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実冬贵]对魔导学园35试验小队4.愚者们的学园祭[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5-1-12 20:09 编辑


对魔导学园35试验小队4.愚者们的学园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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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実冬贵
插画:切符
图源:张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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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培训取缔残存魔力威胁之『异端审问官』的专门机关,通称『对魔导学园』当中,有一支由只擅长剑术的草薙哮,率领其他劣等生拼凑而成的『第35试验小队』。西园寺兔的未婚夫.天明路礼真,突然出现在为了参加赌上升级积分的学园祭『魔女狩猎祭』,而忙着进行准备作业的哮等人面前。同时获知为了延续西园寺家的香火,小兔必须主动申请退学,立刻与礼真结婚不可的惊人事实──
在这当中,学生会委托樱花调查潜入学园内的魔女行踪。这个魔女名叫〈恶魔(Mephisto)〉,具有『夺取他人肉体』的能力──
斩断迷惘少女之诅咒锁链的学园动作奇幻小说震撼登场!!

Chapter
序章
第一章 魔女狩猎祭
第二章 劣等生同盟
第三章 梅菲斯特费雷斯
第四章 能够保有自我的场所
第五章 兔子也有獠牙
最终章 破魔银弹
末章
后记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5-1-12 20:09 编辑


  序章
  「——那么,学业方面的表现如何呢?」
  在羊皮纸台灯透射而出的灯光照耀下,一名戴着眼镜、年近半百的女性坐在办公桌前,振笔誊写书面资料。
  在她的对面,坐在真皮沙发椅上的人物,是西园寺兔。
  小兔任由她那一头及肩的金色卷发微微低垂,整个人面露紧张神色而缩成一团。其模样看起来简直就跟一只在冰天雪地当中,不慎与父母走散的幼兔没什么两样。
  而端坐在她面前的女性,名叫西园寺桔梗。她是现任当家之妻,也就是小兔的母亲。
  「啊……唔……那个……」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被她语气强硬地一说,小兔双盾顿时猛然一震。
  双眼完全失去焦点,胸口因心跳速度加快而剧烈地上下起伏。
  桔梗的眼角皱纹变得更加浓密,笔直地瞪视着小兔。
  小兔极力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双手使劲抓着裙摆。
  「在、在学园的生活……那个……过得非常充实。每、每天都很开心。」
  「…………」
  「另、另外!我、我也交到新朋友了!虽然他们都是成绩表现不佳的劣等生,而且脾气又十分古怪,但却是一群很有趣的人喔。当然啦,在他们之中我是最优秀的。要、要不是有我带领,他们根本什么都做不来。像上一次——」
  「——兔。」
  桔梗像是用力关上窗户一般地打断了小兔的发言。
  只见小兔的肩头宛如被人从背部狠狠浇了盆冷水似地猛然一缩。
  「你当真理解我在问些什么吗?」
  「咦……唔。」
  「我的问题是你到底能不能升上二年级。麻烦不要拿这种无聊的琐事占用我的宝贵时间。」
  「非、非常对…………不起。」
  小兔露出形同无言以对的表情,颓然低下头去。桔梗则点燃斜靠在烟灰缸上的细长烟管,深深地吸了一口紫烟。
  「不过呢,也难怪你会想试图转移话题啦。凭你这种成绩,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顺利升级。」
  桔梗缓缓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叠资料,以丢弃似的动作随手抛向小兔。
  小兔没能伸手接住,资料应声散落于绒毯上头。
  是成绩单。资料上注明了小兔在对魔导学园的成绩,以及年级总排名。
  「你以为自己有办法瞒过我吗?你在学园的成绩表现全都一五一十地传进我的耳里了。」
  『我没这个意思。』——纵使想讲出这句话,喉头却是频频颤抖,发不出半点声音。
  小兔既没有企图转移话题的想法,也毫无隐藏成绩的念头。她只不过是渴望跟眼前这位被称作母亲的女性,像家人一般地聊天罢了。
  「照这样子看来,别说是顺利毕业,就连想升上二年级都是不可能的任务了。」
  「那还不一——」
  「离达成升级标准的期限只剩短短几个月。不论怎么估算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没办法了。反正本来就没任何人对你抱持期待,你根本就没有进对魔导学园就读的必要……祖父大人还真是留下了一段多余的遗言啊。」
  桔梗这番话使小兔霍然抬头,脸上浮现出惊惧万分的表情。
  「还是提前那件事的预定时程好了。对方的儿子也捎来催促的口信了。而那位先生似乎也相当中意你,想必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才对。」
  「请、请稍等一下!我们不是说好那件事要等到我从学园毕业后再——」
  「你的课业就上到这个月月底为止吧。现在西园寺家已经没有那种多余的闲钱,可以再负担起这笔无谓的学费支出了。」
  「求求您……!我绝不会再让您失望了!我会好好努力,使这笔学费不致于被白白浪费!所以请您不要让我离开学园,唯独这一点拜托您答应!」
  「住口。为了让西园寺家继续存活下去,你得成为活祭品。舍弃个人情感,认清自己的立场吧。」
  桔梗说着,一手推高眼镜的边框,缓缓自椅子上起身。
  「稍等一下!母亲大人——!」
  小兔也连忙站起身,试图抓住桔梗的手臂。
  谁知桔梗竟粗鲁地拨开小兔的手掌。
  「别碰我,我不是你母亲。」
  在惊吓与震撼的双重打击下,小兔变得再也无法动弹。
  「如果少了你,一切安排早就全部大功告成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撂下这句话后,桔梗随即撇下失魂落魄的小兔不管,迳自离开办公室。
  「…………」
  连一头乱发都忘记重新梳理整齐的小兔,弯腰捡起散落在绒毯上的书面资料,紧紧抱在怀中。
  「没关系……没、关系……」
  这个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她再次确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而在这种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渴望回到那个地方。
  那个对小兔而言,唯一的容身之处。
  回到那个虽然既狭窄、又充满烟硝气味、而且根本空空如也,却有一群她非常重视之人存在的那个场所。
  可是一想到连这小小的容身之处,都即将在不久之后离自己远去,一股难以测度的孤独感顿时猛然袭向小兔的心口。然而小兔却无任何招架之力。
  她改变不了被这个家束缚的命运。
  正所谓水到渠成,只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因为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最后会演变成这种结局。


  第一章  魔女狩猎祭
  ***
  在郊外的林径之间,一根孤伶伶地伫立于路旁的路灯底下,有两个人正针锋相对着。
  其中一人是对魔导学园的学生,另一人则因周遭环境昏暗的缘故而无从辨别。
  「总算把你逼入死胡同了吧,梅菲斯特费雷斯!」
  少年对闪烁不止的路灯下方释出浓烈杀意。
  也由于路灯闪烁频率过于剧烈的缘故,导致站在路灯底下的人物轮廓显得模糊不清。
  甚至看不出对方究竟是男是女。只是不知为何,少年却下意识地明白到那名人物笑得十分开心。
  「你也只剩下现在还可以在那边开怀大笑了……我要亲手替同伴们讨回血仇!」
  少年的手枪始终瞄准前方,他一步又一步地缓缓逼近对方。
  可是人影仍旧不改脸上的笑意。对方还配合着萤光灯的闪烁节奏,渐渐扬起嘴角勾勒出笑容。
  「——血仇?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跟你不是挚友吗?」
  一道声音响彻了黑夜,那是一道彷佛音量强弱完全失控走样,显然非比寻常的嗓音。
  少年顿时眉头深锁,加强了抵住扳机的指尖力道。
  绝不会偏差。在这种距离下,必能准确贯穿心脏。
  少年咬紧牙关并开枪发射子弹。
  少年击发的子弹不偏不倚地笔直击中人影的左胸口,也就是心脏所在的部位。
  人影微微一晃,彷佛坏掉的人偶一般屈膝,就此颓然趴倒在地。
  少年挨近察看,用脚将尸体拨翻成仰躺的姿势。
  同时,持续闪烁不停的路灯灯光,明确地照亮了尸体的相貌。
  少年的表情,瞬间因哀伤而扭曲变形。
  「……唔,可、恶……!」
  少年与这具尸体,本是同甘共苦、独一无二的挚友交情。
  「我已替你……报仇雪恨了……你就放心地安息吧。」
  少年为了替死不瞑目的尸体阖上双眼,而伸出手掌轻触其眼睑。
  直到尸体突然采取行动,一把抓住少年手腕的瞬间,少年才惊觉自己的行为简直是大错特错。
  「什——么!?」
  少年还来不及表达出惊愕之情,尸体已抢先一步霍然起身。
  目睹挚友相貌逼近自己眼前,少年脸部表情瞬间为之一僵。
  「真是太可惜了喔喔喔喔喔喔!」
  「……我明明已经破坏掉你的心脏了!」
  「啊哈!啊哈哈哈哈!」
  只见尸体表面伴随啵啵声响剧烈起伏。
  数秒过后,少年经由对方左胸口的弹孔,确认到对方的心脏依旧噗通噗通地正常跳动,依然存在的骇人事实。
  「你移转了……内脏的位置吗!?」
  「心脏在右边~~真是庆幸我及时动用了那张相当珍贵的符咒啊。好险好险。」
  迅速察觉到形势完全逆转的少年,立刻举起枪口抵住敌人的额头。
  「咿——叽——————————!」
  下一瞬间——发出悲鸣的竟是少年。
  一阵不成声音的哀嚎,响彻夜幕笼罩的林径。
  同一时间,原本抓住少年手腕的尸体,则是宛如断气一般颓然趴倒在地。
  在闪烁频率变得更加剧烈的萤光灯照射下,少年就这么双手抱头,身形踉跄地徘徊于林径之间。
  「咿、咿咿咿、不、不要、快给我滚……不要进入、进、进入、进入、进入我的头脑——!」
  舌头擅自卷动,少年的口齿变得模糊不清。
  「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唔!」
  只见少年又哭又笑,完全无法自行控制脸颊痉挛的症状。
  「不要——办不到——快住手啊——办不到啦——」
  语调开始产生变化。少年的嘴巴不听少年意志使唤自行张开、思绪急远变动。
  自眼睑潸然滑落的大量泪珠,如同是少年的魂魄化身一般。
  「救命啊——就跟你说办不到了啦——没用没用——不要抹除我——你愈是硬撑,就只会换来愈大的痛苦唷?」
  当这句近似死亡宣告的台词从自己嘴里倾泄而出之后,少年放声大叫: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哇哈哈哈哈哈哈!——呜哇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连临死前的哀嚎都被遮盖,只余笑声支配着肉身。
  少年任由嘴角如同飘浮于夜空的上弦月一般高高扬起,放声大笑了一段时间。
  萤光路灯的光芒完全消失,黑暗悄然降临。而在黑暗之中仍旧边在地上打滚边狂笑不已的少年,突然毫无前兆地收起笑声。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拍掉沾附在身上的沙尘。他那看似自然的举动,却与先前截然不同,显得格外沉着。
  嘴角则依然残留着那抹有如上弦月的笑容。
  「人类这种生物啊,为什么在临死之前总是会喊着要找妈妈呢?」
  少年语带轻蔑之意,任凭两排牙齿喀喀作响。那种近似恶魔般的神态,彷佛就像是有其他东西占据了他的身体一般。
  此时,少年突然收起讪笑神情,转头望向草木丛生的黑暗处。
  有一道人影伫立在黑暗之中。是一名身穿宛如可以照亮黑暗之纯白衣裳的美丽女性。她的双脚显然远离地面,微微飘浮于半空中。
  「……哎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钻进少年体内的不明存在,出声询问女性。
  女性深深地阖上双眼,无声无息地飘移至那个不明存在的身旁。
  在女性移动后,彷佛绒毯般铺满地表的落叶像是受到夜风吹拂似地翩然飞舞。早已枯干的这些落叶,竟在飘向天际的同时,缓缓变为生意盎然的青翠绿叶。
  那是一幕宛如女性将生命赏赐给这堆落叶般的神秘光景。
  她那充满慈悲的身影,蕴含着一股纯洁无垢、是堪用圣女一词来加以称呼的圣洁气息。
  女性来到不明存在的眼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
  「久违了,梅菲斯特费雷斯。」
  女性以澄澈得令人不寒而栗的嗓声,唤出那个不明存在的名字。
  而被称作梅菲斯特的存在,则是瞬间皱起眉头。
  「内部的家伙有何贵干啊?如果是来欣赏本人用餐的场面,那我会要求酌收参观费唷,鹅妈妈。」
  梅菲斯特乐不可支地发出了『嘿嘿嘿』的窃笑声。
  名唤鹅妈妈的女性,转眼察看横躺在他身旁的尸体。熟知梅菲斯特魔法的她,因发生在此地的可怕惨剧而微睁双眼。
  她以红宝石般的美丽瞳孔瞪着梅菲斯特。
  「……太污秽了。同样身为魔女,我蔑视你的存在。」
  「我就把这句话当作是赞美收下罗。废话少说,快点说出你亲自前来的理由吧。」
  梅菲斯特丝毫不以为意地反问。鹅妈妈也立刻切入正题。
  「你应该晓得召唤英雄强袭,以及阻止二阶堂真理泄露情报等两次作战均以失败告终的事实吧。」
  「嗯,当然知道啊。你以为我是谁咧?」
  「那我便直说了。除了凶煞以外,你也必须为作战失败负起责任。」
  她的声调虽然柔和,然而言词的意含却是毫不保留地谴责着他。
  「这两次作战原本照理说是要由你与凶煞联手出击才对。由你负责扰乱,凶煞再伺机发动强袭……原先应该是这样安排才对。」
  「有这回事吗。」
  「倘若你们两位能够携手合作的话,根本就不会招来这样的结果。」
  周边草木听见鹅妈妈的声音,展现出微微晃动的反应。
  理解鹅妈妈特性的梅菲斯特,即便目睹草木的躁动反应,内心仍旧没有产生动摇。
  「……我跟那个男人打死都不可能携手合作啊。在战法方面固然有类似的地方,但我俩的本质实在相差太远了。那个男人无法容忍我的立场,我也对那个人的处事态度感到恶心透顶。」
  「话虽如此,这也不能当作你不与总部进行联络,迳自变成失踪人口的理由。我的任务是查明你的下落,并将你带回总部。纵使解读成我将使出强硬手段达成目的也无妨。你就把这当作是你放弃任务所应得的惩罚吧。」
  草木更加剧烈地躁动,然而梅菲斯特依然无动于衷。
  「放弃任务?」
  尽管被晃动不止的草木团团包围,梅菲斯特还是从嘴唇缝隙之间吐出长长的舌头。
  「我仍然很顺利地在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解放禁忌区域……这是我的任务没错吧?」
  面对面的两人任由视线隔空交错。
  路灯的萤光灯管突然再度频频闪烁不止。梅菲斯特的脸庞则配合灯光闪烁的节奏逐渐被阴影吞没,轮廓缓缓消失不见。变得再也分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只要由我亲自出马,别说是整垮异端审问官,就算要占为已有也不成问题。如此一来,自然能够轻轻松松地解放被囚禁在禁忌区域的魔女们。」
  「…………」
  「我也很想取回我自己那具被保管在禁忌区域里头的躯体啊。既然跟你们的利害关系一致,想也知道我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任务嘛。」
  听在鹅妈妈耳中,觉得他这番话并非谎言。
  「只管睁大眼睛……好好欣赏人称恶魔的我的作战手法吧。」
  别名梅菲斯特费雷斯的魔女,连其存在的本身都是一团谜雾。
  因此,他也并未被登录于异端审问官的危险指定名单当中。他只是一个风声、一则谣言、一篇故事。一名任谁都会如此形容的传奇魔女。
  恶魔。他(她)的庐山真面目,就连她本人都不得而知。
  ***
  被白色墙壁四面环绕的药师医院楼房。或许是因为药物气味格外呛鼻的缘故吧,哮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
  哮露出有点紧张的神色,顺着白色走廊往前走。
  由于病栋位在学园内,因此他身上仍穿着学生制服,不过双手却捧着一束花。
  「三〇六……三〇六……有了。」
  从尽头一间一间数着位于医院三楼的病房,总算找到目的地。
  住在三〇六号病房的病人,是在锦标赛袭击事件爆发之际,被学园救回的吉水明复制人。打从事发至今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明的意识却尚未恢复清醒。
  据传复制人的身体比一般人来得更加虚弱,但哮也不太清楚个中详情。
  (今天京夜是否也会来探望她呢……)
  就在准备举手敲门之际,哮稍微迟疑了一下。
  根据接待处的药师所书,京夜似乎每天都窝在明的病房,一直盯着她直到太阳下山才肯罢休。上次前来探病时,哮也同样看见了在明的病床前方低头不语的京夜。京夜遭凶煞贯穿腹部后,因为被倒塌的管制塔残骸压个正着,而不幸失去双腿。
  哮怀着难以释怀的郁闷心情,伸手轻敲病房的房门。
  或许是为了使空气流通而打开窗户的关系吧,在拉开房门的瞬间,一阵舒适的微风轻轻掠过哮的脸颊。
  简素的病床及干净的床单,加上随风摇摆的窗帘。这一切都跟上次来时完全相同。
  「……咦?」
  然而,病房内却不见明的身影。帮助她维持生命的医疗机械也全都消失不见了。当然京夜也不在,三〇六号病房已变成一间完全净空的房间。
  会是更换病房了吗?哮是因为听说明的病情比先前来得较为稳定,这才立刻赶来探望,不过看样子似乎是挑错时间了。
  此时,手表型装置接收到一则发送给全校学生的通知。
  哮按下小型液晶萤幕的按键,小型投影装置随即投射出立体影像。
  满脸诧异的哮贴近一看,只见……
  【这是来自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的紧急联络,向各位报告对魔导学园即将正式举办『魔女狩猎祭』。本日第一节课临时改成全校集会。请全体学生至综合体育馆集合。】
  「……魔女狩猎祭?」
  哮一边感到诧异,一边独自微微侧头。

  『魔女狩猎祭』源自中古时期的丹麦地区,是一种将稻草人当作魔女加以焚烧,乍看之下相当骇人的祭典活动。由于当时是魔女横行霸道的黑暗时代,因此似乎具备着较为强烈的驱魔意义。
  如今是冬至。而由这活动原本应是在夏祭时分所举办的特色来看,也可得知对魔导学园的魔女狩猎祭,只不过是一场借用其名义的祭典活动罢了。
  内容说穿了,其实就是随处可见的寻常学园祭。
  「——诸位,很抱歉突然召集你们来此!长久以来废止的魔女狩猎祭,这次终于正式敲定于本年度重新举办了!这是一项为了学生而举办的传统活动,希望各位都能一同感到开心!」
  在讲台上爽朗地发表宣言的人,是对魔导学园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长,天明路礼真。
  金发碧眼、端整的五官,再搭配一张爽朗的笑容。是一名倍受女同学们欢迎的好青年。
  「当然啦,会决定重新举办自然有其理由。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直到最近,这间学园已开始成为魔女们锁定的目标。大众媒体也频频针对异端审问会及我们缺乏危机意识的事实加以抨击。而从很久以前便再三呼吁校方重新检讨制度的声浪,如今也变得更加强烈。但是,我对这间学园的教育方式完全没有疑问。因为我认为唯有在实战下学习到那种敏锐的感觉,才能够获得异端审问官这个重要的职务。」
  虽然多少有点夸大其词,不过礼真仍然神情诚挚地对齐聚于体育馆的所有学生侃侃而谈。
  「相信大家也一样,无法忍受我们所付出的努力遭到否定。因此我才想设法重新举办这项活动。据说这项传统活动,在过去可是深受一般民众喜爱。换句话说呢,这有点像是想要藉此改善世人对我们的印象……就算各位觉得这种想法过于肤浅而取笑我也无妨喔。」
  看见礼真面露难为情的笑容,女同学们纷纷发出尖叫声。
  「个人觉得偶尔过过跟其他普通学校相同的学园生活,应该也无伤大雅。各位认为呢?请各位助一臂之力好吗?」
  他这番爽朗的发言,引来女同学们一阵鼓掌叫好。
  然而其他学生们的反应就不怎么热络。倒也不是因为他们对受女同学欢迎的礼真心生嫉妒,而是由于他们觉得学园祭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余兴节目罢了。
  不同于模拟战锦标赛,学园祭没有积分可赚,因此其他人提不起劲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反应。这原本就是个因为参与的学生人数太少,而在三年前宣告废止的活动。挤满整间体育馆的全校学生当中,有一大半都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魔女狩猎祭吗……听起来真刺耳。」
  站在哮右边的真理面带不悦神情这么说道。
  人在哮左边的斑鸠,则是一边任由薄荷棒棒糖在嘴里滚动,一边探头对真理说:
  「本质就只是普通的学园祭而已啦。那个人不是也说就跟普通学校办的活动没什么两样吗?」
  「是吗?如果只是普通学园祭的话,那我就有点感兴趣罗。毕竟我完全没有经验啊。」
  真理换上显得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说道。
  哮看着表情千变万化的真理,一边让心情放松至恰到好处的境界,一边抬头看着讲台。
  「并非由学生会主办的活动还满罕见的不是吗?照理说像这类活动,应该会是由学生会长或理事长策划举办吧?」
  哮一脱口说出内心的疑问,斑鸠随即抽掉嘴里的薄荷棒棒糖加以回答。
  「理事长因为针对Alchemist公司展开强制搜查,目前正率领魔女猎人四处奔波中。至于学生会长嘛……草薙你也晓得吧?想也知道铁定会嚷着『真是麻烦透顶了啦』而不肯筹办什么学园祭嘛。」
  「……也是啦。但我还真不晓得原来我们学校也有所谓的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呢。就连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就是了。」
  「我记得他是上个月才刚从分校转过来的转学生。据传他原本是分校那边的学生会长,我猜他八成打着藉由复兴魔女狩猎祭来打响知名度的如意算盘吧。尽管长得一副讨人厌的嘴脸,但总比会长出面举办来得好吧?」
  经斑鸠这么一说,熟知现任学生会长人格特质的哮也只能苦笑以对。
  对魔导学园的学生会长名叫星白流,是二年级生。有着一头如同火焰般令人印象深刻的鲜红秀发,个子又很娇小的她,却是一名兼具漫不经心、放任及自甘堕落等三种人格特质的怪人。
  由于她向来习惯悠哉地微眯双眼,一派马虎地对着全校学生讲话,因此总是会搞得连听众都跟着失去干劲。为人或许不差,但却是个连不可靠的哮都觉得很不可靠的人,所以哮也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她会被选作学生会长。
  但她同时也是倍受敬畏,甚至被一小部分学生称作『小小理事长』的角色。不过哮并不太清楚这方面的详情。
  而或许是想起有关学生会长的事情了吧,只见斑鸠边把玩发梢边叹了口气。
  「我最不擅应付那种不晓得到底在想些什么的人啊。」
  「这算什么,同族间的互斥吗?」
  面露一抹窃笑的真理如此说道。
  「这间学园的领导阶层,个个都是狡猾的老狐狸啊。像那个学生会长,虽然风评给人一种不太可靠的感觉……不过呢,假如太过死脑筋也不好玩啊。要是换成像某人一样的家伙担任学生会长,我们学校铁定早已变成一间极端严格死板,跟战前旧日本军没什么两样的学园罗~~」
  真理语带轻蔑地讲出这段话之后,站在她右侧的樱花随即一肘轰向真理的心窝。
  真理登时发出一声不堪入耳的『咕喔』悲鸣,痛得蹲了下来。
  「你说谁死脑筋啊?」
  「……这、这吐槽的力道……也太重了吧……!」
  「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习惯。我在攻击时总是会自然而然地瞄准要害下手。」
  「你刚刚很明确地说是『攻击』对吧!?别瞄准要害啦!或者该说别攻击我啦!」
  「吵死了。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嘛。谁叫你的心窝刚好长在那个位置,不能怪我。」
  「全世界所有人的心窝都在同一个位置好不好——!」
  两人一如往常地开始(使劲)互捏脸颊,一旁的哮则拚命地劝阻她们。
  哮总觉得自己最近愈来愈像是一名养了好几只猛犬的饲育员。当然啦,在这场鸦雀无声的集会上大吵大闹的,就只有虾兵蟹将小队,以及对着执行委员长发出欢呼声的女同学集团而已。
  「怎么了怎么了,对这项活动感兴趣的就只有女同学跟那几位一年级生而已吗?好啦,我也明白你们都很精打细算,所以呢!这边有个好消息要送给渴望赚取积分的各位。本届魔女狩猎祭添加了一项别出心裁的全新点子。」
  礼真一边抱怨,一边露出得意笑容。
  而大概是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产生些许兴趣了吧,只见学生们纷纷抬起头来。
  礼真得意洋洋地指着学生们,如此高声宣布。
  「努力赚钱吧!然后只要把钱上缴给学园,你们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挤满学生的体育馆顿时一片哗然。
  礼真取下安装在脚架上的麦克风,开始说明活动的新体制。
  魔女狩猎祭特例制度。要求各小队分别推出某种商品或展示品,向来自校外的一般访客收取特殊货币作为代价。而特殊货币收集愈多的小队,就能换取到愈高的升级积分。
  特殊货币的价值与一般货币完全相同。不过特殊货币是为了防止学生自费购买换取升级积分而采用的代币,必须至交换区才能用一般货币加以换购。
  而货币与积分的交换率为1万:1。未满1万均视作尾数无条件舍去,不会被列入积分计算当中。单纯来看,10万特殊货币的价值就等同于一项E级魔导遗产。
  当然啦,由于在这当中也有短短半年内便达成升级标准的强者,因此为了他们着想,也可以选择将特殊货币直接兑换成一般货币。
  经费由学园负担。然而不可或缺的商品或展示品全都必须由学生自行张罗。
  「——除此之外别无规定!只要不违反法律条文,基本上百无禁忌!尽情享受!努力赚取积分吧!这么有意义的活动可是绝无仅有的喔!」
  礼真大声激励所有学生。
  谁知学生们反倒陷入一片沉默,现场无人喧闹地欢呼。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强烈斗志,以及如同在黑夜中绽放凶光之豹目般的炯炯双眸,都明确地表露出众人的干劲。
  真要说的话,这反应也确实是相当符合这间学园的学生作风。不用参与小队活动也能赚取积分?连战斗跟搜查都可以省下?也没有生命危险?只要赚钱就能换升级积分?
  ——太侥幸了!
  众人均静静地散发出浓烈杀气。斑鸠则是相当傻眼地摇了摇头。
  「还真是一群单纯到极点的凡夫俗子啊。不愧是充满任务风格的学园,缺少诱饵就不肯轻易上钩呢。」
  「但是这样或许比较有趣,而且又能炒热气氛喔。反正你们的成绩是倒数第一,干脆就趁此机会海捞一笔算了。我也会帮你们一把啦。」
  真理边暗送秋波边如此说道,却见站在一旁的樱花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
  「……无法使用魔法的你大概也派不上用场吧。」
  「啊~明明在之前那场战斗中被我救了一命,亏你还讲得出这种话啊?更何况由于我在讨伐Alchemist公司的作战当中援护有功,因此我的魔法使用限制已经被放宽,你可不准说不晓得这回事喔?」
  真理坏心眼地用拳头抵着嘴巴,发出『嘻嘻嘻』的窃笑声。
  在那场战役结束后,真理的缚狼锁经过改良,赋予她动用少许魔法的能力。话虽如此,她并无法释出足以对他人造成危害的大量魔力,而且一旦未经许可便擅自架构攻击系魔法术式的话,缚狼锁将会不由分说地当场引爆。魔法限制总共分成五个层级,只要解除愈高层级的限制,真理便能动用威力愈强大的魔法。
  然而,有权解放缚狼锁限制的人——
  「哼,别忘了要是未经我核准便擅用魔法的话,你的脑袋就会当场开花。」
  ——唯有樱花及理事长两人而已。理事长相信樱花的责任感与对魔女的敌意,因此赋予她能够将缚狼锁解放至等级2的权限。
  「唔,啧……真搞不懂为什么不是由哮负责,而是交给你判断啊……!」
  「因为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炸掉你的脑袋。」
  「不要乱炸好不好!」
  「要是给燃料桶点一把火,我想必定会绽放出璀璨无比的亮丽火花吧。」
  「别没完没了地紧咬着那个难听绰号不放好吗!」
  无视于气急败坏的真理,樱花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
  「言归正传,我无法赞成所谓的魔女狩猎祭。试验小队制度是为了帮助学生成为异端审问官的试炼。用金钱换取升级积分,分明就是本末倒置。」
  「你这人到底有多死脑筋啊?该不会连那对形状漂亮到令人火大的丰满胸部,其实也像石头一样坚硬无比吧?」
  「少嘲笑我。既然你也是这间学园的学生,也差不多该认清事实了吧。这里可不是普通的教育机关。」
  「这点我当然知道。但你们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吧?就把这活动当成一次大好机会嘛。」
  「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大有关系好不好!要是你们被退学的话——」
  原本准备接着说出『那不就只剩我孤单一人了吗!』这句话的真理,顿时满脸通红地转移视线。
  斑鸠笑咪咪地斜眼看好戏,而樱花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心声,有点尴尬地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总而言之,我认为与其参加什么魔女狩猎祭,还不如按部就班执行小队活动比较好。草薙,身为队长的你也有同感对不对?」
  「————」
  「…………草薙?」
  对他毫无反应一事感到不可思议的樱花,缓缓探头窥视哮的脸庞。
  瞬间——只觉一股寒意掠过背脊。
  伫立在她身旁的,是散发出比在场任何人更加强烈之杀气及干劲的草薙哮。
  「草、草薙?」
  樱花虽提心吊胆地试图伸手轻搭他的肩头,却被一股无须触碰亦能感受到的诡谲热气吓得连忙收手。连真理也不明就里地凝视着哮的可怕神情。
  奇怪。如此干劲十足的哮,可说是前所未见。


  「草薙诸刃流真传,草薙哮。因诸多个人因素,决定拿出真本领参加这场祭典!」
  突然被告知要召开作战会议,虾兵蟹将小队成员齐众于小队室。
  众人一弯腰坐到沙发椅上,哮随即交抱双臂如此宣布。
  听见这句突如其来的神秘宣言,樱花及真理同时转头向后讲起悄悄话。
  「呐呐,哮他为何突然脱口说出那句宛如战斗开场白般的台词啊?」
  「谁知道啊……我虽见过他情绪一激动就会变得判若两人的模样,但为何会挑在那个节骨眼……就算是为了赚取积分,但平常在他身上也感受不到什么干劲啊。」
  「谜团重重呢……我顶多只晓得他有个妹妹,以及穷得要命这两件事。所谓草薙诸刃流究竟是一门什么样的剑术?还有他在战斗中高喊技巧名称的举动也很莫名其妙。」
  「!我也时常这么觉得!我曾试着进行过多方考察,得到的结论为可能是用来提振自身士气,或者……」
  「……或者?」
  「单纯只是因为他本人觉得很帅气才大声喊出来也说不定。」
  「唔。不会吧,若是后者的话,虽然有点吓人,但就某方面而言也满可爱的就是了。」
  见两人把哮晾在一旁,叽叽喳喳地猛讲悄悄话,斑鸠一脸无趣地把薄荷棒棒糖当作棋子把玩着,主动开口解答两人的内心疑惑。
  「技巧名称先撇开不谈,他现在之所以陷入轻微失控状态,是因为金钱的关系啦,金·钱。」
  真理及樱花同时皱起眉头。
  「「金钱?」」
  「没错。这家伙虽然独居,而且除了妹妹之外没有其他亲人,不过好像还扛着父母亲留下的债务。他可是动不动就因为被讨债人追杀而逃进学园里避难喔。」
  「我知道他很穷……但这件事还是我头一次听到。原来他穷到这么凄惨的地步啊……」
  樱花露出带有同情心的目光看着哮。
  「同为穷人的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但这未免也太……」
  真理则是神情僵硬地凝视着热血沸腾的哮。
  「赚到的特殊货币能够换成一般货币,要当作零用钱也行。大概是这项规定令他开窍了吧。现在的草薙只是个守财奴啊。」
  「哮他……该不会是个吝啬鬼吧?」
  「他是个难以测度的吝啬天王喔。不过吝啬对象仅限自己就是了。二阶堂,你如果打算找草薙外出约会的话,奉劝你先作好各自分摊开销的觉悟。就算搞错,也绝不能要这家伙请客。因为他虽有可能掏钱请客,不过脸上肯定会露出快要吐血的痛苦神情。」
  听见『约会』一词,真理随即满脸通红。
  「我、我才没想过要哮请客。我再怎样也还出得起自己的开销好吗?只要、那个、哮肯跟我约会,人家就很开心了。」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贫乳。」
  「贫乳一词是多余的吧!」
  虽然三人组一如往常地开始斗嘴,却因为哮『砰』地起手重拍桌面,使三人均大吃一惊地转头面向哮。
  「你们通通给我听清楚了,这次的魔女狩猎祭可不是玩耍而已。务必全神贯注参与活动。我们得事先拟出完善的作战计划。只要一敲定采用的方案,就立刻列出必备材料清单并外出采购。另外,虽然得视展示节目的内容而定,但我觉得最好提前确保可用的空教室比较妥当。毕竟如果要开店的话,店面位置可说是最关键的条件。」
  「「「…………」」」
  「我们确实是一群笨拙的代名词,不过其他学生应该也都是商场门外汉才对……相信一定会有破绽的。而尽管非常不拿手,但有在便利超商打工的我十分熟悉待客之道,要指导你们应该是不成问题。要做就做到最好……大家一同联手打下这片天吧!」
  「草、草薙居然说出符合队长头衔的台词……!」
  「好可怕……!哮看起来像极了队长……!」
  三人全都吓坏了。
  干劲十足的哮,看起来真的非常诡异。
  「拚了……我豁出去了。为求胜利不择手段!我可以背负……别说是一半,要我一肩扛起所有责任也行!倘若拿下这场活动的胜利并不会造成任何人不幸,那么——就算要我魔女猎人化也不在乎!」
  「不不不,麻烦你在乎一下好不好!给我打消掉这个念头!参加学园祭哪有魔女猎人化的需要啊!?」
  「完了,他完全没听见我们在说什么。眼神彻底发狂了……」
  哮这番判若两人的剧烈转变,致使樱花及真理瞬间哑口无言。
  但对斑鸠而言,这样的哮她早已司空见惯。也很清楚若是像这种程度的失控,只要诉诸以理便能使他恢复正常。
  「草薙。在谈论赚不赚钱的问题之前,我们目前的积分还未达升级标准吧。还是说,你就算不惜牺牲掉我们的未来,也非得赚进大把钞票不可吗?」
  斑鸠以极端冷静的语调,搭配心不在焉的表情说道。
  哮对这类针对责任感的追究论调最没辄。只见哮身上的热气悄然消散,原本布满血丝的双眼也逐渐恢复正常。
  变回标准版本的哮,一边任由鬓角狂冒冷汗,一边以手抵着下巴,面有难色地沉思了数秒。随后立刻恍然大悟似地再度……
  「不必担心。我们还缺啪分——换句话说只要赚进120万就好。120万之后的收入就由我们四人平均分摊怎么样!」
  失控暴走,展现出多余的乐观态度。
  「你晓得要在一天内赚进120万是多困难的一件事情吗~?」
  斑鸠抛出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意见作为回应,谁知哮竟面带恶魔般的得意笑容回答她。
  「虽然困难,却并非不可能。杉波,你大概漏听了一个重点吧。」
  「?」
  「这次的魔女狩猎祭允许跟其他小队组成同盟喔。再加上,只要这个同盟合计赚进120万,加入同盟的所有小队也全都能获得120点的积分——这个制度的压倒性破绽——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
  哮散发出宛如抢先强敌一步似的惊天气势,伸手直指斑鸠说道。
  但斑鸠却是面不改色,一手拄着脸颊,一副心不在焉地冷静开口回问。
  「那,请问有哪支小队愿意跟我们这群虾兵蟹将合作呢?」
  「——!?」
  「相信在日常的小队活动中应该也允许学生以合作方式执行才对。只不过那样就必须平分积分就是了。以往也并非完全没提过类似的方案吧?结果还是没能组成同盟,就是没有任何小队愿意跟我们合作。」
  「…………」
  「还是说你有什么门路吗?我可是没有喔。」
  哮自斑鸠身上移开视线,转而望向樱花。
  樱花理所当然地对他摇了摇头。樱花虽然很受班上女同学的欢迎,却因天生的顽固个性与难以亲近的外貌影响,导致到现在都还没交到任何朋友。
  他接着望向真理,只见真理面带苦笑地高举双手。这也是当然的事啦。除了身为魔女的大前提之外,她开始到这间学园上课的时间也还不长。甚至可以说只有虾兵蟹将小队成员算得上是她认识的朋友。
  至于哮自己嘛……这就更不用提了。女同学不是觉得他的眼神如同杀人魔一样可怕,就是认为他是个随身佩带刀剑的怪人。而男同学则是反过来在暗地里嘲笑他只有外貌吓人,实际上是个一无是处的软脚虾;再加上小队成员均为女生,而且个个都是超越平均水准以上的美女,导致他时常沦为男性同学们嫉妒的对象。
  非但没有任何朋友,仅有的肯主动向他攀谈的第巧小队成员京夜及明,如今也都还在住院疗养中。
  哮的斗志瞬间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的篝火一般,伴随火被浇熄的声响悄然蒸发。
  不仅如此,他整个人彷佛泄了气的汽球一样逐渐萎缩。
  「对不起……看样子我……好像作了个白日梦……真对不起。」
  哮躲到小队室一角,抱着膝盖开始发霉。
  「情绪起伏也太剧烈了吧。刚才明明还那么跃跃欲试,居然一转眼就变成芋头干了。」
  「呃……其实鼓起干劲并不是什么坏事喔,只要照往常那样加油就行了。照往常那样,好吗?」
  真理则是战战兢兢地靠近,轻摸哮的背部安慰他。
  「各位真对不起……有我这么一个不中用的队长……因为短视近利而一头热的我根本不配担任队长……我没有脸见你们……哈哈,我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大笨蛋啊……」
  樱花及真理不约而同地在内心暗自嚷了声『真是有够麻烦的』。


