同……学——啊………………啊啊啊!」
就在御堂看似快要失控之时,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大叫起来。
真抚看见御堂的反应,则是用叹息般的视线望着他狼狈的模样。
「学、学生会干部的……那件事吗?」
御堂身体不停颤抖,用畏缩的语气向真抚探问。
看着御堂故意似地作出如此夸张的反应,玖朗不禁猜想,他口中的「那件事」,指的应该就是学生会干部的集会。
……暑假才刚刚结束,要举办集会也很正常。加上第二学期学校有许多例行活动,因此要讨论的事项想必相当多才对。
不过话说回来……玖朗再次望向眼前的御堂。直到现在一玖朗还是难以相信这家伙是学生会的干部之一,或许连御堂本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说不定。
只是,从刚才的对话听起来,以及就玖朗所观察到的状况来看,他八成没有好好地在做事。
「等一下!为什么是奏月你……啊,对了,我知道——呜噗!」
「……你少在那边多说废话!你每次每次开会都想跷掉,所以学生会干部的学长姊才会在我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就把监视你的任务丢给我,不是吗!」
真抚给了想辩解的御堂一记直拳,并且怒气冲冲地吼道。
……不过真抚也真是辛苦呢。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可是,奏月同学,我刚刚才想起来,今天的召集——不对,应该说集会,不是应该到傍晚才结束吗?因为我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也没有带中餐来耶……」
「嗯,不用担心。」
「你、你愿意赏我一点食物吗——」
「别担心。」
「……呃,奏月……同学……?」
「总而言之,你只要去参加集会就行了。」
「怎、怎么这样!」
真抚的脸上堆满笑意,同时一把揪住了御堂的衣领。而御堂则像是举白旗般无力地垂下了头。
「……那么,我就把这家伙带到学生会会议室去罗。」
「嗯,快去吧。」
「那我们先走了,帮我向钢音学姊打声招呼吧。还有……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要好好加油喔。」
在真抚临去之际,不知为何又多加了一句鼓励的话语。
玖朗突然听到这句话,正想问清楚真抚的用意时,她却已经将御堂连拖带拉地带出了教室。
「……真拿她没办法。」
玖朗不禁望着察觉到自己内心想法的少女,独自这么呢喃。
在司空见惯的吵闹场面告一段落后,玖朗也慢慢地收拾物品,向窗外眺望了一眼。
玖朗想着今后的事一于是便像是要调整心态似地作了个深呼吸。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另件事。
(对了。)
他的视线望向远方的彼御车站。
(那家伙说过今天有其他的约,学校这边真的没有关系吗?)
玖朗为身在远方的少年浮现了多余的担心。





