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pione弑神者！ ⅩⅤ 女神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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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丈月城
插图：シコルスキー
译者：叶廷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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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草薙护堂，他是一位弑神之人。
护堂、艾莉卡、惠那被艾西亚夫人的『回廊』送到了古代高卢，护堂和当地的弑神者·兀汀经历一番激战之后，又得前去阻止同样来自现代的剑之王·多尼。在战斗中，护堂再度碰上了新的不顺从之神，这场命运的邂逅将为弑神者带来史上最大的危机……！！
主要登场人物
草薙护堂
高中一年级
拥有战神·乌鲁斯拉格纳权能的Campione—弑神者—。
艾莉卡·布兰德里
《赤铜黑十字》的魔术师。
自称是护堂的「爱人」。
万里谷佑理
拥有灵视能力的媛巫女。
被称是护堂的「正妻」。
琍琍亚娜·葛兰尼查尔
《青铜黑十字》的魔术师。
自任为护堂的「骑士」。
清秋院惠那
被誉为当代第一的「太刀的媛巫女」。
以护堂的「剑」身分服侍他。
萨尔巴特雷·多尼
义大利最强骑士，号称「剑之王」。
艾西亚夫人
被喻为妖魅洞窟女王的神秘弑神者。
爱丽丝·路易士·欧普·那法尔
贤人议会的前议长，白之巫女姬。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
面具怪人，同时也是洛杉矶的守护圣者。
兀汀
古代高卢的弑神者。
Contents
目 录
第1章 古代高卢的弑神者
第2章 前往亚格皮纳之旅
第3章 高卢之地的女神
第4章 军神亚特斯和救世神刀
第5章 跨越千年时光
第6章 骚乱女王
第7章 意外之战
终章
第1章 古代高卢的弑神者
1
「也就是说，要再次打开艾西亚大姊的回廊不是件容易的事啊，那个人还是这么会给人添麻烦……」
上述的感慨出自圣拉斐尔之口。
这位剑艺被比喻为文艺复兴画圣的女骑士，看着用英文写成的文件。那是刚才英国的格林威治贤人议会本部以『投函』魔术送来的信件。
上面记载着艾西亚夫人恐怖权能的详细报告。
「根据月亮的盈缺状况，我们魔女或妖精博士的术法或许有机会打开回廊……不过需要找齐几十个颇有实力的高手。」
琍琍亚娜回答了圣拉斐尔，一脸忧虑地仰望夜空。
寒冬的夜空几乎没有任何乌云，天上闪耀着皎洁的新月。
现在是草薙护堂、艾莉卡·布兰德里、清秋院惠那、萨尔巴特雷·多尼被『艾西亚夫人的回廊』吞没后，行踪成谜的当天夜晚。
「照这样看来，准备得花上不少的时间……」
日本媛巫女·万里谷佑理美丽的脸庞也蒙上一层哀愁的阴影。
她们目前在义大利托斯卡尼的卡森蒂诺地区，地点是白天和恐爪龙神兽一战的古堡旅馆庭园里面。
听着伙伴的话，琍琍亚娜深有同感，她叹了一口气。
「况且成功的机率应该也不高，我认为这个方法不太值得依靠。」
她们坐在庭园里的木椅上，围着圆木桌讨论。
每个人手上都有贤人议会的资料，琍琍亚娜得知事件的祸首是艾西亚夫人的权能后，立刻联络了格林威治。
「关于艾西亚夫人，我猜议会握有其他尚未公开的情报，所以才试着提出请求……看样子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琍琍亚娜在谈话的过程中，看着资料上的内容。
上面记载的权能如下，通往过去和异界的『妖精境界的回廊（Beyond the Timeless Horizon）』、带来治愈和死亡的『生死之力（Live or Die）』、魅惑的权能『女王的咒缚（Charm and curse）』、以及『伟大圣者的恩宠（Grand Luck）』、『奇幻国度之剑（Jabberwock Slayer）』……
光是贤人议会掌握的就已经有不少可怕的权能了。
「话说回来，那些死脑筋竟然会提供秘藏的研究报告，这些东西是准一等会员以上的老头子才能阅览的文件吧？」
「全赖我和那里的前议长素有交情之便。」
圣拉斐尔深感佩服，琍琍亚娜说明原委后发现了一件事情。
坐在隔壁阅读相同文件的佑理莫名地躁动不安，她时常抬起头左顾右盼，似乎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你怎么了，万里谷佑理？有什么很在意的事吗？」
「啊，不是的，我看过这些资料以后，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琍琍亚娜一开口，佑理才回神答话。
「我总觉得这些文件会导致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理由我也不清楚。」
琍琍亚娜深知这位灵视力异常强大的媛巫女感受到的直觉，是绝对不能等闲视之的，她正襟危坐，思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然后马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因为她听到了两个人物来到庭园的声音。
「保罗啊，你和我再会似乎不怎么开心，如果是我的错觉那就罢了，该不会我猜中了吧？」
「怎么会呢，公主？不会有这种事情的。」
充满阳刚气息的诚恳美声，恭敬地回应语气略有些失落的贵妇人。
「有幸与您相会——您的骑士保罗·布兰德里实感幸福之至，除此之外别无他想，但请公主听在下一言。」
这番话十分华美流利，不愧为艾莉卡的叔叔，只是这位骑士中的骑士接下来用一种颇为尴尬的口吻表示意见。
「在下期待高贵的公主能更加慎重、更有分寸地行动……这应该不是什么有违骑士本分的事情吧？」
「唉呀，保罗，瞧你把我说得跟不分轻重的野丫头一样。」
「那请容在下直言了，公主，这件事您没必要亲自前来处理吧？」
「这才叫荒唐吧！面对这种危险的情况和接二连三的世界危机，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保罗，你要好好记住，漠不关心才是世上最大的邪恶。」
「无谓的好奇心不也是扰乱世间的元凶？」
「……保罗啊，你还是这么死脑筋。」
「爱丽丝公主，这话就当是您赞赏在下了。」
美丽的金发公主以及如同大卫雕像般的雄伟骑士来了。
爱丽丝公主身穿淡灰色的毛皮大衣，外加黑色的紧身裤和深蓝色的长靴，保罗·布兰德里则是穿深灰色的西装，唯独他的外套是拿在左手上，襟口的领带也松开了一点。
一听到来访者的声音，就能体察他们得出身高贵不凡。
琍琍亚娜和佑理早已起身，向他们恭敬一礼。
「二位，好久不见了，听说琍琍亚娜向我们议会打探消息时，我吓了一跳喔，而且居然是打探艾西亚夫人的消息！」
爱丽丝公主的招呼声随和自然，却充满了贵妇优雅的气质。
琍琍亚娜发现自己太大意了，当初联络贤人议会时，就该事先料到她会登场了。
「现在，有三位弑神者回到过去的时代，历史随时有可能会改变……情况非常不乐观。」
爱丽丝公主说话时的神情，简直就是『高贵又聪明的公主，忧心世界存亡的危机』。
话虽如此，爱丽丝公主根本没理由跑来事件的最前线，这种不顾三七二十一跑来露脸的行为，足见这位公主的性情。
「我听过这位公主的传闻，确实是一位有欠庄重的少女。」
圣拉斐尔傻眼地叹气。
她曾经和旧时代的弑神者并肩作战，甚至有和他们敌对的辉煌经历，才有资格这样对爱丽丝公主说话。
看到这位女中豪杰的反应，爱丽丝公主用一个微笑回应。
「我也久仰圣拉斐尔大人的名号了，我的传闻也许是这位骑士告诉你的吧……不过我前来这里是有正当理由喔。」
兼具多重美德和麻烦性格的公主看向琍琍亚娜和佑理。
「据说你们看得到草薙大人所处的时代是吗？」
「是、是的，多少看得到。」
佑理慌张回答公主的质问。
「可是，我们也只能看到回廊另一边的情况……详细的时代和国家我们完全不清楚。」
「我猜测可能是中世以前的时代……」
琍琍亚娜也帮忙补充，当时草薙护堂在一座类似城寨的地方战斗，那里恐怕是中世以前的筑城技术所建造的设施。
「公主，我不惜一切也想去找护堂同学他们。」
佑理神情严肃地向公主倾诉。
「倘若您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开启艾西亚夫人的回廊，还请不吝赐教。拜托了——」
「嗯……过去其实有第三者强行打开那个回廊的案例。」
日本媛巫女低头恳求，爱丽丝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即使穿越回廊跑到过去，不能在指定的时间出现也没意义啊，例如，回廊连接西元一〇〇〇年的伦敦，你们能在那一年的几月出现全靠运气……」
「是这样子吗！？」
「况且，随便进行时空旅行，万一过去的历史数度改变……修正会变得十分麻烦，我认为不要尝试比较好。」
「历史的改变……和修正是吗？」
琍琍亚娜疑惑反问，公主笑着回答她。
「实际上，有一位很了解这方面问题的大人想和你们见面。」
公主突然说的这句话让琍琍亚娜和佑理困惑了起来。
不过公主接下来的话，一扫她们内心的疑问。
「你们去找那位大人，势必会碰到许多麻烦的问题……不过你们恳救出草薙大人他们的话，这也许是最短的一条捷径。」
琍琍亚娜立刻下定决心，她和佑理取得了共识。
很明显，这位稳重的日本媛巫女也果断地下定了启程的决心。
2
西元四一〇年左右，差不多是五世纪初——
草薙护堂目前所处的似乎正是这个年代，地点是西罗马帝国的高卢管区，而且还是在极东地带。
「这已经不是千里迢迢的程度了……」
看着眼前雄浑的大河，护堂有感而发。
护堂站立在莱茵河岸边，越过两百公尺的河面往对岸前进，便是东方的蛮荒之地日耳曼尼亚，那里是剽悍的骑马民族·匈族的势力范围。
对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原，远方还能看到苍郁的茂密森林。
「二十一世纪，这一带接近德国和法国的边境……」
护堂他们居住的都市，是奥古斯塔·劳里卡市。
艾莉卡·布兰德里说过，那个地方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瑞士境内，一个名为巴赛尔的都市近郊。顺着往北流动的莱茵河前进，就是德国和法国中央的有名都市史特拉斯堡，再往北前进则是科隆——护堂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
那些都是现代欧洲的都市名称。
在五世纪的高卢，史特拉斯堡叫阿根图特拉、科隆叫亚格皮纳，全都是一些会害人咬到舌头的罗马式名称。
而今，『那个男人』就在亚格皮纳……
「你在这里啊，护堂！」
「我们找你好久了，王！」
两位伙伴从城寨的方向过来。
是艾莉卡和清秋院惠那，她们都骑着马匹，身穿这个时代的衣服。
她们的上半身穿着一种名为『Tunica』的衣服，那是一种类似T恤的朴素上衣，下半身套上紧身的长裤，腰部还围了一条像短裙的布匹，彰显出女性化的风情。
「唷。」
护堂招起一只手向艾莉卡和惠那打招呼。
距离奥古斯塔·劳里卡市区两公里的位置，有一座罗马军团的城寨。
护堂目前待在两者的中间点，他的移动方式和两位女子相同，在一旁的河岸吃草的马匹就是他的代步手段，在古代高卢居住的这段时间，他也学会独自骑马四处闲晃了。
「发生什么事了？兀汀那家伙又来了吗？」
四天前，护堂和匈族的弑神者展开了一场死斗。
激战过后二人握手言和，护堂等人也在决战后得知率领法兰克族的战士萨尔巴特雷·多尼占领了亚格皮纳……
「还是又有关于多尼的新情报了？」
「嗯……和这件事也有关系。」
「艾西亚夫人说，她必需解决那件事情。」
惠那的语气像是在发牢骚，艾莉卡无奈地耸耸肩。
看着二人的马匹走近，护堂叹了一口气。
艾西亚夫人似乎有心解决问题，护堂也不愿糟蹋她的美意，无奈他只能想到各种惨澹的未来。
「看来我得关心一下，艾西亚夫人究竟想做什么……她还在城寨里吗？」
「不，她在一个小时前回去了。」
「军团的大叔用马车送她回家了。」
护堂点点头，跨步走向爱马。
比起现代的纯血种马，古代的马匹体格较为娇小，护堂扶住马匹的脖子，动作俐落地翻身上马。
一开始不习惯的上马动作，护堂也越来越熟练了。
「那么，我先去教会露个脸吧。」
如果在二十一世纪，他们只要拿出手机打个电话就行了。
不过，古代的高卢没办法做这种事，护堂策马前进，决定前往艾西亚夫人居住的市内教会。
艾莉卡和惠那也骑着马走在后头，时速顶多七、八公里左右。
马匹的耐力再好，不断用快马加鞭的方式骑乘也很容易累垮，实际上，骑自行车还远比骑马方便迅速。
就算这样，古代世界也有不少文明的恩惠。
例如护堂他们的马匹行走的路面，即是文明利器的代表，那是一条经过妥善整备的砂石官道。
罗马帝国境内铺设了如同血管一般四通八达的道路网。