  「…………」
  检查完眼睛伤势的小兔,听着从小队室门扉内侧传来的开心谈话声,整个人却是完全动弹不得。平常明明都能从这阵喧闹声中汲取到一股安心感,今天却觉得吵闹声离自己特别遥远。
  ——是否即便自己不在这里,也不会造成任何困扰呢?
  ——是否纵使少了自己,虾兵蟹将小队依然可以正常运作呢?
  这样的想法掠过脑海。
  她并非平常从未思考过这类问题。自己在虾兵蟹将小队当中算是最派不上用场的成员。就连上一场战役,小兔也认为自己扯了众人的后腿。当时她搞砸了最关键的狙击,害大家陷入生死交关的险境之中。她不可能不感到沮丧,更不可能不觉得愧疚。再怎么说,小兔也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因此她才会在战场上体验到紧张及恐惧感,以及思考失败时的后果。
  她开始想像小队成员是否有朝一日会对她丢下『我们根本不需要你』之类的狠话。
  正如小兔双亲向来对待她的方式一样。
  小兔始终只害怕这件事。
  这里是唯一能让她保有自我的场所,她说什么也不希望失去这个容身之处。
  所以先前她总是为了避免被众人撇下,而竭尽所能地紧抓着小队不放。
  然而……
  (……如今,就连紧抓不放的必要性……也跟着消散了呢。)
  小兔微眯双眼,伸手轻捂胸口。
  (……我该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开门走进小队室才好呢?)
  她不知该用何种神情,跟大家坦白自己即将离开学园的事实。
  不过小兔仍强迫自己的内心接受事实,伸手握住门把。
  『抱歉,我刚刚好像恍神了。话又说回来,小兔她的检查还没结束吗?』
  『眼睛的伤势总是会比较耗时间啊。还是让药师仔细诊疗她的伤势比较好吧。细节暂且撇开不谈,狙击可是小队的核心。西园寺的眼睛同时也代表着我们的眼睛。』
  由于小队的对话内容提到自己的名字,使小兔再次停止动作。
  (请不要在这个节骨眼……说出那么令人开心的话啦。)
  听见自己被形容为核心的小兔不禁喜出望外,却也同时厌到心酸。
  『她对魔女狩猎祭而言也是核心角色喔。你们知道吗?她其实还满受男同学们的欢迎呢。无论推出哪种摊位,她都可以招来大量客人。她的外表及身材立刻就能派上用场啊。』
  (……咦?)
  小兔察觉到对话内容与自己的内心感慨完全相反,呈现出逐渐偏离正轨的迹象。
  『啊——毕竟小兔她很可爱嘛~与其说是兔子,倒不如说比较像只小狗吧。该怎么形容才好呢……那就叫做所谓的「请欺负我气场」吗?那孩子只要一露出泪眼汪汪的神情,就会令人感到兴奋不已呢。』
  『真理……你该不会……』
  『咦!哮你不懂吗!?骗人的吧!?』
  (…………咦?)
  『唉……他能理解你这个变态围巾女的想法才怪。』
  『不要每次都替我乱取绰号啦!』
  『要比较「请欺负我气场」的话,二阶堂你也不遑多让啊。你总是一副好像只要感到寂寞就会死掉的样子。』
  『小心我把那支薄荷棒棒糖塞进你的鼻孔喔!?』
  (……………………)
  『……说到小兔,让我想起一件事情,照理说西园寺应该很讨厌有人直呼她的名字才对。但不管我再怎么看,都觉得她戴的发箍分明就是一对兔耳朵……我觉得非常……那个……很可爱就是了。』
  『哦哦。凤居然会讲出「可爱」这个词汇,真是难得呢。
  『哼。我好歹也具备女性应有的最基本审美观,别瞧不起人。』
  『这种话由一个只以啃红豆面包为乐趣的女生说出口,实在是毫无说服力可言耶~』
  『——你又哪里了解红豆面包啊!』
  『红豆面包才是你发凝的点吗!?呜啊——!别拉扯我的围巾啦——!』
  (…………………………)
  『但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没错耶。为什么她偏偏戴着那个兔耳造型的发箍呢?』
  『呵呵呵,这你就不懂罗,哮。那孩子其实很享受被人称作小兔的对待方式啦。也就是表面讨厌内心喜欢。她明明可以更坦率一点嘛,嘻嘻嘻,这孩子真是的。』
  『这家伙才是如假包换的变态吧……不过原来如此,其实她很渴望别人叫她小兔啊。好,那我也不再客气了。我决定从下次开始改叫她小兔妹!』
  …………砰!
  「你们这群烂透的橘子,打死我也绝不准你们把这个称谓套用在我身上——!」
  突然觉得沉浸在感慨之中的自己实在蠢到不行的小兔,以怒涛般的劲势猛然打开门扉。
  接着便看到跟往常一样悠闲地享用着小饼干及红茶的虾兵蟹将小队成员。
  所有人都没有太过惊讶的反应,就这么边叼着小饼干边定睛凝视小兔。
  「唷,欢迎回来啊,小兔妹。」
  「欢迎回来~小兔妹。」
  「动作很慢耶。欢迎回来,我的小兔公。」
  「!?欢、欢迎回来,小……小兔妹?」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如此称呼小兔。虽然开心,却也令她倍感恼怒。
  「叽——我才刚说不准这样叫我,你们几个立刻就忘记是怎样!?你们是故意的,还是脑袋跟鸟一样小啊!?我听见你们好像在谈论关于我的事情,才站在门口偷听内容,结果这算什么!?你们一点都不晓得人家有多感慨,就只会嘻嘻哈哈呵呵呵!凤,你也少在那边勉强自己察颜观色好不好!」
  「呃……我已经尽我所能地试着察颜观色了……但、但你是怎么了啊?」
  「还问我怎么了!这种场面用不着察雷观色也没关系啦!」
  遭到怒火攻心的小兔破口大骂一顿之后,樱花垂头丧气地说出『又失败了……』这几个字。
  至于完全恢复平常作风的小兔,则是气呼呼地摆出双手叉腰的姿势。
  「真是够了真是够了!这个发箍是祖母大人遗留给我的纪念品。请各位别小看它好不好?」
  「我们又没有小看那个发箍。纯粹只是夸奖它跟你十分相衬罢了。喏,草薙你也有同感对不对?」
  虽是突然接到斑鸠抛过来的话锋,不过哮仍立刻点了点头。
  「嗯。我觉得很可爱,跟相当适合你喔。」
  哮双眼笔直凝视着小兔,面带笑容如此说道。
  小兔整个人为之一愣。
  「可、可、可爱……干嘛……突然……这样夸奖人家啊?」
  小兔明确感受到自己脸颊逐渐变红发烫,忍不住用双手抵住脸颊。
  为何这个男生总是能够毫无居心地脱口讲出这类字句呢?由于哮天生就是个老实人,因此他这番夸奖固然令人开心,但不习惯受到夸奖的小兔却因而感到极端害臊。
  「嗯?咦?我没其他意思喔。这只是个率直的感想罢了。」
  「感谢招待我吃饱罗~」
  「杉波,你是什么意思?哪来的我吃饱了啊?」
  「「…………」」
  「还有你们两个干嘛这样恶狠狠地瞪着我啊?」
  「「没什么,早就习惯了。」」
  斑鸠面带窃笑表情,真理及樱花则是展现出不悦神色啜饮红茶。
  小兔难掩内心动摇,双手拚命比划个不停。
  唉,为什么每次总是会演变成这么一如往常的状态呢?
  只要待在这里,总是会感到心情低落是件很蠢的事。
  「…………」
  不同于刚才,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声音离自己很遥远。她就置身在如此接近这阵吵闹声的地方。
  小兔改变主意,打算隐瞒到最后一刻再坦承自己即将离开学园的事实。
  还有一小段时间。假使可以的话,她想开开心心地过完期限来临前的这段时光。
  (尽管再也无法一直待在这里……我还希望可以再拥有一小段一切如常的学园生活。)
  小兔倍感珍惜似地微眯双眼,变回那个一如往常的西园寺兔,毅然伫立在众人面前。
  「咳咳!可爱之类的称赞字眼就不用了。你们刚刚不是在开魔女狩猎祭的作战会议吗?我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每次讨论到最后,总是会演变成偏离主题的闲聊。真是只要少了我就一事无——」
  就在最后这个『——成』字即将脱口而出之际,突然有人伸手轻拍小兔的肩头。
  「抱歉,方便打扰一下吗?」
  她回头一看,发现有一名陌生女同学站在背后。
  来访的学生不止一人,还有另外两名学生在她背后待命。
  「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们的队长在吗?」
  女学生徵得同意后走进小队室,来到哮等人面前。
  「不好意思突然来访,我们是第锵试验小队。请恕我开门见山,我想跟各位商量有关魔女狩猎祭的事情。」
  听见『商量』一词,哮随即郑重其事地耸了耸肩膀。
  女同学则是面露正经的表情,一边任由细长眉毛翘成倒八字状,一边发出低沉的嗓声说道:
  「要不要——组成同盟?」
  这是一个令虾兵蟹将小队大吃一惊的提案。


  第二章  劣等生同盟
  求之不得的邀请。
  来到小队室拜访的第23小队处境与虾兵蟹将小队雷同,现在队上只有三名成员。始终缺席的另外三人则是因受伤或家庭因素而办理退学,造成他们无法顺利展开小队活动,目前在积分排行榜上名列倒数第三名。
  除了第23小队以外,其他还有第8小队、第42小队似乎也因相同理由导致成绩萎靡不振,于是便为了『有效利用这次魔女狩猎祭的规则』这个目的而联手组成同盟。
  更进而促使了『虾兵蟹将小队要不要共襄盛举?』这项提案也跟着浮上台面。
  「来得好。我们的黑马,由衷欢迎各位加入。」
  一名戴着眼镜、看似资优生的学生,一边将下巴靠在交握的双手手背上,一边开口对虾兵蟹将小队这么说道。
  看样子他似乎就是同盟的决策者。
  在他面前则摆着写有『劣等生同盟暂定指挥官』这一排字的名牌。
  (还劣等生同盟咧……)
  他那种自行写下『劣等生』一词的表现,令哮内心涌现出一抹亲近感。
  暂定指挥官双手拄着桌面,缓缓站了起来,露出静静地燃烧着斗志的眼神,望向齐聚一堂的劣等生集团。
  「正如各位所知,我们是这间学园的垫底组。」
  「居然一开始就丢下这种自虐言论……」
  第23小队的女学生简短说了句牢骚。
  「这不是自虐,是事实。我们必须严肃地接受这项事实才行。」
  面对高举拳头极力陈违的指挥官所散发出的热情,在场其他成员们始终显得有些提不起劲。
  方才的斗志早已不知去向的哮,如今也已恢复冷静,宛如堆积于房间角落的灰尘一般,静静坐在指定的位置上。
  「因此各位何不将这次的魔女狩猎祭视为一个大好机会呢?我们既有人手……也有智囊……更重要的是,有这么多位美女齐聚一堂!我们可说是胜券在握啊!」
  暂定指挥官,唰。地指着虾兵蟹将小队的(女性)成员们说道。
  美女。经他这么一提,虾兵蟹将小队女性成员们的外貌,水准确实很高。内在特质惨不忍睹的事实自是无须多雷,但起码外表有达到光是外出逛街就能吸引路人目光的水准。
  但这跟魔女狩猎祭有何关连呢?
  「原来如此。」
  斑鸠坐在椅子上跷着腿,轻轻摇了摇头。
  「你邀我们加入同盟,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吗?想靠推销员招揽客人上门,对不对?」
  被斑鸠戳破真相,暂定指挥官双肩顿时猛然一震。
  简而言之,大概就是想要利用虾兵蟹将小队的女性成员吸引顾客吧。这代表虾兵蟹将小队并非基于同侪情谊而获邀加入同盟,而是出于相对应的理由。
  成员们脸上瞬间浮现出不开心的表情。
  唯独斑鸠仍面带从容神色与指挥官对谈。
  「有有有,确实有些社团的推销员会刻意找女性来担任动画角色配音员,或是角色扮演者以便进行推销。为了拉客而不顾一切的那种姿态……我个人并不讨厌喔。」
  ……哮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讲些什么。
  可是互相用力点了点头的暂定指挥官与斑鸠,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过呢——」
  谁知这个共识转眼消散,斑鸠耍大牌地抬起脚跟重重地摆到桌面上。
  「既然要派我们小队的女生们上场,那相信你一定已经备妥合适的企划案了吧?就算再怎么糟糕,我们好歹也是试验小队……并没有慷慨或窘迫到可以不收取任何好处,便提供协助的地步喔?」
  把薄荷棒棒糖当成香烟夹在两指之间的斑鸠,露出商人般的眼神说道。
  而在充斥着紧绷气氛的现场中,虾兵蟹将小队成员同时转向背后开始交头接耳。
  「……总觉得这样的杉波似乎进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这纯粹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吗?」
  「她彷佛变成了偶像或明星的经纪人……而且还掌握了主导权。」
  「不妙的倾向啊……那个杉波是龌龊版的杉波。」
  「杉波有过什么光明磊落的前例吗……我完全没有印象。」
  面对自然而然地加入悄悄话行列的哮,樱花顿时露出颇感不满的表情。
  「草薙,你是队长,与其他小队交涉应该是你的工作,你干嘛还悠哉地坐在角落啊?」
  「平常太习惯看你坐在这个位置,还真害我一时之间没发现不对劲。对嘛,哮。这个时候你该拿出队长风范主持场面才对吧。」
  「有道理。要是就这样放任杉波为所欲为,谁知道她到最后会强迫我们做什么事情。」
  转眼一瞪,小队成员的视线全数集中到他身上。
  哮立刻将脸撇向一旁。
  「呃……我拿这种气氛没辄啊。」
  「少讲那种窝囊话了。尽管无法认同魔女狩猎祭的制度,但若能让这次合作成为先例,日后我们或许也就有办法借助他们的力量进行小队活动。你就把这当作是一次建立沟通管道的机会吧。」
  「尽管这并不是最不擅沟通的人有资格讲出口的话……但我也认为要是交给杉波的话,最后只会演变成互相保持距离的合作关系。若把今后的事情也列入考量,那么真要合作的话,还是建立圆满的同盟关系比较好吧?小兔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
  听见真理征求自己的同意,小兔顿时感到有点困惑。
  「今、今后……的事吗?」
  「?小兔,平常最积极争取积分的人不就是你吗?毕竟只剩几个月的时间,即便跟其他小队合作,也得多赚取一些积分比较好吧?」
  小兔不发一语,微微压低视线说道。
  「我……其实就算只跟自己的小队成员进行活动也没关系……那样……比、比较不会紧张……最重要的是,可以留下回忆——」
  小兔话才说到一半,同盟会议的局势突然产生重大转变。
  暂定指挥官扯开嗓门大吼。
  「别闹了!魔女狩猎祭可是一场重要的战局!我们应该集结众人的力量拟定作战才对!不然你以为我们干嘛筹组同盟啊!?」
  目睹他拚命反驳斑鸠的表现,完全没在专心聆听协商内容的虾兵蟹将小队成员们顿时瞠目结舌。斑鸠则是交抱双臂,脸上浮现一抹讪笑。
  「就算找再多虾兵蟹将来——最后也只能激荡出虾兵蟹将的点子啦!」
  其他小队的成员们闻书纷纷面露苦涩神情,哮等人的内心却都冒出相同念头。
  ((((最会想出馊主意的人明明就是你……))))
  正因熟知斑鸠的思想有多无聊透顶,所以他们几个简直想狠狠吐槽她一顿。
  斑鸠却是毫不在意地强行推销自己的理念。
  「就这点而言,我可是兼具绝对能成功推行企划案的自信与实力。这项任务就交给我吧。老实说,我可是军火贩子,前Alche……在各地做生意的女商人喔。」
  差点脱口说出最高机密的她虽然顺利瞒混过关,但这样做真的好吗……杉波斑鸠?
  「那可不行。我方也要顾虑最基本的面子问题。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单独掌控主导权。杉波同学……纵使你是本同盟的作战核心,虾兵蟹将小队的队长也一样。」
  暂定指挥官面带严肃神情,不甘示弱地对斑鸠提出反驳意见。
  哮也赞成他的意见。

  (嗯嗯,说得一点也没错……咦,等等?)
  突然感到有点耿耿于怀的哮,思绪瞬间停顿了一下。他转移视线望向斑鸠面前。
  摆在参加者前方的名牌。
  在斑鸠前面那块名牌上,写着虾兵蟹将小队队长等几个大字。
  哮像是个在大银幕播放电影时要去上厕所的人一样,蹑手蹑脚地压低身子走向斑鸠。
  「……呃,那个……杉波同学……请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我们的队长了呢?」
  「我哪知道啊。我只不过是看见这名牌刚好摆在我面前,所以才表现出队长的作风罢了。」
  「既然你都已经察觉不对劲,就别摆出什么队长的架子好不好啊……」
  「那草薙你有办法好好整合这个同盟吗?」
  「尽管我完全无法反驳你这句话,但你为何显得一副充满干劲的模样啊……?」
  「充满干劲?看起来像吗?应该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吧?」
  斑鸠如此回应,她的双眼闪闪发亮,简直就跟爱作白日梦的妄想少女没什么两样。
  「嘻嘻、呵呵呵呵,我要霸占这个同盟……把过去因人手不足而无法完成的事情,一鼓作气全部加以实现……毫不客气地全部落实……呵呵、嘻嘻、嘿嘿嘿嘿嘿。」
  订正,是露出宛如野兽般绽放凶光的眼神。
  之后,用不着说也知道,其他小队及哮完全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斑鸠霸占这个同盟。
  企划主导·杉波斑鸠。
  光是这个结果,就能明显地看出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真的非常抱歉,害事情演变成这样。」
  哮一边从第23小队队长手中接过便条纸,一边在走廊上低头表达歉意。
  便条纸上列出了斑鸠为了企划案而写下的必备材料清单。负责买齐清单上的物品,算是哮当前的任务。其他成员也分别外出去采购材料了。
  便条纸上头所写的物品不是布料、就是裁缝道具——例如猫耳啦、校园连身泳装啦,以及女仆服等等。
  (…………她分明就是在尽情实现自己的个人兴趣嘛。这家伙铁定打算推出角色扮演咖啡厅之类的摊位。)
  在这种时候,她想推出的企割案内容大致上已经显而易见了。
  「草薙同学你不用道歉啦。反倒是我们才该说对不起。不加思索地就认定那个身穿白衣的女生是队长……如此告知暂定指挥官的人是我,真对不起……」
  哮一边表示不必放在心上,一边笑着为了自己薄弱不堪的存在感流下眼泪。
  他重新打起精神,把对话拉回魔女狩猎祭的正题上。
  「可是同盟成员们大概无论如何都想赚到积分吧……这样讲也许有点夸大其词,但事情交给杉波负责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喔。」
  「嗯,话虽如此,但我们或其他同学并不太了解有关世俗的风潮及学园祭的事啊。我们就读普通学校的经历也只到小学毕业为止。对这种活动实在没什么自信。所以呢,由像她那样可以担任领导者的角色出马,我想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才对。」
  「啊、啊哈哈……或许,真是那样吧。」
  哮感觉好像被对方形容成自己并非领导型人物,他的内心再度受到重创。
  站在后面的樱花,则宛如安慰他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
  「话又说回来,这也是我第一次跟凤同学交谈呢。我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我是第23试验小队的队长,名叫石田。跟草薙同学一样,在起初刚入学时并非队长就是了。」
  请多指教罗——如此说道的石田向樱花伸出手掌。
  站在石田背后的两人也紧接着自我介绍「我姓南——」、「我叫皆川——」并伸手要与樱花握手。
  樱花显然感到相当困惑。她虽瞬间对哮送出一道求助般的视线,哮却刻意佯装出没注意到的样子。
  用裙摆拭去手汗之后,樱花总算握住了石田的手。
  「请、请多祖叫。」
  她吃螺丝了。而且连表情跟身体动作都硬邦邦的,像具机器人一样。
  「啊、啊哈哈。凤同学其实是个满可爱的人呢。你原本给人一种更为冷淡的印象呢。」
  「是啊——之前因为你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排外气息,我们都不敢主动找你聊天,所以真的觉得很意外耶。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下次你能说说身为魔女猎人展开活动那段时期的概况给我们听听呢。」
  「那个那个!我之前就一直很好奇,你的头发好漂亮喔——那是你的真发吗?你都用哪一种品牌的润发乳呢?」
  被三名女同学搭话的樱花,显然感到十分不知所措。
  哮则是暗自窃笑不止。
  看样子她果然还不晓得该如何跟虾兵蟹将小队以外的人进行沟通。
  真是令人莞尔,哮如此心想。能够看见以往过着杀戮人生的樱花,像这样与小队以外的学生对话的光景,实在弥足珍贵。
  (学园祭或许是个好机会也说不定……)
  本来试验小队彼此之间便是互相竞争积分的对手,纵使联手合作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而类似这样一同计划某种事物的行动,由于并不像小队活动那样重视所谓的战斗技能,因此有种彼此之间毫无隔阂的感觉。
  就连漫步于走廊上,也能发现到学园的气氛变得不同于以往。
  尽管因为事关升级积分,导致大家仍旧相当拚命,可是那种慌慌张张地来回奔波,或是忙着装饰教室的身影,都带给人一种与实际年龄相衬的天真气息。
  纵使过着与死亡为伍的学园生活,他们都仍旧只是一群十几岁的青少年。
  比起生死交关的联手奋战,这种和乐融融的共同作业生活自然更加适合他们。
  「可恶!是其他小队搞的妨碍工作!器材全部被破坏殆尽了!」
  「我们跟第眩小队的摊位内容重叠了……!快点打电话订购生奶油!全部买回来!否则会被对方先下手为强!」
  「谍报小组负责找外校学生收集学园祭相关情报!前锋全体出动至街上分发传单!维修小组开始着手装饰借来的空教室!别关掉耳麦开关,有发生任何事情立刻回报!」
  「怎么可能……!好不容易特地占领了第二体育馆,居然禁止邀请人气偶像或歌手前来表演……!?难道真要我们亲自上场献唱吗……!」
  原本觉得和乐融融,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实际上可说是四面楚歌的状态。
  「这种太过拚命的氛围反而显得格外离奇啊……」
  「在奉行实力主义的对魔导学园,这本来就是很理所当然的结果。假如不赌上升级积分的话,那我也会投赞成票,不过这种作法根本错得离谱。」
  摆脱掉询问攻势的樱花,边交抱双臂边讲出近似班长的壁百。
  「难得有这种机会,就好好享受一番啦。这阵子危险的任务一直接踵而来,偶尔也该喘口气吧。」
  哮语带安抚地说道,只见樱花随即板起一张臭脸。
  「我可没有把这次活动当作休闲的打算。虽无法接受,但既然要参加就得全力以赴。」
  「……你喔,其实还满不认输的呢。」
  「现在也没空顾及所谓的颜面问题了吧?难道你就算因此无法升上二年级,导致巧小队落得解散的下场也无所谓吗?我可不要!」
  「……哦哦……」
  樱花登时露出『讲错话了』的表情,连忙转移目光焦点。
  哮则是笑逐颜开地看着前面说道。
  「说得也对。嗯。再这样下去,我将再也无法跟你们一同活动了。这样会很伤脑筋,而且我也不希望落得这种下场。」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我是为了再次取回魔女猎人的资格才——」
  「我知道啦。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吧?」
  哮笑咪咪地转脸望向她,只见樱花随即低头试图用浏海遮住自己的脸庞。
  我有点一反常态地耍了坏心眼呢……哮如此自我反省。哮对于小队在樱花心目中也逐渐变得愈来愈有份量一事感到相当欣慰。
  「总、总而言之,既然要做就必须全力以赴。非得赶紧外出采购所需物资不可。否则很有可能会被其他对手先行抢购一空……」
  樱花像是在含糊其词般,匆匆忙忙地试图从口袋里掏出便条纸。
  此时,樱花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
  樱花拿出手机,打开接收到的简讯。
  「……抱歉,草薙。有人说要找我,能不能麻烦你顺便帮忙采购我负责的这些材料?」
  「?是没关系啦,不过是谁找你啊?理事长目前正为了针对Alchemist公司展开强制搜查而长期出差中吧?剩下的魔女猎人也不多……」
  「不,是来自学生会的召集指示。」
  樱花本人也颇感诧异地边回答边阖上手机。
  学生会?为什么樱花会受到学生会指名召见呢?
  「……其实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因为我以前就已经有过被学生会挖角的经验了。」
  「被学生会?你吗?」
  「似乎是因为先前身为魔女猎人及理事长之女的立场,而被他们判断为具备潜力的样子。」
  「超厉害的耶,根本就是倍受器重嘛。」
  哮发出感叹的声音说道。
  对魔导学园学生会。
  学园每年都会举办学生会选举,而候选人当中的优秀人才便能加入学生会,然而其宗旨却与一般学校的学生会稍有不同。
  对魔导学园学生会是一支特殊的试验小队。本来学园是按照年级分别编组小队,不过学生会却是采用不分学年之共通编制的特例。
  正常来说,一、二、三年级非得分别在一年内取得两百、三百及四百分的升级积分不可,然而学生会干部却是必须赚到一千分方能顺利升级。不过相对地,也只有学生会可以依规定处理B级的案件。
  另外,学园也赋予学生会主办学校活动、订购试验小队不可或缺的必要装备用品,以及判断试验小队能否外出执行任务等权限。由于理事长兼任审问会会长的关系,所以现状是学园活动几乎全部交由学生会统筹办理。据传加入学生会是成为高层人士的最短捷径,至今为止已造就出许多进军审问会的优异人才。
  「我对出人头地不感兴趣。就算挤身高层也没什么意义。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目标才对,我还没死了那条心。」
  樱花微眯双眼,眼中浮现出一抹漆黑光芒。
  樱花的目的,在于猎杀那名逼自己手刃家人的魔女。她大概非得亲手制裁那名魔女才肯罢休吧。而一旦待在高层单位,就不会再有外出办案的机会,因此也难怪她会说自己对出人头地毫无兴趣。
  复仇——哮过去也曾经遭到这股负面情绪所支配。然而哮如今再也不会随着这种情绪起舞。因为有人让他注意到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话虽如此,他却也不打算否定樱花的复仇心态。
  『复仇无法改变任何事』——哮由衷厌恶这句场面话。
  但他同意只被复仇意志所局限住的人生,未免太过无可救药。
  因此他决定陪伴在她身旁,替她背负起一半的责任。
  以免她在终结这一切之后,整个人变成失魂落魄的空壳。
  哮驻足原地,樱花则勇往直前。
  即便抱持着如此明显的差异,两人依旧笨拙地并肩前行。
  「更何况啊……一旦加入学生会的话,那我不就无法继续待在小队了吗?」
  「咦?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啦。总、总之我去赴约了。我那一部分的采购清单就拜托你确实打点妥当罗。交给你了喔!」
  樱花拍拍哮的肩头,逃也似地快步远离现场。
  哮则是苦笑着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并低头观看她交给自己的便条纸内容。


  今后这两天,是魔女狩猎祭的准备期间。
  虽是自由参加,但几乎全校学生都相当踊跃地报名参加这次的魔女狩猎祭。
  黄昏时刻,在被染上橘黄色的天空底下,只见学生们忙碌不堪地来回奔波。被指派为情报收集官的小兔,正在勘察学园内其他小队计划推出的摊位内容。
  「我又不是志愿成为密探的人……」
  她一边噘起嘴唇一边单手拿着记事本,独自一人漫步于中庭。
  放眼望去,只见中庭既有独力规划着摊位内容的单一小队,也有联手准备打造大型企划物的同盟组合。
  问到有没有炒面、可丽饼之类的学园祭固有料理,答案是肯定的。
  只不过其中有部分小队也推出了例如——展示自制龙骑兵、使用真实抗魔素材制成的空气枪、防范魔法障碍的攻略本、销售具有抗魔效果的药草、推销以抗魔素材加工制成的装饰品、演习场实战模拟体验等等,这类充满杀伐气息的企划案。
  与其说是不谙世事,倒不如说是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
  「会喜欢这种东西的大概就只有军事迷或杉波而已吧。」
  小兔觉得很受不了地轻轻摇了摇头。
  「……唉。」
  小兔中断调查工作,弯腰坐在中庭的板凳上。
  她眺望着被挑染成晚霞色的学生们,发呆了一阵子。
  大家虽然卖力,看起来却都表现出不同以往的开心模样。
  极端遥远的一幅风景。上次像这样眺望着他人开开心心的情况,已是国中部时代的往事。国中时期的小兔总是形单影只。一方面固然也有受到天生的内向个性及自卑感影响,不过最根本的原因,大概是自己在西园寺家的立场所化成的无形枷锁,而导致的下场吧。
  为了避免西园寺家的名声继续扫地,即便没能闯出一番名堂,她仍夸口自己是西园寺家的人。而这样的她遭到取笑、被人疏远也是很理所当然的结果。
  若说心里不觉得难受,那就是自欺欺人。
  西园寺这个名字,对极端平凡的自己而言实在太过沉重。
  「…………」
  自从升上高中部,加入35小队之后,她便再也没体会过这种因眺望遥远风景,而觉得寂寞的感受。
  「……看来……我又非得再次回到——那个时期的自己不可了啊。」
  小兔仰望天际,如此心想。
  那种整个人几乎快被压垮的往日感触、自我逐渐遭到凌迟的痛苦。一想到心灵缓缓步向死亡的痛楚即将再度来袭,她就几乎快要陷入绝望深渊。
  「…………哼!」
  为了扭转眼看就要消沉的郁闷心情,小兔将双手当作夹子使劲拍打脸颊。
  不可以再这样自怨自艾。这是难得的魔女狩猎祭。在离开学园之前,必须竭尽所能留下欢乐的美好回忆才行。
  小兔喊了声『好』给自己提振精神,准备从板凳上站起来。
  就在她即将起身之际,似乎是有人站在她面前,导致她的脸刚好贴了上去。
  「啊……真、真对不起。我一时恍神……」
  小兔试图道歉并连忙抬头察看对方。
  但在抬头的瞬间,小兔的表情却瞬间结冻。
  虽因背对着夕阳而导致小兔看不清对方相貌,不过小兔内心仍涌现出一股强烈恐惧感。
  「唷,好久不见啦,小兔。」
  这名少年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神情。
  一头对男性而言显得格外细致的金黄色浏海。端整的五官,搭配如同翡翠般澄澈的双眸。
  而小兔怎么也忘不了这张和蔼可亲的笑容。
  天明路礼真。身为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长的他,同时也是伦理委员会现任会长的公子。
  既是小兔的青梅竹马,也是预定成为她未婚夫的人。
  「礼……真……大、人。」
  「哎唷,拜托别叫我大人啦。像以前那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最近没能拨空跟你见面,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离乡背井的关系,距我们上次见面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你是不是长高一点了啊?」
  礼真伸手搭在小兔头上,轻轻抚摸她的秀发。
  这是个充满慈爱的举动,洋溢着一股彷佛能够包容万物的温柔气息。
  然而在这一瞬间,小兔却感受到一股寒意掠过背脊。
  过往记忆被唤醒。让自己明确地被铐上一道无形枷锁的,那天黄昏。
  造成她心灵创伤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
  小兔全身僵硬,完全无法动弹。她的嘴角微微颤抖,两排牙齿不断发出打颤的咔喳声响。礼真见小兔愣住不动,顿时感到很不可思议地探头窥视她的脸。
  「呃……喂,你吓到了吗?」
  「并、并……并没有……」
  「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对小时候那件事感到耿耿于怀吧?」
  听礼真开口询问,小兔随即将头压得更低。
  「……当时的我年纪还小,家里又发生了不少风波……或许也曾对你讲过什么难听的话吧。」
  「……呃……唔。」
  「可是啊,现在我已经长大成人,跟小时候的我截然不同了。我再也不会讲出伤害自己珍贵财产的话罗。」
  礼真膝盖微弯,主动配合小兔的视线高度并这么说道。
  「学园生活过得如何?这间学园很辛苦吧。一听说你考进对魔导学园就读,我也感到十分担心唷。内心总是觉得不安,深怕你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变成瑕疵品。」
  小兔的下巴被礼真的手抬起,被迫与他四目相交。
  小兔的面容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咿……咿……」
  「可是你放心。你再也没有继续待在这种危险地方的必要了。你不必再力求上进也没关系罗,小兔。」
  「……唔……啊……」
  小兔的恐惧感达到顶点,双膝为之一弯。
  再也站立不住的小兔,眼看就快当场颓然倒地。
  礼真伸手搀扶小兔的身体,顺势将脸凑到她眼前。
  「我上个月便转到这间学园就读罗。有吓到你吗?」
  「……唔……呜呜……」
  「其实呢,我也确定从今天起要到西园寺家叨扰了唷。令尊令堂说既然我已经转学过来,就邀请我务必至府上作客。令堂可是相当感激我的到来唷。真是太好了呢,能够讨得令堂的欢心。」

  「——!」
  「从今以后,我们俩就会永远在一起罗。」
  礼真的指尖轻触小兔的脸颊,悄然滑过她的嘴唇。
  相反的,小兔却是露出如坠绝望深渊一般的惊恐神色,只能不断发抖。
  刻划在她心海深处的创伤,导致她自卑的原因,发出了刺耳的轧吱声响。
  就在此时。
  「——小兔?」
  背着一只大购物袋的哮,出声跟小兔打招呼。
  哮先是看了感觉不太对劲的小兔一眼,接着满脸诧异地望向礼真。礼真立刻收回轻抚小兔脸颊的手指,起身面向哮。
  「呃……他是你朋友吗?」
  哮确认礼真制服上绣有二年级的徽章后,开口询问小兔。
  小兔无法回答。她不发一语地低头向下。
  哮察觉到气氛有异,挪步挺身挡在小兔前面,与礼真四目相交。
  「……?我记得你是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
  哮定睛微瞪礼真,而礼真对此的反应是……
  「啊啊!你该不会就是小兔所属的小队队长吧?」
  礼真说着轻拍双手,露出灿烂的爽朗笑容。
  此举反倒令哮不由自主地心生畏缩。
  「……呃,嗯。是没错啦。」
  「我有听说喔。小兔平常好像受到你不少关照呢。我是天明路礼真,有在今天早上的集会发表演讲,因此相信你应该是认识我才对。」
  礼真毫不设防地主动伸出友谊之手。
  虽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反应感到困惑不已,哮仍反射性地与礼真握手示意。
  「我跟小兔是亲戚……或者该说比较像是青梅竹马啦。你就把我们想成像是兄妹一样的关系就行了。」
  「原来如此。经你这么一说,两位确实有点……」
  见到他们的发色,哮觉得他们俩的确有些相似。
  「这头金发吗?西园寺与天明路两家的祖先好像原本就是北欧人的样子。从北欧地带移居至日本的人种并不多,因此这头金发自然显得较为醒目啊。」
  正如礼真所雷,在这块土地上确实很难得见到留着金发的人。纵使是因为跟灾民们——从遭到无形灾害及战火摧残之地区逃离的人们——相互融合,导致所谓的种族界线几乎完全消逝无踪,但在极东的日本仍以黑发人种居多。
  「不,我认为金发很漂亮啊。感觉跟学长还满相衬的。」
  「……你对男性也会讲这种话吗?真令人感到既开心又复杂啊……」
  「不不!我绝对没那种意思!」
  稍微被他电到的哮,又再次表现出惊慌失措的反应。
  礼真则是面带爽朗笑容拍了拍哮的肩头。
  「开开玩笑罢了,别当真啦。你真是个率直的家伙呢。」
  「不好意思……」
  「这下子我放心了。若是像你这样的人,就可以安心把小兔交托给你。」
  「……?」
  「尽管时间短暂,但小兔就有劳你多多关照罗。她可是我最宝贵的财产喔。」
  礼真露出和蔼微笑说道。
  此时,哮怱觉背后传来制服衣摆被人紧紧抓住的感触。
  「……小兔。」
  头回到一半的哮就此停住,定睛凝视小兔抓住制服衣摆的手。
  她的手微微颤抖不止。
  「小兔,你怎么了?」
  「……啊,没事……」
  她虽小声说出类似订正自身行为的字句,不过手掌却仍旧紧抓着衣摆不放。
  感觉事态非比寻常的哮,转而对礼真低头致歉。
  「不好意思。她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我想带她去保健室给校医看看,没关系吧?」
  「有、有这回事吗,小兔!?那我也帮忙送她过去好了。」
  在礼真主动提说要帮忙的瞬间,小兔又更用力地抓紧衣摆。
  「呃——没关系,学长担任执行委员,想必一定很忙碌,这次由我代劳就行了。」
  「真的吗?其实就像你说的,干部的工作实在有够繁重啊。那小兔就麻烦你照顾,好吗?」
  「嗯,反正保健室就在这附近。」
  「我也想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聊一聊,下次就到学生餐厅让我请顿饭作为回礼吧。」
  落落大方地讲完这句话之后,礼真一脸担心地凝视小兔,接着面露微笑。
  「那……再见罗,小兔。」
  简短地打了声道别的招呼后,礼真便转身离开现场。
  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之后,哮才伸手轻轻搭在小兔紧抓衣摆不放的手背上。
  「……已经没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礼真与小兔两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哮对这两点一无所知。
  但小兔在他面前怕得要命,却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小手被握住的小兔,总算缓缓抬起头来。
  「小兔……!?」
  她的双眼被泪水沾湿、因恐惧而双目圆睁。
  呼吸紊乱急促,肺部搏动速度快得非比寻常。
  虽说相当罕见,但小兔以前也曾爆发过类似的症状。这是过于紧张所造成的呼吸过度症一状。最近发作频率已经大幅减少,再加上即便在战斗中也能勉强保持平静,所以也就比较少担心到这方面的问题,然而今天她的反应实在太不正常。
  「不要紧了。冷静下来,这里现在只有我,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呼……呼……」
  小兔鬼鬼祟祟地环视周遭,同时不断上下抖动肩膀。
  「小兔,看着我的双眼。专心看我就好。」
  哮轻轻伸手搭着她的肩膀,竭尽所能地试图让她恢复冷静。
  这是斑鸠传授给他的呼吸过度应对法。其实本来「引导患者说话」好像才是最佳的舒缓方式,但在这种她对周遭视若无睹的状况下,还是只能先设法安抚她的情绪再说。
  「呼……呼……对……不……」
  小兔一边快速转动眼球,一边出声对某个不明的人道歉。
  (……不妙,人潮开始集中了。)
  或许是受到小兔的急促呼吸声吸引吧,在中庭进行作业的学生们纷纷担心地走近两人。现在有其他人靠近关心绝非好事。即便是这种微不足道的经验,只要在记忆中留下刻痕,便有可能形成日后再次引发呼吸过度的原因。
  哮小心翼翼地缓缓将手掌搭在小兔头上,温柔地轻抚她的发丝。
  「……唔……呼……咿……」
  「别担心,有我陪着你。」
  「……帮帮……我……草薙……」
  「我当然会帮你。你不是孤单一人,有我在你身边。」
  哮语调和缓地对她如此说道,小兔的呼吸节奏才渐渐恢复正常。
  紧接着,小兔的目光重新对焦,对哮露出看似憔悴却又安心的表情之后,她就此失去意识。
  哮扎扎实实地接住了颓然向前倒下的小兔。
  「…………」
  思索原因究竟为何的哮,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就是礼真那张嘴脸。
  他声称两人是青梅竹马……不过事实真是这样吗?
  (他看起来虽然一点也不像坏人……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哮就这么以双手抱起小兔,带她直接前往保健室。


  「…………」
  礼真与小兔道别后,躲在校舍后面窥视哮与小兔的模样。
  「原来如此……防守还满坚固的是吧。」
  跟刚才的礼真判若两人,和蔼神色已自他脸上完全消失。
  与其说是面无表情,倒不如说挂着一张宛如监视者般神经兮兮的神情。
  礼真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迈开步伐。
  「算了,没关系。我只要忍耐到魔女狩猎祭结束就好。」
  礼真换回原本的柔和表情,悠闲地漫步于校舍后方。
  无须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礼真这样提醒着自己,不禁笑了出来。这张与邪恶一词相去甚远的笑容,简直就像是……
  「我好期待……该如何饲养才好呢。无人可以依靠的她,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取悦我呢?」
  简直就像是满心期待领取大礼的天真小孩一样。


  在学生会召集令的引导下,樱花来到多功能校舍的第三资料准备室。
  奇怪。若是学生会的集合指令,一般应该会指定学生会办公室为见面地点才对。会刻意选择这种避人耳目的场所,理由显而易见。另外也无法排除这次的会面是个陷阱的可能性。
  樱花觉得事有蹊跷,在还没抵达约见地点之前,已先行确认枪械是否一切正常。
  「——是凤樱花同学吧?」
  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樱花连忙举起枪口对准背后。
  对原本身为魔女猎人的樱花面吾,察觉气息可说是她的拿手绝活之一。
  而既然有办法无声无息地移动至樱花后方,由此可见对方是相当厉害的高手。
  樱花虽以夹带杀气的枪口瞄准,不过出现在背后的这名人物早已高举双手主张自己并无恶意。她大概事先就预料到樱花会举枪瞄准自己吧。
  对方是留着一头梳理整齐的乌黑长发,看起来满正经的女学生。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迎接你的到来。我是学生会的成员。」
  「…………」
  「你起码也有在全校集会时看过我吧?我是担任学生会书记的泉堂静。」
  「……拿出足以证明你身分的证件给我看。」
  面对樱花的这种态度,自称泉堂的女性不知为何竟像是松了口气似地露出微笑。
  「果然是如同会长所料的人物呢。若连这点程度的警觉心都没有,就不能让你参与这次的案件。」
  「……?你这话什么意思?」
  并未回答问题的泉堂先知会一声才掏出身分证,顺手抛给樱花比对。
  「…………确认完毕,请原谅我方才的无礼。」
  「没关系,请跟我来。在这里被敌人发现的危险性很高。」
  ……敌人?樱花脸上浮现愈来愈摸不着头绪的表情。
  樱花与泉堂并肩而行,一同踏入资料室。灰尘与霉臭味满布的资料室内没有任何一丝光线,笼罩于一片黑暗之中。
  泉堂毫不迟疑地穿越资料室,在最尽头的书柜前面停下脚步。
  「……那个?」
  正当樱花感到莫名其妙之际,泉堂伸手轻轻扳动了书柜上的书籍。
  『喀咚』一声,整个书柜随之滑动。
  看了就知道。这显然是一道暗门。
  「以书柜上的书籍作为开关……充满古典风味,对吧?这是会长的兴趣。」
  「是学生会打造的吗?」
  「我们称这里为第二学生会办公室。原本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学生会所打造的,但追加这些多余改造工程的人则是现任会长。相信你也知道,我们会长是个大笨蛋啊。」
  听她这么一说,樱花跟着回想有关现任会长的事情。
  倘若是她的话,确实有可能因为无聊的一时兴起而做出这种事情……樱花如此心想。
  樱花在泉堂的催促下,闪身穿过暗门。暗门采双重构造,在关上第一道门之后,泉堂接着取出磁卡插入第二道门。
  发出沉重声响的门扉缓缓开启。一阵不致太过强烈的萤光灯射入夹层,使樱花得以看清密室内部的全貌。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挂在墙上的枪械类武器。至于墙壁本身的材质……恐怕是采用亚德曼金属制成的吧。可说是一间宛如坚固堡垒般的房间。
  最后,在房间的正中央——不知为何竟摆着一张被炉。
  而且还有一名女学生像是感到很温暖似地眯细眼睛,一脸懒洋洋地窝在被炉里。
  一头如同烈火般深红色的头发,以及一双彷佛可以勾人魂魄的琥珀色眼瞳。加上根本不适合称作高中生的娇小幼儿体态。
  星白流。才二年级便登上对魔导学园学生会会长宝座的她,是被喻为全校实力最高强的一号人物。流眯起她那双近似猫眼的眼睛,用被炉撑住自己的下巴。
  「呀~小樱花~~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她开口后的第一句话便削弱了樱花的干劲。
  见流神情极端松懈地拿起一瓣橘子丢进嘴里,樱花的脸颊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你还是老样子呢,星自学生会长。」
  樱花自从获得学生会的邀请以来,便和她成了相识的关系。
  坦白讲,樱花从第一眼开始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言行态度自由奔放、厚颜无耻、自甘堕落到极点的她,跟樱花这种正经八百的人简直势如水火。她最讨厌流那种称呼别人的方式。内心时常都会冒出「麻烦别随随便便就叫我小樱花好不好啊?」的念头。
  流那种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威严的态度,甚至令樱花觉得有点火大。
  「你好可怕唷——要是太爱生气的话,可是会导致血压拟高而害自己变成秃头唷~?」

