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じん]KAGEROU DAZE阳炎眩乱4-the missing children-[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4-12-14 10:03 编辑


KAGEROU DAZE阳炎眩乱4-the missing child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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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じん
插画:じ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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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名少女少年在某个夏天相遇了。那是个永不结束,漫长夏日的一天。
曾经感觉自己不被理解,孤单一人的他们,
彷佛受到寓于各自「眼睛」的能力引导一般,聚集在目隐团。
再也不是一个人。他们联手逼近隐藏在谜样现象「阳炎眩乱」背后的真相!
投稿乐曲相关动画播放数超过两千万的超人气创作者,
由本人全新创作的轻小说第四集!
千万别错过欺骗「目光」的冲击!



  今天是我第一次写日记。

  因为是第一次,老实说,到现在还在烦恼要写些什么才好。

  虽然说「日记就是记录当天发生的事」,不过在这里的生活没有太多值得一提的事,这下子是要我怎么办啊?

  啊啊,这个说法似乎对那家伙有点抱歉。订正一下好了。

  对了。说到今天发生的事,就是第一次让女儿踏出家门了。

  外头的每样东西都让女儿双眼闪闪发光。「那个是什么?」「那个又是什么?」不停询问的模样彷佛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对了对了,途中女儿想去追大蜜蜂时,那家伙的那股慌张劲儿没有更夸张的了。

  最后他决定赶走蜜蜂,没想到却变成自己被蜜蜂追。看到这副窘态,连我也不由得和女儿一起大笑。

  自从住在这里后,不知经历了第几次的夏天即将来临。

  话说回来,刚来到这里时也是令人窒息的盛夏。

  现在回想起来,忍不住再次对时间流逝的速度感到惊讶。

  能够三个人一起迎接的夏天,还剩多少次呢?

  能够三个人相视而笑的日子,还剩多久呢?

  一想到这些,不由得感到有些寂寞,还是别想了。

  所谓的日记,应该是让人会想反覆观看、感到开心的东西才对。嗯,今后努力写出这种日记吧。

  既然都决定要写了,那就不要局限于当天的事,也把在这之前经历过的各种见闻都写下来好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

  等到哪一天女儿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兴趣,如果这本日记能够稍微帮上忙,那不就太好了吗?我是这么认为的。

  从明天起试着多下点功夫吧。

  难得收到那家伙的礼物,得尽可能地每天都写。

  那么今天就先在这里打住。

  希望明天也会是个好日子。
             XXXXX



CONTENTS
死神RECORDⅠ
CHILDREN RECORDⅢ
死神RECORDⅡ
CHILDREN RECORDⅣ
死神RECORDⅢ
CHILDREN RECORDⅤ
死神RECORDⅣ
CHILDREN RECORDⅥ
耳机ACTORⅤ


  我身处于黑暗的地方。


  没有上下,也没有左右。


  既不寒冷也不炎热。


  是个那样的地方。


  死神RECORDⅠ
  究竟在那里待了多久呢?即使在了解「时间」之后的现在,我也依然搞不清楚。
  话说回来,待在那里时的我,照理说应该连「黑暗」的概念也没有。
  不知何时遇见了「光亮」之后,我才变得开始会思考「自己过去曾待在黑暗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往往都像这样。
  邂逅了新的事物,才首次理解到过去所发生的事。
  遇见「今天」才知道「昨天」,遇见「白昼」才知道「黑夜」。
  遇到「冬天」才知道「夏天」,则是不久之前的事。
  没错,学会记忆之后,我才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世界剧烈地持续改变面貌。
  取代了过去支配一切的黑暗,这个世界不知不觉间被各种事物所笼罩填满,每一次眨眼都会改变面貌。
  第一次的眨眼结束时,我对从未意识过的这个世界,头一次产生了兴趣。
  重复变亮又变暗的「天空」。
  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的「大海」。
  倾注于「大地」的「雨水」。
  从那孕育而出的「生命」。
  并不是受人指使,我持续眺望着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那些」,并如同解开绳结一般,一个个去理解那些到底是什么。
  我只是不断理解着接二连三地诞生、持续腐朽的万物……我想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这些事。
  在能成为某种基准的事物消失得一个也不剩的这段期间,我持续观察着这世界的变化。

  然后某一天,我注意到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极度厌恶停止运转。
  就像待在黑暗中的时候一样,即使不做任何思考,只是一直待在那儿,疑问却从已经学会「记忆」的脑海中接二连三浮现。
  『这是什么?』
  『那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会在这里?』
  无法压抑不断涌出的好奇心,也没有理由加以阻止的我,任由疑问涌上心头,日复一日持续着理解之旅。
  *
  某一次,我进入洞穴,走在一条毫无岔路的小径上,最后来到一处有着广阔湖泊的巨大空间。
  洞穴顶端的岩石肌理到处是裂缝,阳光从隙缝中洒下,映照得湖面波光粼粼。
  我无意间探头看向微光照射的一点,水面上映照出一道小小的光影。
  摇摇晃晃、彷佛望着这边的伫立模样,呈现出与在这之前看到的任何生物都截然不同的样貌。
  一开始我不以为意。生物并不罕见,无论存在何种生命形态都不奇怪。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那个生物「好像知道我」这件事。
  「被某样东西注视」的情形,对我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不知道为何,截至目前为止,我所遇到的生物,看起来都能够理解其他同为生物的东西,然而我却没有遇过任何知道我的生物。
  在这点上,这个影子明明没有「眼睛」,却让人觉得一直盯着这边看。
  我产生了兴趣,与那个影子相互对看了一阵子,才察觉到那个模样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样貌。
  我相当震惊。
  为何在这之前都没有发现呢?我和其他存在一样,也有所谓自身的模样。

  第一次邂逅了「自身的模样」,我内心的好奇源源不绝地涌出。
  「我从什么时候就是这种姿态?」「这里是如何形成的?」「为什么是这种模样?」我仔细观察着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面对脑中浮现出的疑问,我却回答不出任何一个。
  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
  就好像对「自己」完全不了解一样。
  明明能够理解至今所看到的其他存在……

  『是谁创造了我?』

  忽然浮现的这个疑问,瞬间因思考而淹没了我的脑袋。
  最近我开始在想,说不定我与不知何时出现的「生物」属于同一种范畴。
  假如我能归类在那个范畴当中,那么生下我的存在应该位于某处才对,但是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至今我仍未曾遇见过。
  话说回来,我目睹着「生物」的起源。从这一点来看,我和那些生物们的诞生方式应该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而且,生物会随着「时间」而无法维持形体,一转眼就面临消灭,但我至今却完全没有要面临那个时刻到来的迹象。从这几点来思考的话,认为自己是完全不同的「某种东西」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

  『既然如此,我到底是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长时间进行着像是将出现的每一件事物串联起来并加以探索一样的理解之旅,但从来没有思考过关于「自己」。
  为了对浮现的这个疑问做出回答,我终于开始认真思考。

  闭上眼睛,让自己没入眼前展开的黑暗中。
  渐渐回想起类似于那时的黑暗。

  找到了。

  再一次从最初开始。
  *
  ……究竟过了多久呢?
  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在这里针对为了得以说明「自己」而进行的追忆之旅。
  靠着到目前为止累积的全部知识,循着一个又一个庞大思考的轨迹,依序持续追寻。
  几乎令人晕眩……不,那种事应该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但却是足以产生那种感觉的漫长寻根之旅。
  然后,那场以好奇心为推动力的思考旅行,终于抵达了终点。
  我从能够想起的最初开始,直到在这闭上眼睛的那个瞬间,追溯了我所有的记忆。
  不过说到结果……

  『……搞不懂。』

  低声说出口的结论,虽然是自己找到的答案,却令人十分泄气。
  于是我理解到「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说明我自己」的事实。
  对于大部分的事情,我至今从来没有花了时间仍无法理解的,不过这次却很难说。
  试着反覆地回溯记忆,却还是没有任何解答。
  老实说,面对做到这种程度仍完全找不到答案的疑问,着实令人心烦意乱。
  心烦意乱……吗?
  这或许也是追忆过程中的一项附加收获。

  就在想着这些事时,思绪也逐渐松懈下来,我试着睁开许久未睁开的眼睛。
  眼前的水面仍旧映照出我的姿态——黑色的影子,没有头、没有脚也没有尾巴,只有黑色的存在。
  面对自身难以形容的外表,不久前感觉到的烦躁变得越来越强烈。
  如果我的外表是能更容易理解的形状就好丁。
  有脚、有头……如果是这种姿态,或许就能比现在更容易说明了。
  就在我挑毛病般地想着这些事时,映照在水面的黑影突然隐约出现了两个红点。
  就像生物流出来的血液绽放出光芒的颜色。
  虽然有点惊讶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不过脑袋出乎意料地平静。
  这是……「眼睛」吗?我记得不久前应该没有的……
  不过,是吗?我有「眼睛」了吗?
  终于有点像生物了,不过实际上又是如何呢?如果我是不同于生物的某种东西,那么究竟……
  由于刚刚取得了新的情报,我准备再次进入思考,而就在这瞬间,背后突然传来小石子相互磨擦的声音。
  虽是出其不意的状况,不过脑袋冷静地加以判断。
  我认得这个声音。那是生物前进时,踏在地面发出的声响。
  我反射性地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声音的主人似乎正走在我来到这里的路上。
  那缓慢接近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用两只脚步行的小型生物。数量应该是数只。
  就在我想着这些时,不久后果然如预料般,出现的是几只小型生物。
  只不过这群是从未见过的生物。
  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些生物拿着「有火焰的树枝」。
  它们应该是靠那个照亮黑暗的洞窟,走到这里来的吧。
  受好奇心驱使,我直盯着那个方向看,而那群生物则越来越靠近我。
  随着逐渐接近,它们在火焰照射下的模样显得更加鲜明。
  它们把某种有机物编成纤维状,像毛皮一样穿在身上。
  除此之外,腰际还携带着刻意磨削过的小型矿物,大概是用来防身的吧。
  同时从会用火适点来看,看来是智慧相当高的生物。
  它们那不停四处张望的举动,似乎是在警戒些什么,恐怕是在提防掠食者之类的吧。
  从身体的大小来看,要是遇到大型生物,应该不一会儿功夫就会被整个吞掉。

  就在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持续观察时,它们突然停下脚步,像是要照亮我这边一般地举起火,接着发出惨叫。
  那是彷佛即将被吃掉一般的凄厉叫声。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我一口气快速运转脑袋。
  怎么回事?这家伙到底为什么会发出惨叫?
  生物丝毫不理会感到不解的我,不停惨叫,开始挥动拿在手上的火焰。
  黑暗中,橙红色的余光在空中忽左怱右闪现。

  『炎。』

  那是「燃烧」物质的现象。
  这个我知道。但是它们为什么要挥动那种东西?
  我完全无法理解那彷佛在驱赶些什么的动作,然而当挥舞的火焰前端触碰到我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动作所代表的意思。
  维持冷静态度的我停止思考,取而代之的是被从未体验过的震撼所淹没。

  『好烫。』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这激烈涌现的阵阵尖锐感,让我陷入极度的混乱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痛!
  好烫!
  我无法理解,好痛苦,难以忍受!
  眼前被火焰照亮的生物瞪大眼睛,其视线的前方确实捕捉到我。
  在被剧烈疼痛淹没的脑中,不由得打起一个冷颤。
  我连忙后退,挥舞的火焰没有再次击中我,于空中划出一道橙色的线。
  虽然拚命扭动身躯总算拉开距离,但是被火烧到的部位阵阵疼痛,身体使不上力。
  无法逃离这痛苦的感受。察觉到这件事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恐惧」。
  为什么?
  在这之前我明明不曾被火烧过才对。
  不仅如此,我甚至不曾与任何事物有过接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拚命转动脑袋思考,但是最新体验到的「恐惧」却无论如何也要妨碍我思考。
  生物看到我往后退开虽露出惊讶的表情,却再次拿着火朝向我袭来。
  即使拚命地想立即逃离这个地方却没有办法。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思考与身体都跟不上。
  对于搏续带给我痛苦的这群生物,我只能因恐惧而不停发抖。
  好恐怖,这群生物要做什么?想对我怎么样?
  生物袭击其他生物?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想吃了我吗?』

  就在我这样心想的瞬间,恐惧占满了整个脑袋。
  在这个世界上,生物袭击其他生物的理由。
  往往是为了「捕食」。
  生物为了生存,吃掉别的生命。
  没错,我知道那些事。
  那么,我也会像被强者吃掉的其他生物一样,被这群生物吞进肚子里死去吗?
  一定是那样没错。
  因为它们确实也正执拗地逼迫想逃跑的我。
  啊啊,这群生物会杀我。
  说不定我会被吃掉。
  会死吗?
  死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连思考都没办法吗?

  拿着火的生物突然拿出了做成奇怪形状的矿物。
  里面似乎装了什么液体,能听到当中有液体碰撞器物的声音。
  生物毫不犹豫地将装在里面的液体泼过来。
  下一个瞬间,拿在生物手上的火焰以惊人的气势延烧到我身上。
  被火势足以覆盖视野的火焰烧到,剧痛蔓延全身。
  即使想甩开火焰,受恐惧支配而僵硬的身体却彷佛拒绝行动一样,不听指挥。
  『好烫。好痛。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脑中只浮现出这些想法。
  剧痛让身体不停发抖,觉悟到终将面临「结束」的那个瞬间,那些生物持续发出的叫声,让我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杀了它!这只怪物!」

  雷鸣般的叫声,和之前毫无不同。
  但是在我的脑中,只是不停响着代表着眼前这群生物主张的声音。
  然而,就在我试着理解那新的感觉时,这甚至令人厌恶的「意识」却已开始慢慢远去。
  头昏眼花,视野逐渐转暗。像是配合这些动作一般,烧灼身体的剧痛以及恐惧也一点一滴地渐渐缓和。
  无法与之对抗、什么也看不见,即将消失的意识当中,只有生物们的叫声回响在脑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是蛇!可恶,好痛……居然还在扭动!小心点!」

  这群生物在吵嚷着什么?
  蛇是什么?
  虽然搞不懂「蛇」这个词的意思,不过这个存在似乎让它们露出恐惧的情感。
  只有这一点马上就理解了。

  「撤退了!」

  没过多久听到其中一只在远处如此大叫,接着传来踩踏地面的声音。
  它们似乎以惊人的气势冲了出去。
  不过,它们为什么突然跑出去?
  这群生物如此害怕蛇这种存在吗?
  虽然我依然什么都看不到,不过那些声响代表什么意思,我已能够明确理解。
  像是追在后面一样:剩下的几只也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正往出口的方向跑去一
  拜托就这么离去吧。我暗自祈祷。
  生物们慌张离去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残存的余音仍反射于岩石表面,久久不散。

  总而言之,由于那群生物离去,我总算保住了性命。
  不,真的是这样吗?
  我依然看不见周围,也不再感觉疼痛。
  说不定我已经死了。
  在我如此心想时,脚步声也消失的这片寂静黑暗当中,传来「扑通」一声,某种鼓动的声音。
  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没错,似乎是从内侧发出的声音……
  『……噫?』
  被灼伤的部分突然一阵刺痛。面对像是要贯穿脑袋的锐利感受,我忍不住发出声音。
  像是配合着那一声,视野恢复正常,原本空白的脑袋也开始运转。
  我连忙环视周遭,湖畔已经看不见先前的生物了。
  看样子果然是逃走了没错。
  我终于感到安心,不过配合着内侧响起的「扑通扑通」声,剧烈的疼痛也一阵阵地被送往身体。

  痛楚……连系着恐惧,令人难以接受的感觉。
  从刚刚那些生物的模样来看,它们恐怕也具有相同的感觉吧。
  「疼痛」会衍生出「恐惧」。
  虽然是皮肉上的痛苦,却有了切身体会。
  断断续续传来的疼痛,看样子不会那么快就消失。虽然残留着「痛觉」,不过和死亡比起来就觉得不算什么了。
  没想到我如此重视自身生命,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脑袋慢慢恢复了正常运转,很自然地开始回想不久之前所发生的事。
  它们……那群「拿着火的生物」到底是什么?
  它们抱着明确的杀意想杀死我,绝对没错。
  越是回想,就越觉得它们是非常可怕的生物。
  对我来说,它们是「强者」吗?
  很悲惨地,身体再次颤抖了起来。
  「恐惧」——我并不想知道这种感觉。
  我想要尽快忘记,不过已经根深柢固的这种感觉,似乎无法如此简单就能忘记。

  ……对了。至今一直看到的、生物死亡瞬间所浮现的那种表情,是基于这种情感所产生的吗?