「真是的,那个人果然和给人的印象一样不守时呢。」
略无坐在彼御车站前一间咖啡厅里的座位上,喃喃自语地抱怨着。他用手肘撑着下巴,眺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依然迟迟不见和自己约好的人。
「看来对方好像还没出现呢。」
当略无不晓得叹第几次气的时候,去点饮料的爱丽丝像是要来换班似地走了过来。
「是啊……明明是对方约我出来的耶。」
爱丽丝彷佛要安抚嘴上不停抱怨的略无一样,将买来的冰咖啡放在他的面前。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就慢慢等吧,略无。」
「也没其他办法了……嗯?」
略无将自己的视线从咖啡厅外头移向手边的冰咖啡,并且察觉到一件事。眼前的冰咖啡已经加了奶精和糖浆。
「我帮你放了三包糖浆喔。」
「爱丽丝——我……」
略无蹙起眉头,像是要开始抱怨一样,但爱丽丝只是带着微笑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喜欢喝甜的。不需要忍耐喔。」
「………………好吧。」
爱丽丝说完,也跟着优雅地坐到了座位上。而略无则是放弃了反驳,轻啜了一口甘甜的冰咖啡。顺道一提,爱丽丝喝的是黑咖啡。
「真是的,开学典礼一结束,我就立刻到这里来等了耶。」
略无吐了口气后,又开始对迟迟未出现的对象抱怨了起来。
「呃……略无。」
看着半放弃地眺望着周边一带的略无,爱丽丝忽然有些难以启齿似地开口问道。
「关于开学典礼的事……今天真是对不起,我竟然跟着你到了学校门口。」
「咦…………喔,那件事啊。」
略无一边抬高视线望向爱丽丝,一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爱丽丝之所以畏缩地向自己道歉,正是因为她今天跑到了校门口等自己的关系。虽然说只不过是在等人,但光是看见一位金发碧眼的绝世美女伫立在校门前,就足以在小孩之间引发一场大骚动了。
「我、我没有想到会引起那么大的骚动……应该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那么失控……」
「……是因为我考虑得不够周全,才会变成这样,你不需要放在心上。而且说是騒动,也不过是一群小孩在起哄而已。」
略无丝毫不顾虑自己的外表同样也是个小孩,只是单纯地为爱丽丝化解着忧心。
「……谢谢你愿意这么说。」
她的表情尽管满是歉意,可是听完略无的话后,总算放下心似地吐了口气。
「虽然今天让孩子们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景象——但你不要忘记,因为你实在太美了,所以很容易引人注目……我劝你要有所自觉比较好。」
略无用单手拿着冰咖啡,极其自然地告诫着爱丽丝。
爱丽丝则是用双手捧着咖啡杯,瞬间僵住了动作。那美丽的脸庞顿时染上了一片桃红色泽。
「……?爱丽丝,你怎么了?」
「没事!啊、呃……谢谢你。」
「?」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时刻。
爱丽丝不知为何显得十分紧张而无法开口说话,正好喝完了冰咖啡的略无便望向她
「爱丽丝。」
略无认定两人独处的时间正好是个绝佳机会,于是主动开口向她搭话。
「怎么了吗,略无?」
此时爱丽丝也终于恢复成平时的柔和神情。
看着面露微笑的爱丽丝,略无开始道出先前没能传达给她的话语。
「那时候——当我决定要放下圣剑的时候,不是对你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吗?」
「……别这么说!身为侍从,当时我所说的话,也一样逾越分际……」
「不,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那时候我没有说出口的话而已,所以你就让我说到最后吧。」
略无制止了想要垂下头道歉的爱丽丝,并且发出了命令。
接受了命令的爱丽丝只能笔直地注视着略无的双眼,静待他的话语。
然而接下来,略无却只用简明扼要的一句话道出了誓约。
「——你就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吧。」
爱丽丝仔细在心中思索略无的话,然后才作出了回应。
「——遵命。」

「欸,镜火,这就叫做告白吗?」
「嗯,真的要说的话,应该比较像是求婚吧?」

略无和爱丽丝动作一致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华月和蜜丝丽则像是在等着机会出场似地站在那头。
「哎呀,我们迟到真是太好了呢。如果再多迟到一会儿说不定会更好……真是令人难以取舍呢。」
「华华华、华月小姐!还有蜜丝丽小姐!你、你们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爱丽丝明显露出动摇的神情,喊着在一旁等候着的两人的名字。
「你就当成我们刚刚才到吧,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华月像是在捉弄爱丽丝般地说着,并且伸手拉开椅子。
「欸、欸、镜火!让我去点餐嘛!」
蜜丝丽一边摇曳着银色的秀发,一边拉住华月的袖子要求着。华月则像是习惯似地回应着「好好,你快去吧」,并告诉蜜丝丽自己要点的东西后,就让蜜丝丽自行离开去点餐了,而少女也立刻喜孜孜地朝着柜台的方向跑了过去。
「……既然迟到已经是事实,现在生你的气也没意义了。不如快点告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略无刻意地咳了一声,恢复正常表情后,便对刚坐到椅子上的华月开门见山地问道。
「咦?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呀?我只是在想,难得认识了你们,不如就约你们出来聊聊天一顺便加深彼此的友谊……毕竟要珍惜得来不易的缘分,好好交流嘛。」
华月用手肘撑着桌面,双手十指交叠,侧着头说道。
看到华月装傻的模样,略无则是露出傲然的笑意。
「……只是聊天是吗?嗯,既然如此……那就来聊聊我们所谓的『日常』话题吧。」
略无也同样不甘示弱地回应着。
华月则像是恶作剧一样咯咯地笑了几声。
「好的——」
接着,她一边乐在其中似地继续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张照片放到了桌上。
——略无和华月先是互换了个眼神,然后便对彼此露出了笑容。
「也就是对我们而言,有些不可思议的『日常』话题,没错吧。」





