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佐真弘]Over Image超异能游戏4终结消失[台/简]这书的主角天真的把我恶心到了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13 10:22 编辑


Over Image超异能游戏4终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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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游佐真弘
插画:さんた茉莉
图源(扫图):xhing7217
录入:wqc19980524
修图:肾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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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影叛离后过了一星期,真白彩被逢坂蓝找出来与绯村水母见面。她们两人都是因为自己的斗争所影响而遭遇事故、梦想受挫的青梅竹马。听到水母说:「……所以啊,阿彩,请你不要为了救我们而不惜改变世界好吗?」后,彩的决心反而更加坚定,赞同彩的匹莉卡、玉求、游回、灰抚和未恋都聚集在他身边。然而《终结消失》绫皓夜云所率领的每个人都是上位等级A-1,那样的绫皓终于出现在彩等人的面前,而且身边还伴随着无法得知其真意的魅影——!崭新的学园战斗动作剧,于此了断!!

「所以,那样的真白同学就由我来拯救。」
「什么——」
在那里的是一周前消失踪影的魅影鬽黑。
有如披上黑暗一般的漆黑秀发,以及像是做好觉悟一般,坚定不移的眼神,她那如小女孩般的面容,散发出宛如战士的霸气,眼前拿命礼貌地低头行礼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鬽黑。

一轴灰抚
桃濑未恋
梦坏游回

「……你在做什么呀。」
「不是啦,因为真白同学最近好像没有精神,所以我打算让他欣赏可爱女孩子们的可爱模样,给他打打气嘛。」


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
真白彩
纪无玉求
魅影鬽黑


Contents
STAGE.16 ◇终结的开幕◆ p11
STAGE.17 ◇突然的开演◆ p20
STAGE.18 ◇开幕以前的故事◆ p136
STAGE.19 ◇闭幕前夕的故事◆ p143
STAGE.20 ◇停滞不被允许◆ pl59
STAGE.21 ◇色彩鲜艳地◆ p211
STAGE.22 ◇活路断得一条不剩◆ p240
STAGE.23 ◇侵蚀,使其结束◆ p250
Epilogue p257








STAGE.16 ◇终结的开幕◆

不管是天空、太阳、雨云、人造物、自然物还是地面,全都是不自然的纯白。
彷佛被神夺去色彩般的世界,建在那样的闹区里的一栋大楼屋顶上,有一位少年灵巧地坐在防止坠落的栅栏上。
他有如在评分一般,俯视在下方街道上展开战斗的两名少女。
暗棕色的头发,划出和缓曲线的眼形,端正的鼻梁,脸上浮现的笑容老成得不像是少年,但却又似乎充满稚气。
少年名叫绫皓夜云。
身上穿的是即使在县内也赫赫有名的升学名校制服,他开心似地摇晃黑色皮鞋,每当皮鞋碰到护栏的铁丝网时,便会发出嘎嘎声响。
少年脸上勾勒出的表情是能令见者为之着迷的柔和笑容,然而他的眼神中却没有笑意,无人能识得隐藏在那双瞳眸深处的感情,至少在场没有。
坐在纯白世界的空虚王座上,少年今日也俯视着玩家们。
看来战局似乎分出胜负了,当然,结果就有如重现少年所预想的一般。
确认战斗结果后,绫皓毫不迟疑地从地上七楼的大楼上一跃而下。
一切都如同预料,所有的事象都在预想之中,少年嘲讽地弯了嘴角,降落在地面上。
该做的事还剩下一件。
那就是排除「企图拯救这个游戏的输家」的伪善者——真白彩。
尽管少年对理想论者的愿望会到达什么样的尽头感到一丝兴趣,他还是踏步向前。
绫皓夜云——《终结消失》不会拯救任何人。

■◇◆?

拥有实体的黑影,将一切事物逐一撕裂,或者斩断。
只见血雾喷飞,散落的鲜血在纯白的柏油路上画出朱红的斑点。
随即对战少女的口中发出强忍痛楚般的呻吟。
「……开什么、玩笑!」
少女按压着流血的左肩,情状痛苦地咒骂道。
她迅速地退后,再踢了立在近处的咖啡厅招牌一脚。那粗鲁的举动固然是因她原本的个性就是如此,但除此之外另有别的事态发生,所以才令她如此激昂。
「——斩断。」
排除一切情感,宛如冰一般令人心底发寒的声音,在雪白的街道上响起。接着彷佛顺从那无感情的咏唱一般,拥有状似刀刃的影子滑过空中,朝她逼近而去,影子的数量为八。
「……什么嘛,这是怎么一回事……绫皓!」
她大声喊叫,不过并不是对着站立在眼前的娇小少女吼叫。
而是向应该正在某处观看着这场战斗的最强【意能者】发出怒吼,不过并没有人回应,而在那段期间,影之刃仍朝少女逼近,彷佛要切断她的身体一般,挥动着锐利的刀刃。宛如黑夜化成蛇形似地,刀刃蠢动着划出阴森恐怖的轨迹。
少女好歹也是A-1第六位,在平时的话,这种程度的攻击,她不可能防御不住。
但是这时却不同,无论她如何以想像防御或攻击,都无法让想像转变成创造;而少女也明白那个理由,因此才会意志动摇,愤怒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呀……!我——」
她的喊叫无济于事,八支刀刃全都招呼到她的身上。
顿时,右手手腕以下,左手手肘以下的部分应声掉落地面,剩下的刀刃,一个剌中咽喉,
一个准确地剌中心脏,伤口缓缓染红,鲜血也自少女的嘴唇流出。
当影子主人消去八支刀刃的同时,大量的鲜血顿时源源不绝地流出。
而失去支撑的少女也随之倒落地面。然后当少女一断气,亡骸便渐渐变成光的粒子,在不到十秒之内,溶入空气消失不见。
游戏结束,看着玩家在『OverImage』这个游戏遭到【退场】的下场后,胜利的少女宛如解开紧绷的琴弦般,轻轻吐了一口气。
在无人的街道上,染成纯白色的世界中,少女——魅影鬽黑一人独自伫立在那里。
置身于常人无法进入、所有颜色皆脱落的《反转世界》里,她以阴暗的眼神,茫然注视着空中。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却带着抹杀了感情般的悲痛感。
此时在那样的鬽黑背后,响起一个人的脚步声。
「辛苦了,并且恭喜你,你及格了,魅影。」
一名少年出现,对她这么说道。他的声音亲切柔和,既像是夸奖自己小孩的父母,又像是为友人的幸福而高兴的朋友,但是听在鬽黑的耳中,却只像是恶魔的声音。
鬽黑缓缓转身回头,尽全力装得毫无感情,抬头仰望着他。
乍看精悍的容貌,面露笑容的脸却又让人感到讨喜。身高明明应该还不到一百八,但是他所散发出的异样氛围,让少年看起来比实际上更为高大。
他的笑容爽朗,眉毛与眼角下垂,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大大地降低人的戒心。
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地洗练,没有多余的动作。
看到那个笑容,大概每个人都会这么想——
他就是以暴君的身分,君临『OverImage』这个死亡游戏的王者。
「你帮了我的大忙。紫瑞她最近正打算率领A级的人反叛我呢,能够在事前防范真是太好了。」
绫皓这么说着,用手拨弄自己暗棕色的头发,黄褐色的眼睛注视鬽黑的双眸。
他的眼神有如清澈透明的水一般,彷佛连内心也要看透似地,让人感到阴森恐怖;鬽黑彷佛在逃避着他的视线,目光朝向地面,随后他又接着说道:
「好了,依照约定,我就迎接你成为新的A-1第六位吧,你已经压过你的仇敌梦坏,排名大大提升了喔,稍微表现得高兴一点儿如何呢?」
鬽黑没有回答,即使如此绫皓似乎也没有不快的样子,他一个人继续说道:
「离开恩人身边已经过了一星期,你还是有所留恋吗?」
听到少年的话,鬽黑的肩膀震了一下,这些许的变化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虽不知道我的言语对你而言有多大的价值,不过我还是要说,你的选择没有错,真白和我,任谁也明白应该要靠向哪一边。」
沉默好一阵子的鬽黑,这时抬起头,有如瞪视一般抬头看着他。
「请你闭嘴。」
即使听到这句充满厌恶与拒绝的话语,他的笑容依然不变。非但如此,绫皓更故意举起双手,对她做出投降的姿势,坦率地向她道歉。
「我向你道歉,不管发生什么事,真白对你而言都是重要的恩人对吧。毕竟你仰慕他到甚至不惜背叛。」
「……最强的【意能者】看来相当喜欢说废话呢。」
随着再次移开视线的动作,鬽黑以冷若冰霜的声音说道。
对此绫皓再一次向她赔罪。
「我再次向你道歉,你似乎把我看成恶魔之类的存在,不过我毕竟还是人类,有时也难免多话,事实上我现在的心情非常兴奋喔。」
或许是已经不期待鬽黑的回答了吧,他宛如自言自语般继续道:
「因为花费长久时间准备好的舞台、对答案的时间,终于要开始了。我之所以持续参加这个游戏,就只是为了对照答案而已。」
虽然对于他说的话,鬽黑连一成也无法理解,但是她也知道绫皓不是正常人。
「来吧,我们开始吧,我答应你,当你达成自己的任务的时候,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鬽黑的心脏瞬间剧烈地跳了一下。
是的,鬽黑也是【意能者】,她也有愿望。与彩在一起的话,那个愿望就无法实现。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以如同背叛恩人的方式,臣服在绫皓之下。
对于这个选择,若说她不后悔,那就是骗人的了。但是鬽黑确信这才是最佳的做法,所以她即使懊悔也不会迷惘。
「要是知道魅影成为A-1这件事,真白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绫皓将手指贴在唇上,愉快地扬起嘴角。那个笑容乍看柔和,却又含有疯狂的气息,令鬽黑感到非常不安。
「夜云真是的,对那个叫真白的人可真是执着呢。」
只听见鬽黑与绫皓之外的人的声音响起,同时有几个人影陆续出现。
现身的是四名男女,加上鬽黑和绫皓,男女的比率是一一比四,每一个都是与鬽黑同年龄或更年少的人。然而,每一个都是鬽黑所远远不及的强者。
接在最初发话的青年之后,一名稚气犹存的少女开口说道:
「浅绯说的没错,不管那个叫真白的人是怎样的对手,用这样的阵容去对付会不会太过头了呢?」
对于这句话,鬽黑也不得不同意。
他这次召集的成员是——
《鲜血红穿》
《透视图缝》
《无神论者》
《瞬蓝残像》
《漆黑锐剑》
《终结消失》
——等六人,其中有五名是A-1,三名是【无理想像】
如果是这六人的话,要让现在所有的参加者都【退场】也是办得到的吧。
身穿休闲衣装,看起来轻佻的青年;畏缩地颤抖着身体,身穿制服的女生;身材娇小,与发箍很相配的女性;拥有模特儿般的外貌身材,却面无表情的少女。
再加上鬽黑与绫皓。在一起行动就会显得极不协调的一群人,但是以【意能者】的势力而言,他们无疑是最强的集团。
带头的绫皓真意如何,只有他本人知道。即使如此却没有人敢违背他,那是因为他们无法反抗,只能服从他的命令而已。
对于少女的提问,绫皓稍迟一会儿才回答:
「不,这样就好。」
听他这么一说,少女也无法再追问,绫皓缓缓地看过全员一遍后说道:
「好了,我们走吧。」
包含鬽黑在内的五名少年少女们,心怀各自的愿望与打算,有如随从一般,跟随在不发语的王者身后。
对于他所说的对照答案的结局会是如何,他们甚至无法预测——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9 16:08 编辑


STAGE.17 ◇突然的开演◆


地上十楼的大楼某个房间里,有个少年站在阳台,仰望多云的天空。
那是否定『OverImags』,决意抹消其存在的高中生真白彩。
仰望天空的他,表情则是和天空一样,愁云密布。
六月中旬,空气彷佛沾附在身上般,令人感到郁闷,让彩的心中更加阴暗沉重。
十年来的青梅竹马纪无玉求、在第二次游戏中最初成为同伴的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在第一次游戏使彩【退场】的梦坏游回,以及国中时期的学妹一轴灰抚和桃濑未恋。不管是在战力上还是以同伴而言,她们都是无可挑剔的少女,然而即使和她们在一起,彩仍是心情不佳,原因是一周前发生的某件事。
魅影鬽黑,视彩为恩人般仰慕的少女,她的叛离对彩的心灵带来不小影响,如果彩的愿望实现,其他所有的【意能者】就无法实现愿望。
非但如此,彩以自己私人的情感为优先,决心做出「在抹消这个游戏的同时,参加者却仍会留有游戏中的记忆」的选项。
正因如此,单单是能够召集到五名同伴,就已经算是奇迹了。鬽黑不表示赞同,就『OverImage』的参加者而言,那反而可说是正常的反应。
但是即使如此,对彩而言,他完全没料到鬽黑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她不惜那样做也要实现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彩不知道。
「你从白天起就一直看着天空,好玩吗?」
只见通往室内的玻璃门被打开,金发碧眼的少女走出阳台。
「……是匹莉卡啊。这个嘛,是不好玩啦。」
匹莉卡穿着热裤和T恤这种轻便的装扮,双手拿着冰棒走了出来,她看到彩的脸后,微微一笑,然后侧着头询问彩:
「哈密瓜和香草口味,你要哪一个?」
「……我都可以啦。」
听到彩这么回答,匹莉卡交互看着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可爱地抿起嘴唇,「唔……」地烦恼了一会儿,最后将香草口味的冰棒递给彩。彩接过之后送至嘴边,而匹莉卡则是站在彩的身旁,背靠着栏杆,舔起冰棒。
「你那么在意鬽黑的事吗?」
「匹莉卡不在意吗?」
听到彩的反问,匹莉卡轻声一笑,回道:「不会呀?」
「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她和你敌对的理由只有一个吧?」
匹莉卡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像是在说这么浅显易懂的事还用问吗?
「就算你那么说我也……」
看到彩摸不着头绪,一脸困惑的样子,匹莉卡夸张地耸耸肩,然后刻意叹了一口气。她冷眼瞪着彩,然后终于开口说道:
「如果鬽黑的思考回路真的和一般的【意能者】相同,那她原先就不会帮助你了对吧?」
「那样说或许是没错啦。」
「我虽然不是直接知道她的愿望,不过鬽黑的行动原理我还是懂的,魅影鬽黑的行动全是为了真白彩对吧?」
匹莉卡的话并不是夸张,只是单纯的事实而已,正因如此彩才会这么烦恼。但也正因如此,匹莉卡才能毫不迷惘地想出解答吧。
彩想起日前鬽黑说过的话。
——所以那样的真白同学就由我来拯救。
对于不顾自己,想要拯救他人的彩,鬽黑曾经这么说道。
如果那就是指这个行动的话?如果说是因为存在彩所无法想像的理由,造成对鬽黑而言,这次叛离才是对彩有帮助的行动呢?

「而且我是说假如喔?假如鬽黑真的背叛了你,与你敌对,难道你就会因为那样而放弃吗?你的理想有那么无足轻重吗?」
「怎么可能呢。」
彷佛就在等待这个回答一般,匹莉卡露出微笑。她绽开带了点坏心眼的笑容,掀动淡桃色的双唇。
「那么那就是答案了吧?烦恼也没意义不是吗?」
彩决定抹消『OverImage』这个游戏的存在。
他无意改变这个想法,也不可能放弃。
明明已经有了答案还为那个问题烦恼,那的确没有意义。
彩并不是鬽黑,无法揣测她的真意,不过彩知道她不会真的对自己怀有敌意。既然如此,那不就足够了吗?
彩只能接受现实,勇往直前不是吗?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彩将冰棒从口中抽出,视线移向匹莉卡。
她如金线般的秀发随风飘逸,有如蓝天的眼眸注意到彩的视线。
「什、什么啦……」
「谢谢你,匹莉卡,你帮了我的大忙了。」
彩对她温柔地微笑,表达感谢之情,看到他的笑容,匹莉卡不知为何脸颊泛红,目光避开彩,楚楚可怜地把玩着吃完冰后剩下的棒子。
「这种事不算什么……」
回想起来,自己多次得到她的帮助,一周之前,她也对彩的愿望表示赞同,明明她应该也有自己的愿望才是。
「这么说来,匹莉卡的愿望是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匹莉卡的表情为之一僵,她目光看着地下,露出尴尬的表情,口中发出分不出是「呜?」还是「啊?」的苦恼声音,最终低下头去。
「不,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随即彷佛要打断彩的话一般,匹莉卡的话声盖过了他。
「如、如果你不笑我的话,要我告诉你……或许也可以。」
再次转向彩的是湿润的苍冰色眼眸,脸颊则是染上羞涩之情。
仅仅如此就能体会得出,她说这句话时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没问题,我不会笑你的。」
所以彩也像是回应她一般,真挚地与她面对面。而面对那样的彩,匹莉卡注视着他的双阵,好像在评断是否可以相信他,又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一般。
之后大概过了十秒吧,匹莉卡忽地轻轻吐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看来她似乎相信了彩。
她张开双唇,彩则是凝神倾听。然后——
「我的愿望是——」
然而匹莉卡的告白却无法说到最后,便在中途被打断了。
被一道突然响彻四周的少女叫声打断了。
「…………刚才的叫声是怎么回事啊。」
匹莉卡非常不悦地抱怨道。
就算错不在声音的主人,但是那道叫声确实盖过了匹莉卡的话声。
「……这个嘛,那是灰抚的声音吧。」
说起来彩与匹莉卡所在的阳台,本来就是属于梦坏游回所住的大楼。
彩等人以在结束『OverImage』之前,都以游回家为据点,外出之际也尽可能集体行动为方针。因此目前六个人才会全部都聚集在游回所租的房间内,所以听到双马尾的学妹——灰抚的声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那不是叫声的话。
匹莉卡明显地鼓起脸颊,表达她的不满。
然后她重重叹一口气,垂下肩膀。
「唉……算了啦。」
「咦?不,可是……」
「你很在意学妹的叫声对吧?我的事下次再谈吧。」
察觉了彩的心事,匹莉卡放弃继续话题似地走回屋内。
彩尽管多少感到困惑,还是跟在匹莉卡的后面,前往叫声的源头。

■◇◆?

「……这是什么状况啊?」
看到呈现在眼前的光景,彩这么喃喃说道。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无法理解为何会变成这样。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一团混乱。
声音的源头是来自游回的房间,房间地板上散乱着种类丰富的便服——不,是特殊服装。不知是如何取得的,只见有附近国、高中的制服、啦啦队的制服、哥德萝莉服、和服、白袍和像是民族服装的各种衣服,甚至连女仆装和燕尾服都有。
然后还有——
「学、学长……请救救我!」
除了彩和匹莉卡之外,其他四个人全都分别身穿不同的服装。
青梅竹马玉求蹲在房间的角落。穿着开高衩旗袍的她一看到彩的身影,随即双手抱着膝盖,将头低了下去。
沉默寡言的学妹未恋在床上,身上被迫换上白色的学校泳装,而且更可怕的是,或许是为了不让她逃走吧,她的右手还被人用手铐铐在床上。
而说到向彩求救的灰抚,她则是被迫换上少女向动画中的魔法少女一样的打扮,穿着褶边裙、黑长袜,甚至手里还拿着魔法棒;而那样的灰抚则是被游回压制在身子下,这才是最大的谜团。
「……你在做什么呀。」
匹莉卡有些受不了,又有些退缩地问道。
游回穿着女警制服,正要用手铐铐住灰抚。只听见喀嚓一声,灰抚被铐了起来,游回立刻绽开爽朗的笑容,将视线移向彩和匹莉卡。
「不是啦,因为真白同学最近好像没有精神,所以我打算让他欣赏可爱女孩子们的可爱模样,给他打打气嘛,因为其他女孩不愿意,所以才……嘿嘿。」
游回搔着脸颊,摆出可爱的动作;但是除了她本人以外,其他人都露出僵硬的表情。
未恋在床上发抖,灰抚则是双目泛泪。彩和游回在一周前曾和两名学妹一战,虽然以结果来说,她们两人成为彩的同伴了,可是在过程中,游回打败了未恋,用她来威胁灰抚。当时的恐惧感似乎还残留着,让她们感到不擅应付游回。
游回起身来到彩的面前,若隐若现地掀起裙子。
「有精神了吗?」
「你看看其他三人,她们在害怕喔。」
彩用冷静的眼神这么说道,而游回似乎不满他的反应而生起气来了。
「……真是奇怪了。」
「如果我的眼光没错,奇怪的是你的脑袋喔,游回。」
「欸……我明明确实地选择了适合她们各自的服装了说?」
「我不是在说服装的选择!」
游回刻意装出惊愕的表情,向后退了两步。
「……欸、怎么可以,你是说要我们全裸吗?」
「才不是!」
彩大声一叫,游回立刻愉快地笑了。
「你似乎变得有精神了呢?」
因为她那样说了之后,露出嫣然微笑,所以彩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她将右手伸向彩的脸,手指有如临摹般轻触彩的脸颊,尽管随后便露出不舍的表情,仍将手收了回来。
「关于魅影同学的事,那也是没办法的。」
「我知道,我已经不再自寻烦恼了。」
彩笑着这么说道,让游回惊讶地圆睁双眼。她随即看向匹莉卡,然后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
「……看来被抢先一步了呢。」
「什、什么啦……」
匹莉卡略带困惑地回嘴。这么说来,匹莉卡过去也曾与游回交手过一次。
「没什么呀??附带一提的是,我也有准备适合史塔卡特同学的服装喔。」
游回说着走去衣服堆,开始在那附近翻找。
「不用了啦,我又不会穿……」
「是吗?我认为很适合你的说……乳牛花纹的比基尼。」
「你想和我打架吗?」
匹莉卡的肩头一震,目光就像是带着杀气一般。
「先别管那种事了,快点救我呀!」
穿成魔法少女模样的灰抚来到彩的身后,一边像是在闪躲着游回般,一边向彩哭诉道。
「……游回,手铐的钥匙呢?」
游回将手伸进两边的口袋,然后过了数秒,她才像是打马虎眼似地笑道:
「是在啊……大概是在这个房间的某处。」
「你弄丢了吗?」
「你要那么说,或许也不是不行吧。」
灰抚和未恋霎时脸色苍白。因为铐着手铐的状态无法换衣服,而未恋更是连想要离开床铺都不行。
「……我们来找吧。」
看到放眼望去满是衣服的房间,彩不禁感到头痛,但还是弯下腰,开始寻找钥匙。
「好是好,不过那一带有很多内衣裤喔。」
「……那我就不找了。」
「啊,不过没关系,那些都是没穿过的。」
「不是那种问题啦!」
「欸?怎么可以……你是说穿过的比较好?」
「完全无法沟通啊!」
「你们的感情真好呢……」
游回轻笑着,匹莉卡冷眼瞪着彩,玉求低着头不说话,两名学妹则在向彩求救。彩判断自己无法应付她们全部人,于是开始一个人寻找钥匙。

■◇◆□

「所以我不是在道歉了吗……」
在那之后找了三十分钟也没找到,正烦恼着怎么会找不到的时候,最后却发现钥匙就藏在女警制服的口袋里。
未恋和灰抚一得到解放,立刻换回便服,玉求和游回也换回家居服。
现在,游回正在客厅里正坐以示反省。彩盘腿坐在她的正面,两名学妹则像是躲藏一般地坐在彩的身后。
「真白学长!您应该要狠狠地对她训话一番!她害灰抚超害怕的说!」
灰抚抖动着双马尾说道。
「……老实说,我感到贞操差点不保……」
未恋一边用手指逗弄着绑侧马尾的发结,一边这么说道。
而在她们两人的后方,抱膝坐在沙发上的玉求则是用细如蚊鸣的声音抱怨。
「玉求的胸部还毫无理由地被摸来摸去……」
玉求的两眼无神,好像失魂落魄一样。打击有那么大吗?
「照这情形可以组成游回被害者自助会了呢。」
彩叹着气说道,而游回则是双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态度夸张地说道:
「全部都是美女……我真是罪孽深重的女孩呢。」
「这家伙一点儿也不觉得有错……」
「你啊……这种状况亏你还能那样开玩笑。」
站在稍远处眺望着五人情况的匹莉卡受不了地这么说道,但是游回依然笑容不减,非但如此,她笑得更加开怀了。
「就算认真去做,会失败的人就是会失败;就算不认真,会成功的人还是会成功。面临事情时最好保持平常心。」
「或许是那样没错,可是你不能为了保持平常心而牵连他人啊。」
「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游回像个孩子般举手回答。虽然一举一动透露出她的不正经,不过这就是梦坏游回吧。强迫让事情以自己有乐趣的方式进行,她的行事作风大概是改变不了的吧。
「……灰抚觉得自己无法和这个人好好相处。」
「感想同上……」
国中生二人组好像完全对她产生畏惧感了,但是游回似乎没有受到打击的样子,仍是面带微笑。
「可是我想和一轴同学与桃濑同学做朋友呀。」
「请容我拒绝。」
「哎呀,别那么客气嘛。」
游回解除正坐姿势,靠近灰抚她们。
「呀啊!」
灰抚害怕得向后一跳,但是游回却不知为何笑意更深了。
「别那么讨厌我嘛,人家会受伤耶。」
「那你为什么还在笑呢!?太恐怖了!」
「……学长,救救我们。」
这大概可以用被蛇盯上的青蛙来形容吧,她们两人完全畏缩了。
彩也知道,过去置身于孤独中,无法矫正扭曲想法的游回,如今格外珍惜她所得到的人际关系,不过她拉近距离感的方式却太过激烈。
当彩正在思考要如何增进三人感情的时候,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原来是讯息通知。彩拿出手机确认信件,寄信人是青梅竹马之一的逢坂蓝,她是受到彩战败的处罚影响而失去田径梦想的少女。彩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与她见面的日子,信件内容是写关于集合的场所。
「啊……不好意思,我有事情要外出。」
灰抚与未恋的身子一震,两人同时紧紧握住彩的衣摆。
因为她们眼神就像是被饲主抛弃的小狗一般,楚楚可怜地抬头看着彩;让彩明明没有错,却还是感到了罪恶感。
「您要把可爱的学妹留在野兽的巢穴里,一个人离去吗!?」
「……学长……太薄情了。」
游回还真是相当受到厌恶呢,彩露出苦笑,却见游回再次精神十足地举手说道:
「那么我陪你去办你的事情吧。」
「我也去,那样才均衡对吧?」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或者该说剩下的三人怎样也不想和游回一组,所以必然形成三对三的两组人马。虽然想说是不是全部人都在一起会比较好,不过游回化解了那样的疑虑。
「这个嘛,以绫皓同学——以《终结消失》的性格判断,他是不会以人数取胜的吧。所以单独行动也没关系,不过若是因为那样而被各个击破,那可就笑不出来了。」
游回说这番话时的语气虽然悠哉,不过实际上他们不论何时受到袭击都不奇怪。
话虽如此,由于彩等人是以不杀为信念,所以就算他们主动发动攻势,那也不是单纯歼灭敌人这么简单的事。
在注意对方动向的同时,又要讲究有效的手段,这就是当前的课题。
彩在思考这件事之后,开始思索该如何向青梅竹马说明游回和匹莉卡的事才好。

■◇◆□

一到达约定等待的附近公圜后,只见青梅竹马已经在那里了。
明明有着一张颇具女孩子气的脸孔,却很适合男孩子打扮的蓝,很快地便发现彩的存在。
「女孩子……增加了!?」
蓝端正的容貌浮现出惊愕的表情,夸张地向后退了几步。自从日前被她目击到和游回在一起后,蓝心中似乎就一直把游回当成彩的女友。
像是深闺千金一般的游回,向穿着清凉服装的蓝微笑说道:
「哎呀,你是逢坂同学……我这样称呼可以吧?好久不见罗?」
「叹、啊、唔……嗯,你好。」
尽管蓝露出僵硬的笑容,但是她似乎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大概是因为虽然彩在回信中有告知会带两名朋友过去,却没提到她们是女孩子吧。
「梦坏……同学就当是已经认识了吧,那边的金发女孩是匹莉卡同学吗?」
在稍微恢复冷静之后,蓝以温和的语气这么说道。匹莉卡闻言则是歪着头有些困惑。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不是啦,我是听玉求说的。她说彩最近被女孩子围绕,春风得意呢。」
「那是没有事实根据的胡言乱语。」
「那我现在看到的这两位美女是幻觉罗?嗯?」
蓝动作迅速地拉近距离,彷佛要接吻似地猛然靠近彩的脸。蓝只要不说话,其外表容貌便有如模特儿般,但是她现在却一脸不悦地仰望着彩。
只闻到一阵茶花香气扑鼻而来,彩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而看到这个情况,蓝的心情更差了。
「为什么要逃?」
「我没有逃啦。」
彩就这样被靠近身前,拉开距离,被靠近,拉开,被靠近,拉开——
「……虽然不明白你们在做什么,不过我们是为了做那种事而聚集在这里吗?」
匹莉卡以手作扇地掮着风,冷眼看着两人说道。
「呃,人家那样说了喔,蓝。」
或许是认为彩在躲避她吧,气不过的蓝突然一把抱住了彩。
「这样如何!你逃不掉了吧!」
裸露的手臂环过颈子,有如挤压般触碰在身上的胸部质感传了过来,而且还能感受到她吹吐出的气息……然而彩却不为所动,非但如此,他还叹了一口气。
「这种热死人的天气……你还在做什么啊。」
「明明有美女抱在身上,你也太冷静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几乎就像是兄妹一般吧……」
「就算是青梅竹马也是个美少女吧!」
「我可以回去了吗?」
听到彩一一冷静应对,蓝颤抖着身体,双目微微泛泪。
「……意思是没有胸部你就不认同是美少女吗!你是这个意思吧!」
蓝放开彩,指着游回和匹莉卡的胸部喊叫道。
「真、真是麻烦……」
彩用右手遮住半边的脸呻吟道。彩不觉得自己能够解释或是说明清楚,或许也因为户外酷热的影响吧,彩已经受不了她了,结果这时游回却让事态变得更复杂。
「青梅竹马不在你的恋爱对象之内,看来是真的呢。因为真白同学看到我的裸体时还比现在更惊慌一点儿呢。」
蓝的表情消失了,匹莉卡的脸部则是不停抽动。
「……彩,如果不是我幻听,我刚才好像听到梦坏同学说,你看到她的裸体了喔?」
「你、你明明也看了我的裸体!」
听到匹莉卡满脸通红地这么大叫,原本脸色就像死人一样的蓝,眼神中更充满了杀气。
「……我现在确定了,玉求说的话并没有夸张不实……变态。」
「不……不是的。」
蓝的动作有如游魂一般,摇摇晃晃地靠近彩。
「那么你并没有看过那两个人的裸体?」
少女握起拳头,摆出架势。彩虽然察觉到不久后将要迎面而来的危机,却想不出任何回避的方法。
「………………看过。」
「死、刑!」
在蓝的拳头到达自己身上之前,彩看了游回的脸,只见她的表情充满愉快的笑意,彩不禁心想「啊啊,这家伙的个性果然很恶劣」。
结果在那之后,彩只能用手按着略微肿起的左脸,乖乖被蓝碎碎念到气消为止。
「我并不是叫你别交女朋友……但是至少也跟我商量一下……不,就算不是那样,同时和复数人交往在伦理上就有问题了吧!」
「……所以我就说那是误会了。」
彩在心中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由于不能说明关于『OverImage』的事,所以无法给蓝一个充分的解释。因此最后只留下彩和多名少女一起行动的事实,无法消除蓝对彩的不信任感和气愤。
而匹莉卡宛如在轻蔑一般,游回则像是在强忍笑意,注视着那样的彩。蓝虽然仍在叨叨絮絮地训话,不过那也很快就要结束了。
「……算了,今天就训到这里吧,没有时间了。好了,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呼的一声,蓝吐了一口气,好像做完一件工作似地擦了额上的汗水。
「你说走……走去哪?」
由于蓝信中只说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彩本来还以为要在这里谈,看来似乎不是。
蓝用食指抵着唇,露出魅惑的微笑后,一个人迈步前行。
「跟我来就知道了。」
尽管心中感觉难以释然,一行人仍跟随着蓝在阴天之下移动。气象预报说直到傍晚都是多云的天气,但是灰色的天空看起来似乎很快就要降下骤雨的样子。
「不过太好了。」
路上听到蓝说的这句话,彩疑惑地问道:
「什么太好了?」
「自从我们接连发生『意外』的那时候起,彩就一直没什么精神对吧?但是最近听玉求说你终于开始有笑容了,所以真是太好了。哎,不过如果你们是健全的交往的话,那就更好了……」
蓝将双手背在身后,开心地这么说道。匹莉卡露出复杂的表情,游回的笑容一瞬间僵住了,而彩对于她这句话则一句话也无法回应。
之后走了数分钟,他们到达的地方是——
「……为什么要来这里?」
彩有三名青梅竹马。
纪无玉求与逢坂蓝,以及住在他们四人现在造访的住家里的——绯村水母。
她是因彩的惩罚而失去绘画能力的少女。
「因为水母一直想见彩。」
「这是怎么回事……?她之前——」
以前多次造访,水母都不肯见彩。然而为何到了现在又愿意见他了呢?
蓝没有回答,而是牵起彩的手,走向水母家的玄关。
只对游回和匹莉卡留下一句:「可以请你们稍微在这里等一下吗?」