  刚才体验到的,像是自己的一切将被永久剥夺的感觉,像是掉到无底深渊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上,如此绝望的事每天都不断重复上演。
  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可怕。
  什么啊。别说自己的事了,我连对这个世界上的事竟然也都是一知半解吗?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竟会如此地改变我对世界的看法。
  在领悟到过去豁达的自己是何等无知的同时,我感觉到自己终于融入了这个世界。
  我至今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害怕些什么。我试着将自己委身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可思议变化。
  ……对了,最后那些生物大叫着「蛇」并对某种东西感到害怕,那又是怎么回事?
  有点在意的我不经意地看向它们曾经站立的地方,这时看到有东西在那里蠢动。
  某种类似细长触手,数量很多的黑色「物体」彼此交缠,在地上到处爬动。

  『噫……!』

  理解了那些东西后,脑袋再次陷入混乱。
  所谓的恐惧,一旦记住之后,似乎会再次回想起来。真是麻烦。
  这就是让刚才那些拿着火的生物吓得发抖的「蛇」吗?看来似乎有好几只,它们该不会也想把我……?
  我察觉自己再次陷入危险而忍不住发抖,一只名为「蛇」的存在,无视我的恐惧,扭动身躯来到我的面前。
  看样子我似乎变化成能够被生物认识的姿态了。
  虽然了解到这点,我却完全没有可以对抗其他生物的手段。
  要是再次受到袭击,我可能也没办法做些什么吧?
  胁迫而来的恐惧让我忍不住想逃,努力在身上使力。
  不过,身体还是一样无法顺利移动。
  我简直就像完全不知该如何移动身体,使上的力气也没有产生作用,不知消散于何处。
  即使如此,内心依然想逃的我,继续移动颤抖的身体。然而,蛇已经来到一旦发动攻击,就能确实给予我致命一击的距离。

  「哇……啊,别、别杀我!」

  一阵惊慌涌上,我忍不住发出惨叫。
  这句话反射在洞内的石壁上,造成一波又一波的回音。
  这当然是我初次发出叫声,明明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我却吓得打了个哆嗦且全身僵硬。
  对于那样的自己,我不知为何涌起一阵异样的羞耻,脑袋变得更加混乱。
  别杀我。
  我发出带有这种意义的叫声,不知是否能传达给蛇。
  只见「蛇」瞬间停下动作,嘶嘶地吐出舌头,缓缓开口说:

  「刚才会袭击人类,是因为他们破坏了我们的住所,是种非常麻烦的生物。而我们没有杀你的理由。」

  我能清楚理解蛇这句话的意思。
  不会杀我,它确实是这样说的。
  不知是否听到了蛇的表示,其他蠢蠢欲动的蛇就这么四散开来,消失于此处。
  这群家伙可能是把洞窟当成住处了。
  在我思考的过程中,已经历经了它们得以诞生、甚至繁殖的时间了吗?
  不知是因为对于能与「蛇」交流意识感到高兴,还是对它们不具敌意感到安心,突然间,我觉得眼眶有些热热的。
  「什么,你在哭吗?」
  「……哭?那是什么?」
  「啊啊,你不知道啊……原来如此,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蛇一边这么说一边蜷曲身体,并对着我吐了舌头两次。
  不知为何,我对于蛇说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句话感到愤怒。
  「没这回事。比起你们,我可是花了更长久的时间持续观察这个世界喔。大部分的事情我都知道。」
  明明直到刚刚都还觉得自己仍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却不禁说出这种话。
  后悔的漩涡在脑中慢慢形成。明明老实承认自己很无知就好,为什么要说大话呢?
  「那么,你到底是什么?」
  不出所料,面对蛇的询问,我不由得感到狼狈。
  无论这家伙知情还是不知情,但它确实问到我本身最不了解的事情。
  这个坏心眼的家伙——然而就算让这种执拗情感在心中形成漩涡,状况也不可能有所改变,既然如此,我决定老实回答。
  「……这、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正想知道这件事。」
  突然回答自己不知道实在有点逊,不过除了这么说没有其他办法。
  啊啊,要是随便说自己知道,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下次要小心,不要随便乱发言。
  听到我的回答,蛇倒是直截了当回应:「原来如此。」
  感觉似乎被小看了,我不禁再次感到生气,不过由于蛇继续开口,我便保持沉默。
  「不,抱歉。因为你用的是我们的语言,所以我才会有些在意。不过话说回来,会想了解自己,你还真是奇怪的生物。」
  我虽能听懂蛇的这句话,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想了解自己是件「奇怪」的事?
  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吗?」
  听到我的询问,蛇回答:「谁知道?我不知道呢。」它还是一样像在嘲讽我似地吐舌头。然后蛇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继续说道:
  「啊啊,人类或许可以引导你。因为他们也是想要理解自己的生物,说不定可以成为你的『借镜』。」
  人类是什么?稍微思考之后,我察觉蛇说的「人类」是指刚才袭击我的生物,忍不住愤慨了起来。
  「你是说我还得再见到他们?他们刚才想杀了我耶?为什么偏偏是他们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他们对我无意说出的一句话,我不禁惊讶得停下话语。

  「……怪物。」

  对了,他们称我为「怪物」。
  能够毫不犹豫地如此称呼我,人类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关于我的事。
  但是……
  「……听他们的语气,确实像是知道我的事,不过我差点就被杀了。若是碰上他们后又遭到袭击的话,我可受不了。」
  没错,我害怕遭受他们袭击。
  那极度的恐惧,甚至让我能无条件地理解生物们为何会奋不顾身地想尽办法避开袭击。
  「是吗?想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就好。因为能知道些什么的只有你自己。」
  「呜呜……我该怎么办?」
  如果不再次与人类碰面,就无法得知自己是什么吗?
  但是遇到人类后若遭受袭击,那更是本末倒置。
  或许是看不下去我抱头苦恼的模样吧,蛇缓缓开口询问:
  「嗯,那么你想想为什么会被人类袭击吧。」
  「……应该是因为种族不同的缘故吧。之前看到的生物都是这样。」
  「那么,该怎么做才不会被袭击?」
  「怎么做?这个嘛……如果是拥有相同外表的同种族,应该就不会被袭击了吧?」
  稍微思考后,我说出我的看法,只见蛇将头甩向一边,做出了应该是要我「看向湖面」的指一不。
  「……嗯?你要我看看自己的模样?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听到我的询问,蛇没有回答,只是散发出「别管那么多」的气氛重复做出指示。
  「到底是怎样……」
  我一边说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移动身体,果然还是很难移动。
  「唔……我可是也有我的难处……」
  不过已经比刚才手忙脚乱的情形像样许多,虽然只能慢慢前进,但总算得以移动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对于蛇的指示,我内心浮现不满。
  将身影映照在湖面上,顶多只会出现不久前就看过的、自己有如影子的姿态吧。再次确认这一点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么做没有任何好处,那么到时找蛇算帐好了。
  啊,不对,蛇很强。我拿它没办法。
  我慢吞吞地拖着身躯,好不容易终于抵达湖畔。
  只是移动这么短的距离,竟然就感到如此疲倦。
  明明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把脸凑近湖面,眼前那出乎意料的景象让我瞬间说不出话来。
  倒映在翠绿色水面上的,是一只淡橙色的生物。

  那无疑就是人类的姿态。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身体猛然颤抖,忍不住发出「哇啊!」的声音。
  不过映照在湖面上的人类丝毫没有要攻击我的迹象,反而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和我一样跳了起来。
  我忽然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看向水面。
  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就连我也能理解这个状况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这家伙……是我吗?」
  曾经有如黑影一般的我,不知道为何以类似「人类」的姿态,映照在水面上。

  相较于刚才的人类,总觉得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可靠,身躯也较为小型,但这个形状的确是人类没错。
  虽然没有他们穿在身上那像毛皮的东西,不过身体构造几乎跟人类一模一样。
  「啥、啥……!」
  最近一直处在混乱的状态,而这次也没有例外,依旧陷入极度的混乱。
  毕竟一连串发生这么多的异常事态,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像是配合我的心情一样,映照在水面上的我也张开嘴巴,露出无法言喻的表情。
  啊啊,原来我陷入混乱时会露出这种表情啊。我独自感到信服。
  我在手臂使力,倒映在水面上的我也跟着动了动手。
  接着我用两只手在身上四处任意拍打触碰,手掌以及触摸到的部位各自传达了「那里是我的身体」的讯息到脑中。
  这个身体带着轻微温度,具有与火焰完全不同的暖意。
  试着触摸看看之后,身体存在的具体感慢慢涌入脑内。彷佛在意识到之后,全身的感觉终于开始作用一样。
  无意识发出来的声音,是来自这个喉咙吗?
  然后,如果是使用这双脚移动,那我就能理解为何那么不好动作了。
  在我充满好奇地默默抚摸自己的身体时,原本注视的水面上,突然映出了先前对话的那条蛇的模样。
  「你从刚才就一直是这个模样了,不过看样子你似乎没发现呢。」
  面对蛇的问题,我仍一边摸抚着身体,一边回应:「……我直到刚刚才发现。」接着暂时把手放下。
  「这下子更无法理解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我的询问,蛇回答:「这个我也不知道。至少我从来没看过像你这样的生物。」
  我不知道我待在这里思考事情时,到底增加了多少种类的生物,不过看来至少就蛇所知的,并没有看过像我一样的生物吗?
  我得到了「身体」及「对话」等许多东西,然而即便拥有这些,似乎仍没办法立刻得到答案。

  不过,这家伙虽然说了些煞有其事的话,却意外派不上用场呢。我想着这些时,蛇突然以「只是……」为开头,再次开口。
  难道被发现我在想什么了吗?这让我瞬间吓了一跳,但我仍冷静地回了声:「怎么?」
  「你实在很不可思议。从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现身、变化成各种姿态,还能理解其他生物的语言。从我看来,你简直像是从现在开始即将变成『什么』一样呢。」
  「我即将变成我?别说这种令人一头雾水的话。我就是我。我想了解我自己的事。」
  话才说完,只见蛇吐了吐舌头,表示退让地说:「不不不,我知道啦。这只是玩笑话,别放在心上。」
  「那么,我差不多要回巢穴了。能遇见像你这样有趣的生物,我很开心。」
  「你要走了吗?很多方面都谢谢你了。」
  听到我说的话,蛇回答:「我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接着便消失踪影,不知去向了。

  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我被留下来。
  湖面上,依旧映照着彷佛模仿了人类姿态的我。

  「……人类。」

  我再次举起手,试着握拳好几次。
  照这个感觉来看,到能好好移动身体,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至少,我察觉到待在这个地方,真正想了解的事一件也无法获得解答。
  「希望不会被袭击就好……」
  我想我之后会离开这个洞窟,去与人类见面吧。
  那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老实说我现在仍不知道,但若不搞懂他们口中的「怪物」一词的真正意思,我实在无法抑止这高涨的好奇心。
  「……话说回来,好织细的身体。外表看起来更强一点不是比较好吗?」

  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
  希望至少不是冬天。
  毕竟,那样会非常安静又毫无趣味。
  既然如此,最好是富有变化的夏天,不过实际上又是如何呢?

  我抱着些许的期待与极大的不安,摇摇晃晃地开始往洞窟的出口前进。


  CHILDREN RECORDⅢ
  「……那个老师一定是外星人,因为我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AYANO环视一下周遭,压低声音如此说道。

  外头天气很晴朗。
  令人倦怠的闷热与蝉鸣,这是何等充斥着刻意感的盛夏日。
  教室的最后一排,AYANO浅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不着痕迹地观察我的反应。
  「啊啊,对啊对啊。」
  我心想她又要开始讲些麻烦事了,便随口回应一句,只见AYANO突然消沉地趴倒在桌上。
  「啊呜,SHINTARO今天也好冷淡呢。」
  「谁教你要讲那种无聊的话。说什么外星人,根本只是你无法理解上课内容而已吧。」
  「是、是这样没错啦。」
  我快速翻动教科书稍微看了一下,里头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内容。
  基本上,这家伙脑筋太差了。连这种程度的上课内容都无法理解的人才是外星人吧。
  「这就是所谓的笨蛋会把事情怪罪在他人身上吗?话说上次考试你也不及格吧?照这样下去恐怕得上暑期辅导了吧?说到底,你啊……」
  平常只要讲到这种地步,照理说她应该会回:「对不起,我是笨蛋。请原谅我。」今天却相当难缠。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一边看向她,只见AYANO不知何时不再趴于桌上,直直瞪着这边看。
  看到个性温厚的AYANO难得露出这种表情,我不由得有些退缩。
  「什、什么啦,你生气了吗?」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AYANO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平淡说道:
  「你虽然对我这么说,SHINTARO,其实我都知道喔?你因为脑筋好所以都没在念书,老是上网看色情网站。昨天也看了吧?」
  面对AYANO这番超乎想像且大音量的发言,我心脏差点跳出来。
  我的脑袋瞬间开始高速处理:「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这种事。不可能。我不记得有邀请她到我房间过。基本上,我都会把浏览纪录删除掉,只要没有监视录影机的话……」
  这种时候脑内现况处理的高速度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至少我的脑袋以前所未见的速度,想出超级优秀的藉口。
  接受大脑的指令,我的喉咙眼看就要将准备好的藉口发射。可以的。完美。
  「啥、啥啊?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我根本没在看那种东西!我对色情什么的没兴趣!出生到现在从没看过那种东西!」
  然而准备好的台词几乎没有活用,取而代之的是可疑的藉口从口中迸出。
  听到这段连自己都觉得像在骗人的话,我全身不断冒出冷汗。不出所料,对方回了句:「哦~~」更是加快了我流汗的速度。
  下个瞬间,AYANO对我投以轻蔑的眼神,「喀哒」一声站起来。
  然后在我的眼前弯下腰,凑过脸来说:
  「骗人,我全部都听说了!」
  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的AYANO,或许也因为距离接近的关系,她乌黑的长发飘来了必要以上的洗发精香气。
  我优秀的脑袋不知是否禁不住那个香气,瞬间被逼到无法运作的状态。
  不不不,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可能会听说这件事。我应该没有留下任何浏览纪录才对。这方面我绝不可能失误,我有绝对的自信。
  「你、你是听谁说的!话说你也靠太近了吧!」
  像这样拚命地大叫,也是因为与AYANO的距离太过靠近的关系,若不这样大叫根本无法面对她。
  「要说是谁嘛……」
  AYANO这么说道,露出了贼笑,慢慢把脸凑近我的耳旁。
  我被一股强烈的洗发精香味笼罩,整个人僵硬得无法动弹。
  不行,我已经完全无法理解这家伙想做什么了。束手无策的我只能紧闭双眼。
  AYANO像是要赶走这股紧迫感一样,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


  『……您忘记我了吗?主人。』


  「……是ENE啊!」
  我睁开眼睛,无论是ENE还是AYANO都不见踪影。
  就连不久前出现在眼前的教室景象,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管线外露的天花板、垂挂的灯泡,以及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低头看着我的KIDO。
  「不是ENE,是KIDO。」
  大概是刚洗完澡吧,只见身穿T恤的KIDO身上传来了洗发精的香味,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喔、喔,抱歉。」
  「我不知道你作了什么梦,不过已经早上了。差不多该起床了。」
  KIDO如此说道,并擦着头发往玄关方向走去。
  在我发呆看着天花板时,玄关那传来KIDO粗暴的说话声:「喂,早上了。给我起床。你怎么会睡在这种地方?」
  她突然往玄关的方向走去时,我还心想:「头发都没擦乾,就这样穿着T恤外出,也太不小心了吧?」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咦?啊,这里是哪里?」不出所料,随即可以听到KONOHA少根筋的声音。那家伙明明原本也是睡在沙发上,到底是怎么睡的啊?

  与这些家伙扯上关系,已是第三天的早上。
  我看一下手表,快九点了。
  平常一睡就会消耗掉十四个小时的我,因为目前在别人家,实在不好意思继续睡下去。
  就在我准备起床,在身体注入力量的瞬间,两只大腿传来一阵钝痛。我猛然发出「啊……」的一声,再次倒回沙发。
  结果立刻传来KIDO「干嘛发出奇怪的声音……」的惊讶话声,听得出来她明显感到反感,所以我决定当作没听到。
  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经过昨天、前天那样大肆奔跑,当然对这双纤细的腿造成了相当大的负担。
  「才那么点程度……」瞬间对自己的不中用感到绝望,不过现在感叹这些也无济于事。
  正好可以用来思考一下漫画之类的当中所说的「使用了超出本身潜能以上的力量后,出现的谜样代价」。
  没错,这简直就是只有主角才会有的兴奋设定。真是的,我果然是个散发主角气质的男人。太棒了。
  就在我一如往常,让脑内充满动画与漫画累积起来的知识时,开始运作的头脑理所当然地想起了刚才梦到的内容。

  AYANO。
  到目前为止虽然梦过那家伙好几次,不过最近几天次数变得相当频繁。
  应该是这股酷热造成的吧?还是说,自己自然地抗拒与别人变得亲密这件事?
  回想起来,ENE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家伙刚闯入我的生活时,我也是几乎每天晚上梦见AYANO。
  这么说来,有一次梦到AYANO时被ENE硬是吵醒,我们还为了这件事吵架。
  那一次不像平常开玩笑的互骂,我为此认真怒吼,那家伙也难得破口大骂……不过那时候我们到底说了什么呢?
  当时是深夜又很想睡,大概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太记得吧。
  不管怎么说,那天早上醒来后,我突然感到很抱歉,便向ENE道了歉。
  我还鲜明地记得,当时ENE摆架子地说着「玩弄处男实在太空虚了,所以原谅你」之类的话。
  这种地方才应该忘掉吧……这颗脑袋实在很自虐,连自己也受不了。
  就在我想着这些时,突然听到厨房那边传来水流的声音,接着又听到打开冰箱的声音,察觉到那是在准备早餐。
  「啊啊,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呢。我来帮忙吧。」
  我这么说并再次撑起身体。我避开在刚才疼痛的部位施力,小心地起身,结果不会痛,看来似乎不是很严重的肌肉酸痛。
  「嗯?SHINTARO,你会做料理吗?」
  KIDO一边稀里哗啦地清洗碗盘一边如此问道。虽然很想回答「啊啊,那当然」,不过想当然耳我根本没有做过像样的料理。
  味道简直像剧药一样糟糕,不过MOMO愿意尝试,所以还算有救吧。
  我的料理技能就是低到这种地步。
  「啊啊,是吗?那你坐着就好。」
  KIDO正言厉色地这么说道,继续默默清洗盘子。
  对于自己不被需要的这份难过感受,缓缓地开始在心中形成漩涡。
  尼特族是一种若没有持续想着「自己受某人需要」,就会死掉的纤细生物。
  幸好这个房子里,有个在玄关盛大睡回笼觉的男子,我的心情才感到稍微轻松一些。
  别说是他,就连其他同伴也都还没起床,所以应该不需要我特地出马吧。
  大概也受到了KIDO那「母性」的影响吧,虽然感到有些抱歉,但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决定继续悠闲度过。
  早餐吃什么呢?
  心情上我想吃培根蛋或是煎香肠这类普通的早餐。
  话说回来,现在算是非常不得了的状况吧?
  和女生在同个屋檐下度过一夜,而且还帮我准备早餐喔?