  「对女性提起秃头一词是很没礼貌的唷,会长。」
  「小静你也辛苦啦~喏,来颗橘子吧。」
  泉堂钻进被炉,从流手上接过橘子开始剥皮。
  这个慢条斯理的空间是怎么回事……樱花的脸庞又再度抽动了几下。
  「小樱花你也来嘛。很暖和唷~?橘子很好吃唷~?」
  「不用了。比起这些事情,麻烦请会长快点切入正题好吗?」
  樱花夹带敌意说道,流随即有点落寞地噘起嘴唇,用手拄着脸颊作出回应。
  「真是冷淡耶。」
  「……我搞不懂你把举办魔女狩猎祭的责任交给执行委员,独自一人躲在这种地方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别把人家形容成像个尼特族一样好不好~」
  「有什么差别吗?」
  樱花仍不改她那像在严词谴责着流的态度。樱花对流的认知,就跟飒月一模一样。这个女生是那种会利用他人的奸诈角色。平常习惯像这样装懒散,顾左右而言他地闪避他人的追问。但相对的,只要一碰到紧要关头,她就会采取令人难以置信的行动。
  在樱花所认定绝不能掉以轻心的奸诈角色名单中,绝对有她的存在。
  「真希望你能用固守阵地而不是闭门不出来形容我啊……别看我这样,我自认自己也是正在保护这间学园唷?」
  「保护学园?从什么东西的手上啊?」
  樱花用鼻子哼了一声取笑流。
  或许是领悟到无法牵着樱花鼻子走,流叹了口气,睁开她那半阖的眼睑,露出琥珀色的眼瞳望向樱花。
  「当然是从魔女的手上罗。」
  「这不是废话吗?守护这个世界别遭到魔女迫害是我们的职责。所以我认为这个理念应该套用到本校全体学生身上。」
  「就跟你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尽管我没有自信能得到小樱花的信赖,不过事态已经演变至远远超出你想像的严重地步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樱花聚精会神地面对总算开始认真说明的流。
  流露出极端正经的表情如此说道:
  「这间学园即将落入一名魔女的魔掌之中。完全遭到该名魔女支配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听到这段太过出人意表的说词,樱花此时脸上也不禁同时露出惊愕与哑口无言这两种表情。
  「我听不懂……你这段话的意思。」
  「所以我才打算先引导你放松心情,再依序解释给你听嘛,这全都是爱催促我的你不对啦,」
  你真是急性子耶……流一边如此责怪樱花,一边竖指『咚咚』地轻敲被炉桌面。
  似乎是要樱花坐下的意思。感到莫可奈何的樱花也只好将脚伸进被炉里,坐到流的正对面。流则依旧一手拄着脸颊,同时笔直凝视着樱花,静静地开始描述学园内究竟出了什么事。
  「小樱花——你听说过一个名叫梅菲斯特费雷斯的魔女吗?」


  第三章  梅菲斯特费雷斯
  对魔导学园的每栋校舍均设有保健室。说理所当然也没错,毕竟学生们受伤的机率远比一般学园来得高出许多。而保健室内的设备也一样,尽管称不上完善,却也充实到足以应付简单手术的水准。
  「……虽因得知她暂时没有大碍而感到安心,但她依然是个会让人虚惊一场的小女孩呢。」
  斑鸠轻抚躺在病床上睡觉的小兔额头,面带招牌的慵懒表情说道。
  「听说她昏倒我也大吃一惊……这真是如此容易发作的症状吗?」
  一脸担忧地坐在圆椅上注视着小兔的真理,询问哮及斑鸠。
  「刚升上高中部的时期曾经发作过几次,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如此严重的症状。」
  「听说她在国中部时期可是常常发作喔。我跟那个时期的小兔不熟,但有听说过她经常昏倒在女厕隔间的风声。」
  「原来如此……毕竟小兔跟你们俩相处至今也才不过短短半年的时光啊。会不会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真理一边发出沉吟,一边回顾记忆似地仰望着天花板。
  哮也因为线索太多而无法断定。从英雄袭击事件爆发以来的数个月内,接连发生了好几桩过于严苛的事件。正因害她再三卷入风波的人就是自己,所以一想到或许是连番的无理要求导致她变成这样,内心便觉得万分难受。
  「在Alchemist公司事件落幕后,我知道她情绪有些低落,当时真该主动关心她一番才对。」
  斑鸠也一边把玩小兔的头发,一边开口表达出自我反省的意思。
  「这孩子……远比我更擅长隐瞒自己的真实心声啊。」
  「……是吗?我倒觉得她是最好懂的人呢。」
  真理一脸不解地微微侧首。斑鸠则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
  「说擅长好像也有点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因她无时无刻都勉强自己绷紧神经,因此使得我们看惯她认真的模样,却分辨不出她真正不妙的那一瞬间。再更进一步来说,就是这孩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陷入这种状态。」
  「这我倒是隐约可以理解。毕竟小兔总是呈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啊。」
  「她那种反应可不是在搞笑喔。当事人是极其认真的。正因她认为自己常常给我们添麻烦,所以才会那样意气用事。比任何人来得坚强,却也比任何人来得脆弱的人就是小兔。」
  「我懂了……由于以为那是她的个性,才导致我也完全看不出端倪。小兔,真对不起啊……」
  或许是情感比较丰富吧,真理顿时目泛泪光。
  「我猜啦,可能也跟她老家的事情脱不了关系吧。」
  斑鸠脱口说出自己的推测,真理立刻表现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我记得她是个千金大小姐吧?」
  「西园寺家是异端审问官的名门世家。父亲好像是审问会的高层人士。由于是个优秀的世家,因此教育八成也相当严格。可以轻易想像得出她一定从小就置身在背负着沉重压力的生活环境。但实际情形为何也不得而知就是了。」
  「即便是杉波你,果然也没听她提起自己家里的事呢。」
  「只要对方一天不肯开口,我就不会主动提问。毕竟我自己也有许多不想被他人知道的事情……虽然后来拜某些人所赐而曝光了不少,但总之我拿这类干涉的举动没辄就是了。」
  口气听起来或许很冷淡,不过这是斑鸠特有的关心表现。就算身为同伴,仍然存在着不该涉足的私人领域。
  哮因为不擅拿捏彼此之间的距离感,所以还满容易粗线条地擅闯他人的内心禁区,可是若非特别严重的事态,他都会要求自己默默观察守护对方就好。
  然而,这次他却切身体会到一股事态严重的预感。
  「……小兔在昏倒前曾与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长讲过话。」
  「是那个宣布举办魔女狩猎祭的人吗?」
  「嗯……那个人跟小兔似乎是亲戚兼青梅竹马的样子。」
  哮一边回忆自己制止礼真之时的状况,一边嘀咕着说道。
  斑鸠闻言有了反应。
  「他叫天明路礼真,对吧?伦理委员会会长也是姓天明路喔。」
  「?有这回事?」
  「嗯,这个姓氏相当罕见,因此他恐怕是会长的儿子吧。我倒不晓得他们两家是亲戚……原来……两人是青梅竹马啊……」
  「但异端审问会与伦理委员会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对立关系吧……?」
  「纯粹就组织存在的意义而言会是这样没错,不过两者关系其实并不恶劣。自从伦理委会开始针对魔女歧视的作法提出反对以来,异端审问会也渐渐能够接受他们所提出的意见,相信伦理委员会也没有要整垮审问会的意思才对。双方都有彼此需要的部分,而且两者原本是同一组织啊。」
  「完全不晓得有这回事……杉波你还真了解组织之间的情势关系呢。」
  「……草薙,你也真是的,这搞不好是连小学生都明白的时事常识耶。」
  「……真的假的?」
  连真理也露出『即便是我也知道喔……』的傻眼表情。
  伦理委员会原本是由异端审问会鸽派高层人士及监察室为了拥护魔女而设立的组织,并非从一开始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魔女裁判伦理机构,事实上是个负责监视异端审问会一举一动的组织。
  真理一听见伦理委员会这个名词,脸上随即浮现出颇感复杂的苦笑。
  「异端审问会固然很黑,但伦理委员会也藏有相当不妙的黑暗面喔。我虽身为魔女,不过就是因为知悉伦理委员会的内幕,所以实在不太喜欢他们。尽管我不认同凤樱花的主张,可是像伦理委员会那样高喊平等又同时替魔女寻求礼遇的感觉……该怎么说呢?坦白讲,普通人类那么拼死拼活地疾呼魔女的权利,感觉极度不对劲啊。」
  「没错。只有想法天真的人,才会认为单凭理念就能建立一个强而有力的组织。」
  即便谈起政治层面的话题,哮仍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对礼真明明是伦理委员会阵营的人马,却跑来就读对魔导学园一事感到很不可思议。
  「天明路家的公子会转来这间学园就读,八成是打着想从内部改变审问会的名目吧。他好像当过分校的学生会长,成绩应该很优秀才对。」
  「搞不好是靠人脉的关系进来的喔。」
  「这种可能性也无从否定就是了。」
  「呸呸呸,简直就像某个讨人厌的八婆一样。或者说凤樱花究竟在做什么啊!小兔都遇到这么严重的事情了!」
  真理气呼呼地谴责不在场的樱花。
  哮则解释原委给真理听。
  「是我没联络她。因为学生会好像有事找她,我总不能随随便便打扰到她们吧。」
  「学生会?哼,真不晓得学生会跟小兔到底哪一边比较重要呢。」
  「哎呀,没告知她的人是我……要是我有联络的话,她大概一下子就跑回来了吧。」
  哮面露苦笑,轻揠脸颊说道。
  哮就是因为觉得樱花会焦急地放下手边的事,才没主动联络她。加上事态并没有严重到攸关生死的地步,就算等到小兔清醒后再通知也不迟。他判断要是受到太多来自周遭同伴的关心,对小兔的精神层面反而有害无益。
  只不过哮心想如果就这样闷不吭声,樱花肯并会大发脾气,于是决定等入夜之后再通知她一声。
  此时,担任保健室医生的药师刚好拉开隔帘露脸说道。
  「你们几个还没走啊?等西园寺醒来之后,我会负责送她回家,你们赶紧离开吧。」
  隔帘再度关上,女药师将头缩了回去。
  斑鸠轻叹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说道。
  「你们俩今天就先回去吧。要是小兔较晚恢复清醒的话,我再带她回我的住处过夜就好。」
  「但目前是魔女狩猎祭的准备期间,因此可以留在学校过夜,不是吗?」
  「我还没规划好要做些什么。正式作业要从明天才开始,你们就先回去养精蓄锐吧。」
  无视于脸上浮现出诡谲笑容的斑鸠,真理抬头看看时钟确认时间。
  离太阳下山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
  「虽然很想继续留下来陪小兔,不过我接下来得协助进行魔法生物的召唤实验。哮你呢?」
  「我待会要去打工,不过起码可以陪到她醒来……」
  哮也试图起身,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察觉衣袖好像被人抓住。
  虽然处于昏睡状态,但小兔仍紧抓着哮的衣服不放。
  斑鸠见状顿时面露窃笑。
  「哎唷唷,你倍受宠爱呢。」
  「唔~~……等她醒来之后,我再送她回家好了。」
  「既然如此,你们俩就一起到我的住处过夜,我可是不介意的喔。三人共创初体验的这种背德感真是叫人兴奋不——」
  「我待会还得打工耶!没那种闲工夫理你啦!」
  哮立刻对斑鸠的猥亵念头狠狠加以吐槽。
  真理则对哮投射出一道怀疑的目光。
  「……你该不会是打算趁小兔昏睡之际对她毛手毛脚吧?」
  「才不会好吗!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
  「拜托你们给点回应好不好啊!!」
  遭到误会的哮拚命辩解,两人则像是表达出『开玩笑罢了』的意思似地顺手拉开隔帘。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照顾罗。要是得知我们因担心而来探望过她,这孩子大概又会感到内疚吧。想对她做色色的事情也无妨,但下手时要嘛就先通知我一声,不然就把过程录下来寄到我的手机——」
  「绝对不准做什么色色的事情喔!敢下手你就给我走着瞧!」
  尽管被两人指着威胁,哮也只能面露苦笑神情以对。
  与小兔独留在病房内的哮,再次转头观看她的睡脸。
  哮并不清楚在她这张安稳的睡脸底下究竟隐藏着何种秘密。或许纯粹跟往常一样,只是由于紧张而导致呼吸过度的症状发作也说不定,但他怎么也排除不掉其他可能性。
  小兔惊惧的表情,以及礼真的那句话。
  两者均在哮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梅菲斯特费雷斯,吗?我是有听说过啦……」
  樱花皱起眉头,露出有点傻眼的表情说道。
  而流大概早已预料到她会有此反应,因此脸上则浮现一抹苦笑。
  「是个作为都市传说名闻遐迩的存在呢。又名噬心魔女、慑魂恶魔。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所有见到这名魔女的人都会被他夺走灵魂而死于非命。」
  「…………」
  「假使这家伙真的存在,而且目前正企图占领这间学园的话,小樱花你将作何反应呢?」
  流露出刺探般的眼神看着樱花。
  只见樱花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请恕我失礼,您的说词太过荒谬了。」
  「会吗?照你这样讲的话,那么有魔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才是最荒诞无稽的事情罗。我倒觉得即便这名魔女真的存在也不足为奇呢~」
  「……既然都能形成传闻,就代表有类似的魔法存在。但灵魂的原理至今仍尚未被解解析透彻,而目前顶多也只有灵体化魔法能对封存于肉体之中的灵魂造成影响。上述全都是自发性魔法,并没有办法对他人的灵魂动任何手脚。」
  「……真的是这样吗?」
  面对流的轻佻口气,樱花尖锐地微眯双眼。
  「小樱花对所谓的附身魔法有何看法呢?」
  「…………你还想聊这种跟童话故事没什么两样的话题吗?附身是俗称恶魔的魔法生物所专用的魔法。人族魔女因其魔力性质与魔法生物相差太远,所以没办法使用。纵使成功召唤出恶魔,能够附身的也只有恶魔,绝非魔女本人。」
  魔女们施展的召唤魔法,通常都是与不同位相的其他次元取得联系,透过以魔力为代价订定契约的方式,有条件限制地召唤魔法生物现身。幻想生物是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实际生物,魔法生物却是住在不同于人世的其他世界。
  动物灵、人类灵、妖精、精灵、英雄灵、幻想灵、天使、恶魔、神只类。
  最容易召唤的,是世界位相较为相近,例如人类灵一般死后的存在。而真理先前使用过的《愚者之火》,以及凶煞召唤出来的《绝望之花》,则是属于妖精类的灵体。
  基本上这类存在并无法单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因此必须时常接受术者所提供的魔力,或者需要祭品作为媒介。
  因此像『英雄召唤』或『传说召唤』等高阶召唤魔法,就非得准备大量祭品作为代价不可。
  至于低阶可能还不成问题,但若换作召唤出高阶恶魔、天使或神只的『神话召唤』,则必须付出相当于献上全世界的莫大代价方能实现。即便时至今日,人们几乎还是对这些生物存活的异次元世界一无所知。就连擅用召唤魔法的魔女们,也只是被迫与召唤对象建立交易关系,并无法与魔法生物进行沟通。
  因此魔法生物所使用的魔法,大多都是人类无法分析及施展的奇特魔法。
  「虽说你的见识依旧那么广博~但太过死脑筋可就不是好事唷~很遗憾,擅用附身魔法的魔女确实存在喔。」
  《附身》。
  这是恶魔惯用,可强制让自身灵魂固定于他人肉体之中的魔法。一般俗称的恶魔附身或狐狸精附身等异状,便符合这项魔法的描述。据传中了这门魔法的人,其灵魂将受到恶魔灵魂的污染,至终落得被吞噬殆尽的下场。
  最后只会剩下一只披着人类外皮,内在却是住着不同于肉体原始主人之邪恶魂魄的怪物。
  但正如樱花方才所说,一般都认为人类无法使用这门魔法。
  「实际上,我们学生会最近一直都在跟那家伙缠斗。」
  流明确地断言并轻轻啜饮一口热茶。
  虽然心里想着『休想要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樱花仍决定静静听她说明。
  「负责追查B级魔导遗产的学生会部属们,似乎遭到了那家伙的袭击。其中一人的肉体被那家伙霸占,其他人则全数惨死在那家伙手上。」
  「学生会的部队……全体成员吗?」
  「嗯。好像是通通自相残杀喔。」
  「……自相残杀?」
  「大概是因为不晓得梅菲斯特潜伏在谁体内而变得疑神疑鬼了吧。幸存的其中一人也在通知我们有敌人出现之后,便饮弹自尽了。肉体被窃占的成员至今下落不明,八成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
  「那家伙不知为何竟晓得有关我方的情报,纵使我方主动出击,也只会被那家伙反将一军。学生会几近全灭,而我个人预测他将会透过移转至其他学生身上的方式入侵学园。」
  「……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已向校方高层汇报了吧?」
  「小樱花你也不相信我的说辞对吧?高层的反应跟你相同,只用一声嗤笑便打发掉我。」
  『害我被他们误以为我脑袋有问题啊』,流脸上浮现带有此意的微笑神情。
  看起来她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学生会成员几乎全军覆没,目前干部就只剩下我跟小静两人而已。」
  真是够了……流神情落寞地啜饮热茶。
  学生会濒临瓦解。因此流才在这间小房间窝了整整一个月,以收固守城池之效。这是她的说法。
  正因动弹不得,才希望商请樱花协助讨伐梅菲斯特。
  这大概就是学生会找自己前来的理由吧。
  「话又说回来,小樱花……你对天明路礼真这个人有何看法呢?」
  用双手握着茶杯的流开口询问。
  「天明路……你是指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吗?我对他的认识并不深入,顶多只晓得他是伦理委员会会长之子罢了。」
  他怎么了吗?樱花反问。
  流露出较为锐利的眼神,缓缓晃动茶杯中的茶水。
  「你不觉得他有点不自然吗?」
  「……不自然?」
  「你试着照常理推想看看嘛。他是转学生,转入这间学园还未满一个月。而且他还是伦理委员会阵营的人马喔?」
  「…………」
  「虽说伦理委员会逐渐获得认同,但会赞成伦理委员会那种提倡保护魔女人权之态度的学生几乎还是趋近于零。或者该说身为伦理委员会阵营的立场这点,根本无法带给他任何好处……但那家伙却如此受众人爱戴。」
  樱花理解到流说的不自然所指为何。
  即便社会大众对魔女的歧见稍有减轻,但在较为封闭的对魔导学园之中,这种想法并不太吃得开。立志成为异端审问官的学生们是以何种眼光看待魔女……光看真理的现状就知道。
  而拥护魔女的组织之人,也可以说跟魔女一模一样。遭到孤立是很合情合理的。
  「像这样的家伙为何当起所谓的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听说他在先前就读的分校也担任过学生会长。如果人品好实力佳的话,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我也有同样想法,于是便试着调查了他在上一间学校的风评及成绩。」
  流话一说完,从被炉底下取出成绩单,递交到樱花手上。
  樱花低头扫视成绩单,顿时面露严肃神情。
  「…………惨不忍睹啊。」
  「没错——那家伙在学业、实战、技能等三方面完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若是就读一般学校的话,即便成绩烂成那样,只要具备相当程度的声望及领袖魅力,或许还有办法加入学生会,但我们学园可不一样。」
  正如流所言,对魔导学园的学生必须实力及声望兼具才能加入学生会。即便是就读分校也一样。
  「是靠高层人士关说进去的吗……不对,就算真是如此,这也……」
  有其限度。因为能否加入学生会的决定权并非在大人,而是在学生们的手上。
  「很奇怪吧。尽管如此,天明路仍在二年级就当上学生会长。而在打听他的风声时,我发现分校的学生们全都对他赞誉有加,甚至还异口同声尊称他为礼真大人、礼真大人,感觉异常地诡异。」
  樱花突然回想起早上举行紧急集会之时,女同学们对礼真发出兴奋尖叫声的模样。状况确实很相似,樱花内心也有同感。
  礼真转至本校是短短一个月前的事情……在一个月内就变得如此受欢迎,显然有问题。
  「因为没有参考价值,所以我找到一名从第四分校转学过来的学生,试着向她打听有关天明路礼真的事情。我问一年级的他是什么样子,结果啊……」
  「………」
  「讨人厌的家伙,就只有这句感想而已。当我接着说如今的他很受欢迎,还曾在分校担任过学生会长,她居然语带嘲笑地回了我一句『骗人的吧』。」
  听完她的描述,樱花手抵下巴问道:
  「学生会遭到梅菲斯特袭击是何时的事?」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
  「地点呢?」
  「比较接近第四分校的废墟,第二次则是位于同一座废墟附近的林径。」
  樱花定睛直瞪礼真的成绩单,双手使劲握成拳头状。
  她搞懂流想表达的意思了。简言之,就是梅菲斯特是现在这个天明路礼真的可能性很高。个性丕变、不自然的声望。如果灵魂已被取代,庐山真面目是魔女的话,这种剧烈转变也就可以理解。
  恐怕是利用精神干涉魔法,迷倒了许多学生吧。
  如此说来……
  「……重新举办魔女狩猎祭,是天明路提出的企划案,对吧?」
  「我为了自保,最近这阵子都一直窝在这间小房间里头啊~既然他都当上执行委员,那大概就错不了了吧。」
  「万一他就是梅菲斯特……那么他举办魔女狩猎祭的目的在于……」
  「献活祭吧。那家伙或许打算利用这次的魔女狩猎祭吸引人潮,进而在学园内实行某种大规模的魔法也说不定……」
  『此时便轮到小樱花出马罗』流似乎想这么说,接着只见她收起认真的表情,露出笑意。
  「所以我想请你跟小静联手针对天明路礼真进行调查,等到掌握确切证据之后……假使可行的话,尽量设法活捉他啦~因为现在还不确定他就是梅菲斯特,所以麻烦请等到证据确凿再动手罗。」
  「那个,你从没考虑过我早已落入敌人手中的可能性吗?」
  「你是噬魔圣物的契约者吧?要是附身在你们这种人身上的话,铁定一下子就会被审问会抓包啊~」
  流轻描淡写地大胆断言。
  樱花身为噬魔圣物契约者一事,基本上是一般学生根本无从得知的秘密。若非她独自查明真相,就是另有横向连结的情报来源。这名女子的底细深不可测。
  流露出隐藏于半阖眼睑底下的琥珀色眼瞳,接着继续说道:
  「我因为是相信小樱花,才选你当合作伙伴喔?」
  「你拿什么作为依据?」
  「你不信任理事长吧?我知道你在调查那个白发鬼背后是否藏有什么秘密。你对现今的对魔导学园抱持着疑问……我有说错吗?」
  「…………」
  「那就代表你是我们的战友,而我认为你是有能力作出正确判断的孩子。即便身为理事长的养女,我仍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能加入我的阵营啊。」
  「我拒绝。我对组织之间的权力斗争或个人野心都不感兴趣。」
  「个人野心~?」
  「你是个典型的野心家。或许有朝一日,你会打算坐上审问会的龙头宝座吧。这次事件也一样,你必是打算由学生会自行解决,再以梅菲斯特确实存在一事为藉口,追究理事长的责任吧。」
  「……你已经了解到这么深入的地步啦?小樱花果然有两把刷子呢!」
  流的脸上瞬间流露出真实本性。一种上位者特有的,陶醉于算计及谋略的邪门歪道本质。但她并不像飒月那么夸张,这是樱花给流的评价。
  流的本质,起码还保有少许人情味。
  「你讲的大致都对,只有一点点小错误而已。我之所以想杀梅菲斯特,最主要并不是基于个人野心……而是因为仇恨。」
  仇恨?樱花一反问,只见流脸上浮现看似困扰的笑容,不断用双手转动茶杯。
  「大概就是俗称的报仇吧~很伤脑筋的,我就是这样的人,就算别人死了,我也不太会产生悲伤或懊恼之类的情感。可是,遇害的学生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定很懊恼、很伤心吧。我实在很想设法帮那群遇害学生们报仇啊~」
  流苦笑着微微侧头继续说道。
  「毕竟害死那群孩子们的元凶是我啊。」
  「…………」
  「我虽能这样发号施令,但对战斗却是一窍不通。成绩好归好,一碰到实战场面总是会变得超级笨手笨脚。真的有够丢脸,」
  「…………」
  「更何况啊,我好歹也是已死的那群孩子们票选出来的学生会长嘛。承担责任本就是我的份内工作之一啊~」
  流一派轻松地抬头挺胸说道。
  「总之无论我们学生会内部的状况为何,小樱花你都非得出面阻止对方不可吧?为了你的复仇计划、你重视的同伴们,以及其他各种原因……是不是呢~?」
  流『嘻嘻嘻』地伸手轻捂嘴角,像猫一样发出窃笑声。
  上一秒钟才刚讲完充满人情味的话,接着立刻来这一套。从她的口气听起来,樱花的事情大概也几乎尽在她掌握之中了吧。樱花内心愈来愈讨厌这个女生了。
  「既然要替同伴报仇,那就更不用说了。你为何不亲自动手?所谓的报仇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至少我打算这么做就是了。」
  「问我为什么……小樱花啊。如果知道梅菲斯特存在的人通通消失了,那岂不是很伤脑筋吗?主将怎么能亲上火线呢?」
  流竖起食指,左右轻轻晃动了数下。
  「所谓的领导者呢,总是得驻守在后方,躲在安全地带厚颜无耻地指挥部下作战才行啊~想死也得留到最后……真是可悲啊——」
  樱花一边对流的思考模式感到不悦,一边起身离开被炉。
  「哦,你愿意帮忙吗?不愧是我赏识的女孩。就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梅菲斯特的存在啊~」
  「不,我并不相信。我——」
  樱花转身背对流。
  「——只是决定在凭自己的双眼及双耳确认之前,绝不轻易妄下断言罢了。」
  她脱口阐述完自身理念后,随即步出第二学生会办公室。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在月光透窗洒落的保健室中,小兔微微睁开眼睑。
  「唔、嗯…………?」
  她一边对周遭昏暗无光的状态感到讶异,一边确认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
  当她试图挺起上半身时,注意到旁边有人。
  「喔,睡醒啦?早啊,小兔。」
  只见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背对窗外明月的哮面带淡淡微笑看着她。
  「我……怎么会?」
  「你在中庭昏倒了,没印象吗?」
  小兔开始回想。夕阳西下的橘黄色天际,以及化作黑影的礼真相貌掠过脑海,顿觉一股微弱寒意袭上心头,但还不到会造成情绪失控的地步。
  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把这声道歉听进去,哮只是带着淡淡微笑,伸手轻抚小兔的头发。
  「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面对哮不发一语,纯粹只对自己展露笑容的温柔态度,小兔轻轻点了点头。
  「我、我得收拾一下东西,可以请你等一下吗?」
  当她挪动身子准备下床时,注意到有个温热的物体贴着自己的右手。
  仔细一看,小兔的右手竟紧紧握着哮的粗大手掌。
  「啊、啊哇……哇哇。」
  「?喔,这个啊。」
  「我、我该不会,一、一直握着你的手吧!?在我昏睡的期间,一直!?」
  「你大概是睡昏头了吧。最近天气也开始变冷了,你的手掌温度暖得恰到好处啊。」
  小兔连忙松手,用手掌贴着自己的脸颊。
  她一边感觉自己的脸颊逐渐发烫,一边觉得很不成体统于是低头不语。
  仔细想想,光是睡相被人看了整整四个小时,就已经是件相当难为情的事情了。
  自己有没有脱口说出什么奇怪的梦话?有没有睡到流口水?
  这些想法掠过脑海,导致小兔的呼吸过度症再次濒临发作边缘。
  「你冷静一点啦。只是握个手而已。我有一种受到倚重的感觉,反而相当高兴喔。」
  「唔唔唔……」
  「……所以啊……冷静下来吧。」
  哮一边微笑,一边再次轻抚她的头发。
  只要被他轻抚头发,内心的不安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逐渐淡化。
  对小兔而言,他的手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让她感到安心。
  (为什么我总是会……依赖这只手呢?)
  跟好想把自己交托给他的想法完全相反,有另一个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的念头,回荡于小兔的心海之中。
  这样会害她愈来愈不敢面对迟早都会来临的离别之日。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回家途中,两人并肩走在高级住宅栉比鳞次的路上。
  保健医生原本说要开车送他们一程,不过哮因为有事想跟小兔好好聊一聊,于是便郑重加以回绝。
  两人之间毫无任何对话。小兔看起来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始终有气无力地低着头跟在哮身旁。
  「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往后我一定会坚定自己的意志,以免再次发生类似的情况。」
  「我不是说过不用放在心上了吗?」
  「我会要求自己绝不可以再惊慌失措……所以……所以……」
  没有把话说完的小兔再次陷入沉默。
  她似乎有点过于神经质地感到耿耿于怀。
  过去确实也曾因为恐慌症发作的缘故,而导致她犯下非常致命的失误。
  但即便如此,哮仍旧十分倚重小兔。不管是英雄袭击事件时也好、模拟战锦标赛袭击时也罢,甚至连前阵子的Alchemist公司事件,小兔都帮了小队很大的忙。若是少了小兔,哮铁定早已没命了吧。
  他对小兔只有感谢,从未曾动过想要责备她的念头。
  就算结果不甚理想,他仍觉得过去彼此都合作得很愉快。
  小兔之所以会变得如此胆怯,恐怕是……
  「执行委员长……叫天明路吧?听说他是你的亲戚啊。」
  一搬出这个话题,小兔的肩头随即微微颤抖了一下。
  哮并未看漏这个小小反应。
  「……你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为了尽量避免造成刺激,哮用心地以若无其事的口气提问。
  小兔则是依然低着头,稍稍放慢脚步,开始跟在哮的背后。
  小兔没回答问题,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
  她只是始终保持沉默。
  「抱歉,忘掉刚刚那个问题吧。这大概是你们家族之间的问题,并非我能插手干涉的事情。」
  哮就这么背对着小兔出声说道。
  只要对方不主动开口,哮便不会干涉其个人隐私。斑鸠那次是由于她有生命危险,因此不得不强行介入,但小兔不一样。她的状况是心灵层面的问题。
  哮认为自己理应遵守这个存在于巧小队之中的不成文规定。
  「……我不像杉波或其他人那样,身上并没有背负着什么特殊的责任。」
  小兔简短嘀咕了一声。哮默默聆听她的说词。
  「是家务事没错,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
  小兔的嗓音显得有点嘶哑,平常的坚毅态度,以及可以解读为高傲的语调竟完全消声匿迹。
  「……你是怎么了啊?这一点都不像你平常的作风耶。」
  「…………」
  「一点关系也没有吧。拿自己跟其他队友作比较有意义吗?所谓烦恼的份量本来就因人而异,纵使别人觉得没什么,但对当事人来说都会是非常难受的吧。」
  「…………」
  「假如对你而言是个很沉重的烦恼,那我也会同样感觉沉重。」
  「…………」
  「无论面对何种难题,只要你开口说需要帮忙,我绝对会全力支持你。」
  哮这番话促使小兔停下脚步。哮也跟着停步,转头望向背后。
  『是不是耍帅耍过头了?』的念头虽油然而生,但哮并没有说谎。
  一辆汽车从旁经过。车头灯的光线照亮两人后便呼啸而过。
  小兔对哮露出伤脑筋的笑容。
  「草薙你是帮不上忙的。」
  「没这回事。不要还没动手就先示弱。我好歹也有办法为你做几件——」


  「那要是我说希望你跟我结婚,你就愿意这么做吗?」


  ……你刚才说什么?
  哮瞬间一脸茫然。
  「我的意思是说,你愿意娶我吗?」
  哮花了好几秒钟,才理解小兔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刚说了『结婚』这两个字吗?为什么提结婚?哮不认为她会在这种状况下开玩笑。所谓的结婚,就是指这算是求婚之类的举动吗?不不,此时非但完全没有那种浪漫气氛,哮也不相信她是认真的。
  小兔那噙着泪光的双眼,丝毫不带半点笑意,也没有任何羞赧之情。
  甚至连一丝期待也没有,有的就只是放弃的思绪。
  「喏?你帮不上忙吧?」
  小兔拭去泪珠,手抵胸口低头继续说道。
  「我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问题。天明路礼真是我的未婚夫,是伦理委员会会长的公子。西园寺家目前在异端审问会中的立场岌岌可危。再加上家中也只剩我这一名继承人。就因为我是个瑕疵品,双亲才决定把我当成政治策略的道具加以运用。」
  「……都到了这个时代……还会发生那种事情吗……?」
  也就是俗称的政治联姻。这是一种忽视当事人的意愿,而由双方家长迳行决定终生伴侣的陋习。对哮而言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在学园无法争取到好成绩的我,就只剩下最后这么一点利用价值。原本祖父就是比较偏向伦理委员会的人,因此这是个很充分的倒戈理由,西园寺家也只剩下这条路可走。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话是这么说……这方法也错得太离谱了吧。」
  「要不然……我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面对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哮不知如何答起。
  而从小兔脸上,则可看出相当明显的强忍神色。
  看在哮眼中,小兔俨然就像是在黑暗中大声求救一般。
  面对如此偏离世俗常识的事态,哮根本不可能想得出解决方案。甚至正如小兔所说一般,他顶多只想得到跟她结婚的这一招。
  但那样也是大错特错。
  要是随便找个理由就结婚,那跟政治联姻没什么两样。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该对你提起这件事。」
  「…………」
  「我到这个月底就会离开学园。因此我希望,至少能像往常一样参与小队活动到最后一刻……我好讨厌自己这颗脆弱的心灵。」
  一滴珠泪自低垂的眼眸悄然滑落。
  相信纵使置身在这样的情况底下,她还是竭尽所能地试图维持住平常的模样吧。但却因为见到礼真、被迫面对现实而导致她的心灵宣告崩溃。
  只不过哮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政治联姻。小兔真的只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害怕成那样的吗?哮并不知道小兔在西园寺家究竟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这当中必然还有隐情。这点绝对不会有错。
  但小兔即将离开学园,却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假使不是出于当事人的意志,那么身为队友的他绝不允许如此蛮横霸道的决定。
  那,该如何是好?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小兔摆脱束缚?这既不是靠战斗就能解决的问题,也缺少明确的敌对目标。尽管过去因队员的个人因素而遭遇到五花八门的难题,但就某种层面而言,这次或许是最棘手的问题也说不定。
  头脑简单的哮办得到的事、除了舞刀弄剑之外一无是处的哮有办法做到的事……
  介入西园寺家的家务事,促使小兔父母亲取消这桩婚事,同时又让小兔得以继续留在学园的方法,就是……
  「小兔。」
  哮往前迈开步伐,缓缓走向小兔身边。
  小兔有气无力地拾起头来,凝视着哮。
  哮也笔直注视着小兔,伸出双手搭住她的肩头。
  紧接着——
  「你——今天到我的住处过夜吧。」
  ——对小兔提出了一个邀请,一个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归纳出这个结论的邀请。
  小兔则是连满脸通红,甚至忘记做出反应,只能哑口无言地睁大双眼。


  晚上十点,是个离入睡还稍嫌过早的时段。
  在水蒸气迷蒙视野,水声回响不止的浴室内,小兔任由莲蓬头所流出的热水一头淋下,前前后后发了将近十分钟的呆。
  她如今人在哮的家中。当哮说出『到我的住处过夜』这句话之后,便默默抓住惊慌失措的小兔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回自己家。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态度如此强硬的哮。
  (第一次……)
  这三个字所能联想到的含义,让小兔登时变得面红耳赤。
  「我、我我、我我我、我在乱想什么……太不健康了……太不知羞耻了……」
  小兔手抵脸颊,为了冷却发烫的身子而稍稍调低水温。
  可是她愈想愈觉得哮邀自己到他家过夜的意图,就真的只能往那方面解释。首先,他要小兔进浴室淋浴的理由是『我想应该会很久,你就先去洗个澡吧』。
  单纯解释起来的意思不就是——今晚不让你入睡罗?
  「呜啊啊~~~~……!」
  小兔使劲猛摇头,试图驱散妄想。
  首先,先开口问他愿不愿意结婚的人是自己。或许他是真的把那句话当成求婚,因此才采取了这种行动也说不定。
  「把求婚当真之后的邀约……意思是他答应了吗?他、他愿意跟我、结、结婚的意思吗?……呜哇啊啊啊……?」
  她既搞不懂哮的真正意图为何,也搞不懂如果这次邀约真的就是他回应求婚的方式,那自己又该如何是好。现在她满心只想在浴室里头来回打滚。
  「可可可可可是这种行为,不是应该等到正式结婚后再说吗……所谓的初夜,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不对,稍等一下……小兔改变想法。
  (这、这世上有句叫作生米煮成熟饭的俗语。意思就是说只要先怀孕,就可以不必跟礼真大人结婚。其实,还满合理的……反正只要有小孩,不就可以永远跟哮在一起了吗……天啊,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基本上我是想继续留在小队,并不是只想跟哮在一起啊。杉波也是我很重视的队友,而尽管看凤跟二阶堂不顺眼,但她们也已经是我的同伴了啊。)
  小兔更用力地卯起来甩头。
  可是,如果能够嫁给哮,永远和他在一起的话,那不也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吗?
  成为妻子就可以独占他。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开口要求,他就会轻抚自己的头发并夸奖自己。
  或许他会把自己当成最重视的人,对自己疼爱有加也说不定。过去极端渴望,却无法从家人身上得到的爱……说不定可以从哮身上得到。
  (不不不不不不!这样会不会变成是先下手为强呢!?会不会被他误以为我只是以家务事作为博取同情的藉口而已呢5::首先,所谓的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是那种意思的俗语吗!孩子、重点在于孩子!就算真的要生小孩,动机也未免太不干净了。更何况我基本上一点都不想要孩子……)
  想到这里,小兔试着想像一番。哮当父亲、小兔当母亲。建立一个虽然贫穷却温暖的家庭,以家族身分携手共渡的日常生活。
  抱着小婴儿的自己,坐在面带和蔼微笑的哮身旁。
  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好像过得相当幸福美满的自己。
  「啊唔~~~……」
  小兔因血气上冲而感觉快要昏倒,连忙伸手扶着墙壁。
  小兔担心自己会没完没了地妄想下去,决定不再细思这件事。
  「……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啦。」
  小兔就这么涨红着脸,比往常更加仔细地洗完身子之后,才踏进浴缸泡澡。
  双手抵着自己那对如同汽球般漂浮于水面上的胸部,轻轻施加压力。这对跟娇小身材极不搭调,同时也是造成小兔自卑的丰满胸部。一对碍手碍脚、时常被臭男人盯着看,只会造成负面影响的丰满胸部。
  ……据说男人这种生物,有相当高的比例都较为偏爱大胸部。
  「……草薙他……会感到开心吗……」
  或许这会是这对胸部头一次带来正面的影响也说不定。
  小兔再也受不了自己的下流妄想,猛然将头沉入浴缸里头。


  趁小兔在洗澡的这段期间联络完毕的哮,交抱双臂盘腿坐在地板上。
  总而言之,哮已经先在脑子里把自己该做的事情整理过一遍。
  再来只等整合众人的意见之后,便全力付诸实行。
  没人敢保证一定行得通,哮也没自信能够说服小兔的双亲。
  但只要达成足以让他们认同的成果,照理说小兔的双亲起码也会愿意听听哮的说法才对。
  为此,他非得设法完成所有该做的事情不可。
  哮简短嘀咕了一声『好』,右手握拳击打左手手心。
  就在此时,浴室门刚好应声开放,小兔从里面走了出来。
  「哦,洗完啦。我家浴室比较小间,真不好——意……呃。」
  哮的视线就这么固定在步出浴室的小兔身上,整个人为之一僵。
  看见全身一丝不挂,只拿浴巾遮住胸前的小兔站在自己眼前,他感到难以置信。
  「你、你为、什么……裸……」
  「……啊……唔,因为……里面并没有放……要给我换穿的干净衣物……」
  小兔反覆做着双眼望向哮又立刻移开视线的动作。
  糟糕——哮这么心想。
  由于一打定主意便立刻带小兔回家,又因思考事情而马上推小兔进浴室洗澡,所以更衣室那边只摆了一条浴巾。完全忘记该顺便放一套换洗衣物。
  「是我不好!虽然只有我的,但我这就拿件衬衫给——」
  「……不用了……」
  「咦!?」
  『为什么!?』哮差点忍不住这么吐槽。
  只见小兔压低视线,带着水汪汪的双眼及赧红的脸颊,相当难为情地如此接着说道。
  「反正……迟早……都会脱光光嘛。」
  『………………为什么!?』哮又差点忍不住出声吐槽。
  哮连忙起身,试图回想起自己到底把衬衫收在什么地方。
  然而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飘往小兔身上,完全无法集中思绪。
  「那,个……草薙……」
  小兔神情不安地向前踏出一步。