奥古斯塔·劳里卡是典型的帝国殖民都市，市内有完善的上下水道、公众浴场、圆形竞技场等设施，耸立数千家民房的市容也相当壮观，以一个『未开化之地』来说也发展得太过繁荣了。
护堂等人驾马走在市内的大道上。
「……嗯？」
护堂感受到许多人的视线，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他在马背上环顾四周，大道上挤满了劳里卡的市民。
当然和二十一世纪的都心相比，这样顶多是商店街的人潮罢了，然而这里还是有将近一百位群众。
他们无一例外地注视草薙护堂。
那些眼神不是好奇心，而是『敬畏与恐惧』之意。
「…………」
护堂骑着马，内心充满疑问。
这条大道和现代的车道不同，是一个马匹、马车、牛只、人类缓慢共行的空间，所有人默默停下脚步，以敬畏的眼神看着草薙护堂，静待这位二十一世纪的日本人通过。
没有任何人敢挡在他们前面。
护堂带着艾莉卡和惠那，悠然地穿过人群。
「……他们是怎么了啊？」
「王和兀汀进行了那样的激战，也难怪他们会有这种反应。」
「他们非常清楚，这座城镇有一位和魔王兀汀实力相当的战士，总有一天那位战士将成为所有人的支配者。」
「支配者！？」
惠那和艾莉卡跟在后方解释，护堂听了非常讶异。
「我完全没有这种念头喔！」
「这个时代的罗马帝国，最有力的军事强人会把持权力篡夺国家。当然也有例外，不过那样的人多半被猜忌心重的皇帝赐死。」
「很符合乱世的写照。」
艾莉卡无奈地说明，惠那也点点头。
听完沉重的历史解说，护堂的表情变得很忧愁。不可讳言的是，多亏这个麻烦的风评，他们骑马前进的路程很顺畅，身为日本人的护堂和惠那很像东洋人种的匈族，在白人当道的劳里卡市特别显眼。
没一会功夫，他们来到了基督教的教会前。
基督教被打压为异教的『严冬时期』已过，如今基督教是罗马帝国的国教，连高卢这种属地的殖民都市也有基督教的教会。
三人将马匹拴在教会外，进入了礼拜堂当中。
「唉呀，草薙先生，还有艾莉卡小姐和惠那小姐，欢迎你们。」
一位笑盈盈的美少女迎接他们。
她有一身细致的褐色肌肤和艳丽的黑色秀发，身上穿着这个时代的白色连身裙，肩上还披了一块缠住腰际的白色布匹。
这位看似十七岁的女子，正是艾西亚夫人。
她就是出生于十九世纪的女弑神者。
「我要是知道你们会来，就会先准备午餐招待你们了。」
「请不用客气，对了，艾西亚夫人。」
护堂想起现在是午餐时间，他提了一个问题。
他的义姊罗濠教主不但是旧世代的弑神者，而且也是位料理高手。他很好奇，难不成艾西亚夫人也有同样的特技吗？
「你喜欢做料理吗？」
「呵呵，一般的料理难不倒我喔，只是偶尔会不小心烧焦，或是没把蔬菜切好，不过大致上都还能入口，烹饪大量料理我还颇有自信，改天有机会请你们吃吧♪」
「……原来如此。」
换言之，艾西亚夫人的厨艺『拙劣』。说穿了，只要准备多一点食材，任何人都能烹饪出大量的料理，当然护堂只有慎重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艾西亚夫人有许多可以吐槽的地方，对于这点他也习以为常了。
「对了，艾西亚夫人，军团的大叔告诉我一件事情。」
敢用这种亲密的语气和艾西亚夫人说话的，自然是惠那了，惠那与性格随和的艾西亚夫人似乎很合得来，她几乎是以朋友的态度在对待艾西亚夫人。
「听说，你要去见攻陷北方都市的王是吗？大叔们还说——你认为自己有义务去处理这件事情？」
这些传闻是惠那从驻守此地的罗马士兵那里听来的。
他们兴奋地告诉惠那这则传闻，神情和言谈间透露出对艾西亚夫人的赞美与崇拜，受到魅惑的权能影响，他们全部成为了艾西亚夫人的俘虏。
「啊，是的，我确实说过没错。」
「夫人，容我斗胆一言……我想这是很困难的事情。」
艾西亚夫人很干脆地承认后，艾莉卡语气恭敬地提出谏言。
即便对方是个好人，艾莉卡也要谨守对待弑神魔王的分寸，至于她对待护堂倒是太过奔放了一点……
「萨尔巴特雷卿，是一位只为了剑技和战斗而生的强者，而他现在还成了率领法兰克族的『君王』。」
萨尔巴特雷·多尼攻破了亚格皮纳。
这是护堂他们四天前接获的坏消息。多尼在古代的高卢之地，成为了剽悍的法兰克部族的大族长。另外，那个家伙不晓得在想什么，竟然还夺下了罗马帝国的殖民都市。
现在，归顺多尼的法兰克族纷纷前往亚格皮纳集结。
「这点我已经有觉悟了，总要有人来处理这件事情才行啊。」
艾西亚夫人毅然地回答艾莉卡的建议。
她正襟危坐、握紧拳头，继续朗声宣言。
「我和他一样，都是未来的弑神者，我不能坐视多尼先生扰乱这个时代的恶行！」
「「「………………」」」
这时候，艾莉卡和惠那用一种很无言的眼神望着艾西亚夫人。
她们大概也和护堂抱持相同的感想，看着义愤填膺的艾西亚夫人，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人总是喜欢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护堂忍不住开口。
「说到扰乱过去，艾西亚夫人也是一丘之貉吧？」
「呃，这个……我自己也知道，这种见解是成立的……」
夫人突然变得很心虚，护堂大吃一惊。
「你有自觉是吗！？」
「这个……怎么可能没有……可是重点就在这里。」
「怎么说？」
「你想想看，我很习惯回到过去旅行了。有时候我的确差点改变了历史，但是始终没有出什么问题啊。除了帮助别人以外，我一直尽量不干涉历史的！」
「有例外就已经不行了吧……」
「才没有这回事，这个世界比草薙先生想像的更加温柔喔，而且重视爱与和平的少女情怀永远是最强大的武器♪」
艾西亚夫人自圆其说的藉口换来护堂冷淡的回应。
「是这样子吗？」
「是的，我有过多次类似的经验。」
「换句话说，你有很多改变历史的实绩就对了……」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先不说这个了，我和草薙先生这种异类来到过去，再加上多尼先生为所欲为，我想这种现状非常不妙喔。」
掌握了艾西亚夫人的思考方式后，护堂理解了她的弦外之音。
艾西亚夫人向他们解释过历史的修正力，只是也许她暗中知道修正力的力量有限，所以才会趁修正力尚未超出极限前，打算亲自阻止多尼失控的举止——
照此推算，一切都说得通了。护堂寻问艾西亚夫人。
「不过，你要如何阻止多尼那个笨蛋呢？」
「当然是真心诚意地劝阻他啊，请交给我吧，呵呵。」
「………」护堂无言地看着艾西亚夫人温柔的微笑。
眼前的笑容想必是深信人性本善的表情，莫名充满干劲的夫人说不定真的能凭她超常的人德化腐朽为神奇。
无奈的是，这次的对手是个超级的笨蛋。
本来护堂应该亲自前往当地，然后拎着那个大笨蛋的脖子，痛骂他『耍蠢也给我适可而止啊，你这个笨蛋！』
可是，他有一个无法马上启程的理由。
「总之，你能否先等一阵子？我想去找兀汀，谈妥关于这个城镇的事情。」
四天前的决斗结束后，兀汀回到了他的森林里。
关于这座奥古斯塔·劳里卡的争执，也被暂时搁置了下来，对方很有可能趁护堂不在的时候前来偷袭——
上次他们没有讲明是要谈和或再战。
护堂想先办妥这件事，再动身寻找多尼。
「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们再一起去多尼所在的地方吧。」
「好吧，草薙先生都这么说了……」
艾西亚夫人姑且答应了。
「不过，我们也可以个别行动啊……例如我去找多尼先生，草薙先生去找兀汀……」
随后，她又说了一个危险的建议。护堂向伙伴偷偷使了一个眼色，内心有数的艾莉卡和惠那也悄悄点头。
他们担心艾西亚夫人脱序的行为。
护堂决意盯紧艾西亚夫人，艾莉卡和惠那也有同样的心情，相反的，当事人完全没有发现这件事，还临时改变了一个话题。
「啊，对了对了。说到多尼先生，我想起一个有趣的传闻喔。」
「那个笨蛋的传闻？」
「是的，有一个预言是——手持闪耀之剑的勇者即将现世，打倒北方的魔王萨尔巴特雷喔。」
预言，这个意外的字眼令护堂非常讶异。
艾西亚夫人露出俏皮的笑容，又补充了一些事情。
「这个传闻，最近几天在街上很流行，不晓得是谁传出来的，反正一下子就传得人尽皆知了，你没有听说过吗？」
「没有。」
「那也没办法，自从四天前的决战以来，我们一直待在城寨里面，忙着进行战后处理的工作。不过这确实是有趣的传闻。」
护堂回应夫人后，一旁的艾莉卡微微一笑。
「大家应该只听过有一个神秘的战士率领法兰克族，没想到传闻内容竟然会精准说出萨尔巴特雷卿是魔王，传闻还真不能小觑。」
「啊，对了，惠那也打听到了其他的传闻喔。」
惠那在镇上被敬为『危险的匈族女战士』，多亏她随和豪爽的性情，才得以和罗马军团的士兵亲密交流。
她的情报大概是从军团听来的吧，护堂继续问。
「是什么情报啊？」
「例如，黏在艾西亚夫人身旁的坏虫草薙护堂，最好遭受天谴赶快死一死，还有人说草薙护堂该死、去死什么的，对了，大家还说王是『哥哥』唷。」
「……呃，这些果然是军团士兵说的吧？」
「嗯，很多人羡慕王和艾西亚夫人的关系良好喔。」
惠那苦笑回答护堂的疑问。
这也无可厚非，受到魅惑权能的影响，军团士兵几乎把艾西亚夫人当偶像崇拜，不过护堂有一件事无法理解。
「我不懂，最后一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说我是哥哥？」
「啊，应该是我之前说的事情传开了。」
护堂寻问惠那，艾西亚夫人代为回答。
「大家问我和草薙先生是什么关系，我回答『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
「……呃，你搬出这种少女偶像用来否认绯闻的藉口，我也不想计较了。」
孤陋寡闻的护堂没有听过有人用这种藉口可以撇清绯闻的。
明明有更好的藉口能用不是吗？护堂无奈叹了一口气，他另外点出一个问题。
「我怎么可能比艾西亚夫人年长，这太不合理啦——」
「才没有这种事！我如果什么都不说，大家会以为我才十多岁唷，我的肌肤也很水嫩紧致啊！」
「我说的不是外观，而是内在和真实年龄的问题啦。」
「何、何况，你之前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战吗！这不正是为人兄长的心意吗！」
「呃，那是形式上刚好如此……」
两位新旧弑神者，在初期的基督教教会互相争论。这种和平的景象，和弑神魔王的头衔相差甚远。
可是护堂有股预感，这样的和平不会持续太久。
3
奥古斯塔·劳里卡（现代的瑞士北部）到亚格皮纳（德国中西部）的路程，罗马军团的步兵队要花上二十天才走得完。
平均一天要走上六小时才扎营休息。
据说，这已经是武装步兵队最快的行军速度了。
「不过，坐车——我说的是汽车不是马车，顶多半天就到了。」
「换算起来约四、五百公里的路程是吗？」
艾莉卡和护堂在马上闲谈。
他们行进的道路紧邻着一条大河，正是莱茵河。
奥古斯塔·劳里卡和亚格皮纳，都是沿莱茵河畔建造的罗马殖民都市，顺着下游方向行进自然就能抵达了。
不过护堂和艾莉卡却是策马前往上游。
昨天在教会拜别艾西亚夫人后，他们随即踏上了旅程。半路在外野营一夜，今天早上再度起程，现在大概是上午时分。
「我也越来越习惯这种旅行了……」
「是吗？找个城镇和乡村要走老半天，有点无聊啊。」
「你之前说过『要旅行的话，最好去得花上一天路程的离岛别墅』不是吗？」
「因为那种地方感觉会发生杀人事件，很刺激啊。」
附带一提，艾莉卡和惠那不骑马，也有本事用超常的速度奔走。
听说那是一种融合魔术和武艺的疾走术，无奈那种技术消耗体力剧烈，不适合应用在耗时多日的旅程上，古代高卢多半是依靠骑马旅行的。
总之，二人一同策马走在大道上。
他们走的是沿着莱茵河铺设的道路，基本上四周都是开阔的平原，地形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顶多偶尔会看到一些森林。
艾莉卡和护堂骑着古代的小型马慢慢行进。
来到古代高卢也将近半个月了。在这段日子里，护堂经常利用机会骑马，也算多少学会了基本的骑术。
（当然，一口气冲上斜坡之类的高等技术，他是办不到的。）
护堂纯粹是『习惯』骑马，并非拥有骑马的才能。
幸好他也确实有坚韧的体力和肉体，可以让他勤加练习，一般的初学者常碰到的下盘疼痛或跨下破皮，几乎都和他无缘。
「我们要快点解决这边的事情，回到清秋院的身旁，多尼那个笨蛋的问题也不能再拖……」
护堂挂念的惠那负责监视『需要注意的麻烦人物』。
「护堂啊，利用这个机会偷跑——不是一个淑女该有的想法对吧？可是，你不认为男女之间，偶尔需要一起堕落的觉悟吗？」
「我绝对不会这样想，请你乖乖旅行吧……」
走着走着，他们看到了熟悉的森林。
这是他们第三次造访兀汀的森林了，这座森林也是群龙的住所。
进入森林后，艾莉卡使出『占卜前进方位』的魔术，二人朝怀表指示的方向前进，途中多次碰到敏捷的恐爪龙——用双足步行的肉食恐龙型神兽。
没多久，他们到了河边的罗马军团驻地，现在那里成了兀汀的城寨。
「嗨，兄弟，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兀汀的眼线已经报告护堂他们前来的消息了。
匈族的弑神者爽朗一笑，在城寨入口等待他们前来。
「总之我先召开宴会替你洗尘，好好休息吧。」
「我今天是来找你谈事情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直接进入主题吧。」