「钢音同学!」
「玖朗。」
放学后,在楼梯的转角处碰面,可说是两人每天固定的行程——虽是如此,但今天才只是暑假结束后的第一天,因此像这样会合也算是相隔许久。
或许正是因为很久没有这么做了,使得在那里等待的钢音似乎显得有些害羞。
玖朗走到了伫立在那头的钢音面前,并且对着她露出微笑。
在依旧刺眼的阳光下,风轻柔地吹拂而过,拨弄着钢音那头美丽的黑发。
玖朗不禁出神地望着她的笑容。
由于紧张的关系,使得玖朗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虽然经常因为出神地注视着钢音而感到紧张,但此刻的紧张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这样的自觉也令玖朗的紧张程度跟着向上攀升。
「……怎么了吗?」
「没、没事!没什么啦……」
「……?是吗?那我们走吧。」
「……啊,等一下!钢音同学丨.」
玖朗差点向前扑倒似地,叫住了动作自然地跨步往前的钢音。
钢音虽然感到不知所以然,但仍停下脚步并转过身面向玖朗。接着,她并末开口细问理由,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玖朗接下去的话。
玖朗在心中感谢着钢音的温柔,并且做了个深呼吸来缓解紧张后,才缓缓地道出想说的话。
「呃,就、就是……其实我昨天晚上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我的亲戚打来的……」
「……玖朗的亲戚?」
「是的。对方是在我升上国中前负责照顾我的人,就是我过世妈妈的姊姊和姊夫。」
「……!」
听到这里,钢音的表情瞬间掠过了一道黑影。玖朗察觉到钢音的反应,立刻像要解释并非「那件事」似地抢着接话。
「不、不是那样的!我要说的不是会让钢音同学不舒服的事!只是,阿姨他们说很久没有见到我了,所以想找我一起吃个饭。虽然是事出突然的邀约,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希望就在今天中午碰面。」
玖朗说明着昨天在电话中和亲戚所谈的内容。
阿姨他们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市区,抱怨玖朗是个鲜少露面的冷漠男生,甚至在玖朗升上高中后都还没机会好好见个面,最后便说好了一定要碰面。
总而言之,这可算是玖朗不善交际所惹来的麻烦。
「这……这样子呀。那么,等一下你就要去和他们见面了吧?」
钢音理解了事情始末,跟着露出了释怀般的表情。
「那么,我们只能一起走到半路而已罗。别担心,今天的午餐我会自己处理的——」钢音依旧体贴地对玖朗说着。
当学校没有提供午餐时,玖朗总会到钢音的家里做菜。因此钢音也认为,玖朗应该是为了今天「没办法煮午餐」一事而主动向自己道歉。
然而——
「呃,钢音同学,我想你可能有点误会了……我很高兴你那么期待我的料理,当然对于今天没办法帮你做菜这件事,我也觉得很抱歉……」
玖朗一边为钢音解释着可能的误会,一边有些不得要领地说明着。
不过钢音会误会也是情有可原。因为玖朗始终没有将最重要的事说清楚,也无法切中要点地说明。
「……——啊!」
钢音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静待着玖朗的「答案」。
玖朗则是反覆几次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后,才像是重新摆好架势似地做了三次深呼吸……并且有了最后的觉悟。
玖朗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由于玖朗的话省略了些许内容,使得钢音一开始还无法联想到他所指的究竟是哪件事。


……玖朗接下来要去和亲戚共进午餐。
……他希望自己和他一起去。
……他希望自己陪他一起和亲戚共进午餐。
……对于失去了父母的玖朗而言,对方就相当于照顾他长大的父母。
……他希望自己和相当于父母的亲戚一起共进午餐。
钢音就像是要表示自己理解了玖朗的话一样,双颊一口气变得无比通红。
「为、为什么?你不用担心我的午餐也没关系啦!难得和亲戚聚餐,还是不要有外人在场比较——」
钢音似乎有些搞错玖朗的用意,委婉地推辞了他的邀请。但是知道自己也同样红着脸的玖朗,依然不愿放弃地继续说服她。
「我想要把钢音同学介绍给他们认识。因为除了他们之外,我也没办法把你介绍给其他人了……加上机会难得,所以……」
「可……可是,我……」
「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呃,应该说……」
玖朗抓着钢音的手臂,并且用力地摇头。接着,他将自身的希望转为自我意志,修正用词后重新开口邀约。
「——请你和我一起去吧。」
玖朗伴着率直的视线,道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钢音此刻双阵已然湿润,两颊也已经晕红至极限,玖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样的钢音。
钢音——接受了玖朗的想法,并且点头应允。
接着,她用微颤的双唇作出了答覆。
「——好的。」
而玖朗——回过神时,已将钢音拥入了怀中。
「玖、玖朗?J
「钢音同学——真的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钢音不禁惊叫出声,而玖朗则似乎难掩心中膨湃的喜悦。
此刻,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或是周遭如何看待自己,玖朗都已经不再介意。
钢音原本似乎对周围的目光有些在意而显得不太自在……最后虽然看似有点困扰,不过还是接受了玖朗的心意。