  喂喂喂,来啦。终于来了喔,喂。

  ……
  ……不,算了吧。虽然内心希望能那样想,不过现在果然不是那种情况。
  心中的结若不解开,实在没心情吃早餐。
  在这里的只有我和KIDO。
  如果要直接询问,就是现在。
  我站起身,走往厨房。

  站在厨房的KIDO模样和昨天一样,身上穿着围裙并把头发往后绑成一束,正在为平底锅点火。
  「现在方便吗?」听到我如此询问,KIDO以熟练的动作打蛋到平底锅里,背对着我回答:「什么事,不是叫你坐着吗?」
  虽然我是想坐着,但又不能这么做。
  我一边注意尽量不要引起不愉快,一边开口说:
  「昨天半夜,我觉得KANO好像有回来……你有注意到吗?」
  「KANO?不,我完全没注意到。」
  KIDO一边回答一边用筷子把鸡蛋搅散。
  要做炒蛋啊?——我的注意力差点就这么被转移,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呐,那家伙……呃,KANO讨厌我吗?他有没有跟你提过类似的事呢?」
  没错,我一直耿耿于怀昨天深夜与KANO发生的那件事。
  突然在半夜出现,假扮成MOMO企图欺骗我,最后还变成AYANO的模样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直到现在我都还在怀疑,或许自己是因为累了而作了场奇怪的梦。
  再说我从来不曾提起过,所以KANO不可能知道AYANO的事。而且原本蜷缩在地板上的我,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这一点也非常不具现实感。
  然而,即使理解到这些,那仍是个真实到恶心的梦境。
  询问KIDO这种事情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不过我遗是想要某个可以与梦境做区隔的确切证据。
  听到我的询问,KIDO停下筷子,转头看向我。
  「那家伙昨天对你说了什么吗?」
  KIDO一边说一边反手关掉身后炉子的火,拿着筷子双手环胸。
  或许是从我说话的语气察觉到这并非闲聊,只见KIDO脸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不、不是啦,不是这样的。说不定只是我作了个极具真实感的梦境而已。话说,那家伙应该不会读取人心吧?」
  「啊啊,KANO没有那种能力。而且KANO好像很喜欢你,我想应该不会看你不顺眼才对……」
  KIDO垂下视线如此说道,露出有些寂寞的表情。
  看她的样子不像在说谎。
  再说,KANO应该没有那种连一起住的人都不知道的能力,而且我果然还是不觉得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会做这种事。
  搞了半天,那应该是最近频繁作梦的梦境之一吧。这么一想,心中的负担似乎一口气减轻了许多。
  「那、那家伙就是那个样子。那个……他或许有些烦人和令人看不顺眼的地方,不过本性还算不错。希望你不要太讨厌他……」
  KIDO说完这些话,露出情绪明显低落的表情,再次垂下视线。
  「嘎啊啊!就说不是这样了!我应该是昨天晚上累过头所以作了恶梦啦。不管怎么说,连妹妹都受到照顾,我怎么可能会讨厌呢。」
  听到我这么说,KIDO表情变得开朗,说着「是、是吗?那就好」然后露出微笑。
  面对围裙+炒蛋的香气+笑容的组合,我胸口不禁为之揪紧。这就是能够一拳击倒处男的女孩魅力。这家伙不容小看。
  「……呃、哎,抱歉打扰你了。总之,早餐就麻烦你了,我会帮忙收拾的。」
  「喔,包在我身上。我很擅长料理。」
  一边说一边重新开始料理的KIDO,回眸一笑+马尾+表示自己擅长料理的波状攻击,就连菁英处男的我也忍不住为之动摇,好不容易才踩住煞车。
  总之,我还是回沙发等待早餐吧。

  不过话说回来,果然还是要试着聊看看呢。一个人怀抱的烦恼消除大半后,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响。
  在KIDO做好早餐前,只好勉为其难地去关怀一下ENE啦。
  我难得地想着这些事,回到沙发,只见有个雪白、如绵羊头目般的蓬松物体坐在那里。

  一只手拿着我的手机,另一只手则是拚命戳。
  「……你在做什么,MARI?」
  听到我这么一说,MARI惊讶地转过头来。
  淡粉红色的眼睛,以及比一般人雪白的肌肤。穿着轻飘飘荷叶滚边睡衣的模样,看起来更像人偶了。
  或许是刚睡醒的关系,平常就很蓬松的头发,现在看起来更加毛躁。
  不知MARI是对我抱持友好态度还是小看我,似乎不再对我抱持警戒心。如果可以,希望是往友好的方向发展。
  「SHINTARO……那个蓝色的女孩没出现耶。」
  MARI说着,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再次开始戳手机。
  「你说ENE吗?让我看看。」
  我一边说一边从MARI那里接过手机,试着按了几次电源键却毫无反应。
  「……啊,这么说来,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充电。」
  回想起来,这支手机昨天整天陪着ENE胡闹,电力一定是被她给用光了,真是可怜。
  我没有带充电器这种便利的用品来,不过从昨天还有那么充足的电量来看,应该是前天这个家里的某个人帮忙充电了吧。
  我猜应该是MOMO跟谁借用了充电器吧。
  「死、死了吗……?」
  MARI有点害怕地问了这荒唐的问题,那家伙不是那种没电就会死掉的货色啦。
  「不,我想应该不会这样就死掉。只要充电就会复活了吧。」
  「充电?」
  「咦?呃,就足如果不插电贮存电力的话就无法动了。」
  听我这么一说,只见MARI两眼闪闪发光,以佩服的表情说:「那孩子吃的东西真是奇怪呢~~」
  喂,这个天真无邪的生物是怎么回事啊。不行,快醒醒啊。
  我以不屈的精神努力压抑,丝毫没有显露出蠢蠢欲动的色心,然后开口询问:
  「MARI,你知道充电器放在哪里吗?KIDO他们平常都会充电吧?」
  「嗯~~……啊,你是说那个像绳子的东西吗?」
  MARI稍微思考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般地说道。绳子和充电器感觉差很多,不过应该没错。
  「啊啊,没错没错。可以帮我拿来吗?」
  「嗯,我知道了!」
  MARI边说边站起来,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往沙发后方的柜子方向走去。
  柜子上杂乱摆放着老旧书本、可疑的陶器和复古玩具等等,这到底是根据谁的品味蒐集而成的啊?
  依据我擅自的想像,总觉得是KIDO,又觉得KANO或许意外对这种事很积极。
  这个可疑至极的柜子看起来有点危险地摇摇晃晃,MARI一边哼唱着「绳子~~绳子~~」,一边胡乱翻找抽屉。这个让人想保护的生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可爱又纯真。简直就是完全符合这形容词的女生。
  与发出辚辚声有如重型战车的妹妹相比,竟如此有女孩子气。

  ……不,不行。我也处男过头了吧。到底有完没完?
  因为太少与女生交流,竟变成这种因为一点小事就乱了阵脚的男人。
  身为菁英处男,这个现象非常不好。
  必须恢复贤者的心。
  话说回来,MARI似乎陷入了苦战。阳才还很有精神地哼唱着绳子之歌,现在却突然开始念念有词。
  「喂~~如果找不到,不用勉强也没关系喔。那家伙复活之后会很吵,还不如这样比较好……」
  话才说完,MARI立刻转过来露出不悦的表情。
  「说这种话,那女孩太可怜了!」
  被MARI这么一说,我没出息地吓得肩膀一震。面对这么娇小的女生都感到害怕,连我都受下了自己的胆小。
  不过,最初邂逅MARI时她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才相隔一天就变得敢大声说话了。
  应该是对我稍微敞开心胸了吧。这么一想,老实说感觉并不坏。
  「一个人很寂寞的。那孩子一定也是这样。」
  MARI鼓起脸颊,然后再度开始翻箱倒柜。
  这样来看,MARI似乎也相当喜欢ENE。平常那家伙的确令人不爽,不过关于这一点,同样感觉不差。
  话说回来,看到ENE却不感到惊讶,这件事本身就相当奇特。
  若是一般人,应该会好奇地问「这孩子是怎么运作的?」「开发者是谁?」之类的吧。
  就算是我,如果ENE突然出现在眼前,我有自信也会那样问。
  不过对这群「本身更加不可思议的人」来说,或许觉得不需要刻意提起那种事,令人感到十分亲切。
  稍微这么想之后,就觉得现况着实让人相当感谢。
  「太好了呢,ENE。」
  我小声说道,用手指抚摸着没电的手机,
  虽然连她是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但我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对ENE有了感情。
  在过去独自一人的那个房间里,多亏这家伙的出现,或许我因此得到了很大的救赎也说不定。
  像这样与这些人相遇,并和他们混熟,就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多亏了这家伙。
  「SHINTARO,找到了!充电器!等我一下喔,它在很里面的地方……」
  我抬起头,只见MARI把手伸进柜子的深处,正想拉出找到的充电器。
  排列其中的收藏品因为柜子的晃动发出喀哒喀哒的声响。
  「喂、喂,MARI,小心一点。慢慢来就好。」
  「嗯。没问题没问题……哟咻。」
  MARI边说边把手抽出来,手上握着充电器的电线。
  原本还担心要是拿出来的真的是一条平凡无奇的绳子该怎么办,不过看样子MARI说的绳子完全正确.
  「喔喔!没错,就是那个。谢谢。」
  听到我这么说,MARI「嘿嘿」一声,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嗯,真可爱。

  MARI抓着那个哒哒哒地跑回来的同时,KIDO刚好也从厨房端着装有早餐的盘子出现。
  「早餐煮好了~~……嗯,喔喔,MARI起来啦?不用人叫就自己起床,很了不起喔。」
  「嗯!啊,SHINTARO刚才也称赞我喔。因为找到充电器!」
  MARI一边说一边开心地举起充电器,这时被沙发挡住而看不到的插座前端部分露了出来,有什么带状物体纠缠在一块。
  一开始还搞不懂那到底是什么,察觉到那个东西真面目的瞬间,不由得大吃一惊。
  与此同时,KIDO发出「噫!」的一声尖叫,在我还看着MARI的瞬间迅速消失。
  「咦,这是什么?缠住了。」
  MARI一边说一边拿起缠在充电器前端的带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喂、喂,那是蛇脱下来的皮吧?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啊?」
  「咦?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呢?应该是KANO从哪里带回来的吧……呃,哇啊!KIDO,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MARI这么说道,然后突然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开始说话。原来如此,MARI看得到KIDO吗?
  KIDO的「隐藏目光」,能够任意使周遭对自己的认识变得薄弱,是项便利的能力。
  不过似乎附带着消失的瞬间对象的视线必须离开自己的条件,没有将视线从KIDO身上移开的MARI,似乎还是一样看得见KIDO。
  「对、对不起喔,KIDO,你还好吗……?是不是肚子痛?」
  MARI若无其事地握着蛇皮,关心KIDO的情况。
  虽然还是无法看到KIDO的模样,不过可以很容易地想像大致上是什么状况。
  「MA、MARI,KIDO应该是讨厌那张蛇皮吧?」
  「这个?嗯~~KIDO,是这样吗?……原来如此,知道了,我去把它收起来。」
  MARI说着并再次哒哒哒地跑回柜子,把蛇皮藏在比较大的电动三轮车模型后面。
  恐怕是KIDO叫她这么做的吧。MARI似乎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喃喃说着:「真奇怪。」
  「喂,KIDO,没事吧?」
  我试着对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出声询问,不过没有回应。大概是不想被我看到眼眶含泪发抖的模样吧。
  不出所料,把蛇皮放好回到这里的MARI说了声:「她说再等一下。」将KIDO的回答翻译给我。
  昨天在鬼屋时也是这样,KIDO胆小的程度让人不禁想问「为什么这家伙是团长?」
  虽然在胆小方面我也相当有自信,不过KIDO胆小的等级恐怕比我更高阶。
  没办法,我只好先从MARI那接过充电器,一边帮手机充电一边等待KIDO归队。

  我和MARI一起坐着等待,过了几分钟,KIDO突然从什么都没有的空间现身。
  她的眼睛变得有点红,但那应该不是能力的关系。
  「让、让你们久等了。好了,吃早餐吧。」
  如此说道的KIDO,她脸上的僵硬笑容散发出种种为时已晚的氛围,但太过在意这些的话她未免也太可怜了,所以我只回了一句「说得也是」。
  之后KIDO来回几次把食物端出厨房,桌上转眼间就堆满了早餐菜单会有的食物。
  放在桌上的有炒蛋、盐烤鲑鱼、烤海苔片以及纳豆等等,简直要展现「这才是早餐」的早餐全餐。
  「近乎神圣的平民早餐呢……」
  「嗯?我们差不多每天都是这样。」
  KIDO一边从放置在桌边的饭锅里盛饭,一边回答。
  那些成员每天都在这么有气氛的基地中央,吃着如此平民化的早餐吗?
  我忍不住想像了一下,那画面实在相当诡异。
  如果是西式早餐也就算了,就在我这么想时,KIDO特制味噌汤的香气像是要吹走那小小的疑问一样,诱发我的食欲。
  我有股冲动想立刻把味噌汤吞进胃里,但突然间,我注意到碗筷的数量只准备了四份。
  刚好就是目前在这个房间里的四人份。没有尚未出现在客厅的SETO、MOMO、HIBIYA的份。
  「咦?呐,不叫他们起床没关系吗?再怎么说,因为睡过头就没早餐也太可磷了……」
  「啊啊,MOMO他们吗?他们好像已经出门了。」
  KIDO边说边把碗放下,从口袋里拿出折成两半的纸,说着:「你看。」并交给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么心想并打开那张纸,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像是从哪里的壁画挖掘出来的象形文字。
  一瞬间我还以为「这是暗号?」不过在最底下发现勉强看懂的「MOMO」签名后,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恐怖讯息是出自妹妹之手。
  「那家伙的字真丑……」
  我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像是表示附和一样,KIDO也在一旁搭腔说:「这种程度确实很糟……只能解释成是艺术了。」
  察觉是MOMO的字迹后,讯息意外地容易解读。
  大致的内容是:「我和HIBIYA去找名叫『HIYORI』的女生。有事会再联络,会在晚餐前回来。」
  「HIYORI就是HIBIYA说的那个女孩子吗?话说回来,虽是要找人,但他们还真是早出门啊……」
  「因为他们昨天很早就睡了。而且看护HIBIYA的SETO也出门了,MOMO可能是无法放他一个人吧。」
  如此说道的KIDO猛然站起身,快步往玄关走去。大概是要想办法把还在贪睡的那家伙叫醒吧。
  「喂,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起来了。」
  「嗯……嗯,没问题……」
  KONOHA拖拖拉拉又散漫的回话方式,完全就是那种早上起不来的家伙。
  比起不勉强自己起床的家伙,不起床却无意识地做出回答的家伙,普遍被认为性质更加恶劣。
  看来会有点麻烦,我看向玄关的方向,结果一反我的预期,KIDO一句:「吃饭了。」就让KONOHA立刻站起来。
  「早安。」
  「啊啊,早安。好了,坐下来。吃饭了。」
  KIDO和KONOHA边说边走回来。KIDO和MARI并肩而坐,KONOHA则是在我旁边坐下。
  「SETO也不在啊。」
  「他好像去打工了,有传简讯给我。」
  「也就是说,全员都到齐了吧?」
  「啊啊,就是这样。」
  打从刚才就一直咕噜叫个不停的胃,也到了忍耐的极隈。我拿起筷子,双手合十。
  「开动了!」
  四个人同时说出这句话,便把各自想吃的料理送进口中。当中KONOHA明明才刚睡醒,却以惊人的气势狼吞虎咽。
  话说回来,虽然只是些鱼、鸡蛋、味噌汤等简单料理,却不会让人感到无聊,可见KIDO的厨艺了得。
  就连这淡淡的调味,要说像KIDO的风格也的确很像。
  「我可以再来一碗吗?」
  KONOHA这么说,迅速将碗递向KIDO。碗中已连一粒米都不剩。
  看着早餐开始不到一分钟所发生的事,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这家伙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消化器官啊。
  「喔,当然可以。尽量吃。」
  KIDO似乎很高兴地接过碗,在碗里添入几乎是刚才饭量两倍的大份量。
  KIDO把碗递给KONOHA,露出彷佛在说「怎么样,受不了吧?」的表情,充满自信地笑了。
  看到装得满满的碗,就连平常面无表情的KONOHA,也露出了一脸恍惚的表情。若是有技巧地加以剪接,这简直像是少女漫画中会出现的一幕。
  哎,虽然有些吵闹,但像这样一群人一起吃早餐感觉并不坏。
  或许也受到健康早餐的影响,今天早上让人感觉相当舒畅。
  就在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啜饮味噌汤时,突然注意到MARI打算剥开鲑鱼皮。
  那的确是一般人不会吃的地方……啊,MOMO会把它大口吞进肚子。既然这样,那就是一般人不会食用的部位。
  话说回来,MARI剥皮的动作非常小心。
  因为她剥得非常战战兢兢,我好奇着她到底想做什么而在一旁观望,结果MARI终于把鱼皮漂亮地弄下来,然后一脸满足地用筷子将鱼皮夹到我面前说:
  「SHINTARO,你看你看,好像刚才的蛇皮喔。」
  听到MARI突如其来的发言,原本在一旁咀嚼米饭的KIDO,发出了「呜……」的悲惨呻吟。
  虽然KIDO刚刚才遭遇了那种惨事,但如果只是鱼皮的话看来还是有办法忍耐,而MARI似乎没有半点恶意。
  「喂、喂,MARI。吃饭时不要讲这种话……」
  该怎么说才好呢,总之我决定用温柔的语气提醒她别这么做,只见KIDO在一旁「嗯、嗯!」用力点头。
  「唔~~明明剥得这么漂亮。」
  语毕,MARI把鲑鱼皮放回盘子,然后放下筷子,情绪低落地垂下头。
  可是,刚刚KIDO明明散发出光是看见爬虫类就快昏倒的气氛,这孩子在这方面的神经似乎有点大条。
  即便有点孩子气,不过女孩子应该都不太擅长……不,记得MOMO好像说过:「我可以养变色龙吗?」那么,一般的女生都不太擅长吧。
  「MARI完全不怕那种东西呢。明明是女生。」
  听到我这么说,KIDO一边搅拌纳豆一边低声说道:「嗯,也是啦。」
  「毕竟MARI来到这里以前,好像一个人独自在山中生活。对蛇大惊小怪也不能怎么样吧?」
  KIDO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开口说道,但我还是忍不住加以吐嘈:
  「MARI一个人住山上?这又是为什么?基本上,父母亲之类的……」
  我话说到一半,MARI的肩膀猛然一震,放于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握住。
  这是不可以多问的事吗?我不小心脱口说出了轻率的话语。
  后悔的漩涡开始在心中打转,在我想要道歉的瞬间,MARI开口慢慢说道:
  「我小时候爸爸就死了,之后和妈妈相依为命。可是我违背妈妈的交代跑到外面,那里有着可怕的人们,他们不知把妈妈带到哪里去了。」
  「那、那是怎么回事……?」
  「呃,爸爸虽然不是,不过我和妈妈一生下来眼睛就是红的。妈妈说『我们是从绘本里走出来的梅杜莎喔』,还说『外面的人害怕和他们不一样的我们』,所以才叫我不可以出去外面,可是我……」
  MARI的话让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就连方才烈惊人气势吃饭的KONOHA也停下筷子,专心听MARI说话。
  所谓的一个人生活,就是那么回事吗?
  听完这些话,我想MARI的家人恐怕遭受到周遭人们的迫害。
  而且说不定是真的被他人称为「梅杜莎」。
  实际上,根据从KIDO那里听到的,MARI具备着「能够使眼神对上的人瞬间停止动作」的能力。
  那终究不是普通人类具备的能力,倘若被一般民众知道,也不难理解他们会感到害怕的心情。
  「MAR………这是你第一次把身世交代得这么清楚。」
  说出这句话的是KIDO。
  听完MARI的话而感到惊讶的,似乎不只有我一个。
  「唔、嗯。或许是因为朋友增加而感到安心吧。总觉得现在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MARI如此说道,露出一抹虚幻的笑容。
  对了,之前听说过MARI来这里的日子还很短,照这样来看她应该很少提起自身发生的事。
  「是吗?话说回来,你的母亲应该没有……报失踪人口吧。可恶……」
  KIDO说完这句话,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KIDO心里大概和我想着同样一件事。