护堂对这位和自己有几分神似的弑神者说明。
兀汀莞尔一笑，转身走向前罗马军的司令部，护堂和艾莉卡骑马跟在他的身后。
十几分钟后，护堂和兀汀来到司令部的大厅中对谈。
护堂有艾莉卡随侍在侧，兀汀则有露丝卡和克露提特两位妻子相伴。
「我今天的目的……」
「先等一下，草薙护堂。我想说一件事。」
护堂正要说明来意，露丝卡从旁插嘴。她和兀汀同为东洋系的匈族人，是一位留着齐肩黑发的美女。
「最近……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样啊。」
露丝卡说话有些语焉不详，好像很懒得讲话。
护堂回答后，稍微集中心神聆听。露丝卡是这个时代的魔女，拥有优秀的灵视能力，护堂猜想她不是要闲话家常。
很遗憾的，护堂的预感应验了。
「我猜……不，你们肯定是原因没错，草薙护堂、那个穿白衣的女人，以及萨尔巴特雷什么的——你们这些来自远方的弑神者。」
「有这些家伙在不好吗？」
兀汀好奇地打了个插，露丝卡点点头。
「很不好，正确来说……数量太多，而且太快了。」
护堂和艾莉卡对看了一眼。
露丝卡说的数量太多，这还可以理解。包含在座的兀汀，这片土地上就有四位弑神者。数量的确太多了，问题是——
「露丝卡，你说的太快是什么意思？」
提问的是身材修长的女战士克露提特，她也是古代的卢文字魔术师。
克露提特在室内没有戴着平时的羽毛头盔，众人得以欣赏那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
「抱歉，我也不太会说明……只是我感觉到这么多弑神者聚集，应该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才对。」
优秀灵视能力者的『感觉』是无法轻视的。
护堂和他的伙伴都很清楚这一点，他不经意望向身旁的义大利少女，艾莉卡也在思考露丝卡说的话。
「弑神者太多……这种情况早了几十年……」
「总觉得，事情照这样发展下去非常不妙，似乎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
艾莉卡喃喃自语，最后露丝卡以不吉利的预言做出总结。
护堂心想，果然得尽快解决多尼的事情，所有人一起回到现代。他向露丝卡低头致谢。
「谢谢你，露丝卡小姐，你说的话很有参考价值。」
「不用道谢，因为这个灾难可能也会降临到我们身上。」
「我们也会受害啊？」
听了妻子的说法，兀汀愉快地笑了。
「那么，我和兄弟联手抗敌不就得了。我们如果组成同盟，肯定是一支无敌劲旅啊。」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兀汀依旧不放弃招揽草薙护堂。
之前兀汀要护堂成为代理王者，护堂想起了这件事，正想说『不要擅自决定同盟事宜』来表明立场。
一旁的艾莉卡也抬起头，不再多做思考。
护堂看出她要履行来这里的目的，因此闭上了嘴巴。
「兀汀王，您要是想积极实现双方同盟，愿不愿意和草薙护堂缔结新的关系呢？」
「喔？」
艾莉卡机智的话锋引起了兀汀的兴趣。
「什么是新的关系啊？」
「上次您提出的要求，是逼迫草薙护堂加入您的麾下，不过先前一战未果，显见二位弑神者不相伯仲，故我提议缔结对等同盟，共治高卢地区——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愧是艾莉卡，这番话非常流畅机敏。
护堂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在处理多尼的问题前和兀汀定下停战协议，确保奥古斯塔·劳里卡周边的安全。
护堂带艾莉卡同行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要她负责交涉。
另一方面，听完艾莉卡的提议，兀汀豪迈地笑了。
「原来如此，北方有煽动法兰克族的萨尔巴特雷，另外还有露丝卡说的未知危机，就算兄弟不愿代我为王，双方缔结盟约也是有利无害。」
「正是如此。」
「不过同盟也是要有保障的。」
兀汀说的没错，口头约定太没有保障了。
护堂他们担心的是，一旦起程前往亚格皮纳后，盟友兀汀可能攻占奥古斯塔·劳里卡。
这点艾莉卡也想到了。
『我或惠那小姐作为人质留在兀汀身旁，反之露丝卡或克露提也比照办理——也许条件会照这样发展。』
艾莉卡甚至推算出这个结论。
点出相同问题的兀汀，转头看了护堂一眼。
「对了，兄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有女儿吗？」
「我、我怎么可能有女儿啊！」
护堂急忙否认后，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古代世界的人十六岁结婚生子很正常，奇怪的是为何兀汀要这么问呢？
匈族弑神者也不介意护堂的疑虑，迳自悠扬地说道。
「那么，你有姊妹吗？」
「我有一个妹妹，那又怎样了？」
「喂，你也太迟钝了，兄弟，当然是要娶她为妻啊。」
「娶她为妻！？」
护堂大吃一惊，他马上发现兀汀指的是政治婚姻，这位说要娶十四岁的静花为妻的男子，痛快地哈哈大笑。
「你的妹妹要是长相秀丽、个性倔强那自然再好不过，我就喜欢这种的，不过真正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同盟，所以这方面我就不多计较了——」
这时有人咳了一声，打断了兀汀的谈话。
发声的人是站在兀汀身后的克露提特，平时她都是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现在那张聪慧的俏脸上难得露出了花枝招展的笑容。
不过她的眼神丝毫没有笑意，兀汀的金发妻子温言说道。
「兀汀大人说笑了，同盟一事就由我这位妻子代为定夺，草薙大人、艾莉卡大人，这边请。」
「嗯，兀汀先和我聊聊吧。」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这可是僭越的行为——喔……」
克露提特直接走向大厅的出入口，露丝卡也冷淡回应奔放的丈夫，她们口中的问题人物也表
达了不满的抗议。
可是露丝卡走到大厅内侧，拿起了靠在墙上的长枪。
兀汀一看到长枪当场乖乖闭嘴，克露提特又说。
「来，草薙大人，外面请。」
「啊，是……」
接下来，他们夫妻之间不晓得会有什么对话和互动。
护堂真的非常好奇，不过他还是老实遵从了古代金发美女的指示。
他和艾莉卡赶紧走出大厅，来到外面的中庭，克露提特带他们走在圆柱林立的走道上，顺便对他们说。
「请不必担心，草薙大人对我们有恩，同盟一事我们自当接受，毕竟日后我们还要多多借助您的力量，来教训我们的丈夫……」
「这、这样啊。」
「我和露丝卡，很珍惜和草薙大人的缘分。」
「克露提特，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日后如果需要草薙护堂的力量，尽管说不用客气。」
艾莉卡以贵妇的口吻回答前方的克露提特。
「你可以联络我或惠那小姐，我们会竭尽所能提供帮助。」
「感谢你，艾莉卡大人。那么，当你需要兀汀大人的力量，也欢迎你来找我们。大家同病相怜，我愿意提供最大的协助。」
「谢谢，呵呵，今后我们也好好相处吧。」
「那当然，认识你们可是意想不到的幸运。」
「…………」
同盟的保障问题，就在女人同仇敌忾的意识下解决了。
依兀汀的脾气，谅他也不敢无视妻子的愤怒，进攻『草薙护堂的都城』。
不过，护堂的心情很复杂。
兀汀好女色的程度已经到达病入膏盲的地步，护堂很想主张自己和他不一样。但这话一说出口，那些女性肯定会围剿自己，所以护堂选择保持沉默。
「事情比预期的更快解决，太好了。」
「是啊……」
护堂和艾莉卡再次骑上马背，离开兀汀的城寨和恐爪龙徘徊的森林。
接下来，他们打算循原路踏上归途。
现在天色还早，也才快中午而已，护堂想在入夜前稍微策马赶路，赶快回到奥古斯塔·劳里卡，他得监视艾西亚夫人的一举一动，前往北方寻找多尼。
正要提议赶路的护堂，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艾莉卡骑在栗色的马匹上，忧虑地在想事情。
「你怎么了？」
「刚才露丝卡小姐不是说了，可能会有不该发生的事情。」
「你在烦恼那件事啊，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
「按常理思考，可能是指不该有的历史变化……感觉是这样吧。」
艾莉卡缓慢地骑马前进，她对护堂说明。
「假设这个时代的弑神者太多，那么太快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原本的历史是，要再过数十年才会诞生另外三位弑神者吗……」
「你是说，这个时代——古代高卢另有三位弑神者？」
「没错。」
护堂不认同艾莉卡的突发奇想。
「不太可能吧。」
「护堂，我以前告诉过你吧？弑神者有时会集中诞生在某个年代，好比红酒会有某几年的产质特别好一样。」
那是护堂在萨丁岛和乌鲁斯拉格纳对决前，艾莉卡告诉他的知识。
护堂想起了这件事，艾莉卡又说道。
「我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可是有七位弑神魔王喔？」
「听你这么说，还真的有些道理……对了，兀汀那家伙之前也说——他遇过其他的弑神者。」
「这表示当代已经有好几名弑神者，只是我们不知道正确数量。」
护堂同意了这个说法，内心却又有了新的疑问。
「不过，弑神者太多会引发什么灾害啊？」
「这就难说了，一个世界光是有五、六个弑神者，就已经够麻烦了。」
就在他们闲聊的话题变得略嫌沉重时。
护堂猛然一惊，他收纳天丛云剑的右臂似乎变重了，须佐之男过去的爱刀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
「怎么了吗？」
『巫女传来报告……』
护堂提问，右臂中传来倦怠的声音。
天丛云剑是拥有意志的神刀，对战斗以外的事几乎漠不关心。少数的例外之一是『太刀媛巫女』清秋院惠那。
以前她是天丛云剑的持有者，如今也受到天丛云剑的庇荫。
多亏这层关系，惠那可以代替护堂使用天丛云剑，或是隔空和神刀的意志沟通——
「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巫女要我转达……监视的对象逃跑了……』
神刀有气无力的报告让护堂错愕不已。
这就是护堂要惠那留在奥古斯塔·劳里卡的第二个理由，他和惠那相隔异地，也能利用天丛云剑取得联系。
可是没想到监视的对象——艾西亚夫人竟然逃跑了。
清秋院惠那的直觉敏锐，身法也非常灵活。在山中追猎逃跑的野兽，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艾西亚夫人是怎么甩开惠那的？
护堂纳闷不解，艾莉卡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我们太小看夫人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艾西亚夫人留下草薙护堂，前往萨尔巴特雷·多尼和法兰克族盘据的北方。
这场古今弑神者在莱茵河流域展开的狂宴。
终于逐渐进入了高潮。
第2章 前往亚格皮纳之旅
1
艾西亚夫人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弑神者。
今天，她同样穿着白色大衣和类似连身洋装的短衣，这些都是她来到古代高卢后爱用的衣服。
春天的阳光温暖舒适，天上万里无云，艾西亚的心情也非常好。
而且水面上幸运地吹起了顺风。
艾西亚搭乘的商船，顺着这道风势前往莱茵河下游——亦即高卢属州的北方。那是一艘平底的木造船，船上载运着小麦粉。
在现代人眼里，那艘船大约是帆船的两倍大小。
『这艘船的成员好亲切，真是帮了大忙♪』
共乘的船主和小麦商人对艾西亚很好。四天前，艾西亚在奥古斯塔·劳里卡的船坞要求搭便船，对方欣然答应她的要求。
白天，艾西亚随着风势顺游而下。
夜晚，她就在船舶靠岸的城镇住宿，或是在船上盖毛毯睡觉。
到了河上之旅的第四天，艾西亚在中午过后抵达罗马殖民市莫根提亚肯（现代的德国美因茨）。
据说商船在这里卸下货物后，要回到上游的劳里卡市。
这个地方离目的地亚格皮纳还很遥远，艾西亚必需再往北方前进才行。
艾西亚笑着向商船成员道别，离开了搭乘的船只。
大家也和颜悦色地温和辞别艾西亚，众人的温情令艾西亚甚为感动。
（严格来说，拥有『魅惑权能』的艾西亚，每当她露出笑容或拜托别人事情时，权能就会擅自发动一点，所以那些人的亲切也不纯粹是善意，不过她也不打算否定别人的好意，当个愤世嫉俗的人，人与人之间要互相帮助才有办法活下去。）
下船的艾西亚决定先填饱肚子。
艾西亚有两大特技，一是在任何地方都能熟睡、二是吃任何东西都觉得美味，全靠这两大特技，她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过得轻松愉快。
这次艾西亚选在附近的便宜食堂吃饭。她吃着微硬的面包和加了胡椒盐的蔬菜汤，尽情品尝这点小小的幸福。