■◇◆□

目送彩的背影离开后,被留下的游回和匹莉卡就留在玄关外等待。
正当匹莉卡对湿气过重的空气感到厌烦时,站在身旁的游回开始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匹莉卡感到奇怪地看着她,只见游回玩弄着手指,目光四处游移着,有如勉强挤出声音似地说道:
「史、史塔卡特同学,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她的声音嘶哑,简直就像在紧张一样。
「……现在是阴天喔?」
「啊……那个、最近常常都是潮湿的日子,应该快到梅雨季了吧?」
「……你该不会是想和我聊天吧?」
游回搔着脸颊,困扰地笑着点点头。匹莉卡像是被她打败似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名少女在积极开拓人际关系上缺少不了彩这个存在吧。
这么说来——匹莉卡回想起,除了还是敌人的时候之外,今天可能是第一次不透过彩直接与游回讲话呢。
今天早上的谈话,基本上似乎也是在『为彩打气』这个目的下所进行的对话,或许她在没有彩居中最为媒介的情况下,仍对与他人的沟通有所抵抗与不安吧。
但就算是那样,她也表现得太露骨了吧。简直就不像是她了。
「保持平常心才是最好的做法吧?不用勉强也没关系呀。」
虽然匹莉卡个人不擅应付这名少女,但现在的状况也不容许她们搞内哄。而且看她对自己那么客气,匹莉卡也会觉得恶心。
听到匹莉卡那样说,游回的表情顿时绽开笑容。
「那么史塔卡特同学,我有件事想问你,你是如何得到那对肆无忌惮地摇晃着的胸部呢?」
「……我可以收回前言吗?你这个人太失礼了……」
这么说来,听说她也揉了玉求的胸部。这个少女的心思让人捉摸不定,匹莉卡不明白她的真意为何。
「……呐,你原本是A-1对吧?老实说你觉得如何呢?」
这次换匹莉卡试着主动向她攀谈。对匹莉卡而言,A-1是未知的领域。当然匹莉卡原本也以A-1为目标而努力,但是她连最下位的游回也赢不了。
究竟他们能否胜过统领A-1的《终结消失》呢?匹莉卡想要听听看强者的意见。
「什么如何?你是问以这样的阵容是否能够胜过对方吗?」
游回的脸上依然浮现笑容。不管是在开玩笑时,还是在谈正经事时,她的态度都没有改变。对这个少女而言,那些事都还不足以让她划上分界线吧。
「嗯,如果纯粹比较战斗能力的话,大概是赢不了吧。因为我方的A-1是两个,对方却有五名,在开战前结果就很明朗了。」
「……那么——」
「不过——」
游回这时做个区隔之后,扬起嘴角,继续说道:
「如果是真白同学,他或许赢得过绫皓同学。我和桃濑同学或许也能各自打倒A-1。所以之后就端看凡人三人组的表现了吧。」
那就是一轴灰抚、纪无玉求以及匹莉卡自己。与身为特殊【意能者】的【无理想像】相
比,她们的能力总是相形见绌。所以匹莉卡一直在想,自己在即将来临的战斗中是否会成为累赘呢—
「因为身为A-1第一位的绫皓同学,对真白同学另眼相看。我想这场斗争,他可能也安排了细部的桥段。」
「桥段……?」
「对于他来说,这个游戏就好像是戏剧的舞台一样。他的心里一定连我们各自会和谁、在那里、以及如何战斗都已经估计好了。」
「那算什么呀……」
只有绫皓能够跳脱玩家的范畴行动。
在参加者总计二百八十五人的这个游戏中,他就宛如王者般君临这个世界。
如果就连彩决意发动的斗争,他都能够动手脚的话,那么他们距离胜利不就更遥远了吗?这时匹莉卡的脑中忽然掠过一个疑问。
如果说一切都决定好了的话,那么自己将会和谁战斗呢?
彷佛看透匹莉卡的心事般,游回对她说道:
「附带一提,史塔卡特同学,你大概会和《透视图缝》战斗吧。」
「——!?」
匹莉卡神色一凛,半瞪视地看向游回。她注视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眸,想试探游回的真意。
「……你了解多少?」
「我会知道,是因为我原本也是【调整者】嘛。」
《透视图缝》——A-1第三位,玩家姓名是银城镜香。
这名少女和匹莉卡并不单纯只是敌人,她们的因缘匪浅。
她原本是匹莉卡的同学,在『OverImage』中是匹莉卡——最初的同伴。
匹莉卡信任她,也把她当成是朋友。
匹莉卡与镜香同一时期成为【意能者】,她们靠着彼此协助,逐渐提升顺位,过没多久两人便攀升上A-2。
当时是对方的顺位稍微高了一点,而那就成为两人诀别的理由。
某一天,她在纯白世界这么说道:
——匹莉卡,我不需要你了。
随即她便发动猛烈的攻势,想要让匹莉卡【退场】。而遭到原本深信不疑的朋友背叛,匹莉卡无法立即反应过来,只能拖着性命勉强逃过一劫。
从那次的经验,匹莉卡发誓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渴望不朽的羁绊。那样的软弱让匹莉卡与彩相遇,然后就这样直到现在。
与彩相遇的那一天,匹莉卡得知他是A-3之后不禁为之惊愕。
她以为彩对她说谎,以为自己又要遭到背叛而害怕不已。
想到又会被说「不需要你」,匹莉卡就感到坐立不安。
虽然彩和镜香不同,但是她的背叛对匹莉卡来说已经成为心灵创伤了。
这件事匹莉卡没有对任何人说,然而如果是曾经身为【调整者】的游回,这件事实也是参加者情报的一部分,她就算有所掌握也不奇怪。
「过去因欲望而撕破脸的朋友,以敌人的身分再度相遇,这就像是悲剧一样对吧?以故事桥段来说虽然老套,不过也相当有看头吧?」
游回的笑容不减,但那与其说是在嘲笑匹莉卡,倒不如说是像对耍这种小手段的最强【意能者】感到无奈而苦笑吧。
「那个叫《终结消失》的家伙是个嗜好相当恶劣的男人呢。」
匹莉卡厌恶地唾弃道,而游回也不否定。
「他大概会和真白同学战斗吧,纪无同学则是会被分配到同样以《炎》为想像核心的《鲜血红穿》吧。至于对方会派谁对付我,我也心里有数。」
「……然后呢?既然你能够预测到那种地步,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游回为了让灰抚和未恋成为同伴所用的手段,匹莉卡也听彩说过了。
她是在理解自己的异常之下,纯粹将那样的异常做为一项武器使用。
将聪明转换成狡猾,想像力转换成恶意,异常转换成无情,藉此达成目的。
那样的才智做为敌人固然可怕,如果是同伴的话……还是很可怕。
对于匹莉卡连续提出的问题,游回并没有抱怨,持续提出自己的意见。
「如果事态如我所想的那样发展……我想想,应该会演变成最坏的结果吧。」
游回又是轻松自如,彷佛说笑一般,说出令人不安的话。
「最坏的结果?」
「虽然是我自己的提案,不过真白同学的做法有许多漏洞,而绫皓同学不可能看不出那些漏洞。假如真白同学的行动在我预料的极限,那么绫皓同学大概会毫不留情地攻击那些弱点吧,那样一来我们就GameOver了。」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那要怎么办?」
「如果真白同学在那时放弃的话,那就真的是结束了。而如果真白同学到时仍不放弃,那么可能性虽低,或许仍有转机。哎呀,所谓的不杀还真辛苦呢。」
游回彷佛事不关己似地笑了,丝毫没有危机感。对于未来她比谁都看得清楚,明知前方是绝望,她却没有一丝慌张的样子。
她能那样不动如山,与其说是精神强韧,倒不如说更像是她对世界漠不关心。
和想要救每个人的彩正好相反,她认为每个人都无关紧要。
既然她是拥有那种思想的人,那她会当彩的同伴实在太不自然了。
真白彩的正义感是一种异常。游回的人格固然不用说,在能够实现愿望的游戏中却仍始终站在顶点的绫皓,或许也算是疯了吧。由于沉默寡言,所以看不出来,不过那个名叫未恋的少女,还有其他的【无理想像】,一定都不是正常人吧。
不管是他们的心,还是他们心中的愿望与黑暗,想必都不在『正常』的范围。
「……呐,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原本的愿望是什么呢?」
【无理想像】是以抽象概念做为想像核心的人。
而她们所怀有的愿望本身就与常人有明显的差异。.
那么这位能自由控制疯狂心理的美丽佳人,她原本是怀着怎样的愿望呢?
游回笑了出来,察觉她的笑容中所夹杂的黑暗情感,匹莉卡不禁毛骨悚然。伴随着宛如虫子爬过背脊般的寒意,那张端正到不自然的笑容面向自己。
脸上绽开更加凄艳、绝美得令人恐惧的笑容,游回张开她的双唇说道:
「我只是漠然地期盼而已——期盼如果一切全都毁灭就好了。」
「…………是吗?」
一看到匹莉卡的反应,游回微笑中的阴影立刻消失了。
「讨厌啦,人家现在没有那种想法了喔?真要说的话,世界什么的我才不在乎呢,我只要能和真白同学与他的朋友和睦相处就好了。」
匹莉卡不明白游回的真心为何。
从她口中说出的字字句句,听起来全都是那么空虚,她对彩的关心一定是真的吧,她想和彩继续当朋友也是事实吧。
但是她看起来不像对彩的同伴有什么执着。
或许梦坏游回是彩的同伴,却不是自己的同伴。
怀着那种没有根据的不安,匹莉卡抬头仰望阴暗的天空。

■◇◆□

每当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就会发出嘎嘎声响。
那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彩保持能够辨明那是错觉的冷静程度,以及能够自觉自己的紧张的平静心情,跟在蓝的身后走上阶梯。
「看你一脸阴暗的表情,怎么了吗?」
「四个月没和她见面了,难免会紧张。」
「只不过是和青梅竹马见面而已,彩还真是夸张。」
蓝哈哈笑着,不是在水母画图所使用的房间,而是在她的寝室前停步。她说了声「进去罗」之后就无预警地扭转门把,毫不客气地把门打开。
彩感到身体发热,紧张、尴尬、罪恶感,各种感情混在一起,明明先前一直想看她一眼,这时却犹豫着不敢见她。
只见视野打开,由于水母不擅打扮,所以房间的布置摆设也显得有些冰冷单调。
「嗨,水母,我把他带来了。」
她坐在床上,抱着一个耳朵特别长的兔子玩偶。
「……啊……阿彩。」
整整四个月不曾听见她的声音。
绯村水母是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身高可能比同年龄的少女们还矮,纤细的手脚,平坦的胸部,像是在畏惧般湿润的眼神,以及在这数个月间留长的头发I她紧紧抱着玩偶的模样,会让人以为是年幼女童。
水母非常不擅于沟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也办不到,而且谈话速度缓慢,不敢对青梅竹马以外的人说出自己的意见,她就是那样的少女。
然而她拥有彩所没有的才能,她有令凡人欣羡的绘画才能。
但是彩却夺走了她的才能,彩不知要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她。
「……好久、不见。」
彩想要装出笑容,却失败了。他感到异常口干舌燥,汗水自额头滑落,许许多多的话语在脑中不断浮现又消失,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算向她道歉,因为她并不知道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是因何而来,所以那也只会是彩的自我满足而已。
但是就算如此,要装得若无其事,继续当她的青梅竹马,彩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两人视线交会,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是水母会移开视线,今天却是彩避开视线。
明明先前好几次都是为了见她而来,但当这个瞬间见到面了,为何自己却不说一句话,为何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沉默笼罩室内,寂静随之到来,不过并没有持续很久。
「感动的见面让你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蓝这么说着,往水母的身旁猛力坐下。那动作所造成的反作用力,让水母小小的身子有一瞬间浮在空中。
「水母,你有话想对彩说吧?那就要明白说出口才行,因为彩可不是从表情或举止,就能猜出女孩子心意的体贴男人。」
「真抱歉喔……」
彩反射性地这么回答,而蓝就像等着他这句话似地,嘴角上扬。
「彩也没有忘记怎么说话吧?」
彩的表情扭曲,不过蓝说的话一点也没错。
再这样一言不发地杵在原地也没用。
彩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
「阿彩……」
水母将玩偶放在床上,站了起来。从浏海露出的双眼没有避开,而是直视着彩,在那对带有水气的双眸里,闪耀着平静却坚决的光芒。
她想要向彩传达些什么,看起来是那样地勇敢、拚命、竭尽全力。
那么自己就不能逃避她。
彩从正面面对她的视线,等待水母说话。
经过三、五、七……十秒后,水母终于开口了。
「……那、那个,我已经没事了喔……?」
她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彩无法正确地体会那句话的意思。
「——……咦?」
水母将双手伸向彩的右手,包覆住那只手。在冷气不强的房间中,空气中带有些许的热气与湿气,然而在那样的空间里,水母的手掌却很沁凉。
不对,不是那样的。她想传达的是别的事,对了,说到手——
「意思是…………你的手好了吗?」
彩知道她手受伤的事,却不知道伤势的程度如何。
就算伤势不重,她的心灵所受到的创伤也是难以估计。
但是水母刚才确实说了,说她已经没事了。
那句话所代表的意思,如果彩没猜错的话,那是……那是……
「……是的,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不对,她明明不用道歉的,该道歉的是自己。让你受伤的人是我啊。彩的胸中充满了罪恶感。
然而水母当然不知道彩心中的想法,他继续说道:
「我不太会说话,没有自信能对阿彩说清楚,对不起,至今一直没办法和你见面……不过每当阿彩来看我,我心里都很高兴喔……?」
水母更加用力地握住彩的手,好像要让他知道自己已康复般,握得紧紧的。
「……所以啊,阿彩。请你不要为了救我们而不惜改变世界好吗?」
——!?
一瞬间,彩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察觉水母那句话的真意。
大约一个月前,实现第二次参加『OverImage』的第一天,彩造访水母家,并且这么说道:——我要改变世界,矫正错误,让大家能再次一起欢笑。
他是这么说的,既傲慢又傲然地,说得那么大言不惭。
在还没有发觉自己珍惜的人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而遭受不幸之前,彩的确是发出了这样的豪语。他是那么地自以为了不起,说得好像自己是正义的一方。
水母一直记得那件事吧。她明白彩说的『世界』并不是以地球为单位,而是指阻挡在水母、蓝、妹妹色之前的现实。在这样的理解之下,她虽然不知彩要做什么事去改变现实,却为彩感到不安吧。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为了让彩安心,她才会下定决心与彩见面。
她要这样面对面,告诉彩自己没事,藉此想要让彩安心。
「阿、阿彩还有小色的事对吧……?所以你为我们担心,我虽然很高兴,可是……可是至少这种时候,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吧?」
日前蓝也说过相同的话,她们都是为他而说。
明明她们不可能不痛苦,却仍是为了彩着想。
然而,已经太迟了。
现在的彩有不能停下的理由,他并不只是为了救助青梅竹马和妹妹而行动,他要拯救所有的落败者,打倒敌人,结束游戏,而且彩也有协助他的伙伴。
这已经不是彩一个人的问题了。
背负的事情太多,他已经无法抛下,也不能半途而废了。
不管是水母和蓝,她们都已经跨越痛I向前进了,然而自己正在做的事却要连她们的那份坚强都抹消。
那样做一定是错的吧,可是因为彩已经做下决定了。
「我不要紧的……好吗?」
她歪着头,柔顺的头发也随之摇晃。
彩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他什么也不明白。
不管是玉求对周围的人感到自卑的事,还是蓝和水母早就决心要向前进的事,彩都没有察觉。明明他们是青梅竹马,明明她们身在痛苦之中,却没有失去关怀彩的那颗心;只有自己盲目且自作主张地想要拯救她们,就像个笨蛋一样,实在太过滑稽。
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如果是以青梅竹马的身分伸出援手倒也罢了,竟然还想拯救她们,简直是骄傲自大。她们拥有坚强的意志,可以靠自己的双脚前进,而彩应该要能明白这一点的才是。
但是——
「就算对你们来说不要紧,对我来说却并非如此。」
水母和蓝的表情像是完全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思考出现一瞬的空白;而彩没有错失少女们那样的空隙,紧接着对她们说道:
「谢谢你,水母,能和你谈话真是太好了。」
然后彩轻轻挣脱她的手,转身背对两人。
「…………阿彩?」
那句呼唤就像是从心灵的缝隙满溢而出一般,对于那还算不上是制止的呼唤,彩装作没听见,他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出水母家。
就算这个选择是错误的,彩的愿望实现所带来的结果,应该是不会错的。
所以彩尽管紧咬着唇,仍决定要抹消水母的勇气。
他要取回没有『OverImage』的世界。
而且也要取回大家都能欢笑的日常生活。
就算这个选择将会伴随痛苦,他也绝对要办到。

■◇◆□

「…………哼。」
纪无玉求鼓起脸颊。
「怎么了吗?玉求学姊。」
「……有什么烦恼……吗?」
玉求抱膝坐在沙发上,而她对面成对的沙发上则是坐着两个感情要好的学妹们。特征是双马尾的一轴灰抚,做出彷佛会有可爱特效声的可爱动作,歪着头窥视玉求的脸。
魅力处是旁边头发绑着的缎带的桃濑未恋,这时也从一直看着的笔记型电脑中抬起头来,隔着刚才戴起的细框眼镜,将视线移向玉求。
「玉求是在想梦坏同学和匹莉卡同学,理所当然般地跟着彩走了呢。」
玉求的言语中带有闹别扭的情绪,对此两人表现出的反应正好相反。灰抚是「就是说呀!有点不公平对吧!」点头表示赞同;相对地,未恋则只说了「……真是无聊。」,便把视线又移回到摆在膝上的笔电上。
「对于玉求来说……才不无聊呢。」
她也明白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
但是即使如此,玉求仍感到有些难以释怀。
梦坏游回与彩的距离缩短得太近了。确实她拥有优越的头脑与战斗能力,以前那样的疯狂似乎也消声匿迹了,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是狂人。
如果把魅影鬽黑比喻成忠犬,那么游回就是善变的猫。原以为她是要靠近撒娇,下一个瞬间却有可能伸出利爪抓过来。她具有那样的不确定性,没有人明白她的意图为何,恐怕就连彩也是一样。
彩曾半开玩笑地说,游回的性格真的很恶劣。
但是彩却疏忽了,那可能不是当成玩笑就能了事。
就连被认为对彩忠诚的鬽黑都叛离了,谁能保证曾经一度逼得他【退场】的游回,会一直继续当他们的同伴呢?
灰抚与未恋就算撇除学长学妹的交情,她们与彩也是利害一致。
关于匹莉卡,也是因为原本是【调整者】的玉求掌握了她的愿望,所以判断她没有问题。但是游回却不是如此。
她没有足够让人信赖的证据。
只不过是因为真白彩相信她,所以她才会属于这个集团。
「这么说来……她叫魅影学姊是吧?那个人把学长当成恩人仰慕对吧?但是她却脱离这个团体,意思就是她非常以自己的愿望为重是吗?」
灰抚回忆着说道。他们也告知了少女们彩这次是第二次参加『OverImage』的事,鬽黑与游回的关连性她们也知道了。
玉求将思考的事先摆在脑中的角落,回答灰抚道:
「因为鬽黑学姊本来就是奇妙的人啊。」
玉求、未恋以及游回原本是【调整者】,因此对于彩这个该打倒的对手,以及他同伴们的来历背景、愿望、罚则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魅影鬽黑是个异常。
恐怕彩并不知道她的愿望吧。因为如果他知道的话,温柔的他不可能会置之不理,对于现在这个状况,他也不可能没有任何行动。
拥有漆黑的头发,暗夜般的眼眸,有如女童般的冰之女王——期盼着自己的消灭。
因为她在与彩相遇之前,不曾被任何人所需要。
双亲、兄妹、同班同学,以至于其他许多人,每个人都对鬽黑不屑一顾。
就算她的容貌出众,就算她再怎么努力用功,学会再多的知识,学会正确的礼仪应对,甚至难看地苦苦哀求,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没有人愿意看她一眼。
她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好像没有身体,宛如透明。
即使如此,鬽黑还是有心。具有会埋怨空虚,会拒绝孤独,会寻求接触,会发出悲鸣——这些功能的一颗心。然而就连她的心也没人感兴趣。
那么等于不存在的自己、明明不存在却只会感到痛楚的这颗心,以及自己的生命,这些全都消失就好了吧?
鬽黑是这么想的,甚至死后她也不想留下痕迹,所以她许下愿望。
希望一个自己本来就不存在的世界。
鬽黑就这样成为【意能者】,同时她的罚则也含有矛盾。她最害怕的事,为希望自身存在消灭的她所准备的罚则是——
——存在的消灭。
就算犠牲他人也想实现的愿望,与最恐惧的事相同。
魅影鬽黑在希望消失的同时,却又不想消失。
所以她不把自己的愿望告诉彩,也无法自杀。话虽如此,她也不能通过这个游戏,就这样一直在『OverImage』里徘徊。
因为她除了继续这个游戏外,没有其他能够继续生存的道路了。
但是彩却准备了结局。
只要游戏结束,日常生活就会回来。
可是那样对自己来说真的是幸福吗?鬽黑大概也想过了吧。
最终自己是想消失还是想活呢,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了,所以她才从彩的面前逃走了吧。
她害怕得到答案。
「……那个、关于那个叫魅影的人……」
从未恋那语调依旧平板、节奏又有点缓慢的话语中,玉求与灰抚察觉到些微的焦虑。
两人也注意到她的视线盯着笔电的萤幕不动,于是迅速地靠近未恋,只见未恋打开了『OverImage』的网站。
而上面显示的是罗列着A-1成员的网页——
「「——咦?」」
灰抚与玉求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第一位同样是《终结消失》,第二位到第四位没有变动,第五位是未恋,第七位依然是游回,但是只有一点,留名于第六位的ID有所变化。
——《漆黑锐剑》。
「呃……欸?也就是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灰抚有些困惑地歪着头,不过玉求全都理解了。
原来鬽黑她并不是害怕得到答案,她只是做出选择了。
她将彩的愿望与自己的感情放在天秤上,然后选择了自己的愿望。
玉求并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是靠实力或者是绫皓的策略。
不管是哪一个,鬽黑都已经不是同伴了。
「魅影学姊她……选择了消失吗……?」
过去的忠臣成为货真价实的敌人,过去的敌人则有如朋友般陪伴身边。对于这扭曲又奇妙的发展,玉求不禁皱起眉头。
下一个瞬间,彷佛看准了时机一般,大楼的门铃响起。
宛如是告知开幕的钟声一般。

■◇◆□

「让你们久等了。」
一走出家门,只见游回正抱着面带厌恶的匹莉卡。
「喂……走开啦。」
「因为我先前对史塔卡特同学做了相当过分的事,我想和你和好嘛。」
「那就请你别在这么热的天气抱住我好吗?很郁闷耶。」
听到她这么说,游回在离开匹莉卡的同时,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扑倒在彩的怀里,刻意地假装哭泣。
「她好过分喔,真白同学,史塔卡特同学好冷淡喔。」
「亏、亏你有脸说出那种话……」
对于匹莉卡语气中的怒气,游回也不在意,紧紧搂住了彩。平常这时候彩就要慌张起来了,但是现在的彩没有那种闲工夫。他静静地放开游回的肩膀,缓缓迈步前行。
「……彩,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啦。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去吧。」
彩以为装出的笑容一如往常,然而对聪明的少女们似乎没用。
两人的表情像是察觉到什么,但是丝毫不向他追问。
「嗯……先不说那个了,真白同学,看来要这样就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水母家玄关的门打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蓝出现了。
「……蓝?还有什么事吗?」
蓝只有一瞬间与彩视线相对,之后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既然水母阻止也没用,那就代表彩不会停手了吧。」
她唐突地说出那样的话。
「如果说有人能阻止彩,那就只剩下小色了吧,但是彩的行动又是想救小色……果然还是会变成这样啊。」
有如独白一般,或许原本就不打算让彩理解吧,蓝静静地这么说完后,有如下定决心似地点了个头。
「好,我知道了。彩——小色就由我来救。」
「………………啥?」
彩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接着怀疑她的精神是否正常。
蓝刚才说了什么?她要救彩的妹妹?救一个连医生也无法让她醒来,昏睡不醒的少女?怎么救?
然而彩马上就会深切体认到她是认真的。
「……真白同学,这下可能有点儿不妙了呢。」
游回这么说着,额上难得浮现汗珠。
「欸……等一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接着听到匹莉卡语气慌张地这么说道,彩将头往后转,然后身体僵住。
「好久不见了,真白同学。」
「什——」
在那里的是一周前消失踪影的魅影鬽黑。
有如披上黑暗一般的漆黑秀发,以及像是做好觉悟一般,坚定不移的眼神,她那如小女孩般的容貌散发出宛如战士的霸气,眼前那名礼貌地低头行礼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鬽黑。
她和蓝相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或者该说是将感情压抑住了吧。
彩的前方是蓝,后方是鬽黑,受到两边惊愕的夹击,他拚命让思考适应这个难以理解的状况。
为何鬽黑会在这个时机点出现?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她有什么事?在那之前,蓝说的话真意又是如何?就算不是那样——
「来得时机正好呢,小鬽。」
「……这是怎么回事?」
对鬽黑露出微笑的人竟是蓝。
谜团更深了,而且不断加深。这时彩忽地灵光一闪,有个似乎是答案的想法在脑海闪过,但是却又逐渐远去。因为不会是那样的,再怎样也不可能,绝不可能有那种事,那样的现实怎么可能、不,可是——
回过神来才发现,蓝触碰着游回,这是为何?这时彩想起第二次参加时,初次被传送至纯
白世界之时的事。鬽黑触摸了彩,然后只让彩一人回到现实世界。
十种【反转】之中,有数种是藉由触碰对方来发动。
「让这件事结束吧,彩——【连锁反转】。」
两人消失不见了,一开始是游回消失,稍迟蓝也跟着消失了。
「什——喂,彩,这是怎么——」
匹莉卡话还没说完,鬽黑就触碰了彩和匹莉卡。少女如冰一般冰冷细小的指尖,搭在彩的手背上。
「逢坂同学说的没错。已经开始的故事就必须结束——【连锁反转】。」
匹莉卡看向彩,视线相对,然后她的踪影消失了。彩看向鬽黑,她避开视线,接着鬽黑也消失了——不对,消失的是彩。
一瞬间,彩的视野受到强烈的光芒侵袭,他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时,鬽黑已经不在那里。或者应该说,本来就已经换了个场所。
【连锁反转】是将触碰到的对象和自己,分别传送至发动者所希望的场所。
在这个情况,不管是彩、匹莉卡还是鬽黑,都会分别被传送至鬽黑所挑选的地方。
彩是在游乐园里。
这是个有三种云霄飞车、鬼屋和摩天轮等基本游乐设施,并且也附设小规模游乐场的本地游乐园。
在这个天空、云、柏油路、八色摩天轮的车厢、朝水中俯冲的云霄飞车,一切都染成纯白色的《反转世界》里,出现在彩面前的是——
「初次见面,真白。」
一位少年。虽然是初次见面,彩却能猜到他的身分,但是彩同时也否定那个可能性,因为如果彩的预测正确的话,那蓝和鬽黑——
「抱歉,我的邀约稍嫌唐突了点儿吧,我的部下有没有对你无礼呢?」
少年的笑容粉碎了彩的希望,并且将现实摊在他的眼前,告知了难以置信的答案。
「你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呢,要我重新再问一次吗?我是问你,我的部下魅影鬽黑和逢坂蓝,是不是有造成你的困扰呢?」
「………………你就是《终结消失》吧。」
要从容貌看穿人的本质虽是不可能的事,但就算如此,他也不像是站在所有【意能者】的顶点之人。
从他从容不迫的态度、语气,身上穿的衣服、言行举止,能够联想到的是有教养的人家的小孩,就算会站起来率领人们,他也不像是会在幕后搞鬼的人,他给人那样的印象。
「如果可以的话,请称呼我绫皓,我会很高兴的。因为我不是很喜欢ID。」
他面露微笑,彷佛要将人温柔地包覆住一般,那友好的应对是想让彩掉以轻心,或者只是他的习惯呢。
「鬽黑是何时成为你的同伴……不,蓝也是……在那之前,你把游回和匹莉卡送到哪去了?你也有派人去对付玉求她们吗?说起来,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一直待在『OverImage』——」
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经站在眼前,同时用食指抵着彩的唇。原本数公尺的距离,就像是一瞬间消失一样。彩大吃一惊,无法动弹。
「我会回答你全部的问题,所以不要一次问那么多。」
他这么说着,嘴唇笑弯成一道弧线。彩则是勉强挥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绫皓像是静观一般,注视着那样的彩。
「我一直等待着这个瞬间喔,真白。」
「……你说什么?」
「因为一个人无法对照答案,所以我需要你。」
「……你在说什么啊?」
他那对黄褐色的眼阵捕捉到彩的身影。

深沉得像是会被吞没般,有如纯水般清澈的双阵,将彩锁定在视野中不放。
他露出凶猛的微笑,看到他那样的笑容,彩才终于感觉自己看到绫皓夜云这名少年本质的一鳞半爪。他只是戴着面具,那是非常坚固,常人所无法看穿内侧的面具。
绫皓是只有在这个游戏中呢,还是只有在彩的面前会卸下面具呢?无论如何,他都令人感到深不可测。
彩提高戒备至极限以上,他开始想像,因为战斗何时开始都不足为奇,而且他也担心其他同伴的安危,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你一如我的期待,就是要那样,我引导你参加第二次才有价值啊。」

■◇◆□

「——咦?」
魅影鬽黑回想之前的事。
「你就是小鬽对吧?」
那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他们各自受到绫皓的命令,正准备要执行命令的时候,从灰暗云层的缝隙中,一瞬间射下一道灿烂闪亮的阳光。
鬽黑看到那道阳光,眉头为之一皱,这时一位少女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
鬽黑的表情出现阴郁,相对地,少女却是浮现满脸的笑容。
鬽黑走在一条热闹程度不如白天的街道上,少女则跟在鬽黑的身旁。
「…………有什么事吗?」
逢坂蓝,鬽黑认识她,她是真白彩的青梅竹马之一。也是因为鬽黑而害彩战败,受到罚则牵连的人。
鬽黑与蓝是加害者与被害者的关系,她应该没有理由带着笑容和自己说话。
「啊,这么说来你比较年长对吧……?我该使用敬语比较好……在那之前,称呼你鬽黑同学……这样好吗?可以吗?」
「我不在意,随你喜欢就好。」
鬽黑觉得无关紧要,名字只是记号,敬语也只是装饰而已。有名字却没有存在理由,那也没有意义,使用敬语却欠缺崇敬之念,那也没有价值。
就连执着于那种事的普通人,对自己都不屑一顾,自己就更加没有价值了。
「那么小鬽,我听玉求和绫皓说过你的事了。然后我就心想如果遇到你,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原来如此,鬽黑懂了。如果她已经明白一切的话,如果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不幸和周围
之人的不幸,原因就出自于鬽黑的话,那就难怪她要来找鬽黑说话了。
鬽黑是这么想的,被害者有责备加害者的权利,有要求对方后悔的权利,有强制对方赎罪的权利,所以不管受到她怎样的责难辱骂,鬽黑都已有甘愿接受的觉悟,如果受到暴力对待,那也没关系。
如果那样做能够让她稍微消气的话。
鬽黑心里这么想着,等待蓝开口说话。
「谢谢你。」
「——…………什么?」
自己没有听错吧?
听到她这句过于意外,丝毫没有预料到的一句话,鬽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蓝则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样的鬽黑,同样地停下脚步。鬽黑审视蓝的表情,她讶异地睁大双眼,甚至似乎对鬽黑的反应感到困惑。那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有如理所当然般,说出感谢的言词。那样很奇怪。
「为什么?」
鬽黑的话声嘶哑,即使如此,她还是听见了吧。蓝露出温柔的微笑,回答鬽黑的疑问。
「自从我和彩的妹妹小色发生许多事后,他就一直没有精神,我听玉求说是多亏你和那个叫匹莉卡的女孩,才让他变得常笑了。因为那是我们所办不到的事,所以我向你道谢。」
原来纪无玉求对蓝说过那样的话吗?第一次游戏败退后,鬽黑就没有与彩见面,不过玉求却全都看在眼底了吧。
看到在那三个月的期间内,彩为珍惜之人的不幸感到心痛的模样。
如果和蓝所说的一样,自己对彩的哀伤无能为力,却被鬽黑和匹莉卡所缓和了,那么玉求的心中一定感到不安稳吧。
因为彩伤心到令人不忍的地步,都是鬽黑所害的呀。如果是由于和鬽黑交流而让彩恢复笑容的话,那么她不满的心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她想让鬽黑【退场】的心情也可以体会。
自己不只是没价值,而且不负责任、不知退让、恬不知耻。
明明没有活着的理由,却连消失的觉悟都没有,只是丑陋地执着唯一看着自己的恩人,是一个可憎得不堪入目的人。
所以就连蓝感谢的话语,她也无法坦率回应。
「……不是吧?」
「……咦?什么不是?」
鬽黑不理感到困惑的她,语气粗暴地对她说道:
「如果你要感谢我,那应该先对我发出怨言才对。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就是因为我的关系,真白同学才会——」
「我是知道才那么说的喔?」
蓝打断鬽黑的话说道。
「……我无法理解。」
蓝露出苦恼的表情,在思考一般地双手盘胸。最后她终于似乎想到什么,表情逐渐充满笑意,那表情与其说是开心,倒不如说是愉快。
「小鬽,对你来说,什么是『重要的人』呢?」
「……你在说什么?」
「是想保护的人?想拥抱的人?还是对自己怀有好感的人呢?」
「所以说你想说什么……」
「大家都说得简单,什么『喜欢』啊,『尊敬』啊,『爱』什么的,可是一旦那个人不遵照自己的意思,不依照自己的想像行动,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说『被背叛了』、『形象幻灭了』、『看错人了』,你不觉得那样很过分吗?」
「…………」
「不是那样的嘛。因为人不可能完全理解他人,所以对方不照自己的想法行动,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啊。然而一旦事情不如己意,却指责对方不对,我认为那样太卑鄙了,至少我是那么想的,所以我决定自己绝不会做那种事。」
「……所以不管是因为我而使得真白同学【退场】的事,还是那样的结果造成你们遭遇不幸之事,这些你都不责怪我?」
「我不觉得那是你的错呀。话说回来,对我而言,所谓重要的人就是『不会对和他们在一起而发生的任何事情感到后悔的对象』。讨厌我和水母的才能,却仍为我们声援,那样的玉求我最喜欢了;明明不擅和人交谈,却能不放弃地亲近我们,那样的水母我最喜欢了;即使知道不会有回报,知道自己会吃亏,却仍是无法舍弃别人,那样的彩我最喜欢了。」
「————」
她遵从自己的规则而活。
对于常识、平凡什么的,那些概念她丝毫不感兴趣,她只是做她自己。
明明可能无法得到赞同,可能无法得到认同,可能会遭到否定,她仍毫不畏惧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或许有人会认为那是傲慢吧,一定也有人会谴责她是任性吧,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真是那样没错。
然而因为那是鬽黑所做不到的事,所以鬽黑非常羡慕她。
「和他们在一起所得到的幸福,所遭受的不幸,我全都接受。如果是彩赌命保护的女孩,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责怪她。」
鬽黑感到痛苦,同时却也觉得她十分耀眼。
她曾经觉得彩很温柔,现在她则是认为眼前的少女很温柔。
而那让鬽黑感到痛苦,因为自己绝对无法像她那样。
她曾经反对彩的选择,现在自己也觉得眼前的少女很愚蠢。
所以才会那么耀眼,因为那是自己所无法做出的选择。
因为有光所以才有影,那样的主从关系不会逆转,影子再怎么想成为光,自己也永远不会发光,只能在旁边,渴望地眺望着远处的光明。
魅影鬽黑既无法成为真白彩,也无法成为逢坂蓝。
胸中猛烈涌起足以令人疯狂的羡慕之情,使得鬽黑心如刀割。
自己是这么地脆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却是薄弱,明明自己承受着自我厌恶与自我否定,辛苦地向前走着。
为什么会有人能毫不迷惘地前进呢?要怎样做才能不迷惘呢?
鬽黑希望有人拯救迷途的自己,拉着自己走向正确的方向,希望能邀自己一起走,一起前行,希望他能允许自己那样做。
鬽黑想要证明书,证明自己有价值。
想要许可证,证明自己可以存在。
不,曾经有人对她伸出援手,现在也有人对她笑容以对。
然而自己却不回应对方。不,是无法回应。
魅影鬽黑这个人,在求救的同时,却没有被拯救的觉悟。
因为那样很可怕,如果被拯救了之后,等待自己的却仍是自身没有价值的现实呢?那样的现实,那样的世界,自己是无法承受的。
她希望有人需要她,希望自己是不可缺少的人。她并不是想高人一等,只是不想被埋没,不想当个消失在视野里的人,希望有人注视着自己。
但是真白彩和逢坂蓝都不同,这些人只是温柔而已。
「……你真是笨呢。」
自卑的自己,阻止不了内心深处漆黑的部分所满溢出的声音。
「就算抱持着那样的想法也不会幸福,事实上你和你周围的人就变得不幸了对吧?真白同学的妹妹到现在都还没醒对吧?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你却一句怨言也没有,那并不是温柔,而是软弱。」
鬽黑气也不喘一下,有如唾弃般说道。
为了被讨厌,为了被否定,为了再怎样也不会求对方原谅。
然而对方脸上依然是温柔的表情。
「是啊,或许是吧。」
别笑,现在应该是感到不悦的时候,应该反驳说加害者还敢那么嚣张才对。责备吧,谴责吧,辱骂吧,拒绝吧,厌恶吧,轻蔑吧,你应该那么做。
明明应该要那么做的说。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从以前朋友就很少。」
别自嘲。你难道不知道,优秀之人的自嘲有多么伤害劣等之人的心吗?
她一定不知道,优秀者的谦逊、善人的谦虚、强者的谦让,有多么伤害找不出自己价值的人。
「你就是因为那样,所以才会被绫皓利用。」
违反自己的意志,如刀一般的言语脱口而出。那是只为了伤害对手的言语、毫不掩饰的敌意,但是蓝听了之后仍不减笑容。
「对啊,我很笨吧。即使是在我活过的人生中,我也老是吃亏呢。不过啊——」
笑容的花朵绽开,即使在恶意之中也不衰弱,即使受到恶言恶语也不沮丧,在坚强的意志下,蓝脸上浮现不会枯萎的笑容。
「人生非要那么计较得失吗?」
「…………!」
「我是觉得倒也不是那样。」
「……我没办法像你一样。」
「你说谎。你不是不能,只是你不去做而已,我认为人需要的不是财力、学力,也不是力量,而是勇气吧。只要有勇气,至少能够改变现在。」
「…………我——」
「我不会否定你的选择,彩不会否定你的存在,我们不会践踏你的意志。所以你也别板着一张脸啦。」
「……我想要一条决定好的道路。」
这样做就是有价值,这样做就是有能力,这样做就会被人需要,这样做就可以活着——她想要能够让她有这样切身感受的、具体的人生说明书。
可是蓝却彷佛要赶走鬽黑的那种想法一般地说道:
「那真是很浪费呢,既然难得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那就应该那样做吧。」
「也是有人是做不到啊。」
「『做不到』也就代表『想那么做』吧,那么那就是你『想前进的道路』吧,看吧,不用找人帮你决定,你也有自己的目的地不是吗?」
对吧?她说着对鬽黑微微一笑。
「…………逢坂同学。」
「如果你一个人会不安的话,那我们一起走吧。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鬽黑确信眼前的少女是彻头彻尾的笨蛋,无可救药的好人。
既愚蠢又专注,因为稀少,所以受到疏远,因为温柔而惹人不悦,虽然温暖却是遥远。
蓝说的话确实动摇了鬽黑的心,但是却无法造成剧烈的改变。
「你是一个好人……不过不用了,我已经选择了『应该前进的道路』。」
没错,她就是为此而离开彩。
「那不是你『想前进的道路』对吧?算了,既然小鬽想那样做,那也没关系,不过我想那是白费工夫喔?」
「……白费工夫?」
鬽黑露出讶异的表情,只见蓝的脸上浮现至今所没见过的另一种表情,就像是孩子王一样的笑容,点头说道:
「因为赢的人大概是彩呀。」
「……既然你那样想,那你就没有和真白同学敌对的理由了吧?」
蓝搔着脸颊,啊哈哈的爽快地笑了。
「敌对……敌对啊……」
蓝的愿望是『让真白色恢复意识』。对她来说,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灾祸不该抹消,而是应该接受。
不管是逢坂蓝还是绯村水母,她们都没有被现实击垮,而是努力地面对现实。
所以对于想要将她们的努力抹消的彩,蓝感到有些反感;可是因为彩的妹妹需要被拯救,所以蓝才会像这样成为【意能者】。
而鬽黑的愿望则是——
「我只要真白同学能得救就好了。」
那就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赎罪吧。
所以只要是为了实现那个愿望,鬽黑愿意做任何事。
就算会使某人不幸,就算要与彩敌对,就算会招致自己的消灭,她都不在乎。
「不过就连那样的你,彩都想要拯救吧。」
蓝的那句话,鬽黑听在耳里,却选择无视。