  没错,听到「红色眼睛」,就表示MARI的母亲一定也具备了某种能力。
  过去MARI外出时曾经被抓,而MARI现在在这里,就表示KMARI的母亲保护她不受外面人类的摧残。也就是说,想成「MARI的母亲成了替罪羔羊」会比较妥当。
  根据这段令人不安的话语,如果MARI是说「被杀害」则另当别论,但从「被带走」这句话来看,可以理解那并不是单纯的防卫行为。
  奇异的事物有时会刺激人们的好奇心。
  这只是我个人的胡乱猜测,MARI的母亲可能正是那「奇异的事物」,而打算从中获得利益的人们或许将她给带走了。
  一想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厌恶感。
  再怎么说,MARI的家人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幸福,过着只有单独两人的生活。
  然而人们别说是没有伸出援手了,甚至进一步做出拆散这对母女这种不可原谅的事。
  「为什么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脱口而出的话语,正是此时此刻最直接的心情。
  不管载怎么想都无法理解。MARI来到这里之前,无法对任何人撒娇,只能一个人独自生活。
  刚才MARI想着ENE说出的「一个人很寂寞」这句话,当中究竟隐含了多少意义?
  无处发泄的情绪揪紧着心头。
  试着在脑中思考「希望至少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最后却只是几乎被自己的无能为力给压垮。
  「MARI还记得带走你母亲那些人的长相吗?任何一项特征都好。」
  「……我想不太起来了。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那时候我也被揍到晕过去,所以没看清楚长相。醒来后,妈妈和那些人都已经不见了……」
  MARI露出有些困扰又像是威到抱歉的表情说道。遭到暴力对待,而且还是幼年期的事,不记得也是没办法的。
  「这样啊……也不知道是大约几年前的事吗?」
  「唔……我数了一百次以上的夏天,所以我想大概是一百年前左右的事。之后我忘记数,所以说不定是更久以前的事……」
  MARI似乎努力地回想着,发出「嗯嗯」的声音回答道。
  是吗?如果是一百年前的事,要回想起来果然很困难。若是几年前的事……

  「「一百年?」」

  KIDO和我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一百年?
  不,那是不可能的。
  听到眼前的少女说出「我一百岁了」,一百人当中应该会有一百人笑着说「你真可爱呢」吧。
  面对我和KIDO一致的吐嘈,MARI缩起身子大喊:「噫噫噫!对不起!」

  「开、开玩笑的吧?再怎么说,一百年都太夸张了……你的外表看起来也没那么老……」
  「是、是真的啦!我有好好数!啊,不过我问妈妈几岁时,妈妈骂了我说:『不要提年纪的事!』所以我也没有去数过自己几岁,不太知道……」
  MARI一脸愤慨地说道,可是这不是简单说声「知道了,我相信你」就能解决的事。
  但会无法简单地否定,或许就是因为身处在眼前就有个透明人这样奇妙的状况下吧。
  连KIDO本人也说着「不,那种能力或许不无可能……」而抱头苦恼。
  活超过一百年的能力。MARI的能力是「不老不死」吗?
  不,果然还是太离谱了。
  怎么可能有那种能力……

  脑袋突然闪过昨天KIDO提到她取得能力时的事。
  KANO、SETO、MOMO都是在「体验濒死」后能力觉醒。
  从昨天HIBIYA的样子来看,我想将他判断为同样的情况应该不会有错。
  不过,只有MARI说自己一生下来就具有能力。和其他人的能力出现方式明显不同。
  「MARI,你从出生时就具有那项能力了吗?」
  「咦?嗯,是啊。不过从小妈妈就一直告诉我『不可以使用能力喔』。」
  果然,这实在是不可解的事。
  经过昨天的对话,本来已经大致归纳出能力出现的方式,唯有MARI的情况特殊过头,使整个脑袋都打结了.
  也就是说,MARI没有去到「那个世界」,一开始就拥有能力。
  然后母亲也是能力者。
  以及「活了一百年的梅杜莎」:
  虽然是毫无道理的奇幻内容,不过这个世界上多少存在着几件不可思议的事。
  对我来说,包含发生在KIDO等人身上的事件,我实在无法不将这些不可解的现象,全都视为某个超越一百年以上的「同一事件」。
  假设真是这样,那么只要解开MARI的事件,或许就能往正确解答迈进一大步。
  然而,即便想寻找MARI的母亲,但要向警察提出「要找这孩子一百年前失踪的母亲」,应该只会白走一趟冤枉路。
  但是只凭MARI的记忆,实在存在太多暧昧的部分了。该怎么办……

  「那个……我在想……」

  就在我们各自陷入苦恼之时,KONOHA突然轻轻举起手。
  「喔、喔,什么?」
  听到意外的人物提出发言,KIDO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KONOHA的脸上还是一样无法读出情感,慢慢说出提意:
  「或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我们不能去一趟她家看看吗?」
  「咦?」
  我和KIDO露出了愣住的表情。
  「啊,所以说,不能去她家看看吗?啊,我说的家不是指这里,而是她之前住的地方,呃……」

  「「就是它!」」

  KIDO和我再次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打断了像是抓不到重点、开始露出狼狈模样的KONOHA。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
  既然MARI的母亲会说她们是「梅杜莎」,那么,她对能力方面应该具有某种程度的认识。
  先不管会不会找到什么答案,至少在MARI的家中或许存在一些和能力相关的情报。
  「看来很值得去看看。SHINTARO,你认为呢?」
  「倒不如说让人觉得只有这个办法呢。说不定会有这一连串现象的解答。」
  听到我这么说,KONOHA突然喘气说道:「那、那样的话说不定会有办法拯救HIYORI?」
  「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不过说不定能找到些提示。」
  听到我的话,KONOHA明显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这么说来,这家伙昨天被HIBIYA狼狠说了一顿。
  HIBIYA说他救不了HIYORI,这家伙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不过说不定感受相当强烈。
  「如果要去,那就出门吧。MARI,可以让我们去看一下你家吗?」
  KIDO起身如此说道。
  MARI露出微笑开口说:「如果是大家的话完全没关系喔。」

  「好,既然决定了那就来收拾吧。全都让KIDO做也很不好意思,我来……」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的我,彻底忘记双腿肌肉酸痛的事。
  为了不让窜过的钝痛更加恶化,我起身到一半便停住不动。
  KIDO大概是发现到这件事,只见她露出贼笑说:「那么我去准备一下,拜托你了,SHINTARO。」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一下。
  虽然顺势发展成这个状况,我却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心中的那一抹不安,立刻展露出其姿态,转变为可怕的事实。
  「那、那个,MARI,话说你家是在哪里啊……?」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MARI,结果MARI很开心地回答:「在离这里有点远的森林中!从车站开始走,大约要走两小时吧?」
  听到这句话,我的双脚立刻崩溃跪倒在地上。
  两小时?
  不不不,太勉强了吧。我原本就没什么体力了,一连几天下来到底要走多少路才行啊。

  取消。
  没错,取消吧。
  现在马上对KIDO说……

  「今天也要出门呢!请多指教,SHINTARO。啊,那孩子也会一道去吧,真令人期待!」
  MARI一边说一边露出满脸笑容。
  面对这抹笑容.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事到如今才说要取消吧。
  「喔、喔,好期待喔……」
  带着抽搐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听到MARI的话才想到,对了,手机正在充电。
  我把手机从放在沙发旁的充电器上拔开,充电格数显示已接近满格。不过,开机后我突然感到有些异样感。

  「……咦?」

  画面中没看到ENE。
  我试着摇晃手机并发出「喂~~」的呼叫声音,她还是没有出现。
  大概是跑去MOMO的手机玩了吧。
  以前跟整个电脑一起摔到地上都没事的家伙,不可能会因为这样就消失。
  我做出如此解释,将手机收进口袋。

  我呼出一口气,望了一眼眼前的桌子。
  总之先把这些收拾干净,接下来的远足才是今天主餐吗?前途令人担忧,但在这说废话也无济于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天的发展,彷佛是为了将我导正为正派人士的课程计划。
  不,说不定真的是受到某人的指使。
  某个拥有能够操控他人命运能力的人……
  就在我这样思考时,嘴角忍不住上扬。
  真是不可思议的状况。
  若不是亲身体验,自己也会觉得「哪有这么不合情理的事啊?」然后用鼻子嘲笑吧。

  不过,想要解开这个状况而悄悄燃烧着热情的我,现在就在这里。

  为了某个人。
  那种事,肯定无法做为什么赎罪吧。
  不过如果现在有我能做的事,都应该试着跨出脚步试试看不是吗?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开始收拾大家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盘。


  死神RECORDⅡ
  「我不是说若是不让我进去就叫那个男人出来吗?」
  在砖块打造的老旧正门周遭,或许是在看热闹吧,人们慢慢地开始聚集。
  人群聚集时会出现喧嚣及粗野气氛。我还是最讨厌这种氛围了。
  几名应该是佣人的人,从深处的庄严宅邸的窗户往下看过来。
  「不,所以说啊,这位小姐,你突然说出那种话,我总不能说:『啊,是这样啊?』就算了呀。」
  眼前站着一名只有外表还算像样的穷酸男子,他正以明显小看我的态度露出微微的阴险笑容。
  「那么我该怎么办?听好了,我可是因为那家伙吃尽了苦头耶。因为他说非常清楚我的事,我才不出声乖乖照他的意思做,结果他竟把我交给来路不明的家伙,让他们对我为所欲为,而且还被迫吞下铅球。」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啊?
  面对这种瞹昧不明的态度,着实令人烦躁。
  基本上,为了回到这里,我可是花上好几个礼拜走在原本是搭马车过来的路上,为什么我必须受到这种待遇啊。
  「啊哈哈!小姐……如果你真的吞了铅球,那就更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啊?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就在这里啊。」
  听到我的话,穷酸男子先是顿了一拍,然后捧腹大笑。像是受他的情绪感染,聚集在周围的人群当中也传来了窃笑声。
  我心中的烦躁火焰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适种生物为什么尽是一些会惹我生气的家伙。
  虽然考虑过干脆早早离开这里,不过这么一来先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无论如何,若是不赶紧从那个胖男人那里问到「关于我的事」,实在难消心头怒气。
  「喂,要是你再继续这样,我就要自己进去了。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回事啊,我并不想跟你说话……」
  就在我大发雷霆,打算除掉这家伙闯进宅邸时,我发现那个男人正从那栋宅邸的二楼窗户偷看。
  看来他似乎对于我的归来感到相当害怕。
  从窗户窥探到的表情来看,他脸上清清楚楚地呈现出恐惧之色。
  对于明明察觉到我,却仍从高处采取观望态度的那个男人,我的愤怒终于达到沸点。

  「那个男人……!」
  我以惊人气势将手伸向正门铁栏栅,此时穷酸男破口大骂道:「住手!给我适可而止,否则饶不了你!」
  「……你以为『饶不了』这句话是由你来说的吗?」
  我的怒气早已抵达顶点。
  眼前的穷酸男子所说出口的话,根本完全无法抑制我的怒气。
  不过,这个男人似乎完全不打算亲自来制止我。
  几个手持铁剑的人,迅速地从多到淹没正门通道的人潮当中出现。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是小姐你实在太不听话,事情才会演变成这样。好了,放弃吧……噫……」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真的早已腐败至极了。
  刹那问,瞪着男人的我的双眼,伴随着鼓动开始发热。
  那家伙与我的眼神对上,他的眼球颤动了几秒后突然停住,随后连身体也戛然而止。
  我接着转向面对群众。
  只见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彷佛无法理解自身所处的状况。
  「喂,你对那个男人做了什么?」
  一名男子如此问道,举起了携带的刀剑,逐步向我靠近。
  『剑。』
  那是人类为了杀死其他生物所制作的器具。
  持剑者挥舞刀剑,被砍中者皮开肉绽,骨碎筋断。
  没错,自从我离开了那个地方后,如同字面所述,我有着切身之痛的了解。
  我也已经大致理解到,这个世界已成为这群家伙的巨大住所,以及这群家伙是多么愚蠢的生物。
  「若不回答就视为反抗,加以整饬!」
  啊啊,真受不了。为什么到现在我还对这群人抱有「什么」期待呢?

  我闭上眼睛,让黑暗充斥整个视野。
  不知道多久没使用这个了。
  我记得在某个教会被迫假扮成「神」的那时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结果那次我最后也是什么都没得到。
  不,不应该这么说。
  一直以来,我总是会从这群人身上得到「轻蔑」和「失望」。
  尽管如此,这次我还是忍不住怀抱着无意义的希望。
  我睁开眼睛,看到男人在眼前挥剑的姿态。
  是打算夺走我的性命吧。每一个人都是这副德性。

  「『夺取』目光。」

  在我低声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男人突然停止动作。

  与此同时,来自男人身后群众的所有嘈杂声也全部消失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与我的眼神「对上」了。
  在眼前排开的是脸上全都转为恐惧表情的人们。大概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吧。可悲,愚蠢,没救了。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挥剑男人的想法突然流入脑中。

  啊啊,到现在我还是无法驾驭这个「窃取」,真是麻烦。
  不管怎么说,越是窥探人类的想法就越让人极度不愉快。
  假如我能巧妙窥视所有人的脑袋,应该会很方便。
  因为这样我就能轻易得知那个人有没有说谎。
  不过,这群人的脑袋里面装的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肤浅想法。
  所以「只读取想知道的事」终究是不可能的。
  那就像是要在广大的厨余堆当中,寻找一颗小石子的行为。
  面对全身无法动弹的男子,我出声询问:「你们叫我怪物对吧?」但对方并没有回应。
  一片寂静。
  每当事情结束后,造访而来的总是这份静寂。
  好冷、好冷,就像那段时光的寂静一样。我很讨厌这份寂静。
  我将目光转向宅邸,原本眺望窗外的肥胖男人已消失无踪。
  大概从什么地方溜走了吧。
  只要追过去威胁他,他或许会吐露一些事情,但我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心情了。
  我要持续这种事到什么时候呢?
  就像是明知道前方是无止尽的黑暗,不可能有光芒存在,仍是默默继续前进一样。
  没错,我早就已经知道了。明明早已知道仍是继续前进。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知道我是什么的人。』

  然而,每当我这么想,眼泪就会从眼睛里流出。
  然后脑袋逐渐被「我讨厌那样」的不理性字眼吞没。
  所以,我只能前进。
  因为若不那么做,就觉得自己会被思考压垮,甚至消失不见。
  但是我不会有结束。
  我已历经过无数次死亡的经验,但从未抵达终点。
  在眼前僵硬不动的男子,已经不再思考任何事。
  只是安静地存在那里。
  还不如变成那样,或许还比较轻松。
  什么也不用思考,只是持续地存在。

  回过神来,才发现泪水不停从眼睛流下。
  没办法止住眼泪,甚至无法顺畅呼吸。


  「呜……啊啊、啊……!」

  如果我的创造者存在的话,拜托快点出现!
  然后,让我就此结束。


  我一边祈祷着这些事,一边不停流泪,直到太阳下山为止。
  *
  夏季的风吹动树木,小鸟的呜叫声在新绿间回荡。
  因为昨晚下雨的关系,道路呈现湿滑难行的凄惨状态。
  只要踏出一步,脚就会陷入泥泞中。我只能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很难按照所想的前进。
  生长茂盛的树木,阻挡了大部分的强烈日照,不过缠绕于身上的热气仍可笑地夺走我的体力。
  没错,像这样取得身体,与各式各样的生物邂逅之后,我察觉到一件事,就是我压倒性地缺乏「身体能力」。
  稍微走几步路就冒出汗水,只要爬坡身体的关节就会发出惨叫。
  就连现在我也是全身不断冒出汗水,双腿彷佛快要断掉一样。
  不过我总算是来到这里了。移动两腿前进实在太过痛苦,打从刚才开始我的双眼就不断淌出泪水。
  不,痛苦就是痛苦。只要感到痛苦就会流出眼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应该不远了……」

  从刚刚便一直在使用的「夺取」,或许也是严重消耗体力的原因之一。
  不过既然这是项指标,就无法解除它。
  至少看来确实有向目标迈进,周遭生物的气息逐渐变得薄弱。
  「夺取」是项方便的能力。
  能够清楚知道什么人正在注视着哪里,也能将其目光强制转向自己。
  也就是说,只要善用这项能力,就能反过来知道「最不受人注目的地方」。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实在是很聪明的用法。

  没错,在最后一次遭到人类背叛的那天,我决定到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独自安静生活。
  虽然最初考虑过洞窟里面,但老实说,我已经厌恶黑暗了。
  我也仔细研究过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后来察觉到安静的地方大多都很暗,我感到非常愤慨。
  我已经受够暗处,不想再窝在那里了。
  然而,我也明白,在持续遭受人类蹂躏的这个世界,想在明亮地方过着完全的孤独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在经过种种考量后最终得出的想法,就是现在这个。
  使用「凝聚」找到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受人注目的地方。
  出乎意料地,那是在相当明亮的森林当中。
  老实说,来这里之前我也半信半疑,不过确实越是深入,生物的气息就越淡薄。
  彷佛只有那里空了一个洞一样,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里,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尚未抵达,不过光是那项事实逐渐变得明确,就让我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为了隐瞒,我特地为了渡海而搭船,结果搭到一半引起骚动被丢出船外,最后一边哭一边设法游到这里。
  途中不知道溺水了几次。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要是发现这里到处都人山人海,就算是我也会放火烧了这片森林吧。
  我持续前进,就在前方无路可走,而且连鸟鸣声也逐渐听不见时,视野的前方看到了稍微开阔的场所。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我自然而然加快脚步前进,踏入的那个空间所具有的氛围,令我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那是个彷佛被世上所有人遗忘一样,只是持续存在的空间。
  有意识的生物全都避开这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简直太完美了……!」