「再来要找到下一艘便船♪」
离开食堂，艾西亚回到了船坞。
利用莱茵河的航运事业自古以来相当兴盛，像莫根提亚肯这样的都市，永远不怕找不到船。
「要拜托谁才好呢……？」
艾西亚环顾船坞嘀咕，她不是在找看似亲切的船员，事实正好相反。反正找谁都没差别，她很犹豫该如何挑选。
事实上，几乎没有人会拒绝艾西亚的请求——
「对了，不晓得惠那小姐怎么样了？」
也许是来到船坞的关系，艾西亚想起了刚出发时的事情。
她在奥古斯塔·劳里卡，也同样到船坞随便物色船只，草薙护堂个性亲切，就是嘴巴太唠叨了，她想趁草薙护堂不在时先离开。
那时候，艾西亚被惠那跟踪了。
搭上船只的艾西亚刚离开劳里卡市，后方的船只立刻降下了布帆，原来那艘船倒楣地破了一个洞，船员们忙着防止船只进水。
艾西亚看到惠那在那艘船上错愕的模样。
「草薙先生还派人监视，不想让我踏上旅程。他真的这么担心我吗？我想他有点保护过头了……」
上次，兀汀来到劳里卡市逞凶。
草薙护堂赌命一战，守护了艾西亚的安全。艾西亚敬佩他的善心和勇气，认为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年。
不过他派人跟踪自己，这种做法要说是亲切，未免也太过火了。
大家同为弑神者，魅惑的权能对他是没用的，他保护艾西亚所展现的侠义与牺牲全是出自心甘情愿的。
一想到这里，艾西亚恍然大悟。
「难道那个人——他爱上我了吗！？」
艾西亚在船坞跺步，独自陷入了沉思。
如受雷击的震撼刺激艾西亚的心，害她身体一阵脱力瘫软，她伸手扶住河边的栏杆，才不至瘫坐在地。
「他说保护我是情势所迫，该不会是掩饰害羞的藉口？或者，他没办法坦率面对自己的心意……？我想，大概不出这两个理由吧……」
艾西亚仿佛看到了真实的光芒，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可是，草薙先生是个脚踏两条船的花心大萝卜。口头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和兀汀一样是无可救药的负心汉……说穿了，他也是个很糟糕的败类……」
艾西亚被自己捏造的真相吓到，还神智迷糊地喃喃自语。
「不过，他确实赌上性命为我战斗啊……而且他平常看起来一脸正经，背地里却和多名女性闹出绯闻，这也很有魅力，应该说有种坏男人的致命吸引力吧——啊，不行不行不行。」
各种复杂的思绪在艾西亚的脑袋里翻腾。
否定和肯定互相冲击犹如光明与黑暗的争战一样，最后爆出了激烈的火花。
「不行喔，艾西亚，不可以被一时的意乱情迷影响，一旦接受了那个人，最后以泪洗面的一定是我。何况，我的年纪又比他大……当然我的外貌很年轻，要当他的妹妹都还说得过去……」
「呃，艾西亚夫人？」
「啊，糟糕，我满脑子都是草薙先生，竟然还看到他的幻影了……我要冷静下来才行……」
「呃，我本人就在你眼前啦——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是，我听得到——呀啊啊啊！？」
艾西亚吓得倒退一步。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疑惑的草薙护堂，以及艾莉卡·布兰德里和清秋院惠那。
「草、草薙先生，你、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只听到最后一小部分，我们刚看到你在河边喃喃自语，就跑来找你了……你在说什么呢？」
「请别在意！自言自语罢了，不可以打探少女的隐私喔！」
艾西亚扯开嗓子大喊，试图掩饰内心的悸动。
「话、话说回来，草薙先生是如何追上我的呢？」
「和艾西亚夫人一样，搭船来的啊。」
护堂在顺莱茵河而下的船上，回答艾西亚夫人的问题。
这是一艘刚出发的小型帆船，大小跟外观与帆游艇差不多。河面上吹着顺风，船只行进得很顺利。
速度大约在二十海里，和遵守速限的汽车速度相近。
不过，对习惯徒步和马车的人来说，搭乘起来感觉很快，船上的成员有护堂、艾西亚夫人、艾莉卡、惠那。
「我是在兀汀的森林附近，听说艾西亚夫人失踪的，所以我马上折回兀汀的居所，向他借了一条船。」
「之后我们用了各种方法追上夫人。」
护堂解释完后，艾莉卡也拘谨地报告。
上一次，护堂他们向露丝卡和克露提特借船顺游而下。
这次他们用的也是相同的办法，护堂等人在出发前拜托克露提特，请她像上次一样施展水之加护，增加船只航行的速度。
有了魔术加护，护堂和艾莉卡同时发挥他们优秀的夜视能力。
二人在晚上轮流照看船只行进，再到劳里卡市接惠那上船，追赶先行的艾西亚夫人，细心的艾莉卡事先留下一根艾西亚夫人的头发以备不时之需。她用夫人的头发施展寻人的魔术，逐一确认双方的差距。
「那就没办法了……」
艾西亚夫人无奈地叹气。
「我本来是想丢下唠叨的草薙先生，先去找多尼先生谈谈的，看来只好放弃了。我们四个人一起努力吧！」
「就这么办吧，还有我没有在唠叨喔。」
护堂保持语气平淡，避免被对方爱起哄的性情影响。
「我说的几乎都是常识啊。」
「草薙先生又在唠叨了……我很清楚喔，草薙先生，其实你很在意我……对吧？」
「那当然啊，除了多尼那个笨蛋以外，你是最需要注意的人。」
护堂对一位比自己大上百岁的女性，说了不该说的话。
艾西亚夫人的言行和性格都很率性，和同为弑神者的义姊·罗翠莲完全不同。也正因为如此，护堂才会不小心说错话。
相反的，艾西亚夫人莫名地说出「我就知道……」这句话，并且害羞地低下头。
她仰望护堂，不停偷瞄护堂的表情。
「不过，艾西亚夫人，惠那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惠那好奇地寻问态度诡异的夫人。
「当初，惠那正好搭上启程的船只，想要追赶艾西亚夫人。结果船底开了一个洞，没办法继续航行。」
「啊，果然……」
「惠那搭的第二艘船一启程就触礁了，第三艘船的船夫老爹大喊肚子痛，连船都开不出去。这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护堂透过天丛云剑得知了惠那的报告。
他们在奥古斯塔·劳里卡的岸边接到媛巫女后，立刻打听了事情的始末，惠那受到一连串无解的难题影响，导致无法跟踪艾西亚夫人。
连续三次霉运作祟，也难怪惠那怀疑有人为因素介入。
艾西亚夫人究竟做了什么？是某种魔术吗……？
「那的确不是偶然，不好意思喔。」
艾西亚夫人向惠那道歉。
她双手交握胸前，做出一个虔诚修女祈祷的姿势。
「其实，我在上船前祈祷了——多尼先生给许多人添了麻烦，我要前往他的身边，引导他踏上正途，希望在旅途中能获得加护。」
「祈祷？……夫人你有归依什么宗教是吗？」
艾莉卡觉得相当意外，她打了一个岔。
看来是很惊讶弑神者会说出『祈祷』这种字眼吧？
「或者，你有信仰某个神明是吗？」
「啊，不是的，事实上我以前在中国，不得已打倒一位善良百姓的守护神。」
「「「…………」」」
这个唐突的告白，令护堂、艾莉卡、惠那面面相觑。
换言之，那不是『魔术』之类的小手段——
「结果，我拥有了幸运加护的权能，那种微薄的力量只有在我发愿成就善行，并且实践善行时才有效……」
「幸、幸运的加护啊……」
总是泰然自若的惠那，也透露出无奈的语气。
她大概没想到那是弑神者的权能。
「所以妨碍艾西亚夫人的惠那，才会接连遇上怪事啊……」
「是，我不是向神明祈祷，而是向自己的权能祈祷的——善业未成熟，善人自埋怨。善果成熟时，善人方知福。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就在这时候，天上雷鸣大作。
护堂吓了一大跳，天空突然雷云聚集，变得一片漆黑了。
「刚才天空还很晴朗……」
「艾西亚夫人，关于你的权能……！」
艾莉卡恍然大悟，赶紧寻问那位可怕的女弑神者。
「你说在实践善行时都有效果——意思是，在寻找萨尔巴特雷卿的现在，幸运之力也守护着夫人啰！？」
「……啊，好像是这样没错。」
「「「！？」」」
夫人很干脆地承认了，护堂三人错愕不已。
在他们谈话过程中，天空降下了倾盆大雨。落入莱茵河水面的强大雨势，打在肌肤上隐隐生疼，套句现代的说法就是激烈的豪大雨。
大雨中夹杂了阵阵强风，紧接着连闪电都来了。
暴风雨在短短四、五分钟内侵袭而来。想当然，莱茵河波涛汹涌，护堂他们搭乘的小型帆船也在河面上激震摇晃。
船身摇晃的程度远远超游乐园的海盗船。
「要快点靠岸登陆才行啊！」
「这、这场暴风雨，比惠那遇到的事故还要夸张！」
「我想，这是有草薙先生在的关系，普通的试炼和不幸无法赶走弑神者。」
「你是说我妨碍到你，才会产生这么大的暴风雨！？」
「可是这连艾西亚夫人都遭殃了啊！？」
「使用这个力量偶尔会碰到这种情况，有时候某人的幸运，刚好是别人的不幸。俗话说祸福相倚嘛，也许这项权能是藉由同时招来祸福，告诉世人这个道理吧……」
豪雨加上激雳的河面水花，害他们每个人都湿透了。
在场只有艾西亚夫人神色自若，冷静地说出一番大道理。
如果使用幸运权能的代价（？），是被卷入突如其来的不幸或灾祸里，那么艾西亚夫人已经很习惯这种状况了。相反的，艾莉卡、惠那、护堂三人非常慌张，他们试着要打破眼前的困境。
可惜为时已晚。
一阵强风和大浪打来，船身往旁边一倒，整艘船在河面上翻覆了。
不用说，护堂他们掉进了暴涨的莱茵河里。
2
琍琍亚娜·葛兰尼查尔是位具有杰出才能的魔女。
她才年仅十几岁，还称不上是最优秀的高手，不过在同世代的魔女中已属顶尖，也是这一行备受期待的俊材。
而今，琍琍亚娜面前有位值得效法的「最强高手」。
此人正是爱丽丝公主——穷究天之系统魔女术的公爵家大小姐，这位身兼欧洲顶尖巫女和魔女的贵人，带琍琍亚娜和万里谷佑理前去会见某个人物。
琍琍亚娜原以为要外出，这个猜测是错误的。
她们位于中世纪义大利古堡改装的旅馆。
爱丽丝公主带她们爬上螺旋阶梯，来到旅馆最上层的五楼展望室。其中一面墙壁铺设了大片的玻璃，可以一『外面』的景象。
这座古堡地处卡森蒂诺，该地是国立的森林公园。
举目所及尽是一整片森林，树上积满了这几天刚下的白雪，天上的新月照耀着地面的深绿与白银——
她们前来展望室，看到了这片梦幻美景。
「对了，琍琍亚娜，你也算是我的晚辈对吧？」
「是的，我尚在修行。」
在透入室内的月光下，琍琍亚娜简洁回答公主的问题。
魔女之间的交流不讲究繁文耨节，她们时常称呼先进『婆婆』或『姊姊』，不过琍琍亚娜也是骑士，她对高贵的公主不想表现得太过轻率。
相反的，爱丽丝露出一个典雅的微笑，回应琍琍亚娜拘谨的举止。
「太好了，那么我教导你魔女的言传知识也没问题，琍琍亚娜、佑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喔。」
爱丽丝将食指抵在嘴唇上——象征这件事要对外保密。
身为日本媛巫交的佑理歉然说道。
「那个……公主……既然如此，我先行离席吧？」
「你留在这里无所谓，佑理。你就相当于我们魔女的近亲，况且除了魔女以外，也有少部分的人知道这个秘密。」
穷究天之位阶的最高位魔女，脸上浮现俏皮的微笑。
「贤人议会中，也只有第欧根尼俱乐部的几位爷爷知道，另外还有北美顶尖的妖精博士——辅佐那位魔王陛下的老人家。」
琍琍亚娜所料不差，爱丽丝打算说出只有高位魔女才知道的秘密知识。
爱丽丝使用召唤魔术，右手幻化出一个小香水瓶。
她拿起香水洒在琍琍亚娜和佑理身上，二人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闻到这股熟悉的香味，琍琍亚娜恍然大悟，连佑理也为之一惊。她们上次在处理日本的至宝天丛云剑的事件时，也闻过同样的味道。
「云雀，请带我飞往云的彼端，带我冉冉飘升，聆听您响彻天际和白云的歌声——」
爱丽丝公主在惊讶的二人面前咏唱言灵。
随后爱丽丝发动的魔术，琍琍亚娜也同样有印象。
无庸置疑的，公主打算使用『那个魔女术』，琍琍亚娜非常笃定。透入展望室内的月光变得更加明亮，转眼间众人的视野充斥纯白的光线……
白光减弱后，琍琍亚娜来到了悬崖上，大海就在不远处，悬崖下方还有激烈拍打岩礁的浪涛，天空还是紫色的。
万里谷佑理和公主也在一旁。
仰望着异常的紫色天空，佑理叹了一口气。
「这里果然是幽世……公主，您用了横渡幽世之术对吗？」
「没错，我们都称这个世界『星幽界』。」
爱丽丝闭起一只眼睛回答佑理的疑问。
非现实的领域，星幽界。
这是一个精神和灵体更甚物质的异空间。日本的咒术师称为幽世，中华系统的道家方士称为幽界或幽冥界，波斯称为灵界，希腊神秘主义称为意界。
不顺从之神则称『与不死的境界』。
刚才公主洒落的香水，是帮助人体适应星幽界空气的秘药。当初在处理天丛云剑的事件时，琍琍亚娜为了送佑理前往幽世，也调制过刚刚的药剂。
公主本身不需要使用这种药剂。
体虚病弱的爱丽丝公主，平时都是以灵体外出的。在琍琍亚娜她们面前的公主，纯粹是类似幽灵的分身，灵体能轻松顺应星幽界的环境。
「您想让我们见的是幽世的对象吗……」
「和你们想得不太一样吧？实际看过你们就知道了，我们快到约定的见面地点吧。」
爱丽丝公主回答佑理后闭上双眼，周遭的景色顿时一变。
那是一个很像印度石窟寺庙的场所，洞窟里排列着许多的佛像。