  快停下来,不妙啊。别往我这边走。要是你再靠近,身为男人的我会非常——
  刹那间,可能是没仔细擦乾身子吧,小兔因踩到滴落在地板上的水珠而滑了一下。
  哮反射性地采取行动,一把抱住小兔的身体。
  两人必然性地在密室内呈现出相互拥抱的僵直状态。
  (不、不妙……这种状况非常不妙……)
  紧贴着自己的小兔肌肤既柔嫩又湿润,而且还极其火热。
  微微颤抖的香肩、湿淋淋的秀发、水嫩的红唇。至于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双峰,即便隔着衣服,仍带给他一股要命的美妙感触……
  小兔轻轻晃动金发,扬起视线凝视着哮。
  「我、我……是第一次,并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呼呜?」
  小兔的表情简直可爱得要命,导致哮几乎快要把持不住,脱口发出了非常不像话的呻吟声。
  「所以交由草薙你……主导可以吗?」
  「等、等一下……别太过冲动。你到底在讲什么啊……!」
  「……?」
  「别露出那种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啦。拜托你说明一下为何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局面好吗!」
  哮话一说完,却见小兔彷佛深受打击似地睁大双眼。
  紧接着双眼逐渐泛起泪光,同时伸手紧紧抓住哮的衣服。
  「太过分了……都已经要我做到这种地步了……」
  「…………唔唔唔。」
  「请不要……再让我继续丢脸了……」
  抵挡得了泪眼汪汪的上飘目光,加上这句台词的男人,可说是寥寥无几。
  哮自然也不例外。明明对自己的理性充满自信,但他连作梦也料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逼入这么无路可退的绝境。
  『糟糕』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个字眼。两人彼此对看了数秒钟。最后小兔微微抬高下巴,静静闭上眼睛。
  桃红色的樱唇水嫩无比,倾泄出火热的呼吸气息。
  哮的身体也自然而然作出反应,轻轻挪移自己的嘴唇贴近小兔。
  然后——
  「哮~~~~♪晚安啊~~~♪我来找你玩罗,可是你家门铃坏掉了耶——!」
  ——在这出人意表的节骨眼,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打开。
  现身的人,是面带向日葵般灿烂笑容的真理。
  「哎呀——上次打扰时,你家简直就跟鬼屋没什么两样,但只要哮你人在屋里,就不会发生任何灵异现象……才对……吧……」
  真理脱掉鞋子,就这么踏入哮与小兔紧紧相拥的现场。
  四目相交,紧接着……
  「喂,你这家伙!起码也先敲个门再进去好不好!人家说关系再好也得遵守礼仪啊……而且连鞋子也不放好是怎样……真是够了。」
  把真理脱掉的鞋子摆放整齐之后,樱花才跟着踏入房间。
  四目相交,接着……
  「我已经整整四年没离开过学园,真想不到第二个拜访的地点居然会是草薙家……事不宜迟,我就来找一下黄色书刊吧,黄色书刊。」
  斑鸠面带招牌爱睡神情,摇摇晃晃地飘进房间。
  四目相交。
  「「「…………」」」
  一股腥风血雨的预感,令哮顿时欲哭无泪。而依偎在哮怀中的小兔也只能任凭嘴巴慌张地一张一阖。
  所以刚刚哮才会反覆产生『这种状况极端不妙』的念头。
  「都……都已经再三交待绝对不能做色色的事情……你明明就已经有我这个女朋友了!」
  「草薙,你这家伙……我原本以为你应该不会……想不到……」
  「为什么……?草薙……小兔……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
  三人各自提升内心的愤怒指数。
  哮则为了防备接下来可能爆发的一轮猛攻而先轻轻推开小兔,接着简单地摆出防御架势。他没发动扫魔刀。尽管很想高喊『错不在我』,但由于无法否认直到刚才为止的那股邪念,因此也只好甘心——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想不到你真的是个色狼——!」
  「我不是说过也要让我加入吗——!」
  「拜托!求求你们千万别踹要害——呜哈——!」
  面对凶神恶煞般——一名似乎神情恍惚——飞扑过来的三人,哮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凭男性象征的部位惨遭飞腿伺候。
  哮的悲痛哀嚎声,响彻了整片哀戚的夜空。


  被狠狠猛踹了一轮之后,哮拚了命解释完事情来龙去脉,摆出正坐姿势与小队成员们面对面而坐。
  小兔的家庭状况、未婚夫的事、非得离开学园不可的理由。
  徵得同意之后,才由当事人小兔亲自开口说明原委。
  「——你干脆就跟草薙结婚算了啦,两人赶紧生小孩吧,生小孩~」
  斑鸠劈头就丢出这句话。
  全身上下布满瘀伤的哮伸手直指斑鸠。
  「驳回!你!给我认真思考吧你!」
  唰、唰、唰地接连怒指斑鸠。
  「我很认真啊。若是你们两个要结婚的话,我可是大表欢迎唷。我只要当情妇就好,当然是对两人而言的情妇啦。」
  「打死我也不会产生收你当情妇的念头……!」
  「?那你想跟我结婚吗?」
  「也不是那种问题好吗!你这家伙别给我露出那种发自心底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好不好!」
  连哮都忍不住额冒青筋地对斑鸠大发脾气。
  当事人斑鸠则表现出一副不千己的模样。
  「有小孩其实也不错唷。草薙姑且撇开不谈,如果是小兔的孩子想必会可爱得要命吧?很惹人疼爱唷~?喏,小兔胸部那么大,小孩的成长发育绝对没问——」
  「胸部大小跟小孩发育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只要有了小孩,就算胸部再小也会分泌出该分泌的物质啦——!有本事就别拿罩杯大小,而是靠营养成分一决胜负啦!」
  「……为什么这时反而轮到二阶堂发飙啊?」
  「废话,当然是因为我很火大!首先呢,结婚之类的免谈!妈妈我绝不会同意就是了!」
  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转职变成母亲,只见真理气呼呼地交抱双臂,盘腿坐在地板上。紧接着樱花也交抱双臂发出沉吟。
  「结、结婚……这实在有点过头了。虽说的确已到了差不多可以结婚的合法年龄,但你们都还是学生。况且基于这种理由而结婚似乎也不太妥当……应该要再仔细一点,彼此确认……是、是否……喜爱对方之后,再来谈结婚才行……」
  「确认是否爱对方……意思就是做一次嘛。」
  「!?我、我我我我才不是带着那种意思讲这句话!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作、作、作为一名少女而言!杉波你太过下流了!」
  在讲到『少女』这个字眼时,樱花的声音瞬间飘高一个八度。
  斑鸠看着反应过度的樱花,脸上浮现出陶醉的恍惚神情。
  一成不变的光景。话锋总是会这样愈来愈偏离正题。
  就在哮准备插嘴把讨论内容拉回正轨之际——
  「……请问。」
  小兔提心吊胆地举手。
  「为什么各位会出现在这呢……?」
  提出这个初步的疑问之后,小兔依序望向来到哮住处的三人。
  三人同时将视线投射至哮身上。哮则郑重其事地重新转身面向众人。
  「叫她们过来的人是我,因为我想举办一场小小作战会议。」
  作战会议?小兔露出狐疑神情。
  樱花等人似乎已理解哮的意思,均不发一语地静静聆听。
  哮先清清嗓子,接着将双手在胸前交叉。
  「——从现在起,开始举行西园寺小兔营救作战会议。」
  听见哮的宣言,小兔不禁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作战内容为在魔女狩猎祭期间,争取到足以赢得西园寺家认同的成果,以及说服她父母亲改变心意。另外,也把无法以积分说服她双亲的状况列入考量,希望各位能踊跃提出可行的替代方案。」
  看着哮正经八百的表情,小兔的眼神顿时漾起淡淡涟漪。
  「事已至此,这场魔女狩猎祭就必须全力以赴。队友有难,我们都得打起精神投入活动。」
  「反正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只是这下子真的不容失败了……好啊,全力以赴就全力以赴吧。」
  「小队若少了小兔就太寂寞了,所以我也要帮忙。」
  「尽管不靠实战赚取积分并非好事……但小兔要是在此脱队会很伤脑筋,就让我尽点力吧。」
  众人意见一致,35试验小队展开行动。
  小兔无言以对,只能定睛凝视着在场众人。
  「事情交到我手上绝对不会搞砸,你放心吧。大家都是同在一条船的人。」
  「……这个女人如此充满干劲的模样反而令人感到不安吧?还是先想想其他方法吧……凤樱花,虽然只是收养,但你好歹也是理事长的女儿,难道就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善用权力啊!权力!」
  「唔……坦白讲我也有想到这个方法。但希望你们把它视作最终手段。我并不想拜托那个人。虽说应该是不致于换来什么糟糕的结果……但风险实在太大了。」
  「不必借用理事长的力量也没关系。我不是说绝对会成功吗?」
  「「你的自信最令人担心。」」
  虽然七嘴八舌地吵个不停,但小队成员们还是立刻开始互相提出方案。
  「……啊,唔。」
  小兔再也忍受不住,独自一人低下头去。
  泪水夺眶而出。她抵挡不住自心底深处泉涌而出的那股情绪。
  小兔再次确认到这里就是自己的容身之处。她早已放弃家庭那一块情感领域。原本漠然地认定自己永远逃不掉,大概只能任凭家人摆布、束缚到寿命终结为止。
  她本人都早已死了这条心,他们却说愿意倾尽全力帮助自己。
  因为想跟她在一起、因为需要她。只基于这样的理由,他们就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
  对于过往从未曾被任何人需要过的小兔而言,再也找不到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此时,哮伸出宽大的手掌,搭在静静落泪的小兔头上。
  「我认为,即便单凭我们两人无能为力……但只要大家联手合作的话,应该就有办法突破困境。」
  「……草薙。」
  「你绝不是孤单一个人,还有我们与你并肩作战。」
  「……可是我又没办法给各位任何回报……我只会扯大家后腿……一再受到你们的帮助……」
  哮手握成拳头状,轻轻敲了依旧维持着低头姿态的小兔脑门一下。
  「笨——蛋。」
  「你、你这是做什么啦~」
  「……你晓不晓得自己到底救过我们多少次啊?」
  哮有点生气地说道。
  「在与英雄对战时,你靠狙击救了凭肉身作战的我。若不是你出手,我早已经死在英雄刀下了。」
  「…………」
  「模拟战锦标赛那次也一样。当我被打得很惨的时候,你明明一只眼睛受创,却仍救了凤与真理一命。」
  「…………」
  「至于第五研究所那次,如果不是你开炮狙击,机械龙的背部就不可能出现裂痕。正是因为你轰出那道裂痕,我才有办法举剑刺入它体内喔。」
  哮再次温柔地轻抚小兔的头。
  「因为有你,我们几个现在才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
  「……唔。」
  「我们往后仍然需要你,所以大家才会这样齐聚一堂。相信这点你应该可以理解才对吧。」
  听完哮这番话,小兔忍不住放声大哭。
  而且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嚎啕大哭。
  不知发生何事的小队成员们纷纷聚集过来,哮则莫名其妙地被痛骂一顿。
  「哮!你对小兔说了什么话啊你!」
  「真是够了,八成又讲了一串夸张的言词,对不对?害她哭成这样是要怎么办啦……好了好了,乖乖乖,不哭不哭。」
  斑鸠及真理开始安抚小兔。
  确实有点夸张也说不定。哮苦笑着竖指轻揠自己的脸颊。
  「话又说回来,草薙……西园寺的未婚夫也在学园里头吗?」
  无视于忙着安抚小兔的另外两人,樱花挨近哮身边询问。
  「详情我也不太清楚,但他跟小兔似乎是青梅竹马的样子。」
  「哦……对方叫什么名字?」
  「嗯,天明路礼真。魔女狩猎祭执行委员长。就是在朝会发表演讲的那个人。」
  「————」
  「怎么了吗?」
  「…………不,没事。」
  樱花从哮脸上移开目光,神情严肃地微眯双眼。
  哮虽觉得有点在意,但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
  之后樱花在众人都表示要留下过夜并举行作战会议的状况下,只留下一句『我得处理学生会委托我协助的事情』便独自回家了。


  第四章  能够保有自我的场所
  隔天,学园祭准备期间的第二天。
  「我想出来的必胜企划——主题叫作,角色扮演夜总……角色扮演交流会!」
  小队在哮住处待了一晚的隔天,等同盟的其他小队全员到齐之后,斑鸠便站在借来的教室讲台上高声宣布。
  教室内一片鸦雀无声……连哮的嘴角也剧烈抽搐个不停。
  这家伙刚刚居然说出『夜总』……天啊……
  坦白讲哮早已料到这八成会是个跟角色扮演脱不了关系的企划案。但夜总会就真的太出人意表了。
  「你刚刚明明讲了夜总——」
  「交流会!是交流会啦!无论谁怎么说,这都不是一间不三不四的声色场所!」
  「……我想还是改成咖啡厅比较妥当吧?」
  「什么!?」
  斑鸠当真动怒的咆哮声,吓得哮忍不住倒退数步。
  「换上角色扮演服的女生只是端茶上桌,这样的摊位有什么乐趣可言啊!?这跟一般咖啡厅不同的地方不就只有服装,以及跟客人玩蠢得要命的猜拳游戏而已吗!?」
  「呃……其实我不太清楚耶。」
  「我对那种轻松简单的生意不感兴趣!听好了!?目标是平常少有机会接触到女性的男性!那种男生个个都渴望跟可爱的女孩子聊天!很想跟她们有说有笑地打情骂俏!是一群会为了寻求那种场合而主动上门的客人!」
  「别擅自锁定客群好不好……照你那样讲的话,根本没有准备角色扮演的必要吧……?」
  「别开玩笑了!赚钱最需要的——就是情色!」
  把角色扮演跟情色结合起来的说词,显示她已没救了……哮如此心想。
  「放心啦。不准有身体上的接触,假使有客人企图毛手毛脚的话,将会被处以钜额罚款。只是聊聊天、喝喝茶——看几眼罢了!」
  斑鸠意气风发地紧握拳头说道。
  此时,任由眼镜闪起一道光芒的暂定指挥官倏然举手。
  「或许问题重重……但我想先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说来听听吧。」
  教室内充斥着一股紧张气氛,两人之间激荡出阵阵无形火花。
  「——可以拍照吗?」
  伴随着『咻』的一阵音效,暂定指挥官的眼镜绽放出明亮光芒。
  斑鸠也『咻』地露出炯炯有神的目光回答。
  「——当然OK。但是要付费!且价格会随着姿势不同而有所变动!」
  「——赢定了,这下子赢定了啊,各位!这是一个利用男人天性的天才企划案啊!」
  气味相投的指挥官与斑鸠扎扎实实地互相握手。
  哮虽然跟不上两人的对话,可是其他小队的男同学或许还满感兴趣的吧,纷纷苦笑着表示赞成。
  「女生如果可以接受也就算了……不过还是得视水准而定吧?」
  「说得也是啦。我们应该是会制作放上照片的宣传单……可是如果姿色未达一定水准以上的话,客人八成不会上门吧?再加上最近风波不断,一般人大概也不太想进学园喔?」
  「顶多也只能算是临阵磨枪的外行人角色扮演吧。我们对化妆及服饰根本一窍不通耶?」
  赞成归赞成,大家还是纷纷提出了再合理不过的意见。
  然而斑鸠却漂亮地排除了这些意见。
  「——你们把本小姐想成什么人啦?」
  话一说完,斑鸠伸手搭在一座设置于讲台旁边,只以窗帘围成的简单更衣室。
  先探头确认完里面的状态后,随即使劲拉开窗帘。
  瞬间,观众们异口同声地爆出赞叹声。
  「「「「「「哦哦哦哦哦哦哦!?」」」」」」
  只见一名令人瞠目结舌、装扮十足动人的女孩出现在众人面前。
  「——杉、杉波!不要突然拉开窗帘啦!我可还没答应要换上这身装扮出场喔!」
  原来站在最前面的女子是樱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与樱花发色相衬的那袭服装,大概是以细致丝料裁剪而成的吧,布料紧紧贴附在肌肤表面。更明显地强调出樱花那对形状姣好的胸部,双峰形状表露无遗。
  而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那双勾勒出曼妙曲线的美腿。
  短得吓人的裙摆,加上一道不单只是及腰,甚至已经开到胸部附近的杈缝。
  樱花一边拚命拉着裙摆试图遮住大腿,一边站在众人面前。
  她那肌肤外露面积大到令人不禁怀疑可能已经曝光的模样,以及那袭服装——
  这简直可说是一件经过恶魔改造的旗袍。
  「胸部固然是亮点,但凤的价值在于这双美腿。要把这项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果然还是只有旗袍才办得到吧。」
  「不、不、不要擅自决定他人的价值啦!」
  「裙摆长度与衩缝虽然有点过火,不过却是恰到好处。但不能让人一览无遗,这世上也存在着正因稍微有所遮掩才能显得更加突出的情色气息。这可是很有学问的喔。你们看看这双大腿,很想紧紧搂住不放对不对?」
  「你们这些家伙——!别死盯着我看——!」
  斑鸠推开满脸通红地对着观众区的男学生们破口大骂的樱花,说了声『换下一位』便把排在后面的女生拉到前面。
  「~~~~!说真的啦……!我虽然也很明白自己在各方面的规格都比较小号一点……!但再怎么说也不该让我穿这种服装上场吧……杉波……!」
  真理的登场促使男同学们再度爆出欢呼声。
  真理穿的是泳装,却非一般泳装。这是旧日本自古以来流传至今的传统泳装。也是一套背负着在不知不觉之间,被竞赛泳装夺走宝座之悲情历史的尊贵遗产。
  学校泳装。而且绣于胸口的名牌上还相当周到地写有「真理」的名字。
  不单只有这样。头顶跟臀部附近甚至还分别戴着毛绒绒的猫耳及猫尾巴。而且那对猫耳与那条尾巴都宛如有生命似地微微摆动着。
  「喏,旁边那群对巨乳或美腿一概不感兴趣的少数派男同学——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对不对?」
  「少在那边给我摆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啦——!」
  「缺少自有缺少的好处。学校泳装为何看起来就是显得如此有违善良风俗呢……好想调戏她一番唷。」
  「谁敢动手我就杀谁!还有不要只因为我胸部小,就企图把我归类成萝莉!No Lolita No Touch!」
  「猫耳及尾巴是应用搜查用的魔力侦测器材制成,会因对体内的魔力有所反应而动起来。这种只有魔女才办得到的角色扮演,够划时代吧?另外也可要求追加红色书包这个选项唷。背德感及犯罪气息急速窜升!费用也会跟着上涨就是了。」
  「我绝对不会背!唯独那书包打死我也绝不可能背,你听到了没!?」
  好了好了闪一边去吧——斑鸠边说边推开真理。
  「下一位是临时报名参赛的特别来宾唷~既然贫乳都出场了,那再来就只剩下『无胸』啦。下一位的概念非常简单。」
  语毕,斑鸠顺手带出下一名少女。
  出现在更衣室的……
  「…………」
  哮忍不住噗嗤一声。因为那名少女竟是拉碧丝。
  《——因为斑鸠小姐说她缺人手。》
  《我还想说这几天都没见到你的踪影,你干嘛专挑这种时间点现身啊!?》
  《我之前回去接受定期调整。在回学园时,便遇见斑鸠小姐主动找我攀谈。》
  在魔力共鸣中,拉碧丝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哮。
  其他小队的成员们全都边嚷着『谁啊?』边一脸诧异地看着拉碧丝。
  她的装扮实在太过极端。
  上面套着一件大尺寸的衬衫,底下什么都没穿。也就是俗称的裸体衬衫装扮,但问题出在那件衬衫——呈现出湿淋淋的半透明状态。
  「刚洗完澡的裸体衬衫……俨然是男人的浪漫啊。这种装扮虽然比较适合身材姣好的女孩,但有时松垮垮的衬衫搭配萝莉也满可爱的呢。这件衬衫看起来好像湿淋淋的,不过其实是用普通的半透明布料剪裁而成的唷。喂,旁边那个男生,不必死盯着胸部看。只有这一块区域是不透光的啦。啊,可是底下我并没让她穿上任何内衣裤。也就是如假包换的透明裸体衬衫装扮唷。」
  !?部分男同学更进一步地睁大双眼。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光是这样仍嫌单调对吧?因此我打算再追加一个可以让她说出下列台词的付费选项。」
  请说,斑鸠轻拍拉碧丝的肩头。
  被轻拍肩头的拉碧丝,面无表情地微微侧头。
  「——今天可以一起睡觉吗?哥哥——」
  …………
  噗!同盟的部分男同学当场吐血倒地。
  之后,斑鸠又接二连三地介绍换上角色扮演服的少女们出场。
  其他男同学们的情绪似乎显得相当高涨,不过哮却只觉得小队成员们十分可怜。换作平常的话,她们大概会排斥到不惜痛扁斑鸠一顿的地步,但这次铁定是因为小兔的缘故而无法拒绝,所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配合吧。
  真是赚人热泪的同袍情谊啊。
  「大家冷静一点啦。接下来是最后一位,也是我的最佳杰作喔。」
  斑鸠面露得意笑容。
  「在这世界上呢,存在着无法用大或小两字加以区别的东西。大与小同时并存,乍看起来好像极不平衡,实际上却是被称作完成体,全身上下所有要素都相当突出的体型。而能让这奇迹般的身材绽放出最耀眼光芒的装扮——就是这个!」
  在斑鸠的催促下,少女战战兢兢地趋前露面。
  就连原先怀着近似同情的心态观赏少女们的哮,此刻也不禁变得满脸通红。
  「……那、个……这……应该有、确实遮住……才对、吧……?」
  忸忸怩怩地羞红双颊往前走的少女——
  ——是小兔。首先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头上那对大大的兔耳吧。以绒毛素材打造而成的大耳朵——兔女郎——然而传统的部分也就仅止于此。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小兔的肌肤几乎全部映入眼中。她身上穿的既非紧身裤亦非韵律服。或者该说根本连服装都称不上。
  重点部位虽然有遮住,可是用来遮住重点部位的东西——显然是胶带。
  表面布满如同羽毛般轻灵素材的……普通胶带,或者说贴纸。
  而且遮掩范围极其狭窄,简直已经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步了。
  虽说贴满全身各大重点部位的胶带,如同花纹一般发挥出各种掩饰的作用。可是实际上这几乎就跟裸体没什么两样。
  「太、太过分了……要我打扮成这样……出现在男性面前……」
  小兔泫然欲泣地低头说道。
  但她之所以仍这样咬牙忍耐,大概是由于明白队友们都为了自己而牺牲奉献的缘故吧。因此她才无法独自讲出『我不要』这几个字。
  只是话虽如此,这也……未免太……
  (……未免也太煽情了吧……)
  尽管在心中大肆批评斑鸠,哮的双眼却始终紧盯着小兔不放。
  小兔则是看了哮一眼之后,顿时潸然泪下地低头说道。
  「人、人家……没办法……嫁人了啦……」
  岂止是羞赧,小兔露出一副形同遭到玷辱的表情,伸手捂口发出呜咽声。
  一股彷佛玷污了某种纯真事物的背德感袭向在场所有男同学。那是令人神智恍惚的感受。
  享受完小兔的模样之后,全体男生静静地转脸望向斑鸠。
  紧接着面带如登仙境般的清爽神情,对她竖起大拇指。
  斑鸠也一脸威风凛凛地竖起大拇指作为回应。
  「太了不起了!完美至极!我由衷庆幸有找虾兵蟹将小队加入我们的同盟啊!」
  「版本种类真是太惊人了,杉波!不,往后请让我尊称你一声杉波同学!」
  收到赞美与掌声喝采的斑鸠,趾高气昂地露出『这还用说吗?』的得意神情。
  「有什么需要直说吧!只要是我们办得到的事情,无论打杂或什么都包在我们身上!」
  「女同学们都这样牺牲奉献了!再来就换我们以劳力作为回报!」
  此时却见斑鸠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你们在胡说什么啊?你们也得换衣服唷?」
  全体男同学瞬间僵住。
  换衣服……?男同学……也得角色扮演吗?
  这世上也存在着所谓男公关或执事咖啡厅的行业。要招揽女性客人进入锁定男性客群的摊位,岂不是太过强人所难吗?同盟只借到一间空教室,又不能兵分两路推出不同服务。
  那她所谓的换衣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所有男同学百思不解之际——
  「还剩下伪娘这个空缺,不是吗?」
  ——斑鸠竟脱口讲出惊为天人的一句话。
  「呃,不不不,杉波同学……这再怎么说都有困难吧。」
  「是、是啊,如你所见,我们这群人的长相一点都不像美男子……而且也不是娃娃脸喔?」
  男同学们极力游说斑鸠,要她冷静下来审慎思考一番。
  「放心。我的化妆技术无懈可击。无论长得再怎么粗犷威武,我都会确实把他装扮成一个娇滴滴的女生啦。」
  见到斑鸠露出嫣然的微笑神情,在场所有人为之一僵。
  男同学们彷佛把周遭其他人通通当作敌人似地彼此互瞪。他们在寻找牺牲品。这个企划不需要两名伪娘,只要一个就足够了。
  帅哥、帅哥在哪?哪里有娃娃脸?只要有符合条件的家伙在场,我们就能获救。
  众人的视线——全数集中哮身上。
  「不不不,这太荒唐了吧!?你们不是常常嘲讽我眼神凶狠而蔑视我吗!况且啊,我肌肉还满结实的耶!?」
  「你是个瘦版的肌肉男,不成问题啦。」
  斑鸠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以手指作出OK的手势。
  「连、连我的相貌也是不折不扣的男人耶!?要、要是看到这张简直就像犯人的家伙男扮女装,想也知道客人一定会转身开溜嘛!」
  「眼神确实有点凶狠,可是草薙其实长得还满娃娃脸的呢。你毫无自觉吗?」
  「我、我、我不要。饶了我吧——」
  当哮缓缓倒退准备逃往出口的瞬间,双肩遭到来自背后的两股力量紧紧扣住。
  分别是身穿旗袍的樱花,以及学校泳装的真理。
  两人露出野兽般的目光,边散发出红色气场边箝制哮的双臂。
  「放开我!我不要!照常理判断也知道没戏唱吧!」
  「我们都牺牲到这种地步了,身为队长的你却打算单独置身事外吗……?你想得美,草薙……!」
  「连我都已经这么不顾一切地舍弃自尊心了喔?你说过要帮我背负一半的责任吧?快帮我背负啊,哮……!」
  樱花及真理硬是把试图逃亡的哮的脸扳向小兔那边。
  「……草、草薙。」
  小兔因为感到太过丢脸而潸然泪下。
  连那个患有恐慌症的小兔都这么努力了。自尊心甚高的小兔,竟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呈现出那么寡廉鲜耻的模样。
  连那个小兔都……
  ——你身为队长,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耻吗?
  「呜、唔……唔唔唔……」
  哮双眼噙着泪水,咬紧牙关下定决心。
  哮一边放弃诸多事物,一边霍然睁大被泪水沾湿的双眼。
  他在心中暗自对双亲道歉。爸、妈,真的很对不起。
  哮……哮要改当女孩子了。
  「草……草薙诸刃流……真传!草薙……哮!自今日起——舍弃男子汉的身分!」
  草薙哮舍弃了身为男子汉的尊严,以及其他各种事物。
  十分钟后。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噗……嘻嘻……」
  面对被打扮得不搭调的哮,斑鸠及真理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樱花也捂着嘴角将脸撇向一旁,拚命强忍着笑意。
  「……随便你们了啦。」
  哮则是泪流满面,意气消沉地站在众人眼前。
  他的模样,是由一袭带着轻飘飘蕾丝花边的洋装,搭配蕾丝头饰,再加上一双及膝长袜所构成,也就是俗称的哥德萝莉式装扮。
  「行得通行得通,完全行得通啊。草薙,你大可拿出自信来。你这副摸样绝对能赚到钱啊。」
  「嗯,超级可爱的哟!哮妹妹!」
  「分明比我……还像青春少女嘛……嘻嘻!」
  「你们不要太得寸进尺喔!?再讲下去我就要拔了喔!?要拔刀出鞘了喔!?」
  即便以哥德萝莉服装搭配刀剑的莫名其妙装扮拔刀出鞘,看起来大概也只跟笑话没什么两样。而在捧腹大笑的三人旁边,连拉碧丝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哮的装扮。
  《跟我一模一样。》
  她利用魔力共振简短地对哮如此说道。
  《这就是所谓的情侣装吧。》
  《拜托不要连你也讲出这种话好不好……!》
  《我只不过是客观地陈述感想罢了,应该是没有夹杂任何奇怪的意思才对。可能是拜杉波小姐的功力所赐,宿主看起来就跟女性没什么两样。》
  《我一点都不开心好吗!》
  哮泪流满面地吐槽拉碧丝。
  但哮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就是个女孩子。照理来说,肩膀宽厚、长相凶狠的哮就算男扮女装也不会好看到哪去,不过由于斑鸠将化妆技巧发挥至最大极限,致使他摇身变成一名个子有点高跳、眼神稍微锐利一些的哥德派女孩。
  证据就是见证哮变身的男同学们,全都异口同声地说:
  「「「「「好清纯啊……」」」」」
  「——你们通通脑袋有病吗!」
  结果,哮确定以女装版照片的方式被刊登于广告宣传单上。
  在遭到同盟成员们疯狂调侃的状况下,时间在热闹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就在斑鸠主导的角色扮演秀大致上告一段落,众人准备开始着手装饰教室之际——
  「啊——等一下等一下~!别急着换衣服——!我们小队的成员在仓库翻找备用品时,碰巧挖到这个东西喔——!」
  第23小队队长,石田滑行似地回到教室。
  集众人视线于一身的石田,高高举起拿在手上的四角型装置。
  「拍立得相机!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产品,但我们何不用这相机一起拍张合照呢?」
  听完石田的提案之后,众人面面相觎。
  「赞成——!回忆回忆~!」
  「像极了一般学园会做的事呢。就拍个照吧。」
  「况且平常也很难得有机会组成规模如此庞大的同盟嘛。」
  「也就是所谓的期间限定劣等生同盟纪念照罗?」
  「务必!请虾兵蟹将小队务必待在正中间!我会把这张照片当作传家宝!」
  就在其他同盟小队的成员纷纷表示赞成的状况下,虾兵蟹将小队也跟着面面相观。
  「用拍立得虽令人感到有些不满,但将我的艺术作品传承给后世的感觉倒还不赖。」
  斑鸠一副勉为其难似地同意。
  真理也双眼发亮,高举双手表示赞成。
  「我也赞成!我平常很难得有机会拍照留念啊~」
  「……要、要我穿成这样拍照吗……?这、这实在是有点……」
  「反正到了当天你还是会一直被拍,现在就乖乖认命吧。」
  「可是……像这么不知廉耻的装扮……」
  「废话少说啦!快点到前面去!」
  真理推着樱花的背,将她引导至摄影队伍的正中央。
  哮也苦笑着随后跟上。
  「…………」
  唯独小兔,彷佛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一般杵在原地不动。
  自己真有资格加入他们的行列吗?这个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
  虾兵蟹将小队之所以认真投入这次的魔女狩猎祭,是因为小兔的缘故。所以作为借助众人力量的回报,小兔也在各方面多加忍耐,打算正经地面对这次挑战。
  因此,她不晓得自己是否该进入那个圈子之中。
  都已经得到大家帮忙了,自己又怎么有资格和大家同乐。
  她内心如此认为。
  「喂~小兔——!快点过来啦——!你愣在那边干什么啊——!」
  真理指着队伍正中央的空位,招手要小兔过去。
  「西园寺,别在那边拖拖拉拉。还有快过来站在我前面,我不想被拍到脚。」
  樱花也板着一张臭脸,招手要她过去。
  「小兔,快点过来啦。你可是这个企划案的女主角耶!」
  斑鸠一边执拗不休地频频调整镜头角度,一边催促她赶紧入镜。
  最后——
  「这是队长命令,快点过来。你很难为情、我也很难为情、大家都很难为情。这是连带责任,所以赶紧过来吧。」
  哮穿着一袭哥德萝莉装扮,摆出叉开双脚的威武立姿,宛如已经抛开犹豫及不满似地呼叫小兔。
  「…………」
  得到众人接纳的小兔,差一点喜极而泣。
  她发自内心产生了希望能够留在这里的想法。于是她拭去眼泪,抬头望向前方。
  「用、用不着你说我也会过去啦。别催促我好不好。」
  尽管一身难为情的装扮,小兔仍旧抬头挺胸地踩着小碎步往前跑。
  而或许该说是不出所料吧,她被安排在队伍的正中央。
  「啊唔~~……果、果然还是、觉、觉得很难为情啊……」
  哮伸手轻轻搭在眼看整个人就快缩成一团的小兔头上。
  「哎呀,反正只限这次,又没关系。」
  「可、可是……」
  「况且你那身装扮和你还满搭调的喔。只是有点太过煽情就是了。」
  「什么!?煽情!?」
  小兔惊慌失措地抬头观看哮的表情。只见哮面向前方,脸上浮现出一抹坏心眼的笑容。小兔也对此感到有点火大。
  「草薙也煽情得很可爱啊。完全无法想像你是个连腿毛都剃得一干二净的男生呢。」
  「啧……亏你说得出口。」
  「哼!」
  见小兔气呼呼地鼓起脸颊的模样,哮乐不可支地笑了出来。
  「好,很完美……倒数五秒钟!」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按下相机自拍定时开关的斑鸠快步跑了过来。
  然后就这么顺势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虾兵蟹将小队全体成员。
  「喂!杉波这样很危险——呀——!」
  「唔哇!?」
  「啊哇哇哇哇哇!」
  「你这笨蛋——呜啊!?」
  虾兵蟹将小队失去平衡,包含拉碧丝在内,所有人都呈现出一把抱住小兔的态势。
  排在后面的同盟成员们也发出短促悲鸣,忍不住『啊』地张大嘴巴。
  瞬间,快门声响起,拍立得相机吐出相片。
  那是一张打扮成古怪模样的虾兵蟹将小队,彼此像在拥抱似地失去平衡,显得相当难看的照片。
  然而在这张照片之中的少年少女们,个个却都带着符合实际年龄的开心笑容。


  拍完合照之后,樱花离开教室,独自一人来到中庭。
  她接到协助调查天明路礼真相关情报的学生会书记·泉堂静的联络。
  「天明路礼真在这一个月当中所查扣的魔导遗产数量与报告书并不一致。骑士团队员因为在盘查时也没仔细核对查扣品的详情,因此他才轻而易举地过关了吧。最不自然的,就是在这短短一个月当中,他的查扣量简直多到令人惊叹的地步。」
  《果然不出所料吗……在附身于一般人的体内之时,肉体就只是不具备体内幻器的平凡肉身,所以八成无法使用魔法吧。因此他才把魔导遗产带进学园,企图当作武器加以运用。》
  樱花一边用手机抵着耳朵聆听,一边厌恶地皱起眉头。
  「另外,保管魔导遗产用的亚德曼金属制查扣箱,有好几箱莫名失踪了。」
  《大概是为了防止回收的魔导遗产泄露魔力,才把它们保管于查扣箱内吧。》
  「……抱歉,我能提供的情报到此为止。」
  《这边也有一点收获。我暗中监视着天明路,请看看这张照片。》
  樱花的手机收到泉堂传来的图档。
  那是看似正在准备魔女狩猎祭的教室风景。然而在画面一角,可以看见礼真正在与一名女性交谈。
  接着调高解析度,便可发现礼真正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类似纸钞的东西。再进一步调高解析度,放大描绘于纸钞正中央的图案。
  「魔法阵……这是诱惑魔法的符咒。」
  《是的,如此一来便可断定天明路礼真就是梅菲斯特。》
  「果然有本事……可是害你做出跟踪这种危险的举动,真是不好意思。」
  《找你协助的人是我们,要道歉也该是由我们开口才对。》
  「但学姊终究是学生会的一员,还是跟会长在一起比较安全。」
  《……嘻嘻,你在担心我吗?想不到你还满温柔的呢。会长也总是这样对我说,但我是个立志要成为密探的人啊。》
  听见她说她立志要成为密探,樱花便理解了。
  密探也就是异端审问会的谍报员。他们赌命收集情报及执行暗杀任务,有时还会展开诱饵或卧底搜查。由于诱饵搜查必须潜入敌方组织内部,因此一旦真实身分曝光,他们就必须迎接凄惨的死亡洗礼。樱花过去在担任魔女猎人的时间,也曾数度目击到惨遭拷打凌虐至死的密探遗骸。
  而他们之所以仍毫不畏惧地挺身前往死地,是因为他们理解到情报为办案的关键,并将获取情报视为使命且将其刻画在心中所致。
  只要是为了取得情报,纵使自杀亦在所不辞。这就是异端审问官『密探』。
  「我这边没能取得什么有益的情报……抱歉。」
  《没这回事喔。况且既然知道就不成问题了。虽然因为是敌人推出的企画而让我不太能释怀,但我认为魔女狩猎祭的活动模式还满有趣的呢。要是可以赚进大量积分,帮助西园寺同学摆脱困境就好了。旗袍,很合身唷。》
  换回轻松语调的泉堂以柔和嗓音笑着说道。
  「你、你怎会知道!?」
  《因为我是个立志成为密探的人啊。放心吧。如同约定,要是天明路企图接近你的同伴们,我就算赌上一命也会维护他们的周全。他们是一群很棒的同伴,难怪你会想保护他们。》
  听她这么一说,樱花顿时发出沉吟声。
  在决定协助的那一天,樱花拜托泉堂跟踪礼真,并要求她一旦发现礼真企图对同伴下手的话,便立刻出手攻击他。
  只是想不到她居然连虾兵蟹将小队的事情都了若指掌。肯定不单只是礼真,连樱花等人也全都遭到监视了吧。
  (八成是在所有人身上都安装了发讯器吧……那个没用的家伙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唷;樱花觉得耳边似乎响起了流讲出这句话的声音。
  樱花收起涌上心头的怒火,竭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等天明路落单时再一同出击吧。恐怕得等到入夜之后才能进行逮捕。到时我会再主动联络你一声。》
  「了解。」
  《先前也有提过,在逮捕之际请务必提高警觉。梅菲斯特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能够继承附身对象的所有记忆。》
  「……继承记忆?」
  《这就是他得以独力歼灭学生会的主因。由于保有附身之人的记忆,所以只有学生会知道的情报及交流关系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纵使灵魂调换,用的仍是同一颗脑袋。梅菲斯特拥有附身对象的记忆,要乔装成本人,以及制造不在场证明都易如反掌。因此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他。》
  假如泉堂所言属实,那的确是很可怕的威胁。
  虽然灵魂调换,内在却是相同。不同于变装或拟态。既然肉体及记忆都与本人一模一样,那也只能以行动模式作为辨别手法。
  《梅菲斯特若想施展附身魔法,照理说应该需要触及对方才行,因此请避免近身战,改用麻醉弹击昏目标。若无法以麻醉弹制伏的话,直接射杀也没关系。》
  「了解。」
  樱花结束通话,阖上手机。
  她一边叹气,一边漫步于忙着准备学园祭的中庭。
  樱花感到有些落寞。原本她很想请35小队的众人也出面协助这项任务,可是敌方一旦得知此事,很有可能会造成队友遇袭。对方是一触及身体就能吞噬灵魂的怪物。说什么都不能让队友与那么可怕的敌人对峙。
  唯独这次,还是独力悄悄解决事情才是上策。
  拜这几天的调查所赐,已可确定礼真有罪。只要能够就此逮捕到案,便可一并解决掉小兔的婚约事宜。当学生会长对她说出『你想要什么代价作为回报?』这句话之时,樱花拜托会长在逮捕礼真之后,能够接手魔女狩猎祭的营运事务。会长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却仍对她说,这种程度的小事当然不成问题』并慨然允诺。
  她会拜托流这件事情的理由,是怕一旦礼真遭到逮捕,审问会就会宣告中止魔女狩猎祭,导致小队无法赚取积分。纵使解除婚约,西园寺家可能还是不会取消要小兔退学的决定。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小兔。
  (……只是,该怎么说呢。)
  樱花对自己的变化感到不太自在。
  换作之前的樱花,大概根本不会去理睬队友的家务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八成都会反对小队参加魔女狩猎祭吧。
  樱花已经注意到另一个享受着魔女狩猎祭的自己。
  我并不讨厌这种气氛,樱花如此心想。
  当然啦,她由衷厌恶被迫换上那么不知廉耻的服装,可是与同龄的人全心投入跟战斗无关之事的感觉其实还不赖。这种有生以来未曾体验过的感受,令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我也变得很没出息了呢。)
  樱花不禁对自己现在这副德性露出苦笑。过去被称作红莲公主的历史彷佛一场谎言一般。最近甚至再也没人搬出这个绰号来称呼自己。
  面对自身的转变程度之大,樱花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
  学园目前仍旧十分热闹。有人忙着搭建棚架、有人忙着搬送摊位需用的食材、有人忙着在墙壁或地面涂抹看似装饰用的图案。这种平常看不到的风景,感觉格外新鲜。
  但也同时带给樱花一抹不太对劲的感觉。
  「……?」
  樱花停下脚步,在校庭的正中央环视周遭一圈。
  摊位的设置、装饰的工夫。数个各自保持固定距离,井然有序的合作团队。潜藏于和乐融融气氛之中的轻率举动。描绘于墙壁及地板上,一看就显得极不自然的图案。
  先前都没有注意到,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樱花靠近拿着白色油漆在地面上描绘图案的学生们。
  「你们……在做什么?」
  她提高警觉地询问其中一名女学生。
  女学生虽觉奇怪,却仍不经意地抬头回答。
  「……装饰……在做魔女狩猎祭的准备工作啊。」
  「在地面上画这些图案有什么意义?」
  正如樱花所言,这是一些画在过于不自然的位置上,根本称不上是装饰的意义不明图案。再仔细一看,樱花发现这些图案环环相扣,顺着校舍外墙一路延伸至屋顶。学生们甚至动用了擦窗户用的吊篮,拚命地涂着油漆。
  有问题。这群家伙究竟在做什么?
  「其他小队的人,没资格对我们的企划指指点点。」
  「企划?你说这种东西是企划的一部分?」
  「居然把礼真大人想出来的企划说成『这种东西』,你这人真没礼貌!」
  听见女学生搬出礼真的名字,樱花顿时心生战栗。
  「你很碍事耶,麻烦别再找我们讲话好不好!?」
  女学生满脸不悦地重新开始作业。其他学生们也都露出异样的眼神看着樱花。
  学生们均乐在其中地投入作业,甚至带给樱花一种并非其他人有问题,而是自己异于常人般的错觉。不自然的就只有作业内容而已。
  樱花缓缓后退,掉转脚步离开现场。
  「……弗拉德,你听得到吗?」
  快步行走于校庭中的樱花,出声询问自己的噬魔圣物。
  《有何事呢,暂定之主?余可无意奉陪汝之余兴节目。》
  「你听到刚刚那段对话了吧?这并非余兴,已可确定是案件。」
  《这种程度仍然只是余兴罢了。还不到可以核准使用噬魔圣物的层级。》
  「我的意思又不是要你接受我的召唤!我只是想调查整间学园而已,助我一臂之力吧!」
  《余不是侦察型的噬魔圣物,魔力侦测非我专长。》
  「你就没办法将我的视野转移至上空吗?我需要从高空鸟瞰整座学园。」
  《嗯……余试试看吧。》
  听见弗拉德的回答之后,樱花缓缓闭上眼睛。
  瞬间,影像映入眼睑内侧。樱花宛如化身成鸟儿一般,感觉视野一鼓作气拔地直冲天际。
  《这种事情虽非余之本份,但余试着窃取了附近的鸟儿视野。如何?》
  「……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樱花的疑念转为确信。
  「是个魔法阵。」
  学生们画的那些类似几何学花纹的图案、不自然的摊位分布。分开看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但若把这些异象比拟成一块块拼图,从上空鸟瞰的话,自然一目了然。
  宛如※纳斯卡地画一般,整间学园被画上一个巨大的圆形魔法阵。(编注:是位于纳斯卡沙漠上的巨大地面图形。)
  《哦。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想出如此狂妄的计划呢。》
  「你晓得透过这个魔法阵所发动的是何种魔法吗?」
  《余可没有如此慷慨地服务现任主人的义务。先完成契约再说。》
  「好吧,我自行分析。」
  樱花聚精会神地端详弗拉德赋予她的视野,开始分析魔法阵构造。
  她动员为了使用弗拉德而积蓄的所有魔导知识,搜寻是否有相对应的魔法存在。形状、色泽、图案、使用于细节部分的微小文字。
  在整合完所有情报、判断出相对应的魔法之际,樱花顿时心生恐惧。
  「……竟然……!」
  《是的,这是个精神控制类的魔法阵。甚至是个连诱惑魔法都望尘莫及的危险产物。》
  正如弗拉德所言,诱惑魔法只不过是让对象陷入依赖施术者的状态,并无法随心所欲地完全操纵其言行举止。至于其他种类的精神干涉魔法,光是要强行要求对象采取某种行动,就必须长期持续施展魔法,说穿了就跟催眠术一样,根本称不上是控制。
  然而,这门魔法却大不相同。
  精神控制魔法《奴隶之歌》。中了这门魔法的人,将会被迫绝对服从。只要施术者发号施令,被施术者便会认定那是正确的事,并乖乖听命行事。要是施术者下令去死,被施术者将毫不迟疑,带着宛如每天早上刷牙洗脸等习惯一般的感觉自我了断。
  只要一中招就无法违抗,甚至再也无法产生『违抗』的意志。连同记忆与情感本身都会遭到修改,因此一旦中招就再也无药可救了。
  「使用这种规模的魔法阵,会造成多庞大的危害……!」
  《『奴隶之歌』除了使用者相当有限以外,还必须消耗莫大魔力。但若施术之人是这门魔法的适应者,而且又献上大量活祭品的话,那么危害范围大概不会仅止于学园,而是整座城市都将遭到波及吧。》
  樱花取出手机,紧紧咬住嘴唇。
  敌人的目的,不单只是杀害学生会长。
  还企图以学园为祭典,将整座城市的居民——变成自己旗下的精锐士兵加以使唤。