  我感受到心脏已许久未曾这檬激烈鼓动。这里比想像中的还更安静、明亮、舒服。
  大小大约是一间屋子的范围吧。就连这小而舒适的感觉,也令人越发中意。
  我拨开短而茂密的杂草,站在空地中央,与无机质的寂静不同,令人舒服的宁静充斥在耳中。
  「决定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的容身之地。」
  仔细想想,自从有了这个身体以来,我从来没有定居于某处过。
  哎,毕竟一直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要说理所当然的确是理所当然。
  不过一旦这么决定后,就想要一个住所。为了长久定居此地,即便我的要求不高,但希望至少能有个屋顶。
  毕竟被雨淋湿,全身会冷得打颤。我很不擅长应付那个。
  「屋顶啊。房屋……感觉无法靠我自己一个人做,但是只有屋顶也……」
  这时刚好发现这空地中央有个可以坐的石头,我在那里坐下,开始动脑思考该怎么办。
  因为是一个人生活,所以不需要太过大型的家具,但是必须要有能遮蔽风、雨以及太阳的东西。
  首先果然是日照的防护。不管怎么努力挣扎,终究还是敌不过酷热。屡战屡败。
  既然这样,果然需要某种程度的建材。搬运过来吗?不不不,不可能。太辛苦了。可是,我讨厌寒冷也讨厌炎热。
  就在我思索着种种事情时,突然注意到气温下降了许多。

  似乎不知不觉间已变成晚上了。
  在我思考事情时,总是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一直以来始终改不掉这个坏习惯。
  常常一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过了好几天。
  时间在自己意识到的感觉之外流逝,总让人觉得彷佛只有自己被世界遗漏一样,我不太喜欢。
  不过,再怎么说,我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陷入思考后,等注意到时,世界几乎全部改变那么谤张了。
  不过一直烦恼着住处的问题,事情也不会有进展。
  如果可以,当然极力希望避免,不过看来除了自己动手之外别无他法了。
  「看来只能自己做了吗……?」
  「做什么?」
  当然是盖房子啊。
  哎,也不需要盖得多气派,但至少要达到宽敞舒适的程度……

  想到这里,我以惊人的气势从岩石上滚下来。
  我十分惊慌地抬头一看,只见我之前坐着的岩石旁边,站着一名一头白发的男子。年龄大约是人类的十六岁左右。
  外观显得有些肮脏,但看那服装恐怕不是私人物品,大概是士兵之类的吧。

  不过,那种事怎样都好。
  最重要的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居处竟然就这么被人冒失地闯进,害我吓了一大跳,而且还被看到我跌了个大跤的丑态,简直让人怒不可遏!
  「你……做好觉悟了吧?」
  我站起来,把手指关节弄得喀啦喀啦作响,对着男子做出恐吓。
  我当然完全不打算使用发出声响的手指。以物理角度来说,我脆弱得连人类的小孩都赢不了。
  「啊,吓到你了?抱歉抱歉。哎呀,因为我看你好像很认真地在思考,结果突然间开始自言自语,觉得实在很有趣就忍不住……」
  面对脑袋迟缓的男子的态度,我气得紧握拳头颤抖。当然我并不打算使用这个拳头。
  「哪里有趣了,别开玩笑!我现在可是为了在这建造自己的住所而拚命耶!赶快给我闪一边去!」
  我怒吼大骂,不过即便面对这样的叫嚣,男子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这样啊这样啊。建造住所啊~~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协助你任何事喔!」
  这家伙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我刚刚是叫他「闪一边去」吧?
  嗯,我的确是那么说了没错,而且带着很强烈约敌意。
  但是这个满脸傻笑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难以理解。
  「别说傻话了。反正你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吧?总之快点给我消失。」
  至今也有很多人像这样说要提供我协助,但到头来全都是企图利用我的家伙。
  这家伙大概也是那种人吧。谁会相信这种人啊!
  「咦咦?不不不,没那回事!虽然我确实想过如果能在附近看着你的话一定很开心,不过绝对没有突然就想那些违背良心的事,那实在太……」
  男子说完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这家伙搞什么?是不是脑袋哪里不太对劲啊?

  以这家伙的言行,如果是企图害我,未免也太过笨拙了。还是他想藉此让我掉以轻心?
  而且「想看着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管那句话具有什么含意,反正这家伙一定也像至今遇到的那些人类一样,打算对我说些可疑的事吧。
  「我无法相信你。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被人们欺骗,事到如今要我相信还比较奇怪吧。」
  「唔……那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相信呢?只要能帮上你的忙,我什么都愿意做。不需要回报。不然从现在这个瞬间开始,你说什么我都照办。」
  男子这么说,用鼻子「哼」了一声。
  原本想回他「是吗?那么你现在马上给我消失」,但反正都这样了,我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
  嗯,虽然是有些坏心的想法,不过事情若进行顺利,这家伙应该也会就此消失。
  「……你说什么都愿意做吧?」
  我小声说道。
  「咦?当、当然啦!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我不理会笑逐颜开的男子,走到适当的地方伸手指向地面。
  「什么?指着地面是……」

  「在这里盖一间房子。」

  听到我的话,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掉,然后开始冒出大量冷汗。
  「你没听见吗?我叫你在这里盖一间房子。」
  照理说应该不可能没听见,不过我还是重复了一次。
  「我盖!」
  「然后盖好马上离开。如果做不到,现在马上……」
  「我就说要盖了!」
  嗯,那种事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办到。等这家伙消失,我再自己慢慢……

  「……啊?」
  「你没听到吗?我要盖一问房子给你看!为了你,这点事算不了什么!」
  语毕,男子露出笑容。
  不过他虽然满脸笑容,但从现在仍不停冒汗的样子来看,应该是相当逞强地说出刚刚那一番话吧。
  看样子这家伙的脑袋真的不太对劲。
  一个人盖房子?他知道那需要多少建材,耗费多少劳力吗?
  基本上,这家伙具备那方面的知识吗?就算有好了,我还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书行举止是怎么回事。

  ……不,他该不会只是嘴巴上这么说,实际上有什么企图吧?
  我带着怀疑直盯着男子,只见他突然不好意思地脸红,搔了搔头。

  这家伙只要一害羞就会用右手搔头呢。又增加了一项无意义的情报。
  「……那好,如果你有办法就做给我看吧。这段期间我会监视你。」

  我语带嘲讽地说道。只要在一旁监视,他应该也无法搞什么花样。
  反正他应该半途就会放弃了吧。看着这家伙夹着尾巴逃走的模样,倒也挺有趣的。
  「你、你愿意看着我吗……?」
  男子一边说一边露出非常开心的表情。
  老实说,对于这家伙屡次出现的难以理解发言,我渐渐觉得不太舒服了。
  无法理解。虽然考虑过干脆窥视他的脑袋,不过要窥视本来就令人感到诡异的这家伙的脑袋,实在有些反感。
  「那么,我会从明天起开始努力的!……呃,你叫什么名字?」
  「你说名字?我没有那种东西。」

  『名字。』

  人类在认识彼此时使用,是种类似记号的东西。
  人类给予出生的孩子具有含意的名字,而孩子一辈子都以那名字自称。
  不过那是人类之间使用的东西,我与那种东西无缘。
  「是吗?没有名字啊……那么就只有我报上名字吧。我叫TSUKIHIKO,请多多指教!」
  TSUKIHIKO吗?
  真是个笨蛋。就算报上名字,对我来说人类就是「人类」。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告诉我名字是想做些什么呢?
  即使试着思考这些,但眼前的这名男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打算对我要求些什么。
  真是令人不快的生物。
  不过,以「令人不快」或「无法理解」做为结束,实在令人有些不甘心。
  好吧。那么我就来理解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咀。

  「那么可别逃走喔,『人类』。」

  听我这么说,TSUKIHIKO双眼没有一丝阴霾,闪闪发光地回答:「那当然!」


  CHILDREN RECORDⅣ
  这是地狱。
  关于这方面有诸多说法,不过至少这段路程我只能如此形容。

  「你要累到什么时候,SHINTARO!」
  KIDO将途中买的运动饮料喝完,然后对着躺在正下方的我说出这句话。
  「拜托饶了我……我快死了。」
  从我躺着的草皮上飘来夏天清爽的气味,并逐渐充斥鼻腔深处。
  或许也是因为这里在树荫底下吧,总觉得感受得到一种夏日风情。
  「青草味好讨厌……」
  「浑身呕吐味的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还不是因为你在那说什么『预防中暑!』猛灌碳酸饮料才会变成那样。」
  面对KIDO尖锐的吐嘈,我只能做出「阳形成的心伤一阵刺痛!」的反应。
  就算她那么说,但对碳酸爱好者来说,碳酸饮料就是生活用水。要补充水分,仰赖碳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真要说起来,都是因为刚刚一票人跑进连名字都没有的茂林里的关系。
  「不、不要那样说啦!请小心对待我!」
  「唔,抱歉。话说回来,因为以前来过所以一时太大意,不小心花了太多时间。」

  从秘密基地最近的车站搭电车到这大约花了一小时。
  再从那里徒步走了约两个半小时。是段足以杀死尼特族的残酷路程。
  所以会呕吐个一、两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和碳酸都没有错。一切都是夏天的错。
  虽然是夏天的错……
  「呐,KIDO。虽然是借来穿的,不过没有比这更像样的衣服吗?」
  我一边指着身上穿的登山服,一边问道。
  「是你自己说『不想弄脏运动服』的吧。而不巧的是,我不知道有什么衣服比那还要更适合登山。」
  KIDO这么说道,并在横躺在地的我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不,话虽如此,炎炎夏日穿着如此重装备,到底是怎样啊?
  至少挑件轻薄一点的衣服……
  我稍微试想了一下,不过想到这是由一个穿着长袖连帽外衣脸色也丝毫没有改变的人所做的选择,就觉得不管说什么应该都是白费力气了。
  「……话说回来,MARI还真是住在很不得了的地方耶。周遭什么都没有吧,吃饭之类的怎么办?」
  「我也曾这么想然后问过她……不,不可能。」
  KIDO一边说一边按住头。照那个样子来看,可以很容易想像到MARI说出了不可思议的回答。
  「也就是说~~该不会……」
  「啊啊,好像不用进食,不过似乎会喝些东西。MARI刚到秘密基地时,对普通食物感到非常惊讶……」
  MARI越来越充满谜团了。住在这种地方还不用吃饭,一个人生活超过一百年以上。这不叫谜团,那什么才叫做谜团啊。
  「我怀疑MARI其实是仙人。」
  「啊啊,我也正好这么想呢。话说天气这么热,实在很没辄。」
  草木生长茂盛的森林中心。
  不,一路穿越曲折蜿蜒的复杂道路,让人甚至搞不清楚这里是否为森林中心,在道路尽头的MARI家门前,我和KIDO聊着这些话题,头脑一片混乱。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进去也不是办泫吧。」
  「MARI说要整理房子所以叫我们先在外面等,这也没办法吧。」
  明明是超乎常轨的现状,为什么只有此刻会产生一种「去女孩子家玩」的错觉啊。
  如果是平常,说不定心脏会因此鼓动得非常厉害,但老实说,现在要变成那样,气氛压倒性的不足。

  放弃地想说干脆睡个午觉好了时,KONOHA凑过来的脸映入视野。
  「怎么了?」
  「啊,那个……」
  离开秘密基地时,基于「万一必须带些什么回来」的理由,让KONOHA背了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来的途中MARI毫不客气地往里面塞入一些饮料之类的,结果KONOHA完全变成负责拿行李的。
  呃,对于昨天做出惊人举动的这家伙来说,这点小事应该不算什么,不过还是觉得有点良心不安。
  「不,就是这个……」
  KONOHA从登山包拿出一罐饮料递给我。
  「因为你从刚才就很不舒服的样子,想说不知要不要紧。」
  面对突如其来的体贴,我瞬间反应慢了一拍,但发现那是KONOHA的善意表现后,便开心接下。
  「喔,谢谢。你也注意要随时喝点饮料喔。」
  话才说完,KIDO便指着我说:「喝太多就会像这家伙一样,还是适可而止就好。」
  「啊啊啊啊!拜托饶了我吧!我很在意耶!」
  「喔喔,是吗?抱歉抱歉。」
  KIDO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是过分至极的对待方式。尼特族是一种纤细的生物,只要发生一点小事身体就会出状况。应该可以再对我温柔一点吧?

  就在我们这样吵闹之时,MARI突然「啪」的一声打开玄关的门。
  「抱、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已经可以进来了!」
  MARI只露出脸来,她挂在脖子上像是坠饰般的钥匙发出「锵」的声响,说完后她便再次把脸缩回去。
  看样子是收拾好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终于要进入主题了。
  「好,那就进去吧。」
  我站起来这么说,此时KIDO也起身,大大伸个懒腰说:
  「要是能有什么新发现就好了。」
  总之,这次的目的是关于眼睛的能力,以及MARI的身世之谜。如果能进一步取得关于「那个世界」的情报更好。
  至少,若能得知MARI的身世,或许我们也能产生一些新的想法。
  「不知道能不能知道HIYORI的下落?」
  我将手放在门上正打算进屋时,站在身旁的KONOHA微弱地说出这句话。
  「唔~~关于那方面情报实在太少了,所以也无法下定论……不过希望至少能找到些提示之类的。总之,先找找看吧。」
  我轻拍KONOHA的背如此说道,只见KONOHA也点了点头。
  「打扰了~~……喔喔……」

  打开玄关的门后,眼前是彷佛娃娃屋放大成实物大小般的空间。
  整个屋子被书柜所围绕,密密麻麻的古老书籍淹没屋内。
  「这是一间气氛很好的房子呢。」
  我四处环视室内,如此说道,MARI不知是高兴还是害羞,扭扭捏捏地看着地板。
  「妈妈说,这个房子是爷爷盖的。」
  「爷爷一个人盖的吗?呃,这怎么可能。对吧,KIDO?」
  我一边说一边看向在我之后进屋的KIDO,KIDO此刻露出了至今我从没看过的熠熠生辉表情环视屋内。
  「……你以前不是来过吗?」
  「不!那时我没有进到屋内!话说回来,这房子真棒耶……真羡慕你,MARI……」
  看到KIDO露出这最高等级的反应,MARI书羞地回应:「嘿嘿,谢谢。」
  MARI在放置于窗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说着:「好久没回来了呢。」并眺望窗外。
  「SHINTARO,我真的很想住在这里耶。」
  KIDO转过身,态度坚决地说道。
  「住、住这里的条件太严苛了吧?」
  听到我这么说,KIDO开始念念有词:「不,可是……」「要想办法解决食材……」
  另一方面,KONOHA一脸认真地物色书柜上的书。
  怎么,比起团长,这家伙更认真地在进行活动。
  KONOHA看了一阵子,突然把手伸向一本书。他发现什么了吗?
  KONOHA马上转头询问MARI:「可、可以让我看这本书吗?」
  「咦?嗯,可以随意翻看没关系喔。」
  「谢谢!」
  话才说完,KONOHA立刻啪啦啪啦地翻起拿在手上的书。那表情与平常截然不同,显得相当认真。
  「喂、喂。是不是找到什么了?」
  KONOHA或许是精神相当集中,即使出声询问,他也完全没有停下正在翻页的手,眼睛专注地盯着书页。
  在意内容的我跑到KONOHA的身旁。看到KONOHA翻开的书页瞬间,我终于理解这家伙为何会变得那么认真。
  「你、你,这是……」
  「嗯,吓了我一跳呢。」
  翻开的书页上画着一只巨大的龙。图画旁边以手写体的英文写着注释,但KONOHA注视的看样子是那张龙的图画。
  「……超帅的。」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对这家伙抱持期待的我是笨蛋。
  不,本来就不可能这么简单便找到什么线索。明知道这点却忍不住情绪亢奋的我,实在相当白痴。

  在我垂头丧气之时,这次换成KIDO轻拍我的肩膀。
  「SHI、SHINTARO,我找到不得了的东西了。」
  我一边心想「这次又是什么」一边转过头,只见KIDO手上拿着像是素描簿的东西。
  而且封面选用黑色粗体字写着「秘密」两个字。
  「喂喂,这是……」
  「嗯,看来,那家伙似乎做了相当不得了的事……」
  KIDO这么说道,慢慢地翻开封面。
  翻开的页面上,以相当前卫的画风,画着像是MARI的少女拿着剑四处奔波的模样。
  或许是某个国家的勇者吧?从头戴皇冠的模样看来,也像是名王族。
  接着继续往下翻页。
  然后这次看到MARI跨坐在手臂很粗、像是龙又像是蜥蜴的生物上。
  恐怕正准备把剑刺向那疑似龙的生物吧。
  不知为何MARI的手臂与剑融合在一起,那是受到什么诅咒吗?明明在战斗中,MARI那满脸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
  翻开下一页。
  下一页描绘着MARI激烈跳舞的姿态。
  是为了庆祝打倒之前那只疑似是龙的生物的庆功宴吧。
  不,仔细一看,刚才的那只龙也和MARI一起跳舞。明明用剑刺入对方身体却得以和解,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交涉术啊?
  KIDO打从刚才开始,每当翻页就会噗嗤地笑出来,现在已经到了呼吸困难的地步了。从结论来说,这本素描簿似乎完全帮不上忙。
  「呀啊啊啊!那个不能看!」
  原本望着窗外的MARI,发现我们正在观看这本素描簿的瞬间,脸色铁青地跑过来。
  「抱歉……MAR………呵、呵呵……」
  KIDO大概相当中意这本冒险故事,只见她抱着肚子几乎笑倒在地。
  「这、这个只是涂鸦本嘛!所以、那个……啊啊啊!好难为情!」
  MARI用双手捣住脸尖叫。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她垂在头部两侧的头发看起来好像在抖动。
  「把自己做为主角,感觉还真了不起呢。」
  我不小心说出这句话,结果KIDO激烈地噗嗤笑到快昏过去。
  MARI再次「啊啊啊啊啊啊!」地尖叫出声。
  有这么彻底揭开黑历史的事例吗?
  MARI一定觉得很辛酸吧,希望她能够茁壮成长。
  在那之后,KIDO姑且先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调整呼吸。
  但是她脑中似乎持续回想起那些画面然后不断再次笑出来,让MARI每次都发出「讨厌啦啊啊」的悲痛叫声。