在星幽界旅行是靠念力移动，和现世完全不同。熟悉此道的魔术师，光靠念力就可瞬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很遗憾，我们没办法直达会面地点，那个秘密场所要按规定的路程转移才能抵达，所以得各站停车啰。」
接下来，景色持续变化飞逝。
有湖畔的白色宫殿、四周全是沙漠的绿洲、刻有巨大鸟型绘画的旷野、开满可怕食虫花的密林、很像一九二〇年代颁布禁酒令时的美国城镇——
最后，她们到了一座光秃秃的山脉下。
眼前有一座古希腊式的神殿。大理石的长方形圆柱耸立，上面还盖了一个屋顶，是一座独栋的小建筑。
「我们约在这里见面的，看来对方不在。」
周围没有任何人影，负责向导的公主皱起了眉头，佑理开口询问。
「对方不是住在这里的吗？」
「嗯，连这种时候都迟到，真受不了那个人……」
「——公主，请容我一言，我也是『刚来』而已，了不起慢个一、两分钟，应该算不上迟到吧？」
这个声音琍琍亚娜她们听过。
接着，神殿周围的石阶响起了长靴的踱地声。
今晚，琍琍亚娜体验了各种惊奇的际遇，此刻的震惊却是其他事情难以比拟的，佑理的讶异也不遑多让，这位含蓄的大和抚子难得发出惊叫的声音。
「我们等待的对象竟然是您！？」
「呵呵，这次再会能令二位动容，不才实在与有荣焉啊。」
来者身穿典雅的蓝色礼服与黑色披风，脸上戴着类似昆虫复眼造型的面具，脚下踩着附有坚铁的皮靴。
她们在星幽界的神殿等待的对象，正是约翰·布鲁托·史密斯。
也是被喻为洛杉矶守护圣者的弑神者。
「草薙护堂和义大利的帅哥要做什么，其实我也没礼理由干涉。」
面具下的高亢嗓音，具有舞台剧演员的张力。
「这次他们行踪不明的原因，是某位妇人拿来当护照使用的权能造成的，我的一位老朋友跑来向我哭诉，请求我想办法解决问题。」
「对方特地劳烦贵为弑神者的史密斯大人……？」
「当然，能对抗弑神者的，只有弑神者或神明，这是很自然的道理。」
史密斯耸耸肩回答琍琍亚娜的疑问。
「于是我联络公主，请她告诉我关于这起事件的情报。她说，有几位巫女『看到』草薙护堂等人所处的时代，不过我还没决定是否要答应那位老朋友的请求。」
史密斯的复眼面罩对准了琍琍亚娜和佑理。
「首先，我拜托公主请你们来一趟，希望你们能提供协助。」
「呃……那位拜托史密斯大人的『老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佑理说完后，史密斯举起了右手。
戴着手套的食指，指向了神殿的内部。
「他是那边的居民，说穿了，是个性格麻烦的人物……个性乖张、神经质、悲观。我等的好友艾西亚夫人每每引起骚动，他是最深受其害的人。」
「深受其害……？」
听见史密斯难解的说明，琍琍亚娜皱起眉头。
转眼间，佑理也浮现了茫然的神情。这位媛巫女的双眼化为琉璃色，开始自言自语。
「刻画时光之人的圣域……记录世间万象、收纳虚空记忆的书库……」
「已经看到了吗？了不起。」
史密斯认同了佑理获得的灵视天启，琍琍亚娜担心陷入催眠状态的伙伴，却也没忘了提出其他问题。
「这里是拥有不凡历史的圣域，我已经明白，史密斯大人如果不介意，我想请您回答另一个疑问——住在这里的人，和史密斯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很恰当的疑问啊，琍琍亚娜·葛兰尼查尔。」
琍琍亚娜很惊讶，她没料到黑衣的弑神者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原本以为史密斯只把自己当成草薙护堂的侍从，史密斯笑看琍琍亚娜，左手挥开了披风。
底下现出了蓝色的衣装，以及挂在腰上的『那把枪』。
「我和星幽界有几个重要的缘分，其中一个就是这玩意。」
史密斯拔出了腰上的手枪。
「这是星幽界的暗精灵冶炼师替我打造的，相当于我的胜利之剑。」
绽放暗淡铁色的魔枪是一把大口径的六连发左轮。
众所周知，那把传说的手枪是约翰·布鲁托·史密斯的武器，过去，他从女神阿耳忒弥斯身上夺取了『魔弹的权能』，而那把手枪就是用来发射魔弹的道具，据说魔弹的最大威力一经解放，连广大的加州都会化为灰烬。
那把魔枪，是在星幽界锻造出来的异界武器——
这点在贤人议会的报告也有刊载，不过能听到使用者亲口说出，琍琍亚娜有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也许是约翰·布鲁托·史密斯这位面具英雄特有的魅力使然。
「对了，以前我听说过，史密斯大人可以透过权能往来现世和星幽界是吗？」
「没错，那是我其中一项微小的权能。」
回答了琍琍亚娜的问题，史密斯将魔枪收回枪套中。
「那是我打倒其中一位统治星幽界的妖精王，所篡夺而来的力量。同时，我也从他身上继承了王者的职责。」
「职责……？」
「包含这座『普鲁塔克之馆』的阶层都是我支配的版图。事实上，我几乎不在这里，纯粹是个挂名的王者罢了——可是像这次的迫切要求，我就无法置之不理了。」
妖精王，普鲁塔克之馆。
琍琍亚娜对这几个出乎意料的字眼非常讶异。
「那位老友拜托我杀掉草薙护堂、萨尔巴特雷·多尼以及艾西亚夫人……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说出了一段惊人的发言。
3
草薙护堂是弑神的魔王。
他有几项普通人所没有的能力，当然这也不是他自愿的。
不过这些能力可不包含在空中飞行或在水中呼吸。换句话说，当他碰上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掉进泛滥的莱茵河中，也很难摆脱性命交关的险境。
护堂用上他最大的武器，试着脱离眼前的危机。
所谓的最大武器，也就是体力。他掉下莱茵河后，拼命在混浊的河水里游泳，抓住了翻覆的船身。
最令人惊讶的是，艾西亚夫人也用相同的方法求生。
外观纤弱的艾西亚夫人，也和护堂一样成功抓住了翻覆的船身。至于其他的伙伴——
「狮王之心，快点系住我！」
落水的艾莉卡·布兰德里召唤出了狮王魔剑。
艾莉卡手上的细长剑身，立刻化为附有铁锚的锁链。她奋力甩出锁链，铁锚高速飞向莱茵河的河岸上。
她的位置距离河岸约三十公尺。
幸好铁锚和锁链的长度轻易横越了这段距离。
铁锚的倒勾刨入地面，艾莉卡做出了一条连接路地的救命钢索。
清秋院惠那也连忙施术自救。
「南无八幡大菩萨，请庇护我远离各种水难！」
惠那咏唱避除水难的咒语，她在女神喀耳刻的岛屿上也用过这一招。
祈求加护的惠那，拼命伸手抓住救命锁链。
她的位置刚好在艾莉卡的锁链附近。不对，也许是聪明的金发少女，考虑到媛巫女的位置后，才往她的附近扔出锁链。
惠那的右手紧紧抓住了狮王之心的锁链。
看到二位伙伴有惊无险，护堂关心另一位女性伙伴。
「你没事吧，艾西亚夫人！？」
「是、是的，还好没事！」
话才刚说完，一道落雷击中了护堂他们的船身。
「哇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闪雷震碎了小型的帆船，正要努力攀上船身的护堂和夫人也受到波及。
「护堂！艾西亚夫人！」
「你们没事吧！？还活着就快点答话啊！」
艾莉卡和惠那焦急大喊，护堂他们却没有心力回应。
再次被恶水吞没，护堂心知自己有溺死的可能。幸好他天生坚忍不拔，才没有放弃寻找逃出生天的机会。
落入莱茵河激流中的，不光是护堂和艾西亚夫人。
解体的木船碎片也被卷入激流之中。
眼明手快的护堂，趁机找到了较大的木片，这么做不见得能存活下来，至少可以短时间浮在水面上。
「艾西亚夫人，快来这里！」
「是！」
护堂朝附近的艾西亚夫人伸手。
夫人也拼命伸手求救——二人好不容易双手交握，护堂用力将纤细性感的肢体拉过来。
之后，他们抱着木片被河流冲走。
最坏的情况依旧没变。
大雨和狂风一刻也没有停过。
莱茵河原本就是一条大河，如今水量一口气暴增，随时都有泛滥成灾的危险。
身陷激流的护堂和艾西亚夫人，好几次沉入河水中差点溺毙，他们利用木板的浮力逢凶化吉。
凭一块木板能撑到什么时候也是未知数，而且岩石、树木、停在岸边的其他小船也被冲入激流中，他们也有可能撞到那些东西。
护堂心想，也许这次真的死定了——
这次的水难事故，比起在马来西亚近海的『女神之岛』上演的即兴泛舟还凶险，护堂已经做好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了。
过了几十分钟或几小时后。
「想不到我们活下来了……」
「大概是幸运的力量守护了我们吧！」
他们身上没带表，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的时间。
现在莱茵河恢复平静无波的状态，那场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抱住木板的护堂和艾西亚夫人都没有受伤。
唯一的问题是，长时间泡在水里导致身体冻僵了。
木片不知不觉间流向了岸边，护堂双脚打水，引导木片流向河岸，幸得艾西亚夫人也帮忙打水，他们很快就上岸了。
「艾西亚夫人，这算祸福相倚吗……」
「算啊，赶走草薙先生的不幸，和拯救我的幸运相比，目前似乎是幸运比较强。」
艾西亚夫人还露出了温吞的微笑。
也许她很习惯这种波澜壮阔的生活，真是可怕的生命力。不过护堂没有心情笑，理由是他有了一个新的疑问。
「类似那种暴风雨的状况要是再来一次，说不定真的会出人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对策……」
「说得也是，那我先停止幸运的加护吧。」
「……原来还可以随意开关吗？」
护堂原本以为加护和回廊的权能一样，没办法人为控制。
他瞪了艾西亚夫人一眼，夫人打马虎眼地笑了笑。
「啊，我要先澄清一下，已经发生的幸运或不幸是没办法取消的！所以，我们只能等待暴风雨停止喔！」
「呃，那就好……」
那么，为何夫人不在碰面后取消权能呢？事到如今抱怨也没意义，因此护堂默默地凝视自己的右手，呼喊寄宿其中的神刀，天丛云剑。
「喂，清秋院和艾莉卡没事吧？」
『嗯……她们两个比我们更快上岸……』
神刀的意志慵懒地回应护堂。
护堂听了点点头。他和艾西亚夫人被卷入激流中，内心依旧挂念同伴的安危，于是命令天丛云剑和惠那通信确认状况。
不愧是太刀媛巫女和艾莉卡·布兰德里。
这次她们也安然逢凶化吉。
「你告诉她们，我们也平安无事。还有，现在我们不清楚彼此的位置，就相约在亚格皮纳碰面。」
『…………』
天丛云剑的反应相当于人类默默答应的感觉。
自从来到古代高卢，将天丛云剑当成手机使用以来，护堂才知道天丛云剑对战斗以外的联络行为很消极。
依赖这个懒惰的通信机和伙伴会合，效率非常不好。
立下方案的护堂，总算松了一口气。
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看来他们已经折腾了不少时间。今天的旅程就到此为止，该准备休息了。
「总之，我们先处理湿透的衣服……」
护堂他们上岸的地方，是一片无人的草地。
附近别说城镇了，连一户住家也没有。何况暴风雨刚过，莱茵河上也没有船只。护堂和艾西亚夫人全身湿透，偏偏行李和船只掉入河里，他们也没有衣服可以替换。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捡回了一条小命而已。
护堂重拾乐天的态度，眺望着同行的伙伴——这个动作却把他吓坏了。
艾西亚夫人在水中脱下了饱含水气的厚重外套，身上只剩下那件很像洋装的白色衣服。
湿淋淋的衣服，紧密贴在艾西亚夫人的肌肤上。
护堂得以一窥这位超级年长的女性所拥有的一副傲人身材。
身材纤细的艾西亚夫人，有着如同丰润果实的上围，以及刻划出性感曲线的腰身。
另外她没有戴上古代尚未发明的胸罩。
白布遇水后隐约透出了肌肤的色泽，护堂才会发现这件事，而且艾西亚夫人的黑色长发湿润的模样，有股难以言喻的性感魅力——
护堂的视线一时之间被吸引了，他连忙提醒自己非礼勿视。
艾西亚夫人也注意到自己的模样，赶紧害羞地遮住自己的胸口。
「我我我我、我、我先来生火！」
「这、这个主意不错！」
换成是艾莉卡，大概会使用发火的魔术，可惜这里没有人会这个方法。
艾西亚夫人和护堂一样，没有特别热心学习魔术。
反之，她细心地准备了打火石。打火石就放在腰带上的小袋子里，和高价的货币放在一起。
「随身携带这种东西，意外很有用喔♪」
这位典雅的女弑神者不忘教导护堂。
护堂很佩服艾西亚夫人，她懂得运用这些知识，代表她很习惯遇上麻烦，护堂也随身携带装有罗马帝国银币和金币的袋子，这点倒也不遑多让。所以在失去行李的状况下，他们也不愁没有钱。
艾西亚夫人点燃了护堂找来的枯草和枯枝。
小小的火光升起后，护堂说道。
「我去对面看着，以免有人过来，艾西亚夫人，你就好好烘干身上的衣服。」
「你、你是什么意思——呀啊啊！？」
艾西亚夫人来不及问清楚，护堂就在她面前脱下了上衣。看到男性赤裸的上半身，艾西亚夫人吓得目瞪口呆。
护堂也不在意，迳自将湿透的上衣挂在树上。
「我先走了。」
说完话的护堂离开了篝火旁。
他这么做的用意是，自己不在现场的话，艾西亚夫人就可以脱下衣服烘干，毕竟穿着湿透的衣服容易着凉，脱下衣服来烘也比较快干。