■◇◆□

没有人不羡慕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
容貌端丽、头脑聪颖、家住豪宅,同年纪的孩子能做到的事,她大概没有办不到的吧,运动能力甚至凌驾男生之上。
不过匹莉卡并没有以此自满。
年幼时起就为了不让父母蒙羞而勤奋用功,各种努力都不懈怠,为了向前迈进,甚至不惜犠牲玩乐时间。
她确实比别人都得天独厚吧,她无法反驳不是那样。
可是那是足以抹消自己的努力的事吗?
明明当周遭的人在原野奔跑,与朋友嬉戏,和家人休闲,将空闲时间花费在玩游戏的期间,匹莉卡都一直努力不懈;而她的努力受到称赞,难道是该受到嫉妒的事吗?
匹莉卡无法理解那些不思自身怠惰,却在背后嘲笑他人的人们。
不甘心的话,那就努力就好了,为什么不去努力,却只会羡慕他人呢?
她不会说人类是平等的那种话,因为在出生的瞬间,首先就出现父母的差距,就算不是那样,也会存在环境或遗传上的能力差别。
可是世上不是『只有』那些而已。
努力或许无法凌驾才能,但若是不努力就追不上才能。
匹莉卡不能原谅的是,知道那样的事实却什么也没做的人。
既然什么也没做,那就别抱怨,既然不努力,那就别瞧不起努力的人。
只是漠然地追求幸福,有如理所当然一般,期盼优秀者的失败。
处于周围都是那样的人的环境下,匹莉卡感到绝望。
她的身边只有两种人,讨好她的人,或者嫉妒她的人。
没有一个人要触及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的内在。
匹莉卡心想,重要的是美丽且优秀的这个容器吗?
就这样,匹莉卡逐渐受到孤立。有一天,周围的人说了。
说她自以为了不起,嚣张,得意忘形,目中无人。
明明没有什么来往,却对匹莉卡的存在怀有那样的固定『印象』。
所以匹莉卡如他们所愿,成为那样的人。
优秀出众,摆出看不起周遭之人的态度,言行举止就是不把平民百姓看在眼里的样子,既然说再多也没用,那匹莉卡就顺遂他们的愿望。
理所当然地,匹莉卡的孤独感也更深了。而且就算再怎么逞强,匹莉卡也只是个少女,渴望与他人的人际关系,也就是说,她想要朋友。
她一直寻求着,会将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视为朋友的人。
而真白彩在与匹莉卡相遇的那一天说了这句话。
——因为我也觉得和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说话很快乐。
感觉就像世界变成彩色一般。
他应该不知道匹莉卡的境遇,至今也不知道匹莉卡的愿望为何。
所以那是彩的真心话,匹莉卡对此感到高兴得不得了。
她心想终于遇见了,不需要这样的游戏,世界上就有值得自己信赖的人了。真白彩不会讨好她,真白彩不会嫉妒她,或许他也有那样的感情,但是至少他不会让那样的感情转变为恶意。
尽管他的理想危险不安,他的自我牺牲超过限度,他的温柔十分异常。
不过即使如此,对于一直以来都处在名为『平凡』的恶意中的匹莉卡而言,与彩的相遇是她的救赎。
彩对匹莉卡而言是恩人。
所以匹莉卡想要帮助她的恩人。
——就算必须打倒过去曾为朋友的人。
「……好、好久不见了呢,匹莉卡。」

一个身材娇小的银发少女,语气畏怯地这么说道。
匹莉卡被传送到的地方是海岸边的仓库区。红色的仓库群和辽阔的蔚蓝大海,平时会给人一种开放感,但是在《反转世界》里,一切都退色为纯白。
身体不住颤抖的少女——银城镜香宛如要隐藏红色眼眸深处闪烁的杀意一般,一步一步地走近匹莉卡。只听到叩叩声响,她的鞋底踩在石砖上。
「你这个背叛者,可以别叫得那么亲热吗?」
「对、对不起……」
镜香的性格并不适合『OverImage』这个游戏。
这个游戏只要具有参加资格的『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愿望』,无关性格皆可成为玩家,不管是胆小的人,还是有自信的人,还是精神异常者,不分好坏,毫无区别。
匹莉卡与镜香直到四月前还就读同一间高中,她们同学年同班,而且连被卷入游戏和参加的时期也相同。她是个连虫子也不敢杀的女孩,所以匹莉卡才会心想,说不定能和她变得要好。
镜香不会杀匹莉卡。既然如此,她认为她们或许能成为同伴。
然而,现实却背叛了匹莉卡。
「——【伦理反转】。」
镜香接近到两人距离两公尺左右的地方,然后咏唱道。
她的肩膀一震,之后哈哈一笑,发出低俗的笑声。
她的眼神中已经不见畏惧,深红的眼眸充满敌意,然后露出凄惨的笑容。
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匹莉卡,原来你还活着啊。」
她看着匹莉卡,眼神就像是看着路边的石头一般。
「……因为你没杀死我啊。」
【反转】有十种衍生。在世界间移动所不可缺少的【反转】,只将对手送至相反侧世界的【强制反转】,将对手和自己传送至希望场所的【同行反转】,将对手和自己分别送至不同场所的【连锁反转】,只将对手移动至特定位置的【送还反转】,以及让想见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召唤反转】。
这些是是做为移动手段而存在的【反转】,不过【反转】能办到的不只有移动。
玉求过去使用的【反转拒绝】能够拒绝违反自己意志的世界间移动,【个人反转】则是可以暂时性地提升参加者的能力值。还有匹莉卡虽然没见过有使用者,不过却也存在着能让纯白世界与现实世界相交的【限定反转】。
然后,只有心灵软弱之人才准许使用的——【伦理反转】。
正如字面意思,那会让伦理观反转,与其说是反转,倒不如说是崩坏吧。
从怯懦转为强势,从温和转为冷酷,不能杀人的话,就会变得能够杀人。
那是能将对游戏不积极的参加者,变成纯粹的玩家的技能。
镜香就是依赖这个技能。
这个技能替她准备了藉口,让她告诉自己,能够使人不幸都是这个技能害的,原本的自己是好人。由于无法退出游戏,因为她讨厌变得不幸,所以她必须胜利下去。
因此她主动堕落。
匹莉卡无法阻止她的堕落,然后疯狂的利刃终于也挥向匹莉卡。
「啊哈,别那样瞪着镜香啦,匹莉卡,我们是朋友对吧?」
她故作熟稔的娇甜声音,令匹莉卡感到愤怒。
「结果你还不是背叛我了!」
听到匹莉卡的叫声,镜香一瞬间睁大了双眼,随后大大地爆笑出声。捧着肚子大笑,甚至笑到眼角泛泪的她用手指拭去泪水,开始找起藉口,那语气与其说是辩解,倒不如说是挑衅。
「没办法呀,匹莉卡。那只是很单纯的优先顺序问题,哪一边比较重要而已,如果是愿望和朋友,当然是选愿望吧?」
「……你在胡说什么?」
「因为绫皓同学说了,只要背叛匹莉卡,就会升镜香为A-1,那么就不需要犹豫了吧?因为我们是为了成为A-1战斗的呀,既然可以成为A-1,那就不需要同伴了吧?像你这种任性的大小姐,杀掉就好了吧!」
「……那是怎么回事?」
如果那是事实的话,事情就奇怪了。
匹莉卡并没有做出会让绫皓针对自己的事。
不,不对,他并不是想收拾掉匹莉卡°因为自从成功逃离镜香的追杀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剌客要杀害自己,那就表示绫皓的目的不是要让匹莉卡【退场】,而是要破坏两人的关系。
如果是那样的话,理由是什么?
游回曾经说过,他把这个游戏当成是舞台,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决战的最后战斗,他也动了手脚。
——那么,他撕裂我与镜香的友情,就是为了这一天?
为了把匹莉卡分到彩的队伍,把镜香分到自己的队伍?
假设就算是那样,仍有几个谜团浮现。
匹莉卡在遭到镜香背叛之后,立刻有如逃难般,办理了转学手续。她把复杂的手续全都交由他人办理,只要是没有镜香在的地方就好。
就这样,她转入彩的学校是巧合……那就太奇怪了吧。
是有人安排好的?是谁?当然是绫皓。
如果是那样的话……
那就代表绫皓在事前就知道,彩将会第二次参加游戏。
说起来第二次参加本来就很奇怪。因为无法否定第二次参加成立的可能性,所以匹莉卡当时才不得不承认……不过只有一个方法不是吗?
——只要向『OverImage』许愿就好了。
排除例外的话,『实现愿望的权利』可以将各种欲望、要求,转变为现实。
只是要将少年和少女撮合在一起,这是很容易的事吧。如果是透过这个游戏,连要操弄命运都办得到……但是这样的假设本来是不会成立的。
因为那不是很奇怪吗?
这个游戏应该是实现愿望后,就会想要马上离开的死亡游戏。
绫皓在拥有复数的『实现愿望的权利』之同时,却没有要退出游戏的迹象。
迟迟不离开游戏的他,最少为了匹莉卡与彩的相遇,以及引起彩的第二次参加而使用那样的权利,这个事实就是异常事态。
想要拯救所有人的真白彩固然异常,绫皓却更在他之上。
站在【意能者】的顶点,眺望各个参加者的他,举办这样的舞台,到底是要追求什么呢?
「你在想事情吗?」
那道声音在令人作恶的极近距离响起。
「!?」
太大意了,匹莉卡强烈地自我反省。自己因为思考而分心,意识在短短一瞬间离开了眼前的敌人。而镜香不是笨蛋,自然不会放过那个空隙。胆小者因为胆小,所以擅长观察别人。
也就是说,匹莉卡受到出乎意料的攻击。
骨头和肌肉发出悲鸣,镜香的右脚踢起,膝盖重重打在匹莉卡的腹部。
那威力强大而激烈,难以想像是从那娇小的身躯所发出。匹莉卡连要发出呻吟也办不到,身体被冲击所击飞,在空中滞留了数秒的时间。整个身体飞在空中,猛烈地落在地面上,匹莉卡就这样在石砖上滚了几圈。
虽然伤势不过是数处擦伤与撞伤,但侵袭腹部的疼痛,却暂时夺走了匹莉卡的思考力。而在这个以想像为攻击手段的纯白世界,那是致命伤。
「【silver】——OverImage!再加上【幻现境界】。」
啊哈,镜香一声娇笑,或者说是浮现疯狂的笑容。她的表情恍惚地扭曲,双手覆盖着脸,用缝隙中露出的双眸,看着地上的匹莉卡。
只见在匹莉卡的头上,空中展开了数把光是剌一下就可能杀伤人类的银枪。那些是浮在空中,瞄准猎物的枪群。
能够脱离自己的身体,无视常识和道理,想像出拥有自我行动能力的武器,那样的人非常稀少。
一般人无法打破「武器是由人使用的」之认知。
镜香原本的个性胆小而内向,而那样的她经常采取的手段是——以奇袭先发制人,以及藉由持久战等待对手的消耗。在这种情况则是前者。
「镜香一直很讨厌匹莉卡喔。镜香讨厌明明身在幸福的环境,却还想要些什么的你。优越的容貌、学力和运动能力,这些你明明全都拥有,却还以想要不朽的羁绊这种理由,参加这样的游戏,那样的你让镜香厌恶得想吐!」
到了这时候,她吐露出真实的心情。她原本对匹莉卡抱持、隐藏的厌恶感、敌对心等情感,这时全部一次吐出。
「所以镜香才利用了你,交到朋友的心情如何?得到拥有共通目的的同伴很高兴吧?镜香让你做了那么多美梦,所以匹莉卡帮帮镜香的忙也没什么不好吧?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吧?」
「你、这、个、人、啊……!」
匹莉卡咬牙切齿,双眼瞪着镜香,然而她却不为所动。
「绫皓同学说了,如果镜香能让你【退场】的话,他可以实现镜香的愿望,让镜香离开这个游戏喔。这次镜香不会让你逃走了,身为朋友,镜香会确实地送你上路。」
镜香彷佛挑衅一般,连连提到朋友这个词,匹莉卡听了十分恼火。
「像你这样的家伙,才不是我的朋友。」
「啊哈,你生气了吗?可是啊,那个叫真白的人和镜香有什么差别吗?」
「别把他和你相提并论,那才真是让我想吐。」
「我们都一样啊,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利用匹莉卡,差别只有你是反抗还是顺从而已。本质上我们都是相同的,因为所谓的朋友,就是指彼此认同相互利用的关系呀。」
「不对……!对方有错就阻止他,遇到困难就帮助他,哭泣时陪伴在身旁,快乐时一起欢笑,那才是朋友。」
啊哈一声,镜香又笑了,啊哈、啊哈哈!她愉快地嘲笑匹莉卡。
之后,姣好的面容丑陋地扭曲变形,她倾注全数的厌恶对着匹莉卡说道:
「匹莉卡真可爱,现在真的很少有人这么单纯了……你就是那样才会被骗呀,笨蛋。」
「……真是差劲透顶,我竟然曾经相信你这样的人,过去的我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现在明白也太迟了,因为你就要在这里结束了,米拉匹莉卡大小姐。」
「要结束的人是你。」
「去死吧。」
银枪大军无情地朝匹莉卡降下。

■◇◆□

在此次斗争中,对于事态全貌的掌握仅次于绫皓的人,就只有梦坏游回了。
彩对上绫皓,鬽黑和蓝对上灰抚与未恋,玉求则是对上冰里浅绯。
而梦坏游回则是——
「我是风守唯,请多指教罗?」
游回心想,一如我所料。至少目前事态是照着自己的预想进行,虽然无法确认,不过她有所确信。
她之所以能够确信,当然是因为她具备思考的柔软性,不过就算不是那样,她能够预测绫皓的行动,揣摩他的真意,那也是有理由的。
因为游回知道绫皓的愿望,更正确地描述的话,她知道他过去怀有的愿望。
但就算是那样的游回,也无法预测他所写的剧本的结局。不,并不是不能预测,而是她所想得到的结局,全都是真白彩得不到胜利的结局。
依照游回的预测,就算这场斗争结束,真白彩也不会有机会行使『实现愿望的权利』——而且那恐怕将会成为现实。
因为在猎杀他人的游戏里,以不杀为信念的玩家不可能得到回报。
世界没有那么好混。世界并没有温柔得能让善人成为胜利者、正义的一方能够守护世界和平、弱者能成为强者、真白彩能够胜过绫皓夜云。
他大概会绝望吧。他大概会被推落失意的深渊吧。
大概会屈服于过去不曾有过的困境及无可反抗的现实吧。
但是即使如此,如果真白彩是正确的话,他应该不会放弃才是。
就算不放弃,该结束的事情还是会结束。绝望依旧是绝望,现实也依然会是现实。
然而,假如他发觉那个绝望是有心人所准备的话,或许——
「难得我先自我介绍了说,你却沉默不语吗?真让我伤心。」
风守唯可爱地扭曲那张令人怜爱的脸蛋,装出可爱的假哭模样。
看在明眼人的眼中,那实在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表情,然而虽说同性的游回察觉到了在她身上的不对劲感,异性却也许不会发现。
也就是说,这个少女就是那种类型的人。
披着天真外皮的谋略家,表现得个性内向,却积极主动;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却带有攻击性;外表虽美,内心却跟墨汁一样黑。做为对手是极为麻烦的人种。
染过的头发上戴着发箍,眼角略显下垂,还有一张小小的樱唇;肌肤白皙,个子娇小而纤弱;身穿轻薄的肩带上衣,搭配短裤,笑容有如花朵一般,而且不忘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
那样的少女和游回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面向海洋的大规模公园里的草坪区。如果是在假日的白天,小孩会和父亲来此玩传接球,朋友们会一同嬉戏,恋人们会来此休憩,这里就是那样的场所。
即使远望海洋,见到的也只是毫无风情的一片白色;即使眺望草坪,也只能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片白色。
它在《色彩世界》是热闹的公园,在这个里侧却相当幽静。
「是我失礼了。我是梦坏游回,请多指教。」
虽说并不是要与她对抗,不过游回也以做作的笑容回应。
「有件事我必须感谢游回才行呢。」
不可以照着她的步调走,所以游回先发制人。
「如果是为了他告诉你,只要让我【退场】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让你离开这个游戏的事;那你就不必感谢我了。因为那是骗你的。」
果不其然,一如所料到了个毫无乐趣的地步,风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件事?」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不知道呢?」
对其他的A-1而言,绫皓并不是效忠的对象,而是想要排除的敌人。他们只是因为无法反抗,所以才服从他而已。当真白彩的团队出现时,每个人一定都这么想过吧——如果他们获胜,那么自己的愿望也可以实现,自己若是协助他们,或许……
然而,绫皓夜云持有复数的『实现愿望的权利』,只要行使那些权利,就能消去其他人持有的权利。
如果事情演变成那样的话,那即使彩获胜也没意义。想到这里,她们停下脚步,而为了将她们收入支配下,绫皓于是说了——
毫不保留地说出,只要是【意能者】,大概每个人都会动摇的甜言蜜语。
那就是——只要服从他,就可以实现愿望。
「风守同学,你是个有趣的【意能者】喔。你所主张的愿望是『给我今后的人生中最高级的幸福』,这种暧昧却又有效的愿望。因为抽象的愿望不会实现,所以你今后人生中的各种幸福,大概都会实际且正确,确实且明确地浮现脑中吧。老实说我认为那真的是高招,这样在某种意义上,你就有复数的愿望可以实现了呢。」
不管是财富还是名声,希望的话甚至伴侣、小孩、孙子,她想像的未来全部都会成为现
实。『OverImage』甚至可以将少女的未来设计图,升华为确定的命运。
「……游回的『世界的崩坏』就很愚蠢了。」
或许是停止掩饰了吧,现在的她没有表情,话语也不带有虚假的感情。
「因为我是悲观的人呀。在经过反覆思考之后,我明白世上只有绝望。因此才养成动不动就放弃的坏习惯。」
「唔哇……真的很悲观呢。」
风守怜悯似地这么说道,游回却不理会她,继续说道:
「难道不是吗?世界上的规则都是订得只有狡狯之辈得利,也有许多没有明文规定的不成文规定,就连学校这个小型社会都存在着地位差别。强制人努力,只要懈怠就会被当成恶人,不够精明就会遭到舍弃,那样的世界到底哪里有幸福呢?」
「所以我才想靠这个游戏得到幸福呀。因为上天不给予我帮助,所以我才决定自己救自己。」
简直好像自己已解开世界的真理一般,风守充满自信地这么说道。
但是对于那样的风守,这次游回则是以透露出怜悯之情的眼神凝视着她。
「那样能得到的幸福,效果就只在社会这个范畴里。对你自己来说,并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即使收集周遭之人见到后都会对你感到『羡慕』的要素,那也无法满足你的空虚。」
旁人大概看不出来吧,不过游回察觉到风守细微的变化。她的指尖在颤抖,在眼眸的深处,明显看得出杀意正逐渐累积。
「……你懂什么?」
「会追求幸福这种不明确的充足的人,全都是不幸的人。明明对他人羡慕得不得了,却不肯承认,反而摆出轻蔑的态度;可是却又希望得到回报,企求能得到唯一性。」
「那是坏事吗……?」
「为了得到那些,你至今做过的事是好事吗?」
游回间不容发地这么一回答后,只见风守横眉竖目,表情扭曲变形,以一副随时要对她唾吐的神情,瞪着游回。
「……少罗嗦,杀人鬼还敢对人说教啊。这种话谁都可以说,只有游回没资格说我。」
「啊哈哈,杀人鬼还敢反驳啊。这种话谁都可以说,只有风守同学没资格说我呢。」
两人的视线交错,双方都不移开目光。
所有的【意能者】都有愿望。
有令他们怀抱那个愿望的过去。那些用心灵创伤这个词来形容最为相近——不愿让他人看到的伤痕、不会消失的伤痕,会使心扭曲
极端来说,如果一般人看到的话,大概会觉得『OverImage』的参加者全都是精神异常者吧。
每个人都带着内心的疯狂,每天隐藏着疯狂而活着。
因为不想被周围的人当成怪人,不想成为异端者。
因为——如果是被当做凡人或秀才倒也罢了——不想被认为是特殊的人。
所以才会适应日常生活。
所以才要顺应世界。
因为世上都是那样的人,所以连那种事都做不到的受排挤之人就会遭到疏远,就如游回一样。
对于游回而言,这个游戏是某种舒适的场所。
因为大家都不正常——能让她明确感受到,不是自己疯狂,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就疯狂了;能让她知道如果没有规则,没有秩序,没有施予刑罚的机构,人类就会欲望毕露,毫不在意地陷害他人。
异常的人不是只有自己!不,自己本来就不异常,这里能让她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游回最讨厌彩以及和与他相似的绫皓了。
说什么要拯救别人,使他人不幸是错的,简直是吵死人了。
她原本是那样想的,她原本打算要那样想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成为救世主。
因为她明白,自己无法成为正义的一方。
所以她放弃,表现得达观,但是结果仍是无法完全陷入疯狂。
疯狂在从有自己自觉的那刻起,就会沦落为异常。
异常能靠努力而接近正常。
梦坏游回想当个普通人。
而对现在的游回来说,『OverImage』只是个不愉快的游戏。
看着眼前的少女,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看起来非常滑稽。
「我告诉你吧,游回。罪人就算改过自新,就算赎过罪,依然是罪人喔。你做过的事不会消失,事到如今即使帮助正义的一方,你的异常还是改不过来。你既无法改变过去,也改变不了命运。真要改变,除非成为这个游戏的胜者,否则是办不到的。」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改变,也认为犯罪必须赎罪。就算得不到原谅,就算会一直被憎恨,做了错事就应该道歉。」
或许是游回的话相当触怒了她,只听风守将整齐的牙齿咬得嘎嘎作响,甚至不惜扭曲白净的脸蛋也要瞪视游回。

「……事到如今还装纯真啊,坏女人。【holly green(暗绿色)】——OverImage!」
风守是A-1第二位——《无神论者》,想像的核心是《神》,而且是【无理想像】。第七位与第二位,从游回看来,风守顺位在她之上,而且伤脑筋的是游回不知道风守给《神》赋予什么样的形式。当然,她心里有谱就是了。
「——烧死吧。」
瞬间,空气变得灼热不已。
彷佛将游回与风守以圆圈围住一般,绿色的火焰从地面喷出,旺盛的火势好像连天空也要烧焦似的。那火焰发出奇妙的颜色,却无烟也无浓淡,只是像生物一般地摇晃。
「你的《歪曲》因为特性的关系,不擅于使无形物歪曲对吧?我已经听绫皓同学说过了。」
第七位与第二位,从游回看来,风守顺位在她之上,而且更伤脑筋的是游回的能力已经连弱点也被看穿,对方毫不留情地攻击弱点。
「伤脑筋呀。」
游回好像一点也不伤脑筋地这么说道,而那似乎更剌激了风守的神经。
「——斩杀。」
题外话,《反转世界》不会下雨,如果在滂沱大雨中【反转】,周围就会看到水洼或水滴,不过纯白的世界本身并没有什么现象会进行。
太阳不落下,而且也不升起,云层不会动,波浪不起伏,而且不会有风吹起。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如果听到破风声响,那就不会是自然吹起的风,而是百分之百出于【意能者】的攻击。
「【violet(浓紫色)】——OverImage!」
刹那间,风之刃斩伤游回的右肩口,只见出现许多形状像是无柄镰刀的风刃,从四面八方斩向游回。
「——转弯。」
风是无形的,没有形状的东西无法扭曲,不过假如模仿刀刃形状的话,那就可以歪曲了。
「……唔……唔……!」
手按着被深深划了一刀的右肩,在无法逃脱火焰牢笼的状况下,游回奔跑走避。
失血过多而死也会【退场】,虽然想要抑制出血,但……浓紫色的漩涡捕捉到数把风刃,将其扭曲破坏。然而即使如此,深绿的刀刃仍到达游回的身体。
风刃掠过左侧腹,割开身上的柔软肌肤,然后终于在经过十几秒的时候,右大腿被风刃剌中,由于游回是在急速奔跑中,所以无法突然停下,只能凄惨地跌倒在地面。
在视野中捕捉到游回那样的丑态,风守脸上浮现嘲笑。
「先前说了那么多高见,结果实力只有这样啊。话说第七位本来就赢不过第二位。」
「……可以请你别在我面前装乖好吗?风守同学。」
游回全身处处流出鲜血,将令人联想到雪原的纯白草坪染成红色。
倒卧在地上的游回,双手使力勉强撑起上半身,擦去沾在脸上的白色泥土,脸上露出了微笑。
明知那样又会激起她的愤怒。
「明明很弱却要装成强者,狩猎比自己弱的参加者,安慰丑陋的自己的游回,现在竟然说出这么从容的发言呢,真是好笑。」
风守有如人偶般面无表情,发出了干笑声,然后短短一瞬,视线离开游回。
随后,她竖起右手的食指,将食指指向天空。
「———打死她。」
第一次是用《火》烧,第二次是用《风》斩,第三次要用某个东西打。
而她的想像核心是《神》,这样游回就全部理解了,她在刹那间察觉即将袭向自己的威胁,用最大力量在头上展开《歪曲》漩涡。
如果有第三者见了那个漩涡,对于那幅神秘的光景,会有怎样的想法呢?
那就像是黑洞一般。足以包住游回一个人的大规模深紫色漩涡,在出现的同时与风守的攻击互相冲击。
——和从天空落下的深绿雷鎚冲击。
绿色的闪电炸开,深紫的漩涡中央的落雷,宛如抗衡涡流般放电了一会儿,终于被深紫漩涡完全吞没,然后消失不见。
看到那样的结果,游回露出微笑,风守惊愕地睁大双眼。
「……为什么?」
这个纯粹的疑问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在风守来说是很正常的疑问。
游回像是护着右大腿似地,换成左脚蹲姿,然后仰头看向风守。
「我看穿《神》的真相了。」
这个事实带给风守多大的震撼呢?她白瓷的肌肤变得更加苍白,向后退了一、两步。
「骗人……就连浅绯同学和镜香都不知道哦?根本没几个人发现这个秘密,更何况是顺位在我之下的你——」
「仔细想想,因为你原本就是个贪心的女孩吧。你的愿望也是精心考虑过的对吧?那么,那样的你,怎么可能不在自己的能力上表现得贪心呢?」
「——……!」
或许理解到游回的话不是虚张声势了吧,风守不甘心地紧咬着唇。
然而,就算多少给对方心理上带来了伤害,但实际上,游回脑中却浮现不出她胜利的景象,这使得游回心中焦虑。
「你对能力太过有自信,所谓的王牌或是杀手鐧,就是要隐藏起来才有意义啊。好了,你接下来要引起海啸吗?还是地震呢?你有重现火山爆发的想像力吗?这我倒是很好奇了。」
「——斩杀她!」
只听到风守的背后咻的一声,响起了破风之声,拥有颜色与形状,数量超过十把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朝倒地的游回飞来。
那些攻击一直线地朝游回杀过来,结果——无法斩杀她。
「…………啥?」
数道风刃斩到的是无人的草坪,被割起的草飘飞起来,遭到挖掘的地面则是扬起纯白的尘土,而想像的刀刃烟消云散。
梦坏游回以双脚站起,跑了起来。她原本应该受伤的右大腿虽然沾着红色血液,但是却没有受伤。
「……可恶!刚才你是故意跌倒的吗!?」
从最初右肩受到的一击之后,游回虽然无法完全躲过,却也巧妙地避免受到致命伤,使自己只受到割伤。那样的她对于做为机动力的双脚,怎么可能轻忽大意呢?
在风守的视野看似命中的一击,其实在击中的前一刻,刀刃就被《歪曲》了。
然后就如同游回所算计的,风守现出底牌,被游回看穿能力的本质。
游回将自己的失败,凄惨的模样和困境,风守对自己的敌对心和愤怒、骄傲和托大,全部都计算在战术之中,面对具有压倒性实力差距的风守,解开她真相不明的能力。
那样做大概给予风守不曾有过的屈辱吧,她咬着指甲,气得脚步跺地。
「气死我……气死我……真的气死我了……!」
「你的语汇真贫乏呢,风守同学,好好加强国语吧。」
「住嘴!反正我不会让你逃走,我要把你折磨至死……!」
「呀?风守同学好可怕哦。」
彷佛在嘲弄暴怒的风守一般,游回模仿她平常举动,故意假哭给她看,看得风守的脸上青筋浮现。
「……只有你,我非杀了你不可,我要让你后悔和我一战。」
「我可不想那样呢,那我就不战了哦。」
说完,游回使仍然火势窜天的绿色火焰的其中一部分《歪曲》。只见火墙扭曲变形,然后一瞬间开通通往火墙另一头的路。但是游回的《歪曲》无法将无形之物完全破坏,打开的空隙很快地开始修复。
「拜拜。」
不过游回毫不犹豫,跳入大小只能让一个小孩通过的空隙。
「…………啥!?」
大概那是意料之外的行动吧,风守惊讶地发出叫声。游回的肌肤短暂的一瞬间被火焰灼烧,发出了肉烤焦的气味,她却不皱一个眉头,也没发出悲鸣,就这样跑走了。
「你必须要让我【退场】才行,相对地,我则是不能杀你。那么我们根本不是对等吧?
因为一旦我逃走,你就非追补课,不然你的愿望无法实现。」
游回微笑着说道,在她背后隔着火墙的另一头,风守的肩头一晃。
或许是游回的话说中她的心事了吧,她的脸颊悔恨地抽动着。
恐怕绫皓所提出的条件是,梦坏游回的【退场】或完全压制。
风守无论如何都必须达成那个条件,虽然游回断言那是谎话,但是她除了相信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突然被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游回,最优先的事项就是和眼前的风守战斗,并取得胜利——当然不是这样。和同伴会合或逃走,才称得上是正常的选项吧。
然而,风守一定在无意识中,排除了那样的可能性吧。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杀人狂竟然会敌前逃亡,而且就算不是那样,毕竟她也做了场地限制,为了防止游回逃亡,她也张设了火墙。
风守断定游回是A-1中最弱的,因此才会阴沟里翻船。
强者对弱者的轻视,缩短了本来相差到令人绝望程度的实力差距。
「开、什、么、玩、笑……!」
她消除火墙,然后大叫道,而游回已奔跑至风守十几公尺远的前方了。数道风刃砍向她的脚下,却悉数落空。
「…………真是气死人了!」
风守手一挥,一气之下,将周遭一带化成焦土,然后开始奔跑追赶。浑然没发觉,就连那激昂的情绪,都是游回故意剌激出的感情。