互相拥抱了一会儿后,玖朗和钢音才穿过周围的人群,并且快步向前跑去。
两人紧紧地牵住了彼此的手。
两人正走在日常的道路上。
两人所共有的命运,既严峻且无比沉重。

但是,眼前的日常仍是毫无虚假的真实。
令两人结合在一起的,既非命运,也非宿命,而是超越一切事物的深邃思念。「玖朗——我…:?」
钢音将身体靠过来,对着玖朗轻声呢喃。
「能够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即使死亡也无法拆散的羁绊,将两人紧紧地结合在一起。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8 18:33 编辑


后记
初次见面的读者,以及好久不见的读者,大家好,我是无嶋。
承蒙各位购读《钢音之剑》第三集,我由衷地表示感谢。
……想不到竟然来到了第三集呢。
接在第一集、第二集后面的第三集……多亏了各位读者的支持,好不容易才能将作品完成并呈现在各位的面前。
回头想想,我还是有种走过了一段漫长路程的感觉……像是回覆得奖联络的时候,还有第一次开会讨论时,藏在桌面底下的膝盖抖个不停等等的记忆-如今回想起来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呃............最近,只要是我觉得不久前才发生的事,其实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会不会单纯只是我对于时间的感觉变得有些迟钝而已呢……算了,已经过去的事,应该全都是美好的回忆才对吧。
只是,当初从未想过钢音和玖朗的故事竟然能够写到这一步,我真的感到十分高兴。
上一集在动笔撰写前,也曾经碰上许多必须考量的问题,但如今我已经能单纯地觉得「能够写到这里真是太好了呢……」。
可喜可贺……我的心中只有感谢而已。
……另外,我竟然也能够和其他作者一样,体验到在后记写上「角色和故事宛如有生命般地动了起来!」,或是「想不到那个角色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等类似的内容……真是令我感慨万千呢。
总而言之,本作是在许多想法交错纠结,发生了许多事情的背景下所完成的作品。
我认为《钢音之剑》已是一部尽善尽美的故事。
各位读者若能从中获得乐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那么,接下来是已成惯例的谢辞。这次也仰赖了许多人的协助,才得以顺利地推出作品。
首先是责任编辑N。这次也承蒙您在我没有发出哀号的情况下,给了我既确实且恰当的指正,真的非常谢谢您!我深切地认为如果少了您的助力,这部作品必定无法走到这一步。
如果要认真地表达对您的感谢之意,想必即使用光「后记」的页数也不够,因此只能点到为止............再一次向您说声谢谢。
接着是绘制插画的春日步老师。您以既美丽又可爱.同时不减帅气的笔触绘制出精彩无比的《钢音之剑》的世界,真的令我倍感开心。每当看见您所绘制的插图时,我都会不禁心想「这就是我要的场景呢」,并且一个人点起头,然后开心地想着「能写出这本书真是太棒了!」。
另外,我也要向HJ文库编辑部的总编辑和编辑部的各位,以及出版经销相关的诸位人士致上最深的谢意。
谢谢你们。
最后,当然要对将本书拿在手上的各位读者致上我最大的感谢。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呃……第一次写后记时,因为没有经验的关系,所以花了不少时间。但是写到第三次时,我已经能够单纯地确定写后记确实是件相当辛苦的事。明明在动笔前脑中就已经充满了各种想法……为什么写起来会这么辛苦?
只是,我依然认为能够写后记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
和出版第一集的时候I样,我并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但是,我还有许多想要撰写的内容,也还有许多想要描绘的故事,因此当然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努力下去……这是我目前的想法。
而今后的作品如果也能让各位从中获得乐趣的话,我将会感到无比的快乐。
那么,在此向各位道声再见。
期盼着能在下一部故事中和各位再次相见。

二〇一一年11月吉日 无嶋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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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6

10000
天空む城 王爵
前两卷记得是高中时候看的了···真怀念啊|д゚ )

9 年前 0 回復

丿汐白 侯爵
已经事隔多少年了。没想到台版还记得这本书。

9 年前 0 回復

zhaojia2282739 騎士
终于有第三卷了,可是前两卷完全忘了剧情

9 年前 0 回復

李后主 公爵
还记得看1和2的感受,挺喜欢的
感谢录入

9 年前 0 回復

基龙 伯爵
作者新作都出了挺多了台版终于把这书完坑了。。。
当时看了一卷还是感觉挺有趣的。

9 年前 0 回復

wqc19980524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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