只不过护堂必需穿着湿透的裤子，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顺带一提，在他们生火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入夜后气温骤降，还好现在的季节是春天，不至太过寒冷。护堂强忍寒意，随意在河边漫步。
这一带都是草地，地面上的花草顶多只到膝盖而已。
换言之这附近没什么遮蔽物，护堂提醒自己不要观看火光的方向。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护堂听到艾西亚夫人的尖叫声。
难道有人来了吗？——护堂连忙跑回篝火的方向，艾西亚夫人也迎面朝他跑来。
「出什么事了吗！？」
「我我我、我的背上有奇怪的触感！」
艾西亚夫人飞扑进护堂的怀里。
护堂纳闷，艾西亚夫人的背部是怎么了？护堂先观察她的身体——结果整个人愣住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现在的模样非常糟糕。
首先，艾西亚夫人几乎是一丝不挂的全裸状态。
漂亮的胸部和粉红色的突起一览无遗，下面当然也没有任何布料，只有脚上穿着手工编制的凉鞋。
身上唯一的遮体衣物大概是情急之下随手抓来的。
披在肩上的是护堂刚才挂在树上烘干的衣服。
她现在的模样非常惹火又煽情，加上她是主动抱向护堂的，充满柔软弹力的乳房和褐色肌肤的细致触感，全部紧贴在护堂的上半身（护堂也是半裸的）。
护堂吞了一大口口水，动员自己所有的理性忍耐。
他抓住夫人光沿的美肩，将褐色的裸体拉开，尽量保持平时的音调。
「你的背部有什么东西吗？」
「快快快快、快、快点帮我抓下来啊～～！」
艾西亚夫人急得快哭了，护堂疑惑地看向夫人的后背。她的背上披着护堂的衬衫，护堂只看到白色的布料。
「有有有、有奇怪的触感在蠕动，拜托你快点帮我赶走啊！」
「你、你拜托我这种事，我也很困扰啊……」
满脸通红的护堂想要拒绝，无奈艾西亚夫人哭着抱住自己，他实在拒绝不了。
没办法，护堂只好掀开夫人肩上的衬衫——在她的肩膀附近找到了壁虎。
护堂抓起壁虎一扔，解决了这起滑稽的事件。
「呃……帮你抓好了。」
「谢、谢谢你……」
整起事件不过是一只壁虎作祟，夫人也太大惊小怪了。
这次艾西亚夫人的身上，真的只剩下凉鞋了，她的裸体暴露在护堂的面前，护堂刚好正面看到她的裸体。
而且今晚夜空无云，月色十分明亮。
夫人跟女神相比也毫不逊色的裸体，照耀着月色的光华。
这种景象甚至有股梦幻的美感，也许是夫人开始害羞的关系，光滑洁净的褐色肌肤也渐渐变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西亚夫人终于大声尖叫，她还狼狈地骂着。
「草草草薙先生，你抛下了平时道貌岸然的面孔，用充满欲望的表情凝视我……！你你果然、很在意我对吧！？」
「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事了，快点穿上衣服啦！」
4
护堂和艾西亚夫人轮流顾火，在野外度过了一晚。
他们没有毛毯或多余的衣服可用，光靠篝火的热度熬过一夜。如果不是运气过人，外加弑神者的身体强韧，他们想必会感冒。
天色一亮，他们立刻走回莱茵河畔的道路。
二人顺着下游走了几个小时，在一个小村落买齐了食物和旅行道具。听村民说，从这里走到亚格皮纳要花上两天半的时间。
「我们找到艾西亚夫人的地方……是莫根提亚肯是吧？我记得从那里走到亚格皮纳，要花上一个礼拜不是吗？」
「一定是我们落入河中，反而被冲到更近的地方啊！」
这还真是祸福相倚的最佳写照。
授予艾西亚夫人幸运加护的权能，从庇荫的观点来看确实是很有效的力量，但是被卷入不幸中的损害也不小……
夫人在村中买了新的外套，二人再次踏上旅程。
在古代和现代，骑乘用的马匹都是高价的家畜，况且村中也没有贩卖用的马匹，最后二位弑神者决定用步行的。
草薙护堂是个体力超群的运动健将，走路对他来说并不辛苦。
艾西亚夫人外表纤弱，脚力却好到令人难以想像。撇开一点小插曲不谈，他们的旅程出乎意料顺利。
傍晚时分，艾西亚夫人心神不宁地说。
「那、那个啊，俗话说男女七岁后不可同衾，我们今晚是不是该到旅舍分房过夜呢！」
「说得也是，那就这么办。」
艾西亚夫人说的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护堂马上就答应了。
奇怪的是，艾西亚夫人不但吓了一跳，她还疑惑地凝视护堂的脸。
「草、草薙先生，你真的不介意分房吗！？」
「当然不介意啊。」
「你、你不想趁我们旅行的时候，随便找个藉口和我同房吗……你真的没有这种不轨的企图吗！？」
「怎么可能啊，你就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吧。」
艾西亚夫人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忧虑，护堂只是淡淡回应，也许昨晚的『袒裎相见』害她产生多余的不安吧？
「呃，昨晚的意外是我们的无心之过啦，但是就比例原则来看，我想艾西亚夫人要负六成以上的责任喔……」
「呜……关于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大声否认……」
后来，他们走了一阵子才发现，这附近没有可以借宿的民家或旅舍，于是他们决定再次露宿野外。
今晚的野营，条件比昨天要好上许多。
他们备妥了旅行用的道具，也有称不上美味的携带口粮。野营虽然有碰上盗贼的风险，但艾西亚夫人的权能可以顺利化解与人有关的问题，所以当天夜晚——
他们在官道旁的空地过夜。
隔着篝火，艾西亚夫人不安地告诉护堂。
「草、草薙先生，我们没办法分房睡，你也不能趋机做什么越矩的事喔？」
「这还用说。」
「人、人家好歹也是女孩子，草薙先生要是热情地抱住我，用平时熟练的技巧在我耳边甜言蜜语或强吻我，我也许会稍微动摇也不一定，你真的千万不能做这种事喔！？」
「我才没有很熟练这种事。」
「胡说，你和艾莉卡小姐还有惠那小姐过得很甜蜜不是吗？」
「她、她们和我不是那种关系啦！」
护堂立刻改变话题，他知道扯上这个话题对自己不利。
「况且，我们的年龄相差一百五十岁以上，一般来说谁会追求这样的对象啊？」
「你、你应该要说『年龄不影响爱情』才对啊，草薙先生！」
「呃……我认为世代差异是不容小觑的问题。」
「过分！把人家讲得像老太婆一样！跟你说，我才没有一百五十岁，我的人生连这个数字的一半都不到！」
艾西亚夫人生气反驳，护堂听了非常意外。
「我从过去回到现代，经常会跳过好几十年。」
「……跳过？」
「例如，我曾经在古代待上三个月，从回廊回到现代却过了三十年。」
「！？」
「相反的，我也曾经在古代两年，回到现代后才过了两天。」
简直是浦岛太郎、李伯大梦、黄梁一梦啊……
艾西亚夫人的穿越时光之旅，忠实重现了那些故事的神奇境界。护堂完全被吓傻了，他很怕自己成为真正的『浦岛太郎』，万一回到现代，时光流逝了一百年该怎么办——
该不会所有的亲朋好友，全都寿终正寝了吧——
不过，夫人很干脆地打破了护堂的疑虑。
「当然，回去的时候朝回廊注入咒力，就能进行某种程度的时间操作，例如指定『几十年后』或『几天后』之类的。」
听了艾西亚夫人的解释，护堂白担心了一场。
「……既然可以调整，为什么你要三十年后才回去啊？」
「因、因为，不在这方面下点功夫的话，明明户籍年龄只有三十岁，内在会被说成老婆婆不是吗！」
「意思是，你是自愿成为浦岛太郎就对了……」
这就好比一九九九年进行时光旅行的人，为了避免被称为老人家，刻意回归到十年后的二〇〇九年，真是壮大的抗老化措施啊……
况且，艾西亚夫人是弑神者。
拥有超越常人的体质，想必她的肉体真的很年轻吧，据说女性魔术师比男性魔术师更容易保持青春。
这个说法也适用在弑神者身上，护堂的义姊·罗翠莲就是一例。
「这样的话，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呢？」
「说老实话，艾西亚夫人到底几岁了？我指的不是户籍年龄，而是你实际生活的时间。」
护堂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失礼，还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提问。
果不其然，艾西亚夫人顿时语塞。
「呃，那个，我也没有详细计算过……」
「讲个大概就行了，例如你可能四十岁，或是活了五十年之类的。」
「…………」
「啊，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啦。」
「……十七岁。」
「咦？」
「我身心年龄都只有十七岁而已！」
「你等一下，这个数字未免太扯了吧。」
「草、草薙先生又不了解我的人生，凭什么这么说呢。我说十七岁就是十七岁！」
「换句话说，你和我年纪相仿就对了。」
「你、你有什么不满吗！？」
说穿了，这趟双人之旅，除了聊天外也没什么娱乐可言，他们也无意间打开了话匣子。不过，话才谈到一半，护堂和艾西亚夫人都静了下来。
原因是，他们闻到夜风中有股特殊的臭味。
那很类似动物园里的野兽臭味——而他们闻到的却又更浓烈。
「这附近有牧场吗？有人在养猪或牛？」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艾西亚夫人的看法并不乐观。
实际上，护堂也不认为自己的看法正确。严格说来这是他的直觉，没有什么根据。他猜测这股臭味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护堂默默起身，走向臭味飘来的上风处。
艾西亚夫人也静静跟在他身后。
他们休息的地点是绿草如茵的平原。等他们爬上前方的小丘后，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小丘的另一边有五、六十只熊在移动中。
所有的熊朝同样的方向漫步前进。
那光景犹如牧羊人率领的羊群一样，熊群的味道乘着夜风飘到护堂他们休息的地方。
更惊人的是，那些熊群的体格健壮，几乎是身长两公尺左右的大型个体，其中不乏更加巨大的存在。
更大的身长约四、五公尺，简直和一座小山差不多。
「艾西亚夫人，古代的熊都长那么大只吗？」
「我想应该没有……」
熊群的举止亢奋、眼神也很凶恶，不过没有一只熊和身旁的同类打架。
护堂心想——这根本是要去寻仇的帮派流氓啊。
就在这时候，熊群的前方出现了一群人类，人数约在八十人左右。所有人杀气腾腾地带着枪剑斧盾之类的兵器。
「唉呀，这该不会是……？」
「在我看来，他们很像即将互砍的黑道成员。」
这话一说出口，双方的举动马上印证了护堂的说法是正确的。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武装的人类拔出兵器大吼，朝熊群军团发动突击！
「咦！？」
护堂很讶异，那些人类也太有勇无谋了吧？
人类军团全是白人，体格高大的不在少数。他们的武装不一，每个人的发色都很鲜明，而且几乎留着奇怪的发型，头顶上全绑着一束发髻。
「那些人大概是法兰克族喔。」
「真的吗！？」
「是的，那种发型是法兰克族的风俗。」
艾西亚夫人在小丘上指着开战的武装集团。
首先，他们朝附近的熊群投掷手斧，等熊群受伤后退时，再以枪或剑攻击，大部分的法兰克族是先投掷手斧再近身作战的，这种战斗方式一如他们奇怪的发型，想必也是风俗的一部分。
所有的法兰克族战士，勇敢到堪称鲁莽的地步。
面对体格和力量远胜人类的熊群，他们果敢地杀向阵中作战。
有的大熊立起身子，以前肢殴打或撕裂法兰克族战士，其他熊群直接扑向大胆靠近的人类，张开大口猛皎。
猛兽一阵狂攻，战场上转眼鲜血四溢、哀鸿遍野。
不过也有不少人类勉强避开攻击，举盾撑过了熊群的强攻，幸存的战士挥舞手中的长剑和战斧，向熊群展开逆袭，一部分的战士手持长枪或弓箭，在远距离杀伤大熊。
战斗开始时，护堂原本以为法兰克族会惨败。
没想到双方势均力敌，人类军团中没有艾莉卡或惠那等级的高手，但是古代的战士们妥善用上古代的兵器，在战场上和那些野兽分庭抗礼。
「对了，罗马竞技场也有角斗士胜过野兽的实例……」
护堂想起了艾莉卡告诉他的轶闻。
格斗家空手对付熊纯属自杀行为，不过有了枪、盾、网之类的武器，人类对上狮子也有不错的胜率，这点古代的角斗士已经印证过了。
遗憾的是，这次的熊群中有几只非比寻常的大怪物。
是那些身长四、五公尺，壮如小山的巨熊。
这种巨熊共有六只，对上巨熊的法兰克族陷入苦战，无法维持之前的均势。眼见牺牲者越来越多，护堂也皱起眉头，从救助人命和爱护动物的观点来看，他都无法给予这场战斗正面的肯定。
「草薙先生，我去阻止那场战斗！」
「我也跟你去吧——」
正要答应艾西亚夫人的护堂，看到了某个光景。
法兰克族有几名男子守护后方的马车而没有参加战斗，其中一名男子慢慢地走向战斗最激烈的区域。
途中，有好几只熊攻击他。
他绕过了熊群的尖牙和利爪，持续迈步前进。
那悠扬闪避野兽的动作，宛如花瓣飘落般轻盈自然。动作看似单纯，却隐含了深厚的武术造诣。
他前进的目标，是那些巨熊所处的位置。
奋战中的法兰克族一见到他来，纷纷识趣地退到后方。
这代表他们不愿妨碍『王者』的战斗。
他随手拔出腰上的长剑，靠近其中一只巨熊。