■◇◆□

老实说,冰里浅绯最讨厌绫皓夜云了。
或者应该说,他最讨厌【意能者】。
以支配者自居,而且事实上也是最强的绫皓夜云。
隐藏自己黑心又恶劣之本性的风守唯。
只是依靠【伦理反转】的银城镜香。
几乎是有自杀倾向的魅影鬽黑。
不管是哪一个都给我去死吧——他总是这么想着。唯一的例外就是逢坂蓝吧。
不过那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单纯只是蓝的愿望与浅绯的愿望极为酷似。
两人都是为了取回重视之人的未来而战,这是浅绯和蓝的共通之处。
那是发生在一年前的事,当时的浅绯是高中三年级学生,有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弟弟。
与没有值得一提的特技和兴趣的浅绯不同,弟弟喜欢足球。
令人羡慕的是他有才能,而且也很努力,并不过度相信才能。
对于与自己差八岁的弟弟之才能,浅绯并不嫉妒,他反而很支持弟弟。
但是就结果而言,浅绯夺走了弟弟的足球之梦。
某一天,由于弟弟上学就快迟到了,于是浅绯决定让他坐在自己的脚踏车后座,送他去上学。当时如果他没载他去就好了,可是他却载了。
他们出了车祸,那是最糟糕的车祸。行人方的号志是绿灯,若说他没有错,确实也是没错,但是自行车双载并不值得鼓励,更糟糕的是汽车是冲撞到脚踏车的后轮。
从结论来说,弟弟就连想走路都不行了,而且恐怕以后再也不能走了。
浅绯也明白,这种事在世界上是每秒都会发生的悲剧之一,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至今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如今轮到自己而已;所以如果以为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受苦,那种
想法就是傲慢,他一直以为自己理解这个道理。
但是他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他就是做不到!
不管是汽车驾驶的赔罪,还是父母的悲叹,或是医生说的话,甚至是弟弟说的「不是哥哥的错」,那些话都丝毫无法打动他的心。
无论要做任何事情,他都必须要弥补才行。
就算要赌上自己的性命,要踩着他人的不幸,会让别人的尸体堆积如山,让心灵受到折磨,那种些微的小事,他全都不在乎。
冰里浅绯不管怎样就是讨厌真白彩。
用这种游戏实现愿望是不对的?
开什么玩笑!那谁来实现我的愿望?
应该让这个游戏结束?
开什么玩笑!那我就伤脑筋了。
不该让别人不幸?
开什么玩笑!别人的事关我屁事!
冰里浅绯讨厌妨碍自己的人,讨厌妨碍自己的世界。
而且他最讨厌的人,就是自己。
他最讨厌无法彻底认罪,为了抹消自己的罪孽,不惜伤害他人的自己。
而他也最讨厌与自己这种恶人形成对比,贯彻正义的人。
「也就是说,我讨厌你们的老大。」
浅绯将心中那既火热又冰冷的昏暗情感,藏得丝毫不露,露出友好的微笑。
他和对战对手的纪无玉求目前所在的是在一座滨海大公圜中,一个被称为『海水池』的区块。
有一条管线从巨大的圆形池子延伸而出,而那条管线则连接着大海。也就是说,池子里是海水,而这个以石砖围成的人工池,平常都是禁止人进入的。
但是现在,池子里则是有湿得像落汤鸡的玉求伫立在那里。
「…………那和你把玉求传送到池子里有什么关系吗?浅绯同学。」
在这个世界,就连海水都是纯白色的。身上满是白色液体,衣服紧贴在身上,玉求的那副模样与现场气氛毫不相衬,看起来非常淫靡,让浅绯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
「内衣透出来罗?」
听到他那样说的瞬间,玉求猛然用手遮住胸部,看在浅绯眼里,那又是个滑稽的画面。
「女孩子还真辛苦呢。在相互厮杀的场合也要在意羞耻心,还是说那只是因为你特别白痴呢?」
虽然玉求露出不满的表情,不过也仅只如此而已。她像在窥视浅绯的动向般,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注视着他。
「我想说如果见到你的话,有件事要问你,我可以问吗?」
玉求不答话,所以浅绯问道:
「你已经不想要才能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玉求似乎无法做到没有反应,她的肩膀颤了一下。
「……我想那和浅绯同学应该无关吧?」
「就算没有关系,我还是有兴趣啊。你要那样说的话,我对你有没有兴趣,也与你无关吧?」
无视表情扭曲的玉求,他继续说道:
「你是最初派去解决真白彩的剌客。我是不知夜云为何派最弱、又是【存在想像】,而且又和他是青梅竹马的你去解决真白;但是就结果来说,你失败了。非但如此,你还成为真白的同伴。」
「……那又怎样?」
搔着彷佛沾附着夜晚寒气一般的头发,浅绯说道:
「你是笨蛋吧?」
看到玉求被问得愣住,浅绯继续说道:
「别只是因为赢不过他,被他夸奖你很温柔,又被他拥抱一下,就像个傻瓜一样地改过自新。你的愿望是不惜使他人不幸,将其他参加者置于支配之下,甚至即使犯下诸多恶行也想得到的才能;难道就因为和心爱的真白一战之后,你就不需要了吗?」
听到玉求战败的消息,他认为那是当然的结果,但是听到她成为彩的同伴时,他感觉莫名其妙。梦坏游回的败北是合理的,然而当得知连她都加入真白那一方时,浅绯则是百思不解。
每个人都太受那个叫真白的笨蛋影响了。
「你想想看,现在是还好,到了十年后会如何?蓝会在田径领域,那个叫绯村的女孩则是会在艺术方面各自大放光芒吧?真白的妹妹如果是面貌姣好,个性开朗的女孩的话,也不会不幸吧。那么到时你会怎样?」
世界既不平等,也不温柔。
明明每个人都察觉了,却因为无可奈何,只能不去直视现实而已。
然而【意能者】不同,他们拥有权利,可以改变这个无可救药,有如粪土的现实。他们可以藉由使他人不幸,让自己幸福。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那就不应该放弃,不该被他人感化,更不用考虑改过自新。
看到玉求一句话也无法反驳,浅绯有如发泄郁闷一般滔滔不绝。
「我认为真白是个好人,不过他和世上的一般人有着致命性的偏差。人类都是以自己为重,基本上对他人不感兴趣,但是因为讨厌变成冷漠的人,所以才会准备了重要的人,温柔以待,摇摆在善恶两方追逐利益。无论是杀人还是闯红灯,说穿了都是不可以做的事吧?但是若说赶时间的话闯个红灯是正常的事,那么如果有真心想实现的愿望,杀个人也很正常呀。虽然指出那是不对的,加以否定,那样是很帅气,说『自己不做那种事』是很了不起;但是很遗憾的,那样就不像人类了。」
当然,『正常』的话是不会杀人的吧,然而现实存在的杀人犯,难道在杀人瞬间就变成『异常』了吗?答案是否定的,那只是周遭的人没发觉,其实疯狂的种子打从一开始就存在了,疯狂的种子平等地埋在每个人的心中。
不是恶人犯下恶行,只不过是绽放疯狂花朵之人,被称为恶人而已。
那么那道界线可说是非常暧昧吧。没有人能保证邻人是善人,没有人能保证恋人是正常人。其实大家都疯了,只是自己没发觉而已,那才是『正常』。
有人为金钱而狂,有人为名誉而狂,有人为色欲而狂,有人为梦想而狂。
那是『异常』吗?不,那才是极为正常的,人类的本性。
无欲、无心地高揭救济的志愿,那样的真白彩才是『异常』。
浅绯是这么想的。
「……就算是那样,玉求和浅绯同学做过的事也不会被原谅。」
玉求说出正常的言论,这也是『正常』。明明其实胸中翻搅着无可抑制的欲望,却为了原则、体面或者是保护『理想的自己』,口是心非地说出伪善的言语。选择好听又可受众人接受的言词说出口。
「不是那样的。我做了错事,而且我大概也是个杂碎吧。在表面上,如果在街头问卷调查,一百人中应该有一百人会回答我是恶人吧;但是如果摒除表面上的原则来说,那么杂碎才是正常的啊。人类基本上就是杂碎,只不过是顾虑理性或社会的目光,所以才披上善人的外皮而已。那才是『正常』,你们的老大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不是这样的游戏,浅绯同学也不会杀人吧?」
「那要视情况而定。再说在这个游戏里杀人,严格来说并不是杀人。反过来我倒要问你,只要杀死无所谓的他人,愿望就会实现,当然那是附带不会被问罪的条件,这样你不杀人吗?不,答案已经出来了,你在和真白战斗之前,不是已经让许多人不幸了吗?」
「…………」
「对自己诚实吧,纪无玉求。你想要才能,那么就战斗啊。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理,也没有秩序,脱去善人的外皮,摒弃理性的外衣,解放你的内在,『正常』地活着吧。因为【意能者】是容许那样做的呀。」
这么说完之后,浅绯深深吐了一口气。
说起来,浅绯本来就觉得这场斗争很可疑。
让人感觉有某种意图的对战组合。可是,浅绯不明白绫皓这么安排有何想法。那让他焦虑,那不彷佛自己是棋盘上的棋子,而绫皓则像是棋手一样吗?宛如没有被知会目的地的自己,正被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所引导着……
恐怕其他成员也发觉这个不对劲的感觉了,绫皓是否会履行和他们的约定也很可疑。
但是就算是那样,他们也只能服从,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实现愿望。
愚者只能服从贤者,弱者只能服从强者,那也是『正常』。
「……其实玉求是想要的。能够对别人夸耀,只要努力就能相对得到回报,玉求还是想要那样的才能。」
终于,玉求有如勉强挤出似地说道。她痛苦地说出口的是货真价实的真心话。
听到这理所当然的回答,浅绯有些松了口气。纪无玉求的心灵创伤并非一次的打击所造成,而是打从年幼时起,逐渐扩大的伤痕,因此昏暗且深沉。
在四名青梅竹马中,只有自己是无能之人的痛苦。即使如此,由于与生倶来的温柔,她无
法和任何人商量,随着年岁的增长,只有对自己的存在理由所产生的疑念与日倶增。但是她的忧愁隐藏在脸上的笑容之后,就连青梅竹马和家人都没有察觉。玉求就在那样的环境下,年复一年,微笑了好几年。
每当目睹青梅竹马的优秀而逐渐被削减的心灵,就以她的温柔来补强,尽管为青梅竹马声援,她仍是快被盘据在胸中的自卑感所压垮,结果她成为了【意能者】。
她厌恶不平等的世界,厌恶没发觉自己痛苦的重要人们,而最令她厌恶的就是只会丑陋地嫉妒的自己。为了改变自己,她认为需要一个自己也能绽放光芒的舞台。她心想,只要有『才能』,她就不必再面对自己丑陋的内心。
而她那样的苦恼和纠结,都被真白彩以正义感否定了。
明明他一直都在身边,却什么也没发觉。
他的意识只放在救助他人上面,身边重要的人怀着怎样的心情,他却想也没想过。真白彩以压倒性的力量击败玉求,用算不上是劝说的话语,让她成为同伴。做了这件错事。难道他都没发现,那并不是如此简单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冰里浅绯讨厌真白彩。
因为他是正确的,所以纯善得不了解犯错之人的心情,浅绯最讨厌那样的他。
对于被那样的彩所感化,放弃原本那么渴望的『才能』,浅绯对玉求失望透顶。
「……可是就算没有那种才能,阿彩他们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因为有令我珍惜的人们,即使抱持自卑感,我也想和他们在一起,所以我不在乎了。」
玉求露出甚至飘散着清爽气息的豁达表情,斩钉截铁地说道。
但是浅绯却有如嘲笑一般笑着否定。
「哈,别撤那种无聊的谎啦。」
浅绯俯视着仍有半个身子浸在池中的她,以责难的眼神看着她。
「如果你真的那样想,为何没有把蓝是【意能者】的事告诉真白呢?你明明早就知道,却没有告知他。」
啪的一声,水花溅起,因为动摇而睁大双眼的玉求,一瞬间在水中挣扎了一下。
果然是笨蛋,浅绯在心中嘀咕。玉求什么也不明白,玉求这种程度的情报,绫皓夜云不可能没掌握到,绫皓也不可能不把情报告诉浅绯的呀。
真白彩阵营的胜率,从一开始就被算出是零。
战力差距、情报量,带兵将领的优秀程度,在各种要素上,绫皓集团都处于优势。
他们不可能臝得了,然而他们却还高揭不会实现的理想,真的是笨蛋。
「我知道喔,你在成为真白的同伴之后,仍然烦恼着对吧?放弃了才能,却仍未放弃原本的愿望对吧?所以你才会隐瞒蓝的存在,因为如果告诉真白的话,他首先就会想去见蓝。万一蓝因此而被真白说服,那你的企图就失败了吧?是吧?」
纪无玉求主张的愿望虽是『才能』,但是她「想要以才能得到的现实」并不是就此大显身手,而是『自己能与青梅竹马们相提并论』。
蓝的愿望——『真白色恢复意识』——如果成真的话,那么彩想要最优先实现的愿望就消失了一部分,在那之后,只要蓝和水母能说服彩,彩为了不让跨越现实障碍的两名青梅竹马的努力白费,或许就会放弃实现愿望。
那样一来,玉求真正的愿望就实现了。
水母虽然恢复了,蓝却仍然失去田径。
这样玉求就可以脱离『只有自己是无能的人』的状况。
若要更详细说明的话,绫皓说过在这次斗争结束后,打算要结束『OverImage』。而在结束的前夕,绫皓会实现在这次战斗中对绫皓有贡献的人的愿望。
那样一来,事情就更加如同玉求的算计了。
彩的妹妹清醒,但是过去没有被改变,那是对玉求而言的快乐结局。
也就是说,只有纪无玉求面临着不必胜利的战斗。
「你装出一副是真白的同伴的嘴脸,实际上却是为自己而行动,真是丑陋。不过那样还不够。」
浅绯忽地发出笑声,然后再度开口。
「你不必那么拐弯抹角吧?只要你本身有才能就好了,所以你来我们这边吧,玉求,再一次成为真白的敌人吧。」
浅绯这么说完后,对她伸出手。
「……你在说什么?」
当然,玉求感到困惑,不过那也在浅绯的预料之内。
「夜云所下的命令中,只有给我的命令有点特殊,他说要我拉拢你成为同伴。当然,那是指可能的话啦。」
「绫皓同学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这个疑问很合理,浅绯自己也没有办法给予明确的答案,不过他可以猜测。
绫皓夜云自以为是神,他会看透一切,做出像是考验人类一般的事。
今天早上遭到【退场】的A-1第六位,就是无法通过他的考验。
如果要说的话,这场斗争就是给予真白彩的试炼,是甚至将他的同伴也牵扯进去的一大审判。绫皓的目的为何虽是不明,不过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吧。
而且,恐怕玉求也正受到考验。
考验她是会遵从欲望呢?还是会倒向浅薄的善意呢?

「你想想看,只要让真白【退场】,不管是你丑陋的背叛,还是想要才能的软弱,他全部都会忘记。」
「可是……那样做的话,彩会受到处罚——」
「不,他不会。」
浅绯中途打断玉求的话,如此断言道。
『OverImage』有一条规则,在《反转世界》死亡——【退场】的玩家将会受到处罚,罚则的内容因人而异,各有不同,不过共通之处就是本人『最恐惧的事物』将会成为现实。正因为如此——
「你知道他的罚则栏是怎么记载的吗?上面写的是『无法显示』,你认为那是为什么?」
听到浅绯这么说,玉求愣了一会儿,忽然她像是发觉了什么,眨了眨眼,然后将视线移向浅绯,而浅绯则是点头肯定。
「没错,他最恐惧的事已经成为现实。在第一次游戏【退场】的他,为了撤销处罚而再次成为参加者,那样的他并没有罚则可以处罚。」
第二次参加这种异常事件是绫皓所引起的,『OverImage』本身当然并不具备接关的功能。也就是说,真白彩就像是用作弊功能复活的,所以才会发生系统异常。
就『OverImage』来说,像真白彩这种已经在第一次失败受到处罚的玩家,等于是打一开始就已经实现罚则的参加者。
对于已经受到处罚的玩家,无法再给予处罚。
有如最初就身在地狱的人,就无法再将他地狱。
也就是说,就算再次将真白彩逼至【退场】,包含他自己在内,周围之人都不会再受到危害。
「如何?这是很好的提案对吧?这样真白的妹妹会清醒,你会得到才能,过去也不会改变,我的愿望也能实现。你不觉得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快乐结局吗?」
玉求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或许是心跳加快了吧,那并不是焦虑,而是犹豫不决。犹豫要继续装出善人脸孔,赞同真白的愿望吗?还是做出极符合人性的判断,成全自己的愿望呢?
这个提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玉求因为最初的背叛而怀有不少的罪恶感,对鬽黑、匹莉卡、游回与学妹们也相当嫉妒。
纪无玉求因为对真白彩怀有好感,因此应该会考虑背叛他才对。
只要让彩【退场】,他就会忘记在『OverImage』的相遇。
也会忘记玉求在这个游戏中所暴露的黑暗面,他自己心中的罪恶感也会消失。
得到才能,回归她所希望的日常生活,那是多么幸福的发展啊。
浅绯露出微笑,这样自己的任务就结束了,弟弟很快就能回到可以一展才能的舞台吧。自己也能离开这个鬼游戏,太棒了。
「——对不起。」
正因为如此,浅绯难以理解她的回答,甚至不自觉地怀疑,自己是幻听还是听错了。
「……啥?你是在开玩笑吗?还是说你是货真价实的笨蛋呢?你是哪一个啊?」
玉求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表情也是极为平常的面无表情。
然而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决心的光辉,那是令人不愉快的美丽光辉。
「玉求确实讨厌阿彩连不相干的他人都想帮助,他和魅影学姊、匹莉卡同学或梦坏同学要好,玉求的心中也会郁闷。而玉求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想要才能,真的是个没用又讨厌的人。可是即使如此,玉求还是和彩一国的嘛。」
浅绯的脸颊抽搐,那就像是想要做出笑容,却失败了的表情。
「『的嘛』什么啊……被真白夸奖『温柔』,你就忘了你是谁吗?那种话不过是比口头安慰还不如的好听话而已,你醒醒吧,笨蛋。」
「说玉求是笨蛋也没关系,比起变成差劲的人,当个笨蛋还比较好。确实,当小蓝和水母受伤时,玉求心里是想着『活该』,那是真的。可是玉求心里更是哀伤,所以玉求现在也希望她们能康复,所以玉求才会战斗呀。」
「别撒无聊的谎。」
「玉求没有撒谎,没有把小蓝的事告诉阿彩,那是因为是她拜托我别说,她说总有一天她会自己开口说出。玉求虽然讨厌自己,但是大家却愿意喜欢那样的玉求,玉求最喜欢大家了,所以玉求不能背叛大家,对不起了。」
说出那种话的玉求,脸上露出可说是至今未曾有过的清爽微笑。
而那样的笑容,令浅绯非常恼火。
「……你说不能背叛大家?说什么傻话啊,白痴女人,你早就是背叛者了吧?事到如今再还装什么善人、常人,那样做没有意义吧……我想要否定现实本身,而那个愿望只有这个游戏才能实现啊!既然不管是医生还是神都不能挽救,那只有我来想办法了吧!」
浅绯大叫,持续地大叫道。
「你们家老大做的事是没用的!太碍事了!我的愿望无法实现可不行啊!开什么玩笑啊!难道只要是对的就什么事都可以做了吗!可以蹂躏别人的想法吗!做了错事的人,难道就不是人了吗!不是吧!真白的愿望实现,我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你以为我至今让多少人【退场】了啊!把我们至今所付出的犠牲都变成没发生过,只留下罪孽,那种事怎么能够容许啊!我才不管别人会怎样!光是顾我自己就已经是极限了!别来妨碍我!」
他不能让真白彩获胜。
绝对不行,即使不择手段也必须要阻止他胜利。因为如果不能享受这个游戏所带来的奇迹,那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实现浅绯的愿望了。
「别说得冠冕堂皇!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的不平等和不讲理,那你应该也能了解我的心情吧!蓝和真白是【无理想像】,青梅竹马的你是如何?结果还不是平凡到极点的【存在想像】!很好笑吧,就连游戏的制作者也判断你『没有才能』,你不会不甘心吗?无能,你不会想要报复吗!」
浅绯丝毫不打算说服她,他只是无法忍着不说而已。
相信神也没用,神不会听到祈祷,奇迹不会发生,世界不会改变。
无论做了多少善事,灾祸都会毫无预兆地降临;相反地即使是坏人,也有可能安享天年。这就是世界,这就是真理,那么良心不就没有价值了吗?
需要的只是觉悟和力量,只有这两样,其余都是不必要的垃圾。
明明他想要当成是这样的。
真白彩所主张的理想太过耀眼,对于一度放弃勇敢面对之心意的人来说,他的正义是毒药,会令人非常不快,并且感到反胃。
那既是名符其实的厌恶,也是无可压抑的憧憬。
浅绯用左手遮住脸,在不被玉求发觉的情况下,叹了口气,有如放弃了一样。
「【midnight blue(午夜蓝)】——OverImage!」
瞬间,夜晚降临纯白的世界。
「……那是……那个颜色是……!」
玉求的叫声被凶猛燃烧的火焰所盖过,传不入浅绯的耳中。
将世界染色的是有如深海般,有如黑夜般,有如黑暗般的暗蓝色火焰。
「——化为焦土。」
火焰遵从主命,将一切焚为灰烬。
「因为我和你一样是【存在想像】,所以为了提升等级,我花费了一番苦心,也做了许多努力,而其中之一就是这个。」
彷佛白日中有黑夜一般,眼前是奇幻且阴森的光景。
火焰宛如牢笼般,围绕水池的四周,所有触碰到火焰的事物,全都跳过『燃烧』的过程而炭化。就连周边的石柱、树木、草地、甚至地面也不例外。
玉求皱起眉头,大概是大火发出的热度,正灼烧着肌肤与肺部吧。但是即使是猛烈燃烧的火焰也无法通过水面。
「你把玉求推落池中是不是失策了呢……?还是说,浅绯同学的火焰连水也能燃烧呢?」
「你认为呢?不过将你浸入水中是有实质的意义哦。」
浅绯缓缓靠近水边,伸手贴在水面上。
他彷佛戴着面无表情的面具,注视着玉求,然后有如舍弃她一般移开视线。
「——【性质反转】——化为冻土。」
瞬间,池水冻结了,不给任何一丝抵抗时间便被冻结了。
「……咦……?」
玉求自腰部以下浸在水里,无法应付突来的变故,不过就算她想要采取行动,那也是办不到的。
「这就是为了生存下来的努力。【反转】有十种衍生,你知道吧?你能使用的是【拒绝反转】和【个人反转】,其他还有数种移动用的吧?好了,这时问题来了,除了那些和【伦理反转】之外,最后的【反转】是什么呢?」
浅绯一边说着,一边踩在结冰的水面上行走。
「……原来这就叫【性质反转】啊……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我想也是吧,即便是A-1,能使用的也只有我而已,这和【二重想像】又是不同。这是为了让如你我一样的无能【意能者】也能勉强战斗而准备,说起来算是对抗强者的利牙吧?这就是那样的技巧。相对于自己选择的想像核心,之后再想像与其完全相反的核心,唯有那样的人才准许使用。」
浅绯选择与《炎》完全相反的《冰》。
「别说这思考老梗,或者像漫画一样喔?因为我自己也有自觉啦,或者倒不如说,如果我有那么非凡,那我现在应该是【无理想像】了,希望你原谅我的平凡。」
浅绯逼近到玉求的眼前,弯下腰,俯视着玉求。
「——【幻现境界】。」只见浅绯的右手握着一把转轮手枪。
「好了,这是我能做到的有趣玩意儿。」
浅绯咔嚓咔嚓地转动转轮式弹仓,似乎颇感乏味地解说。
「一次可填充两发子弹,因为弹仓可装六发,所以扣下扳机,子弹发射出去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另外,一发是命中同时会猛烈燃烧,另一发则是命中同时会结冰,你最后会烧死还是冻死呢。很令人期待吧,玉求?」
浅绯以平板的声音这么问道,他的语气似乎一点儿也不快乐,而玉求则是颤抖着抬头仰望。
「你发抖是因为冷吗?还是因为害怕呢?不管是哪一个,我马上就会让你轻松。」
他毫无预告地扣下扳机,只听见咔锵一声干燥地响起,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
「哎呀?落空了,这样机率就变成五分之二了。啊?不过,因为每间隔两发就可以装一次弹,所以空发最多只有两次,请别太期待了喔。」
「……为什么做这种嗜好恶劣的事?」
「引人讨厌啊,我要告诉即将死去的你,很遗憾,这个世上邪恶的一方才强。」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松地扣下扳机,结果又是空发。
「哈,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把人生的幸运都用完了吧?厉害呀厉害,不过下一次子弹绝对会射出,会是烧死还是冻死……死了之后就知道了。」
那一定是异样的光景。
纯白的世界里,青蓝色火焰画成圆形,而在圆圈中央,少年正要动手杀害少女。
明明热得快要融化,寒冷的空气却令人快要冻结。
然后,对于会是烧死还是冻死的两种选择,大约再过数秒钟,命运就会替玉求做出决定。
「好了,我再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要背叛真白彩吗?」
玉求露出非常不像是将死之人该有的可爱笑容,摇了摇头。
或许是领悟到已经无法抵抗了吧,她甚至没有战意,然而意志却没有屈服,仍是勇敢地露出微笑。
「不要。」
「那你就死吧。」
下一个瞬间,从浅绯手枪击出的子弹,贯穿了玉求的腹部,刹那间燃烧了起来。
甚至没有发出痛苦悲鸣的时间,玉求的身体就被火焰包覆,随即炭化。
看到通知玩家死亡的光之粒子,浅绯的表情痛苦地扭曲。
「……不管做几次,还是不习惯啊,真的是……心情有够差。」
浅绯这么说完,随着他所产生的火焰,升华在空气中,云消雾散了。



STAGE.18 ◇开幕以前的故事◆


绫皓夜云恐怕是『OverImage』诞生的同时,就成为玩家的参加者。
参加游戏当初,A-1是空位,相对地,F-3被扩张成7人份。
然后,绫皓被任命为独一无二的【调整者】。
极端来说,绫皓想要拯救世界,他主张的是任何人都曾经有过的愿望。
没有战争的世界,没有歧视的世界,没有贫困的世界,没有犯罪的世界,没有国境的世界。
他想要的就是那样的——和平的世界。
曾经有人对他说过,那是年幼才有的青涩想法。
如果世俗将连主张理想都已办不到称之为『长大』,将那样视为成长的话,那就等同是说,人类从出生的瞬间就开始退化了。
如果自己擅自放弃那也罢了,但是甚至将那种想法强行加诸于孩子,那样不是傲慢又是什么呢?自己放弃理想,那和世俗严厉、世界冷漠、现实无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绫皓认为,世界之所以还没毁灭,那是因为勉强还有秩序与善意,在和疯狂与恶意对抗。
但是那种有如走钢索般的均衡,何时倒向崩坏都不足为奇,被『OverImage』这个游戏选上后,绫皓这样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绫皓原本就不打算伤害他人,他在审视游戏规则的时候,发现了细微的异常之处。
——『无法以愿望进行世界规模的价值观操作。』
——『无法实现抽象的愿望。』
和平之所以无法实现,那是因为要让全世界的人想法一致,就现实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和平这个词本身,就是最抽象且不具体的概念。
看到有如理所当然般记载着『无法实现的愿望』的范例,绫皓感到绝望。
果然,就算使用超常之力,仍是不能改变世界吗?
然后他被一个疑问所困扰。
因为无法实现的愿望而被引导至这个游戏,自己的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绫皓的愿望绝对不会实现。
然而他既是【意能者】,也是【无理想像】,同时是唯一的【调整者】。
说不定自己的存在,可能就像是这个疯狂游戏的安全装置吧?
愿望无法实现的自己能处于中立,如果是自己的话,或许就能够阻止互相残杀。
绫皓没有发觉自己拥有惊异的适应能力这个异常,到处去说服其他参加者。
然而结果却是接连不断失败。
就在绫皓拚命尝试说服的期间,出现遭到【退场】的人,所有的参加者都能从『OverImage』的网站确认这个消息,之后一切就全都没有意义了。
谁也听不进绫皓的话,非但如此,甚至有陷入恐慌的参加者,将绫皓视为攻击对象,数名【无理想像】趁着混乱,顺利地提升等级。
在与某个参加者的战斗中,绫皓被逼得濒临死亡深渊,而到了那种地步,他仍然没有展开能力。事实上,他甚至没有对自己的颜色赋予意义。
绫皓以此证明自己没有战意,但是对方却听不进他的话,反而把这当成好机会,发挥能力进攻。看到那样的情形,绫皓的善意终于有了裂痕。
看到少年欢喜地想要杀掉无抵抗的绫皓,绫皓终于理解了。
……啊啊,原来如此,难怪世界总是不会有和平的一天。
就连小孩也是一样,只要脱下外皮,内在都是满满的恶意;吸收了更多知识和现实的大人,更不可能构筑起美丽的世界。就算有善人抱持那样的思想,那也是绝对少数。恶人,或者该说对世界保持漠不关心的人,基数实在太多了,世界已经无法改变,人类已经无可救药。
就这样,绫皓夜云逐渐堕落,身为唯一的【调整者】,他杀了好几名玩家,取得许多『实现愿望的权利』,当他发觉的时候,他已成为唯一的顶点了。
他站在顶点沉思,这样的游戏让它结束比较好,可是败退的人们是被害者,能不能设法解救他们呢?然后,堕落的善人开始内心挣扎。
即使已经抛弃了人类,却仍留有想救济他人的愿望,心中怀着这两种相反的感情,绫皓将解答延后。
就这样,他构筑起现在的支配体制。
绫皓伪装外貌,冒充是神,冒充游戏制作者,增加【调整者】的名额,将【无理想像】列为禁止事项。构筑起凡是不服从制作者方的强者,皆要加以排除的系统,藉此将弱者的犠牲控制在最小限度。
而暂时保留答案的绫皓,有如神一般地俯瞰着游戏的进行,这时他发现两名【意能者】,对他们产生了兴趣。
梦坏游回与真白彩。
一人是希望『世界崩坏』的少女。明明是优秀人物,却不擅长构筑人际关系,不幸的是她的周围也缺乏良师益友,于是她遭到孤立,被虐待,进而诅咒世界。
另一人则是希望『没有人会悲伤的世界』的少年。他年幼时失去母亲,因为尝过悲伤,因此对他人的痛苦更加敏感,虽然是在无意识之下,他却强烈地希望改变世界。
绫皓觉得很有趣。
新出现的两名【无理想像】和他一样,是怀着『无法实现的愿望』的人们。
既然如此,那两人或许也有某种任务吧。
究竟他们会像自己一样屈服于现实,还是勇敢面对呢?
于是绫皓立即对彩和游回派出剌客。
对游回派出的剌客,正是让她内心产生黑暗的始作俑者。
对彩派出的剌客,则是有如过去袭击绫皓的【意能者】一般,不听人说话的人。
结果大致如同预料,两人皆让敌人【退场】了。
游回让狂气爆发,彩则是发觉自己的善有多么渺小。
没错,一切的一切都是没用的,想要改变世界,这个世上的正义实在太过不足了。
所以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就凭一、两人的正义,什么也不会改变。
然而真白彩伴随着后悔,下定了决心,即使扭曲,他却仍是不屈不挠,为了负起一度让某人不幸的责任;他订下目标,要以离终点最短距离的手段通过游戏,藉由抹消『OverImage』的存在,拯救所有游戏的败退者。
绫皓怎么也无法做下的决定,他却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到了这个时候,绫皓想通了彩被选为参加者的理由。
假如绫皓是以特别的名额,被选为安全装置的话,那自己就算是没完成那个任务,所以才有新的安全装置被选出来了吧。
那就是将一切毁灭终结的因子——梦坏游回,以及和她相对的存在——真白彩。
而且令人惊讶地,游回很快地便升上A-1,彩则是在这个游戏中成功得到同伴。魅影鬽黑,真白彩让想死的少女有了活着的念头。
对于绫皓的正义,过去明明没有人表示赞同,彩的身边却有人们聚集。
明明两人应该没什么不同呀。然而绫皓没发觉那样的想法本身就是绝对的差异,而让游回与彩冲突。或许两人冲突的时候还太早,但绫皓就是想知道。
正确的是崩坏还是救济,又或者是自己还是彩。
然而,他永远也得不到那个答案了,因为彩为了庇护鬽黑而【退场】了。
经过那样的结果,绫皓再次不明白答案了。
人类是无药可救了吗?还是仍有解救的价值呢?
然后自彩失败后过了三个月,绫皓开始实行一个方法。
他滥用他所拥有,多到可以丢弃的『实现愿望的权利』,将游戏化为己有,只是为了对照自己的答案,计划了这一切。
为了不让彩轻易脱离游戏,他安排寻求羁绊的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以及过去的战友魅影鬽黑,由她们担任说明兼护卫的角色,更选择青梅竹马的纪无玉求做为最初的剌客。
他如同绫皓的计划,伴随着成长,得到三名同伴。
然后绫皓再派游回与之对战,应该说果然一如预料吧,彩获得胜利。
前一次要是没有鬽黑,应该也会是这样的结果,看到理所当然的结果,绫皓放心了。彩就这样主张和前次相同的愿望,更吸收两名学妹加入战力。
丝毫没发觉,一切都是依照绫皓的剧本在进行。