  「欸,MARI,有没有类似日记的东西啊?」
  无论如何,还是必须认真找寻线索,于是我向MARI开口询问,结果MARI狠狠地瞪向我说:
  「没有比那更奇怪的东西啦……!」
  「嘎啊啊,我不是说你的啦!比如你妈妈的日记之类的,我想说搞不好有记录一些重要事情。」
  听到我这么说,MARI大概是发现自己搞错,于是停止瞪我。
  「嗯~~……啊,妈妈好像有写日记……」
  「真的吗?那放在哪里?」
  听到我的询问,MARI说:「我记得妈妈好像很重视那本日记,但放在哪呢……?」然后开始思考。
  「呃,好像是书柜上面……?」
  「书柜上面吗?听到了吗?KONOHA!l
  听到我的话,KONOHA回答「唔、嗯!」然后开始一个一个搜寻书柜上方。
  不过似乎迟迟没有找到。
  KONOHA看完最后一个书柜后说声:「没有耶~~」
  「不是在书柜上面……」
  「喂!好像搞错了!KONOHA!」
  听到我这么大叫,KONOHA回答:「知、知道了!」然后停止搜寻。
  「呃……庭院……」
  「KONOHA!是在庭院!」
  听到我的话,KONOHA回了句:「知道了!」便快速冲出玄关。
  「……也不是。」
  不出所料,似乎不在庭院。抱歉,KONOHA,之后我会请你喝果汁的。
  MARI仍在念念有词。假如日记真的存在,其实有个值得怀疑的地方。
  「MARI,你脖子上那个坠饰是家里的钥匙吧?」
  「咦?嗯,是啊。原本是妈妈的……」
  MARI拿起坠饰,钥匙发出「锵」的声音。
  没错,会发出声响,便代表挂着两把钥匙。
  比家里钥匙明显还小的钥匙。看起来家中的入口只有一个,而且那应该也不是家里的备用钥匙。
  事情很简单。放眼望去,这个家中有钥匙孔的家具,只有放在书柜之间的小桌子。
  「另一把是那边臬子的钥匙吧?日记会不会就放在那张桌子里面……」
  不,果然还是不太可能。
  就算是MARI,如果日记放在这么容易发现的地方,应该不至于烦恼到这个地步。
  看来日记应该不是放在那张桌子里面。
  不过,这么一来,到底会放在哪里……
  「咦?」
  MARI听到我这么说,交互看着手上的钥匙与小桌子几次,然后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说道:

  「我完全没发现……」

  「咦……」

  啊啊,这孩子一百年来到底在做什么……这想法闪过脑袋,不过这么说来,这孩子是会与打算刺杀的龙一起疯狂共舞的类型。
  应该有些凭我的感觉也无法理解的部分。
  总觉得有种半是期待落空的感觉,无意间往窗户的方向看去,结果有个以惊人气势冲过去的白色人影瞬间映入眼帘。
  啊啊,得快点叫他回来才行呢。在我这么想的短短一瞬间,MARI紧握钥匙,哒哒哒地往小桌子的方向跑去。
  「……那家伙晚一点再处理应该没关系。」
  抱歉,KONOHA。虽然预算有限,不过下次我会请你吃饭的。
  就在我心不在焉想着这些的同时,KIDO终于恢复正常的呼吸。
  「……呼。真是抱歉,SHINTARO。我已经没事了。」
  啊啊,我这里都快结束了呢。我在心里如此喃喃自语。
  原本趴着不停抽搐的KIDO,现在已经差不多恢复正常了。
  虽然感觉有些憔悴啦。
  「不,其实我也觉得那小桌子有点可疑。哎呀,真不愧是SHINTARO呢。」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会觉得她只是笑到不支倒地,根本没帮上什么忙,难道是我想太多了吗?
  「……哎,如果能从那本日记上找到什么收获就好了。」
  至少关于MARI的身世,从日记着手应该会比询问当事人更有成果。
  那会不会戍为与眼睛的能力……甚至是和「那个世界」相关的连结呢……
  至少我抱持莫大的期待。
  任何一个环节都可以。即使是细微的情报,也可能成为连系一切真相的关键。

  「喀!」清脆的声音于屋内响起。
  「SHINTARO!找到了!」
  MARI一边说,一边双手高举起深蓝色像是辞典的东西。
  以日记来说,那给人相当厚重的印象。
  MARI再次哒哒哒地跑回来,把拿在手上的日记「咚!」一声放在桌上。
  其外观像是会出现在RPG等作品当中的魔法书一般,凑近一看发现日记散发着一股惊人的压迫感。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的物品呢?
  根据MARI的说法,这至少使用了几百年,不过实际上又是如何?
  背后突然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KONOHA步伐蹒跚地走回来。
  「抱、抱歉……没有找到。」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假如能够听见良心受伤的声音,此时绝对是轰隆作响。
  「啊、不,那个……」
  就在我语无伦次之时,KONOHA的视线落在放于桌上的日记。
  现场再次陷入一片紧张气氛。
  「啊,原来找到了。太好了……」
  不过,KONOHA如此说道,并露出安心的表情。
  啊啊,这家伙真是超级好人……
  这样心想的同时,内心也产生了深深的反省念头。我一定要请他吃饭。
  「总而言之找到了,那个,MARI,这与其让我来看,还是由你来看会比较好……」
  再怎么说,随便让别人看亲人的隐私内容,我想绝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不过,听到我这么说,MARI回答:「没关系,如果能因此稍微减轻大家的痛苦,相信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大家的痛苦。这正是这个团的所有人所共通、发生的一切。
  如果要问「知道真相后幸福就会回来吗?」答案或许并非如此。
  只是,假如能藉此开拓出前进的道路,我想这个团的成员一定都必须知道「真相」。
  「好吧。那就来看吧。」
  有着厚重份量的日记封面上没有写上文字,只有深蓝色在眼前展开。
  其他三人为了一起阅读日记而聚集在我身边。
  我等待大家准备就绪后,终于翻开封面。
  ※
  如果我们是「一般」承蒙上天眷顾的人类,一定无法明白这本日记的内容。

  何等的深奥,何等的悲伤。
  里头记载着持续思考些什么的生物,那不可思议的「人生」。
  翻开书页的触感,我直到现在都还无法忘记。
  相信我未来也一定不会忘记她们的事。
  当时翻开封面的我,无从得知之后发生的事,只是将存在那里的「名字」念出来。


  『AZAMI。』

  死神RECORDⅢ
  第一千零一十四天。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雨势不见减缓,依然持续浸湿生长茂密的树叶。
  季节改变,气温虽然稍微升高,不过接连的坏天气让心情跟着受影响。
  眼前降下来的雨沫,每次掉落一滴就弹起青草的香气,又一次把夏天的气味送进鼻腔。

  「……那家伙的神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在一个劲地下个不停的雨里,我的家正在建造当中,外观虽不好看但也逐渐开始展现出其全貌。
  我今天也不厌其烦地持续看着在一堆随意堆放的建材与作业工具中,一个劲地傻笑并卖力工作的男子。
  「雨势这么大耶?一般都会休息吧。明明是受伤也不会马上复原的虚弱人类,那家伙对自己也太有自信了。」
  我在离是我家的预定地有些距离的地方,临时搭建的「最低限度遮风挡雨的穷酸简陋小屋(附浴室)」中,独自喃喃自语。
  打开附设的窗户,盘腿而坐看着那家伙,已经成为我每天的功课。

  照这个样子来看,距离完工应该不远了。
  一开始明明是根本不知如何盖房子的毛头小子,现在则能独当一面地四处奔走,实在令人相当愉快。
  哎,那些当然都是归功于我的力量。
  虽然我当初骂他个狗血淋头,但因为他哭着跑来问说:「你知道怎么盖房子吗?」那样子实在太可怜了,所以我忍不住教授他盖房子的知谶。
  由于是我亲自指导,所以我的家理所当然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成形。
  话虽如此,靠着自己的力量砍伐如此大量的建材,并搬运、组织起来,那家伙以人类来说,算是相当有毅力的人。
  虽然屋子盖得很难看,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开始这件事已经经过三年了吧。
  对以往的我来说,这简直是一吹就会飞走的短暂时间,不过多亏那家伙的危险性,这三年间感觉相当漫长。
  不,我并没有要保护他的意思。
  发现他是相当好用的家伙后,若是在盖好房子前就累垮也未免太可惜了。只有这样。
  基本上他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等这个家完工,他应该会遵守当初的约定,从我的面前消失吧。

  这么一来我就可以一个人在那间屋子悠闲度日了。哎呀,三年前的我还真是想了个好办法呢。

  就在我双手环胸,点头称赞着当时的自己时,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回过神来,发现雨势似乎增强许多。
  这时候太阳差不多快下山了。那家伙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就在我这样心想时,TSUKIHIKO果然不出所料地马上回来了。
  看到他全身如预期般地沾满泥泞,我一如往常地感到嫌恶。
  「哎呀,今天进展了很多喔。我想应该再过不久就能完成。怎么样?变得很不错……」
  「好脏。去洗澡。」
  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浴室,只见TSUKIHIKO说句:「啊哈哈,说得也是。抱歉抱歉。」便慌慌张张地往浴室走去。
  虽然说是临时搭建的小屋,不过这里也有差强人意能使用的地方。
  由于TSUKIHIKO当初提案说:「我先做个可以让你好好看着我的地方喔。」所以最初诞生了个只有屋顶的东西,之后才慢慢增建成现在的模样。
  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过去他提说要盖自己过夜的地方时,我也曾经为此而大骂,不过他以「这样会比每天从山脚下过来的建造速度快上许多」的理由让我勉强答应,所以那家伙如今也算是半个住在这里的人。
  算了,反正没有害处,而且盖房子的作业进展也确实变快了。虽然有些地方令人无法接受,在完成前我决定允许他这么做。
  没错,在完成之前我要忍耐。
  只要房子盖好,我就能获得独自的容身之处。只要忍到那时就好了。

  ……话说回来,连洗澡水都帮他烧好,我似乎对他太好了。
  不,如果他不小心病倒的话会很麻烦。而导致房子无法完成更是麻烦。

  我的这些思绪,被浴室传来的一句:「谢谢你帮我烧洗澡水!我很高兴喔!」全给打乱掉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天。
  持续许久的雨停了,终于感受到夏天的气息。
  我躲避着毒辣的日晒,把TSUKI』)Ko带来的水桶装满水,让脚浸在里面踢水。
  「喂~~那边有点歪掉罗~~」
  听到我的呼喊,TSUKIHIKO用力挥手表示回应。
  TSUKIHIKO今天也默默进行着建筑我家的作业。今天看来是屋顶上的作业。
  明明一连好几天在这种大热天底下工作,不过那家伙却没有因此晒黑,白色的肌肤与黑色屋顶形成对比,显得特别醒目。
  不知道是遗传还是什么原因,那么年轻却居然连头发都是白的,真是不可思议的家伙。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我明明是提醒他屋顶有个部分稍微露出来,那家伙该不会误会成我在声援他了吧。
  只见他露出笑容挥着手,完全没有要修正的迹象。
  「喂~~不是那样!看你的脚下,脚下!」
  TSUKIHIKO似乎终于察觉到我是想要传达些什么,稍微探出身反问:「咦?你说什么?」
  我渐渐对这令人焦急的对话感到不耐烦。讲一次还听不懂吗?那个白痴。

  「所以说看脚下……啊!」

  我如此大叫的瞬间,TSUKIHIKO在屋顶上的身体突然摇摇晃晃地失去平衡。
  就这样失去支撑的TSUKIHIKO,身体掉出屋顶外,被抛于半空中。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状况,我几乎停止思考,不过我仍是让脑袋全力运转。
  怎么办?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动用什么力量……不,不行。在这种状况之下,我没有能够帮助TSUKIHIKO的能力。
  刹那间——那一瞬之间脑袋被各种思绪给淹没。
  然而,我却想不到任何一种能从这个距离有效救援TSUKIHIKO的方法。
  TSUKIHIKO的身体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从我这边看不到的死角,消失于屋子的另一侧。
  心脏简直就要停止了。
  那个高度。不管是怎么掉下去的,恐怕都会危及性命。
  我弄倒装了水的桶子,往TSUKIHIKO可能掉落的方向冲了过去。
  希望至少是从脚落地……
  但是烙印在视网膜上,TSUKIHIKO的最后姿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从脚掉下去的样子。
  「TSUKIHIKO!」
  我弯过房子的转角,环视地面。

  但,那里却没有看到TSUKIHIKO的踪影。
  在我思考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头上率先传来愚蠢的声音:
  「哇啊,好危险。嗯,怎么啦,AZAMI?」
  我抬头一看,只见单手悬挂在屋檐一角的TSUKIHIKO。
  看到脸上依旧挂着傻笑的这名男子,比起安心之类的情绪,一股愤怒的感觉更快地涌了上来。
  「开什么玩笑,这个笨蛋!像你这么脆弱的生物,为什么还那么不小心!」
  面对我的怒吼,TSUKIHIKO挂着笑容,脸色变得铁青。
  「咦?」
  看那个样子,他似乎搞不懂自己为何无缘无故挨骂吧。
  我无论如何就是想对他大骂些什么而张开口,但种种情感满溢而出,使我无法如愿地编织出话语。
  结果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你是白痴啊!」这般幼稚拙劣的话。
  我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背对TSUKIHIKO:
  「重新把水倒进桶子。还有……今天不准再爬上屋顶了。」
  听到我的话,TSUKIHIKO慌张地回应:「知、知道了!」

  不愉快。
  非常的不愉快。
  最不愉快的是,对于因为这种程度的小事就吓出一身冷汗的自己感到生气。
  而且回去之后还发现装在桶子里的水全没了。真的让人非常气愤。
  今天一整天我都不要开口跟他说话了。这么一来,他应该会很沮丧。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很痛快,怒气也因此缓和下来。


  第一千零五十八天。

  「好慢……!」
  令人心旷神怡的夕阳景致。
  吹过来的风相当舒服,搭配着夕阳混合成舒适的温度。
  「说什么因为没食物了所以回家拿。那家伙到底跑去哪里的家拿了?」
  与眼前鲜明的情景完全相反,我的心中乌云密布并发出轰隆声响。

  自从TSUKIHIKO说:「因为没食物了所以我回去拿,白天就会回来。」而离开这里后,到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TSUKIHIKO从家里到这里总是花费大约三个小时往返。
  即使花上比较久的时间,也都是下雨或是雪地较难行等等理由明确的情形,最重要的是他就算晚回来,至今也不曾在太阳下山后都还没回来。
  在想着那些事之时,暮色渐渐染成深蓝色。
  夕阳像是在嘲笑自等的我一样,在转眼之间消失,结果入夜后TSUKIHIKO仍然没有回来。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昨天还大肆炫耀说『再过一个礼拜就能完成了。不是吗?」
  我靠着小屋的外围墙壁,抱着膝盖抱怨着。
  虽然远方传来了细微的虫鸣声,不过这地方还是一如往常没有生物的气息。
  只有胸口的鼓动形成强烈对比,听起来格外大声。
  他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不,仔细想想这的确也没错。一般持续往返这种森林的人,会避走夜路是理所当然的。
  比如说,原本想在下午出发,但判断走到一半夭黑会很危险,于是改成隔天早上再出发。这么一想,其实相当合理。
  或是因为天气太好,途中在什么地方小睡片刻了也说不定……
  不,那样有点危险。
  那么,回到家之后,因为阳光太舒服而不小心呼呼大睡的情形又如何呢?

  我在黑暗之中,继续像这样擅自列举着TSUKIHIKO没有回来的理由。
  「唉,今天早上就会回来了吧。」
  ……
  「不,说不定再过不久,他就会慢吞吞地出现。」
  ……不,终究只是希望论。
  只不过是我希望是那样的妄想。
  如果要说合情合理的原因,脑袋中早已浮现出比那更好的理由。
  为什么我要像是在掩藏那项理由一样,列举出一些微薄至极的希望论呢?
  一旦察觉这件事,现实的想法终于在脑中扩展开来。

  「逃走了吗?」

  仔细想想,这是最合理的理由。
  毕竟没有收到等价报酬,三年来持续在这默默盖房子其实才比较「异常」。
  老实说,我搞不懂那家伙为什么会一直待在这里。
  虽然已经不再存有「其实他想要骗我吧?」的想法,不过那家伙的行动原理依然是难以理解。
  ……这么说来,一开始他似乎说了什么。是什么来着?
  当时听到后觉得相当令人不快,所以那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我记得……

  『如果能在附近看着你的话一定很开心。』

  想起这句话的瞬间,心脏像是被紧紧揪住一样。
  感觉脸颊发烫,呼吸困难。
  那家伙居然说出这么难为情的话……!
  他是白痴吗?
  不,应该说……

  「……他喜欢我吗?」

  话才说出口,感觉就好像快发狂了一样。
  不不不,不可能。那傍伙可是人类啊。说到底和我是不同种族的生物。
  不过那家伙是男的,至于我……恐怕是女的吧。
  男人会想要「凝视女人」之类的,说穿了就是那么回事吧。
  这个想法在脑中如葛藤般纠结苦恼,口中不由得发出「呜啊啊……」有气无力的声音。
  他还说过什么其他话语吗?
  快点想起来,应该还说了什么。一定有说了什么没错。
  是什么呢?我记得他的确说了更不得了的话……

  『从现在这个瞬间开始,你说什么我都照办。』

  我无法忍受地以惊人气势站起来。要是不这么做,总觉得心脏可能会因此爆裂。
  呼吸加快,头脑发晕。
  我是笨蛋吗?
  那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早已清楚地说出待在这里的理由了。
  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那家伙喜欢我。

  「也、也就是说,在这之前一切都是……」
  察觉到这点的瞬间,我终于理解那家伙三年来持续待在这里的真正意思,甚至到了难为情至极的地步。
  「当时的那个也是这个意思吗……?不,所以那个时候也是?啊啊啊……他是白痴啊!」
  不,不管怎么想,白痴的人都是我。
  理由实在太过单纯,反而说明了一切。
  如今只要稍微想起那家伙的脸,脸便几乎要喷出火来。

  总之大致回想一遍,几乎差点昏过去后,我终于恢复了冷静。
  调整气息,反覆用力深呼吸。
  鼻子吸进夜晚的凉爽垒气,感觉发热的身体从内侧逐渐缓和下来。
  「……快点回来,笨蛋。」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对一个人独处感到痛苦呢?