身长四、五公尺的巨熊，用后肢站立时几乎有一栋平房那么高大，他却无畏地走向巨大凶猛的野兽。
没错，他的动作就像去朋友家拜访一样自然。
之后，剑光一闪即逝。
身负弑神者优异的动态视力和集中力，护堂依然无法看清对方的剑舞，不过巨熊被刚才那一刀砍成两半。
巨熊从头顶到跨下裂成两半，名副其实一刀两断。
不可思议的是，那只巨熊没有喷血，想必不是现实世界的生物吧，应该是神兽之类的存在。那位青年又以同样的要领挥出五剑。
剩下的巨熊也被依序砍倒，转眼间就全灭了。
「——！？」
护堂和艾西亚夫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惊讶对方的身手，同时也察觉了那个人的身分。
「多尼就在那里，我先过去一趟。」
护堂说完后冲下小丘，他知道艾西亚夫人也跟在自己身后，但是他的视线不敢从眼前的男子身上移开。
那位金发青年显现了一身上乘的武艺和剑技。
青年自然是萨尔巴特雷·多尼。来到古代好几个月的多尼，也换上了这里的装扮，他穿着类似T恤的长衣，腹部束了一条腰带，下半身则是紧身的长裤，身上还披了一件茶褐色的外套，模样十分简朴。
只有脚上还穿着现代的皮靴。
应该是皮靴的机能比较好，另外他的长剑是挂在腰带上的。
古代高卢的刀剑多是单手持用的，握柄也比较短。多尼的剑握柄较长，适用单手和双手持刀的用法，那也是他从现代带来的武器。
注意到护堂，多尼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嗨，护堂，好久不见了。」
「废话，你来到这里也三个月了吧？」
护堂叹了一口气。
现在巨熊已经全灭了，但普通的熊还有数十只。
奇怪的是，那些熊群变得很安分，没有再和法兰克族战斗，它们失去了对人类的兴趣和敌意，和失魂落魄没什么两样。
熊群开始解散，各自慢条斯理地离去。
它们的行动就像事情处理完要回到森林一样，看到敌人撤退，幸存的法兰克族战士发出了欢欣鼓舞的吼叫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夜晚的平原回荡着战士的吼叫。
「我听过你不少传闻，据说你成了法兰克族的老大，还打算和匈族的兀汀决战是吧？」
「喔，你也见到这个时代的弑神者啦。」
「不光是如此，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也……」
艾西亚夫人不在护堂和多尼身旁。她徘徊在受伤的法兰克族之间，替他们治疗伤患。
只要还活着，夫人的权能可以治愈任何重伤的病患。
看见夫人医治的手法，多尼也明白地笑了，他在这方面特别敏锐。
「不愧是我的好友、我的护堂，你竟然找到了艾西亚夫人，那个人也很厉害吗？」
「按照你的说法，她并不强，还有别在我的名字前面偷加所有格。」
护堂直接挑明夫人的实力，以免挑起多尼的战意。
当然，护堂不觉得夫人『很弱』，艾西亚夫人真正可怕的地方，应该是和武斗完全不同层次的部分。
或许是看穿了护堂的心思，多尼难得对女性投以好奇的视线。
他突然窃笑不止，转身对护堂说。
「护堂啊，我是很想和你好好聊一下。不过在此之前，陪我处理一件麻烦事好吗？」
接着，多尼望向小丘上方，那里是护堂他们前来的位置。
护堂也顺着多尼的视线望去，想不到上方又聚集了新的敌人，全是壮如楼房的巨熊，和多尼刚才杀掉的敌人相同。
而且这次的巨熊有将近三十只。
巨熊在小丘上一字排开，眼神凶恶地瞪视护堂等人——更正确的说法是，它们在俯视萨尔巴特雷·多尼。
那些巨熊的背后，还有更大头的野兽！
庞然巨兽约有三十公尺左右，外观几乎和猫头鹰的一种——大雕鸮差不多，不过本来是翅膀的位置长了两只粗壮的前肢，很像猫头鹰和熊的混血生物。
看到动物图鉴上绝对没有的猫头鹰熊，护堂喃喃轻语。
「感觉好像某部动画里的森林之王喔……」
猫头鹰熊用后肢站立，举止有股神圣的威严。
那只怪物很明显是神兽，护堂的背脊颤抖，全身涌现一股战斗的冲劲，一旁的多尼也得意地笑了。
另一方面，四周的法兰克族看到巨大神兽，陷入了恐慌的情绪中。
有人害怕大叫，也有人浑身发抖拔刀或逃跑，整个军团混乱得溃不成军。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法兰克族，也无法克服对未知生物的恐惧。
艾西亚夫人也讶异地仰望神兽。
「那只大块头交给你啰，护堂。我去对付小只的就好！」
「别把麻烦的敌人推给我啦！」
护堂抱怨归抱怨，却锁定了巨大猫头鹰为目标。
他没有帮助多尼的理由，问题是在这里犹豫的话，将危害到艾西亚夫人和周围的法兰克族。再者，刚才他感应到了某股气息——
「看我的斩裂银臂！」
多尼迅速横向挥出一剑。
『斩断万物的魔剑』剑尖发出了银色的光华。
剑光在黑夜中画出一道俐落的横线，扫向小丘上一字排开的巨熊军团，三十只巨熊全被剑光拦脚斩断。
多尼挥剑的位置距离小丘将近五十公尺，真是可怕的神技。
当然，多尼身旁的护堂也不落人后。
「锐牙难近身者啊，给予违背契约之人破灭的铁锤！」
护堂咏唱召唤『山猪』的言灵。
不用说，他的目标是全长三十公尺的猫头鹰熊。
身长约二十公尺的漆黑山猪，体格远比不上猫头鹰熊，可是草薙护堂的分身不会怯战。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山猪』发出招牌的咆吼后向前冲杀，转眼就冲上了翠绿的小丘，沿途还踏出了惊心动魄的地鸣声，『山猪』伸出尖锐锋利的獠牙，猛烈撞向敌人！
猫头鹰熊则是不动如山地伫立原地，像是在夸耀自身的巨大躯体。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敌人也咆叫以对，有如横纲力士般正面迎战『山猪』突击，两只巨大神兽悍然对战。
结果——『山猪』的冲劲和力量获胜了。
巨大山猪的獠牙刺进猫头鹰熊的胸口，豪迈地压倒猎物。
地面承受两只巨兽的体重，响起了沉重的轰隆声和威力惊人的地震。
猫头鹰熊灰飞烟灭，『山猪』吼出胜利的咆叫。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过护堂不敢大意，神兽的主人就在附近，照理说应该无法轻易获胜。
护堂原本以为对方会将咒力灌入神兽的体内。
「对方受了伤，所以特别谨慎啦。」
多尼笑着替护堂释疑，护堂有些不高兴。
他在这种时机开口，等于间接看透护堂的内心，护堂莫名感到火大，总之他再次望向小丘。
『山猪』沉醉在胜利之中，对着月亮长声呼啸。
下一秒，地面冒出了绿色的轻烟。吸到烟雾的『山猪』一惊，吼声顿时岔气。
绿色烟雾包围黑色巨体，『山猪』岔气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草薙先生，那是毒雾！再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
艾西亚夫人提醒护堂。
夫人不愧是治愈圣手，立刻看破了敌人的招式，而且敌人趁『山猪』自得意满之际发动攻击，实在非常狡猾。
「这里没你的事了，快点消失！」
『山猪』不只岔气，甚至还表现痛苦的症状，护堂连忙下达命令。
漆黑的神兽随即消散，它会乖乖听从护堂的命令，应该是目标已经击破的关系。法兰克族军团也从战场上撤退了。
巨大怪兽接连现身，他们的恐惧也超越临界点了。
在场只剩下三位弑神者，以及——
「尊驾也该现身了吧？」
护堂要避不见面的对象现身。
话才刚说完，一位美女凭空出现，对方身形高挑、目光锐利，浑身充满女王的尊贵威严。她身上穿着类似内衣的简素衣装，外面还披了一层毛皮。
那是连同熊头剥下的深褐色毛皮。
而且她将猛兽死去的头，当成王冠戴在头上。
护堂确信，眼前的美女是名为『兽之女王』的女神。弑神者一碰上神，身心都会进入备战状态。护堂在稍早涌现了战斗的力量，他早就料到现场有神名存在。
「实不相瞒，至今妾身深感迷惘……」
兽之女神喃喃低语。
「很遗憾的，这世上有好几位弑神者……其中一位令妾身深受重伤……凭妾身的重伤之躯，要报仇并不容易……」
她的毛皮下只有一件内衣般的衣服，护堂马上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女神白晰的腹部有一条狭长的伤痕。伤口发红透紫，看上去惨不忍睹，想必是很严重的伤害。
「不过饶是如此，地之女神是不该锻造那把刀的。别的不谈，妾身的骄傲不允许这样的事情。所以妾身很犹豫，即便妾身已为此做好准备……」
这时，女神瞪了护堂他们一眼。
女神依序凝视萨尔巴特雷·多尼、草薙护堂、艾西亚夫人，她先是烦恼地摇摇头，之后无奈地叹气。
「然而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妾身选择了。弑神者既然又多出两位，妾身也得做出壮士断腕的觉悟……听清楚了，弑神的罗刹王。」
兽之女神静静地开口，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下次相会，妾身将召来子嗣，他是上天派来专门征伐和抹杀尔等的。」
女神以祥和安宁的口吻宣告护堂等人的死期。
简直是在哀悼强敌必死无疑的命运。
「女神亚尔蒂欧之子，终有一天将降临尔等之前，戒慎恐惧地等待死期到来……」
女神留下歌谣般的预言，突然失去了踪影。
草薙护堂在古代高卢之地，也碰上了『不顺从之神』。
她的名字是亚尔蒂欧，这场邂逅将揭开一场——不该发生的崭新战斗。
第3章 高卢之地的女神
1
萨尔巴特雷·多尼，在三个月前来到古代高卢。
他遇上了这个时代的弑神者·兀汀后朝北方前进，选择北方的原因是，他将自己带来的长剑随手放开，剑尖刚好指向北方。
这趟古代旅行，多尼身无分文，只有长剑和一身的衣物。
这个时代的语言和现代不同，又没有熟人可以依靠，一般的二十一世纪人民来到这里，大概三天就受不了了，不过多尼倒是恰然自得。
在兀汀的城寨逗留的那几天，他早就学会了当地的语言。
没钱的多尼靠着他天生乐观和厚脸皮的习性，在碰巧遇上的商队里充当保镖，光明正大享受不必花钱的旅行，之后他活捉前来袭击的盗贼团，没收了他们的金钱，还逼他们说出藏匿财产的地点，连同那些财产也全部拿走……
悠闲旅行的多尼最后来到了法兰克族栖息的地区。
法兰克族原本是在莱茵河沿岸出没，专门掠夺罗马帝国百姓的蛮族，之后遭受罗马皇帝尤里乌斯讨伐，以同盟的形式臣服于帝国之下，入住现代的荷兰南部与比利时北部。
多尼碰巧走访某个村落——
村中充斥愁云惨雾的静默气息，法兰克族的村民在诅咒、哭泣、哀叹命运的残酷。
他们说在神明的诅咒下，这个村落就快要毁灭了。
「诅咒？」
「对啊，他们似乎触怒了刚才的女神，女神说『他们在几十天后会全家死光光～～』，然后我就正好到他们村落啦。」
多尼替困惑的护堂解答疑问。
打完熊群后，护堂和艾西亚夫人在法兰克族中度过一夜。
隔天早上，一行人起程前往亚格皮纳。
三位弑神者坐上马车货架，在道路上缓缓行进。多尼收服的法兰克族徒步跟随，因此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这就是你和女神战斗的理由啊。」
「那场战斗很痛快，双方都身受重伤，最后以平手收场，只是我的伤势好得比较快罢了。」
多尼的魔剑可以斩裂万物，功效可不只如此。
魔剑具有千变万化的应用方式，例如让对手伤口爆炸、留下无法轻易医治的伤痕等等，护堂也亲自体验过魔剑威力，对于女神的伤势回复缓慢，他并不觉得意外。
另一方面，在场的第三位弑神者感动地听着多尼的说明。
「那么，多尼先生是赌上性命保护法兰克族啰……这是何等高贵的自我牺牲情操啊！」
这番蠢话自然是艾西亚夫人说的。
夫人的品格耿直善良，才会将多尼的行为做出善意的解释。
护堂则是认为『多尼的行动不仅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他纯粹是走一步算一步，根本没有动脑想过吧……反正遇到神明先打了再说』他的想法和艾西亚夫人完全不同。
「不、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萨尔巴特雷·多尼是个霸道的败类，丝毫不在意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这样啊？幸好误会解开了。」
多尼露出了很理所当然的轻薄笑容。
「唉呀，其实啊，我朋友安德列常骂我人渣、没有生存价值的垃圾、思考水平近乎无脊椎动物、天生喜欢给人添麻烦的禽兽之类的，有时候连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那样。」
「好过分，居然不理解多尼先生高贵的情操！那个人头脑一定很不好。」
「…………」
看着两位弑神者臭味相投，护堂仰天长叹，夫人忘了多尼攻陷亚格皮纳的恶行了。
也罢，感情融洽不是什么坏事。
护堂先不计较这件事，他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那你为什么会成为法兰克族的首领啊？」
「这个啊，我和女神战斗完后到村中疗养，他们拜托我成为那一带的法兰克族族长。」
「怎么会弄成那样啊！？」
护堂大声吐嘈，多尼温吞地回答。
「他们说有我在就不用怕女神了，其他的法兰克族听说我的事迹，有人跑来加入我、也有人跑来试我的本领……我随便应付一下，不知不觉就成了法兰克族的大族长了。」