STAGE.19 ◇闭幕前夕的故事◆


「你不是被『OverImage』选上,而是被我选上。」
绫皓没有一丝迟疑,彷佛熟记剧本的演员般,口齿流畅地解说了这一切。
原来如此,那是简明易懂,因此而不可解的真实。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和匹莉卡的相遇,与鬽黑的重逢,与玉求的战斗,与游回的再战,还有与灰抚和未恋的冲突,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彩大声叫道,他嘶哑的叫声,使染成纯白的游乐园中的空气为之震撼。
他怎么能认同。
宛如在结束之前才被告知,自己是创作作品中的一个角色一般,他感受到那样的冲击与混乱。
眼前的少年只为了解除自己心中的疑问,操弄了这个游戏。
不惜将这个无人不被翻弄的死亡游戏收为己有,也想知道那个答案吗?
「有件事我希望你别误会了,那就是我并没有干涉她们的意志。虽然为了准备舞台,多少动了必要的手脚就是了。」
他说除了彩以外的五人,现在都正与绫皓以外的五人发生战斗。但是彩不知道地方,所以无法去救他们。
「你不会好奇吗?连败退者也想拯救的愚者,以及协助愚者的玩家,他们和只忠实于自己欲望的玩家,到底哪一边是正确的呢?」
「……那种事我才不在乎。」
那句低喃就像是满溢而出一般脱口而出。将绫皓的话全部听完之后,彩抱持的感想只有一个。
——开什么玩笑!
就只有这一句话。为了他无聊的想法,所有【意能者】都被耍得团团转,这个事实让彩无法接受,也不能原谅。
「你在生什么气呢?真白。我并没有威胁魅影和逢坂喔,她们纯粹是为了你,才选择和你敌对的哦,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和你有共同的感觉。」
听到绫皓会错意的言语,彩眼神一敛,有如瞪视——般地将视线移向他。
「我知道,鬽黑和蓝是主动成为你的同伴,我并没有要责备这件事,我看不惯的是你的态度。如果你想要帮助人,那就帮吧。别擅自失望,把自己当成是最后魔王,支配这个游戏,那样会给人带来困扰啊。」
绫皓开心地微笑,那样的笑容就彷佛是听到了想听的话语,又好像是得到父母夸奖的孩子。他脸上浮现的是纯真,但是却扭曲的笑容。
「可是真白,我想知道答案啊。就连小孩子也能发觉的世界异常、任谁也能认知的贫富差距、在一念之间改变的人类丑陋面,如果说这些都是绝对无法改变的话——那么人类还有活着的意义吗?」
只见他眼中的光芒消失了。就好像在笔记本的空白处,用黑色躐笔全部涂满似地,明明是冰冷无情,却又有些火热,明明是纯洁无垢,却又有些决定性的脏污。
「你…………」
「如果改正错误是不可能的话,如果正义与正义冲突会产生斗争的话,如果只是活着就会伤害他人是宿命的话,那人类还不如没有比较好不是吗?就算我再怎么想救别人,但如果发觉别人本来就没那个价值的话,那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呢?你可以告诉我吗?真白。」
「如果你真的觉得人没有救的价值,那你就别自以为是神,对我演出这种闹剧,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唉声叹气吧。你做的事情甚至还不如小孩的扮家家酒。」
不管他是多么的优秀,怎样的强者,绫皓果然还是错的。
而且因为他自身在迷惘,所以才准备了这样的舞台吧。
真的应该舍弃人类吗?人类是无可救药的吗?绫皓自己大概无法判断吧,所以他才会声称是『对照答案』。
「然后呢?假如这是充满幼稚的儿戏,那么你就可以像正确的大人一样,对我叱责,矫正我吗?不可能的,你醒醒吧,要救所有人是办不到的。」
「所以呢?因为无法救所有的人,因为人类之中有傲慢的家伙,所以谁也没必要救吗?那根本莫名其妙啊,绫皓。我认为不是因为有救的价值才去救,而是在我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有我能救得到的人的话,那我就想救他。」
绫皓语气不慌不忙,表情不变地撩起暗棕色的头发。
「……那么你可以让我见识一下吗?在你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拯救给我看吧。不过那也要你能办得到的话啦,因为我会全力阻止你。【cloud(紫色)】——OverImage!」
「你说是对照答案对吧……那我就告诉你,你的回答是无可救药的不正确。【white(白)】——OverImage!」
彩在双手的拳头上布满《侵蚀》。拳头覆上一层有如光膜般,又有如纯白手套般的东西后,彩往地面一踏,仅数步就拉近与绫皓的距离,彩从正面瞄准他的颜面,挥出右拳。
但是,彩的拳头并没有捕捉到绫皓。
只见数枚数十公分见方,厚度数公分的面板,飘在空中,阻挡在他和彩之间。那些面板不规则地在绫皓的周围回旋,就像是徘徊在空中,守护他不受到威胁的盾;又像是看门狗般,保持——定的距离感在飘浮着。
挡住彩的拳头的就是其中一面。
他的想像核心是《空白》,那个核心创造出他人的想像所无法影响的,绝对的防御领域。彩的《侵蚀》虽然可以消除对手的创造,但那面小盾不知道是不包含在内,还是彩的力量不足,它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那就好像是在说,即使将白色和白色混合在一起,也不会变成其他的颜色,是一种诡异的均衡。不管彩灌注多少力量,如云一般的纯白防壁都纹风不动。
彩感到奇怪的异样感。
没错,是墙壁,他所创造出的防壁,大小固然小了许多,但那的的确确是桃濑未恋的《墙壁》不是吗?
在彩发现这一点的同时,绫皓对彩伸出手,以彷佛要抓住他脸一般的速度,将手掌往前推出,然后咏唱。凝神一看,他的手上就像涂了一层油漆般,染成了白色。
「飞弹!」
在彩认知到那是一轴灰抚的《斥力》之前,纯白爆炸,将彩炸得往后方飞得老远。伴随着几乎要震碎头盖骨的冲击,彩的身体以惊人之势飞在空中。
面对唐突且预料之外的攻击,彩甚至忘了防御,因此在模糊的意识、远离的声音、失去色彩的视野中,他几乎无法应对。被击飞在空中的身体,凄惨落魄地旋转,然后开始落下,在无可抵抗的重力引导之下,就这样朝向坚硬的地面——没有撞上。
彩的呼吸停住了。
就像是跳入海中或泳池的感觉,视野受到染色,彩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世界。
全身在水的包覆之下,薄外套与裤子吸收纯白色的水,更增加了重量。
彩为了呼吸空气而抬起头,在咳嗽的同时,将不小心喝入的水吐出。彩全身痛楚,特别是头,就像有钟在脑子里敲响一样,感觉非常不快,脑内嗡嗡作响。彩擦拭眼睛周围的水,在思考朦胧之中,他勉强理解了情况。
彩所掉落之处是具有泳池规模的水池区域。园内的云霄飞车有三种,而最终会冲入水中的类型则有两种,这里就是其中被称为乘车破浪的云霄飞车所使用的巨大水池。当然,一般是禁止人进入池中的,不过看来彩是多亏这个水池而得救了。
彩勉力站起,在摇晃的视野中捕捉到绫皓,附近围绕着云霄飞车的轨道、摩天轮、餐饮区、附设游乐中心的设施之中,绫皓用食指指着彩的头上,缓缓开口念道「压碎」,彩立刻往前方飞扑,他以宛如游泳的姿势,逃离逼近而来的威胁。
瞬间,水遭到压缩,彩的后方开了一个圆形的洞,周围的水流入洞中。那穷凶恶极的能力是灰抚的《重力》圆盘所造成。
「你为什么……」
「前往。」
他的指尖指着彩的身体,雪白的雷电迸射,一道雷击朝着彩发射过去。
这次则是匹莉卡的《雷电》,彩扭转身体,勉强躲过那道雷电。只听到耳边滋滋的电流声通过,没有命中目标的想像,就像失去目的般,烟消云散了。
在绫皓接近之际,彩迅速地离开水中,爬上陆地。
他全身滴着水,由于连袜子都湿透,因此每走一步就会啪嚓啪嚓地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他没有那种余裕。
「斩断。」
只见他的脚下似乎有什么在蠢动,由于和地面同色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就像同化了一样,不过那确实是鬽黑的《影子》。不会错的,他从刚才就一直在重现彩的同伴的想像。
「只要你不是特别笨,我想你应该也推测到了,我能够完全重现他人的能力。而且我有办法取得所有【意能者】的各种情报。也就是说——」
意思就是说,包含败退者在内,他可以使用所有【意能者】的各种能力吗?他之所以使出彩的同伴的能力,是为了让彩容易归纳出这个答案吧。
「……连能力都以神自居吗?」
「只能在这种游戏里发挥的全能,并没有意义就是了。」
绫皓露出自嘲般的微笑,只见《影子》从平面转变为立体,得到刀刃的外形。
然后,影之刃以蛇一般的轨迹,朝着彩延伸而去,彩则是在左手布满《侵蚀》,抓住那把刀刃,想要将之消除——却失败了。他的鲜血飞滩,手掌染成红色。
刀刃没有烟消雾散,反而割伤彩的手掌,伴随着尖锐的疼痛,血液渗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影之刃达成目的后便消失,绫皓的周围至今仍有《墙壁》展开。
受到彩的视线注视,绫皓悠然露出微笑。
「你是问我为何能重现他人的能力?还是为什么《侵蚀》挡不住我的攻击?你不明白的是哪一个呢?还是说两者都是?」
看到彩沉默不语,绫皓换了另一种笑容。他用右手按着嘴边,嗤嗤地笑了,就像是好笑到忍不住一样。
「有什么好笑……」
「你说想要对照答案的我是笨蛋,然而你现在却在向我寻求解答不是吗?那是聪明的判断吗?」
「............」
「稍微明白了吗?每个人都会想要消除疑问,询问家人、老师、朋友、同僚、恋人、伴侣、上司、部下、他人、同伴、敌人,或者就算要向神请教也想知道答案。而我的情况只是寻求答案的对象是你而已。」
「我说过了,为了那个目的,你这么大费周章,准备了这个嗜好恶劣的舞台,让我很火大啊。」
「但也是多亏这个令你火大的舞台,你才能再度主张你的理想啊。」
一瞬间,彩脸上的表情消失了,而且他说的那句话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彩在第一次的游戏为了庇护魃黑而【退场】,他并不打算为那个选择后悔,不过那个后果却令重视的人们遭遇不幸,那也是他无法视而不见的事实。如今彩能够抹消那样的失态,都是多亏绫皓的对照答案。
「……我很清楚,但是即使如此,你还是做错了。」
「所以如果你是那么想,那就证明给我看吧。如果你办不到的话,那我还是会决定舍弃人类喔。我要打倒你,结束这个游戏。」
「——什么……!你那样做,败退者们要怎么办!」
「死者就仍是死者,失去重要之人的人,心中仍然要怀着丧失之痛,那是理所当然的吧?想着就算伤害别人也要实现愿望的罪人,他们本就该受到相对的处罚。」
「……那你难道就无罪了吗?」
彩一边这么说,一边想像着剑,绫皓则不减其笑容。
「人有制裁神的权力吗?」
他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这么回答。那样的回答,似乎连他本人也不明白自己真心所想为何,他是自以为是法官吗?或者是在寻求惩罚呢?
「你不是神,【意能者】也不是罪人。」
「决定那个的是我们之中胜利的一方,不是现在的你。」
彩往地上一踏,以爆炸性的加速,一直线冲向绫皓,将刀斜劈而下。只见飘浮在他周围的纯白盾牌,有两面在彩的斩击轨迹上展开,即便与那些盾牌冲突,却随着阴森的无声,双方仍是僵持不下。
「我告诉你吧,真白。你的《侵蚀》没有展开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因为你比我弱。」
绫皓并不是轻视,也不是骄傲,而是以亲切教导的语气说道。
正因为如此,彩才能坦率到连自己也惊讶地,接受了那个千真万确的事实。现在回想起来,与游回对战时曾经无法伤害她,而且《侵蚀》灰抚的《重力》也很花时间。想起这些事,彩就理解了。
于是他马上将剑缩回,接着有如突剌一般地剌出。剑尖在贯穿绫皓的右肩之前,又被《墙壁》所阻挡。不过彩毫不动摇地施展连击,因为他并没有学过剑术,所以他只是什么也不想地,举起、挥落、斩击,想要将剑锋招呼到绫皓的身上。
但是《墙壁》每次都巧妙地挡住彩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化解斩击。
彩拚命地挥洒剑芒,绫皓却以空虚的眼神注视着他,终于他打了个呵欠。
「——弯曲。」
只见彩所握的刀剑,从刀身处泛起波纹。不对,那确确实实是游回的《歪曲》,她的《漩涡》。只听见啪的一声,随着有如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刀身从中破碎四散。
「没有对策就冲向自己实力不及的对手,那不是勇气,只不过是愚蠢而已。」
他这么说着,同时创造出与彩完全相同造型的刀剑,然后毫不犹豫地挥刀横斩。见彩及时后退,躲过了那道斩击后,绫皓随即把剑抛弃。
「……愈是和你谈话,愈是看着你的行动,我就愈觉得你是只会说说的伪善者。因为拥有半吊子的实力,所以在此之前你才能贯彻自己的理想,但是当你陷入无计可施的情况,到时的你究竟又会怎么做呢?」
以时间来说,他大约有数秒的时间像是在烦恼的样子,然后微微一点头。
「嗯,那么就这么办吧——【召唤反转】。」
不待彩的反应,他这么咏唱道。随即,刚好在彩与绫皓的中间地点,忽然出现一名少女,那是身穿附近国中制服的一位黑发女孩。少女大概是因为突然受到召唤,因此正感到困惑吧,她身子一震,看到眼前的绫皓,她全身僵住。
但是绫皓看也不看那名少女一眼,他望向彩。
「我现在就要让她【退场】。」
「「!?」」
尽管彩与少女同时发出惊愕的声音,绫皓却是不予理会。
「你的想像无法挡住我的攻击,因此你无法解救这名少女。不过即使对这名少女见死不救,只要你最终能胜过我,这名少女的处罚当然就会被收回。当然,由于只要你的愿望实现,所有玩家参加时的记忆都会保持下来,所以败者也会记住死去时的场面。」
「…………你想做什么?」
「我想考验你啊,那么你要怎么做?你要拯救伸手可及的范围内的人吧?来吧,你就救她吧,如果你办得到的话。只不过我并不建议那么做喔,纯粹只是因为那样做没有任何好处;因为她也不是没有让敌人【退场】的经验,她也是罪人没错。为了那样的人,你要对抗不知是否能挡住的攻击,那样并没有意义吧?但是如果你不那么做,你的正义就同时死亡了。」
要选择正义,还是选择合理性呢?要以信念为优先,还是胜利为优先呢?
重要的是眼前的性命呢?或者是更多人的生命呢?
「如同过去为救魅影而败退一般,就算再次为了别人而无法达成目的,那也无所谓吗?你讨厌那样吧?可是你也讨厌对别人见死不救吧?你真的是这也讨厌,那也讨厌,都已经高中生了,你都不会害臊吗?你快点选吧,真白。」
少女惊慌地将视线移过来,她看着彩,有如求救一般地浮现泪珠。
「——燃烧吧。」
约人头大小的火球浮在空中,而那火球有如理所当然般是白色,火焰静静地燃烧,宛如是创造物一般——不,实际上它是创造物没错。
彩毫不犹豫,几乎是反射一般地飞奔出去。他用手指勾住少女制服的衣襟,一边将她用力往后拉,一边咏唱「【强制反转】」,送她回到《彩色世界》。
在那个时候,火球已经近在眼前。彩慌张地举起右手,想要用剑斩开火焰,这时他才想到刀身已经没有了。勉强剩下的刀柄和刀刃斩了个空。彩随即感到热度,火焰已经逼近他的脸了,没有时间闪躲了,他避不开了。
「……可恶!」
彩在左手布满《侵蚀》,随着消除火焰的印象,一起挥下手臂。
随即左手与火球接触,然后彩的左手受到灼烧,火球包住彩的左手,一瞬间就燃烧殆尽。
随着肌肤烧焦的讨厌味道传出,炭化的手也逐渐崩坏了。
「——————!」
彩强忍着没有叫出声,他坚毅地咬紧牙根。不过冷汗与剧痛没有停止,他的剑柄脱手掉落地面,动作也变得迟钝。
彩勉强地将视线移到绫皓身上,只见绫皓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瞧。
「你与其说是伪善……倒不如说是彻底的愚昧吧。你坚持正义到了机械一般的地步了。确实你刚才是救了那名少女,可是就结果而言却失去手臂,让原本就已绝望的胜率变得更低了。」
绫皓对于抵抗痛楚的彩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平淡地说道。
「为了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人,舍弃一条手臂的你,大多数人在表面上,大概会赞扬那是正义的行为吧,但是在心里却会笑你是笨蛋喔。」
「但是我救了她,我自己也还没输,什么都还没结束,也没有失去。就算没有手,我也能走路,就算没有脚,我也能爬行。被笑也没关系,吃亏也无所谓,那总比找藉口对人见死不救要好多了!」
信奉明智的判断的人,那就照着那种方式活下去吧。对于弱者或愚者,要笑就笑吧,要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彩不会在意那种事。
只要对方没有犯错,彩是不会否定他人的想法的。同样地,他也不会扭曲自己的正义,只是如此而已。
然而绫皓似乎无法原谅彩那种到了顽固地步的正义。
他端正的脸似乎痛苦扭曲,用彷佛要冻结激情般的声音说道:
「那是没意义的,真白。即使做正确的事,也未必会伴随正确的结果。放弃吧。如果所有的理想都能实现,如果各种努力都能得到回报,那这个世界也不会有绝望和挫折了吧。正因为有那样的现实存在,那就证明你的愿望不会实现。」
彩将牙齿咬得嘎嘎作响,目光往手臂看去,从肩膀关节处崩落的左手已经不在那里,而是升华于空气中,消失不见了。接下来他必须用一只右手作战才行。
「如果所有的理想都不会成为现实,如果各种努力都没意义,那么这世界也不会有不屈不挠和成功了吧。正因为有那样的现实存在,那就证明我的愿望会实现。」
彩模仿他的说法反驳,最后伸出舌头。
「我不是因为能获胜才战斗,不是因为会成功才挑战,不是因为会有回报而努力。你大概不会明白的吧,我是因为想做才那么做。」
「当个理想论者只有痛苦喔,真白。」
「放弃才是痛苦千倍呢,绫皓。」
这时绫皓完美的表情头一次产生龟裂,彷佛在不可预期的场面被触碰到核心般地瞪视着彩。彩反射性说出的话,是如何动摇了暴君的心呢?
「……算了,凭你是赢不过我的,对照答案结束了。」
他将手指当成指挥棒般摆动,随后绝望包围住彩。
两人的周围被火焰牢笼所围起,头上有银枪展开,从四方则有风刃杀到0他张静双手,戴上笑容的面具,宛如怜悯彩一般地看着他。
「好了,我要让你所希望的结局消失了。」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9 16:11 编辑


STAGE.20 ◇停滞不被允许◆


梦坏游回是秀才却不是天才,优秀却不完美。
不知道的事还是不知道,即使夸口看穿了一切,却也看不见未来,尽管装成飘逸的样子,却比别人都要纤细。
所以看到展开在眼前的光景,看到映在视野里的现实,她也会产生动摇。
「…………纪无、同学?」
虽是同伴,要称为朋友却仍嫌距离太远,她叫着那位少女的名字。
「你要找玉求的话,她才刚【退场】而已喔,游回。」
火焰的牢笼消失,出现的是结冰的水池和浅绯的身影,看到大约有一个人大小的洞,以及证明才刚有人死去的纯白粒子,游回就理解了。
「话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浅绯咔嚓咔嚓地玩弄着转轮手枪的弹仓,对游回正眼也不看一眼地说道。
游回顿时感到胜利远去的感觉,那不是错觉,而是单纯的事实吧。
她并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却也不是完全预测到会这样。
玉求的败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当然的,所以让游回惊讶的并不是那件事,而是玉求的【退场】竟对自己带来不小的打击,她是对自己这样的变化感到动摇。
「为什么不说话?你和玉求的交情,应该没好到会为她的【退场】惋惜吧。」
浅绯以看似轻薄,像是随处可见的年轻人一样的轻松态度,向游回搭话,但是对于他语气中所含有的厌恶与些许杀意,游回不可能没有发觉。
「……冰里同学相当讨厌【意能者】吧。」
游回设法保持平静,一边装出和平常一样捉摸不定的样子,一边这么说道。
游回在说话的同时,思考也没停下,风守很快就会追上游回了吧。
光一个风守就应付不来了,这时要是再加上浅绯的话,那情况终于可说是绝望了。
必须打开活路才行,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好?游回脸上浮现笑容,同时这么思考着。
「那是当然的吧?包含我在内,想要靠这个烂游戏实现愿望的家伙全都是人渣。我i自己都讨厌得不得了,对于看不到内心的他人,更是不可能喜欢。」
他说得很肯定,并没有准备藉口,对于做坏事有坏事的自觉。明明打从心底厌恶那样的自己,即使如此,为了实现愿望,他却也不惜弄脏自己的手。
那就是浅绯和其他A-1的人的不同。除了过去的绫皓之外,只他是为了别人而战,未恋固然也是为了朋友而战,但那行为是为了安慰自己,与浅绯有根本上的差异,蓝在这一点也是相同,不过游回并不认为她完全是敌人。
要找能突破的点,大概只有那一点了吧。
这时游回想到一条计策,但是那是真白彩的同伴所不该有的行为,而且大概会被彩讨厌吧,那是偏离他思想的坏棋。
「——终于追上了!」
彷佛要打断游回思维般的叫声敲击鼓膜。游回苦笑着慢慢转身面向声音的方向,只见风守唯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那里瞪着游回。
「……难得的可爱发型都乱掉了呢,风守同学。」
「都是你害的啊!」
她眼神锐利地瞪了一眼,肩膀上下起伏着喘起。看来她的想像力在游回之上,体力却比平常人差,大概认为那是自己不需要的能力,所以没有锻链吧。
眺望着那样的少女,浅绯搔了搔有如暗夜的头发,然后似乎感到乏味地开口说道:
「虽然不知发生什么事,但是第二位被第七位翻弄,那样不行吧。」
这时她才首次发现浅绯的存在吧。风守吃惊地抽了口气,随后迅速整理头发,然后浮现笑容,用撒娇一般的声音说道:
「原来是浅绯同学,你已经打倒敌人了吗?好厉害喔。」
看到那样的风守,浅绯明显不悦地看向她后,像是受不了她似地移开视线。
「啊?这个嘛,谢啦……虽然跟我无关,不过你也加油吧。」
他一只手挥了挥,转身背向两名少女。
「咦……?等一下呀,浅绯同学,你不帮忙我吗?」
游回的额上浮现汗珠,如果他回应她的要求,那游回的胜率就会降到零了。
「我虽然不是善人,却也不是主动享受死亡游戏的狂人,抱歉啦。」
听到他说得那么干脆,风守的脸不住抽动。
「可是可是!我们是同伴对吧?」风守仍然不肯死心,浅绯却笑了出来。
「我们?同伴?别笑死人了,我们只是不得已才服从夜云的杂鱼吧,即使聚集六个孤单的人,那也不叫同伴吧。」
听他说到这里,风守的表情出现变化——笑容的面具出现裂痕,露出了内在。
而游回的嘴则是笑成弧线,还没有确定败北。
「哼……不帮就算了……就算浅绯同学不帮忙,我也能取胜。」
风守呸?的吐出舌头,浅绯则是说「啊,是吗」。‘
血液从游回的右肩与左侧腹的伤口流出,滴落在地面,她全身被无关气候的寒气支配,感觉意识就像笼罩了一层雾,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解决一个快死的神经病,应该用不到两名A-1吧。」
确认风守脸上露出残虐的笑容,游回不禁心里焦急,但是并没有表现在外。
「如果你办得到就好了。」
游回吐舌回嘴道,风守则是表情扭曲,咋舌一声。
「……真是气死人——斩杀。」
风吹起,化成刀刃,锁定游回为目标,只见化为刀刃的飓风,毫不留情地往少女杀去,而游回则是有如弹跳般——往浅绯的方向奔出。
「别逃来逃去!」
「只要你好好瞄准不就得了吗?」
以毫厘之差躲过一次两次,游回终于到达浅绯的身旁。看到这个状况,风守的猛攻一时停下,她咬着嘴唇,以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游回。
「……你这是什么意思?」
跟在风守之后,浅绯也瞪着身旁的游回。
「你以为只要待在我附近就安全了吗?就算是不得已的下策,这也太不高明了喔?」
无视浅绯傻眼之下所说的话,游回开始实行突破的策略。
「冰里同学,你不会让我【退场】吧?」
「……这个嘛,因为我没有杀你的理由呀。」
游回心想,没有比优先顺序明确的人更好操纵了,如果是重视同伴的彩,只要用同伴的性命威胁,他就会遵照游回的意思行动了。
如果换成是想要救助家人的青年的话——
「那么你可以帮助我吗?」
「「……啥?」」
风守与浅绯的声音重叠了。风守感到惊愕,而浅绯则是看不起她。
「真好笑,浅绯同学怎么可能会帮助游回嘛!」
不过浅绯没有笑,他用既像审视一般,又像估算一般的视线,凝视着游回。
「以你的个性来说,一定有什么想法吧,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所以你告诉我吧,在如今这个状况下,我帮助你似乎没有好处耶。」
或许是浅绯的应对出乎意料吧,风守又是「啥!?」的叫了出来。
「等一下啊,浅绯同学!你没必要听那种人的话呀!」
但是浅绯才是没在听风守说的话,他默默等待游回的下一句话。
在这个时点,游回的计划就可说是成功了一半,不过她并没有掉以轻心。
「我来救你弟弟吧。」
「「!?」」
浅绯瞠目结舌,风守则是停止吵闹,两人各自抽了一口气。
「除我之外的A-1所持有的『实现愿望的权利』,被称为『过关奖励』,那可以说就是到达A-1的奖励。不过我的不一样。」
浅绯点了点头。这事应该只有绫皓知道,不过看来浅绯也被告知了。
「我听说了。说来夜云之所以会把『过关奖励』留给我们,那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不会用掉,因为如果使用那个而离开游戏的话,就会被夜云杀掉。」
虽然无法用『实现愿望的权利』杀害【意能者】,不过脱离『OverImage』的前参加者则不在此限。
也就是说,敢实现愿望就杀死,这个威胁对全体【意能者】都适用。
除了希望自己被消灭的魅影鬽黑,和希望世界破灭的梦坏游回以外。
「不过我并不觉得死亡可怕。虽然现在还有点不太想死,但是当时那样的威胁对我不管用,即使如此,绫皓同学还是想收我为部下——至少直到我再一次对上真白同学为止。」
所以他夺走游回的『过关奖励』,留下被称为『调整者奖励』的、『就算行使也无法离开游戏』的这个权利。因此游回就算实现愿望也不能离开游戏,而且当时她也没想过要离开。
但是,『实现愿望的权利』本身,她是拥有一个。
因为每次消去对手一个权利,自己的权利也会被抵消,所以绫皓或许是不想多消耗吧,或者他对游回会许怎样的愿望感兴趣也说不定。
游回在一周前曾经宣言过,要把自己的『实现愿望的权利』让给彩,那个想法并没有虚假,不过她本来就不觉得那句话能够实现。
那是当然的。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撤回友人的死,并且想要结束游戏的未恋,她的权利在事前就被没收了;绫皓不可能对彩和游回特别看待,虽然在别的意义上将他们视为特别,但那和宠爱不同。
所以这也是个赌博。
『实现愿望的权利』是否还残留着,游回自己也不知道。
会在这场斗争开始的同时就被没收了吗?或者是被认为不会有机会行使,所以就放着不管了吗?如果是前者的话,游回就完蛋了,如果是后者的话,游回就赢了。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太明白呢,夜云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真白呢?」
「那件事和现在无关,重要的是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那么回到刚才的话题,你可以帮助我吗?」
「你说的帮助,具体来说是要怎么做?我只是第四位而已喔,我也不保证能打倒第二位的唯,就算能够打倒她,那也不表示真白就确定会胜利,所以我才要问,我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帮你呢?」
浅绯没有动摇的样子,可是也没有要答应的迹象,对于游回提出的契约,他冷静的应对超乎游回的预料,不过风守却无法冷静。
「啊哈!你在说什么啊,浅绯同学!你要打倒我?你以为你办得到吗?再说浅绯同学已经打倒那个叫纪无的女孩了吧?既然如此,你就没有必要帮助游回了吧,绫皓同学会实现你的愿望啦!」
如果浅绯只是个愚者的话,那他根本就不会听游回说话吧。
如果他是只会唯唯诺诺服从绫皓夜云的呆子,那么他就会和风守同样,盲信绫皓的救济吧。
但是他不同,或者应该说如果没有不同,那游回就困扰了。
「绫皓同学对你们撒了一个谎,在打倒真白同学之后,他确实是打算结束这个游戏,可是他绝对不会实现你们的愿望。绫皓同学的胜利,不会产生任何救济,因为他是为了肯定对他人见死不救的自己,所以才想打倒无法不救他人的真白同学。」
「根本胡说八道!游回,就算你不想死,你也别说这么多意义不明的话呀!浅绯同学也不会当真吧?不然我们至今一直服从绫皓同学的意义在哪里?我们忍耐至今的理由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要被笨女人的胡说八道给欺骗吗?不是吧?」
「风守同学,你做的事只是逃避现实。只要相信就很轻松吧,只要想到会有回报,你就能够忍耐对吧?可是就算你那样做,你的愿望也不会实现哦。」
「气死人,气死人,你真是气死人了!过去在这种游戏中,欺负着弱者,逃避现实的人是谁呀!不就是游回吗!真白什么的我是不认识,不过你被那家伙感化,事到如今才想玩扮演善人游戏啊!开什么玩笑,别来妨碍我!」
「因为我的过去无法改变,所以不管你要给我怎样的评价,我都不会否定。不过如果你把我想改变今后的我也称为『游戏』的话,那你正在做的事,不也是『扮演人生游戏』吗?」
言词与视线交错。
如果曾经犯错的人指谪他人的错误,就叫做傲慢,就没有资格指谪他人的话,那么人类本来就不该互相干涉。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游回以前确实做过错事,但是因为她认为,她已经恢复到不再继续错下去的正常,所以她不会退让。
「冰里同学,你选择吧。绫皓同学还是我,我们哪一个值得你信赖呢?能够数你弟弟的人是谁呢?如果你选择错误,你和你弟弟都会没救。」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为了我用掉『调整者奖励』,那真白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了吧?我听说他至少需要两个『实现愿望的权利』哦?」
「那个也和现在无关,你该烦恼的只有一件事,你要相信至今利用你们的绫皓同学——」
这时风守打断游回的话,有如接着她的话说道:
「还是在胡说八道垂死挣扎的笨游回,你要相信哪一个?」
游回尽管垂下一边眉毛,对她感到不满,却也不订正她。
老实说,她没有那种余裕,她已经流血过多了。
只要使用【反转】,回到《色彩世界》,伤势就会消失,不过那样做会有两个问题。
使用【反转】或是遭到【反转】卷入的人,在那之后的十分钟内,将会不能在世界间移动。所以这时她逃走的话,至少会有十分钟不能再过来《反转世界》。那也就是说,她将会无法赶到真白彩的身边。
游回甚至连彩在哪里都不知道,为了得知那个情报,浅绯的协助是必须的。
第二个问题,虽说风守一直被游回玩弄于股掌之中,但在实力这一点上,她是游回所比不上的强者,所以她单纯是没有空隙逃走。
现在也是,只要浅绯往旁边横移一步,她大概马上就会把游回大卸八块吧。
现在的游回没有余力躲过她的攻击。也就是说,以游回来说,她罕见地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浅绯的选择,那与其说是信任,倒不如说更接近赌博……
「………………我决定了。」
那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沉默,或者说那是被凝缩的刹那吧。总之他花费对游回而言像是无比漫长的时间后,点了一下头。浅绯深深地吐一口气。
只听见咽口水的声音响起,那或许是游回自己,也有可能是风守的声音。
浅绯举起右手,他的手上仍握着转轮手枪。
枪是否有装子弹,游回与风守都不知道,只见枪口转向一名少女。
击鎚被扳起,他将手指扣在扳机上,然后毫不迟疑地扣下。
枪声响起,命中,痛苦悲鸣。
下一个瞬间,从中弹的那面开始,少女的身上被冰所覆盖。

■◇◆□

一轴灰抚的脸色不佳,脸上不是平时浮现的活泼笑容,双马尾看起来也像是萎缩似的。
站在身旁的桃濑未恋,虽然也是一贯看不出感情的面无表情,但是额上却浮现汗水。
两人被传送到的地方,是个让人分不出是广场、公园还是道路的地方。虽然在名义上是公园,但那条道路却长达约七百公尺,并且贯通南北,走在那条路上可以发现各式各样的设施,说是散步道或许最为接近吧。
灰抚她们目前是在美术馆前的道路,道路两旁种植了等间隔的路树,相反方向则是美术馆,以及设置在那前方,又一个像是道路的喷水池。
「你们两人是光着脚丫被卷入【反转】的吧?浅绯同学真是的,不知该说他是不体贴呢,还是冷淡呢……」
亲近地说出那句话的人,就是原本与彩约定见面的少女——逢坂蓝。而伫立在她身旁的是魅影鬽黑,一周前叛离真白彩的少女。
「虽然不知道内情……不过与青梅竹马和恩人正面敌对,灰抚认为那样的人才冷淡呢。」
听到灰抚的话,蓝笑了。那是张与其说像有女人味,倒不如说更偏中性,有如被搔痒时会露出的笑容。
「不过你们不觉得彩也很过分吗?我们又没有拜托他救我们,彩应该救的人只有妹妹,就好像你们以前只为了救朋友而战。」
「……就算是那样,这么做也不像蓝学姊的作风吧。」
未恋这么说道,而蓝则是侧着头感到疑问。
「不像我?」
她就连鹦鹉学话,看起来也有模有样,灰抚因此而畏缩,不过未恋却不同。
「……重要之人的定义……在我们没见面的这段期间改变了吗……?」
说到这里,蓝才「啊啊」的点头肯定,她在胸前拍了一下手说着「是那样啊」,再次点头。
灰抚也因此而想起,『不会对和他们在一起而发生的任何事情感到后悔的对象』,那应该就是蓝公言不讳,她对重要之人的定义。
灰抚记得这件事,先前听到时还觉得她这个人相当奇怪。
确实,如果她的那个意见没变的话,那她会与彩敌对就奇怪了。
彩拯救所有的败退者,抹消降临在自己重要之人身上的灾祸,就算他要让游戏结束,蓝应该都不会后悔不是吗?
「未恋的记忆力很好呢。」
蓝佩服地这么说道,那是将问题带离核心的回答。
「逢坂同学,差不多该……」
假如声音有颜色,那这句说话声一定是无色的吧。鬽黑的声音缺少了感情,宛如机械一般。那是竭尽全力,努力想要装出无情似的说话方式。
蓝听到鬽黑有如催促的话语,有些尴尬地应对,然后搔着脸颊。这时灰抚感到有细微的不协调感,心里觉得奇怪,却又不知道具体上是哪里不对了。
稍迟她才发觉。
魅影鬽黑、逢坂蓝、桃濑未恋、一轴灰抚,在场聚集的四人,全员都是与彩认识的人。蓝是【调整者】,鬽黑以A-1第六位的身分阻挡在前方,现在虽然已经是彩的同伴,但是灰抚和未恋、玉求最初也是敌人。
她们都是真白彩的敌人。难道会有这种偶然吗?
两百八十五名的参加者中,有认识的人包含在内的机率本身就没那么高,若说到那些人在这种战斗碰面的机率,数值应该极为接近零才是。
这只有可能是有人设计好的。是谁设计的?除了绫皓之外,还会有谁呢?
「……未恋,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是啊。」这么回答的未恋,她也不知道绫皓的愿望。
这就好像是经过设计的舞台,而她们就被当成是滑稽的童话故事的登场人物。
明明是当事人,却好像被当成第三者的不安,支配了灰抚。
然后,宛如要更加增强那难以形容的感情一般,事态突然有了转变。
「小鬽。」
蓝的语气就像是要说笑一般,可是不知为何,她在脸上的却是严肃的表情。蓝带着明明不协调,却又散发出魅力的气氛,说道:
「我们去救彩吧。」
「……什么?」「咦?」「……?」
鬽黑圆睁着双眼,灰抚的双马尾不住摇晃,未恋则是歪头不解。
当三个人各自显示出不同反应的时候,蓝独自继续说道:
「我想了很多,还是觉得不行。」
「……到底什么不行?」
鬽黑有如人偶一般的面无表情上,出现了类似感情的反应。
讶异地注视蓝的眼神,并不是看同伴的眼神,反而有点令人联系想到冰。
「我无法认同你会消失的结局。」
灰抚并不明白蓝在说什么,往身旁的未恋看去,她也只是眯起双眼,脸上浮现对现状的困惑。
听到蓝所说的话,鬽黑紧紧一咬牙。
「……像那样为他人着想,你会输掉重要的事物喔。」
「『魅影鬽黑』也很重要,所以我才会不想输掉她。」
「因为她是『真白彩』救过的女孩子?」
「因为她是能够为了别人而杀死自己的温柔女孩啊。」
蓝毫不害臊地笃定说道。只见鬽黑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然后瞪着蓝。