  就在樱花发现魔法阵的同一时刻。
  魔女狩猎祭准备期间的第二天也平安无事地迎接日落时刻到来。由于天色逐渐昏暗,设置于学园内各个角落的照明灯具也都纷纷发出光芒。
  因为是突然决定要举办的活动,所以只有两天准备时间。
  尽管有点吃紧,不过因主办单位规定学生们亦可留宿学园赶工,所以这两天学园不分昼夜都显得格外热闹。
  哮说要把处分品带到焚化炉处理掉,便转身离开教室。
  「…………」
  目前他人在多功能教室一字排开的校舍。
  直到方才为止,哮都逗留在二年级的校舍这边,四处打听某人在什么地方。
  虽然大家都对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诧异神情,但最后仍有一名学生勉为其难地透露情报给他。
  哮步行于安静的走廊上。其他校舍都充斥着学生们的喧闹声,唯独这栋校舍显得格外鸦雀无声。
  但并非毫无生人气息,连哮也能直觉感受到他要找的对象就在这栋校舍里头。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他目击到天明路礼真步出抗魔药品实验室。
  礼真立刻注意到哮的身影。
  「喔,原来是草薙啊?你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
  礼真面带招牌的爽朗笑容,顺手关上教室门扉,同时上锁。
  「……你来这里做什么?」
  「巡视不能使用的教室啊。偶~尔会出现那种明明没有核准,却仍企图擅用空教室的家伙嘛。尤其像这类药品实验室更是危险,所以必须用心巡视才行。」
  这也是执行委员会的工作嘛,礼真这么说。
  「我才要问你跑来这里干嘛?你该不会是想擅自使用这一带的教室吧?」
  「…………」
  「不可以喔。身为魔女狩猎祭执行员的我绝不会轻易……尽管我很想这样讲,但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说喔。虽然我得同行,但如果只是要从这里摸走一些东西,我倒是很乐意放你一马啦。」
  脸上露出调皮笑容的礼真,轻轻晃动手上的教室磁卡。
  这样看起来,他一点都不像坏人。表面上是个和蔼可亲的好人。
  然而,哮擅长窥破他人本性。也不是说他精于察知他人的思绪,而是即便初次见面,他也能单凭动物般的直觉,判断出这人对自己究竟有害还是无害。
  「学长,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咦?什么事?何必这么一本正经咧。」
  「——你对小兔做了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彷佛锐利手术刀般的质疑,笔直剃向礼真。
  只见礼真一脸茫然,双眼快速眨了两、三下。
  「……呃……哪有什么?我又没有……」
  「她很怕学长。在学长面前,她甚至发生了呼吸过度的症状。这太不寻常了。」
  「……喔喔,原来如此。不过小兔从前只要一紧张就会那样——」
  「不对。她平常还不致严重到那种地步。可别跟我讲说学长你并未看见当时小兔脸上的畏惧表情。」
  回答我,哮以视线透露出威胁之意。
  礼真先是颇感困扰地轻揠脸颊,过没多久便静静地低下头。
  「……真伤脑筋啊。看样子还是得讲给对小兔照顾有加的你听才行呢。其实我一点都没有隐瞒的意思喔?只是啊……有点难以启齿罢了。」
  礼真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开始述说过去的事情。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第一次与小兔见面时,我对她讲了很残忍的话。一方面固然因为当时我还只是个小毛头,但我却说出了完全不能以此为藉口的残忍话语。对小兔而言,那必然形成了她的心灵创伤吧。」
  礼真彷佛自我警惕似地握紧拳头。
  「她……因意外事故而失去了哥哥与姊姊。原本是继承人候选的两人丧命后,那份压力及延续西园寺家香火的责任,便全数落到小兔身上。」
  礼真虽是轻描淡写,但他肯定没说谎。
  这些大概全都是事实。哮的直觉如此告诉他。
  「身为天明路家次子的我,十分嫉妒那样的小兔。我上面的哥哥相当优秀,整个家族都只关心哥哥,我则是不受期待地被养育长大……所以我很羡慕因为哥哥姊姊不幸身亡而顺理成章地当上主角的小兔……因此……」
  对她讲了很残忍的话,礼真再次坦承。
  「小兔明明因为那份压力及责任而变成那样子,我却只因嫉妒心作祟而彻底蔑视她。这是事实……我无从否认。」
  「…………」
  「我……想要弥补以前犯下的过错。或许你有听说,其实我已和小兔订下了婚约。虽是父母决定的事情……但我是认真的。」
  礼真表现出真挚的态度与姿势,伸手轻抵自己的胸口。
  「今后我打算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她。娶她为妻……我则以她丈夫的身分,好好地疼爱她。因为她是我最珍贵的财产——」
  「——就是这句话!」
  哮斩钉截铁地打断礼真的发言。礼真头上浮现问号,微微侧头感到不解。
  哮则对礼真投射出一道始终未曾改变的锐利视线。
  「我一直对这点感到耿耿于怀,所以才这样前来确认……果然不出所料啊,天明路礼真。」
  「……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
  「收起你的满嘴谎言吧,你已露出马脚了。」
  哮瞬间欺近礼真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小兔不是财产。假如你真心重视小兔的话,绝不会把她说成『财产』。此外,我从你的发言当中也感受不到任何感情。」
  哮明白。纵使原因真如此人所说一般,一个先前把小兔逼到那种绝境的家伙,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改过向善。他若真的有反省,那哮实在搞不懂他过去为何一直对小兔弃之不顾。
  如果疼惜小兔的话,照理说应该绝不可能会称她为财产才对。
  天明路礼真至今仍不断对小兔的心灵造成伤害。要是现在让她再度被西园寺家绑住,步上与此人共渡一生的结果,小兔大概会彻底崩溃吧。
  哮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态成真。
  「…………」
  礼真先是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接着渐渐展现出真正的本性。
  猛一回神,礼真已对哮投射出一道高高在上的蔑视眼神。
  「……真伤脑筋啊。想不到草薙原来是个这么敏锐的家伙呢。」
  哮并不诧异。他打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这人的本性。
  「那我也问你个问题,好吗?草薙,你跟小兔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嗄?」
  「可别回我『队长与部下』这个答案喔?有种就说出你们的关系给我听听啊。」
  礼真展现出完全藐视哮的态度提问。
  哮则是连想都没想就据实以告。
  「她是我重要的伙伴。」
  「——噗、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礼真突然放声大笑。
  「居然是伙伴!重要的!?是吗是吗,原来如此。的确啦,像你们这种废物集团,大概也只会跟同样是废物的货色打好关系吧。」
  礼真疯狂地笑到几乎快掉眼泪,伸手轻拍哮的肩头。
  「刚刚也有提到,我是她的未婚夫。会结婚的是我与小兔。哎呀真是太好了。你跟那家伙只是普通的同伴关系。我还担心假如你们是情侣的话,那可怎么办才好呢。毕竟如果是的话,我就非得搬出『那家伙从今以后一辈子都必须任我宰割,你可以接受吗?』等问题逐一征求你的同意不可嘛。」
  「你……!」
  哮展现出原始的凶狠相貌,猛然直逼礼真。
  礼真却是不避不闪,脸上更浮现出卑贱的笑容。
  「无论你再怎么否定,小兔都是我的财产。是只属于我的东西。」
  「……你!」
  「那家伙实在很可怜。既没有任何家族成员愿意认同她,再怎么努力也换不到任何夸奖。最后甚至还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哥哥姊姊,立场自然变得愈来愈悲哀罗?」
  听见礼真的表白,哮登时睁大双眼。
  小兔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姊姊?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虽说是意外事故,但那是骗你的。其实啊……是她下的毒手啦。」
  「你有种再给我胡说八道试试看……!我保证让你——」
  「别那么兴奋啦。我想她本人八成也并非怀着杀意而杀死他们的就是了。我很清楚那家伙没那么大的胆子。但起码西园寺家的家族成员们,全都认定小兔是杀人凶手。」
  礼真一脸开心地说出『小兔真可悲』这句话。
  「那家伙在家里找不到任何支持她的人,所以她只能抓着我不放。西园寺家也一样,一旦小兔变成我的人、怀了我的小孩,他们全家就会高喊万岁了。因为只要我成为自家人,纵使失去了在异端审问会的立场,他们也能在伦理委员会获得相对应的职位啊。」
  「小兔既不是任何人的财产……更不是道具!」
  礼真面带游刃有余的笑容,蔑视怒火中烧的哮。
  「你好像有所误会的样子,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很爱那家伙喔。例如她那拚命累积无谓努力的坚强表现啦、得不到任何回报的模样啦,那家伙的这些特质都令我爱不释手。草薙你放心,我会好好守护那家伙。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也不容许任何人惹她哭。我向你保证。」
  「————」
  「因为那家伙会变成我的专属财产!今后能伤害她、能惹她哭的人就只有我!我根本不打算把她交到其他人手里!即便是你也一样,草薙!」
  礼真一边说着以愉悦及扭曲的爱情编织而成的狂书,一边以蕴含疯狂色彩的眼神直瞪着哮。
  哮的拳头轧吱作响。他实在料想不到礼真居然是个如此无可救药的烂人。说什么也绝对不能把小兔交到这家伙手上。
  「怎么了,你不打我吗?喏,怎样?我不会反抗喔。」
  礼真主动将脸凑到哮面前。
  哮却没有动手,而是狠狠推了礼真的胸口一把。
  「……我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揍你。我只是来确认事实真相罢了。」
  礼真一边摇摇晃晃地倒退,一边继续嘲讽哮。
  「哦,原来你也明白一旦出手揍了身为伦理委员会会长之子的我,小兔将会有何下场啊。真令人佩服。想不到你还满冷静的嘛。」
  「冷静?别说傻话了。我用尽全力也不会把小兔交给你。为了这个目的,我会不惜采取任何手段!」
  「那我也会竭尽所能把那家伙抢过来,这边也跟你一样不择手段啦。」
  凶恶的伪善者吐舌讪笑。哮怒瞪礼真一段时间之后,就此转身背对他。
  「谁都违抗不了我的命运!在不久后的将来,小兔跟这座学园全都会变成我的财产!你就尽管全力做无谓的抵抗吧!」
  哮再也不屑聆听礼真的狂言,就此动身转回自己的教室。


  「……给你面子就立刻得意忘形了。识相一点好不好,垃圾。」
  等哮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礼真才一副受不了似地摇了摇头。
  「反正你的命只到明天为止。没能完全掌握住现况的你根本无能为力啊,草薙。」
  礼真懒得整理被揪住而皱掉的制服,就此拿出磁卡再次打开药品实验室的大门。
  可能是窗帘全都被拉上了吧,实验室内一片漆黑,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从入口透射而入的走廊灯光,映照出某样物体。
  那是两只看似女学生的白皙双腿。
  而这双腿则宛如人偶一般毫无动静。
  「……好啦……虽然刚刚差点穿帮,但还是勉强瞒混过关了。」
  礼真一手搭着门扉,乐不可支地凝视着实验室内的黑暗。
  「——你也差不多该更换身体了吧?是不是呢?」


  第五章  兔子也有獠牙
  被迫换了好几套服装,以及被灌输了好几种不同礼仪作法的小兔,以要请大家吃晚餐作为藉口逃出教室。
  「要、要是再继续待在那边……就算我有再多颗少女心也不够用。」
  只见她一脸憔悴,摇摇晃晃地步行于走廊上。
  虽因队友们都全力支持她,小兔才答应斑鸠无论何种服装都愿意穿上身,但这简直是个大错特错的决定。谁能预料到斑鸠竟会制作出那么过火的服装呢?
  「……可是。」
  小兔一边苦笑,一边自怀中取出一张照片。
  这是劣等生同盟全体成员一起拍摄的合照。虽为了让所有人都能领到照片而拍了好几张,小兔却刻意选择领取最初那张失败的合照。
  比起各自摆好姿势后才拍下的照片,小兔觉得这张照片看起来更加可爱。大家的表情都显得格外生动。
  「…………真开心啊。」
  一边吐露心声,一边笑逐颜开。以往总是为了得到西园寺家成员们的认同而独自付出努力,然而像这样与同伴在一起,却比任何事来得更为可靠,而且光是如此就很有趣了。
  一个自己需要、以及被同伴需要的场所。一个能让心灵祥和的快乐场所。
  若是待在这里,我就能作我自己。她真的对自己考进这间学园就读……加入35试验小队一事,发自内心感到欣慰。
  (纵使父母亲不认同,我……也要留在这间学园。)
  小兔决定不再逆来顺受。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反抗。无论再怎么可怕、身体颤抖得再怎么厉害,她都不能退缩。
  否则,她再也无颜面对这群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同伴。
  假使西园寺仍旧企图束缚自己的话,看是要离家出走或怎样,总之设法反抗就好。只要不顾后果,方法自然多得是。
  根本没有被任何人束缚的必要。西园寺小兔并不是属于任何人的东西。
  「既已做好决定,那就得赶紧请众人享用一顿美味的晚餐才行!呵呵呵,我的拿手绝活可不单只是狙击而已唷?看我怎么用庶民的食材让你们品尝到高级料理的滋味!」
  小兔一边『呵呵呵』地放声高笑,一边前往餐厅采买食材。
  太阳已经下山,走廊变得较为昏暗。
  忙着筹备工作的学生喧闹声似乎也显得格外遥远。
  「……好像,不太对劲?」
  小兔注意到周遭的异常变化。
  太过安静了。不对,是只有小兔所在的这栋校舍笼罩于一片死寂之中。
  昨天及今天都处于准备期间的学园内,照理说应该到处都充满了吵吵闹闹地来回奔波的学生才对。
  「——小兔。」
  听见这阵耳熟的声音,小兔的心灵瞬间如结冰般冻结。
  连忙将照片藏入怀中的小兔,内心虽然满是不想转身的念头,却又无法不转身。
  被刻划在心版上的恐惧感,迫使小兔转头察看。
  「瞧你好像相当开心的模样,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啦?」
  只见一张受到夕阳余晖映照,否定希望的笑容赫然出现在眼前。
  过去的记忆重新涌现。那时候,也是这样的黄昏时分。
  呼吸堵塞,身体不由分说地直打寒颤。
  「昨天你没回家吧?我可是一直在等着你回来耶。令堂也非常生气喔。」
  礼真一边以手指把玩小兔的头发,一边露出冰冷目光看着她。
  「你这不听话的坏小孩……需要我惩罚你吗?」
  小兔暗自在心中鞭策颤抖不止的身体。
  要是在这个时候认输,只会再次回到过去的凄惨时光。
  我才不会认输,小兔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试图藉由这份痛楚驱散内心的恐惧。
  「你希望我像当时一样,再次毁掉你的心灵吗?」
  「……我、已经……不会……」
  「嗯?」
  「已经——不会再任凭你摆布了!」
  以颤抖不止的身体、微微颤抖的嗓音。
  小兔有生以来,头一次对试图束缚自己的人们作出反抗。
  「…………这样啊,我懂了。」
  然而,这次反抗所代表的意义,却是再次的绝望。
  礼真一把抓住那撮原先用手指把玩的小兔头发,狠狠地往上猛提。
  「啊、唔……!」
  「这就是俗称的反抗期吗?真拿你没办法。我其实并不想讲这种话喔。」
  尽管小兔痛得面容扭曲,仍定睛怒瞪礼真。
  「哦,原来你也能挤出这种表情啊。不错喔。我以前都没看过,感觉很新鲜呢。」
  礼真嘲笑小兔拚命表现出抵抗心态的姿势。无论再怎么鼓起勇气,小兔眼里始终蕴藏着畏惧礼真的神色。礼真并未看漏这点,也绝不可能看漏。这人以欣赏小兔惊慌害怕的模样为最大的乐趣。
  「你虽说你不会再任凭我摆布,但你打算如何反抗呢?该不会只是打算像昨天那样继续离家出走吧?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出西园寺与我的掌控吗?」
  隐藏在半阖眼睑底下的眼珠,因见到小兔痛苦挣扎的模样而绽放出兴奋光彩。
  「还是说你打算向同伴求救呢?向草薙、凤、杉波、还有那个叫真理的魔女呢?他们全都是理事长的专聘人马没错吧……很糟糕耶,要是被大众得知学园里头藏着那么可怕的违法集团,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
  「因为跟你有关嘛,我全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罗。伦理委员会早已具有跟异端审问会不相上下的政治力量。即便像你这么愚笨的人,起码也想像得到会有什么下场才对吧?」
  礼真将嘴巴凑至小兔耳边。
  「你,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咿……」
  「想也知道身为杀人犯的你,绝对没有那种撇下一切逃之夭夭的资格嘛。难道你已经忘记自己的罪孽了吗?」
  小兔的呼吸开始加速。
  杀人犯、自己的罪孽。小兔试图否定这些指控。她想强调自己并没有做这些事。
  「事到如今,你早就没办法再装蒜下去罗。你害死了你的家人。哥哥、姊姊、祖父母,通通都是死在你的手上。」
  「才……不……唔……」
  「哪来的不是。明明就只是个杀人犯,你现在居然还找到同伴,悠哉地歌颂着学园生活。看到你这样的表现,你觉得你那些已死的家人们会作何感想呢?」
  「……唔唔……!」
  「反正就算找到同伴,只要有你在,他们大概全都难逃一死吧?你喔,明明是个狙击手,却总是会不小心射中自己的队友,对不对?你还真是从那时候起就死性不改呢,每次都是这样装成偶然事故杀死身边的人。」
  「……唔……唔……!!」
  「其实你也不希望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吧?我晓得。所以你才更应该要离开学园,变成我的财产才对啊。」
  视野晃动、呼吸紊乱、肩膀猛烈上下起伏。本已抓住的希望再度自手中滑落的感觉,就如同整个世界失去色彩一般。
  「放心。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一切。我跟其他人不一样。能够疼爱你这个既窝囊又丑陋的货色的人,大概也只有我而已吧?」
  「……唔……咿……」
  「我不会放过你的。这全都是为了你好喔?」
  肺部来不及过滤氧气,眼前只见无数金星接连爆裂。
  小兔再也站立不住,当场颓然倒下。
  礼真伸手抱住瘫软无力的小兔身体,这次则是温柔地在她耳边呢喃。
  「不要紧的,小兔……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你如同其他人一样变成我的奴隶。唯独你,我会不靠任何魔法的帮助就把你留在我身边。」
  在感觉即将中断的意识之中,小兔一边体验着心灵缓缓步向死亡的滋味,一边聆听礼真的说词。听着彷佛决定性地表明……自己无路可逃的那句话。
  「因为你是我最珍贵的玩具嘛。没错吧……小兔?」
  光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彻底粉碎了小兔的心灵。
  有同伴在就能发愤图强。
  要破坏掉小兔所抱持的这个希望,对礼真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小兔的伤口并没有那么浅。
  花费长达数年光阴持续渗入的毒素,本就无法如此轻易排除化解。
  「好啦……你的同伴们会如何出招呢?」
  礼真一边漾起别有含意的笑容,一边温柔地轻抚小兔的脸颊。


  回到教室的哮,一打开门扉便走近真理询问。
  「小兔在吗?」
  「?小兔她刚刚出去买晚餐啦。」
  忙着装饰教室的真理一见到哮面带严肃神情,随即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不,没什么。」
  为了压抑住难以克制的怒火,哮深深地吐出一口大气。
  「她独自离开的吗?」
  「嗯,她边嚷着『再这样下去,人家会被杉波玷污啦——』边走出教室罗。」
  「……凤呢?」
  「那个女人又被学生会找去谈事情了啦。无情的家伙,真不知小兔与学生会在她心中究竟哪一方比较重要呢。」
  无视于嘟嘴抱怨的真理,哮手抵下颚沉思了片刻。
  「抱歉,我去找一下小兔。她去的地方是餐厅没错吧?」
  「……虽然搞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陪你一起去吧。你可得在途中说明原委给我听喔。」
  明明不知发生何事,真理却主动要求同行,并握拳轻敲了哮的胸膛一下。
  「每当你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大多都代表发生了某种不好的事情。你的表情太好懂了。」
  「但你不是还有工作……」
  「明明是为了小兔才参加魔女狩猎祭,结果却不出手帮小兔化解危机的话,那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哼了口大气的真理双手叉腰说道。
  「……谢啦,有你在感觉踏实多了。」
  「我怎么觉得听起来反而很像是在说有没有我都没差呢?」
  「你那样解读就真的太过自卑了喔。」
  苦笑着如此说道的哮,与真理一同动身前往餐厅。


  流窝在第二学生会办公室的被炉里,与回来报告调查进度的泉堂一起喝着茶,她面带招牌的悠闲神情聆听着泉堂的说词。
  「……这样啊!还不致于这么快就落单吗—」
  「是的。但恐怕一到深夜时分就会单独展开行动吧。其他学生们的动作应该也会变得较为迟钝,我认为如果要出手的话,最好挑晚一点的时段比较妥当。」
  「逮捕时机就交给你判断。也请你转达小樱花要她也多多保持警戒唷~」
  「了解。」
  面对泉堂的淡然态度,流感到有点过意不去地低头说道。
  「虽说就算我亲自上阵也只会碍手碍脚,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每次总是让你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啊,小静。」
  流的这份挂虑之情,令泉堂先是沉默片刻,接着才微笑回应。
  「……这一切都是为了会长。只要是为了你,就算舍弃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泉堂手捣胸口吐露出真实心声,她的脸颊因而显得有些红润。流则是倍加疼爱地凝视着她的神态,随后遗憾地压低视线。
  「……这样啊。为了我不惜牺牲性命吗……」
  「是的。会长对我深信不疑。光是这点,我就……」
  「小静,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谢罪,泉堂微微侧头露出不解神情。流则毫不在意地接着说道。
  「如此一来,代表我已经失去所有部下了吗—还真令人感到无比的落寞啊。」
  「……会长……?」
  「很遗憾的,我一点都不觉得悲伤……我清楚何谓开心的感觉。跟小静及其他学生会成员一同活动,真的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
  「今后再也品尝不到这份开心的感觉,实在令人遗憾。尤其我跟小静算是相处最久的搭档。」
  流一边凝视着茶杯里头的液体,一边喃喃自语似地轻声脱口说出这句话。
  「那孩子并不率直。我明明早已察觉到她的心意,她却总是拚命试图掩饰自己的心声……每当我对她说『真对不起害你吃苦了』,她必定会这样回答我——」
  流抬起头来,神情落寞地望着前方。
  同时自被炉底下取出一把名叫掌心雷的小型手枪,倏然对准泉堂。
  「——『因为我是个立志成为密探的人啊』……」
  「…………」
  「只能当个一直接受你保护……没什么出息的学生会长……真的很对不起。」
  「……………………」
  「……………………」
  当流竖指扣住扳机的的瞬间,咂了下舌头的泉堂也自腰间抽出手枪。
  随后,第二学生会办公室接连传出两声枪响。


  等到太阳完全下山之际,樱花抵达与泉堂约好的会合地点。
  「学姊,让你久等了。」
  樱花一开口打招呼,正在检查枪械的泉堂随即抬起头,露出淡淡微笑说道。
  「对不起,这么晚才联络你。目标迟迟不肯落单啊……」
  「没关系,倒是……」
  樱花将描绘于学园的巨大魔法阵、预料可能会发动的魔法名称,以及被害范围等情报明确地转达给泉堂听。
  「……我们加快动作吧。要是错失这次机会,就不知礼真得等到何时才会再度落单了。」
  「了解。由我担任开路先锋,请学姊随后跟上。」
  「哎呀,此时不是该交由年长的我先出马才对吗?」
  「我身怀噬魔圣物。在紧要关头时,或许还有办法借助这股力量防守自己的灵魂。因此若我不慎被敌人接触到的话,请学姊趁隙开枪攻击。」
  「…………」
  「……学姊?」
  「明白了。那突击时再换我跟在你背后进入现场吧。你可得小心一点喔。」
  泉堂微笑以对并举起手枪开始登上楼梯,樱花也随后跟上。
  她们沿着走廊挺进到尾端。泉堂紧贴于空教室门扉的右侧。
  樱花也埋伏于门扉左侧,准备展开突击。
  乍看之下虽是一间平淡无奇的空教室,然而里头却散发出一股诡谲气氛。感觉既阴沉凝重,又令人喘不过气。宛如就快听见悲鸣声响起似地阴郁沉闷,简直令人作呕。
  就在这里。单凭直觉便能确信的异常气息,就存在于其中。
  樱花在泉堂点头拉开门扉的同时,纵身冲进教室。
  她压低腰杆,举起枪口对准室内。
  先察看正面,接着确认左右两侧的安全。
  当枪口移向左侧时——赫见她们设定为目标的人物,静静伫立在黑板前面。
  「……天明路礼真。我以盗领魔导遗产及滥用抗魔道具的罪名逮捕你。」
  「…………」
  「此外,你也背负着可能身为魔女的嫌疑。在学园内你无处可逃,乖乖投降吧。」
  面对樱花的忠告,礼真竟只是面带窃笑神情,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礼真手里也拿着手枪。本以为他有意开枪,然而枪口却不是对着樱花,而是朝向自己脚边。
  受到这不可思议的行动牵引,樱花低头望向位于礼真枪口前方的物体。
  在课桌椅之间,她看见一双白皙的脚……以及一头眼熟的金发。
  「——西园寺!?」
  小兔倒卧在礼真脚下。
  看样子应该没有丧命,但却神情痛苦地喘着大气,呈现昏迷不醒的状态。
  「你对她做了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呢。真感谢你有着如此浅显易懂的行动模式啊,凤樱花。」
  「你……!」
  「你怎么可以拿着那种东西对准别人,这样很危险耶。我又还没有做什么事。好啦,也只是还没做,接下来正准备动手就是了?」
  礼真语带挑衅地耸耸肩头。
  事到如今,樱花相当懊悔自己并未安装实弹。即便是在这种距离之下,樱花也有自信能抢在礼真扣下扳机之前射穿他的脑袋。
  可是用麻醉弹的话,却会让中弹者在丧失意识之前还能保有一丝出手空隙。
  「你的真面目已经曝光了!梅菲斯特……我说过你已经无路可逃!纵使杀害西园寺,你依然会被逮捕归案!结果只会加重你的罪行罢了,乖乖弃械投降吧!」
  樱花已经断定礼真就是魔女。
  谁知随后她便深刻领悟到自己的判断简直错得离谱。
  「……我是梅菲斯特?这件事是谁说的?」
  「别以为你有办法抵赖。证据一应俱全。包括你吞噬天明路礼真的灵魂、强占其肉体等罪行,我们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你简直蠢到我完全无言以对了啊。我的灵魂只属于我,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不然你要不要拿滤波器检测看看?如此一来,我保证你马上就能明白我并非魔女。」
  樱花身体为之一僵。见礼真如此自信满满地加以否定,她自然也开始设想其他的可能性。
  如果礼真不是梅菲斯特的话,那他人在哪里?
  不对,或者该问他真的存在吗?
  梅菲斯特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一切都只是身为普通人的这个男子——

  「我在这里唷?」

  一股凛冽寒意掠过背脊。
  凭藉着与生俱来的危机感知能力,樱花连忙低头,顺势转身拔枪对准背后。
  同一时间,子弹从她刚刚头部所在位置呼啸而过。
  偷袭。樱花倒也不是没预料到这种状况。
  樱花朝背后连开数枪。
  命中,大约4发麻醉弹直接命中偷袭者的胸口。
  谁知对方竟毫不在乎地往樱花直冲而来。
  (——人牙了防弹背心吗!)
  樱花很后侮自己没有瞄准对方头部开枪。在这个封闭式空间也无从往后跳开,导致樱花硬生生挨了对方一记冲撞而呈仰躺姿势倒卧再地。
  「可——恶!」
  她抬起头来,试图举枪瞄准偷袭者,但……
  樱花整个人吓傻了。理由是因为被她所目击到的敌人真面目。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
  偷袭者抬高脸部,箝制樱花的双臂与身体。
  这位偷袭者,竟是直到刚才为止还与她一同追缉梅菲斯特的泉堂静。
  「初次见面……凤樱花小妹妹。我就是梅菲斯特唷。」
  梅菲斯特发出由泉堂之嗓音与另一阵异质声音混合而成的诡谲声调,笑着如此说道。
  她以双手双脚缠住樱花的肉体,脸上浮现出非人般的诡谲笑容。
  「……你是几时取代她的……!」
  「你的同伴……叫草薙……对吧。由于他试图接近礼真,于是这孩子便为了解救草薙同学而接近我们。我就在那个时候享用了她的灵魂罗。」
  「……!」
  「把礼真错认为梅菲斯特就是她的最大败因……她虽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可惜竟因草薙同学的缘故而露出了破绽啊。当事人固然也有把遭遇偷袭的可能性列入考量,但仍不惜冒着风险也要保护草薙同学的安全啊……只为了遵守与你之间的约定。」
  真是令人感动的佳话啊,梅菲斯特哭哭啼啼地说道。
  面对梅菲斯特这番彷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口气,樱花难掩内心惊愕之情。
  「梅菲斯特会继承附身对象的记忆及情感,相信你应该已经从这孩子口中得知这项讯息了吧?你们是为了何事而采取行动……以及这孩子是多么拚命地试图信守与你之间的约定,我全都了若指掌啊。」
  梅菲斯特利用牙齿撩起自己的衣袖,吐出长长的舌头。
  随着衣袖被撩高而显露出来的泉堂手臂上,布满了无数沭目惊心的爪痕。
  舌头表面也留有好几道伤口,甚至还渗着血丝。
  「你瞧瞧这些伤痕,好痛好痛。这孩子对学生会长的忠诚心真不得了啊。尽管因灵魂遭到啃噬而痛得满地打滚,仍为了保护学生会长及你们而不惜试图咬舌自尽呢。」
  「你这……混帐东西……!」
  「但是最后她仍跟其他人一样又哭又叫,不断嚷着『会长~会长~』的。哎呀,爱的形式也是五花八门呢。注定无法开花结果的恋情……真是一段赚人热泪的故事呢。」
  梅菲斯特顶着泉堂的容貌,大声嘲讽泉堂。
  「只不过那位会长大人,如今也已经肚破肠流地倒卧在血泊之中就是了!我杀死她罗!用这孩子的手,杀死了她最最心爱的会长大人罗!嘻嘻嘻!」
  「——我非杀了你这畜生不可!」
  怒火爆发的樱花强行挣脱双手桎梏,尝试举起枪口抵住梅菲斯特的额头。
  但就在此时,只见梅菲斯特从嘴里吐出长度极为异常的舌头,上面还贴着一张形似钞票的纸条。
  那是在特殊纸张表面刻下术式及魔法阵,将魔法封藏于其中的『符咒』。正如其名所示一般,是一款抛弃式的道具,但即便是肉体缺乏魔法的一般人也能使用。
  太大意了。樱花已与梅菲斯特相互接触。
  而封藏于这张符咒里头的魔法,肯定是《附身》。
  「来吧,如同打开双腿一样敞开你的心门吧——否则会非常非常痛苦不堪唷。」
  在梅菲斯特发表宣言之后,『那个』随之接踵而来。
  「开什么、唔!——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花的惨叫声响彻现场。
  悲鸣的原因在于痛楚。这阵痛楚既非来自肉体、亦非来自脑部,而是灵魂遭到撕裂的折磨。
  脑中回忆开始倒带。过去的记忆、与家人相处的回忆。
  以及自己的罪孽。
  『——救命啊,姊姊。』
  (住手——快住手——!——哦——原来你杀了自己的妹妹啊——真是惨不忍睹呀!——可真凄惨呢。)
  思考相互混合,逐渐遭到梅菲斯特侵蚀。
  『——好痛喔,姊姊。』
  (别逼我想起这件事!——呜哇,刺了这么多刀,想必一定痛得要命吧——不准玷污我的过去!——哎唷,但其实你原本就想杀了她对不对?)
  『——为、什么……姊、姊……』
  (——不对!不对不对!——因为自己并非亲生女儿,所以其实很嫉妒妹妹——住口、住口住口住手——哇哈——哇哈哈——你——哇哈哈哈哈哈哈!)
  樱花虽拚命抵抗,但无奈的是,梅菲斯特嘲笑着她自身过往影像的思绪,仍逐渐淹没她的精神。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快想——采取自己能做到的行动!

  在饱受痛楚折磨的状况下,樱花展现出最后的抵抗。她放弃自己的灵魂,履行异端审问官应尽的职责。在自我概念悄然消散的感觉之中,樱花瞬间挪动身体,伸手探入口袋。
  找到她想找的某样物品,按下按钮。
  在完成最终抵抗之后,樱花的意识便完全坠入黑暗深渊。


  哮与真理在学园中四处寻找小兔踪影,上气不接下气地以双手撑住膝盖。
  「小、小兔……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真理脸上浮现斗大汗珠。小兔人并不在餐厅,两人也没在途中撞见小兔。通讯装置也毫无回应,甚至连手机都不接。
  可以确定小兔必然出事了。
  「我们兵分两路吧……!真理你去教职员办公大楼那边找!我往体育馆那边!」
  下达完指示的哮准备动身。
  谁知真理却是毫无动静,一脸茫然地驻足不前。
  「……真理,怎么了吗?」
  站在原地的真理伸手轻触自己的颈项。
  正确来说,是触摸戴在颈项上的魔力限制项圈,缚狼锁。
  「……限制,解除了。」
  「什么?」
  「虽然只到第2级……但我现在可以使用魔法了。这……!」
  真理神情紧张地望向哮。
  错不了。是樱花解除了真理项圈的限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如同真理感到不安一样,哮也觉得事有蹊跷。
  樱花绝不可能抱着戏弄她的心态随便解除真理的限制。
  能推导出来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虽不知详情为何,但一定是某种紧急事态。
  「等我一下,我先试着与凤取得联系。有什么话等联络上再——」
  几乎就在哮拿起手机的同时,来电铃声也随之响起。
  他打开折叠式手机的上盖,满脸诧异地看着萤幕画面。
  是未知门号的来电。尽管有所警戒,哮仍战战兢兢地按下通话键。
  《是草薙哮……同学……吗?》
  「……你是哪位?」
  《我是学生会长,名叫星白……哦!痛痛痛……你应该知道我吧?》
  学生会长?在推敲出她与樱花的关连性之后,哮顿时感受到一股不安的气氛。
  《即便穿着防弹背心,被子弹击中还是痛得要命啊—……天啊,虽然只是假货,但这血浆可真逼真耶……呼……》
  「……你在干嘛?」
  《嗯~装死罗?不过我的事先撇开不谈,问题在于小樱花就是了。》
  「!?凤她出了什么意外吗!?」
  《你冷静一点……我是很想这样讲,但还真的说不出口呢~不过总而言之啊,假使你能冷静听我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哮心中急速膨胀。
  《——天明路礼真与一名魔女联手,绑架了西园寺小兔与凤樱花。所以拜托了,希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
  他那近似第六感的预感,不幸地成真了。


  这个空间一片鸦雀无声。但室内却呈现出惨不忍睹的凌乱状态。被粗鲁地推倒的桌子倒落一地,里头已化作一片遭到彻底破坏的空间。
  简直形同猛兽前来肆虐过后的光景。
  目前共有四人,置身在这间昏暗无光的室内。
  一人是天明路礼真。他伫立在依然昏迷不醒的小兔附近。
  另一人是二年级的泉堂静。她早已断气,宛如人偶般倒卧在一旁。
  最后则是抱着膝盖,边颤抖不止、边缩成一团地坐在地上的凤樱花。
  「她挣扎得可真厉害呢。这应该是你头一次花这么多时间吧?」
  礼真边踹开翻倒的桌椅边走近樱花。
  樱花放松了姿势,缓缓站了起来。
  然后她伸手夸张地拨着一头长长的晚霞色秀发——吐出长长的舌头,嗤之以鼻地说道:
  「——这下子没戏唱了。噬魔圣物的契约者果然棘手啊。」
  咂了下舌头的樱花反覆抠抓头发。樱花绝不会做出这种举动。她显然判若两人,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
  梅菲斯特的灵魂,已经完全占领了她的身体。
  「……你不是明知道会这样,仍决定附身到她体内吗?」
  「我当然晓得啊?但要是不那么做,我们大概会全栽在她手上吧。现在的我若没有魔导遗产就无法施展魔法啊。要突破噬魔圣物的防壁、吞噬她的灵魂,感觉有点难以得手呢。」
  「看来你已经占据她的身体了嘛。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
  「不行不~~—行。现在这样有点像是双重人格的感觉。主导权虽在我手上,但这孩子的灵魂还活着。审问会八成也已经发现异状了吧……若是收到噬魔圣物的报告,那些高层人士大概也都会相信我的存在。」
  举起双手表示没辄的梅菲斯特如此说道。
  礼真顿时面露焦虑神色,全身直冒冷汗。
  「开什么玩笑啊……!这下子该怎么办!?《奴隶之歌》还没发动耶!在只中了轻微诱惑魔法的状态下,奴隶们不可能代替我们出马吧!?难道你要我们两个孤军对抗异端审问官不成!?」
  「没办法了。只好加快发动魔法的时程。」
  「这跟我们约定的不一样!我可是明知会被怀疑,仍转进这间学园扮演诱饵耶!?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迷倒学生们的功臣也是我,把你保管的魔导遗产暗中带进学园的人也是我!是你说等到占领后,你会让这间学园……让整个异端审问会变成我的财产,我才答应协助你的耶!」
  礼真火冒三丈地诘问梅菲斯特,却赫见一只无声无息地伸长的手臂,猛然扣住他的颈项。被梅菲斯特的手掌掐得无法呼吸的礼真,就这么重重地被摔在地上。
  「唔啊……你干什……」
  「别搞错立场了——你这垃圾!」
  梅菲斯特将脸凑近倒卧在地的礼真眼前。
  她那混浊不清的视线,内含着足以令礼真吓得全身直打寒颤的强烈霸气。
  「我随时都能宰了你。我之所以没杀了在我吞噬他人灵魂时,刚好目睹现场状况的你;以及没有用过一次就丢掉,而是再度透过你进行这次的偷袭计划,全都是因为你那身为伦理委员会会长公子的头衔很方便的缘故唷?」
  「——放开、我……」
  「把在第四分校只是只瘦皮猴的你拉拔成学生会长,挖掘出你的利用价值的人是我。把你拱成裸体国王的人也是我。这下你晓得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了吧?」
  「饶了——我……!好难受、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求求你,住、住——手!」
  等到礼真不争气地开始痛哭的时候,梅菲斯特才总算松开手掌。
  「哼,真是不中用的东西。你的超然态度就仅止于表面,实际上却是这副丢脸德性啊。」
  「咳咳、咳咳、呜呕……」
  礼真双手拄着地板,痛苦地频频干呕。梅菲斯特则一脚踩着他的背部,投以悲悯的同情目光。
  「放心吧。学生们几乎都还留在学园。虽说原订计划是要掌握整座城市,不过只要有这么多活祭品可用,起码还能拿下学园加上这座城市的三分之一才对。我没兴趣当什么国王,等事情结束后就通通送给你也无所谓。」
  「咿……呼……咿。」
  「所以呢,你只管乖乖听从我的吩咐就好。」
  梅菲斯特一边践踏缩成一团的礼真背部,一边抬头仰望天花板。
  「等着吧,我的身体……我再过不久就会回去,就能回去找你。」
  那双迫不及待的眼神,宛如准备前往迎接心爱之人一般闪闪发亮。
  梅菲斯特这名魔女,自古以来便不断吞噬他人的灵魂、夺取他人的肉体。
  但她也有珍惜的事物。
  就是自己原本的肉体。有办法施展《附身》魔法的未确认古代属性,『恶魔』。从古至今,她是这世上唯一一名拥有这项属性的人。为了夸耀力量,并让这项属性成为独一无二的特征,梅菲斯特并未打造自己的备用复制人。除了制造《附身》符咒以外的时间,她的灵魂都寄居在别人的肉体之中,自身肉体则为了防止老化而施以冰封处理。
  然而现在,她那具冰封的肉体却被异端审问会夺走,事先储备的符咒也即将消耗殆尽。
  梅菲斯特的灵魂,已经超过十年未曾回到自己的肉体。
  「好啦,复仇好戏要正式上演罗!玷污了我那具可爱宝贝肉体的异端审问会,我要让他们感到后悔莫及:」
  夺回自己的肉体。
  只为了这项理由,梅菲斯特便毅然决定向审问会宣战。