  等那个笨蛋回来,再对他稍微抱怨几句吧。
  因为他是个就算那样也会感到高兴的奇怪家伙。


  第一千零五十九天。
  好久没有这样哭个不停了。
  严格来说,因为到了早上TSUKIHIKO都没有回来,才会从那附近渗出泪水。

  「好了,别哭了。我完全没事,好吗?」
  虽然TSUKIHIKO一边说一边企图安慰抱着膝盖哭泣的我,不过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不,谁会想到他会全身伤痕累累地回来呢。
  等待的人突然以那种模样出现,我才会吓得哭出来。
  「哎呀,这么晚才回来真的很抱歉,因为遇到了有点麻烦的事。」
  TSUKIHIKO这么说并露出微笑,搔了搔头。
  这家伙浑身是伤还在笑些什么啊。他是白痴吗?

  「……为什么全身伤痕累累?」
  总算止住泪水的我开口询问,这时TSUKIHIKO明显露出动摇的表情。
  虽然他急忙装出笑容,不过那反应早已被我看穿。
  「怎么,难道是不能对我说的事吗?」
  「啊啊,不!不是这样的。只是……」
  对于TSUKIHIKO暧昧不明的态度,我吸着鼻子催促他:「好了,快说。」
  脸色铁青的TSUKIHIKO身体震了一下,然后大概是认命了,先是轻轻叹了口气,开口说:
  「那个,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相遇时的事吗?就是你在思考事情时,我向你搭话……呃,怎么了?」
  几乎要从脸上喷出火的我,忍不住把脸埋进膝盖。
  我昨天才刚回想起来,怎么可能忘记!
  我维持把头埋在膝盖中,说声:「继续说!」催促TSUKIHIKO说下去。
  「唔、嗯。就是啊,当时我刚好是从战地返家的途中。因为被说我『派不上用场』。」
  这么说来,第一次遇见他时,他身上的确是穿着那样的服装。
  但话说回来,居然有这么过分的人,竟然说他派不上用场……哎,以前我也对这家伙说过同样的话就是了。
  「那个时候我发现了走路摇摇晃晃的你,觉得你好漂亮,所以才会跟着你。」
  「不、不用把那些事全都说出来。」
  总算压抑着情绪说出这句话,不过老实说,我简直害羞到快死掉了。
  在这之前明明什么事都没有,竟发现了那出平意料的情感。
  「啊哈哈,抱歉。所以说,当你叫我『盖房子』时,老实说心里虽然觉得强人所难,却单纯地感到很高兴。因为想到我居然可以为这么漂亮的人出一份心力。」
  「唔,谢、谢谢。」
  「咦咦?总觉得你今天不太对劲呢。」
  真是的,这男人到底有多单纯。
  那样的根本就只是坏心眼嘛。

  不过如今对于这家伙的这种部分,也觉得十分惹人怜爱。
  ……我漂亮吗?
  ……是吗?
  ……感觉心情相当不错。

  「然后啊,我的父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因为拥有不少的土地,所以在财产方面我并不会感到困扰,不过昨天碰到很久没见的村民……」
  话说到一半的TSUKIHIKO,突然显得羞于敢齿。
  「碰到村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也是那个村子的居民吧。」
  「是这样……没错啦。但,你也知道,我的外表比一般人稍微引人注目了些,所以和村民的感情并不是很好。」
  TSUKIHIKO以困扰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我全都理解了,同时脑中萌生出明确的敌意。
  「……只因为那样吗?」
  「咦?」
  「只因为那样,他们就对你做这种事吗?」
  TSUKIHIKO的脸上出现了大片瘀伤,身上的衣服也沾满泥泞。
  这些也全都是那村子的人干的好事吗?
  虽然我对于人类之间的争执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光是TSUKIHIKO被牵扯进去,就令人觉得相当不愉快。
  必须让对TSUKIHIKO做出这些事的人,受到相同的……不,比这更惨的遭遇,否则我无法甘愿。

  我这么想并站起身,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想法,TSUKIHIKO在我面前张开双手阻止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们把你弄得那么惨耶!让那个村子的人遭受和你一样的对待他们也不能抱怨吧?」
  「不,没关系。因为今天,我又来到这里了。」
  TSUKIHIKO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我原本想代替TSUKIHIKO那么做,不过被TSUKIHIKO本人制止后,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胸口顿时一阵刺痛。
  「……为什么?你不生气吗?」
  「嗯?不,我当然不认为他们的做法是对的喔。但正因为如此,我不希望你去做和他们相同的事。」
  听到这句话,我顿时失去话语。
  ……而且,我也不想和那群家伙一样。
  只是想到TSUKIHIKO未来的几十年还得必须在他们所在的地方生活下去,心情就闷闷不乐。

  ……这家伙真的认为这样子好吗?

  被忌讳厌恶自己的人包围,每天遭到他人打从心底的轻视,还得依据对方的心情而遭受暴力。

  「你别再回村子了。」

  这句话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对了,不要回去就好了。就这样一直住在这里就好。
  这么一来,他就不会再遇到那么过分的事了。
  但是,TSUKIHIKO听到我说的话,却没有任何回应。
  仔细一看,发现TSUKIHIKO握紧拳头,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想起了与这家伙所做的约定。
  我叫他「盖房子」时,还加上「房子盖好就离开」这句话。

  对了,打从一开始我们的联系就是直到这个家完成为止。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到底在说什么?
  TSUKIHIKO也是因此而露出这副表情吧。这三年来,我深深体会到这家伙是个遵守约定的男人,甚至到了令人痛苦的地步。

  「……抱歉,当我没说过。」

  话一出口,泪水再次从眼眶流下来。
  好寂寞。
  寂寞得受不了。我不想要分开。
  啊啊,为什么当时我要说出那种话呢?我真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对不起。」

  TSUKIHIKO像是好不容易硬挤出来一样说出这句话。
  我明白。一点也不奇怪,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对于内心的某处角落依然抱着期待的自己,我不禁感到极度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了,必须让他早点完成房子。

  快点离开后,我自己一个人也……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我被搂进怀里。

  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TSUKIHIKO的温度。

  原本存于心中的烦恼,彷佛在某处消解了一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是只有悲伤、痛苦的时候才会流眼泪吗?

  眼泪却在这种时候流下来,真是太奇怪了。

  「抱歉。我打破了约定。」

  听到TSUKIHIKO正直又无趣的话,我一如往常地骂他「笨蛋」。


  第一千零七十二天。

  盛夏日。
  让人感到懒洋洋的大晴天。
  蓝天显得清透澄澈,迎面吹来的风,把白云吹得满天飘扬。

  「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我已经等到累了。」
  听到我这么说,TSUKIHIKO一边说「哎呀,真没面子」一边搔了搔头。
  我的家终于完成了,外观虽然不太好看,成果却令人相当满意。
  应该不会轻轻一碰就倒了吧?
  不管怎么说,这房子是在我的指导下完成的。如果这样还会倒,那就全都是TSUKIHIKO的错。
  「虽然想说的话有很多,不过,光是屋子成形就应该给予称赞。」
  「啊哈哈,谢谢。哎呀,不过还真是感慨颇深啊。原来只要有心,真的可以盖出这么大的屋子呢。」
  说完这句话的TSUKIHIKO望着屋子的外观,一副沉浸在感动中的模样。
  费时三年的超级大作。瞧他高兴成那样,真是个性单纯的家伙。
  虽然说是大作,不过有个令人有些在意的地方。
  「……欸,TSUKIHIKO。」
  「嗯?什么事?」
  TSUKIHIKO高兴地转过头。
  「这个家是不是比我原本希望的大小还要大上许多?」
  TSUKIHIKO身体猛然一震,脸上虽挂着笑容,却一脸铁青。
  「咦、呃~~……对不起。其实我抱着些许的期待结果就……」
  TSUKIHIKO一脸尴尬地回答。
  真是的,说到底这家伙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不准备离开这里吧。
  虽然我对事情完全照TSUKIHIKO所想的发展而有些不甘心,不过同时也感到有点难为情。
  「……我也没说讨厌吧。」
  听到我这么说,TSUKIHIKO的表情豁然开朗起来。
  「太好了!哎呀,我还担心要是叫我再盖一间该怎么办呢。」
  「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好了,赶快进去吧。」

  我不理会TSUKIHIKO,往玄关的方向走去,这时突然在外墙角下修剪整齐的绿草当中,发现开着一朵花。
  我一边心想着「怎么只有这家伙开花啊」一边靠近那朵花,这时发现我的举动的TSUKIHIKO说道:「啊啊,那朵花啊。我觉得很可爱,所以就把它留着了。」
  会觉得花可爱,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虽然希望TSUKIHIKO更有男子气概一点,不过这点也很有他的风格,总觉得心情复杂。
  颜色鲜艳的桃红色花儿,虽然只有一朵,却勇敢地展现着美丽。
  「……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在我弯腰欣赏时,TSUKIHIKO也在旁边半蹲着身子。
  「哇,你不知道吗?你居然会不知道,真是难得。」
  「别、别说蠢话了。只是有点想不起来而已……别、别卖关子,快点说!」

  在我的催促下,只见TSUKIHIKO嘻嘻笑着,一边温柔抚摸那朵花,一边开口,



  「这朵花的名字啊……」



  CHILDREN RECORDⅤ
  「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MARI气势汹汹地生气大骂。

  垂在MARI脸颊两侧的头发,有如在表现她的情感般大幅抖动着。
  粉红色的双眼,像是随着MARI紊乱的呼吸,逐渐转变为深红色。
  「喂、喂,MARI。SHINTARO并非带有恶意那么说,而且那是假设性的话,用不着那么生气……」
  KIDO说的话有一半正确,另一半却是错的。
  我没有把刚才说的话当成「假设性的话」。
  而是确信那就是「真相」。
  听到KIDO的话,MARI「呜呜呜呜呜……!」地发出了彷佛在诉说些什么的呻吟,泪水夺眶而出。
  KONOHA看到MARI流下眼泪,露出战战兢兢的模样,交互看着我和MARI。
  「我、我……我去外面……!」
  「喂,MAR………!」
  以惊人气势起身的MARI,丝毫不理会KIDO的制止,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我、去追她!」
  说完这句话的KONOHA,也紧追在MARI身后跑了出去。以他的速度,应该很容易就能追到吧。
  屋里只留下我和KIDO两人。KIDO发出「唉……」的小声叹息,整个人深坐于椅子中。

  「呐,KIDO,你觉得呢?」
  听到我的询问,KIDO一边搔头一边回答:「我的意见和你完全相同。」
  「总觉得对MARI做了件不好的事呢。对MARI来说,结果可能听起来就像『自己的外婆是造成大家困扰的原因』。」
  「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之后再好好解释给她听,应该就会没事了。」
  我和KIDO面对面,在MARI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下来。
  原以为都在脑中整理好了,不过老实说,直到现在仍然有许多尚未理解的事。
  「不过,这么一来大概可以知道MARI是什么人了。」
  「啊啊,都已经明确写到这种地步了,就算硬着头皮也只能理解了吧。」
  KIDO一边说,一边翻阅打开的日记。

  「怪物……吗?结果无论在哪个时代,人类都没有改变呢。」
  说出这句话的KIDO,表情总觉得带有悲伤的神色。
  这家伙也受到过这本日记上写的对待吗?
  至少每个人确实都继承了那些因子没错,应该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些不好的回忆。
  「不过话说回来,最主要的原因,果然是『目光明晰』这项能力。」
  「啊啊,不管怎么思考好像只能这么想。只不过……这个真的能称为能力吗?」
  KIDO的意见很正确。在日记上登场的「十种能力」中,怎么想就只有这个「目光明晰」的能力与众不同。
  「不,我不知道。至少确实没有那种『正在使用』的感觉……」
  就日记所看到的,实际上本人似乎并不把那个当成「能力」。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项能力创造出「那个世界」,最好还是把「目光明晰」当成是能力的其中一项。
  「总而言之,现阶段我们认识的『能力者』,MARI不算在内的话,总共有五个人是吗?」
  「关于HIBIYA,目前还不知道他具有哪一项能力就是了。你认为KONOHA也是吧?」
  「啊啊,我认为他绝对是。一般人不可能一跳跃就是几十公尺吧。」
  日记里面并没有出现像是KONOHA的能力。
  若是如此,那应该是没有详细解释的两项能力「觉醒」和「清醒」的其中之一吧。
  「总而言之,包含KONOHA在内共是六个人。也就是说,还有四个能力者尚未确认吗……?」
  「若能遇到具有『明晰』的能力者,说不定能询问看看关于,那个世界』的情报。」
  「假如那个能力有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话。如果没有,我们也不能怎么样吧。」

  以结论来说,从这本日记取得的情报量相当庞大,
  与原本完全未知的「那个世界」和「能力」的谜团成功取得连结,现在甚至可说已成为一项指标。
  我们或许已经来到能够稍微窥见到这一连串事件真相的地步。
  如果能就这么顺利进行下去并攻略『那个世界」,说不定能够找回曾经失去的人。

  「『那个世界』吗……?」
  「『那个世界』啊……」
  话说到这里,我和KIDO陷入沉默。不,我们大概是在思考同一件事吧。

  「……总觉得,要不要帮这个决定一个名称啊?不然很难称呼这个实在不是办法。」
  「真巧呢,我也刚好在想这个。」
  话虽如此,我没有取名字的天分。哎,反正也不需要取得太帅气,随便想个好叫一点的名称……


  「叫『KAGEROU DAZE』如何?」


  语毕,KIDO的双眼闪闪发光。
  啊啊,这大概是她的自信作……我有些退怯地察觉到这点。
  果然不出所料,KIDO以一副说着「很棒对吧」的表情,等待我的反应。
  「附带一提,『KAGEROU』具有出现后马上消失的意思~~『DAZE』则是『眩乱』的意思……」
  啊啊,而且还开始说明。
  像是把冷掉的搞笑话题挖出来重新说明一样,令人非常不耐烦。老实说,真希望她不要这样。
  「喔、喔。我知道了。很好啊,就用那个吧……」
  「不,等一下。听我说。DAZE念起来还有另外一个意义……」
  不不不,实在太罗嗦了。
  这个话题刚才就结束了吧。到底是具有多少意义啊。
  就说我不想知道意义什么的。

  「好、好了!哎,事情也大致解决了,差不多该回家了。等到天色变暗的话,回去会很辛苦吧。」
  「嗯?啊啊,那倒也是。这个名称的意义,等回秘密基地再继续说明好了。」
  拜托饶了我吧。老实说,这名称也没有那么好。
  不,等回到秘密基地时这家伙应该也差不多忘了吧。
  总之,在这里听她有完没完的长篇大论实在太痛苦了。还是赶快回基地,让MOMO代替我受罪吧。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往玄关。
  一打开门,因为阳光直射的关系,体感温度立刻升高许多。
  光足想到接下来还要走那条路回去,就觉得筋疲力尽。
  干脆叫KONOHA背我……不,不行,那家伙身上已经背了一个登山包了。
  那么干脆请他横抱……不,来的时候他横抱着MARI。无论哪一种方法都不行。
  「好了,MARI人在哪里?」
  跟在后面走出家门的KIDO,一边反手关起身后的门一边说道。
  MARI临走前说了句:「我去外面」,不过以时间上来说她应该不可能走得太远……
  在我和KIDO随意环视周遭时,正好瞄到屋后的茂盛草丛里有个白色的蓬松剪影。
  「喔,找到了找到了。喂~~MARI,刚才很抱歉!快回来吧~~!」
  听到我的话,位在远方的MARI好像大喊了些什么,不过距离太远所以听不太清楚。
  「她在说什么……?」
  没办法,我只好拨开草丛前进,来到能够清楚确认MARI模样的距离。
  MARI还是一样在大喊些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总之试着往深处前进,到了一定的距离后,只见眼前的茂密草丛从某个地方突然消失。
  我大吃一惊停下脚步。
  这时,可以清楚听见MARI「救我」的啜泣声。
  我战战兢兢地靠近一看,发现从草丛中断的地方到MARI站立的地方,形成了五公尺左右的断崖。
  「MA、MARI?你为什么会在哪里!」
  我环视四周查看她是以何种方式跨越这个距离去到那边,这时看到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座像是原木措建的独木桥。
  MARI一边说「我、我被蜜蜂对~~」一边号啕大哭。
  MARI应该是在说「被蜜蜂追」吧。
  也就是说,在逃离蜜蜂的过程中渡过原木,跑到对岸去了吗?
  「这是什么情形啊……」
  这时从后方追上来的KIDO,大概是掌握目前的情况,惊讶地大喊:「MARI?」
  「喂,这下子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都要想办法救她吧。对了,KONOHA跑去哪里了?」
  对了,如果是他,这种程度的悬崖应该不算什么。
  跳到对岸去背MARI再跳回来,对他来说应该轻而易举。
  「说得也是,那家伙在那个时候跑出去……」
  「「迷路了吗?」」

  我和KIDO一起垂下肩膀。
  那家伙现在不在这里,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那家伙到底跑去哪里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那家伙不在我们也无法做些什么。
  从那样子来看,叫MARI「再走一次原木回来」无论如何都太过分了。
  但是要我去带她回来,则是比那还要更不可能好几倍的事。说穿了,我根本没有胆量走到对岸。

  「总之先等KONOHA……」
  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下个瞬间,有个黄色的小型物体闯入视野。
  只见那物体拍打着翅膀,以惊人的气势逼近向前。
  是蜜蜂。
  「呀啊啊啊啊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大大扭曲起身体。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必须尽快……
  就在我一边想着一边踏出脚步的瞬间,我的脚漂亮地踩空了。
  ……糟糕,失败了。
  KIDO惊讶的表情映入视野,并以惊人速度快速变小。
  像是被极大的力量拖住一样,我的身体开始朝悬崖底部急速下坠。

  ……啊啊,不行了。这下子没救了。

  看到已经离得太远的KIDO,我察觉到这是自己的死期。
  这样掉下去应该会很痛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这种高度。
  这么说来,AYANO死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过这种事。只不过从屋顶上看时根本完全搞不懂,是吗?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那家伙应该很害怕吧。」
  我一边说一边闭上眼晴,身体随即受到一阵冲击,接着失去了意识。
  *
  我睁开眼的瞬间,映入视野的是腹部流出大量鲜血,全身剧烈颤抖的KONOHA。
  我直觉察觉到是这家伙救了我。
  身体虽然没有一处感觉到疼痛,不过面对眼前的景象-心脏像是要爆裂一样遭击溃。
  KONOHA旁边有个与人的手臂差不多粗的树枝,生长得像是从地面伸出来一般。
  乾枯殆尽,前端尖锐的树枝上鲜血淋淋。
  是那个刺穿腹部的吧?