「……那样好吗?那样的结果,可能会有人无法被拯救喔。」
「因为我不是彩,所以我认为只要喜欢的人能得救就好了。」
那句话乍听之下是冷静又残酷,不过灰抚不那样想,甚至她反而认为那才是正常的。没有人具有连无关的他人都要拯救的义务。
只要认清自己的力量,恰如其分地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就好。因为无法拯救世界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守护身边重要的人就够了,那才是常人的最佳激法。
那么对蓝而言,鬽黑已经包含在重要之人的范围内了吧。
「……那么你想怎么样呢?」
彷佛视野中看不见灰抚和未恋一般,鬽黑对着蓝这么问道。
而灰抚觉得像是被晾在一边而感到困惑,即使如此,时间也不会停下来。
「只要选择能让小鬽活着,又能解救小色的选项就好了吧?」
蓝这么说完,往灰抚她们的方向走去,并站在她们面前,然后向后转身。
「我再说一次,我们去救彩吧。」
正当灰抚无法掌握状况的时候,未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蓝学姊……可能不是敌人喔」,为什么会是那样呢?或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灰抚勉强让快要短路的思考,勉强适应这个无法预测的现实。
蓝是【调整者】,和魅影鬽黑的关系就像朋友一样。她的愿望是拯救彩的妹妹色,同时也想要拯救鬽黑,现在正是要站在彩的这一边。
「……逢坂同学,你什么也不明白。」
鬽黑就像是受不了她的愚蠢般,用宛如轻蔑的视线看着蓝。
「我很清楚,绫皓对离开彩身边的小鬽说了什么,你为了救彩而订下怎样的契约,对于成为彩的负担,你是多么地后悔,多么地讨厌自己,我自认我全都理解喔,虽然单纯是自认就是了。」
人不可能了解他人的一切,这也是蓝的想法。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却是每个人都容易疏忽的道理。
一定是因为会不安吧,如果没有了解他人的错觉,那就会感到害怕。
对于彩稍稍异常的温柔,未恋无感情的表情变化,灰抚也只是比别人了解而已,并没有完全掌握全貌。
就连彩的正义的根干和未恋以前的愿望,自己都不知道。
若说那样不会让她感到焦虑,那就是骗人的了,不过她不会想要勉强去知道。
所以蓝的『自认为理解』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那么也请你理解,为何我会选择和真白同学敌对的这条路,不用深思也能够明白吧,真白同学赢不了绫皓。」
她这句话说得非常断定,但是鬽黑以外的三人却无法提出强力反驳。
因为在场全员就算没有亲身体验过,她们也都知道,绫皓夜云是称霸只有七人能留名的A-1的顶点,并且持续守住那个地位长达数年的男人。
若不是偶然有能力相似的真白彩,他们根本无法与之一战。
「……嗯,这个我也了解。彩大概赢不了绫皓同学吧;因为彩什么也无法舍弃,可是你的选择太悲哀了。」
「哪里悲哀了?真白同学不想要救自己。不管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是否会受到赞美,是否能处于优势,是否会被异性喜欢,这些每个人都会想到的事,他却丝毫不考虑。那才不是什么美德,是致命的缺陷吧。相对的就必须有人为他弥补缺陷才行,如果纪无、匹莉卡、逢坂同学都不那样做的话,那谁要来救他呢?」
「……所以,你才想要把那个当成自己的任务呢。」
虽然从灰抚的位置只看得见蓝的背后,不过只听声音,她也能想像蓝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既不是怜悯,也不是恻隐,也不是同情,而是纯粹的悲伤。
而相对于那样的蓝,鬽黑也像是要发泄隐藏已久的感情般地呐喊。
那嗓音就像是哭泣声般地嘶哑,伴随着见者也要为之心痛的悲痛。
「只有这么做才能帮助他,这也是没办法的呀……!」
她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以及她自己的心都在颤抖着,鬽黑大声地这么叫道。
对于魅影鬽黑这个人,灰抚只有情报上的认识。她希望消失,却又不想消失,是个矛盾的女人,灰抚对她只有这样的认知。
然而,现在在自己眼前喊叫,容貌有如女童的女孩子,在灰抚看来并不像恶人。因为是敌人,所以就是坏人,那样的方程式并不成立。
然后她想通了。太过迟来的后悔,侵蚀着灰抚。
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伤痛,大家都是巧妙地将它隐藏,过着日常生活,没有人生不会伴随心灵创伤,人生不会平顺到能够无伤度过。
即使在灰抚为失去朋友而痛苦的期间,也会有人在别的地方哭泣。
当灰抚欢笑的时候,也有人正尝到丧失的痛苦。
自己就连这么理所当然的事都没发觉,灰抚只想到除去自己的痛苦而已。因为伤口会痛,所以她要将伤口的存在整个消除,藉此而逃避伤痛。
彩所指责的就是灰抚的那种软弱。
软弱并不是错,否定痛楚也不是错。
错的是为自己的软弱找理由,使其正当化,让他人为自己付出代价。
在眼前喊叫的少女是那么地坚强、拚命、努力地想要前进。
然而那毫无疑问是逃避、是逆向奔跑、恐怕少女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因为如果对自己行为的正确性坚信不疑,那就不会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了。
灰抚忍受不住胸中涌起的罪恶感的漩涡,她不自觉地手按着嘴。
只要有个起因就会满溢而出的后悔。
自己至今在拯救朋友的大义名分下,尽管受到良心的>可责,却还是寻求救助,寻找藉口,到底都做了什么?
把他人当成踏板,用脚踢开,践踏、否定他们的愿望,让他们从游戏退场,受到惩罚。其中有恶人,也有善人吧,不过几乎都是狂人。
但是那又如何?与他们的善恶无关,做错就是做错,事实就是事实。
灰抚必须承认自己的愚蠢,承认自己所犯的罪。
灰抚必须有所自觉,对于即使如此仍祈求与朋友再会的那份软弱,她必须有所自觉。
这时有人轻轻握住灰抚的左手,是未恋。不知她是察觉灰抚心中的想法了呢,或者是灰抚太容易被看透了呢,她忧心地看着灰抚。
虽说如此,乍看之下她还是一样毫无表情。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到她,可能会误会她是在生气,不过灰抚明白,她是在担心自己。
「……没事吧?」
灰抚扬起嘴角,坚强地对她微笑。
「有未恋握住灰抚的手,灰抚有精神了。」
未恋只是回了句「……是吗?」,随后移开视线。表情虽然没变,不过她是在害羞。
鬽黑在那之后就一直默默不语,就像是要让情绪平复一般,不断反覆地深呼吸。
虽看不见蓝的表情,但灰抚理解她正感到困惑。
而未恋握着灰抚的手稍微一用力,她将视线移往鬽黑。
她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存在理由不是制造出来的。」
鬽黑的肩膀一颤,蓝也忍不住回过头,灰抚吃惊的程度虽然不小,不过未恋本人则是一直注视着鬽黑。过了一会儿,鬽黑开口了。
「那么是别人给予的吗?如果谁也不肯给,那么那样可怜的人要怎样活下去呢?」
比黑暗更深一层的昏暗眼眸转过来,捕捉到三人的身影。
听到鬽黑的话,灰抚感觉全身起鸡皮疙瘩。
那种事她从来没想过,甚至有「存在理由?那是什么?」这样的感觉。
平常日要在固定的时间起床很辛苦,头发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绑起来,令人感到焦躁。校规非常严格,班导很烦人,也有合不来的同班同学。体育和国语倒也罢了,数学可以说是天敌。父母很罗唆。晚上想要熬夜。
不过上学很快乐,放学也很快乐,即使回家之后,那份快乐也一直持续着。
朋友会注意到灰抚些微的变化,因为共同的话题而尽兴聊天。上课有不懂的地方,老师会做出说明,不用拜托,父母就会主动关心灰抚。
那些对大多数人可能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却不是全部人都共通的吧。灰抚从未对此寻求过理由,不过一定有人是需要理由的吧。
如果灰抚的人生,缺少了那理所当然的一切,那么灰抚觉得她会活不下去,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如果那就是鬽黑心中不安的真相,那她的痛苦实在不是灰抚所能忖度的。
灰抚忽然产生疑问,自己的日常生活是如何得到的呢?
并不是取得而来,也不是有人借给她,不知何时,不知不觉间就——
未恋回答鬽黑的话。
「……也不是别人给予的。它就是『存在』。当您不在之后,学长看起来很寂寞,对于『缺少』您,他看起来很伤心……那难道不能成为您的存在理由吗?学长的思念……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吗……?」
「……!……那个人对谁都很温柔。」
鬽黑迫不得已之下,从喉咙挤出这样的话,而听到那像是反驳的言语,未恋也没有动摇。
「对谁都温柔的这个事实,会让他对您的温柔失去价值吗?至少就算我和他敌对……我也不觉得会有您不在时,给他带来的那种冲击……对谁都温柔的学长,确实是把您视为『特别』喔……?甚至到了让玉求学姊和我们嫉妒的地步。」
未恋结结巴巴,言词恳切地断言道。
然后她发出咳咳两声可爱的咳嗽声。
对平时文静且极度沉默寡言的未恋而言,刚才说的那一大串话,已经接近奇迹。
那令蓝张大了嘴,灰抚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然后,听完那字字句句充满感情的话语,鬽黑左手抓着胸口,以像是要将自己的脸撕裂似的力道将右手扶在脸颊上,身子不住颤抖。
「……你骗人……!因为真白同学身旁已经有很多人了不是吗?他不是有匹莉卡、青梅竹马、学妹和朋友了吗!那么就不需要我了吧?就算没有说出口,心里应该也会这么想……不只如此,应该还会认为……我是个累赘……那么我、至少、要为他立下功劳后……再消失……那样才……那样……!应该没有错……对吧……!」
鬽黑蹲了下去,漆黑的头发垂在纯白的地面,飘然晃动。她移动双手,像是抱住自己一般,再加强力道,力量大到身体也要发出悲鸣,像是要将动摇的心紧紧压住似的。
灰抚理解了,她觉得自己理解了。魅影鬽黑她讨厌自己,无可救药地,憎恨得不得了。即使如此,她仍设法找出了自己的价值。
那就是她向彩所追求的。她要藉由帮助彩,完美结束自己的一生。
灰抚不明白。她无法对那样的思考方式表示赞同,可是她自然地开口了。
话语就像满溢出来似地脱口而出。
「灰抚认为不是『需要』或『不需要』的问题。因为人不是物品呀。派得上用场所以放在身边;因为是累赘,所以割舍掉——虽然或许是有那种人、有用道理和利害构筑人际关系的人,不过至少真白学长不一样,这一点您应该也知道不是吗?」
人会用道理思考事物,但是只有道理无法推动他人。
有许多人为了重视的人,不会顾虑损失,为了家人、为了恋人、为了知交旧友,谁都会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那样或许是愚蠢,可是没有比那更美好的事吧。
或许『为了谁』是藉口,但是那会成为确实的原动力。
「如果您真是为了真白学长着想,那您就不该消失。您应该活着。如果您现在仍觉得他有恩于您,那您应该站在学长的这一边,除此之外都是逃避。」
鬽黑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不动。
取而代之出声的人是蓝,她转身面向两人,握住她们的手。
「哎呀,彩真是有两个好学妹呢。」
她脸上绽开柔和的笑容说道,然后在灰抚的掌中塞了一张纸片。
「……蓝学姊?」
她依然面露微笑。可是她的样子却有所不同,感觉和这瞬间之前的她,似乎有什么致命性的不同。对了,彷佛就像有所觉悟一样,就像是今生的离别那般。
「请你们要帮助彩喔。」
「——!?逢坂学姊!」
回过神才发现,鬽黑已经起身,朝这里冲剌过来,她的眼角还残留泪迹。「切断。」鬽黑咏唱道,只见她的脚边染成漆黑,蠢动的影子飞上空中,模仿刀刃形状的影子,朝应是同伴的蓝逼近。「——瞬闪。」在即将触及她颈子的前一刻,影子炸了开来。有如爆炸一般,影子的残渣四散。灰抚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彩还是小鬽,我都要救。」蓝笑着说道。「我很困扰。」鬽黑一口拒绝,而蓝的笑意则是更深了。短短一瞬间,她将视线移向灰抚和未恋,然后轻声说道:
「交给你们了——【强制反转】。」
下一个瞬间,两人被送回到《色彩世界》。

■◇◆□

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总算是站起来,向后方一跳,真是千钧一发。
成群的银枪如瀑布般、如豪雨般降下,剌穿地面,喀、喀、喀,如挖掘般的声音断续响起,震撼了大地。十几支的枪,在地面深深地留下锐利的伤痕,扬起些许的尘土后,便似达成自己的任务般,消失不见了。
如浓雾般的白色,一时间遮蔽视线,随着尘土逐渐散去,对面出现银发红眼的敌人——银城镜香的身影。她以无趣的表情对匹莉卡说道:
「什么啊,你躲过了啊。」
少女似乎没有特别在意的样子,就像是随着呼吸,顺便说出这句话,便玩弄起头发。
匹莉卡用手按住仍残留痛楚的腹部,狠狠地瞪着镜香。不过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因为那种程度的事就动摇。
「我说你啊……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匹莉卡。」
该说是扫兴呢?还是期待落空呢?——她接着这么说后,望向匹莉卡。
同时银枪再度在空中展开。出现在大约离地面五公尺的位置、匹莉卡的斜前方,首先是一支枪开始落下。
「我们久别重逢不是吗?匹莉卡,在那之后你很快就转学了,你应该累积了不少对镜香的怨恨吧?可是你却什么也不说,简直到了让人感到无聊的地步。」
匹莉卡以毫厘之差躲过逼近而来的银枪。枪尖掠过随着她的动作而飘飞的金发,削去了她少许的头发,随后第一支消失,第二支紧接着被投下。
「比如说,为什么绫皓同学要撕裂镜香与匹莉卡的友情,难道你不在意吗?还是说,匹莉卡知道什么吗?」
匹莉卡不回答,但是镜香的话语,确实动摇了她的心。
闪躲过第二支、第三支枪之后,匹莉卡确信,镜香不打算杀掉她。
更正确地说,她并不打算让匹莉卡马上【退场】。匹莉卡之所以能像这样,好几次逃过她的攻击,单纯是因为这个理由。
她是想看匹莉卡怒不可遏地叫唤的模样吗?想要观赏匹莉卡遭到背叛而哀伤的模样吗?或者是想找出绫皓难解的行动所隐藏的答案呢?
无论她有怎样的想法,除了利用那份傲慢之外,匹莉卡没有其他胜利的手段。
「镜香毕竟也是很在意喔。他为什么会来找我们,为何会在两人之中选镜香呢?最初镜香以为升上A-1,很快就能脱离游戏,所以当时并不在意,可是绫皓同学却不容许我们脱离,这样还不感到奇怪的人,那才是奇怪吧?对吧?」
「……使用【伦理反转】时的你还真是多话啊。」
从容地躲过第七支枪后,匹莉卡像是受不了她似地说道。
因为现在的状态和平常相反,所以平常的镜香很沉默寡言。
或者应该说,她的言行非常没有自信,说话也小声,一句话之中一定会说错一次。
然而如今她的双眼炯炯有神,嘴角扬起,心情非常愉快且多话。
「除了绫皓同学之外——该说是资深吗?活最久的A-1是梦坏同学吧。《人间失核》现在是匹莉卡的同伴对吧?」
她提到游回的名字,游回的脸瞬间在匹莉卡脑内闪过。而彩和玉求、灰抚和未恋,顺便连鬽黑和彩的青梅竹马——蓝的样子,也伴随在她之后浮现在脑中。
从状况看来,虽然可以推测鬽黑与蓝是绫皓的同伴,但是感情却妨碍她接受这个推论。鬽黑不可能与彩敌对,但就现实而言,她已经不是同伴了。
如果不可能发生的事实际上已经发生,那就必须要接受事实才行吧。
鬽黑是敌人,蓝也是敌人,而且镜香也是。不知何故,绫皓选择镜香和匹莉卡,破坏两人的关系,引导两人在这场斗争中冲突。
由于太过谜团重重,所以找不到能够对应所有谜团的明确解答。
只不过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若无法在此战胜,她就会【退场】。
她想回避那样的结果,想要取胜,然后前去帮助彩。
那么匹莉卡就必须想像才行,想像从劣势展开反击,想像胜利。
对于遭背叛之事的无尽愤怒、自己害怕被人得知的心灵创伤、说再多也不够的怨恨言语,这些全部都先收在心中,一切都只为了胜利。
「——【幻现境界】。」
匹莉卡想像一如往常的西洋剑,只不过——
「…………哦,匹莉卡也稍微有些成长了呢。」
镜香这么说道,表面上像是佩服,但是表情却似乎感到索然无味。
在匹莉卡的背后,四把无光泽的金色西洋剑,以剑尖指着镜香的状态,飘浮在半空中。
「你做得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虽然匹莉卡露出自信的笑容,回了她这一句话,但那是虚张声势,那是她硬着头皮的即席创造,没有任何可以成功的保证。
然而,只是固定在空中并没有意义,于是匹莉卡开始想像。「穿透。」随着匹莉卡的话声,四把刀剑为了将少女的想像反映成现实,开始动作了。
缠绕着雷电的剑群,笔直地朝镜香前进;而尽管目睹了那些剑,镜香的笑容却仍然没变,她满不在乎地拨弄着浏海说道着:「推回。」只是如此而已。
少女眼前出现全银色的巨大穿衣镜,那是一面很大很大的镜子。原以为镜子会被匹莉卡的剑碰到,却见它将全部的剑都吞入,镜面泛起波纹,不断蠢动着,然后在数瞬后——来了。只见染成银色的四把西洋剑,带着银色的电击,从穿衣镜射出。
掌握她的能力的匹莉卡,已经做好回避的行动。最后穿衣镜消失,镜香现出身影。
「没用的,匹莉卡。以你可爱的,破坏不了镜香的《镜子》。」
镜香嘲讽似地笑歪了嘴,彷佛要叫她放弃似地说道。
「所以呢?那种事才不构成放弃的理由呢。」
「啊哈哈,很好,你那种逞强,镜香看着就火大起来了。」
「「——穿透。」」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分别创造了武器——镜香是八支银枪,匹莉卡是四把西洋剑——使之朝着对手射去。与方才不同,四把西洋剑分别从不同方向袭向镜香。匹莉卡一边闪躲对方的银枪一边所做出的想像虽然需要专注力,不过也还没到办不到的程度。
但是就结果而言,那全部的剑都被展开在四方的巨大镜子所吸收、反射了。
「你要学乖呀,大小姐。你擅长念书对吧?」
「…………是啊,失败的教训要在下次活用才行。」
那是对应前后左右,拥有完美防御性能的盾,加上附带将敌人的攻击反射的能力,而且为了弥补不具攻击能力的想像核心,她还准备了可以自主行动的银枪。
银城镜香是A-1第三位,能够从正面破坏她的《镜子》的人,大概就是第一位和第二位了吧。如果战斗这样继续下去,匹莉卡迟早会躲不过银枪,那就结束了。
面对最高性能的盾,匹莉卡却没有可以破盾的矛。
最不利的是匹莉卡曾经一度败给她,实力明显有差距。
不过匹莉卡既认为自己会胜利,而且也丝毫不打算输。
「在下次活用?啊哈哈,是是,你加油吧。」
镜香有如嘲笑匹莉卡般地说道,而对她那种倨傲的态度,匹莉卡则是露出微笑。
当知道要与A-1乃至【无理想像】战斗时,当初匹莉卡还感到不安。
不过听游回说到对战对手是镜香时,在惊愕的同时,她也觉得幸运。
匹莉卡曾遭镜香背叛,但是相对地,匹莉卡也了解她的能力与为人。
匹莉卡既不认为自己强,而且她也清楚,自己就连鬽黑都臝不了,根本没有打倒A-1的实力。不过,只有镜香是例外。
自从遭到背叛的那一日起,匹莉卡就一直在预想,迟早会来临的再战之刻。
而且在战斗开始的同时,她就开始想像,一直在等待时机成熟。
这时准备结束,想像完成了。
匹莉卡宛如要扣下扳机般,进行咏唱。
「——落下。」
正如她所说,挟带轰隆声响与闪电,压倒性的《雷电》从天空落下了。
「……咦?」
围在镜香四方的穿衣镜,如烟一般消失。那是因为创造主镜香的意识产生紊乱的缘故。现出身影的少女,表情因惊愕而扭曲,脚步摇摇晃晃地前进数步后,便倒在地上。
虽然没有死,不过已经不能动了吧。
匹莉卡创造出剑,握在右手,同时朝倒卧在地的镜香身边走近。
「……为……什么?」
她似乎尚未接受自己已经输了的事实,不过那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她是因为从在绝对防御的范围之外——天空落下的雷鎚尝到败北。
匹莉卡安心地叹了一口气后,在镜香的眼前弯腰蹲下。
「你完全没有成长,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镜香咬牙切齿地瞪着匹莉卡,但是身体却违背她的意思,动也不能动。
「『基本上是站在原地不动』『就算守住前后左右,上方却不会展开《镜子》』,因为你不需要对吧?由于至今为止就算不那样做,你也不曾尝过败绩。」
既然能够防御各种攻击,那么镜香在战斗中就没有移动的理由。没有与多强的人战斗就升上A-1的镜香,想像不到竟会受到从上空发动的攻击。
她的败因是放弃为到达A-1所做的努力,以及小看匹莉卡的她本身的傲慢。
匹莉卡把剑抵在镜香的颈子上问:
「彩和绫皓在哪里?」
「…………说了你就会杀掉镜香吧?」
「彩和绫皓,在哪里?」
她在言词中施加压力,以不容对方拒绝的语气,再度询问。
镜香原本闭口不答,但是过了不久,或许是认输了吧,她脸上流着冷汗回答了,那是一个游乐园的名称,位于匹莉卡目前地点不到十分钟路程的场所。
匹莉卡简短地回答「……是吗」,接着有意地眨一下眼,消去了剑,然后笑了出来。
「我不会杀你,因为我受到某个笨蛋的影响,正在扮演伪善者。」
镜香注视着那样的匹莉卡,眼神就像是看到难以置信的事物。
那让匹莉卡感到愉快,放声笑了出来。
「我是第一次看见你那样的表情呢。」
明明有一段时期总是与她一同行动,自己却不够了解银城镜香这名少女,不管是她对匹莉卡所抱持的不满,还是她的这种惊讶的表情。
放弃深入了解,说什么遭到背叛,摆出一副被害者的脸孔,匹莉卡对那样的自己感到可耻。
如果匹莉卡不在了解她的努力上懈怠,或许就不会受到背叛了。
「……匹莉卡。」
她有话想说,匹莉卡却刻意打断她,取而代之则是带着一点报复心理,单方面地把自己的真心传达给她。
「对不起,大概我也有错吧——【强制反转】。」
随即镜香的身影消失不见,被送回《色彩世界》的镜香,接下来十分钟内将不能再过来这一侧,也不会再度向匹莉卡挑战了吧。
匹莉卡站起来,伸个懒腰,反覆深呼吸后,开始奔跑。
如果说她们曾是朋友的话,那么自己当时应该阻止镜香对【伦理反转】的依赖才对。
因为害怕会被疏远,而没那么做的自己,大概错得比镜香更严重吧。
因为有了这样的自觉,她才没有选择让镜香【退场】的选项。
匹莉卡心想,这样就好了。至少比起为了愿望而排除他人的时候,心情固然要好多了。
匹莉卡这么想着,急急赶往游乐圜。

■◇◆□

行使『实现愿望的权利』的方法有两个。
第一个方法是在《反转世界》口念「申请过关奖励」,后面再说出愿望。这个方法不太建议使用,因为不容许说错,而且好处也少。
第二个方法是在《色彩世界》登入『OverImage』的网站,连结至专为A-1到达者准备的页面,在那里以文字输入愿望。
如果是在确实性的这个意义上,这个方法是较为安全。
而游回现在则是看着在眼前嚎啕大哭的冰里浅绯。
绿意盎然的草坪和树木,视线前方辽阔的蔚蓝大海,活泼奔跑的孩子们,以及微笑眺望孩子们的大人,在那样的自然公园里的一个区块上,一名青年单手拿着手机,脸上还流着泪。
冰里红夜,浅绯脚受伤的弟弟,游回的『实现愿望的权利』依照约定,以奇迹的力量治愈了少年的伤势。
没错,浅绯选择的是与游回订下契约,遭到意外偷袭的风守唯则是【退场】了。
游回赌赢了,而浅绯的愿望也实现了。
终于,通话结束,浅绯擦拭着泪水,转身面向游回。
「令弟的脚看来确实痊愈了。」
「……是啊,我姑且还是向你道谢,谢谢你。」
游回似乎不甚在乎地笑了,回了他一句「不客气」。
「那么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受到恩惠的份,我会为你效力偿还喔。」
「哦,既然你明白那我就可以省下口舌了。」
游回睁大双眼,感到有些佩服,而浅绯则是只有唇角带笑。
「你的『调整者奖励』没有被消除,那么我的『过关奖励』可能也还在,那么干脆就用那个愿望,让『OverImage』变成不曾存在过如何?」
「不行,第一,如果那样做,令弟的脚就仍会维持受伤状态喔?」
就算『OverImage』不曾存在,浅绯的弟弟也是同样会出车祸,脚因此受伤吧。但是到那个时候,在没有『OverImse』的世界,浅绯就无法解救弟弟。
不,遵照『愿望不能是取消先前已实现过的各种愿望,或者违反过去的愿望,否则将无法实现。若是有部分抵触的情况,则只有抵触的部分不会适用』这个规则,即使在没有『OverImage』的世界,浅绯的弟弟或许也会奇迹似地恢复。
「……那么,在这时候结束『OverImage』呢?」
「不行,那样得利的就只有你而已,我怎么可能接受。」
游回冰冷地这么说道,然而浅绯却将试探性的视线移向少女,继续说道:
「但是我能做到那件事。」
「你可以试试看呀?不过到时我可能会杀掉你弟弟喔?」
游回笑容满面地这么一说,浅绯一瞬间被她的气势压过,这么回答:
「既然如此,我就先让你【退场】,再结束『OverImage』就好了。」
「没关系呀,啊,不过因为我现在最恐惧的是『「OverImage」会永远持续』,所以让我【退场】的话,你也会一生被囚禁在这个游戏里吧。」
这次浅绯就无话可说了,游回则露出坏心眼的笑容,等待他开口。
游回赞同彩的愿望,所以她现在的罚则就是彩的愿望不会实现,也就是无法让游戏不曾存在的状况。弟弟恢复后的现在,浅绯一定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游戏吧,就结果来说,协助游回是达成他的目的最近的一条路。
最后浅绯终于露出苦笑,像是投降似地举起双手。
「现在我很清楚了,你的性格就和你的想像核心一样,非常地扭曲歪斜。」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我很高兴喔。」
「……这个嘛,我原本就打算报答你的恩情。了解你不是只会相信人的笨蛋,这样我就放心了,因为我不想遵从笨蛋提案的作战。」
游回并不是害怕败退才向浅绯哭泣求援,她是经过仔细的考虑——虽然即使如此,那仍是一场赌博——认为有成功的可能性,所以才向他提案的。
「那么既然我已经通过冰里同学那太过简单的测试,那我要向你打听,你知道真白同学在哪里吗?还有一轴同学和桃濑同学呢?」
「真白在游乐园,从这里大概要花上十五分钟吧。国中生组则是在美术馆前。话说你不问金发美少女在哪吗?」
「这个嘛,因为史塔卡特同学大概不会输吧。」
「那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A-2,而且是【存在想像】的她,能够赢过镜香吗?」
「如果是她的话,她是能够赢过银城同学的。因为绫皓同学是这么安排的。」
「……啥?」不理会发出怪声的浅绯,游回开始思索。
游回所做的判断违背了彩的意向。治好少年的伤,看起来像是善行;但是别说是独善其身,她甚至连丝毫的善意都没有。彩或许会生气也不一定。
不,自己想要的并不是得到彩的好感,而是想引导彩取得胜利。
那么不管是被怨恨的角色也好,坏人角色也罢,再多身分她都愿意扮演。
「总之我们去救真白同学吧。」
听到游回的提案,浅绯开玩笑似地点头。
「了解,首领。不过那个叫真白的可能已经输了喔。」
「真悲观呢,你这样不会受女孩欢迎喔。」
「你才是性格恶劣呢,你没有朋友吧?」
「有,别小看我……哎,目前还只有一个就是了。」
听到游回的回答,浅绯的脸上抽搐。
「啊……这个、那个……该怎么说,既然如此,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喔……?」
「不必了。」
「回答得那么快!?」
斜着眼看着一副受伤表情的浅绯,游回迈步前行。
「我们要用跑的罗,冰里同学……还有,请不要提到你让纪无同学【退场】的事。」
「对真白吗?既然你那样说,我是会照办啦,不过对他说了的话会怎样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不建议你那样做而已。那就等同于,如果杀死你弟弟的犯人出现在你眼前,开始坦承罪行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啊?原来如此,不过如果你再早一点来,她也会没事的说。」
「请别把自己的罪责推卸给别人好吗?」
两人就这样拌着嘴,开始快速奔跑。

■◇◆□

逢坂蓝在『OverImage』里,不曾让【意能者】【退场】过。
也就是说,她在这个游戏里,一次也没有杀过人。
不是因为良心的苛责,或是力量不足杀不了人。
单纯只是害怕得不敢杀。彩的妹妹几乎等于是自己的妹妹,如果是为拯救有如家人的少女,不管是怎样的事她都做得到,她本来应该是做好了这样的觉悟才是。
然而,即便有这是游戏的藉口,但是要她杀害活在现实的人,让对方不幸,为了自私的愿望排除他们,那样的坏事她做不出来。
所以她的等级是【无理想像】中唯一的——C-3。
知道枪的使用方法,带着子弹,却无法使用枪的人,没有人会当他是威胁。
蓝对没用的自己失望,蓝对无可改变的现实绝望。
她不能不战斗,因为万一自己不小心败退,败退的处罚将会使重要的家人、青梅竹马、朋友们,以及没用的自己不幸。
只要是和重要的人共度的时光,不管发生任何事,蓝都不会后悔·,但是她唯独不能容许自己犯下致命的失误,给重要的人造成困扰。
在那样的时候,绫皓夜云出现了,他这么说道:「如果不想杀人,那也可以,只要成为【调整者】,在即将到来的时刻为我出力,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
她不可能拒绝得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青梅竹马玉求也在那里。
然后她得知真相,知道了魅影鬽黑和真白彩的始末。
原来如此,于同时期连续发生的蓝她们的『不幸』,都是因为彩的败北所产生的惩罚,然而如果不是那个叫做魅影鬽黑的少女存在,彩也不会输。
之后经过两个月左右,她被告知彩再度成为【意能者】。
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和魅影鬽黑与彩接触后,玉求也以【调整者】的身分与他接触。
玉求似乎无法隐藏对鬽黑的愤怒,不过蓝不同。
彩庇护鬽黑是出于他本身的意志。自己救助即将被车撞到的小孩,那也是自己的意志。不管是彩的【退场】,还是自己失去田径,两者都是意志招致的结果。
没有他人置喙的余地。
「——切断。」
鬽黑的咏唱打断蓝的回想。刀刃状的影子有八道,加上挥动鬽黑挥舞的镰刀,九种斩击袭向蓝。鬽黑从正面,影子化成的剑则是左右各自四道夹击蓝。
蓝一边露出不快的表情,一边应对攻击。
「……瞬闪。」
认知、指定九个对象。蓝色粒子朝周围扩散,有如细雪的粒子群,彷佛被吸入般地附着在影子上,然后同时发出声响,使影子崩坏了。
鬽黑不甘心地咬牙切齿,马上又重新创造镰刀,朝这里突进过来。
「小鬽……那个、不好意思,你的攻击—」
「我不想听。」
那是单调的大动作攻击。蓝后退数步,躲过她的攻击,与鬽黑拉开距离。
蓝露出困扰的苦笑,让灰抚和未恋逃走是很好,不过接下来才是问题。
虽然想设法说服鬽黑,前往帮助彩,但是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蓝再怎样也是【无理想像】,除非发生奇迹,否则鬽黑不可能会胜利。
现状只有九人的【无理想像】,几乎都拥有介入他人的创造的手段。
如果是绫皓夜云的《空白》,可以创造出对手的想像所不及的领域;真白彩的《侵蚀》可以将他人的想像归为己用·,梦坏游回的《歪曲》可以破坏一切有形之物;桃濑未恋的《拒绝》可以阻碍攻击的到达;逢坂蓝的《瞬间》可以在认知的同时使想像无法维持。
风守唯的《神》是例外中的例外。她的能力是操纵灾害。在没有科学的时代,人们将各种自然灾害,认为是神的作为。想要操纵复数能力的她,便利用自己的解释,把那个做为想像的核心。
无论如何,蓝他们都是在一般的参加者所无法到达的位置。
那是根本上的性能差、无可弥补的实力备、使反抗的身影也显得空虚的现实。
然而魅影鬽黑这位少女却不放弃。
她明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却为了自己的恩人不惜弄脏自己。
蓝觉得很可怕,同时也觉得那样的她很危险,而且也感到同样程度的恼怒。
鬽黑与绫皓订下的契约是这样。
只要她在这次斗争中有充分的表现,他会为了鬽黑『实现「取消真白彩的惩罚」的这个愿望』。
彩能赢绫皓那自是最好,即使败北,这样最少能救济到彩。
但是,绫皓对鬽黑提出的条件还有另一个。
在面临战斗前,鬽黑被要求使用今早击败前任第六位所得到的『调整者奖励』,实现『若是真白彩或绫皓夜云【退场】的时候,魅影鬽黑也会同时【退场】』这个愿望。
也就是说,当绫皓臝了彩的时候,当然因为绫皓没有主张不杀的原则,所以彩会从游戏败退,尽管失去『OverImage』的记忆,却能够不受惩罚。
但是魅影鬽黑却会连带地一起GameOver,她将变成不曾存在过。
而万一彩决定要杀害绫皓,那绫皓大概会提到与鬽黑的契约吧。那样一来,彩就无法对他出手了,就结果而言,胜利的可能会变得更为绝望吧。
鬽黑打从一开始,就以自己的消灭做为交换,只想要救彩而已。
蓝对那样的做法看不过去。
不管是对利用鬽黑对彩的恩义的绫皓,还是对把彩做为死亡理由的鬽黑,她都无法接受。
「小鬽……我认为你那样不是忠义,而是依赖喔。」
鬽黑不回答,只是什么也不想地,挥动不可能碰触到的刀刃。
「我不会说你的自我处罚是错的,但是当知道你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消失,彩真的会感到高兴吗?我可不那么认为。」
鬽黑的肩膀一颤,接着面无表情地用镰刀横扫,然后说道:
「那是已经决定的事了。」
听到那句话,蓝无可奈何,只能下定决心一试。
「…………啊?哦?是那样啊,你要那样说啊?」
这么说完之后,蓝深深叹了口气,用双手夹住脸,啪啪的拍打。
「好吧,既然你不肯退让的话,那也没关系,我也不会退让就是了。」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
鬽黑冷冷地说着,同时挥落镰刀,不过镰刀却在碰到蓝之前爆炸消失。
「我有点火大了,我要惩罚你罗,小鬽,别把我的青梅竹马,用来当作自杀的理由,彩并不是为了让你为他舍命才救你的。」
「我的命要怎么使用,那是我的自由吧?」
「既然如此,你就别把彩当成理由,一个人消失呀?」
听到这突来的话,鬽黑一脸惊讶地停下动作,这时蓝有如趁胜追击般开口说道:
「灰抚和未恋前往游乐圜了,你已经无法达成『充分的表现』,如果你真的重视彩,现在该做的就不是这种事吧?」
「…………」
「你是想帮上彩的忙吗?还是在寻找最适合死亡的大义呢?是哪一个呢?不管是我还是彩,我们都不希望你消失。如果这样你还想消失的话,那就别把彩当成藉口,现在马上就用过关奖励消失不就好了。」
鬽黑的表情产生变化,大镰从她的手上滑落,掉落到地面上,发出金属的声音。
她感到害怕,害怕变成一个人,害怕丧失存在价值。
对于无依无靠的少女而言,彩可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个愿意看着自己的人。那样的少年为了庇护自己而背负惩罚,这让鬽黑感到深深的罪恶感,甚至足以让她想要改变过于柔弱的自己。
鬽黑虽意外地与恩人再次相会,但是对他的愧疚,让她无法像以前那样依靠他。而彩顺利地得到实力在鬽黑以上的支持者,那让原本就对自己评价低落的鬽黑,更加焦躁不安,终于在日前到达极限。
进入彩的愿望可能会实现的阶段,尨黑发觉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OverImage』这个死亡游戏结束后,彩的学年、性别、兴趣都和自己不同,他和自己的关系不就会到此中断了吗?
因为彩很温柔,所以暂时还是会和自己保持关系,但是那并非永远,大概最多会有一两年吧,在那之后鬽黑又会变得孤独一人。
她大概异常地恐惧这件事。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知道受到温柔对待的温暖,知道漫无目的的聊天是多么舒畅,知道不是孤独时候的乐趣。
尝到那些滋味,她就再也无法回到不知道的时候。
可是自己却迟早会倒退回到孤独一人。
鬽黑讨厌那样,讨厌得不得了,所以她要寻找消失的藉口。
而绫皓就给了她那个藉口。
蓝不会认为她很可怜,或是无可奈何。
「你只是掩饰自己的真心,想要消失而已。我可以清楚告诉你,那样是错的。」
听到蓝说的话,鬽黑软弱无力地笑了,她的表情像是放弃了一切,用乾哑的声音说道:
「……逢坂同学和真白同学一生都无法理解吧。」
「我想也是,因为我和彩都知道扮演悲剧女主角是没有意义的事。」
「这是最初就注定好的事。在面临逆境或苦难之际,有的人会勇敢面对,有的人则是会选择逃走。眼前明明一片黑暗,真白同学和你却毫不在意地全力冲剌,那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得到的。」
「你是要去帮忙彩,还是要在这里毫无意义地擅自消失呢?这是很简单的二选一。」
鬽黑摇摇头,她的表情就像快哭出来似的,眼眶中噙着泪水。
「我无法选择。即使选项摆在眼前,即使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我还是办不到,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决定。既没有自信也没有把握,我会害怕……而且事到如今,我有什么脸去见真白同学他们呢?」
就蓝看来,那已经几乎是答案了,鬽黑早就做出选择了。
「你就抬头挺胸去见他们就好了呀?与朋友见面,不需要什么困难的礼节啊。」
「所以说……!就是有人做不到那样啊!」
鬽黑露出锐利的目光,大声地喊道,只听见悲痛的叫声在纯白世界里回荡。
魅影鬽黑她既不知道交朋友的方法,也不知道和同伴相处的方法,所以她感到恐惧。
自己该不会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呢?这样可以吗?对鬽黑而言,那些全部都要自己摸索一度背叛彩后,如今她的思考已经无法运转了。
但是正因为如此,鬽黑她必须自己做出选择。
因为依赖和停滞是没有未来的。
蓝走近到鬽黑的眼前,向她伸出手。
「我现在要去帮助彩,你如果要一起去的话就握住我的手。」
鬽黑的眼眸中满是迷惘,眼中的光芒微弱地晃动,最后她移开了视线。
那毫无疑问是逃避,她到了这个地步,仍然想要逃避选择。
「……我看清你了,你不是背叛彩,而是抛弃了彩。」
蓝无可奈何地笑了,把手收了回来,然后转身背向鬽黑,迈步前行。
蓝不打算责备她,只是鬽黑的精神比蓝所想的还要脆弱而已。
蓝把鬽黑当成朋友,也不希望她消失,可是她本人停下思考的话,那就没意义了,蓝还不至于伪善到想去救没有求救的人。
「…………一下。」
忽地,一道微弱的,像是会被脚步声盖过的细微声音,从背后叫她。但是蓝不停步,接着后方传来的脚步声逐渐变大,声音的间隔缩短,最后终于追上了蓝。
但是让作没察鼙。
只听见少女像是受伤似地用喉咙发出的沙哑声。随即,脚步声消失了。
然后,少女吸了一口气说道:
「请等一下……!」
鬽黑用力握住蓝的右手。蓝停下脚步,目光冷淡地看着鬽黑。
少女满脸通红,视线游移不定,额头上浮现汗珠。或许是紧张吧,她的呼吸紊乱,小小的身体在颤抖着。
不过她的表情却无比逼近现实,足以留下蓝的脚步C
带有水气的黑曜石双眸,楚楚可怜地抬头看着蓝。然后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
「我讨厌自己。」
「……嗯。」
「没有主见,既没有梦想,也没有个性。明明内在空无一物,却漠然地希望有人能为那样的自己找出价值,结果依赖着真白同学,我最讨厌那样的自己。」
「…………嗯。」
「我一直想要消失,就算是现在这个瞬间也是……可是我更想要成为真白同学的助力。」
这时鬽黑做个停顿,大大地深呼吸一次,然后继续说道:
「就算不被原谅,就算今后也一直会孤单一人也没关系。我想帮助真白同学,只有这个想法绝无虚假。因为这是我的真心话,所以——」
然后她露出楚楚可怜的微笑。
「请带我一起去。」
朋友下定那样的决心,蓝当然不能轻忽,她笑着承诺。
「好,我们一起走吧。」