  在校舍内接到星白流联络的哮低头向下,将手机扩音孔抵在耳边,气愤地咬牙切齿。
  《开什么、唔!——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樱花的惨叫声回荡于耳边。
  紧接着传来类似横冲直撞的声响、笑声、枪声、笑声。
  声音播放到一半便戛然中断。
  《这是小樱花在10分钟前录下的声音。我猜大概是灵魂已遭梅菲斯特取代之后的事。》
  「…………」
  《详情就如我方才所转违的那样。敌对势力为魔女梅菲斯特,以及天明路礼真。很抱歉突然告知你这件事,但为了抢救学园的所有学生,希望你们能帮忙我。》
  「…………」
  《草萝同学?》
  「给我闭嘴。」
  抬起头来的哮,双眼已被怒火染成血红色。
  「我不接受你的使唤。我只会去营救我的同伴。」
  《……话虽如此,但小樱花早已——》
  「你没资格断定我的同伴是否平安无事!」
  怒吼声响彻走廊。周遭空气为之震撼、抖动。
  「……我要去救她们。事情就这么简单。」
  《……知道了,你高兴就好。》
  「等一下,我要先对你声明一件事。」
  《……?》
  「等这一切都落幕之后——我会亲自去揍你一顿,给我作好心理准备!」
  耳闻这段吓人的宣言之后,流沉默不语。就连站在一旁的真理,似乎也对面露凶相的哮心生畏惧的样子。
  片刻过后,手机传回一阵模糊不清的笑声。
  《可以,到时想怎么扁我都随便你。》
  面对流不为所动的态度,哮静静眯起双眼。
  《只不过,请你把抢救这座学园,以及拯救所有学生的这件事记在心上。只有在你完成这两点的状况下,我才会乖乖地随便你揍。关于找小樱花帮忙一事,我无从辩解,也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我一点都不打算向你道歉。》
  「……我并没有要你道歉的意思。你为什么不找我们商量,而是只委托凤处理这项任务?不然也不至于演变成——」
  《不好意思,我信任的对象仅限小樱花,你们并不包含在内。关于你是黄昏型号的契约者、西园寺小兔与天明路有所牵连、以及杉波斑鸠是出身Alchemist公司的『人造天才』等情报,我全都一清二楚。》
  流滔滔不绝地讲出除了高层人士及少部分魔女猎人以外,无人知晓的情报。
  《无论再怎么想,你们几个都只是理事长的棋子而已吧?尤其草薙同学你更是莫名其妙,只不过是一具言听计从的傀儡罢了。你觉得我会信任这种人吗?》
  「唔——」
  《小樱花就不一样了。那孩子暗中调查过有关审问会的黑幕、理事长的底细、Alchemist公司的详情、另外还为了你调查银懈之剑的情报。她绝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事物,拥有坚定的信田念,跟只是听命行事的你大不相同。》
  哮完全无法反驳。流说得一点也没错。哮等人虽对飒月抱持着疑虑,却根本没想过要着手调查他的底细。
  他们只懂得竭尽所能帮助同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流则说樱花是一边替同伴着想,一边明确地着眼尚未发生的事情。
  关于调查银檞之剑一事,则是为了哮个人着想。以前她曾数度向自己提起有关使用噬魔圣物之代价的问题。
  当时樱花也很担心哮的安危。
  只有樱花不单关注当下,还放眼未来。
  这原本是队长应尽、也不得不挑起的职责才对……
  哮感觉整个人快被自己的肤浅心态给压垮了。
  《我再说一次。请你保护学园,以及全校学生。》
  「……………………知道了。」
  《最后我再补充一句话。》
  流收起平常那种显得优柔寡断的轻佻嗓音,改以明朗而沉稳的声调,将这句话送给哮。
  《……千万别死。我虽说我不会道歉,但事态之所以演变至此,全都是因为我太不中用所造成的。作为被卷入风波的全体学生代表,我乐意将揍我的权利奉送给你。》
  「………」
  《所以,为了揍我,请你务必全身而退。》
  「…………」
  《以上。》
  结束通话后,哮彷佛自我告诫似地紧咬嘴唇。
  在旁边默默聆听的真理,则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哮。
  「……什、什么嘛,明明不晓得我们的感受,就只会自顾自地乱讲一通。她明明是当事人,却只会躲起来自保嘛……」
  无视于脱口咒骂的真理,哮抬起头来呼叫拉碧丝。
  「……拉碧丝,听得到吗?」
  《是,随时听候吩咐。》
  「噬魔圣物的使用许可令已经核发下来了吧?」
  《根据弗拉德回传的紧急警告,已正式解除限制,随时都能使用。》
  把真理也拉进魔力共振频道之后,哮接着说道:
  「知道凤与小兔的下落吗?」
  《凤樱花小姐的行踪无法锁定,不过西园寺小兔小姐的座标已经判明,位在模拟市街战的演习场。人似乎被天明路礼真囚禁于建筑物内部的样子。》
  听见拉碧丝不知樱花座标位置的回覆,哮顿时紧咬嘴唇。
  《……关于凤小姐的话,她尚有一段缓冲时间。有弗拉德守护着她的魂魄,暂时应该还不会有事才对。只是由于双方尚未正式缔结契约,因此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就是了。》
  「!?真的假的!」
  《是的。敌人若是透过符咒施展《附身》魔法的话,必然也会随身携带着脱身用的灵体化符咒。只要能逼敌人使用脱身符咒,便还有救回凤小姐的可能性。我建议目前应当优先处理的事情为营救西园寺小兔小姐,以及阻止大魔法的发动。》
  听完拉碧丝的建议,哮随即拟妥行动方针。
  但哮料想不到拉碧丝竟会在自己发问之前,便抢先开口提及樱花平安与否的情报。这代表自己的想法果然被观察透彻,或是她多多少少也有担忧同伴安危的心思呢?
  尽管内心颇感兴趣,但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情的时候。
  「魔女设置的魔导遗产发动地点在哪?」
  《学园内部并未发现符合条件的魔力反应。但仍有办法推断出地点。就规格而言,魔导遗产必须设置于魔法阵的中心点,因此推测设置地点应该是在位于学园中央的第14校舍屋顶。》
  「……有解除方法吗?」
  《不建议破坏魔导遗产。像符咒那样无法自动产生魔力的魔导遗产,一旦积蓄于内部的魔力爆发,将有可能引起物理性灾害。纵使要吸收发动后的魔法,其规模也太过庞大。》
  「你的意思是没有办法解除?」
  《不。只要磁坏术武便可阻止魔法发动。若是由二阶堂真理小姐出马的话,或许……》
  听她这么一说,哮转头望向真理。
  真理彷佛表示「真拿你没办法」似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只要破坏掉魔导遗产的术式,让魔法无法发动就可以了吧?」
  「……好像是这样,你办得到吗?」
  哮如此询问,真理随即哼了一声。
  接着她用手一拨,翻动从肩膀垂挂而下的围巾。
  「你喔——是明知我叫『极光魔女』还提出这个问题吗?」
  竖指推高帽檐的真理,脸上浮现出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
  她那充满自信的笑容,看起来远比这世上的任何事物都要来得可靠。
  ***
  西园寺小兔作了个梦。
  那是在她小时候,心灵宣告崩溃的梦。
  西园寺家获得名声及现今地位的来龙去脉,必须回溯至聊年前的魔女狩猎战争。
  战争期间,定居于芬兰的西园寺家祖先是一名实力高强的狙击手,在战场上狙杀了许多魔女。当时各国都还拥有自己的军队,异端审问会的规模也不像现今这般庞大,然而他的功绩仍传遍了各国、各大组织以及敌我双方人马的耳中。
  由于详细的人格特质并未传开,只有战场功绩不迳而走的缘故,导致无人清楚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据传他靠着一把战友过继给他,名叫『白色死神』的※改良型莫辛·纳甘步枪,收拾了多达千名魔女的性命。(译注:俄制手动步枪。)
  战后,由于受到无形灾害的影响而被迫离乡背井,以难民身分辗转流离,最后于旧日本落脚之后,便因功绩获得表扬而摇身变成异端审问官,并被赋予相对应的职位。
  本人虽不太想与政治扯上关系,然而他的儿子却继承其官位,最终飞黄腾达地跻身高层人士之列。
  之后,他不再以狙击手的身分,而是改由政治面支持异端审问会的倾向就变得愈来愈强。
  『你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耶。』
  从小,小兔就一直这样挨骂。
  小兔有个哥哥及姊姊。姊姊体弱多病,哥哥则是十分有才华。相反的,小兔无论做什么都只会不断失败,令双亲大感失望。
  家人们于是说——原因出在小兔是父亲与情妇生下的私生子。
  尽管如此,小兔还是很努力。为了尽可能改善现状,她从幼年时期便不断力争上游。付出比别人加倍的努力、展现比别人加倍的韧性、品尝比别人加倍的苦头。
  但小兔在任何事上却都没能缔造出高于正常表现的结果。
  『都已经允许你诞生到这世上了,就给我设法缴出足以回报父母恩情的结果。』
  每次遭到失望的眼神扫视时,小兔就只能强忍着泪水,紧抓着裙摆不放。
  对不起,下次一定会达成目标。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对不起。我会努力、我会再加把劲。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这样责备自己的小兔,持续不断地忍耐着并努力向上。
  小兔之所以这么拚命,是因为她希望得到双亲的称赞。
  希望双亲能摸摸她的头,希望能换来一声「你表现得真好」,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就只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赞美,小兔始终不肯轻言放弃。
  至于发现这样的小兔具备狙击才能,是在她被带往祖父母家之时的事。当时双亲判断小兔光待在家里就会对兄姊的教育造成妨碍,于是便有点像是摆脱麻烦似地将她交给祖父母照顾。
  祖母对小兔十分温柔。明知她的出生背景,仍把她当作自己的孙女对待。寄居在此的短暂时光,是小兔幼年时期当中唯一感受到幸福的一段日子。
  而教导她用枪技巧的人则是祖父。
  祖父原本是异端审问官,而且听说年轻时代好像是一位相当活跃的狙击高手。
  但作为一名领导阶层而言,或许是个性有点高傲过头了吧,由于他在异端审问会体制内标新立异,开始提倡魔女的人权,致使西园寺家的立场变得岌岌可危。
  与他持相同意见的同伴们虽脱离异端审问会另组伦理委员会,祖父却贯彻他身为异端审问官的尊严,一直留到退休才离开异端审问会。
  退休后,对西园寺家在审问会的地位造成危害的祖父,主动与祖母两人移居至深山密林中,过着宁静的养老生活。
  祖父是一名严厉的人。
  『若你想成为审问官,想学习如何使用枪械的话,就算你是小孩我也不会心软。撇弃所有漂亮的场面话吧。』
  『管你是不是情妇的私生子,既然背负着西园寺这个名字,就该引以为荣、保持高洁气度。』
  『失败没关系,但绝不可重蹈覆辙。』
  实际上,一旦两度犯下相同的失败,祖父甚至会毫不留情地赏她一记耳光。
  开始学习狙击经过数个月之后,首度开枪射击生物之时的情境,小兔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在雪花纷飞、寂静无声的世界,站在祖父身旁的小兔举起枪口对准一只野鹿。在那个鸦雀无声的空间与野鹿对峙,搭着扳机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止。因为杀生这项行为的严重性,致使小兔顿时惊慌失措。
  尽管如此,小兔还是依照祖父所说的「开枪!」这声号令,而扣下扳机。
  子弹命中腰部,野鹿却未当场毙命,而是拖着身体在雪中爬行。
  祖父怒不可遏。祖父向来对第一次的失败明明都很宽容,此时却是破口大骂。
  『我明明叫你要一枪致它于死地!这是你的责任!它现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是你害它生不如死!你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小兔依书靠近野鹿,用枪口抵住它的头部。
  指尖仍旧颤抖不止。痛苦地喘着大气的野鹿,眼神彷佛在呐喊着「好痛啊」一般。
  小兔用心体悟野鹿的痛楚,再次扣下扳机。
  枪响过后,雪地恢复一片寂静,她整个人茫然若失。身体开始发抖,夺走一条生命的真实感涌上心头。
  我怎会犯下这么严重的大错……这股自责念头不断折磨她的心灵。
  此时,祖父自背后抱住小兔。
  他以既宽大又布满粗茧的手掌,温柔地轻抚小兔的头。
  『表现得很好。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一个比任何人都还要坚强的孩子。』
  小兔神情茫然地委身于祖父的体温。
  有生以来头一次受到夸奖。有生以来头一回得到温柔的对待。
  当她有所自觉之时,斗大泪珠已自小兔双眼夺眶而出。
  这一天,小兔生平头一次放声嚎啕大哭。
  对小兔而言,祖父母是她在整个家族当中,唯一可投靠的避风港。


  谁知在短短一个月后,她便失去了这得来不易的避风港。
  有一天,哥哥来到祖父母家玩耍。哥哥得知小兔正在学习用枪技巧,便希望祖父也能教他。祖父却是固执地拒绝他的要求,说他要学枪还嫌太早,坚持不肯让步。
  某天傍晚。小兔在室外铲雪时,听见仓库那边传出声响。不知发生何事的小兔赶往仓库,却看见哥哥的身影。
  哥哥擅自从仓库里取出了枪械与弹药。
  小兔试图阻止哥哥,哥哥却不肯听劝。缺乏专业知识之人不可擅自使用枪械。为了遵守祖父的教诲,小兔竭尽所能地想从哥哥手中抢下枪械。
  谁知枪械在兄妹俩扭打的过程中走火,子弹自下颚笔直贯穿了哥哥的脑门。
  哥哥当场毙命。
  『——人是你杀的!』
  母亲将过错归咎到小兔身上。除了祖父母以外的家族成员,全部联合起来责备小兔。
  小兔甚至无法对这样的责备感到疑问。由于平常总是动不动就挨骂,导致她根本无法否定来自他人的责难。
  ——对不起。
  小兔持续道歉。
  ——请原谅我。
  无论祖父母再怎么安慰她,小兔仍旧自责不已。
  从这个时期开始,小兔得了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感到格外紧张的毛病。她担心自己一旦打算做些什么,是否便会对他人造成伤害。实际上,如果她因有此念头而开始焦虑,最后确实常会演变成她所想像的糟糕结果。
  过没多久,唯一力挺自己的祖父母也一同撒手人寰。
  『都是你害两位老人家操心过度。是你杀了他们。』
  她被冠上莫须有的嫌疑,甚至连祖父母的死都被怪罪到小兔头上。
  小兔自责不已。
  紧接着,连原本就体弱多病的姊姊也过世了。
  『人是你杀的。因为你杀了我儿子,才导致女儿的病情恶化。』
  这次,母亲更是完全不讲道理地怪罪小兔。
  小兔一边感觉自己的心灵逐渐迈向死亡,一边沉入孤独的深渊。

  小兔首度遇见礼真,是在为姊姊举办丧礼的那天。
  礼真主动来到远离家族成员,独自缩成一团躲在庭院角落的小兔身旁。
  『唷。我叫天明路礼真。你是……小兔对吧?幸会。』
  礼真向小兔打招呼。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柔。
  战战兢兢的小兔,则是反射性地对初次见面的对象道歉。
  礼真温柔地轻抚望着下方直打寒颤的小兔头发。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对、对……对不……起……』
  『你干嘛道歉?我又没被你怎么样?。
  小兔惊讶地拾起头来。只见一张虽然稚嫩,却十分和蔼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我既然没被怎样,自然就不会责怪你。放心吧……我是你的同伴唷。』
  『…………』
  『我知道。包括你一直很努力,以及你总是在忍耐的事情,这些我通通知道。』
  自从祖父过世以来,小兔直到此时才首度掉下眼泪。
  回想起被人善待的安心感,令她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名男孩子是否跟其他家族成员大不相同呢?这人会不会跟祖父母一样,是个愿意好好关注我的人呢?她如此心想。
  『话又说回来——你,杀了哥哥跟姊姊对吧?』
  这句话再次将小兔打入绝望深渊。
  『………咦?』
  『是真的对不对!?太厉害了!感觉如何啊?杀人的感觉很爽吗?』
  从礼真眼睑缝隙之间露出的瞳仁,蕴含着另一种不同于其他家族成员的黑暗。
  小兔的身体开始直打寒颤。
  『……啊……啊……』
  『杀了他后有什么感想?你很嫉妒你哥对吧?是不是吐了一口怨气啊?欸,说来听听嘛,杀人犯。反正大概也只剩我肯理你了。快讲给我听啦~!我超感兴趣的耶——快说啊,喂。』
  礼真轻拍小兔的脸颊,命令她赶紧游说。小兔则是眼眶泛泪,整个人缩成一团企图自保。
  『……咿……咿!』
  『你干嘛缩成一团啦——我又不是在责备你,只是很感兴趣罢了,所以你用不着害怕。我可是特地主动找你聊天耶,你起码也讲些有趣的事给我听听吧。。
  『唔……啊唔……』
  任由礼真踹踢身体的小兔,双手抱头缩成一团。
  『啊哈哈,笨死了你——明明是个杀人犯,还在那哭什么啊。你真有趣。我看上你了。』
  『……咿……咿……』
  『我决定了。我要你从今天起变成我的财产。这样一来你也不会再孤单了,很开心对不对?我就把你当作宠物饲养好了。』
  『对……不……起……唔……』
  『我为人很温柔对吧?你要记得心怀感激,并且从今天起尊称我一声礼真大人。』
  那是一种扭曲的依恋。礼真是个为了确保自身优越性而伤害小兔,只想迫使小兔服从命令的人格破灭孝
  小兔再也忘不掉这天的夕阳景致及礼真那张笑容。
  而她的呼吸过度症,正是从这天起开始发作。
  小兔孤单一人。
  直到考进学园、升上高中部为止……她一直都是孤单一人。
  ***
  小兔睁开被泪水沾湿的眼睛。模糊不清的视野,带给她一种彷佛仍置身于梦境中的错觉。
  自己究竟有多久没作这场梦了呢?
  打从加入试验小队以来,她也变得较少回忆起过去的往事。
  肯定是因为获得满足的缘故吧。光是众人愿意允许自己存在,便让小兔的内心感到十分平静祥和。
  (…………对了……我得、赶紧回教室……作料理、给大家吃……才行……)
  回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小兔聚精会神地设法调整视野的焦距。
  眼前好像有个人,频频喘着大气,宛如覆盖在小兔身上一般——
  「!?」
  小兔强迫自身意识恢复清醒,连忙睁大双眼。
  却赫见礼真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
  「——礼真、大人!?」
  「旱啊,小兔。你真是个贪睡的小女孩呢。」
  「您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我!」
  「问我做什么,当然是初夜呀,初夜。」
  礼真边说边笑咪咪地再次伸手探向小兔的衣服。当小兔扭动身子试图挣扎时,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被换上另一套服装。
  这套纯白色的服装……是婚纱礼服。
  小兔顿时感觉到一股冰霜般的寒意窜过背脊。
  「为、为什……么……」
  「我不晓得婚纱的穿法,就吩咐我那群中了诱惑魔法的奴隶动手,结果还真合身呢。小兔,你好漂亮。」
  礼真边说边掀开头纱,轻抚小兔的脸颊。
  小兔则是边发抖边环视周遭,发现一幕诡异的光景在眼前扩展开来。挂上庄严木造装饰品的建筑物、数不清的大量蜡烛排列成行、彷佛祝贺般的白色鲜花布满四面八方,最扯的就是那片为月光增添色彩的巨大彩绘玻璃。
  「说到婚礼当然就会联想到西式嘛。这可是我要奴隶们利用魔女狩猎祭准备期间赶工打造的喔?我是个很替爱妻着想的好丈夫吧?」
  礼真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竖指轻抚小兔的嘴唇。
  「来,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结婚典礼。你很开心对不对?」
  「唔!不、不要——!」
  小兔晃动身体,竭尽所能地想要挣脱礼真的压制。礼真虽企图强行压住小兔,但过程中小兔的拳头却碰巧打中礼真的脸颊。
  「好…………痛……」
  可能是嘴唇裂开了吧,礼真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原先带着一抹淡淡冷笑的表情瞬间丕变,皱起眉头的礼真展露出丑陋的真实本性。
  小兔的脸颊挨了一记重拳。
  「亏我还想说这应该是第一次,所以打算对你温柔一点……什么嘛……我都已经付出这么多心血了耶……!继混帐魔女之后,连你这个杀人犯都想要违抗我吗……你们这些家伙……都只会瞧不起我!」
  礼真抓住小兔的礼服衣襟,一口气猛然撕开。
  霹哩哩的声音接连响起,胸口布料应声裂开。眼见内衣与胸部裸露于空气中,礼真接着一把抓起小兔的头发。小兔甚至连悲鸣声都发不出,只能不断微微颤抖。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就对了!这样才是我的小兔!你只要这样畏惧我、成为一个乖乖听从我吩咐的存在就好!」
  「咿……唔。」
  「无法得到任何人的认同!完成不了任何事情!无论再怎么努力都只会造成反效果,这就是你的本质!」
  「啊……呜、唔。」
  小兔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礼真乐在其中地眺望着她的模样,同时伸手触摸他方才殴打过的脸颊,温柔地来回轻抚。
  「我懂的,小兔。你的那种心情我感同身受。因为我也像你一样,在天明路家及这间学园受到许多不平等的对待。根本不明白我有多优秀的那帮家伙,总是孤立我、瞧不起我………」
  「……呜……呜呜。」
  「但我跟你大不相同!我优秀得很!那票无能的货色根本不可能明白嘛……因为我位居他们触及不到的高处!你也见识到了吧!?才不到短短一个月,这里的人就成天把『礼真大人』挂在嘴边并事事仰赖我!我只不过是施展了一点小魔法,他们就通通变成那副丢脸的模样了!」
  自私自利、极端自以为是的主张。这个人也是过着受到世家名声束缚的人生。被拿来与兄弟姊妹作比较、被盖上不成材的烙印、在学园也闯不出名堂而遭到鄙视。
  身世遭遇明明如此相似,两人的表现却有如天壤之别。
  小兔即便遭到蔑视、受到践踏,仍然选择哭着站起来。无论面对何种处境,她都忍了下来。一直咬紧牙关支撑过来。
  相对的,礼真则把所有的事情通通怪罪到他人头上,他习惯夸口高喊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完全放弃力求上进这回事。
  天生就已经性格扭曲,连他自身都不觉得自己其实很悲哀。
  两人绝对无法彼此接纳。
  因此礼真才渴望拥有小兔。只为了把一个处境比自己更加凄惨的人,留在自己身旁把玩。
  「放心吧,小兔……就算你是个没出息的杀人犯,我也不会轻易撇下你不管。我会永远豢养你。所以只管依赖我、巴着我不放、向我撒娇,求我别抛弃你吧。」
  「……不……要……」
  「我将成为这座城市的国王。其他家伙会被我当成奴隶使唤,但唯独你有权利永远留在我身旁。所以,你就快点成为我的人吧。」
  面露扭曲微笑的礼真,缓缓伸手探向小兔的脚。
  小兔则是睁大失去神采的双眼,凝视着半空中。
  对小兔而言,天明路礼真的存在是一个创伤。每见到他一次,自己身为杀人犯的事实就会在脑海中留下一道新的烙印。一次又一次地被迫聆听他的耳语、一次又一次地遭受他的言语暴力虐待。
  小兔一直以来都很努力。为了赢得认同,为了弥补不慎害死哥哥的罪过,但是……
  『——你,杀了哥哥跟姊姊对吧?』
  要是能够说出自己并没有错,真不知会感到多么好受。或许就算说了也没人肯相信,但光是脱口讲出这句话,必然能让自己内心感到舒坦许多。
  然而,小兔的心灵却早已被礼真逼入无法讲出这句话的绝境。
  (……我……真的累了……)
  小兔的心已到达极限。
  礼真的手触及小兔的大腿。她毫无感觉。不管被怎样触碰、抚摸,小兔整个人已如同一具洋娃娃般毫无反应。
  当她将头撇向一旁时,发现有项物品映入眼中。只见那张照片静静躺在碎裂四散的破布料之中。那张和大家一起拍的魔女狩猎祭纪念合照。
  小兔对开心地相视而笑的同伴们伸出手臂。
  (……我好想……回到那个地方。)

  她像是哀求一般,沿着地板滑动手臂,拚命地向前伸直。
  (不要走……带我……一起离开。)
  然而指尖却只是在原地抖动,始终不肯再往前伸长。
  手指……终究构不着相片。
  (救我……请快来……救救我。)
  小兔的手臂,颓然无力地掉回地面。
  照片中的世界逐渐褪色、失去光泽。宛如离她远去一般,慢慢消逝无踪。
  小兔放弃所有一切,打算把自己交给礼真随意处置。
  但就在这个时候——
  『喂~~小兔——!快点过来啦——!』
  『西园寺,别在那边拖拖拉拉。』
  『小兔,快点过来啦。』
  『这是队长命令,快点过来。』
  听见耳边响起这些声音的小兔,双眼重新浮现少许神采。
  『——我们都需要你。』
  小兔察觉到,自己的容身之处究竟在哪。
  以及这些足以令她掉下眼泪的欢乐喧闹声,到底是源自何方。
  (……我……根本就还没失去……我的世界也没有褪色。)
  一股热流由自己的内心深处泉涌而出。身体的感觉迅速恢复正常。
  (我要对抗束缚自己的人事物……我不是才刚这样下定决心吗……)
  原本即将丧失的心志,重新苏醒过来。
  把自己的容身之处刻划在心版上。确认自己应当回归的地方。只寻求帮助是不行的,只站在远处观望是不行的,只顾着担心受怕是不行的。
  必须主动起身追寻才行……既然有想要回去的地方,那就非得全力抵抗不可。
  纵使得不到双亲认同,自己仍然为了赢得认同而付出努力不是吗?不同于小时候,现在有那么一群肯回应她的人,有一群肯对她伸出友谊之手的同伴。既是如此,自己当然也必须用尽全力伸长手臂才行!
  否则原本伸手可及的事物,也会从手中滑落!
  「哼!」
  小兔睁大双眼,定睛怒瞪准备对自己身上内衣下手的礼真。
  (我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目光紧盯企图触摸自己胸部的礼真手掌,小兔缓缓伸出手臂。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被这种臭男人挡在这种地方!)
  来,开始抵抗吧。对压抑住自己的所有一切展开反扑。
  来,让他们大开眼界。认清自己究竟是个多么坚强的女孩子。
  家族算什么、礼真算什么。我立刻就挣脱这些东西,随心所欲地大显身手。
  这就是——西园寺小兔的反抗期!
  (就算是小白兔,也有尖锐的獠牙!)
  小兔出奇不意地握住礼真的手,霍然张大自己的嘴巴。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使出浑身解数,狠狠地咬住礼真的手臂。
  「咕、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唔唔唔唔唔唔~~~~~~~~!」
  面对突然张嘴狠咬自己的小兔,礼真忍不住发出难堪的悲鸣声。
  「放、放开我!你这个杀人犯!」
  我才不放。打死我也不会放开。我要就此咬下你的手臂肉!
  小兔全力抵抗试图挣扎的礼真,拚了命似地紧咬不放。
  礼真并不晓得小兔拥有一身让人意想不到的惊人怪力。
  小兔则为了让礼真明白自己究竟有多强悍,就这么活生生地连同衣服——真的咬下了他的一大块皮肤与肌肉。
  礼真发出哀嚎声,痛得倒在教会地板上打滚。
  呈现半裸状态的小兔站了起来,随即捡起照片,格外珍惜地抱在怀中。
  接着她吐掉肉屑,眼神尖锐地怒瞪礼真。
  「像你这种比全身沾满屎尿的杂种狗还不如的垃圾……!休想随心所欲地控制本大小姐!」
  遭到这阵咒骂的当头棒喝,因手臂受伤而痛得眼泪直流的礼真顿时瞠目结舌。
  而这同时也是小兔有生以来,头一次飘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脏话。
  骂完后感觉格外神清气爽的她,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我真该早点这样做才对。
  「明、明、明明就只是小兔而已!」
  嗓音嘶哑刺耳、端整容貌扭曲变形。头发杂乱走样、脸颊皱纹满布。英俊帅气的脸蛋已不复见,天生的卑劣本性浮现了出来。
  见到他那过于不堪入目的丑陋嘴脸,小兔露出了嘲讽意味十足的讪笑神情。
  「不准瞧不起我……不准瞧不起我啊……!我要让你后悔莫及!惩罚的时间到了,小兔啊啊啊啊啊啊啊!」
  礼真一边高喊充满怨念的恶毒吾语,一边伸手搭住自己的腰际。
  在他的腰际,挂有一把金碧辉煌的黄金宝剑。
  礼真一鼓作气抽剑出鞘。
  瞬间,在礼真脚底下浮现出一座魔法阵。
  「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化!待会儿我就先砍断你的手脚,再卯起来强奸你这女人……!」
  「你怎么会拥有那种东西……!」
  「这是魔女送给我护身用的魔导遗产!看我怎么运用这东西,让你感到后悔莫及!」
  礼真的身体发出光芒,黄金盔甲悄然覆盖住他全身上下。
  英雄化。这是过去凶煞所运使的魔剑·战乱魔剑所施展出来的,高阶魔导遗产固有魔法。
  礼真拥有这种高阶魔导遗产的理由,小兔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惧怕吧颤栗吧胆寒吧!落泪谢罪并谄媚地臣服于我!然后死命地依靠我吧!」
  礼真斜举宝剑,朝小兔迎面直冲而来。
  毫无招架之力的小兔,只能交错双臂,反射性地尝试摆出防御姿势。
  可是这样的防守,在魔导遗产面前完全没有效果可言。
  下一瞬间——
  ——啪啷————!
  一阵不同于斩击,近似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透过双手之间的缝隙,小兔目击了完整的事发经过。
  在直冲而来的礼真正上方,一道琉璃色的人影冲破巨大彩绘玻璃,凌空跃入教会。
  「什——!?」
  不知发生何事的礼真也停下脚步,抬头察看正上方。
  「草薙诸刃流——螳螂坂!」
  一边赋予身体向前翻转的劲势,一边如同风车般破风而至的人影,猛然砍向礼真。
  礼真虽勉勉强强提剑挡下这一击,但到了下一瞬间——
  「——呜噗哇!?」
  因没能完全抵销冲击力道,导致脸部遭到自己手上的宝剑剑背强力挤压,整个人颓然飞向教会出口。
  琉璃色人影双脚配合回转劲势着地,昂然降临教会。
  在如同光辉雨珠般漫天洒落的彩绘玻璃碎片之中,人影缓缓起身,转眼望向小兔。
  「你没事吧……?」
  「……草薙……?」
  哮的表情反而令小兔心生愧疚。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哮脸上显露出如此担心的神色。
  小兔茫然若失,摇摇晃晃地走向哮。精神憔悴至极点的她连走都走不稳,就这么往哮身上倒去。
  哮接住小兔的身子,顺势将她抱在怀中。
  而被哮这么一抱,总算才搞清楚现状的小兔顿时满脸通红。
  「!?我、我不、不要紧啦……对不起,脚绊了一下。」
  「真的不要紧吗?你没被他怎样吧?有受伤吗?」
  「我、我真的没事啦……只、只不过……那个……」
  小兔压低绯红的脸颊,先是表现出有点迷惘的样子,接着才将额头轻轻贴在哮的胸部装甲上。
  「…………相当、害怕而已……」
  伴随着细若蚊鸣的虚弱嗓音,小兔总算松了口气。
  小兔在他怀中静静掉泪,哮则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不同于礼真,这虽不经意却体贴的举动,令小兔发自内心感到平静。
  「小兔……不好意思,在你放松时泼你冷水……但事情还没结束。」
  「喵——?」
  完全切换成安心模式的小兔,抬起茫然的脸看着哮。
  「我想请你去协助真理……在这种状况下提出要求,真的很不好意思。」
  「……协助二阶堂……?什么意思?」
  「到时你再向杉波打听详细状况吧。她应该已经开车载着武器抵达这附近才对。时间不够了,你快去吧。」
  见哮面露急迫神色,小兔起码也已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
  「……那草薙你打算怎么办?」
  「我留下来负责收拾那家伙。刚刚那种程度的攻击,应该无法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才对。」
  正如哮所言,可以看见被震飞出去的礼真正一边发出呻吟声,一边试图起身。小兔见状不禁露出不安的眼神,望向举起剑尖指着礼真的哮。
  「我不要紧。倒是真理就拜托你了。现在就只剩下你有办法助她一臂之力,而且也只能靠你了。」
  哮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将希望交托在小兔身上。
  坦白讲,连句说明都没有便要求她去救援,其实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接受。她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整个人感到一头雾水。自己才刚从歹徒手上保住自身贞洁、同时驱散长久以来的心灵创伤,但猛一回神却发现,好像已被卷入一场类似魔导事件的风波当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礼真突然英雄化、哮则魔女猎人化并从天而降,思考能力完全追赶不上事态的变化速度。再加上哮又说真理身陷险境。局势竟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进展至此,小兔对此感到非常不满。
  只不过,既然都有人对自己说「现在只能靠你了」,那她自然不能临阵退缩。
  若换作是先前的小兔,这或许是句足以害她呼吸过度症发作的沉重话语。
  尽管完全搞不清楚当前状况,但她却有种现在什么事都难不倒自己的感觉。
  「真拿你没办法耶。我是可以去帮她啦,但你要承诺我一件事。」
  「承诺?」
  「二阶堂的事情交给我处理,不过草薙你必须把那个臭男人打到再也做不了坏事的地步!那家伙是个企图玷污我的败类!用不着对他手下留情!」
  「……包在我身上。我会迅速搞定这边,再赶去跟你们会合。」
  「还有另一件事!」
  紧接着,小兔左顾右盼地任由视线四处游移。
  「要是我成功护住二阶堂……到时……」
  忸忸怩怩的小兔露出上扬目光看着哮。
  「…………刚刚的……继续……那个……」
  明明打算讲出「希望你能摸摸我的头」这几个字,却是无法明确地说出口。
  谁知哮突然面露苦笑,将刀扛在肩上说道:
  「好,包在我身上。就算要摸你的头摸上一整天也没问题。」
  难得善解人意的哮,相当爽快地允诺了小兔的心愿。
  「……就这么说定了喔!」
  她先是开心地笑逐颜开,随后又立刻收敛心神。
  小兔动手撕开会妨碍跑步的婚纱裙摆,也不顾自己的一双美腿裸露于空气中,迳自轻蹴地板飞奔而出。
  刚好就在同一时间,两人亦瞥见被震飞至门口的礼真从瓦砾堆中站了起来。
  「小兔~~~……!」
  小兔连看都不看发出怨恨声音的礼真一眼,就此快步冲向门口。
  直起身子的礼真虽企图提剑指向即将与他擦身而过的小兔,但……
  「——你的对手是我。」
  耳闻前方传来一阵沉重、彷佛自地狱深渊响起之野兽咆哮般的声音,他瞬间停止动作。
  礼真提心吊胆地转头望向前方。
  赫见——恶鬼就立于前方。有一只周身缠绕着琉璃色斗气,宛如阎罗王般的恶鬼出现在他眼前。
  「我说过了吧。我会不计一切代价保护小兔。」
  「……咿。」
  「接下来,我言出必行。」
  哮横挥手中长剑,转动剑刃指向地面。
  「草薙诸刃流真传,草薙哮。事先声明——我的獠牙,可不会只咬下一块肉就算了!」
  目睹变作杀意化身的哮,礼真吓得倒退数步。
  然而,战斗的序幕早已被掀开。本应站在前方的哮,此时已经不见踪影。礼真哑口无言不过片刻,随即感受到自己的下颚下方涌现出一股浓烈杀气。
  他压低视线一看,正巧与位在头部正下方的恶鬼四目相交。
  红到不能再红的鬼眼。藏于眼神中的情感就只有杀意、杀意,以及杀意。
  ——我死定了!
  在这句悲鸣脱口而出之前,一阵足以撼动整间教会的轰然巨响及冲击劲势,狠狠地将礼真震飞出去。


  到了秋天远去、迎接冬至来临的这个季节,气温早就降到即便说是入冬也不为过的地步。
  若再加上「夜晚」及「屋顶」等两个条件的话,那就更无庸置疑了。
  抵达第』校舍屋顶的真理,还来不及调整急促到不行的呼吸,就被寒气冻得直打颤。
  「幸幸幸、幸好有、有戴围巾、在、在身上啊……」
  这是抚养她长大的孤儿院院长留给她的遗物。平常基于绝不离身的原则,连夏天都围在身上,但唯独这次,真的不得不感谢这条围巾。
  真理环视屋顶一圈,寻找此行的目标物。
  那东西根本就不用找,就这么极不自然地设置在空旷的屋顶中心点。
  一只看似相当坚固的靛蓝色箱子。是以抗魔素材制成的魔导遗产回收专用箱。
  八成是为了避免被审问官或学生察觉,才用这只箱子覆盖住魔导遗产吧。
  「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得加快动作才行。」
  真理跑了过去,为了确认状态而伸手探向箱子。
  不料在手指接触到外壳的瞬间,箱子竟突然应声爆裂。
  「——这!」
  真理差点被碎片吓得发出尖叫声。这是因为内部魔力过于强大,导致抗魔素材负荷不了而崩坏。
  在碎裂的箱子中央,摆着一根绽放出耀眼光芒的水晶。
  「……钝色水晶……难怪抗魔素材会崩裂啊。」
  在接触本体之前,真理先行确认了魔导遗产的材质。
  钝色水晶是一种效果与抗魔素材完全相反的吸魔素材。主要用于医疗场合,能够用来吸收受到魔法影响而沉淀于伤患体内的魔力。
  但吸魔素材亦能发挥出作为符咒的效果。一般较普遍的是使用吸魔纸制成的纸钞型符咒,然而在施展大魔法时,大多都会选择改用魔力吸收量较为庞大的大型水晶版吸魔素材。
  而钝色水晶,可说是一款相当高阶的水晶版符咒。
  原本是淡紫色的水晶体,不过一旦开始吸收魔力便会渐渐转变为浓郁的钝色,最后化作漆黑色的结晶体。
  如今出现在真理眼前的钝色水晶,已经完全漆黑化……正是内含超高浓度魔力的铁证。
  真理在体内设下魔力防壁,小心翼翼地轻触水晶。
  (要搬动它……大概没办法。魔法使其重量加倍,况且术式构筑程序也已开始执行……想也知道八成还搭配了超高速再生模式的自动咏唱程序,因此几乎无从阻止。总之必须将破坏《奴隶之歌》的术式视为首要之务才行。离发动时间只剩……不、不到10分钟啊?……管他的,跟你拚了!)
  硬逼自己别再细思的真理,立刻开始着手分解魔导遗产。
  真理在脑海中执行发动《奴隶之歌》的术式。已经构筑完成的术式部位基本上无从破坏,除非使用相当特殊的魔法,否则能够破坏的就只有目前正在构筑中的部位。而破坏术式,并不是像用橡皮擦擦掉写在自纸上的文字那般简单。唯一的阻止方法,就是只能折断那支用来书写文字的笔。
  为此,真理也必须依样画葫芦地构筑相同的发动术式,设法追上对象物正在构筑的部位才行。只有采用这种方式,才能得知现在进行中的术式构筑部位。
  而可以预料在钝色水晶内部的术式构筑进度,大概已达五成左右。
  对一般魔女而言,或许早已无力回天。但……
  「——别小看我!」
  真理将魔力注入钝色水晶,开始临摹术式。
  《奴隶之歌》虽是真理无法施展的魔法,但她却有把术式牢记在脑海之中。此为一场看是由梅菲斯特事先嵌入的自动咏唱速度较快,还是真理的术式构筑速度较快的对决。
  只要稍一出错就必须重头来过。然而目前并没有剩下多余的时间,可以让真理重来。
  名符其实的一战定胜负,容不下任何细微失误。
  「…………二阶堂,你没事吧?」
  真理才刚开始着手进行破坏术式的工作,背后随即传出一阵声音。
  真理瞬间差点忍不住中断处理程序并回头察看。
  (这声音是……凤樱花……!)
  她绝不会听错这最讨人厌的嗓音。
  然而此时此刻的樱花……
  「我依照草薙说的前来进行援护了,目前状况如何?」
  由于这阵嗓音显然是樱花的腔调,令真理瞬间迟疑了一下。
  「这下我放心了。原本我还很担心你会不会遭到敌人包围呢。」
  「…………」
  「……二阶堂?你没事吧?转头回答我啊,你为什么闷不吭声?」
  听起来似乎既体贴又担心自己的樱花嗓音,从背后传入耳中。
  但拜这几句话所赐,内心的困惑瞬间消散。不仅如此,真理甚至还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欸,说真的啦……我明明听说你很擅长模仿,但你这段三脚猫的烂戏是怎么回事?拜托别逗我笑好吗?如果你试图打乱我的集中力,那倒是相当成功就是了。」
  「…………」
  「想也知道,那个女人不可能讲出担心我安危之类的话嘛。更何况那个女人难得会叫出我的名字。她平常只会装腔作势地直接叫我『喂!』而已啊。」
  持续执行破坏术式程序的真理,背对樱花如此说道。
  樱花沉默片刻之后,最终叹了口大气。
  「又被识破啦……虽然不晓得原因为何,但这座学园的学生们还真是个个都很不坦率呢?明明只要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意就好,结果每个都给我要傲娇,害我实在很难模仿下去耶。」
  背后之人换上另一种截然不同于樱花的口气,声调也变得有点黏腻诡异。
  带着樱花外貌的梅菲斯特,举起枪口对准真理的背部。
  真理虽也察觉到此事,却因无法轻举妄动而只能佯装平常心应对。
  「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就是说啊,假使这孩子可以对自己率直一点,就会像我刚刚那样担心你。」
  「…………………………麻烦别用那种腔调,讲出那么恶心的台词好不好?」
  讲归讲,真理的眼神还是稍微游移了一下。
  梅菲斯特像是表达「真是够了」的意思般摇了摇头,伴随脚步声缓缓逼近。
  「总之既然穿帮,也就没办法了。幸会——我是梅菲斯特。你就是『极光魔女』对吧?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原来你跳槽投靠审问会啦。」
  正如梅菲斯特知道有真理这个人,真理起码也晓得有这号人物。
  同样身为幻想教团的一员,当然多多少少有听说过相关情报。
  据凶煞所书,她是明明早就忘记自己是谁,却只执着于自身肉体的亡灵。由于杀人手法缺乏公平性,因此凶煞看她很不顺眼,也形容她只是个卑鄙的小人。
  「『极光』属性相当充满魅力,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据为已有……话虽如此,但我的《附身》符咒剩下不多……所以不好意思,只好在此取你性命了。」
  喀……后脑勺传来一阵被枪口抵住的冰冷触感。
  真理完全无暇对应。因为现在一旦分心,将会导致破坏术式的任务功亏一篑。
  「要是杀了你,凶煞铁定会对我大发脾气吧。那家伙好像相当喜欢你的样子……搞不好他会转而追杀我呢。」
  「…………啧!」
  「但那样感觉也满好玩的,所以其实没差就是了。」
  梅菲斯特滑动手枪枪栓,竖指搭住扳机。
  (这下子……麻烦大了吧?)
  面临致命危机的真实感明确地涌上心头,真理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对策。
  要不要干脆孤注一掷地朝背后发射魔弹算了?不行,一旦试图使用攻击魔法的话,会导致项圈产生反应。那设下障壁防御呢?不行,以项圈目前的限制层级,能够释出的魔力太少,根本抵挡不了抗魔素材制成的子弹。
  「掰掰罗~~极光魔女小姐。这孩子过没多久也会跟着上路,你们就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相处吧。」
  不妙不妙不妙,思绪逐渐被「不妙」一词淹没。
  (可恶——既然如此,我就来个最后挣扎,跟你拚了!)
  就在真理开始自暴自弃,准备孤注一掷地转身对背后祭出一记反手拳之际。
  ——咚!
  突然听见一阵好像有东西撞在一起的声音,吓得真理差点转头察看。
  结果完全没那个必要,她随即瞥见有道影子从自己身旁呼啸而过。
  那身影竟是梅菲斯特,以及从背后赏了她一记擒抱的小兔。
  小兔就这么抱着梅菲斯特的腰际翻越栅栏——从屋顶一跃而下。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真理不由自主地放声惊呼,差点搞砸术式构筑的程序。
  「掉下去了!?小兔整个人掉下去了!?还穿着婚纱礼服!?什么!?」
  尽管被这出人意表的自杀式攻击吓得大惊失色,但真理既不能放开水晶,也无法趋前确认小兔的安危。
  只是她立刻注意到那并非自杀式攻击。
  因为有一条长长的救生索,从屋顶入口处笔直延伸至小兔一跃而下的位置。