  遥远的头顶上传来了尖叫声,不过与其在意那个,现在为了思考拯救眼前这家伙的方法,脑袋已经竭尽全力了。
  手机收不到讯息。
  就算送医院也来不及了吧。
  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急救。不行,这不是急救能够处理的等级。
  有什么?难道都没有吗?能救助这家伙的办法……

  「为什么要救我……!」

  面对颤抖渐渐转弱的KONOHA,我只能说出这句话。
  听到我的话,KONOHA虚弱地说出些什么。
  同时吐出鲜血,使得话语声几乎被咳血的声音盖过,不过KONOHA确实说了:「因为是朋友。」
  身体颤抖,眼泪流了出来。
  我曾经为这家伙做过什么吗?
  不,什么也没做过。
  可是KONOHA却为了保护我,如今动也不动。

  KONOHA的眼睛已经失去光彩,流出来的鲜血依然持续在地面扩散开来。
  ……喂,拜托想点办法。你在KONOHA的身体里面吧。
  我们是朋友。我想救他。拜托、拜托了……

  在我祈祷的下个瞬间,空气似乎瞬间凝结了一样。
  那是种彷佛被某种可怕生物瞪视一般的感觉。
  在我如此心想的一瞬间,无数的黑蛇从已经不会动的KONOHA体内窜出,缠上K0NOHA的身体。
  不久之前KONOHA都暗淡无光的双眼开始闪烁着红黑色的光,KONOHA的心脏扑通扑通的鼓动声,即使是在这个距离的我都能清楚听见。

  无能为力的我,只能傻傻看着眼前的友人重新再造的过程。


  死神RECORDⅣ
  烛光朦胧地照耀着摆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方。
  写完第一篇日记的我,把笔搁在桌子上,重新确认一遍内容。
  「唔~~这么写应该可以吧。」
  虽然知道「日记」的存在,不过实际动笔写过后,发现是件相当困难的事。
  今天还好发生一件名为「外出」的稍微大了点的事件,不过从明天起到底要写什么?
  不过重新读完一遍后,老实说,今天的日记也很难说是有趣的内容。
  「想说因为是起头,必须鼓起干劲来写……但这样根本完全不像样不是吗?」
  我对于自己欠缺文才一事感到相当错愕。
  「会吗?我倒是觉得写得很棒。」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让我不禁「呜哇啊!」地尖叫出声。
  TSUKIHIKO维持着一贯的笑容,一边说「啊哈哈,抱歉抱歉。」一边搔头。
  「什……!你居然擅自偷看!这个笨蛋!」
  没想到会被这家伙偷看,我实在太大意了。应该没有写出一些奇怪的内容吧……不,应该没问题。
  「哎呀,我居然也有出场,真开心呢。」
  TSUKIHIKO一脸害羞地说出这番话,不过我只是写这家伙被蜜蜂追的丑态,这样有什么好开心的?
  「哼,因为出场人物太少,没办法只好把你写进来。」
  日记里本来就没什么出场人物好说,只是让这家伙开心实在不太甘心,所以就先当成是这样。
  「SION睡着了吗?」
  「嗯,因为今天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已经熟睡了喔。」
  SION也长得很大了。
  老实说,我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抚养孩子,不过总有办法的。
  因为是我和这家伙的孩子,老实说内心实在很不安,不过现在每天都很幸福。
  「SION……以后也会好好长大吧?」
  话才说完,TSUKIHIKO便像平常一样摸摸我的头回答:「她会好好长大,变成像AZAMI一样的美女喔。」
  不,我又没拜托他说到这种程度。因为有点难为情,总是要他别这样,这家伙的这种个性真是改不掉。
  「唔~~…我也想睡了。差不多该休息了。」
  TSUKIHIKO一边说一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一脸困意的TSUKIHIKO脸上,和第一次见面那天相比,已经变老了许多。
  这就是人类,年纪会增长。
  因为以那样的身体和SION到处乱跑,这家伙应该相当疲倦了吧。
  「是吗?那你好好休息。」
  不过,这时TSUKIHIKO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接着说出:
  「AZAMI,偶尔要不要也一起休息呢?SION也在,好吗?」
  听到TSUKIHIKO的话,我胸口有点刺痛,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冷静面对:
  「……笨蛋。我不用睡觉。你要我整个晚上都躺在旁边没事做吗?」
  「啊哈哈,说得也是。抱歉抱歉。」
  TSUKIHIKO虽然边说边笑,脸上的表情果然还是有些寂寞。
  「放心,明天还会在一起的。」
  听到我的话,TSUKIHIKO露出一抹笑容说「知道了,明天见」,然后再次摸摸我的头。
  我轻轻挥手,目送TSUKIHIKO走进寝室。
  等到TSUKIHIKO的身影完全消失茌寝室里,先前拚命隐藏住的寂寞从胸口渗了出来。

  TSUKIHIKO会那么说,大概是因为我在日记上一时疏忽写出那件事吧。
  因为是他,理应不会在意那种事才对……
  「能够三个人一起迎接的夏天,还剩多少次呢?」

  写在日记上的那句话,明明是自己写的,看起来却格外残酷。
  虽然对TSUKIHIKO保密,不过最近的晚上我经常想着这些事。
  虽然和他一起时很容易忘记,不过我也知道时间的流逝绝不会允许这种事。
  ……我和他恐怕没办法那么长久在一起吧。
  因为以那家伙的寿命,绝对会比我先死。
  不过照理说,那应该是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的道理。
  为什么事到如今会为这种事情如此苦恼呢?
  那是因为对于不能再和他一起感到寂寞。
  光是想到那种事,就不禁渗出眼泪,好寂寞。
  就算如此,我仍然完全没有想过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这种事。
  与那家伙邂逅,SION出生,变成三个人。
  一起度过的这段时光,对我来说是无可取代的。
  所以,没关系。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比现在更珍惜地活下去,那就够了。
  如此宝贵的日子,要是想着悲伤的事度过,就太浪费了。
  等到离别时刻来临时,再尽情哭泣就好。
  「为什么你要先死!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吗?」像这样痛骂他一顿。
  他对我说的这些任性话很没辄,一定会非常伤脑筋。
  等他一如往常地一边搔头一边道歉,再原谅他吧。嗯,这样的感觉挺不错的。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的同时,回过神来才发现眼泪滴滴答答地滴落在日记的封面上。
  呼吸困难。不管怎么压抑,寂寞的心情还是不断溢出来。
  刚才不是才决定要先收起眼泪了吗?我是笨蛋吗?
  ……讨厌。我不想分开。我想要永远在一起。

  脑中被这些话埋没,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是因为哭过头了吗?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明明没有要思考辜情,却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不过感觉并不差。


  彷佛寂寞也被缓和了。


  慢慢的。


  慢慢的。



                欢迎。

  欢迎,我的主人。

  啊啊,您终于有意委身于我了吗?

  您变得好憔悴,想必经历了相当辛苦的事吧。

  真是的,您知道我等这个时刻等了多久吗?

  毕竟,我明明一直在这里等待着,您却完全没有发现。

  不过,您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有非常希望实现的心愿吧?

  啊啊,不、不。什么都不用说。

  您在说什么?您就是我,我就是您,应该没有无法互相了解的事吧。

  嗯,我知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还真是相当奇妙呢!


  啊啊,不、不,请您听过就算了。

  话说回来,会因为这种事而烦恼,主人,您似乎变了很多呢。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愿望,我就是为了实现这些而存在,所以请您尽管放心。

  话说回来,您希望与那个人类永远生活在一起。关于这件事,从结论来说,首先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的事。

  啊啊,请不要这么悲观。

  我是说「在这个世界」不是吗?

  没错没错。

  当然您会问「那么是在哪个世界」对吧?

  我来告诉您。我就是为此劳驾您来到这里的。

  没错,就是您持有的那些能力。请使用那些能力。

  那些能力,能够视使用方法实现任何事情。

  如同刚才所说,您的愿望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实现。

  很可惜,我不能告诉您理由,还请多多谅解。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创造新的世界就好了!


  比方说,不断重复着不会结束的世界如何?
  这样就可以和您爱的人,以及女儿永远生活在那里。

  只要拥有您的那些能力,这是易如反掌的事。

  嗯,当然!不是刚的而正是您的力量,所以没道理不能使用在您身上。

  ……

  ……喔,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那么等您下次来的时候,再告诉您更详细的事吧。

  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在这里恭候您的到来。

  嗯,有任何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



        那么,下一次的美梦再见。



  CHILDREN RECORDⅥ
  白天的暑气缓和得差不多,室外多了几分舒适感。
  天空还呈现紫色的同时,街灯渐渐亮起来。

  「不、不会吧……」

  虽然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确认过几次后,眼前的状况的确是「现实」。
  我在秘密基地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前。
  向来以「怎么可能」否认「中奖便再送一瓶!」等宣传标语而活到现在的我,眼前自动贩卖机不起眼的电子轮盘,的确反覆闪烁着「恭喜中大奖!」的字眼。
  「这根本是都市传说嘛……!」
  把手伸进饮料取出口,触感确实是两瓶冰凉的宝特瓶。
  拿出来一看,眼前的确是两瓶使人着迷的黑色碳酸饮料。
  幸福的精华从掌心流进身体。
  啊啊,要是当下仰头灌下该有多棒,不过这次我决定忍耐。
  「省下买两瓶的时间。」
  我一边说一边把一瓶碳酸饮料递出去,KONOHA说出..「谢、谢谢」毫无虚饰气息的感谢话语。

  两人并排站在自动贩卖机的旁边,充满气势地把碳酸饮料灌进身体。
  冒出泡泡的糖液从喉咙滑进食道,然后到达胃部并甜蜜地刺激着器官。
  啊啊……是这个,就是这个。
  堪称是只有在炎炎烈日下结束远足的人才能达到的「境界」。
  我现正处于那个顶端,开始与碳酸饮料的灵魂对话。
  越交谈就越深入、越激烈、越艳丽的狂乱之宴。
  啊啊,原来是这样。这是碳酸之神平等赐给人们通往天堂的通行证。
  「碳酸永垂不朽……」
  「你、你在说什么?」
  糟糕!
  过度沉溺于碳酸之中,完全把KONOHA搁置在一旁了。
  不过注意到KONOHA手上的碳酸饮料减少了许多,我难掩心中的喜悦。
  「很好喝吧!」
  听到我的话,KONOHA用力点了两次头。

  在做着这些事的过程中,天空完全变成黑色碳酸饮料的颜色。
  就算盛夏期间太阳较晚下山,天色仍已变暗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过去了。」
  KONOHA也呆滞地看着天空。
  虽然被宝特瓶挡住,不过衣服上阅了一个大洞。
  我一口气喝掉碳酸饮料,将容器塞进自动贩卖机旁的垃圾桶。
  「呐,KONOHA。」
  「什么事?」
  KONOHA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直直盯着这边。
  我渐渐开始理解这家伙了。
  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不过这家伙的内心并非面无表情。
  虽然觉得他是个不可思议又奇怪的家伙,却很了不起。是个相当普通的「不错的家伙」。
  「你刚才说我是朋友吧。」
  听我这么一说,KONOHA简短回了一句「嗯」。
  「既然这样啊,那就不要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那样不是很寂寞吗?」
  我的命是这家伙救的。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不过我绝对不希望再有那样的回忆。
  不晓得KONOHA有没有听懂,只见他再次传来简短的一声「嗯」。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嗯」比刚才的「嗯」,带有更多这家伙独特的心情,令我不禁感到有些高兴。
  「……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团长要发襁了。」
  「嗯。」

  稍微走一下,便看到贴有写着「107」的门牌,看起来可疑的建筑物。
  打开门走进里面,KIDO和MARI同时说:「回来啦。」欢迎我们。
  果然疲惫不堪。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精疲力尽地盯着天花板。

  在我发呆时,MARI开始缝补KONOHA衣服上开的一个大洞,KIDO则是念道「KAGEROUDAZE」,将她非常中意的名称说出口。
  这时突然听到玄关的开门声,充满特征的脚步声闯进屋子。
  面对听习惯的声音,我挤比最后的力气开口说道:


  「啊啊……欢迎回来……」


  耳机ACRORⅤ
  「……这里,刚才也有经过吧。」
  在充满特征的电子书籍网站横幅广告前,我低声说道。
  我靠着广告,忍不住「唉……」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居然连回自己家的路都忘了……我真是太失败了。」
  每天每日情报错综复杂的这个世界,眨个眼睛就变样。
  昨天才去的园艺类网站,才一个转眼就已经变成可疑的角色扮演网站。
  年轻乐团团员持续放上投注了灵魂的歌词的乐团网站,则变成神秘的排行榜网站。
  诸如此类的事是家常便饭,照理说我应该有着切身的体会才对,不过如果是经过两年的岁月,果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唔~~……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呢~~」
  我一边说一边试着胡乱甩手,好主意却没有从袖口掉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完全成为ENE了。
  曾经那么讨厌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二十四小时充满精神,身为主人的偶像ENE而一直生活至今……
  「那件事果然是真的吧。可是只有那个冒牌货害我头脑一片混乱啊啊啊!」
  我一边说一边「啊啊」地抓狂。
  在我仰躺飘浮,出神看着四周时,发现一望无际的空间一如往常地充满了电子欲。
  「哎,这种世界才是『冒牌』的吧。」
  说完这句话的我,转了一圈,决定认真找出回家的路。
  我竖起食指,接着直接在半空中不断写着网页地址。
  「所谓算命有忧的时候,也有不灵的时候!大概就类似这种感觉吧~~!」
  就这样凭气势不断写着时,不知从哪冒出个看惯的视窗。
  「YES!猜中了!」
  华丽地摆出胜利手势,充满气势地跳进那个视窗,就来到正四方型的狭小空间。

  「哎呀~~真是怀念~~虽然是不怎么好的回忆。」

  曾经哭得很惨的地方。
  那样不可能会是好的回忆。
  空间的侧面并排显示着「收件匣」和「寄件备份」等各种项目。
  从中选出「我的最爱」,打开最上方的邮件。


  「我来晚了,抱歉。」


  说完这些话,我点选了两年前无法选择的「回信」项目。


  标题:虽然晚了一点


  内文:

  抱歉隔了这么久才回信。

  因为难以置信、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一直逃避,抱歉。

  可是如同你所说的。
  大家已经开始聚集起来,最后我好像也被拉进去了。

  说不定已经太晚了,不过接下来我会努力做能做到的事。

  还有,那家伙果然也被卷进来了的样子。
  MOMO好像也是这样,让我有点吓到……


  不过,应该没问题。
  这是他自己选择前进的路。果然是个男孩子呢。

  AYANO还在那边吧。对不起,我一定会去救你。


  那么,我走了。
  只要打倒名叫「明晰」的家伙之后,一定……


  一定要再见喔!
  榎本贵音

  ~后记「让眼睛烂掉的内容」~
  承蒙大家的关照,我是じん。
  那么,大家看完第四集觉得如何呢?
  在这一集,写了以「AZAMI」这名角色为主的故事。
  创作小说第三集时,对HIBIYA也是这样,我好像都会喜欢上成为主角的角色。
  所以在第四集执笔结束的现在,ANAMI算是我相当中意的角色。
  就是「你这个笨蛋♥」这样。

  咦?SHINTARO?哦,是有过这么个人(笑容)。
  就是这样(哪样?),舞台还是夏天,盛夏之时。
  在创作小说第三集时,因为三次元世界是春天所以很轻松,但执笔这一集时三次元世界是盛夏,真的有种「饶了我吧」的感觉。
  已经没有暑假之类的了。
  没有海水浴场也没有露营。
  有的只有名为交稿日的试胆大会(说得好)。
  不如说,总觉得步调好快。
  不久前才刚出完第三集,很快就来到第四集了。这是怎么回事,整我吗?
  不过就算说了这种话,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就算大声呼喊「救命啊!」逃出家门,「编辑大人」也会拿着巨大的剪刀「喀嚓喀嚓」地立刻追上来。
  想尽办法逃离编辑大人跳上计程车后,那辆计程车司机居然就是「编辑大人」,这种事也是见怪不怪。
  大家只是不知道,世界各处都有「编辑大人」呢。很恐怖吧。
  然后,每次我的屋内部是一片惨状。家具与垃圾以四:六的比例布满垃圾。
  超级爆乳的巨乳女仆差不多可以出现了。拜托别再闹了。我要生气了。
  我就是以这种感觉在写后记,然后似乎开始出现「咦?这个以前好像写过了吧」的绝望现象。
  已经没东西可写了。请救救我。
  足不出户就不会有邂逅。对于这样的二十二岁男子,与人聊天怎么会有有趣的话题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必须写。
  因为签名会时有对我说:「期待您的后记!」的读者!我会写的!(如果可以也请享受本篇。)
  对了对了,最近亲戚的女孩子好像也有看我的小说耶?
  似乎很喜欢KANO。
  KANO啊。哎呀,那家伙很受欢迎呢。
  哎呀。下一集该让谁呕吐才好呢(微笑)。
  啊,以我个人来说,男生角色最喜欢的是遥。
  总觉得身上会散发好闻的味道。

  话说回来,不管怎样都已经是第四集了。
  虽然罗唆了一堆,不过一直以来写得很开心。
  「这群人会不会也让我加入呢?」我总是这么迫切希望并执笔。
  真想进入小说的世界和大家一起玩耍。
  说不定在下一集我会说:「我就是KAGEROUDAZE」出现我本人意外登场的展开。
  如果那样写的话,编辑大人应该会一边拿着巨大剪刀发出喀嚓喀嚓声,一边对我说「你这个笨蛋♥」,所以应该不行。真是遗憾。

  那么,大概就是这样,祈祷着第五集尽量提早发行,后记就在此打住了。
  下一集的后记再见!那么,再见了!
  じん(自然の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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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derry 伯爵
作者的后记真是好电波……让我非常犹豫要不要追这本啊。

9 年前 0 回復

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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