STAGE.21 ◇色彩鲜艳地◆

「——瞬闪。」纯白的粒子附着在彩右手握着的洋剑上,然后爆炸。
彩的表情扭曲,同时丢下只剩剑柄的刀剑,重新开始新的创造。
绫皓对彩报以怜悯般的视线,彩缩短与他的距离,挥剑一闪,打算斜斩而下。
那名最强的玩家却没有以《墙壁》防御,而是空手接住。
「不屈不挠虽被视为美德,但是超过限度就只是悲哀而已喔,真白。」
「……吵死、了。」
彩喘着气,勉强这么回答。相对于绫皓的毫发无伤,彩则是满身疮痍。
穿在身上的衣服湿淋淋,到处都有缺口。左手部分仍空空荡荡,右手上则是有一道大裂伤。还能握着剑本身就已是奇迹。那是绫皓所嗤之以鼻、到了凄惨地步的不屈不挠——像是争一口气的意志所办到的。
「……为何要撑到那种地步?为什么不放弃?为什么你不停步呢?」
彩自从和绫皓开始战斗以来,一次也没有伤到他。
对于彩的攻击,少年甚至不采取回避行动,将他的攻击无效化。彩无法《侵蚀》绫皓的创造,在攻击次数上是由彩占压倒性的多数,但是结果却是这样的惨状。
赢不了他——那样的想法侵蚀着彩的胸中,自己的行动只是无用的挣扎,只是设法将眼前的败北延后而已,迟早仍会被败北追上。
那么自己仍然拚命继续反抗的理由是什么呢?
「凭你就连想伤到我都办不到。这一点道理你应该已经理解了,然而为什么还反抗呢?想抹消重要的人的不幸?……那么这样吧,你就放弃吧。只要你放弃拯救【意能者】,我可以只成全你的愿望。」
绫皓脸上浮现笑容,彷佛在说这是好提案。他歪着头,等待彩抢着答应这个提案——宛如神在考验人类一般,宛如垂下救赎的蛛丝一般。
彩不知道少年在打什么主意,不过那是非常甜美的诱惑。
无论使出怎样的计谋都赢不过的对手所提出的,谜样的让步。彩固然不相信,但也不能轻视,彩想要消除青梅竹马们的心灵创伤,想要把妹妹原本该有的未来还给她。
彩舍弃剑,放松肩膀的力量。斗志从他的眼中消失了,绫皓见状露出微笑。
但下一个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却扭曲了。
「——!?」
然后他离开原地,因为彩的右拳击中他的颜面了。
向后退的绫皓有如轻蔑一般地瞪着彩,他的目光锐利,眼眸中满是失望。
「…………真白,你的选择错了。你浪费了拯救重要之人的大好机会喔。」
或许是口中破皮了吧,他的嘴角渗出血来。看到他那个样子,彩扬起唇角。
「凭我的程度连要伤到你都办不到?别撒谎了,你流血了喔?」
「这甚至算不上一击的偷袭,好像让你很高兴呢。」
绫皓吐出带有血液的唾液,擦拭嘴边,脸上浮现冷酷的怜悯笑容。
「当然高兴啊。你即便是最强的,却也不是无敌,那么就没有道理赢不了吧。」
「俗话说,笨蛋就算死了都治不好,看着你就让人觉得那是事实呢。」
「你也是笨蛋啊,绫皓。别因为你无聊的自问就牵连他人。」
「是啊,所以我要让你【退场】,做一个结束。」
视线相交,对话中断,两人行动了。
「——侵蚀。」「——隔绝。」
彩的右手覆上纯白的《侵蚀》,绫皓的周围则是飘浮雪白的《墙壁》。
挥向他的拳头被飘飞在空中的《墙壁》所阻,不过均衡持续得并不长。
不到数秒,防壁开始出现裂痕,就像是承受不住冲击般,破碎四散。
看到这个情况,绫皓瞠目结舌。彩为了追击而向前迈步,一拳打向欲向后退的少年胸口
上。而彷佛要阻挡他一般,出现了三面《墙壁》,不过彩却不当一回事地将它们破坏掉,彩的攻击再度击中最强的【意能者】。
惊愕与预料不到的疼痛让绫皓表情扭曲地发出痛苦的悲鸣,而彩则是毫不留情地连击。
由于已经失去左手,因此攻击的次数不多,不过要夺去常胜不败的绫皓的从容态度,那样的痛殴却是十分足够了。惊慌失措的绫皓恢复冷静;是在彩的斩击浅浅划过他的胸口后不久的事。
迅速躲过彩的斩击后,绫皓轻巧地向后退,然后说道:
「虽然难以置信,不过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持续成长吗?」
绫皓赞叹一般地说道。虽说称不上是重伤,他却仍在多处负伤的状况下笑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单纯只是我可以做出伤害你的想像了。」
最强的称号,A-1第一位的事实——彩对于绫皓夜云这个少年的警戒心,让他的思考蒙上阴影。如果无法浮现胜利的景象,当然不可能赢得了。
彩的想像力所产生的攻击,就连彩的软弱也会全部反映出来。
不过由于刚才击中的那一拳,那样的不安也随之云消雾散了。
因为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要伤到他并非不可能。
彩的攻击虽然离必杀相差甚远,但是证明是管用的,单纯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
「即使如此还是什么也没变。因为你的《侵蚀》终究只是《空白》的低阶能力而已——斩杀。」
他的话就宛如在宣告着事实一般,空中出现扭曲,上空展开数把形状像是大镰的刀刃般的武器,纯白色的那些武器,就像豪雨般随意地朝着彩降下。
彩及时横向翻转身体,避开了纯白的刀刃们。
风刃在地面刻上毁灭性的伤痕,任务结束后便云消雾散。
「——囚禁他。」只见地面蠢动,之后竟难以置信地隆起了,转眼间便变成一间即席的监牢。彩的四周被栏杆围住,绫皓有如要制他于死命地说道:
「——烧死他。」只见白焰喷出,化成狂涛怒流,朝着彩一拥而上。即便是彩,面对几乎覆盖视野的火焰,他也无法一瞬间就将其支配。
「——消失吧……!」在此前一刻,彩总算破坏栏杆逃出。面对袭来的盛大火焰,彩为了保护自己,瞬间在全身布满《侵蚀》。炎热从彩的周围消失,从他身旁通过的火焰则如先前一般消失不见。
「【幻现境界】。」彩创造出弓,迅速地搭箭拉弓。洋弓从带有《侵蚀》的弦至箭镞,全都染成白色;箭疾射而出,一直线朝绫皓飞去,贯通数面《墙壁》仍继续前进,但是却没有到达绫皓的身体。
「消失吧。」绫皓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举起手掌,用《侵蚀》消去了彩的攻击。
到了这时候,彩才明白他刚才的话中真意。
绫皓就连彩的能力都能模仿,然而彩却不能模仿绫皓。正如他所说,彩的能力只不过是绫皓的劣化版,虽然酷似,却只是类似品。
但是就算明白了这种程度的事实,那也并不是多大的问题。
就算罗列再多的绝望,那也不足以强迫彩放弃。
自己是不惜否定了全参加者的愿望、逢坂蓝的关怀、绯村水母坚强的前进,甚至是魅影鬽黑的叛离,决定要向前进的。
尽管展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彩的眼神中仍然没有一丝动摇,确认这一点后,绫皓咬牙切齿,端正的面容似乎不甘心地扭曲。
「……我难以理解啊,真白。就算你的独善实现了吧,因此而被救的人也不会领你的情,非但如此,你还会遭到仍生存的参加者们的怨恨。遗憾的是你的救济行为,救不了你自己,你明白吗?」
「你每次行动都会二要求回报吗?你就是因为有那种麻烦的思考方式,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规模无谓地壮大、又给旁人添麻烦的对照答案。我只考虑自己想怎么做,然后行动而已。」
「……自己想怎么做……?」
「我还是认为,能救的我就想救,反正有没有救的价值什么的,我也不太懂。到最后,你不是也是那样吗?」
如果他对人类失望,那他才没有继续这个游戏的理由。
然而他却用对照答案为藉口,继续留在『OverImage』里。
彷佛是在不断找寻拯救人的理由,彷佛是在追求救人的理由一样。
「……我和你不同。」
「那是当然的啊,我对什么对照答案根本没兴趣,我和你不同呀。」
他的停滞,漫长的犹豫不决,反映出他想救人的想法。
彩不知道绫皓想在彩的身上找寻什么,只不过彩要做的事不会改变。
「我不认同,像你这样的存在,我无法认同。」
他暗棕色的眼眸中凶光闪动,敌意逐渐满溢,害意直射而出。
而扭曲的杀意则是露出了利牙。
「——贪食吧。」在他的背后,空无一物的空间火花飞散,石头互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白炎的火球伴随着那阵声音出现,数量有十一个,并且开始改变形状。
它们变成翅膀、眼睛,甚至鸟嘴都阴森地染成纯白的乌鸦。鸦群一齐展翅飞起,散落着白色羽毛散开。乌鸦们以不规则的轨道持续低空飞行,大举往彩的方向袭来。
彩以一瞬间的判断,创造出洋剑,对着逼近眼前的一只挥剑横扫。白色的刀刃轻易地斩断鸦首,但是其尸骸却没有消失,而是啪的一声掉落地面。
「……——!?」
迟了数瞬,彩发觉不对,却来不及了。*
断气的鸦尸不自然地膨胀,最后爆炸了。飞散的肉片分别都具有刀刃的硬度,彩受到直击,全身被穿出细小锐利的弹痕。
彩设法后退,逃过煤烟与火焰,但彷佛早就等在那里似地,鸦群朝彩的方向突进,用嘴猛啄彩的侧腹,而且宛如要啄咬脏腑般,不断尝试要往里面侵入。
彩的心脏剧烈收缩,表情抽搐;无法想像的剧痛,让他连要晕倒也办不到。
由于只想着要脱离痛苦,彩用柄头击打乌鸦的头部。而乌鸦虽然只是坠落到地面,但是似乎就那么死亡了——然而,死亡却是引爆的开关。
彩向前方飞扑似地跳跃,利用前滚翻的诀窍落地,这时彩背后的白色乌鸦爆炸了。
将敌人视为饵食袭来的十一只炸弹鸦,这样的创造物仅仅两只就把彩逼入绝境,数量在减少几只后,如今剩下七只。
「——咬碎。」只听见肉食兽的咆哮轰然响起,叫声的来源是绫皓的身旁。
那应该是狼吧,但是大小却非比寻常。
宛如会被分类为幻兽的巨大身体有汽车般的大小,当然尾巴、体毛甚至牙齿,都像是披了一层雪一般的纯白色。狼的身上传来啪滋啪滋的不祥声音,看来似乎有带电。
爆炸的鸦群与带有雷电的巨狼,自己真的能挡住它们的夹击吗?
冷静一想,那是不可能的,已经疲惫至极的自己,无法突破这样的绝望。
但是,即使如此,彩的眼中依然有精神,没有一丝的放弃。
「再见了,真白,只凭言语是救不了人的。」
绫皓有如藐视一般,又有如懊悔一般地说道。那毫无疑问是对同类的厌恶。
在激烈的攻击逼近之中,彩在视野的角落看到了希望,彩圆睁着双眼,露出微笑。
「不过言语可以说动他人喔,绫皓。」
绫皓与彩不同。他虽然率领他人,却始终孤独。因为他一个人就很完美,因为他是唯一的强者,所以他才不明白——弱者的战斗方式。
「——隔绝。」「——压碎。」
白与白的战斗,忽然多了桃红色与灰色的介入。
咕呀的叫声响起,发出分不清是呻吟还是破坏声的怪声,白狼垂下了头。不对,它无法反抗足以覆盖巨大身躯的重力奔流,身体正发出嘎嘎声响。
同时,像是高空烟火上升的清脆声音连续响起,一只只以直线的动作朝着彩掩来的乌鸦,
它们的飞行路线上都出现桃红色的《墙壁》。冲撞上《墙壁》的鸦群,一只不剩地爆炸四散。
白烟在头上飘飞,巨狼被足以让地面陷没的压力压碎,消失不见了。
「真是千钧一发呢……」
冷淡平板的少女嗓音抚过耳朵,绑在粉红色头发和侧发上的缎带飘飞,桃濑未恋奔至彩的旁边。
「时机掌握得恰恰好……刚才那样很像是正义的一方对吧?」
一轴灰抚有如天女一般,翩然降落至地面。她是应用自身的《重力》,飘浮在空中的吧。她摇着两束绑起的头发,语气兴奋地向彩询问。
「……啊啊,谢谢你们,真是得救了。」
坦率地感谢她们之后,彩向两人看去,表情不禁扭曲。
少女身上仍穿着居家服,甚至连鞋子也没穿。她们是以那样的状态,奔跑赶到这里的吧。原本纤细白皙的脚到处是伤痕,让人看了不禁为之心痛。
「……你们的脚没事吧?」
彩过意不去地这么一说,两人便以一副「你有资格说吗」的表情凝视着彩。
「……学长才是呢。」「就算被失去左手的学长担心……」
由于两人说这句话时太过冷静,所以彩不禁苦笑。他不得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惨状遗要在她们之上。
「——聚集成群——贪食吧——舔拭泥土吧。」
彷佛要撕裂流动在三人之间和平气氛,绫皓咏唱道。
方才的白狼七匹成群出现,白鸦则是十一只一群地滑空,然后地面蠢动成为土块,再由土块化成人形。那些人形可以称呼是魔像(Golem)吗?有如包围彩他们一般,地面生出了十具……不对,是数十具的魔像。
它的手异样地长,相反地脚很短,有着如汽油桶般的身体,水桶般的头部,以及凹陷下去、什么也没装的眼眶和干燥的皮肤。而颜色依旧是白色的。
「…………呜。」
看到栩栩如生又阴森森的土块人偶大量被生产出来,以扑克脸为傲的未恋,表情也出现变化。
「那是什么?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看到灰抚发出小声的悲鸣,脸色苍白地抱住彩,未恋也像是模仿她一般,朝彩靠了过去。
「不,你们……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土人偶以机械式的缓慢动作逐渐接近;白狼的狼群威吓般地竖起尾巴,像在等待良机似地瞪着这里.,白鸦们不畏惧犠牲生命,勇敢实行突击。
对于毫不间断地袭向彩的威胁,彩犹豫着该如何应对,不过他也只犹豫了一会儿。
「——化成焦土。」「——弯曲。」
豪炎突如其来地燃起,有如舔拭般地爬过地面。如黑暗般昏暗、如深海般湛蓝的火焰将人型的土块卷入,一瞬间将之化为灰烬。白狼想要逃走而向后退,但它们的回避行动徒劳无功,青蓝的火焰毫无慈悲地吞没狼群,将其炭化。
另外同一时间,空中绽放出深紫色的花朵。
宛如湖面泛起波纹般的漩涡,正确无比地捕捉到白鸦们,不给它们自爆的机会便将其《弯曲》。羽毛四处飞散的白鸦,在坠落前就消灭殆尽。
看到出现的人物,绫皓不愉快地歪着唇,而彩见到未曾谋面的青年,不禁歪头不解;国中生两人见到马尾少女的登场,表情顿时僵硬。
「……啊?该怎么说呢,你们的老大是得到即使遇到生命危险,也必须和女孩子卿卿我我的病吗?你说呢,游回。」
搔着笼罩着暗夜般的头发,眼神锐利的青年这么说道。
「嗯,这么一来前面和后面,我该抱住哪一边才好呢?」
游回不回答青年的话,悠哉地说着那种话,然后靠近彩。
「让你久等了,真白同学,我来救你罗?」
游回这么说着,从背后抱住彩,将手环过彩的颈子。
「……你后面的人是谁?」
彩将视线移向青年,游回则像是顺便一提似地轻松回答。
「不知道耶,当我发现时他就跟在后面了,好可怕喔。」
「我是流浪狗还是什么吗……?」
青年像是被她打败似地呼了口气,搔了搔脸颊。
「我是冰里浅绯,你不必记得我也没关系,因为诸多原因,我和游回成为朋友了。」
「什么?我可不记得有和冰里同学成为朋友喔?」
「……真冷淡啊,你给了我只有一个的重要东西吧?」
自称浅绯的青年,有如取笑游回般地说道,游回闻言脸颊抽动。
「……冰里同学?可以请你别说会让真白同学误会的不愉快的话好吗?」
「我没有说谎吧?你把本来想要给真白的东西,给我——」
「弯曲。」
「唔喔!?」
游回带着可爱的声音与笑容,对浅绯发动攻击。他所站立的地面发生深紫的波纹,瞬间刻下破坏的痕迹,浅绯设法躲过她的攻击后,发出呻吟。
「啊?非得全部说明你才明白吗?我原本是夜云的手下,因此遵从命令排除了你可爱的青梅竹马。之后游回出现,她提出了比现在的上司更好的条件,所以我才来帮你助拳,懂了吗?」
那实在是简洁又浅显易懂的说明。
从事情的过程推测,游回提出的条件,大概是『实现愿望的权利』的让渡吧。
他是为了救弟弟而战,因为游回实现他那个愿望,所以他为了履行契约才加入彩的阵营,只是如此而已。事情很单纯,是件单纯又令人不愉快的事。
「开什么玩笑,那种事我怎么能够认同——」
对于彩的愤怒,浅绯反而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开玩笑的人是你吧。」
浅绯以像在唾弃一般的气势继续说道:
「你是个卑鄙的人。你提倡你的理想,为了贯彻理想,你做了什么?把肮脏事全部塞给游回,独善其身你就满足了吗?如果游回没有实现我的愿望,现在这时候,我和另一名A-1就会站在夜云那一边而来到这里喔?到那时候,你还能打着正义的名号胜过我们吗?明明夜云一个人你都无法抗衡了。」
「…………!」
游回违反彩的意思,向浅绯提出契约这件事,那也是因为她身处困境,若不那样做就无法存活下来。
被浅绯救了的彩,等于是间接被游回的临机应变所救了吧。浅绯把玉求当作敌人排除,那是身为【意能者】的自然行为。虽然彩不想原谅伤害重要的青梅竹马的人,不过他所说的确合乎道理。
因为自己的固执己见,把周围的人都卷入,还让同伴弄脏自己的手,自己只是个最差劲的人。
即使彩的不杀在《色彩世界》是正义,在《反转世界》却只是弱点。
「我不会要你别提倡理想,但是这样不公平吧?只有你自己干净,你就满足了吗?为何你想不通,就是那种洁癖症杀死了你的同伴。」
正是如此,彩不杀任何人,那是彩自己的决心。然而想要在这个游戏持续胜利,不杀只会带来坏处。
原本战力就处于劣势的彩的同伴们,对上比自己强的对手,还要以高揭不杀的状态取得胜利,那种事根本办不到。彩明知这一点,却还强迫同伴那样做。
那么,因为这点而对彩阵营造成的人员折损,责任就都是在彩。
「……冰里同学,你说得太过分了。」
游回柔和地劝阻道,但是浅绯却瞪了她一眼。
「我不明白你包庇这家伙的理由,第一个朋友就那么重要吗?其他比这家伙还好的人根本多到数不完吧?」
浅绯的指谪一点也没有错,然而游回却以非常不愉快的声音回答:
「所以呢?让我有『不管自己会如何也想救助他』的想法的朋友,就只有真白同学而已。关于这件事,我想你应该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吧?」
「……啊?这个嘛,是那样没错啦。是我管太多了,抱歉啦。」
看到游回的眼中迸出昏暗的光芒,浅绯耸耸肩,将脸靠近彩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要感谢有好的同伴啊。你的正义是用你以外的人的苦痛做为牺牲才能成立。必须做到那种程度才能维持的正义,到底有多大的价值呢?」
浅绯将脸离开,表情一转,露出开朗的笑容,视线从彩的身上移开。
「好久不见了,未恋,那边的女孩是你的好友灰抚吗?」
既然是绫皓的前部下,又会操纵火焰,那他就是A-1第四位的《鲜血红穿》吧。
那么他和同样是A-1,同时也是前【调整者】的未恋,就算见过面也不奇怪。
「你们的对手是蓝和鬽黑吧,你们是怎么获胜的?」
「…………我们没有获胜。」
依照未恋和灰抚所说的,蓝提案要救彩,而鬽黑表示反对,于是蓝接下阻挡鬽黑的任务,把记有这个场所的纸交给两人,再让她们逃走。
彩很容易地便能想像出那个情况,他想要扯出苦笑,却失败了。
灰抚和未恋能够到达这个场所,并不是因为她们取得胜利,而是因为蓝想要救彩。如果安排在那里的敌人不是蓝,那两人也就无法赶过来,彩或许就会因为刚才的攻击而败退了。
瞬间,彩感到非常羞耻,心情十分窝囊,对她们实在很过意不去。
浅绯的愤怒很正常,自己是个毫无计划,不负责任,无药可救的蠢蛋。
然而,绫皓却不会给彩自我反省的时间。
「好了,真白,这样就无可挽回了吧。纪无退出了,这下你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实现愿望才行了——如果你无法舍弃背负不幸的青梅竹马的话。」
彩的目光向绫皓看去,这时他惊愕不已。
彩对他造成的全部伤势,不知不觉间已经一处不剩地全消失了。
绫皓之所以没有介入彩和浅绯的谈话,那是因为他在治疗彩对他造成的伤势吗?
绫皓甚至有能够做到那种事的能力吗?
「啊……关于那件事,如果真白不希望鬽黑消失的话,你最好不要杀死夜云喔。因为夜云一死,那女孩也会跟着消失。」
浅绯对彩这么说道,语气轻松得像提到今天早上看到的新闻话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
彩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抱住头的冲动,连续的冲击,让他的思考都快短路了。
「魅影同学并没有背叛真白同学。她答应绫皓同学提出的条件,藉此交换撤销你的惩罚。而条件的其中之一,就是真白同学或绫皓同学的【退场】,将会把她也卷入。」
游回应该是之前从浅绯那边听说的,她不安地向彩说明。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鬽黑的话是真的。她确实是想要救彩。
用自己的存在做为交换。
「知道了吧,真白。你不能死。因为你死了,魅影的存在就会消失,同样地你也不能让我【退场】。那么我想问你,你到底打算怎么实现你主张的愿望呢?如果有实现的可能,那我请你务必要告诉我。」
「好耶,这个我也想知道。」
浅绯像是开玩笑似地说道,而游回则像是责备般,狠狠地瞪他一眼。
「……学长。」
未恋紧握彩的右手,他关心地仰望着彩,眼眶中已经湿润。
绫皓和浅绯则有如试探I般,游回和灰抚则像是要寻求判断一般,视线注视着彩。
在那样的情况下,一瞬间,彩有种想要丢下一切的冲动。
当彩败退的时候,那不只是惩罚的问题而已。如果说鬽黑害怕的是存在消灭的话,一旦那变成现实,事情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不能失败的沉重压力,彷佛要将彩的心压垮似地,重重地压下来。但即使如此,为了不让鬽黑消失,也为了拯救可能正受到惩罚的玉求,彩不能输。对于因为自己的任性,使得重要的人受到苦痛的彩而言,是不容许放弃的。
鬽黑和蓝现在如何了呢?匹莉卡真的平安无事吗?
如果与同伴们同心协力,或许是可能打赢绫皓的;但是就算战斗胜利,彩究竟是否能在真正的意义上获胜呢?能够达成理想吗?
最重要的是,绫皓持有十二个『实现愿望的权利』。
为了实现彩的愿望,必须要有两个『实现愿望的权利』,但是要确保那个数量的可能性却很绝望。
基本上能够得到那个权利的人只有A-1,而A-1的名额有七名。游回和未恋的份都已经没了,浅绯不知道还在不在;不过剩下的毫无例外,全部都是敌人。
如果浅绯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与游回战斗的就是一名A-1。从浅绯的态度推测,那个人应该视为已经【退场】了吧。
虽然有空位,但是拥有填补权利的人,就是必须打倒的敌人绫皓自己。
彩等人为了实现当初的愿望,未达到A-1的成员,也就是彩、灰抚和匹莉卡,其中两名必须与现行的A-1战斗并取得胜利。
其中,游回、未恋、浅绯是同伴,由于有一个空缺,所以还剩下三名。
绫皓与《透视图缝》以及《友军全灭》。
………………?
「……人数不合。」
彩愣愣地这么自言自语。
鬽黑离开后,包含彩在内,同伴数量变成六人,他们要以那样的状态战斗。
彩和绫皓,玉求和浅绯,灰抚和未恋是鬽黑与蓝,游回与匹莉卡的对手则是A-1。
A-1的五名,再加上蓝与鬽黑的话,总数应该有七名才对。
然而这次,绫皓阵营只有投入六个人。
如果说派两人去对付匹莉卡的话,那是另当别论,不过那个可能性很低。
或许是察觉到彩的疑问是指什么了吧,灰抚回应说道:
「是魅影学姊啦,学长。她取代《友军全灭》成为A-1第六位了。」
彩虽然惊愕,不过他并没有受到足以让思考停止的冲击。
非但如此,他还看见一线光明。
同时,他也受到自我厌恶的折磨。他不禁认为有同伴却还卖弄策略的自己,是非常卑贱的存在,就连自己的愿望都无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实现,这份无力感让彩意气就要消沉下来。然而对现在的彩而言,一定连意气消沉都是不被允许的吧。
彩走上前一步,与绫皓对峙,瞪着他暗棕色的眼阵,开口说道:
「各位,请帮助我,由我和灰抚打倒绫皓,其余的人拜托辅助我们。」
应该说不愧是游回吧,只是这样一说,游回就像是明白一切似地,笑嘻嘻地露出微笑。
「好,交给我们吧。你要卖力工作喔,冰里同学。」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了解了。因为我也不打算继续玩这个烂游戏。」
轻薄的态度已经收了起来,浅绯的表情变得严肃。
「由学长或灰抚成为A-1对吧,我明白了!」
灰抚摇晃着双马尾,充满精神地与彩并肩。
确认过未恋微微点头后,彩与灰抚往地上一踏。
灰抚的整只右手被暗灰色所包覆,成为覆盖整只手臂的突击枪。
然后她跳跃——不,那应该是飞翔,以敏捷的动作在空中飞舞,朝着绫皓逼近;而绫皓的创造物白鸦们,则是袭向灰抚。再加上不分日式洋式,各式各样的武器在空中展开,那些刀刃对着灰抚,以惊人的速度动了起来。
但是不管是灰抚还是彩都没有停下来。
随后,鸦群被浓紫的漩涡捕捉,一只不剩地遭到压碎,全部的刀剑则是被桃红色的盾弹开。
接着清脆的枪声连续响起,子弹通过彩的身旁,却被绫皓的《墙壁》所阻。
然而青蓝的子弹在击中的同时,灼烧着纯白的防御壁,瞬间就使其炭化。
他们见到了绫皓咬牙切齿的模样。单纯以个人来说,他确实是最强的【意能者】没错;但是一直以来威胁其他的A-1,使他们服从的他无从得知——
——不知道相互配合的基本战术,也不知道有不害怕自己,毫不犹豫地挑战的集团。
绫皓夜云不知道,拥有同伴的人类有多强。
「……怎么可能办得到。以利害以外所结成的关系,在『OverImage』是不可能存在的。」
「你会那样想是因为你放弃了。」
或许是被彩说中心事了吧,绫皓表情充满屈辱。
「你只会把责任推给其他人,你到底懂什么!」
「我是不懂。你和我不同,明明拥有能够拯救大家的力量,却优柔寡断地烦恼着,什么也不做,那你这种人我怎么可能会懂!」
「——压碎。」有如圆盘形状的《重力》奔流,出现在绫皓的上方,急速袭击。
而灰抚自己轻巧地在绫皓背后着地,将枪剌出。彩则是在右手展开《侵蚀》,冲上去殴打他。面对三方向逼近的攻击,绫皓以险峻的表情应对。
「消失吧——。」
只是那样,仅仅只是那样,一切都消失了。
不管是《重力》、《侵蚀》还是灰抚的枪,一瞬之间,彷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这就是《空白》,连消除预备动作的动作都可以跳过,只留下消失的结果,这就是最强【意能者】的能力。
「救济未必是善行吧,真白——弹飞!」
右手对着彩,左手对着灰抚,绫皓咏唱道。随后白色炸开,以绫皓为中心,《斥力》作用在两者身上,有如被卡车撞飞的冲击袭向两人。
彩及时在全身展开《侵蚀》,似乎成功削弱了几分力道,飞了数公尺后掉落在地面上。但是灰抚就没办法像他那样了。
「……灰……抚……」
未恋的声音就像失了魂般,喊着朋友的名字。
彩站起来,视线四处张望,然后他发现了灰抚,顿时说不出话来。
在十公尺左右的距离,云霄飞车的轨道支柱下,灰抚就倒在那里。
她没有要站起来的迹象,非但如此,她一动也不动,是否有呼吸都很难说。
如果她是依照那样的劲道,身体受到重重的撞击的话,那她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
「——压碎。」彷佛要覆盖灰抚的身体一般,纯白的《重力》圆盘出现了。
那是绫皓搞的鬼,他装出虚有其表的笑容,对着彩说道:
「我就一个一个解决他们吧。你就算变成最后一个人,也能说出伪善的言语吗?」
只听到挤压的声音响起,灰抚的身体逐渐被压扁。
「…………!」
未恋立刻就要冲过去,却被浅绯抓住手制止。
「你看也知道吧,来不及了。」
「……放手。」
「喂喂,未恋,如果有个奔近同伴尸体的笨蛋,你以为夜云会放着不——」
「——我叫你放手!」
面对未恋所放出的杀气,浅绯嘲笑道:
「就算在这时放弃灰抚,反正只要获胜就可以抹消这件事啊。」
「不是那种问题。」
即便受到少女敌意的注视,浅绯仍然只是冷笑,无动于衷。
「别笑死人了,小不点。你原本就是想用那样的原理,撤消朋友的死的呀?还是说听过真白的说教之后,你就改过自新了?你的做法很矛盾啊,死小鬼。」
未恋的眼中失去光芒,她的嘴唇微微一动。「——断绝。」只见出现四个高度有大人身高的桃红色圆锥,毫不留情地往浅绯降下。
但是那在接触到浅绯之前就被粉碎,那是游回的《歪曲》所为。
消除圆锥的她虽然也对《重力》放出《歪曲》,可是浓紫的漩涡无法将之扭曲,随即烟消雾散。游回的创造无法破坏无形之物,再说对于没有设定质量的攻击手段,根本不可能强制让破坏产生作用。
如果是彩的话,是有可能消除重力的,但是现在过去也来不及。
在思考之前,彩就先冲了出去,绫皓则是理所当然般地阻挠了他。
「像你那样谁也无法割舍,那也是货真价实的软弱喔。」
「你闭嘴。」
彩就连花在回答的时间都不想白费,他全速奔跑着。只见彩前方的地面隆起,土人偶诞生出来,却被他在错身而过时用拳头击坏,而他继续冲剌。就算只是刹那的时间都令彩感到心焦。在少了左手的状态,身体无法顺利取得平衡,彩命令自己的身体赶快移动。
只听见灰抚的右脚响起不祥的声音,那是骨折的声音;而伴随着那个声音,灰抚也发出呻吟声。她还活着,彩绝不能让她死。
绫皓创造出手枪,连续扣下扳机。子弹撕裂空气,朝着彩逼近。
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继续奔跑,但最后一道灼热窜过腹部,他跌倒在地。侧腹像是被挖了一个洞,转眼间血液就流了出来。即使如此,彩仍然再度站了起来,往灰抚的身边走去。
「…………没用的,真白,她就要死了。」
虽然无视了他说的话,但彩要忍住泪水就已经尽了全力。
这种惨状算什么嘛。非但赢不了,甚至也无法保护人。理想被否定、同伴被伤害,明明同伴就要在眼前被杀了,自己却连出手相救都办不到。
就连正确的行动都无法付诸实行,那善恶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
如果现实要阻碍理想的实现,那么人又为何要描绘理想呢?
那样只会让人空虚而已不是吗?那样只是令人不甘而已不是吗?
为什么尝到这等的屈辱,自己却还不放弃呢。
到最后,感情是无关紧要的吗?重要的是能力吗?
就连在这游戏之中,现实的法则仍无慈悲地适用于这世界。弱肉强食,非常单纯。
「好了,真白,你就好好体会自己的无力吧。」
彷佛就像是在强行推销绝望一般,绫皓这么说道。
彩就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步步地向灰抚接近。他明明非常清楚,自己是赶不上的。
纯白的压力更加强威势,要将她的全身变成肉块。
忽地,彩的视野混入了天蓝色。既像光的粒子,又像沙尘般的那个东西,彷佛拥有意志般,缠住了《重力》的奔流。
「【day dream】——OverImage!」
「——瞬闪。」然后,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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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22 ◇活路断得一条不剩◆


在绫皓夜云的胸中,那份从彩身上感到的败北感难以拭去,正蹲在地上不停大闹。
不管是战斗能力、头脑还是想像力,自己都压倒性地超越他,绫皓却怎样都比不上彩,而他的自尊心无法坦率地接受这个事实。
没有人肯倾听绫皓说出来的话。绫皓明明只是想救大家,却没有人对他表示赞同,反而把他当成异端对待,对他抱持杀意,想要排除他。
然而,为何只有彩的周围有善人聚集呢?不,不对,他们每一个应该都是自私自利,骨子里丑陋腐败的人类才是。那么他们有什么不同?自己和彩到底哪里不同?
他清楚,他明白,他早就理解了。
绫皓无法逃避现实,因为他太聪明了。在别过头去,不正视答案之前,他就已经找出解答。
绫皓夜云的救济,压倒性地欠缺『个人』。
想拯救大家?想要使世界和平?想要弭平纷争?
那可真是了不起的事,正确得让人想笑的想法——正因为如此,才会感到空虚。
真白彩想救『逢坂蓝』、『绯村水母』、『真白色』。他和『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成为朋友。肯定『纪无玉求』的温柔。拯救『魅影鬽黑』的困境,与她一同行动。知道『梦坏游回』的扭曲,却仍与她亲近。为了矫正『一轴灰抚』、『桃濑未恋』两人的过错而奋斗。
彩之所以想救所有的【意能者】,那是因为他正确地理解到,与自己没有关系的所有其他人,也和他们相同有着『个性』。
对他而言,救济绝不是特别的行为,正因为他将他人与自己放在同列以上看待,所以他的话语,他的行动可以撼动他人。
相对于他,绫皓则是无意识地——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无可救药地——展现傲慢。
认为如果是自己的话就办得到,不是非做不可,也不是想做,而是自己办得到。
视界里连『一个人』也看不到,却还想要拯救『大家』。
明明在眼前的不是全人类,而单纯只是一个人的呀。
不看着自己,只是高谈阔论的人所说的话,又能打动谁的心呢?
想要救一个人,应该不是义务或工作,而是感情的表现。
疏忽了这一点的自己,别人怎么可能会心悦诚服呢?
但是已经理解得那么透彻,绫皓却仍不停止。
战斗就算自己输了。
可是还没结束,他还无法认同,答案还没有出来。
望向新赶来的【意能者】们,绫皓的唇微微一弯。