  以划破空气般的劲势袭来的小兔,就这么紧紧抱着梅菲斯特,一路往地面急速坠落。
  「——这不就是礼真渴望得手的小姑娘吗!把你交给他发落的我真是大错特错啊!」
  在坠落的过程中,带着樱花相貌的梅菲斯特皱起眉头放声大喊。
  「太掉以轻心了!无论是你还是礼真,都太小看我了!」
  小兔紧紧搂住梅菲斯特的腰际,准备面对即将来临的强烈冲击。
  「唔唔唔唔……咕!」
  伸展到底的救生索遏止了下坠之势,小兔感受到一阵宛如遭到鞭子鞭打的痛楚透体而过。勉勉强强紧抓着樱花身体不放的小兔,瞬间吐出一口大气。
  现在无暇拖拖拉拉。小兔接触到梅菲斯特,这种状况相当不妙。
  她一抬头,发现梅菲斯特果然不出所料地拿着一张符咒。
  「你休想……得逞!」
  小兔连忙放开梅菲斯特的身体,抽出暗藏于腋下刀鞘里面的匕首割断救生索。接着先是梅菲斯特无从护身地背部朝下,自将近三公尺高的半空中重重地摔回地面,小兔也随后跌落至她旁边。
  两人虽然都痛得发出呻吟声,却仍立刻起身对峙。
  率先发动攻势的人是梅菲斯特。她使用樱花的身体,对准小兔下颚发动右回旋踢。小兔交叉双臂防守左脸颊部位,然而——
  「——唔!」
  小兔整个人竟以防守姿势被震退,身体微微腾空离地,差点跌倒。
  梅菲斯特则抓准这一瞬间的破绽直扑而来。作为轴心的左脚紧踩地面,方才发动回旋踢的右脚并未放下,而是就此改变轨道祭出脚跟蹴击。
  脚跟刺中必然陷入毫无防备状态的小兔右侧腹。
  现场传出一阵肋骨迸现裂痕的「啪叽」声响。
  梅菲斯特掐住站立不稳的小兔脖子,面露得意狞笑。
  「附身很厉害对吧?即便灵魂调换,却因用的仍是同一颗脑袋,所以记忆啦、作战经验,以及资质等等全都没影响呢。」
  梅菲斯特的动作与樱花如出一辙。特别是这招强烈的连续蹴击,在训练中曾经挨过不少次的小兔,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动作锐利度及速度当然不在话下,另外在命中的瞬间又会藉由扭转下半身的方式将体重加诸于敌人身上,导致劲道沉重到超乎想像。小兔虽然若只比力气也不会输给她,但在资质方面的差距却是有如天壤之别。近身肉搏战根本打不赢她。
  「尽管所剩不多,但再继续被你纠缠下去也很烦……干脆趁现在交换一下好了。」
  梅菲斯特从小腰包里取出一张看似羊皮纸的纸张……也就是符咒。
  死也要争一口气的小兔也从自己的腰间掏出手枪,对准符咒开了一枪。
  子弹贯穿魔法阵,符咒顿时失去效用。
  见小兔事到如今竟然还抵抗,梅菲斯特不禁哑然。
  「呵、呵呵,活该,去死吧……!」
  「啧——你竟敢破坏掉我贵重的粮食!」
  小兔腹部遭到重击,整个人往后方飞了出去。梅菲斯特紧接着拔出手枪,对准倒地的小兔开枪。小兔在千钧一发之际翻身往旁边跳开,顺势躲到树木后面。
  背部贴着树干的小兔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在脑海中整理自己现有的战斗装备状况。
  从斑鸠那边取得的共有五项武器。包括各插在腰际两侧的两把装满实弹及麻醉弹的手枪、一把藏于左腋下,装满麻醉弹的小型机关枪、一支藏于右腋下的匕首。
  最后再加上一把小兔在训练中最常使用,同时也是祖父遗留给她的莫辛·纳甘步枪——『白色死神』。小兔本来搞不懂斑鸠为何要她携带这把根本不适合应付连续战斗的超级骨董,但既然斑鸠说这次带这把步枪反而比较有利,那就依照她的意思。
  其实小兔也觉得对物质用步枪过于沉重且难以操作。相较之下,这把步枪是她长久以来持续使用至今的爱用品,因此对容易紧张的小兔而言,这反而可说是一把最合适她的武器吧。
  斑鸠曾表示只要用这把步枪,再搭配交给自己的两种子弹,就有办法夺去梅菲斯特的性命。
  『这是专门用来对付梅菲斯特的特殊弹,至于材质为何则是商业机密。』
  斑鸠将以表面布满斑点的金属制成的子弹,以及带着蓝彩的银色子弹交到小兔手上。
  『在绝对能够命中的状况下,请你先将这颗斑点弹击入凤的骨头。如此一来,梅菲斯特大概就会溜出她的身体。等她灵魂出窍之后,再改用银色子弹击杀她的魂魄。』
  小兔虽然搞不清楚那样的结果是基于何种原理导致而成的,但她必须相信斑鸠放手一搏。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能够在不伤及樱花性命的同时收拾掉敌人。
  「小兔妹妹~快出来嘛~陪梅菲斯特玩玩嘛~」
  敌人口中说着挑衅的言语,同时接连开枪射击。树皮及木头碎屑迸裂飞散,频频掠过小兔的脸颊及衣服。
  焦虑感油然而生。虽说灵魂截然不同,但对手是那个凤樱花。在近身战的状况下,根本无法灵活运用枪身偏长且不利于连射的莫辛·纳甘步枪。而她必须摆出稳定的姿势开枪射击,才能发挥出足以准确击中骨头的命中率。起码距离得再近一点,破绽得再大一点才行。
  「你不肯出来吗?那就不能怪我罗。」
  梅菲斯特撂下这句耐人寻味的话语之后,小兔听见一阵诡谲的音色,同时感觉周遭似乎刮起一道微风。
  就在小兔思索究竟是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她的脚下突然开始发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察看,发现脚底下冒出一座小型魔法阵。
  理解到梅菲斯特施展了某种魔法的小兔连忙试图往后跳开,无奈却迟了一步。魔法瞬间发动,一股微弱热流穿透小兔的身体。
  结果却什么也没发生。身上也没出现任何明显异状。
  (……幌子?该不会——)
  心想不妙的小兔从树干后方探头窥视——
  「拜啦~~♪」
  只见梅菲斯特一边以开朗的声音挥手道别,一边背对小兔快步跑离现场。
  ——被她溜掉了。敌人的目的在于发动大型魔法,以及杀害试图阻止其计划的真理。她既没有杀害小兔、也没有与小兔缠斗的必要。
  「啊~~~~真是够了~~~~!我这个大笨蛋!」
  在关键时刻犯了大错的小兔急得差点掉下眼泪,抽出背后的步枪摆好架势。
  敌人跑归跑,却因背对着她而满是破绽。小兔收起眼泪,反过来认定这是个大好机会。在这种距离下,她有办法射中动作较少的肩胛骨。
  「——什么!?」
  但事与愿违。她发现有一群数量相当庞大的学生,从梅菲斯特跑去的方向往这边直冲而来。
  小兔挪开贴着狙击镜的眼睛,目睹了这幕异常的光景。本以为其他学生们是听见骚动声才聚集过来,但怎么看都不是如此。只见数不清的大量学生由前方、校舍的窗户,以及背后络绎不绝地蜂拥而至。
  布满血丝的双眼、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出他们全都处于反常的兴奋状态。
  那显然是中了诱惑魔法的症状。而且他们着迷的对象不知为何竟然是小兔,而非施术者本人。
  「难道说,刚刚那个魔法是……!?」
  那个原以为是幌子的魔法,恐怕拥有将诱惑的目标转移至他人身上的效果。由于梅菲斯特吩咐礼真利用魔导遗产迷倒学生们,兵源自是不虞匮乏。由于低阶的诱惑魔法只能要求诱惑目标做出单纯的行动,想控制他们规规矩矩地作战当然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小兔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祭出这种利用方式。
  在这群学生眼中,小兔看起来就像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如今的小兔,充满了足以令他们失去理智的魅力。
  「啧……你们……这群家伙……!」
  小兔遭到呼吸格外急促的学生大军包围,气得额冒青筋。她双手分别自腰间及腋下抽出手枪与机关枪,摆出应战姿势。
  「究竟把少女的贞洁当成什么东西了啊——!」
  小兔半自暴自弃地飞奔而出,压低身子滑向学生大军。钻过他们的脚下,藉由转身的力道以机关枪对准人群的背后展开一轮扫射。接着又改以左手紧握的手枪招呼从人墙后方涌上的学生们。
  这样仍处理不完。只见学生们络绎不绝地从校舍里头冒出来。小兔既不知究竟有多少学生中了诱惑魔法,也没那种闲工夫一一奉陪到底。
  「我没有逗留在这种地方的时间!我已经跟人家约好了啦!」
  小兔咬紧牙关,一边吃力地闪躲迎面直扑而来的学生们,一边拚命追赶八成打算再次前往屋顶狙杀真理的梅菲斯特。


  最终章  破魔银弹
  礼真受到一记针对胸口的强烈打击,整个人震飞出去,因肋骨全数凹陷而发出痛苦呻吟。
  「好痛…………难道英雄化并不是,天下无敌吗……!」
  一般而言确实是接近无敌状态。只不过提尔锋是属于北欧系魔导遗产当中较为常见、防御力偏低但自我疗伤能力较高的类型。并非刀枪不入,而是伤口会自行复原。证据就是礼真凹陷的胸部立刻发出嘎吱声响恢复成原状。
  「咿——呜啊啊啊啊!」
  就连伤口再生之际的痛楚也会令礼真忍不住掉下眼泪。对于最讨厌疼痛的礼真而言,这是一把跟他不太搭调的魔导遗产。
  哮踩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发出哀号的礼真。
  「怎么啦?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了,战斗接下来才刚要开始。」
  「咿、咿……」
  「快,站起来吧。」
  面对逐步进逼的恶鬼化身,礼真只能不断往后倒退。
  无论从哪个角度再怎么看,哮都确实呈现出怒火狂烧的神态。而且他还带着一副令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人类的可怕表情,杀气腾腾地紧握长剑。不同于身为剑术天才的哮,礼真对剑术可说是一窍不通,他以前甚至连握都没握过刀剑。
  像这样的人还企图对抗哮,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好、好啊!我就跟你拚了!我要让你知道我究竟有多么与众不同!」
  礼真拖着直打寒颤的身体及挺不直的腰杆站了起来。
  哮无意嘲笑他那仅剩的一丝骨气。尽管他的人格已经烂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但这点骨气倒是令哮稍稍刮目相看了。哮佩服地心想:「原来这家伙也还有尊严。」假使他企图开口求饶的话,哮现在大概早在稍稍手下留情的状态下把他打个半死不活了,不过哮改变主意了。
  手下留情,是对敌人最大的侮辱。
  因此为了对他这份气概表示敬意——哮决定改变心意全力以赴。
  或许是感受到哮散发出来的气势了吧,礼真原本便被吓到无力的腰杆更是挺不直。
  「去你的……去你的啊啊啊~~~~!」
  用像是握着球棒的姿势紧握着剑的礼真直冲而来。哮也没摆出迎击姿态,而是改以双眼直视前方的中段架势朝礼真跨出一步。
  双方距离对哮较为有利,更何况礼真全身破绽百出。
  他百分之百抵挡不了来自哮的斩击。
  照理说应是这样才对。
  ——锵——!
  现场响起刀剑交击声的事实,令哮不禁大感惊愕。礼真以难堪的姿势劈落的剑,竟然扎扎实实地接下了哮的剑刃。
  哮绝对没有放水。然而他的剑刃却被挡下。礼真自己也感到相当惊讶。原本泫然欲泣的畏惧神情,在目睹刀剑交击的结果之后,随即破涕为笑。
  「咿、咿哈、咿哈哈哈哈哈!看、看到了吧!我很与众不同的啦!」
  方才这一击平分秋色。不对,反倒是礼真占了上风。
  等到开始短兵相接之际,双方差距也渐渐浮上台面。礼真进逼的力道非比寻常。明明用了根本称不上箭步的杂乱姿势,但他那股力量着实令人百思不解。
  「怎么啦,草薙!刚刚的威风态度跑哪去啦!撂下那么帅气的大话却只能露出这种丑态吗!所谓的剑术也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连我这种大外行都能上手,真是对初学者友善到不行的技能嘛!」
  听到刀剑遭到侮辱,哮内心的怒火虽然不断膨胀,但却依然无法逼退礼真。
  (这股力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哮感觉到危机临身,试图暂且抽退重整态势。
  然而在他收回剑刃的瞬间,礼真竟展现出难以置信的速度,一剑砍中哮的肩头。
  「哇哈哈哈哈哈哈!感觉真爽!下一剑——看招!」
  礼真接着又以极自然的姿势,对着倒退数步的哮祭出一击。
  (——好快!)
  礼真的突刺挟带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逼而来。
  哮发动扫魔刀尝试闪避,不料在同一刹那,礼真的突刺速度竟又有所提升。
  剑尖命中哮的侧腹,凿穿高浓度魔力装甲,划破哮的皮肤。
  「你还在那边发什么呆啊!?下一剑来啦!」
  礼真对哮祭出一波乱无章法的连续攻击。
  他的攻势真的是乱七八糟,宛如小孩子挥舞木棒一般杂乱无章。
  然而这波攻势的每一剑却都能震开哮的长剑,精准命中他的身体。
  哮也不遑多让地数度与他展开刀剑交击,甚至是短兵相接;可是不管再怎么抵抗,哮的一击始终敌不过礼真。
  「草薙,这下子你明白了吧!我在任何方面都很优秀,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占尽上风!我早就君临天下了!像你这种废物注定要死在这里啦!」
  无论再怎么防守、再怎么拚命试图回避,所有努力均徒劳无功。
  猛一回神,哮身上已经布满许多小小的伤口。
  压倒性的劣势、绝对的危机。
  都已经挨了这么多剑,照理说应该再也站不稳了才对。
  「…………」
  然而哮在遭受礼真攻击的过程中,反倒逐渐恢复冷静。
  他只是冷冷地持续承受着礼真的攻击。
  《……拉碧丝。》
  注意到某件事情的哮出声呼叫拉碧丝。
  拉碧丝察觉到哮的心思,以平淡语调回应哮:
  《我已经查明敌人使用的魔导遗产的真面目了。名叫提尔锋。》
  《没听说过。我对西洋剑不熟……但这应该是一把水准相当高的宝剑吧?》
  《是的。它与战乱魔剑一样,同为流传于北欧地区的诅咒宝剑。固有性能为——》
  《攻击百发百中……对吧?》
  哮在拉碧丝回答之前,先行说出事实真相。
  《是的。有别于英雄化的恩惠,提尔锋具备能对映入视野的目标物发动必中攻击的固有性能。无论持有者与目标物之间存在何种障碍物,提尔锋皆能赋予使用者足够摧毁障碍物的力量,使攻击一定会命中目标物。它的魔导遗产为等级S,单论固有性能的话,甚至可说是凌驾于战乱魔剑之上。》
  《……的确是一把厉害的宝剑。》
  《尽管不想承认,但世界上能够超越这把提尔锋的名剑恐怕屈指可数。那把宝剑本身极其优秀。》
  《嗯,但也就是如此而已。》
  哮有些失望地将视线移向礼真。
  礼真则是得意忘形地持续发动攻击。
  一而再、再而三。
  「哭叫吧、呐喊吧、承认吧!承认我是最强的高手吧!」
  一剑又一剑、一剑又一剑、一剑又一剑。
  「哈、哈哈哈!已经吓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吗!讲几句话来给我听听如何!」
  一而再、再而三、一剑又一剑、一剑接一剑、持续不断挥剑劈砍。
  「哈、哈……哈!?咦……这也太奇怪了吧……喂……?」
  在这一瞬间,礼真已在哮身上留下了数不清的剑痕。
  「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倒下啊啊啊啊!」
  礼真发出尖叫声,对眼前的哮心生畏惧。
  哮早已舍弃防御,双手低垂,只在礼真发动攻击的瞬间作出稍稍挪动身体的闪避动作。
  再仔细一看,伤势几乎……不对,应该说除了细小的伤口之外,哮几乎可说是毫发无伤。
  哮对着被这异常状态吓得惊慌失措的礼真开口说道:
  「真是一把了不起的宝剑。能对映入眼中的所有事物祭出百发百中的攻击……对用剑者而言,的确是一把理想的武器。」
  「可恶!可恶啊!」
  「但也仅止于此罢了。你那把剑的性能仅止于准确地击中敌人。在命中之前似乎能给予持有者加成效果,不过在命中后便无法持续发威。换句话说,当攻击命中敌人之后,接下来就只能完全依靠使用者的实力。」
  语毕,哮挺身承受礼真的斩击。
  当敌人砍中自己的同时,哮也会随着轻扭身子。在这之前,他都一直配合攻击命中自己的瞬间扭动身子,顺势将刀劲卸往后方。
  并不是靠刀身,而是利用自身肉体来卸除劲势。这是一招只要是熟练的剑术家就有办法使出的技巧。
  起初哮使用扫魔刀试着化解对手的攻击,不过等到第三剑开始,他就很理所当然地改用这项技巧。
  礼真的攻击确实又快又凶猛。
  但也就是那样子而已。在砍中哮之后,斩击便瞬间弱化成只是力道大了一点的小孩子般的攻击。
  使用者的技术,完全配合不了宝剑的强大性能。
  《拉碧丝,收敛利刃。》
  《收敛……利刃吗?》
  《没错,我希望你让我的剑失去砍杀能力。》
  只见刀身的利刃转眼变钝,哮所使用的野太刀,变成与木刀没什么两样的状态。
  哮在承受了礼真的一轮猛攻之后——猛然伸手抓住提尔锋的刀身。
  连击戛然止息。
  「……唔,哇……!?」
  「我明白了,天明路礼真。」
  「…………!」
  「我充分感受到你的气魄了。已经够了。」
  哮闭上双眼,语调平静地如此说道。只是与发言内容完全相反的是,礼真不管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收回被哮紧握在手中的剑。
  哮露出渲染成鲜红色的一双鬼眼,直瞪着焦急地企图收回剑的礼真。

  「接下来——轮到我了!」

  刹那间,哮的剑柄尾端挟带礼真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笔直捣中礼真的门面。
  有如大炮般的一击粉碎了礼真的鼻梁,使他的脸随之完全凹陷。
  礼真发出不成声的悲鸣,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后倒退。
  「草薙真明流——狼之太刀。」
  哮刻不容缓地竭尽所能压低身体,大幅度地由下往上挥动刀身轰向敌人下颚。彷佛野狼咬中猎物喉头般的凶猛一击,伴随着「啪叽」声响敲碎礼真的下巴,同时强行将他整个人轰向半空中。
  礼真的身体就这么狠狠地撞上教会天花板,再缓缓往地面坠落。
  「鲛之太刀。」
  礼真还来不及完全坠地,哮已抢先一步由下方猛然挥动刀鞘,痛击呈仰躺姿势坠落至眼前的礼真背部。
  「——咕啊!」
  背部遭受重击的礼真口吐鲜血,身体再度微微腾空,但哮这次则高举另一手紧握的野太刀直劈而下。
  轰然巨响。礼真的躯体重重地摔回地板上,木质地板应声碎裂。
  「啊……唔……!」
  「犀之太刀。」
  紧接着哮抡刀刺入地板,连同地板带着礼真的身体一并往上挑砍。
  这一击虽使得礼真整个人眼看就要跟着地板碎片一同被震飞出去,哮却伸长因发动扫魔刀而获得加速效果的左手,抢先一步紧紧抓住差点飞走的礼真的脖子。
  在哮抓住礼真的颈项的瞬间,虽然听见了颈骨因反作用力而断裂的声音,但那不是什么问题。英雄化的人类并不会因颈骨断裂这种程度的伤势而丧命,立刻就恢复成原状了。
  哮一手掐住礼真的颈项,将野太刀挪至身后,同时把礼真那张已被捣烂的脸拉到自己眼前。
  「天明路礼真……你有种再说一次试试看。」
  「咿……嘎……饶、饶了我……」
  「你刚说剑术是什么来着?」
  在礼真瓢张完全扭曲变形卧胆上的双眼流下眼泪,他一边求饶一边看着哮。
  同一时间,剑尖已刺中礼真的心窝。
  「咕……呜啊啊啊啊啊啊……!」
  哮一边聆听他发出的哀号,一边抽出剑尖,再次挪移至身后。
  「你说小兔是谁的财产?」
  「……呜……啊咿。」
  「她是谁的东西?」
  「给……你……送……给你……她是你的……财产。」
  「——错!!」
  咆啸声贯穿礼真的鼓膜。
  「她才不是什么财产!——她是我的伙伴!」
  哮将肩头往后拉至极限,骨头发出几乎快要脱臼的嘎吱声响。
  「草薙真明流!蜂之太刀!」
  紧接着,哮释出一阵突刺风暴。
  刀尖挟带宛如格林机枪一般的猛烈劲势,接连不断地凿穿礼真的装甲及身体。其攻击次数不单只有十或二十,而是以在数秒钟之间便祭出近百次突击的速度,持续凿穿礼真。
  草薙真明流原本是由草薙诸刀流衍生而出的对人专用剑术。跟专门用来对付妖魔鬼怪的诸刃流比起来,若扣除掉高命中率及快捷无比的出招速度,威力可说是大打折扣。再加上哮又刻意避开致命要害,更是降低了伤害。哮其实倒也没有手下留情,他之所以收敛利刃,也不是出于所谓的仁慈心肠。
  是因为他曾与小兔承诺过。
  他答应小兔会亲手把这家伙打到体无完肤的地步。
  挨了最后一记凶猛突刺之后,礼真彷佛遭到钉刑一般重重地撞上教会十字架。
  瘫软无力的他缓缓滑落至地板上,气若游丝且泪流满面。
  要是少了因英雄化而大幅提升的治疗能力,他八成早已气绝身亡了吧。
  「呜……咕……呼……咳……」
  礼真的意识还十分清楚、手也还紧握着剑不放。但那并非因为他还保有战斗意志才紧握着剑。
  是由于他明白自己若不握紧剑就必死无疑。因为就算向现在的哮求饶,显然也是无济于事,所以礼真只能握住剑。不管再怎么道歉、无论打算付出多庞大的代价,哮都绝不会放过自己。若不奋战就只会变成一团惨不忍睹的肉块。宝剑一旦脱手,英雄化一旦解除,那样凶猛的攻势他连一击都承受不起。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就这样在没有博得任何人认同的状况下丧命。
  只依靠这股执着,礼真紧握手中的剑。
  因此——宝剑提尔锋聆听了他的心愿。
  根据传说记载,这把无言宝剑能实现持有者的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承认礼真为宝剑主人。第二个愿望,使持有者的肉体化身为英雄。
  至于第三个愿望——就是回避在这种状况下即将来临的死亡结局。
  提尔锋的固有魔法——《绝对命运》。
  此为实现愿望的究极魔法。在瘫坐于地板上的礼真正下方,浮现出一个金黄色的魔法阵。礼真受到了从宝剑内泉涌而出的威胁性魔力鞭策,被迫再度起身应战。
  「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我能活下去……只要别死在这种地方就好!我可以献出我的一切!所以认同我的命运吧,提尔锋!」
  魔法发动,剑身释出一股凶猛强大的黄金魔力。
  一股彷佛是由「想活下去」的这个愿望化作实体似的纯粹渴望就在眼前。
  面对这令人叹为观止的扭曲存在,哮立刻集中全身斗气。
  《拉碧丝。》
  《遵命。》
  拉碧丝回答之后,哮脚下出现一个琉璃色魔法阵。
  收剑入鞘的哮微侧半身弯曲膝盖,缓缓压低腰杆。
  这看似在积蓄力量的型态,是拔刀术的姿势。右手用力紧握剑柄,像是拔剑出鞘一般加强力道。相对的,左手却不是扶着剑鞘,而是改以拇指搭住剑锷,扮演起辅助右手凝聚力量的卡榫角色。
  左拇指与右手嘎吱作响,不断累积反作用力。
  一边是看起来奇特,却显得锋芒毕露的姿势。相对的,另一边的礼真则是摆出了将扭曲心态体现而成的充满执念的姿势。
  显示出两人风格迥异的对峙,在下一瞬间爆发激烈冲突。
  「我怎么能够——死在这种地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草薙诸刃流——天之邪鬼!」
  闪光。化作两道光芒的一击,迎面针锋相对。
  魔力猛然爆发,整间教会只剩下骨架,其他墙垣装潢全数往外纷飞四散。
  取得优势的是礼真。提尔锋发挥固有性能,哮的一击渐渐被逼退。拜《绝对命运》的效果所赐,礼真的力量随之更上一层楼。
  哮以左肩靠住完全出鞘的剑背,为短兵交接的长剑增添一分助力。
  尽管瞬间扳回一成,却仍无法抗拒提尔锋所引导的命运结局。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礼真神态疯狂地放声大喊,只见黄金魔力再次赋予他更为强大的神话力量。
  实现名为命运这个魔法(心愿)的宝剑——提尔锋。
  传说确有其事,宝剑同时也散发出如同传说所述一般的神圣光辉。
  然而……
  能够对抗这把具备强大性能、无疑配得上最强称号的宝剑的兵器——
  ——正是能够吞噬命运之魔法的魔剑。
  《黄昏赋法。》
  不管是命运或神只的意志,通通无所谓。
  只要是魔法,只要是依照法则运用魔力构筑而成的事物……
  都将悉数——吞噬殆尽。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能够决定命运的力量,为什么啊……!?」
  礼真一边目睹黄金魔法逐渐遭到哮的刀身吸收,一边发出没出息的哀嚎声。尽管攻击百发百中的效果并未丧失,但回避死亡的命运却早已被吞噬殆尽。
  哮将剑柄往前一送,银檞之剑与提尔锋的剑身随即互相磨蹭,彼此擦身而过。接着提尔锋的剑尖彷佛见机不可失一般,极其理所当然地笔直刺向哮的心脏。
  但也仅止于此。只是让一击命中目标的提尔锋,就这么被哮身上的装甲弹开。丧失战意的礼真这一击,甚至无法对装甲造成任何伤害。
  光芒消散,寂静随之降临。
  礼真一边直打寒颤,一边抬头看着在自己面前重新高高举起剑身的哮。
  「求、求求你……饶了我——」
  哮静静地对哀声求饶的礼真摇了摇头。
  高举过头的野太刀,倏然转变成体积庞大的巨剑。剑身反转先前吸收的魔力,散发出琉璃色光彩,有点过于夸张地被高举至半空中。
  哮一脚踏出,不偏不倚地挥舞着巨剑直劈而下。
  「草薙谙刀流——狒狒威吓!」
  耳闻恶鬼咆啸的礼真,感受到心灵遭绝望感压垮的同时,瞬间被夺目光芒淹没。


  哮挥剑劈落的飒爽身影,屹立在被震垮的教会遗址之中。
  夹带着赋法之力的强烈一击,不留痕迹地彻底粉碎了——礼真的心灵。
  嘴角挂着口水的礼真,呈现出双眼翻白的失禁状态。哮直劈而下的剑身,划破礼真的头发,停留在离头皮仅剩毫厘之差的位置。狒狒威吓原本是用来对付幻想生物的佯攻招式。摆出大上段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更加巨大,再以散发出真实杀气的方式给予对手恐惧感,进而创造出可趁之机。
  只不过在对付礼真的时候,完全没有趁虚而入的必要就是了。
  精神崩溃的礼真就此颓然瘫坐在地。
  见证完礼真败北的模样之后,哮静静将剑收回剑鞘。
  《这样真的好吗?》
  不杀了他真的没关系吗?拉碧丝如此提问。
  「小兔没有允许我取他性命,我也不认为这种家伙值得我痛下杀手。」
  哮一边露出冷淡的眼神俯视礼真,一边开口说道。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这种人的鲜血弄脏剑身。」
  这句不经意的话一脱口而出,哮顿时觉得收进剑鞘的长剑好像微微躁动了一下。
  哮神情诧异地低头看着腰际的长剑,也就是拉碧丝。
  「你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这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不过你是不是在发抖啊?」
  《不可能。我听不懂宿主在说些什么。》
  「这、这样啊……」
  对不起喔,哮不由自主地向她道歉。
  哮撇下礼真不管,伸手拔出方才被震飞而插在梁柱上的提尔锋。
  「怎么说也不能丢在这里啊。拉碧丝,拜托你变出一支适合这把剑的剑鞘给我。」
  哮手持发出淡淡光辉的提尔锋,开口要求拉碧丝协助。
  《…………》
  「怎么了?麻烦动作快点,我还得赶回去跟小兔她们会合才行。」
  《……您打算与提尔锋订定契约吗?》
  平淡、毫无抑扬顿挫。然而拉碧丝的声调当中,却包含着一股言词难以形容的沉重压力。
  「嗄?」
  《我不会阻止您,但要与魔导遗产订定契约的话,就得解除与我之间的契约。于此同时,您也将沦为遭到异端审问会通缉的逃犯。真的没关系吗?》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啦。我只是要回收罢了。若是用你所制作的剑鞘,不但可以抑制这东西的魔力外泄,还能避免被其他人偷走吧?」
  《尽管有很多地方比不上我,但提尔锋的固有性能恐怕略胜我一筹吧。只是请勿忘记提尔锋的固有性能带有『诅咒』。只要使用三次实现愿望的魔法,持有者肯定——》
  「不会用不会用!我会使用的刀剑就只有你而已啦!」
  哮拚命加以否定,拉碧丝开始愈说愈快的说话声戛然止息。
  《是这样吗?那就好。》
  拉碧丝再度以毫无起伏的嗓音作出回应。但跟刚刚不同的是,从她的声音已感受不到压迫感。
  哮露出复杂的表情,启程赶往正在执行破坏术式任务的真理身边。
  他一边轻蹴地面,飞越在校舍之间,一边瞄了握在手上的爱剑一眼。
  (怎么搞的……总有一种从刚刚开始,这家伙似乎就一直露出怀疑眼神盯着我看的感觉。)
  不知为何,哮总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老公被老婆怀疑劈腿时的辛酸感受。


  寒风刺骨的校舍屋顶。持续独自对抗魔导遗产的真理,连替冻僵的双手取暖都办不到,只能十万火急地执行破坏术式所需的工程。
  (……再一下下就能追上自动咏唱术式了……!)
  即便是由魔女动手,像这种临摹魔法发动术式路线的作业,也会伴随着超乎想像的疲惫感。更何况对手若是这类特异魔法或大型魔法的话,必然会造成非同小可的精神耗损。
  「等完成这项作业之后,我一定要凤樱花认同我的实力……!」
  真理把这个小小野心当作给自己的奖励,继续忍受苦行般的挑战。
  距魔法发动只剩五分钟。不晓得能否勉强及时完成作业。
  「——好,到此为止罗——」
  当真理听见突如其来的声音而睁开紧闭的双眼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冲击袭向左肩。
  「呀——!」
  发出悲鸣的真理差点不支倒地。
  真理在千钧一发时站稳脚步。她咬紧牙关,强行命令脑部集中精神回到原本的作业。比起搞清楚自己遭受何种变故,她选择先集中精神处理术式。
  她并不觉得疼痛,只觉得左肩异常燥热。
  是再度来到屋顶的梅菲斯特对她开了一枪。
  「射偏了耶。那再补一枪好了。」
  梅菲斯特装傻般地如此说道,准备开枪击发第二颗子弹。
  「——真理!」
  梅菲斯特捕捉到一道出现在对面校舍屋顶的琉璃色装甲骑士身影。他高举长剑纵身一跳,启动喷射推进气流,一鼓作气降落至真理的背后,以守护她的勇者姿态着地。
  「啧……又是噬魔圣物吗!」
  梅菲斯特连开数枪攻击哮。子弹没能击中哮,全数被他挥剑劈落。哮斜举剑刃,与梅菲斯特展开对峙。
  「到此为止了,梅菲斯特……我要讨回凤的身体!」
  纵使面对魔女猎人化的哮,梅菲斯特依然面不改色。非但如此,她脸上更浮现出一抹游刃有余的笑容。
  「给我滚出凤的身体!要是你肯乖乖投降的话,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哮释出交涉空间,然而梅菲斯特竟忍不住捧腹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饶我一命?一命!?我的命并不在这里唷!如今在这孩子体内的就只有一道亡灵而已。你们有办法杀死魂魄吗?即便是专门吸收魔法的噬魔圣物,也杀不死灵魂的唷!?」
  「胡说八道……!你若坚持不离体的话……!」
  「放马过来呀!我愿意奉陪到底!只不过你的对手不是我——而是这孩子!」
  彷佛做出宣言似地放声大喊之后,梅菲斯特向前伸出双手。
  「心怀永无止尽之愿望(Summis deslderantes affectibus)——」
  这段耳熟的文字排列,令哮顿时心生战栗。
  梅菲斯特以樱花的脸露出扭曲的邪恶笑容。
  「——召唤制裁魔女之铁槌(Malleus Maleficarum)!」
  瞬间,地面浮现出一座红色魔法阵,接着缓缓冒出一具看似是黑色棺木般的物体。
  棺木碎散,封藏于其中的两把巨大手枪应声现世。
  梅菲斯特双手抓住手枪,枪口笔直对准哮。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那家伙有办法使用噬魔圣物!?」
  《噬魔圣物并非藉由肉体,而是透过灵魂订定契约。》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她能使用!?」
  哮困惑不已地询问拉碧丝,不过回答他的却是梅菲斯特。
  「是弗拉德抢在这孩子的灵魂之前向我投降了啦。我都刻意把过去的心灵创伤转化成更凶恶的影像反覆重播了,结果这孩子死都不肯举白旗。就在我打算变本加厉时,这组双枪主动对我表示『我可以给你使用,但相对地必须减轻折磨她的力道』。大概是不忍心见到自己的主人走向崩溃的地步吧,真是个会替主人着想的优秀魔导遗产呢!」
  梅菲斯特摆出像是轻舔枪身的姿势,诡谲地吐出舌头。
  「说真的!她可是发出了相当悦耳的惨叫声唷?妈妈原谅我、爸爸原谅我、小雫原谅我……啊,对了对了,她也有喊出你的名字耶。草薙~~草薙~~地叫个不停呢!哇哈哈哈!你稍微慢了一步罗,哮同学!」
  哮用力咬响了臼齿。
  针对摧残樱花心灵的梅菲斯特所涌现的杀意,如今已窜升至最高点。
  「我现在立刻把你拖出来宰了!」
  「你办得到吗~!你真的有办法对这孩子痛下杀手吗!?」
  梅菲斯特扣下左手握住的手枪扳机,射出一根闪耀的光柱。
  哮为了保护背后的真理而发动扫魔刀,试图以拉碧丝的剑身劈落光柱。
  ——然而,就在光柱接触到剑身的瞬间——
  《唔唔唔!》
  先是听见拉碧丝倒抽一口大气的声音,随后哮身上的装甲突然碎散。
  哮也因魔女猎人化状态突然莫名解除而哑口无言。
  「拉碧丝!?」
  《……是、是弗拉德的固有性能所致。》
  梅菲斯特放声大笑,这次改以右手握住的手枪瞄准哮。
  「你不晓得这款噬魔圣物的性能吗?只要知道术式,这组双枪就能贯穿任何魔法。而魔女猎人化的术式……可惜可惜,这孩子可是背得滚瓜烂熟唷。」
  「……可恶!」
  「魔女猎人化有点像是英雄化魔法的复制版。而强化系魔法的术式基本上都很细腻,只要一被凿出缺口就会自行解除罗。」
  梅菲斯特边说边扣下右手手枪扳机发射子弹。
  《不、可以——快闪、避。》
  虽然听见拉碧丝断断续续的警告声,哮却无法闪躲。因为真理就在他的背后。
  哮迫于无奈,只好以肉身发动扫魔刀改变光柱轨道。可是旋转光柱威力完全超乎哮的想像,在改变轨道之际也同时大大地震退了哮。
  「唔啊……!」
  尽管避开骨折的命运,然而手腕肌肉纤维断裂的情况却相当严重。再加上因为哮被震退的缘故,导致真理毫无防备。梅菲斯特立刻举枪瞄准真理。
  「你想得美!」
  哮猛蹴地板,再次挺身化作真理的盾牌。见光柱疾射而出,哮像是往前冲刺般挥剑防御。只可惜单凭肉身终究无法完全卸除劲势,光柱掠过哮的右肩。
  光是这样就挖掉哮的一小块肌肉,肩胛骨也同时震碎了。鲜血如同喷泉般倾泄而出。
  哮叉开双脚,不动如山地守护真理。
  「明明是以肉身战斗,你还真拚命耶。但那股力量……叫扫魔刀是吧?会对肉体造成极大负担对不对?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呢?」
  梅菲斯特一边嘲笑哮,一边动作纯熟地用手指不断转动手枪。
  哮则由于右肩胛骨被击碎,因此只能用左手握住剑柄。
  《非常……抱歉。我立刻……重新构筑术式……治疗……您的伤势。》
  拉碧丝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弗拉德所发射的光柱,甚至连魔导遗产的术式都有办法贯穿。就跟先前让英雄·亚瑟王之剑鞘无力化时的状况一模一样。不同于真理正在进行的术式破坏作业,以魔力构筑而成的光柱会因附加反魔法功能,而具备能够贯穿魔法及术式的犯规性能。对于将术式直接刻划在表面的魔导遗产·拉碧丝而言,就像是脑部直接挨了一记重击而造成机能暂时受损一样。
  魔女猎人化是高阶固有魔法之一,需要复杂的术式及庞大魔力。此外反魔法的反噬力大概也会拖垮术式构筑的速度。
  况且即便再次魔女猎人化,仍旧无可避免地只能运用剑身防御,最终也只会招致相同的结果。背后的真理肩头也已流出大量鲜血,好像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倒下的样子。
  非好好保护她不可。毕竟真理可是正在赌命进行着拆解魔导遗产的作业。
  (起码……在小兔抵达之前,我说什么都不能倒下!只要她能及时赶到,机会一定会跟着来临……!)
  哮以左手握住剑柄,使劲咬紧牙关。
  (绝不能再给她任何开枪的机会——别退缩!缩短距离争取时间!)
  哮起脚蹬地,发动扫魔刀冲向梅菲斯特。
  当哮采取行动的同时,梅菲斯特也跟着开枪发射光柱。哮凭藉毅力及骨气改变了光柱轨道,就此笔直冲向梅菲斯特。
  两把手枪与剑刃剧烈交击,贴近的两人目光彼此交错。
  「啊哈哈哈哈!怎么样啊?跟发誓要并肩同行的少女展开生死对决的感想如何呢?这一战啊,可是自从国中部那场死亡游戏以来的二度交手耶,我还记得唷~」
  「少在那边给我擅自读取樱花的记忆!」
  「啊哈!平常明明都叫她凤,现在却改叫樱花啦!真是太好了呢!这孩子开心得要命呢!」
  「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挣脱心灵枷锁的哮终于发飙了,但却无法劈砍她。纵使落在梅菲斯特灵魂的掌控之中,这具肉体依旧是属于樱花的。
  在这种状况下杀死梅菲斯特,就等于是杀害樱花。即便处在理智断线的状态底下,哮也并未忘记此事。
  而持续与哮对峙的梅菲斯特,突然微眯双眼、收起从容不迫的神情。
  「…………那孩子似乎快回来了呢。虽说派的是傀儡,但还真想不到她竟有办法摆脱那么多人的追击耶。」
  梅菲斯特指的恐怕就是小兔吧。尽管被她察觉了,但只要再继续施压,届时就有办法与小兔联手夹攻梅菲斯特。如此一来应该能大幅提高胜算才对。
  本以为梅菲斯特会开始感到焦虑不安,没想到她竟扬起嘴角,露出令人发毛的诡谲笑容。
  「我想到一个好~~点子罗~~♪我们接下来就来玩场证明友情的游戏吧。」
  梅菲斯特将这句耐人寻味的台词挂在嘴边,同时吐出长长的舌头。
  舌头上黏着一张画有扭曲魔法阵的符咒。梅菲斯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触摸哮紧握长剑的左手。
  「你们之间的羁绊究竟有多深厚——就让我好好考验一下吧!」
  这句话令哮为之战栗。
  (不妙——!)
  察觉到梅菲斯特的想法,哮为了拉开双方间距而将力气聚集在双脚。


  五秒后,屋顶响起门扉被踹开的声音。
  「二阶堂!你没事吧!?」
  哮苦等许久的小兔终于抵达充满战栗氛围的屋顶。
  小兔则在踹开沉重大门的瞬间,对眼前的光景大感惊愕。
  受伤的真理、满身疮痍的哮,以及高举两把手枪对准哮的樱花。
  小兔毫不迷惘地用『白色死神』指向樱花。
  「——是西园寺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别开枪!梅菲斯特并不在我的体内!」
  樱花突然一边这样大叫,一边移动左手手枪对准小兔。
  小兔肩头为之一震,一脸诧异地交互看着针锋相对的樱花与哮。
  「我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凤?你真的是凤本人吗!?」
  「……应、应该没错。肉体的主导权突然回到我手上……然后……」
  樱花摇了摇头,似乎对突然恢复正常的意识感到困惑不已的样子。
  「那梅菲斯特跑去哪……?」
  小兔的视线自樱花身上移开,转而望向哮。
  哮也神情僵硬地注视着小兔。
  理解到梅菲斯特做了什么事的小兔,不禁咬住嘴唇。
  (……太恶劣了!那个魔女!)
  梅菲斯特一手营造出来的现状,导致小兔的心跳速度猛然加快。
  ——她不晓得梅菲斯特到底潜伏在谁的体内。
  对于手握着能够翦除她的王牌的小兔而言,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糟糕的状况了。
  哮的剑尖直指樱花,樱花则高举枪口对准哮。真理看起来好像正在执行破坏魔导遗产内藏术式的作业,但也不能排除躲藏在她体内的可能性。
  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
  「是、是草薙……草薙保护着那个女人……所以、所以不太可能会是二阶堂真理……相信以草薙的作风,应该绝不会让先前遭到附身的我有机会靠近她才对。」
  「!?」
  「放心……只要有噬魔圣物在,草薙的灵魂应该暂时还不会有事才对。我也是像这样忍耐,如今才能够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的。」
  樱花断定梅菲斯特现在附在哮身上,同时痛心地眯起双眼。
  「西园寺……或许很难受,但请你与我联手一同制服草薙……单凭我自己,要对付草薙的力量实在太过吃力了。」
  小兔困惑不已。手中的步枪微微震动,她愈来愈搞不清楚自己该如何是好。
  哮不发一言,只是痛苦地喘着大气。
  「你的意思是说……在这种状况下……要我对哮开枪吗……!?」
  「如果你不开枪,我们全都死定了!相信我吧……!如今梅菲斯特就在二阶堂的正后方啊!」
  口气与樱花如出一辙,毫不客气的态度也像极了樱花的作风。
  换作樱花的话,只要是为了保护正在拆解魔导遗产的真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哮。如果她真的是本人,而哮是冒牌货的话,她肯定会这样做才对。
  但是,另一个可能性又掠过脑海。如果樱花说谎,梅菲斯特其实还潜伏在她体内的话,结果又会如何?自己将对哮造成超乎想像的痛苦,梅菲斯特则趁隙射杀真理。那么反过来呢?不相信樱花说词的自己坚持决定开枪射击她,而钻进哮体内的梅菲斯特则趁隙杀害背后的真理。
  哪一种?哪一种推测才是正确答案?我该怎么做,才能同时保住两人的性命?
  小兔的呼吸逐渐加快,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不止。
  (偏偏……在这种时候………)
  绝不能在此时此刻陷入呼吸过度的状态。小兔咬牙死命撑住。
  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摆脱西园寺家的束缚,而且也透过狠咬礼真一口的方式克服了心灵创伤……然而如今眼前竟又出现另一道新的障碍。
  如果这次判断错误,不仅会造成同伴的牺牲,甚至连全城居民都会跟着一起陪葬。
  一股空前绝后的沉重压力袭向小兔。面对这种非得开枪射击队友不可的状况。哮手中的剑尖直指樱花、樱花手中枪口对准哮……那自己,该怎么办?不作出决定,大家都会死。所有人都将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赔上宝贵性命。
  「呼……呼……!呼……!」
  呼吸愈来愈急促,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与队友之间的回忆有如跑马灯一般掠过脑海,妨碍她开枪射击自己的队友。
  (别哭!别哭别哭别哭!现、现在只有我能打破这个局面!我非得动手不可!)
  强忍泪水、怀着迷惘之情的小兔,就这么将目标——锁定在樱花身上。
  「……西园寺……」
  「草薙如今……仍像是守护着二阶堂一般屹立不摇。因此你才是梅菲斯特……!」
  「………………是吗……」
  面对樱花的悲伤表情,小兔拚命强忍着不让枪口产生摇晃。
  「我跟你相处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也难怪我没办法……赢得你的信任。在刚认识的时候,我也对你讲过许多难听的评语……尽管事到如今有点为时已晚,但仍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唔!」
  「不过唯独这次,请你务必相信我!如果你现在开枪攻击我,一切就真的结束了!我们将无法守住学园、城市,以及队友!你真的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这是一个很迫切的问题。樱花开口说出了小兔刚才不断扪心自问的同一个问题。小兔的枪口因此抖得更加厉害。
  「小兔。」
  此时,始终保持沉默的哮出声呼叫小兔。
  哮抬起头来,双眼笔直地凝视着小兔。
  「你如果有迷惘的话……就开枪射击我吧。」
  樱花及小兔都对这句话大感震惊。
  「先射伤我之后,再对樱花开枪。凭你的速射实力,相信必定办得到。」
  「……你……」
  「放心吧。我跟凤都不会死。你要开枪射击我们,同时救回我们的性命。」
  「…………草薙。」
  「我们对你有信心。所以你……也要对我们有信心。」
  在哮真挚的眼神当中,找不到任何一丝虚假或不安。
  「……——嗯!」
  小兔以坚定的语气作出回应。
  枪口不再颤抖,而瞄准的目标……依旧是樱花。
  不是该选择相信哪一方,也不是该思考哪一方为冒牌货。
  如今站在眼前的两人,其实都是本尊。
  正因这样,她才非得开枪不可。斑点弹只需击中骨头就行了,没有一击毙命的必要。纵使射伤两人,也能因此救回两人的性命。可以直接排除掉先前的那些假定状况。
  「如果开枪能够救回你们——那我,愿意动手!」
  小兔内心已不再迷惘。
  见到她那毫不犹豫的坚定眼神——
  「……恶心死了。」
  ——樱花口出暴言。脸上浮现出来的情感,既非惊恐亦非畏惧,而是厌恶感。
  藏身樱花体内的梅菲斯特,终于露出真正的本性。
  「恶心死了恶心死了恶心死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什么自我牺牲!为了取得信任而教人开枪射击自己!?这还是我头一次遇见如此令人作呕的家伙们!麻烦像其他人一样上演壮烈的内哄戏码给我瞧瞧好不好!那样才是所谓的人性表现吧!」
  因满腔不悦之情而面容扭曲的梅菲斯特,伸指搭住瞄准两人的手枪扳机。

  「不管了!反正在这种状况下,无论你们做什么都赢不了我!」
  梅菲斯特一脸僵硬,定睛瞪视着小兔。
  「你们不会杀我吧?但我却可以活下来宰掉你们两个喔!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弃械投降……如果现在投降,我倒也可以安排只让你们避过被《奴隶之歌》控制的下场喔。」
  正如梅菲斯特的推测一般,哮及小兔不会杀樱花。纵使开枪击中手部或脚部,得到噬魔圣物强化加护的梅菲斯特,应该会不顾伤势而开枪还击才对。
  如此一来,哮也就算了,但小兔恐怕会丧命。
  明知可能会死,小兔仍不肯放下枪口。因为她若没做好自己也有可能中弹的觉悟,那她打从一开始就不会举枪企图射击队友。
  哮也一样。为了防范随时可能来袭的梅菲斯特,他也斜举长剑提高警觉。
  「是吗……!那我就如你们所愿,陪你们上演一场同伴间的内哄戏码吧!」
  梅菲斯特加强抵住扳机的手指力道。
  小兔锁定目标屏息以待,哮也聚精会神地准备发动扫魔刀应战。
  在这一触即发的状况下,率先有所行动的——
  「……啊……唔……怎、怎么回事!?」
  ——是梅菲斯特。但她采取的动作不是攻击,而是她的身体突然大大地晃动了一下。
  小兔及哮都不明就里地睁大双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菲斯特宛如全身麻痹似地微微颤抖。
  「身体……动弹不得……为什么……这家伙……!」
  她挪动枪口指向其他方位,身体持续痉挛。看起来就像是樱花的身体正在抗议梅菲斯特的命令一样。
  其神态显然如同梅菲斯特遭到某种不明力量控制一般……
  等等,不对。小兔及哮两人同时否定了这个想法。
  刚好相反。这是——樱花正在试图夺回自己肉体的主控权。
  「不准你再……继续污辱我……不准污辱我凤樱花!」
  小兔及哮一看就知道这句话并非出于梅菲斯特的意志。
  樱花以她自己的声音,说出这个完整句子。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樱花果然恢复正常了。脸庞浮现僵硬的苦闷神色,与梅菲斯特的表情相互混杂成一张不明确的相貌。然而在那张变化莫测的相貌当中,确实存在着樱花的表情。
  「我一直都听得到……!包括你那卑贱下流的心声……以及队友们的呼唤声,我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我回来了!我才有办法回来!」
  「你的意识怎么可能还有办法出现!直到刚刚为止不是都还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的吗!我明明已经让你看了那么久的往日凄惨光景耶……!」
  明明已经在她心中留下如此严重的心灵创伤,她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纵使没能吞噬其灵魂,但相信魂魄也早就虚弱不堪,肉体主导权理应完全归梅菲斯特所有才对。
  「你给我看的东西终究只是幻想……我见识过的地狱,才不是那种东西……!」
  「明明都已经一度死心放弃了……还敢耍嘴皮子……!」
  「那又如何,不管多少次我都会重新振作起来!打死我也绝对不能……输给像你这种程度的魔女……!」
  梅菲斯特一边抵抗着樱花的灵魂,一边痛苦挣扎地晃动身子。
  对于过往总是能够强行制伏寄宿躯体灵魂抵抗的梅菲斯特而言,这是她前所未有的初体验。不知是拜弗拉德的恩惠所赐,还是托队友呼唤声的福,原因不得而知。
  但是如今,梅菲斯特深刻体认到……
  凤樱花这名少女究竟有多么坚强。
  「西园寺!开枪射我!」
  樱花一边强行压制住梅菲斯特,一边露出誓死如归的表情诉说。
  「你如果还稍微认定我是队友的话……就快动手!」
  「别开枪!」
  「拜托你,快点开枪!西园寺!」
  听到樱花的咆哮,小兔加强手指力道扣下扳机。
  「——了解!」
  一阵清脆枪声响起,子弹疾射而出。只见枪弹丝毫不见迷惘地笔直贯穿了樱花的肩头。受到后座力牵引而往后倾斜的肩口,转眼喷出大量鲜血。
  子弹撕裂肌肉的痛楚虽令梅菲斯特不禁发出呻吟声,但她仍咬牙忍受过来了。
  「你、们、这群混帐东西啊啊啊啊!」
  梅菲斯特的怒吼响彻现场。子弹嵌入肩胛骨,带来了相对剧烈的痛楚。
  然而梅菲斯特对这种程度的痛楚早已习以为常。她具有不管挨了多少发子弹,灵魂都有办法坚持到肉体正式宣告断气才离开的顽强韧性。
  「——少给我得寸进尺了——!」
  伴随着充满怨恨的咆哮声,梅菲斯特举起双枪对准小兔,打算作最后的挣扎。
  然而在听见自己开枪的声响之前,由体内传出的声音已使她不寒而栗。
  ——叮铃————————……!
  起初有如铃声般响起的音色,逐渐化作震撼脑部的强烈噪音。
  「!?什么!?好、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骨头……脑子快裂开了!」
  「唔、啊……!」
  「脑子快坏掉了……!这种痛楚,我从来不曾——呜啊啊啊啊啊啊!」
  双手抱着头部的梅菲斯特,痛苦地倒在屋顶地板上来回翻滚。
  难以忍受的疼痛,笼罩住她的脑部及全身。小兔射入她体内的子弹,是用一款名叫高震动大马士革钢的素材打造而成的斑鸠特制子弹。并非抗魔素材的这款子弹虽然对魔法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却能带给人体超乎想像的「疼痛」。它的杀伤力与一般子弹不相上下,但由于具备一接触到人体体内的磷酸便会发出剧烈振动的特质,因此只要子弹命中骨头,就能经由骨骼神经直接将振动传导至脑部,进而造成剧烈痛楚。
  那是一股难以想像竟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剧痛。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咕啊啊啊啊啊啊!」
  「唔……啧……!」
  樱花在与梅菲斯特的交手过程中,一直默默承受着非比寻常的剧痛。认为跟心灵的痛楚比起来,肉体痛觉根本微不足道的樱花始终咬紧牙关。
  相对的,梅菲斯特则是难堪地又哭又叫。放声大喊「我连一秒钟也忍受不下去了!」的她,终于从背包里抽出一张蓝色符咒。
  那是逃脱用的符咒《灵体化》。亦可称作灵魂出窍的这门魔法,是除了附身以外,唯一能帮助梅菲斯特脱离肉体的方法。
  一条歪七扭八,几乎单靠肉眼就能辨识的邪恶灵魂,从樱花的体内迅速游离。
  斑鸠就是为了营造出这种局面,才把大马士革钢制枪弹交到小兔手上。
  施展完灵体化魔法的梅菲斯特,魂魄呈现出宛如幽灵般模糊不清的姿态,边制造出时空扭曲现象边快速飘往上空。
  (——你休想逃!)
  小兔扳开枪机,猛然拉扯退出弹壳。空弹壳发出金属声响掉落在地板上。
  小兔在退出闩柄的状态下固定枪身,并用左手伸向腰带抽出一发子弹,直接装填完毕。装入步枪的,是一颗带着蓝彩的银色子弹。
  又名灵银弹的这颗子弹,是除了对不死族有效以外,也能对灵体造成伤害的特殊弹。俗称灵银的材质存量极少,它是一款在魔女狩猎战争以前,因为被大量使用于对抗吸血鬼的大规模战役,最后终于被开采殆尽的梦幻材质。
  至于斑鸠为什么有办法制造出这种东西,对小兔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因为只要有这颗子弹,以及这把继承了祖父精神的步枪『白色死神』,就能射杀那只亡血灵。
  「…………」
  梅菲斯特的魂魄已逃至天空的另一端。
  挟着肉眼所无法追及的速度,一边左右摇晃,一边不断往上空攀升。
  小兔深深地吐出一口白浊的气息,静静屏住呼吸。
  一暂停呼吸,自己的心跳声随即传人耳中。不可思议的是,现在这阵心跳声听起来竟格外悦耳。
  再来只要收拾敌人就好。完全没有迷惘的必要:心情舒畅到极点。呼吸节奏稳定、脉搏也很正常。
  脑袋冷静、内心火热。再加上步枪形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最棒的状态、绝佳的动机,以及最顶尖的武器一应俱全。
  再来只要把自己的全副心力倾注于枪身,毅然击发。
  (事情——就这么简单!)
  扳机轻巧,心情雀跃不已。
  枪声宛如礼炮一般,响亮地冲破云霄。
  远方天边,传来一阵亡灵的哀嚎。彷佛与飘浮在暗夜的月亮重叠一般,噬人魂魄的恶魔再也无缘回归自己的肉身,就这么无情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樱花熬过几近令人发疯的剧痛,意识虽然模糊不清,却仍勉强睁开双眼。她的视觉与听觉都不甚清晰,有种自己好像下一秒钟就会陷入昏迷的感觉。
  映入视野的是满天星斗。这情景让她得知自己呈仰躺姿势倒卧在地。
  只是就算察觉自己躺在地上,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她一边眺望高挂于天空的美丽明月,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
  还真是好久没像这样由衷地感到疲惫不堪了啊……
  (……好想、睡……)
  她准备连同垂下的眼睑一并关闭意识。只不过眼睑是顺利阖上了,但却突然有种身体一直遭到外力摇晃的感觉,她只好疲倦地睁开眼睛察看。
  原本漂亮的星空夜景,突然换成好几张格外吵闹的人们脸部特写。
  「喂,凤!你没事吧!?喂,快回答我啊!」
  「她还有呼吸吗!?快对她做心脏按摩,啊啊,还有人工呼吸,这这、这、这下该怎么办啊草薙!?」
  「你可不准给我死在这种地方喔!我已经完成分解术式的任务了!我还要当着你的面炫耀一番,所以你绝对不能给我死掉!」
  「好啦吵死人了吵死人了闪开闪开。她还有呼吸,脉搏也很稳定。但为求慎重起见,还是找药师过来比较妥当。既然挨了那颗子弹,相信她的心脏必定非常疲惫才对。」
  只见虾兵蟹将小队全员到齐,相当担心地低头看着樱花。甚至连斑鸠都在不知不觉之间来型现场。由她一手握着手枪的模样来看,大概是为了预防万一而躲在暗处待机吧。
  (……话又说回来……)
  真是一群吵吵闹闹的家伙耶,她发自内心这么想。然而得知他们都如此拚命地担心自己的安危,自己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反感。甚至不禁萌生出想要永远这样看着他们的念头。
  樱花在内心暗自苦笑。
  (我还真是……没出息啊……)
  樱花一方面嘲笑那个完全放松的自己,一方面终究还是不觉得讨厌。只是感觉让他们再这样继续看下去实在有点可怜,于是就鞭策几乎快中断的意识,挤出一丝声音说道:
  「……放心吧……我还活着……不必……担心……我。」
  她讲完这一句话,随即阖上双眼。
  樱花一边将众人由衷松了口大气的神情刻画在心中,一边静静陷入沉睡。


  末章
  隔天。魔女狩猎祭依据原订计划照常举行。
  梅菲斯特涉及的本起事件造成之损害,就只有演习场的教会被震垮。再加上中了诱惑魔法的学生们也什么都不记得,因此整起案件在未经公开说明下便悄然割下句点。
  学生会长则遵守与樱花立下的承诺,取代礼真接管魔女狩猎祭的营运事宜。
  『辛苦啦~你们表现得很棒唷~那根据我们的约定,喏。』
  语毕,流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将看起来好像很柔嫩的脸颊挪到哮眼前。
  哮则一边瞪视着流,一边沉思片刻。这次的事件,确实是因为流的缘故才导致整支小队被卷入风波当中。但她试图贯彻她所认定的正义,这点应该是不会有错才对。尽管可以确定她如同飒月一样,内心抱持着某种野心,不过却未犯下足以断定她是反派的坏事。
  最重要的是,当时流对哮说的那番话确实切中要害。哮本身也必须更对自己身为队长的职责有所自觉,并且必须为了守护队友而采取真正的行动。
  正因她让哮注意到这件事,所以哮对她倒也并非全无感激之情。
  因此哮决定——用力捏流的脸颊。
  『啊~~~~!好疼好疼!好疼啊~!你为什么用捏的啦~!?』
  『这个嘛……或许你必须为这次的事情负起责任,但你说的话……一点也没错,另外就是我也不太能够接受揍人的解决方式。』
  『所以你才改用捏的吗~!?』
  『该说是如果什么都不做便咽不下这口气呢……或者说是看起来好像还满柔软的,所以只是纯粹想捏捏看呢……』
  『喵~~~~!
  大约捏了一段时间之后,哮这才松手作罢,而流则是泪眼汪汪地轻抚脸颊。
  『好过分喔~……你该不会其实是个S吧?我原本还听说你是个M耶~』
  流虽脱口讲出一段不中听的感言,哮却是充耳不闻地迳自切入正题。
  『会长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毕竟除了我以外的学生会干部全都不幸阵亡了啊~就算举办临时选举,也必须先考虑到替补人选的问题才行。这事处理起来麻烦透顶,另外还得烦恼积分该如何计算等等!』
  『……我有个小提案,你愿意听一下吗?。
  哮一说出这句话,只见流微微睁开眯成一条线的双眼,露出琥珀色的眼珠凝视着他。
  『在明年举办学生会选举之前,就由巧小队暂时协助处理学生会事务,你觉得如何?』
  哮一边心想「真亏我敢抛出这么大胆的提案」,一边接着继续说明。
  『虽说我只能当个打杂工,但其他小队成员们个个都具备突出的能力,相信应该是可以帮上忙才对。』
  『……嗯~……然后呢?』
  『……即便你问「然后呢」,我也不知该作何回应就是了。』
  『你想要求什么样的回报呢?』
  尽管流一边「呵呵呵~」地窃笑,一边表现出如同猫一般难以捉摸的态度,双眼却始终紧盯着哮不放。
  不愧是被喻为高手的人物,洞察力相当敏锐。
  这样一来就能早点进入正题了。
  『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你手上握有的情报,应该比我跟凤还多才对。我想请你提供幻想教团、异端审问会……以及噬魔圣物的情报给我们。』
  『…………』
  『我不会要求你跟我们并肩作战。毕竟连我们也都还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对付什么东西。但也正因为这样,才希望借助你的智慧。』
  哮神情认真地如此说道,流随即轻轻哼了两声作出回应。
  『缘来如鼠缘来如鼠。可是,真的只要这样你们就愿意加入学生会吗N?』
  『不,我们不会加入学生会。我们无意背负学生会长身上的重担,只是充当帮手罢了。我们仍旧是原本的35小队,而学生会也依然只有你自己一人而已。』
  『唔——』
  『没什么好唔的。』
  像这种策略家类型的人,一旦给他们好脸色看就会被趁虚而入,因此哮也展现出严肃的姿态。本来还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的流,嘴角突然漾起一抹微笑。
  『真想不到你居然会跟我讨价还价呢。』
  『这并非讨价还价,而是交易。』
  『呵呵~这种态度我喜欢。你也变得有点本事了耶~』
  语毕,流向哮伸出友谊之手。
  『交涉成立罗。我会提供情报给你们,你们则会协助我处理学生会的工作。这样OK吗?』
  『嗯,请多多指教。』
  哮低头致意,随后也握住流的手。
  『耶~同伴变多罗!真是太棒了!』
  『我们才不是会长的同伴。』
  『唔——』
  『没什么好唔的。』
  ——于是,虾兵蟹将小队与学生会就这么决定携手合作了。
  坦白讲,由于这是一种并未呈报给理事长知情的非正式合作关系,因此非但没有任何保证,就连流值不值得信任一事都还有待商榷。尽管如此,哮仍作出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把孤立无援的流拉入己方阵营才对的判断。虽然来源不得而知,但她拥有的情报量非同小可,照理来说应该是可以打听到许多有用的线索才对。
  哮总算为了掌握事态全貌而正式展开行动。
  「……接下来有得忙罗。」
  理事长的目的、幻想教团的目的,以及噬魔圣物的真相……
  宛如眼前突然出现好几道高墙的状况。原本明明只是立志成为异端审问官的哮,猛一回神才惊觉自己已被卷入各式各样的风波之中。
  虽说到现在还没找到突破这种现状的方法,但起码也已确实跨出了第一步。他要挺身抵抗,抵抗那些企图利用自己及队友们的恶势力……
  「……只不过问题仍旧堆积如山就是了……」
  如此嘀咕的哮使劲地猛抓头发。在大发牢骚之前,必须先解决掉当前所面临的问题才行。
  例如……没错,所谓的角色扮演交流会。
  休息时间结束后,哮边叹气边打开借用的教室门扉。
  只见一片惊心动魄的地狱光景在眼前扩展开来。
  「竟敢擅自触摸少女的肌肤,你这家伙有什么居心!作好心理准备了吧,相机小子!」
  「你、你误会了啦!我又没乱摸!我只不过是稍微撞到你的肩膀,为何就得这么——呜噗!」
  一名被揍飞的男生从哮右边呼啸而过。
  「我不是说过打死我都不会背小学生书包了吗啊啊啊啊啊啊!」
  「人、人家明明都付钱了,你怎么可以……!这分明就是诈欺——呜啊啊!」
  接着换另一名身材较胖的男生从哮左边飞了过去。
  「——怎么了?为什么掉眼泪呢?我只是回答您的问题罢了。只不过是简洁地说出我对您作何感想罢了。尽管我只能模仿人类的思考模式给予您一个客观评价,但若要采用粗俗字眼表达的话,那您应该称得上是垃圾吧。想要娶我这种幼儿体型的女性为妻的您看在普通人眼中一点都不正常。我不会将您形容成性犯罪高危险群,不过我认为那种想法还是只保留于二次元世界比较妥当。综合上述分析结果,最能表现出您特色的便是『恶心』这个字眼。虽然觉得人类的语言既不自由又原始,然而这个词汇真是棒极了。恶心,令人作呕。这堪称是能够轻易阐明您的人格特质,且泛用性相当高的一句话吧。」
  「……求求你……别再说了……」
  甚至选有一名成年人被坐在沙发椅上的琉璃色幼女骂到痛哭流涕。
  目击这幕光景的哮——
  「这种宛如地狱的惨状……是怎么搞的?」
  先前的忧郁心情瞬间烟消雾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近似绝望的情感涌上心头。
  ——今天是魔女狩猎祭举办日。大量的一般访客及学生让整间学园变得热闹非凡。或许是由于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吧,所以没料想到会有那么多客人前来参与,但是拜劣等生同盟成员们所分发的宣传单所赐,角色扮演交流会的生意相当好……照理说应该会是这样才对。
  客人上门了,有许多客人上门了。可是却又开溜了,而且几乎通通跑光了。
  斑鸠来到因过度惧怕而迟迟不敢踏进教室的哮身旁。
  「天大的盲点啊。先前只考虑到外表的事情,却忘记我们这群人的个性通通有问题啊。」
  「你不觉得……发现得太晚了吗?」
  哮一边吐槽,一边打量斑鸠。斑鸠换上了背部长有一对如同恶魔般的翅膀,显得格外煽情的角色扮演服装。跟昨天见到的小兔一样,就只在不可曝光之重点部位贴上胶带。而且由于用的并不是像小兔身上那种羽毛材质胶带,因此呈现出根本就可说是十八禁的惹火风貌。再加上手里还拿着一条皮鞭。
  斑鸠以双手拉扯皮鞭,发出啪啪声响。
  「…………你跟皮鞭未免也太过搭调了吧?」
  「满意吗?要是肯付钱就可以接受服务喔?你要挑SOFT方案?HARD方案?还是DEEP方案呢?」
  「我敬谢不敏。」
  既不想有所瓜葛也不想被误解为被虐狂,因此哮立刻移开目光。
  「啊,对了对了。小兔在小队室等你喔。她拜托我如果有看到你来教室这边,就通知你去找她。」
  「小兔吗?」
  「嗯。她好像说要你履行什么承诺的样子。」
  经斑鸠这么一提,哮才回想起与小兔之间的约定。昨天因为太过疲累,事情落幕后就快闪回家补眠了。
  「但真的没关系吗?这里明明乱成一团……」
  「我能设法搞定,你就快去吧。真到紧要关头,就算光靠摄影会也能海捞一笔,况且其他小队的成员们也都很努力争取业绩啊。凤与二阶堂无法接待客人……而拉碧丝大概很合某些特殊族群的胃口,所以应该还OK就是了……实在有够费事耶。」
  虽然她嘴上猛发牢骚,但从双眼绽放出兴奋神采的表现看来,便可明确得知她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哮说了声抱歉之后,便离开教室前往小队室。
  「…………」
  五分钟后,打开小队室的门,发现小兔的那一瞬间,哮整个人为之一愣。
  小兔站在沙发前面、会议桌旁边。
  不过她身上的装扮既非学校制服、亦非昨天展示的那套过于火热的角色扮演服。
  而是缎带。她身上只缠满了用来包装礼盒的彩色缎带。
  「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会打扮成这副模样啊……!」
  「这、这、这是……是斑鸠说假如我不打扮成这样迎接草薙到来,就不准我离开小队室,所以我才……!」
  话虽如此,这种限制小兔只能用缎带缠绕在身上的点子未免也太过疯狂。而率直地采纳这个点子的小兔问题也不小就是了。
  「这、这。这样、这样一来,草薙也会很开心……斑鸠都这样说了……!所、所以、我就……!」
  缎带深深陷入了看似柔软的胸部之中,哮忍不住看得目不转睛。
  仔细一看,缎带表面附有一排文字。
  Ikaruga Suginami Presents!(杉波斑鸠隆重献礼!)
  (那个混帐东西……!)
  「我果然还是搞错了吗!?脑筋真的有问题吗5:」
  「这不是你的错。嗯,应该啦。总之先穿上衣服吧……」
  「呃,唔唔……总觉得好像害你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了……」
  「呃,那个……并不是啦……应该是说我不晓得目光要往哪摆比较好呢……还是说在各方面都得忍耐也很吃力呢……那个……」
  「……?」
  「总之不管了啦!」
  哮满脸通红地走近小兔,脱掉自己的外套。
  见小兔瞬间吓一大跳,哮先回了一句「我没那个意思喔?」之后,才把脱掉的外套披到她身上。突然被一股暖意包裹住的小兔,顿时「哇」地发出了感觉有点轻飘飘的惊呼声。
  「都已经入冬了……你打扮成这样,会很容易感冒耶……」
  「……谢、谢谢。」
  「瞧你都起鸡皮疙瘩了。真是够了。」
  哮一边将脸撇向旁边,一边隔着外套磨擦小兔的肩头。

  小兔则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竖起手指头,横摆在胸口来回轻戳个不停。
  「那个……所以说……关于那个啊……」
  彷佛难以启齿一般,她含糊不清地动着嘴巴。
  「约、约定……呃……那个……」
  小兔时而扬起视线望向哮,时而再次低头不语,因难为情而导致视线游移不定。
  觉得她这模样实在太过可爱的哮忍不住面露苦笑,同时自然而然地将手摆到小兔头上。接着慢慢地,真的极其缓慢且温柔地轻抚她的头。
  「昨天你表现得很好喔,小兔。」
  光是听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使小兔眯起双眼,热泪逐渐盈眶。
  像这种程度的小事就算要我做多少次都不成问题啊——如此心想的哮始终面带苦笑神情。其实哮自己也觉得小兔的头摸起来很舒服。这样摸下来,与其说是哮主动摸小兔的头,倒不如说是小兔给哮机会摸她头的描述还较为正确一些。
  「……嘻嘻嘻。」
  小兔像是由衷感到安心一般,脸上不自觉地浮现笑容。
  「可以……再多摸一会儿吗?」
  「没问题。」
  「…………嘻嘻。」
  平常总是紧张兮兮,就算摸她的头也会被她气呼呼地怒呛「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而或许仅限今天吧,小兔率直地欢笑、率直地哭泣、率直地说起任性话。能够见识到小兔如此撒娇的模样,可说是相当难得的体验。
  虽然在这之后,因小兔说「是你自己答应人家要摸上一整天的喔」,结果还真的摸了她一整天的头……
  但心想「偶尔过过像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的哮,最后也坦然接受她的要求。


  小兔与礼真的婚约,结果在这之后过没多久便宣告取消了。
  因为天明路礼真自魔女狩猎祭前一天起便行踪成谜。虽说与梅菲斯特的战斗落幕后,异端审问官便立刻赶往现场进行善后处理工作,但在遭到破坏的教会遗址附近却都遍寻不着礼真的踪影。
  最后天明路礼真就被视为失踪人口加以处理。
  只不过虾兵蟹将小队是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获知这道消息。


  ——梅菲斯特费雷斯讨伐完毕后的模拟演习场。
  礼真面带极度憔悴的落魄表情,在仿造街景的掩体之中拚命奔跑。
  「我、我得……我得赶紧……逃……!」
  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脚,任由口水不断沿着嘴角滴落,身体左摇右晃地卖力奔跑。
  「我……还没结束……!我岂能沦为阶下囚……!」
  礼真发挥出超乎想像的执着鞭策着濒临崩溃的心灵,竭尽所能拖命逃亡。只要在异端审问官赶抵现场之前逃出学园,回家向父亲求救的话,应该就能化险为夷才对。虽然可能会被臭骂一顿,但毕竟是一家人,父亲最后想必绝不会撇下自己不管才是。
  礼真相信父亲的慈悲心肠,不断向前伸长手臂。
  然而在黑暗中阻挡他去路的人却不是他父亲。
  礼真本以为是异端审问官,但看起来也不像。
  一身墨绿色装甲……搭配附挂于右手的诡谲巨大枪械。
  造型虽跟魔女猎人化的哮十分类似,可是却不一样。
  来者有别于那位将自己逼入绝境的琉璃色怪物,是一个全新的威胁。
  「你……你是什么人……!是草薙的同伴吗!?拜、拜托你放我一马!要我道歉多少次都行!我这就道歉!」
  礼真没出息地大声哭喊,并对墨绿色魔人下跪求饶。
  魔人却只是露出冰冷眼神,不发一语地瞪视礼真。
  「金钱地位通通都可以给你……我也愿意当你的奴隶……所以请饶我一……」
  「——受死吧。」
  这是一句来得太过唐突,而且太过简短的死刑宣判。
  魔人举起炮口对准礼真,迳自开炮。一阵非比寻常的爆炸声轰然响起,墨绿色魔力自炮口扩散,大范围地横扫位于前方的所有事物。
  完全无暇察觉自己究竟遭受何种对待的礼真,瞬间化作一片血雾。
  「…………」
  魔人一脚踩在礼真被消灭后所形成的血泊上,「咔嚓」一声地扳动吐出烟气的炮管杠杆。
  「目标歼灭完毕。这样就行了吗……理事长。」
  魔人对着空气轻声嘀咕。他的脑海随即响起一阵回应声。
  《干得好,雾谷同学。辛苦你啦,第一项测验过关罗。》
  墨绿色魔人……京夜一听见飒月慰问的话语,忍不住皱起眉头。
  「开什么玩笑。这种小事叫作测验?当草薙与他交战时,你为何不让我介入战局?我都花那么多时间监视天明路及梅菲斯特了……结果你只安排我做善后处理是怎样?」
  《没办法啊。毕竟我也料想不到他们竟会插手干预这起案件啊。铁定是受到学生会的怂恿了吧。亏我还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而告诉她『梅菲斯特并不存在』,星白同学实在很令人伤脑筋呢。这次你就当作发生意外状况,死了这条心吧。》
  「…………」
  《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大开杀戒啦。了解世界真相的你应该晓得吧——接下来,这个世界即将发生何种变化。》
  「…………哼。」
  京夜语带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高举炮管——将呈现巨大霰弹枪造型的武器指向天际。
  这把缠绕一股浓烈骇人瘴气的霰弹枪,表面刻有『The Malleus Maleficarum  V'‘NERO’'』等字样。
  「那就快点开始吧……!不必再理会草薙那群家伙,快点揭开所谓第二次魔女狩猎战争的序幕吧!」
  发出咆哮声的京夜,挟着满腔怒火朝向天际发射霰弹枪。
  墨绿色粒子纷飞四散,照亮了夜空。然而若将这道亮光称作光芒的话,却又显得太过扭曲、骇人……以及充满毁灭气息。
  终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柳実冬贵。
  这回为各位献上的是小队当中最软弱、却又最坚强的女孩·小兔的故事。不知是否令各位感到满意呢?要是各位能够看得开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又说回来,胸部会浮在水面上的传闻是真有其事吗!?
  好啦,由于这回的主题是学园祭,因此本系列作品也首度加入了类似普通学校会有的活动桥段。远比我所想像还要难上好几倍。这全都是因为笔者度过了一段跟羊齿科植物日常生态没什么两样的乏味学生生活。
  剧情将从下一集开始产生重大进展。是以哮为主轴的剧情。理事长的目的为何?世界的真相为何?以及哮为什么会被选为拉碧丝的契约者?哮的妹妹又是何方神圣?要是能够带到这几个疑点就再好不过了。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再来会接连冒出许多令人震惊的情节发展,敬请各位期待。
  至于乳量方面吗……大概就是无胸加普乳吧?普乳?
  ——今后对魔导学园依然会持续提供种类繁多的乳量给各位欣赏。

  另外有个好消息。
  『对魔导学园35试验小队』的漫画版第1集。将于2013年6月8日发售罗!没能画成插图的众多场景都有描绘出来,请各位拭目以待!然后小说版也请各位多多关照唷~!(编注:此处指日本方面的出版时间。)

  接下来该照惯例发表谢辞了。感谢每次总是给您添麻烦的责编Y&S先生。感谢画出精美萝莉巨乳插图的切符老师。感谢在漫画版作品中加入满满动作场面的华尾ス太郎老师。
  最重要的是向所有读者大人们致上最深的感谢。
  那么,由衷期望我们还有机会在下一集碰面。
  柳実冬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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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4

10000
yuanjia 騎士
文中出现多个“神只”,错了,应该是“神祇(qi阳平)”

9 年前 0 回復

andyahoo 公爵
小隊成員都已經攻陷一周目了
接下來的劇情KTKR

9 年前 0 回復

klsxf 王爵
没想到竟然今天看完了。。。之前为啥看不下去呀。。。总之,是走了小兔子线,但是之前描写后妈的苛责,后面就没了,有点。。。静夜难道是之前那个瘸腿好青年?

9 年前 0 回復

CableCore 皇帝
照例這集是第四名后宮的背景故事,
以及男主如何拯救該名后宮,
這下預訂的後宮都算攻略完了(或許會長還有潛力成為候補?)
應該可以開始揭發設定的內幕了,
期待下一集。

9 年前 0 回復

不悔書生 子爵
我好像錯過了什麼,會長沒死?她不是被梅菲斯特射殺了嗎

9 年前 0 回復

kidcs1214 皇帝
蠻期待動畫
會不會是跟農林同公司做的
畢竟插畫師是同一人樣子
品質也挺不錯~~感謝錄入

9 年前 0 回復

werrt490 王爵
第四卷一下看完了,学生会全灭剩会长啊,不知道第5卷几时有看呢

9 年前 0 回復

a35741kenny 王爵
'我们跟第眩小队的摊位内容重叠了……!快点打电话订购生奶油!全部买回来!否则会被对方先下手为强! '


話說那"眩"是啥東西......

9 年前 0 回復

36915926 侯爵
感谢录入 辛苦了
接下去就是正戏了吧 期待期待~~

9 年前 0 回復

twddd 騎士
看了后记,超期待后面剧情啊,后面故事主线值得期待,而且动画貌似4月播出?

9 年前 0 回復

極寒之地 伯爵
真的很喜歡切符的插畫
而且這部小說還可以 但人氣真的很低

9 年前 0 回復

ajaj1234 王爵
從兩個星期就有錄入了,這真是太好了,本來還以為這卷會像之前3卷要等兩三個月,看來錄入的人比較喜歡這部啊。多謝錄入了。

9 年前 0 回復

光翔 公爵
殘酷之前的最後歡樂結束了,接下來都是虐了

9 年前 0 回復

359094840 伯爵
感谢录入,第四卷终于说小兔了

9 年前 0 回復

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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