■◇◆□

「咦?彩你在哭吗?」
逢坂蓝用少年般的语气,彷佛在取笑彩一般这么说道。
在纯白的世界里,看到青梅竹马以【意能者】的身分出现,彩感到心情复杂,同时却也将那些心情收在胸中,微微一笑。
「谁哭了啊。」
「真是不坦率啊。你明明因为我来救你而高兴得不得了。」
「……少罗嗦,别说那些了,灰抚怎样了?」
「没有死啦,虽然很难说是没事就是了。」
彷佛要介入两人的对话般,绫皓扣下手枪的扳机,但是白色的子弹在到达两人之前,便触碰到水蓝色的粒子爆炸消失。
「逢坂……还有魅影也来了啊。连你们也加入的话,战况真的就吃紧了呢。」
绫皓这么说着,脸上表情反而高兴地和缓起来。
因为被绫皓叫到名字……大概不是吧,只见那名少女拖着沉重的脚步,出现在园内。
就好像是害怕被骂而畏缩的孩子,魅影鬽黑悄然地低下头。
彩将涌上的各种情感留在胸中,开口说出坦率的想法。
「……你是来帮我的吧,鬽黑,谢谢你。」
听到彩说的话,鬽黑就像弹起似地抬起头,湿润了眼眶。
「我…………」
「我不希望鬽黑消失。所以你肯来,我很高兴。」
彩没有发觉她心中的黑暗。彩不会去探究亲近的人的内心,而是选择相信。不过或许那也等于是放弃了解吧。
蓝与鬽黑之间做过怎样的交谈,彩当然是不可能知道。即使如此,鬽黑能够赶来这里,彩在安心的同时也深深地感谢她。
而鬽黑的出现,也让彩看到通往实现愿望的道路。
再来就是——
鬽黑流着泪,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她还是无法说出口就被打断。
只听见突如其来轰然的巨响,雷声轰隆响起。
——一道暗金色的雷电劈下。
在场全员的视线集中在绫皓身上,因为被落雷击中的是绫皓夜云。
大概是没预料到从上空发动的攻击吧,绫皓跪倒在地,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
「……啊?她真的赢了镜香了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浅绯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说道。恐怕那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吧。
少女,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在对战A-1胜利后,赶到这里来了。
「……感觉他好像是敌人,所以我就试着攻击看看……猜对了吗?」
看到浅绯、鬽黑和蓝也夹杂在其中,匹莉卡不可思议地环视着周围,俏皮地说道。
「然后……这是什么状况?」
匹莉卡歪着头感到困惑,浅绯则回答她:「正要将军的时候。」
然而,游回彷佛是要撕裂浅绯天真的思考一般,大声喊道:
「来人,现在马上阻止绫皓同学!」
全员视线再度集中在绫皓身上。
能够明白游回意图的人,在那群人中只有彩和浅绯。
两人朝蹲在地上的绫皓冲了过去。
但是那已经迟了,太迟了,迟到绝望的地步。

「在《终结消失》的ID名下——申请『过关奖励』。」
就这样,真白彩的理想破灭了。

■◇◆□

大地在震动,与其说是地震,倒不如说像是从高处飞跃而下的冲击在窜动。
以绫皓夜云为中心,一个光圈扩散开来,半径数公尺的光圈,放出的光辉直达高空的云端上。在连接云与地上的管子中,绫皓就站在里面。
匹莉卡出现时,浅绯坚信胜利了,因为彩阵营加入了两名A-1。
魅影鬽黑固然不用说,赢了银城镜香的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胜败当然也反映出来,等级升至A-1。
也就是说,只要有匹莉卡和鬽黑的『过关奖励』,彩的愿望就会实现。
他们不需要攻略不杀死绫皓而打倒他的这个难题,直接就可以破关。
——本来应该是这样,结果那却无法实现了……
理所当然,复数的【意能者】不能同时实现愿望。
因为如果准许那样做,那就会造成相互矛盾,或者是有相反的愿望被提出的可能性。
『让「OverImage」结束』、『「OverImage」永远持续下去』像这样的愿望要同时满足是绝对办不到的。
所以,『过关奖励』的行使,总是一次一个人。
绫皓夜云的顺序已经开始,现在不管是谁都无法介入。
也就是说,固然不用说伤害他,连要触碰他都不可能。
他在这种状况做出那种事的理由?那就只想得到一个吧。
——为了破坏真白彩的愿望。
「『消除冰里浅绯的过关奖励』、『消除魅影鬽黑的过关奖励』、『消除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的过关奖励』、『消除银城镜香的过关奖励』。」
因为刚才那句话,除了绫皓以外,拥有『实现愿望的权利』的【意能者】已经是零了。这个世界已经是他个人的表演秀了。
——不,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了吧。
「『任命真白彩为A-1第二位』、『消除真白彩的过关奖励』。」
对方不只是将军,甚至无慈悲地把活路也斩断了。
这样就完全卡关了。
除了绫皓之外,A-1全都是彩阵营的人,但是这除了绝望外,什么也不是。
没有『过关奖励』的六人,无法得到新的『实现愿望的权利』。
他们也不可能让灰抚和蓝两人一起成为A-1。
因为就算打倒了绫皓,那也必须有一人出面全力打倒同伴才行。
如果真的那样做,那也是没用。
想必绫皓会毫无感慨地消除透过那种方式获得的『过关奖励』吧。
而为了阻止他的妨害,让他【退场】的话,鬽黑的存在就会消失。
不管做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全方位扩展开来的每条道路,全都是通往绝望的死路。
他之前消除了未恋的『过关奖励』后,手上有的『实现愿望的权利』变成十二,如今则剩下六。
匹莉卡无法掌握状况,只能愣在原地。未恋则是蹲在灰抚的身边。鬽黑与蓝因为冲击而瞠目结舌。在这种情况下,游回的笑容也僵住了。
浅绯看开似地放弃挣扎,绫皓则是环视每个人,一副满足的样子。
但是他的笑容忽然冻结、扭曲了。
在他视线前方的是真白彩。
浅绯随着绫皓的视线望向彩,瞬间,他战栗了。
他感到全身起鸡皮疙瘩,稍微后退了一下。
真白彩到了这个地步仍未放弃。
他已经失去左手,切断面也烧焦。子弹虽说只是削过,但从侧腹流出的鲜血,应该正一点一点地折磨着他才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脏得跟破布一样,而且还湿淋淋的。而理所当然地,他的脸色很差,接近苍白;呼吸几乎是只是气音,令人目不忍睹。
那样的状态下,又要面对无情摊在眼前的无法颠覆的绝望,为何他的眼神还炯炯有神。
他既不是自暴自弃,也不像是精神错乱的样子,他注视着绫皓。
「还没结束。」
彩彷佛诅咒般地喃喃说道,那是虚张声势、幻想,还是——



STAGE.23 ◇侵蚀,使其结束◆


输了,彩自己也认识到这点。
不过,那纯粹只是彩实现愿望的道路被完全封闭了而已。
自己是败者,但是那又如何?
他并不是为了胜利而战,只是为了实现愿望而豁尽全力而已。
即使到了被绝望包围的现在,那一点仍没有改变。
「我们来对照答案吧。」
彩迎上绫皓的视线,以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道。
然后绫皓露出「糟糕了」的表情。
他是在考验彩,考验全部的【意能者】,他一直找寻救助的理由。
绫皓大概也没想到,彩竟然会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事实上,只凭彩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一切都是多亏优秀的同伴。他是因为自己无法善用他们,只是持续坚持着理想,所以才会败北。
可是犯下致命失败的人不只是彩,绫皓也是一样。
他周围的光消失,『实现愿望的权利』的行使结束了。
「……答案已经出来了。你的愿望不会实现,人类没有拯救的价值——」
「——已经够了。」
彩冰冷地说出的一句话,让绫皓闭上了嘴。
「别再说些藉口把你的真心隐藏起来了,绫皓。」
彩察觉了。只有彩一个人察觉到——察觉到他的行为所伴随的违和感。
「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抛弃人类。」
绫皓咬着唇,无法反骏地瞪着彩。
「如果你要否认的话,那现在马上实现『「OverImage」会永远持续』的愿望给我看……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如果他真的厌倦人们的话,如果他是想把绝望推给彩的话,那像刚才那般滥用『实现愿望的权利』的做法,只能说是没效率的做法。
因为根本不必做那种事,只要让『OverImage』无法结束——只要这么做,就可以使彩的理想落空。只需要一个『实现愿望的权利』,就可以演出绝望。
然而,他却用那么拐弯抹角的方法,重现只是要让彩他们放弃的假绝望,那样做的理由为何?
很简单,因为绫皓本来就不打算让这个游戏以绝望结束。
非但如此,他的一切行动,只要换个角度看,就会觉得是正确的了。
称霸A-1第一位,禁止他人实现愿望是为何?
那是为了不让这个游戏,对现实造成无法挽回的变化。
不容许【无理想像】的存在是为何故?
那是为了防止压倒性的【无理想像】,无差别地杀害弱者。
为何要在事前夺走未恋的『破关奖励』?
因为她们想强行将『友人的死撤回』,他就是害怕她们那样做。
为何不夺走游回的『调整者奖励』?浅绯和游回能够合作是为何?为何让蓝与鬽黑一组?为何未恋和灰抚能赶到彩的身边?匹莉卡能够赢过A-1是为何?
理由就只有一个。
绫皓夜云是为了输给真白彩,而设计了这个斗争。
一度因他人而尝到绝望的绫皓,要再次救人,就要因败北而看到希望——这样的手续对他
来说,无论如何都是必要的。
信念受他人动摇的少年,只能请他人帮助他矫正错误,才会变得能够正常地肯定自己。
「我…………」
绫皓茫然地喃喃自语,他的表情看不到以神自居的倨傲。
「多亏你以A-1第一位统治游戏,有人因此免去无谓的死亡,也有因此免于改变的现实。你尽管绝望,却仍一个人持续守护秩序。」
在这个不被任何人理解,只要露出空隙就会被杀的状况中,尽管在这数年间一直苦恼,他却始终没有跨越那一线。
不惜冒充神和制作者,为无秩序的死亡游戏,构筑一时性的秩序而努力。
即使舍弃救济,仍然无法彻底放弃,期望有人能破坏自己放弃的念头。
「……我为了对照答案,利用了许多【意能者】,有时也会排除他们。」
「是啊,所以你不能忘记自己的那份软弱。」
「……明明拯救的方法只有我有,我却避开视线。」
「不过就是因为你不想再逃避,所以才会引导我参加第二次游戏吧?」
「……然而我却因为对你的嫉妒,迷失了本来的目的。」
他不自然地将彩逼入绝境,那是因为想在极限状况,看与自己相似的彩,是否会和自己同样放弃。
也就是说,他想找到即使在比自己更加艰辛的苦难中,却不会扭曲理想的人,藉此而令自己重新改观——『过去一度放弃只是自己软弱,怀抱理想并没有错』。
人可以伪装言语及行动。
但是剥除矫饰,看清本性,那就需要死或同等于死的绝望。
他只是演出了那样的绝望而已。
「所以呢?人是会犯错的。不过你有那样的自觉,也想要矫正对吧?没有人是不能改变的,也没有人是不可被救的。」
——救济未必是善行吧。
想起他说过的话,彩彷佛要取消那句话似地说道:
「救济是善行喔,绫皓。」
听到那句话,绫皓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将头低了下去。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让彩看见的真正的表情。
痛苦却找不出答案,少年苦恼的表情。
接着他露出微笑,彷佛满足了一般,彷佛算出难解问题的答案一般。
「你即使受到这样的对待,仍是把我当成对等的个人看待呢。」
看到彷佛烦恼都一扫而空的那张笑容,彩开玩笑地笑着回答:
「不,你在我之上啦,我输了啊。」
绫皓则像是否定那句话似地,摇了摇头。
「……输的人是我,不管谁看都知道我才是输家。因为不成熟的我,为了想被斥责而伤害人。尽管如此,却在要输的前一刻闹脾气,使了坏心眼。」
他自嘲地这么说完后,再次开口。
「在《终结消失》的ID名下——申请『过关奖励』。」
只见炫目的光芒大作,将绫皓包围住。
现在的他遵从自己的理想与良心,行使第一次为了毁掉彩的愿望而消费掉的『实现愿望的権手』。
绫皓夜云经过这次战斗,终于回到游戏开始时的他。
知道【意能者】的丑陋,持续俯瞰着人们做出无可救药的愚行,即使如此,他仍是舍弃不了想要拯救大家的想法。
有如暴君般支配纯白的世界,苦恼贤君的眼眸中充满决心,露出了微笑最强的玩家就这样,为最坏的游戏画下休止符。
他诉说着愿望,纯白的世界充满光明,然后——
侵蚀人的良心与善意的死亡游戏,『OverImage』就此终结而消失。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9 16:17 编辑


Epilogue


天空好得像骗人似地晴朗无云,空气有如玩笑般干燥舒适,而气温则充满破坏力地炎热。七月十七日,星期日。今天是在彩所就读的高中的文化祭。
彩的班级展出项目是女仆咖啡厅,彩因为自己负责打杂的时间结束了,于是以邮件通知鬽黑会合。由于玉求与匹莉卡要值班的关系,所以彩一个人从鬼屋和其他班级的展示物旁通过,在鞋柜换过鞋子,走到外面。
听鬽黑说她在正门,所以彩从摆摊热闹的人群中,拨开人群,前往校门。
然后他发现了鬽黑,她理所当然般地穿着制服,不过发型和往常不同。
她虽然绑着双马尾,不过头发绑的位置比灰抚低;原本年幼的容貌更是增添稚气,那模样虽然可爱,但若不是有制服,看起来就和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少女看到彩冲了过来,立刻对他露出花朵盛开般的笑容。
「真白同学,早安。」
没有『OverImage』的现在,她不需要再让自己看起来强悍,也不再使用原本有些夸张的语
调,冰冷的气氛也一扫而空,如今的她是个使用敬语的普通女高中生。
「早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是在等谁吗?」
「对,逢坂同学说马上就会带绯村同学过来。」
「是那样吗?怎么没和我联络……啊啊,她有传讯息来。」
通讯软体有收到消息,伴随着『今天大家一起过去』的文面,看不太懂的贴图也一起连续传送过来。
「逢坂同学很生气喔?她说『彩无视我,不可原谅』。」
蓝和鬽黑似乎背着彩,顺利地培养着友情。
鬽黑交到朋友固然令人高兴,但是那就好像和自己很亲昵的狗在向他人摇尾巴一般。彩感觉到这种复杂的心情,不禁露出苦笑。
「啊,那件事先摆一边,鬽黑是第一次和水母见面吧?」
「不,日前我和逢坂同学去购物时,她有帮我介绍过了。」
「……你们最近感情很好嘛。」
彩就这样和鬽黑谈笑了一会儿后,不到五分钟,等待的人就到了。
「小鬽??!」这么大声叫着,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来的是重返田径的青梅竹马,逢坂蓝。她彷佛要从彩的身边夺走鬽黑一般,将她抱了过去,脸颊不断磨蹭。
「你依我的请求绑了双马尾呢,好可爱!」
鬽黑尽管表现出困惑的样子,对于蓝的拥抱却没有抵抗。
「……谢、谢谢你的夸奖。」
原来如此,那是蓝的指示啊——彩想通了之后,只见一名娇小的少女·绯村水母追赶在她之后到达,气喘吁吁地靠近蓝。
「别、别丢下我啦……小蓝。」
怕生的水母只要没有认识的人在附近,就会感到不安。
而那样的水母,以发圈将头发绑成偏马尾,大概是蓝帮她绑的吧。
至于她则因为不是『OverImage』的参加者,所以没有游戏消失以前的记忆,说起来她本来就是活在手没有受伤的世界。
「对不起,水母,因为鬽黑太可爱了,我不小心就……」
然后蓝像是闹脾气似地将视线移过来。
「咦?杵在那里的该不会是无视我的彩?」
「……抱歉啦,我没发现你有传讯息来。」
「一看就知道说谎……鬽黑传给你的邮件,你明明两秒钟就回信的说。」
「因为优先度不同啊。」
「你居然不否定啊!?」
蓝像是受到打击似地后退,鬽黑和彩则是向水母打招呼。
「水母也来啦,要是你联络我就好了啊。」
「啊,嗯……因为小蓝说她要自己联络。」
看到她尽管虚弱却带着亲切的微笑,彩的表情自然也柔和了起来。
「这么说来,彩,你回信给水母的速度也很快呢。」
「因为优先度不同嘛。」
「我的优先度呢!?」
「相当高喔?大概和缴交期限一个月后的作业一样。」
「相当低喔!?」
由于蓝开始两眼泛泪,彩于是说了句「开玩笑的啦」笑了出来。
「那么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去看玉求和匹莉卡的女仆装吧?」
「那当然是一定要看的,不过还没喔,彩,还没全员到齐。」
「……?其他还有谁要来?」
「游回同学、浅绯同学、灰抚、未恋、璃璃、小色。」
「你全都叫来了啊……」
真白色是彩的妹妹,栗林璃璃是灰抚和未恋以前想救的朋友。
「真白同?学。」彷佛算好时间一般,一道声音在呼唤彩。
正门前的斑马线对面,一位绑着马尾的美女正在挥手。
在她旁边则是慵懒地搔着暗黑色头发的冰里浅绯。
一会合,浅绯马上就来找彩拌嘴。
「嗨,彩,看你被美少女围绕着,今天也很幸福嘛。」
他之所以多了几分熟稔,那是因为这一个月,他们的关系有几分接近朋友了。
「……谢谢你,浅绯同学,你今天看起来也很倒霉呢。」
「是啊,因为不知道是哪一个人,说什么我让青梅竹马【退场】的愤怒,痛扁我一顿的关系啊。」
「一个月前的事情,你不要一直唠叨个没完啦,跟个女人一样。」
彩和浅绯彼此脸上浮现着笑容,气氛却一触即发。
「好了好了,真白同学,别管那个弟控了。」
「大家知道吗?游回她虽然这么说,但是这家伙的通讯录里,只有登录彩、我和匹莉卡好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游回的拳头便打在他的胸口,她的脸上满脸通红
「多、多余的话可以不要乱说好吗?冰里同学。」
「真冷淡啊,你对彩和我的应对差太多了吧?」
「因为你和真白同学在我心中的优先度不一样啊。」
「你看,马上就说那种话?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到现在还不能融入学校喔?」
「冰里同学。至今我一直都是半信半疑,不过我现在确定了,你想死对吧?」
「小游……!」
蓝介入她与浅绯的口角,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住游回的手,眼眶还湿润着。
「和我交换信箱吧……!我是你的朋友喔……!」
「喔、蓝,那也和我交换吧。」
「啊,不用了,我对浅绯同学没什么兴趣。」
「真冷淡呢……啊,那里的……呃、是叫绯村是吗?你——」
当浅绯要触碰到水母的瞬间,鬽黑拍落他的手,蓝往他的脚踩下去,彩则是殴打他的脸。
「「别碰——」」「请别碰——」「「水母。」」「「绯村同学。」」
「真、真是默契十足的连击……」
浅绯流着鼻血这么说道,水母则是畏畏缩缩地递面纸给他。
「那、那个……你没事吧……?」
「别在意,水母,这家伙曾经欺负过玉求喔。」
「是、是那样吗?」
水母看着浅绯的视线透出了侮蔑,浅绯慌慌张张地开始找藉口。
「不不!关于那件事我跟玉求下跪赔罪好多次,已经求得她的原谅了!」
「有欺负她是真的吧……?」
「……喂,彩,都是你害我被绯村讨厌了啊。」
「那就叫自作自受吧,或者叫因果报应?」
「你啊……对一个在危急时救过你的学长,那种说话方式不好吧?」
「咦?那时候浅绯同学做了什么吗?打靶?玩火?」
「我烧死你喔,死小鬼。」
就在那个时候,游回已经和蓝、水母和鬽黑交换过手机号码,一脸满足喜悦的样子。
「不过这样可以吗?逢坂同学,我曾经一度把真白同学——」
「你不用在意啦,小游,再说那原本就是输给女孩子的彩不好啊。不管是夏天炎热,还是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天,还是浅绯同学很吵,那都是彩的错。」
「「说得真过分……」」
浅绯和彩同时垂下头,而游回看见笑了出来。
「再来只要国中生组来了就全员到齐了,哎呀?彩,被美少女包围,你很荣幸吧?」
蓝像是在取笑他一般说道,而回答她的人不是彩,而是浅绯。
「真的是很了不得呢,有这些成员和匹莉卡、玉求、未恋、灰抚,再加上彩的妹妹和她朋友对吧?」
「啊?我没问浅绯同学喔。」
「不,反而应该说你就回去如何呢?冰里同学?看你想回去还是想死?我特别给你选择。」
「彩的班级是女仆咖啡厅对吧?真期待看到玉求和匹莉卡。」
浅绯已经不为所动,而正当全部人像是被他打败似地看着他的时候,那个人来了。
「彩哥!」
世界上只有——个人会这么称呼彩。她是一头剪得稍短切齐的黑发,特征是圆滚滚的大眼睛和犬齿的小个子少女——彩的妹妹真白色。
色抛下一起走来的三人,奔至彩的身边,然后一把抱了上去。
「唔喔,怎么了啊,这么突然。」
彩尽管困惑,仍轻轻接住妹妹。
当然,色也没有昏迷不醒,一直过着日常生活。
「咦?彩哥为什么没穿女仆装?我是听说可以让女仆装的彩哥服侍,所以我才来的说!」
「这不是男生角色扮演女仆的咖啡厅啦……」
真无聊——色虽然口头上抱怨,还是离开了彩,环视聚集的成员。
「彩哥,朋友变多是好事,但是女生比例会不会太高了?是吧?太高了吧?」
妹妹看着彩,眼神中似乎带着责备,这时浅绯来到色的面前。
「我是彩唯一的男性朋友,冰里浅绯,请多指教。」
「彩哥,这个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耶,明明没有叫他出来,却跑出来加入对话,很可怕对吧。」

「你当我是幽灵还是什么吗……?」
浅绯不满地这么说完的同时,剩下的三名国中生会合了。
未恋一看到浅绯的身影,表情立刻扭曲,嘴里念着:「……不愉快。」
「我听到了喔,未恋,你还在为那时的事记恨吗?」
「别和我说话,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愉快。」
说着未恋用自己的手勾住彩的左手,然后身子理所当然地靠过去,在与绫皓之战消失的左手当然复原了。
「只有未恋太不公平了!」
灰抚摇着双马尾,抱住彩的右手侧。
「你、你们两个……真白学长会很困扰呀。」
有如叱责两人一般出声的,是将亚麻色的头发结成辫子,戴着眼镜的少女,栗林璃璃,在她之后,色也提出抗议。
「色也觉得不太好喔,话说在色没发觉的时候,感觉彩哥的交友关系好像变化得太多了吧……」
色不能释怀地喃喃说道,听到那句话,除了水母和色以外,全员都不禁身子一震。
『OverImage』一如彩的愿望结束了,也就是全参加者继承了【意能者】时的记忆,同时又活在没有『OverImage』的世界。
彩只有数个月份的记忆重覆是还好,像绫皓那样参加游戏数年的玩家就辛苦了。
也就是说,成为【意能者】后,直到游戏消失的那一日止,每一天的记忆都各自有两天份,那就是身为一般人的记忆,和身为参加者度过的记忆。
最初固然是有混乱,不过多亏如此,彩才能不失去在游戏中加深的羁绊,再加上这一个月,让交友更亲密了。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鬽黑像是要转移话题般,用僵硬的笑容说道。
没有人会有反对意见,所以一行人便吸引着周围的目光,往彩的班级前进。
看到十人的大队人马上门,玉求与匹莉卡羞红了脸。
蓝与游回以及色用手机拚命猛拍两人的时候,浅绯对彩耳语。
「在那之后,你有和夜云见面吗?」
彩摇了摇头,他和绫皓夜云自那以来就没见过面了。
「我到现在还难以相信,如果夜云真的是和彩一样的伪善者,那在布下完美的支配体制之前的阶段,他应该就能让游戏不存在了吧?」
「如果是能与不能的问题的话,他是能那样做的吧。不过他对那样是否正确感到迷惘。」
「什么意思?」
「他可以让游戏不存在,可是如果真的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的话,或许也有即使得依靠那个游戏也该实现的愿望,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你的意思是,不是利己的愿望,而是为了世人的愿望就可以实现吗?」
「与其说是为了世人,倒不如说……我感觉比较接近为了不会被救的人。」
「……虽然不是很懂,夜云想了那么多,结果是想要足以救参加者的理由啊。」
「那也是原因,不过我想不只是那样喔。」
浅绯「啊?」的一声,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彩吃了一口端来的蛋糕,然后继续说道:
「因为绫皓是想救『大家』,所以他才会取得全部【意能者】的各种情报。接下来我要说的与其说是假说,倒不如说是想像——」
彩将坐在旁边的鬽黑嘴边沾着的奶油擦拭掉后,陈述了自己的见解。
绫皓即使在对人类失望后,仍然想要救所有的人,但是到达A-1后,他想到一件事。
『OverImage』虽然应该消失,不过也有只有这个游戏才能救的人不是吗?
最具代表的就是浅绯和蓝、鬽黑和游回吧?
他是想救那些,怀有光是被送回现实也解决不了的问题的人。
「他之所以收浅绯同学和蓝为同伴,我认为那是为了当我最后输了的时候,至少他打算实现那两人的愿望。在我第二次参加时,让鬽黑和游回与我再会,是因为他有自觉,自己救不了她们两人。」
「你的意思是,为了不让我和蓝不幸【退场】,夜云他是在保护我们罗?」
你想太多了吧,浅绯笑着否定。
游回与风守,浅绯与玉求的对战场所很近,可能也不是偶然吧。
就连银城镜香和匹莉卡的性格缺陷,他都掌握得很清楚,因为她们之间扭曲的关系,所以他才将两人分开。然后在那一天的战斗,他成功让双方都自己发现到那一点。
「听过大家的描述,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也有那样的可能性而已啦。」
玉求阴暗的烦恼也是一样,在日常生活中,彩没有发觉。确实是有些事情,只有在非日常中才能得到,而绫皓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点。
「可是如果要找的话,应该还有其他人吧,肯为了某人而战的人。」
「就是没有啊,就算有『因为对自己有利』所以为他人而战的人,但是『因为真的祈求那个人的幸福』所以为他人而战的人,大概就只有浅绯同学和蓝而已吧。」
未恋和灰抚是想要撤回友人的死,而没有发觉那样做的疯狂,能够说服那两人都是多亏游回,不过或许就连那件事也是照着绫皓的剧本在走。
「……那还真是讨厌的事实呢,数年间被卷入的人恐怕不只千人呢。」
『OverImage』基本上只有主张利己的愿望之人才能参加。
『即便杀死某人也想实现的愿望』,如果是为了自己以外的人,是不会怀抱这种愿望的吧。
所谓的【无理想像】,只会分配给『持有不会实现的愿望之人』或『怀抱超出常轨的愿望之人』或者是『不肯扭曲自己信念之人』,如同字面意思,那是例外的存在。
浅绯为了家人而扼杀自己的心,蓝即使在互相厮杀的游戏里也遵从自己的良心。
如果说和真白彩成对的是梦坏游回或绫皓夜云的话,那么和逢坂蓝成对的就是冰里浅绯了吧。
或许是听到他们说话了吧,游回说着「嗨,弟控」开浅绯的玩笑。
而浅绯则是表情不变,对游回说了一句「嗨,没朋友」,下一个瞬间,浅绯的颜面凹陷下去。
「彩哥,虽然不是很清楚,你们在聊什么游戏吗?」
色装作若无其事,一边偷吃彩的蛋糕,一边向他这么问道,而彩暧昧地点点头。
「哦,别说那个了……结果彩哥是和这群人里的谁在交往啊?」
顿时空气为之冻结,鬽黑、玉求、水母、璃璃羞红了脸,灰抚、游回则是开玩笑地举手,蓝与匹莉卡像是闹脾气地瞪着彩,未恋则是看着彩,眼神像是在期待什么。
「不,没有,和这里的谁交往什么的,那种事——」
「咦?那是和不在这里的谁在交往吗!?」
看来是说法不好,让色误会了。
听到那句话,匹莉卡和玉求抛下接待客人的工作,奔来彩他们的桌子。
「你什么时候交到女朋友了?身为朋友,请务必要让我知道。」
「玉求也想听……身为青梅竹马。」
两人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眼睛却没在笑,彩脸上浮现抽搐的笑容。
浅绯事不关己地说「这是修罗场吧」,游回愉快地扬起嘴角。
鬽黑露出死鱼眼,嘴里念着「真白同学和女朋友……」,灰抚和蓝追问着到底是谁,未恋和水母、璃璃则是以像是受到背叛的眼神注视着彩。
彩确认没有人会帮自己后,有如逃避似地,将视线移向天花板。
——这个日常生活是经过非日常的战斗之后所取回的。
『OverImage』的惩罚全都取消后,遭受实质损害的参加者,实质上可以说是零,但是被害者的数量则难以估计。
每个人都带着自己曾参加过的死亡游戏内容的记忆,活在这个当下。
有的人忘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苦恼,也有人为愿望无法实现而感到不满吧。
彩自己也对过于无力的自己感到失望,在怀抱理想之前,必须先看看现实才对。
即使如此,因为有仰慕这样的自己的人在,有给予支持的朋友,所以彩无法放弃而停下脚步吧。
一定没有人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事情。
就连那个绫皓夜云都发觉,自己一个人救不了『大家』。
现实无论何时都会超越想像,侵蚀彩那微不足道的预想。
米拉匹莉卡·史塔卡特受到朋友的围绕,魅影鬽黑从消失愿望得到解放,梦坏游回的疯狂得到矫正,纪无玉求抵抗自卑感,一轴灰抚与桃濑未恋的友人栗林璃璃则是回归日常生活,冰里浅绯的弟弟回到能够活跃的舞台,逢坂蓝取回田径,绯村水母取回了绘画,真白色则是清醒了。
绫皓夜云取回理想,『OverImse』被完全抹消。
那么真白彩呢?
「喂,你有在听吗?」
回过神来才发现,匹莉卡不高兴的那张脸逼近眼前。
鬽黑也以空虚的眼神询问:「你是和怎样的人在交往呢?」
彩侧着头,思考该如何回答,他环视周围的众人,然后露出微笑。
躲过绝望的终结,最恶劣的游戏消失了,除此之外没什么好奢求了吧。
彩也不是没有想知道关于『OverImage』的真相,或者该说是开端、起源和原理的念头;不过既没有方法得知,也无从解析。
只有一件事非常明确。
真白彩——成功拯救了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的人们
虽然问题点堆积如山,改善点数之不尽,即使如此,他还是贯彻了自己的理想。
现在就姑且,为了这微小理想的实现而高兴吧。


本帖最后由 wqc19980524 于 2014-11-9 16:26 编辑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游佐。让各位等这么久,我真是万分过意不去。这是《OverImage超异能游戏》第四集,也是最后一集。本集回收了前面所布下的伏笔,原本未登场的A-1级的参加者也登场了,这是最终决战。
※毕竟距离上次出书相隔一年四个月,相信有读者已经不记得第三集之前的内容了吧,不过以记忆模糊的状态开始阅读,我想也是不会有问题的。(编注:此指日本当时的出版情形。)
因为这是最终决战,所以每个角色都分别准备了发挥的场面。于是就变成在同一个时刻,在不同的场所,与各自的敌人战斗,这种少年漫画式的剧情发展,若是各位能够喜欢,那我将会非常高兴。
那么就让我开始致谢词吧。
负责我的儿玉编辑,我真是给您添麻烦了,非常地对不起,对于不只身为作家还不成熟,身为一个人也仍不成熟的我,您能给我这个机会,写完最后一集,我真的万分感谢。给您添麻烦的份,我将会以今后的行动回报您的恩情,还请您多多关照。
负责插画的さんた茉莉老师,虽然在写后记的阶段,我能确认的只有封面,不过我已被鬽黑的可爱程度给迷倒了,复杂的心情巧妙地表现在表情上,性感诱人的表情更是可爱。当然,您也为匹莉卡画了许多拙劣文章所匹配不上的美丽插画,真的是非常感谢您!
初代责编的庄司编辑,我总算是成功让《OverImage超异能游戏》完结了。因为是工作,所以理所当然也不会只有轻松的一面,但是能够从事作家这份尽管辛苦却也让人感到快乐的工作,我想那都是因为庄司编辑曾经担任我的编辑的缘故。
友人B(TF)与AK,自从成为作家后,我也受到过许多人的关照,不过说起来我之所以认真考虑要成为作家,都是因为有和你们一起,三个人聚会讨论创作的那段时期。如果没有那段时光,就不会有这部作品,谢谢你们。
其他还有,看到我时常窝在家里,于是到了当天才突然联络说「我现在过去你家」,把我带到外面的HS;还有第一集才刚出版,就马上一脸笑容在我面前朗读开头部分,这样挖苦我的母亲,以及偏偏挑我忙碌时期找我玩游戏的弟弟……我也要感谢你们。
另外,寄信给我的诸位读者,虽然我是不太执着于物品的人,不过您寄来的信我都有妥善保存,请恕我无法回信。最后,编辑部的各位、为漫画版作画的ちび丸老师、校对人员以及包括书店在内,所有参
与本书制作的人们,最不能忘记的是阅读至此的各位读者,我要向你们致上无尽的感谢,如果我们能够在某处再会的话,那将是我的不胜之喜。
游佐真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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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6

10000
yaten2018 伯爵
毕竟是高中生写的,好歹算完结了。四卷全看完,完全看不出到底谁是女主,感觉梦坏游回比米拉比里特和魅影魅黑更像女主。

9 年前 0 回復

zkk821117 子爵
登入辛苦了
主角終於把遊戲破關了
還把大把女生帶回家
無言...

9 年前 0 回復

tw211 公爵
剛看完了。
沒有完結的感覺呀。
主角輸了決戰,贏了結果。
感覺就是發生了很多事,最後變成沒有發生過。
遊戲的製作人完全沒有出現過。
最少應該安排幾句對白呀。

9 年前 0 回復

skyair 侯爵
真的看得很痛
好天真的想法
好腰斬的感覺
就沒說清楚這來源就沒了

9 年前 0 回復

qwer4567 侯爵
结局又是烂尾,真郁闷,能不能给个清楚地结局

9 年前 0 回復

skyair 侯爵
總覺得也該收了
因為決定要那麼做
所以很難進展開來
除非做做其它支線
很沉悶的對話
嘴砲的感覺

9 年前 0 回復

shiningmoon 侯爵
这本书最后伏笔收的有点催促啊,明明我认为这本小说还是不错的。期待作者的下一部作品了

9 年前 0 回復

_Kirito_ 平民
又一本完结

9 年前 0 回復

wad123321 伯爵
怎么这就完了。 还没看有过瘾。 有点小伤心

9 年前 0 回復

bookseyes 公爵
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就如同彩在最後所說的那些,還有這麼多展開的方向啊

9 年前 0 回復

天行泪·天行 勳爵
这就这么结束了吗...........感觉完结的不是滋味啊!明明这个设定可以写很多东西的

9 年前 0 回復

black4 子爵
這本完結得好快阿 聽說作者只有十六歲是真的嗎

9 年前 0 回復

xhing7217 王爵
辛苦了  天烈  看到自己掃的書被登入感覺滿不錯的  可惜這本完結的有點快 

9 年前 0 回復

aao2aao2 公爵
終於看到了
之前有人丟試閱的時候就一直在等待了

9 年前 0 回復

光翔 公爵
老實說感覺是可以繼續出下去的書,斷得有點可惜

9 年前 0 回復

wqc19980524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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