「大族长是什么啊……」
「法兰克族有好几个部族，大族长有点像统领所有部族的老大吧？反正大家一起作战也无所谓啦。」
「拜托不要用这种随兴的态度当王好吗……」
法兰克族想必是骁勇善战的战士部族，从他们和熊群战斗的景况即可略知一二。说不定他们很敬佩能和神明匹敌的多尼，把这个男人当成神明崇拜——
实际上，他们对召唤『山猪』的护堂也非常恭敬。
艾西亚夫人也被视为『奇迹的治疗圣手』，广受众人的爱戴。她展现出神奇的治疗之力，治好了受伤的法兰克族和熊群。
「后来啊，那个女神召集熊群攻击法兰克族的部落。要抵挡动物军团进攻，我需要一座城池啊，莱茵河那边有一座防御坚实的罗马市镇，我就跑去请他们借我城池一用啦。」
「你说亚格皮纳是吗？」
「对对，就是那座城镇，结果我们一言不合，那个地方的罗马军团就和我开战了，逼不得已，我只好凭实力赶走他们。」
「什么不得已啊！」
「很多法兰克族听说我抢下城镇，纷纷跑来归顺我，大家准备和那个女神进行第二回合的战斗，我带部队出来侦查想打发无聊时间，就发生昨天那场战斗啦。」
了解原委后，护堂叹了一口气。
「不要随便做出改变历史的事情好吗？」
「别这么说，率性过活、顺势而为很重要啊！」
「你的笑容再爽朗，也改变不了你胡说八道的事实……对了，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那个亚尔蒂欧要诅咒法兰克族啊？」
护堂先向竖起姆指的多尼抱怨，并且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这是出于一种义务感使然，护堂认为自己需要谈一点有建设性的事情。
「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吗？」
「对喔？为什么女神要诅咒他们啊？」
「笨蛋，这是最重要的问题吧！」
「呃，我们上次决斗，她好像说了什么。我记得她说，被法兰克族杀害的高卢百姓的痛苦与怨恨，将她召唤到了世上。」
「高卢百姓的怨恨？」
不过法兰克族不也是高卢的百姓吗？
护堂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多尼则是根本不在意。第三位弑神者可就不一样了，艾西亚夫人略微心痛地说明。
「那个叫亚尔蒂欧的女神……也许是赛尔特的天神。」
「什么意思呢？」
「简单说，古代高卢虽是罗马帝国的领土，但居住在这片土地的高卢人，多半是赛尔特的部族。」
据说赛尔特人是古代欧洲的居民。
护堂也多少知道相关的知识，赛尔特族崇尚自然、缺乏固有文字，而且擅长使用铁器，不过随着古代到中世纪的时代推演，赛尔特族也逐渐走向衰败。
「我没记错的话，赛尔特人被日耳曼人赶离家园，之后横越多弗海峡到了英国吧？」
「一般的说法是这样没错，日耳曼系的部族有哥特族、伦巴第族、布根第族，以及日后建立法国的法兰克族……」
「嗯……」
「法兰克族长期侵略高卢各地，不断进行杀戮和掠夺的行径。」
「受害者的诅咒就召唤出了那个女神是吗……」
「也许具有赛尔特血统的魔术师或神官，实行了叫出『不顺从之神』的仪式……」
这段轶事体现了世事无常的真理，从现代人的价值观来看，法兰克族被女神攻击根本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问题是，不顺从之神以其权能介入人世的兴亡。
这样就说不过去了。
说穿了，护堂纯粹是这个时代的过客，他没有打算帮助法兰克族或罗马帝国，可是身为一个人类，或许有义务帮忙赶走那个女神吧——
「是说，真要赶走那个女神，也不该采用多尼的方法啊……」
「喂，不要讲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好吗？」
「不是好像，你确实惹出了一堆现在进行式的麻烦啊，那个女神我会想办法解决，你先找个地方休养吧。」
「不不，我倒有一个提议。」
护堂晓以大义，多尼毫不介意地说道。
「我们就来比比看——草薙护堂和萨尔巴特雷·多尼这两位弑神者，谁能先打倒女神吧！」
「你的个性依旧很荒唐啊……」
护堂试着思考了一下。
多尼绝对不能放着不管，偏偏要监禁他又不容易。不如双方一起行动，防范他做出蠢事才是正道吧？
打定主意的护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我就答应你的主意了，可是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喔？」
「喔，意思是不能有人偷跑对吧？不然和女神开战前，我们先来打一场，看谁有资格和女神对打吧？」
「烦死了，谁要做这么累的事啊？」
护堂冷淡地拒绝多尼，这时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艾西亚夫人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吗？艾西亚夫人？」
「啊，没事，草薙先生说出『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这种热情的话，感觉像在追求对方……」
「别说傻话了，我对艾西亚夫人也有同样的请求喔。」
「咦？」
「请你千万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一定要待在我的身边。」
艾西亚夫人不比多尼荒唐，却也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对象。
护堂尽量真诚地提出请求，以免艾西亚夫人打马虎眼。奇怪的是，夫人态度忸怩地点点头。
「真、真拿你没办法。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努力照做就是了……」
之后，一行人偕同法兰克族持续这段旅程。
隔天午后，护堂等人在莱茵河沿岸的道路上，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型市镇。
这里也是建在大河沿岸的罗马殖民都市，城镇东面莱茵河，剩下的北边、西边、南边各有城墙守护，周遭防御堪称固若金汤。
这里就是亚格皮纳。
也是萨尔巴特雷·多尼在一个礼拜前抢下的城镇。
2
不少欧洲的都市前身都是古罗马的殖民市镇。
除了护堂他们造访过的城市以外，还有波昂纳（波昂）、鲁提提亚（巴黎）、波尔特斯·那姆涅特（南特）、鲁格多奴（里昂）、盖纳瓦（日内瓦）、马沙利亚（马赛）、艾昆克（布达佩斯）。
很多都市提起现代名称，连日本人也颇有印象。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殖民都市有完善的上下水道、街道网络、公众浴场等生活相关的基础建设，其中更不乏斗技场、剧场之类的游乐设施，以及常驻的罗马军团所提供的庇护——
每一个殖民城市几乎都拥有这些要素。
想当然，人们喜欢聚集在舒适又刺激的都市，后世也继承了其发展的成果。
日后成为科隆的亚格皮纳，也具备罗马都市的完善设施，和护堂他们至今居住的奥古斯塔·劳里卡一样，是个很适合生活的地方，而且这座城市周围还多了城墙守护。
过去篡夺罗马皇位的军事强人，也曾经将这里定为帝都。
「一个人攻陷这座城市，也太夸张了……」
护堂想起了多尼轻描淡写的自白。
他们来到亚格皮纳已经过两天了。法兰克族替『大族长的盟友』准备了一栋豪宅，目前护堂在豪宅的中庭里。
萨尔巴特雷·多尼唯一擅长的是剑技。
可是，剑本来是『一对一』的局面下使用的武器。
古代的罗马军团，士兵的标准武装是长枪和盾牌，在战场上则是组织阵式集体行动。对抗这种军势的有效手段是弓箭和骑兵，武装和战术才是战场上最有效的致胜手段。
普通人类根本不可能单人孤剑称霸战场。
偏偏，萨尔巴特雷·多尼轻而易举地办到了这项伟业。
想必他用上了对付熊群时的歼灭秘剑，一举杀败成千上百的敌兵，按照他本人的说法是『我莫名其妙就获胜了』，实在太没道理了。
「打扰了，主人。」
「……我昨天也说过了，麻烦别这样叫我好吗？」
有人呼唤护堂，护堂立刻有了回应。
不知何时，一位年约十六岁的法兰克族可爱侍女，跑来了护堂的身旁，昨天护堂被带到这栋『属于他的住宅』时，这位少女是附赠给他的其中一位佣人。
「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我也不需要佣人啊。」
「您别这么说，主人是大族长的盟友，实力和『术尔之剑』兀汀不相上下。拥有三十位佣人也没人敢有意见的，哪怕再多一倍也不为过。」
「…………」
包含这位侍女在内，护堂的住宅共有三十位佣人。
这些佣人是法兰克族鸡婆准备的，而这间住宅原本是罗马军团将校的别墅，面积非常宽敞，住了三十位佣人也还绰绰有余。
「那好，这件事姑且不提。」
护堂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很苦恼。
「为什么三十位佣人全都是女的！？整间屋子只有我一个男的，住起来很不习惯！拜托你们好歹换成男佣人好吗！」
「呵呵，主人又口是心非了。」
侍女微笑以对，没把护堂衷心的请求当一回事。
她是法兰克族的贵族女儿，很习惯和地位崇高的封象相处，或许是这个原故，有时候她会表现出不拘小节的举止。
侍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说。
「我听过您在上一个城镇的事迹，据说您和两位宠妃共筑爱巢，甚至和喜好女色的兀汀大人志同道合，二人对女人的嗜好相近，还因此结为异姓兄弟……」
「这是艾西亚夫人告诉你的吧！？我跟你说那些全是谎言！」
『奥古斯塔·劳里卡的草薙护堂』事迹传到亚格皮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应该很少人知道那个人物就是『大族长的盟友』。
然而这个侍女竟然知道这一点，换句话说，情报来源只有同样来自奥古斯塔·劳里卡的艾西亚夫人。
护堂激动反驳，那位侍女则一脸世故地说下去。
「替这样的大人准备房舍，我等自当细心挑选佣人的姿色，请您接受我们部族的一片心意。」
「我不是在说客套话！我真的很不习惯！」
护堂目前待在中庭里。
住宅内有三十位十多岁的少女（多半是美女）在勤快处理家务，护堂在那种环境里浑身不自在，他独自来中庭喘口气，就像是到阳台抽烟的中年老爹。
「主人和传闻中一样，满口仁义道德。」
「我不骗你，这是我真正的想法啦。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的，其实有客人来拜访主人喔。」
护堂换了一个话题，结束了毫无交集的对话。侍女离开中庭去带客人，几分钟后。
「果然是你们啊，大家总算会合了。」
侍女带了护堂的两位伙伴前来。
这两个人正是艾莉卡·布兰德里和清秋院惠那。护堂之前有透过天丛云剑，向她们报平安和叙述遇上多尼的经历，但是这种沟通方式无法像电话那样长时间交谈。
好不容易再会，护堂十分开心。
不愧是艾莉卡和惠那，她们顺利抵达了相约的地点。
相反的，金发的义大利美少女满脸不悦，黑发的媛巫女也面色凝重地「唔……」发出低语。
「好久不见了，护堂……你『一如往常』真是太好了。」
「才几天没见，你就在有这么多女人的房子里……王真的需要严加看管。」
看样子，满屋侍女的景象她们见识过了。
艾莉卡冷淡地出言讽刺，惠那语重心长地哀叹，护堂急忙向她们解释。
「不是的，这是其他人擅自替我准备的！」
「这种命运也算是草薙护堂的病症，一种身旁永远不缺桃花的病。」
「王的身上一定也有问题，才会让周遭的人这样做啦。」
她们异口同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次护堂完全没做亏心事，内心却也免不了尴尬。
「先、先说一下我们分开时的经历吧，情报交换也是有必要的。」
「护堂，你转移话题的技巧好拙劣喔，算了，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就乖乖听你的吧。」
「嗯，惠那和艾莉卡小姐掉下船后，很快就上岸了。」
「我们没遭遇什么麻烦，等暴风雨过后就踏上旅程了。」
愤怒的艾莉卡保持冷静的风范，个性大而化之的惠那也不再追究。
护堂感谢伙伴的体贴，并且说出多尼和女神亚尔蒂欧的事情。
「……所以多尼和法兰克族的战士，一起住在罗马军团原本的驻地里。」
罗马殖民市多半设有罗马军的驻地。
加入多尼麾下的法兰克族战士，纷纷来到这座亚格皮纳。最适合收容他们的地方，莫过于那些军事设施了。
「那么艾西亚夫人呢？她也在这座城镇吧？」
「啊，那个人啊……」
「如果需要的话，我替您叫来吧？」
惠那提了一个很自然的疑问。护堂正要回答她时，一旁的侍女主动开口了。
护堂对此有点忐忑不安，仔细想想，最容易被误会的就是艾西亚夫人的事情了，可是他换个想法，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应该不要紧吧——？
在他沉思的时候，侍女离开中庭去找艾西亚夫人了。
短短三分钟不到，艾西亚夫人来得有点过快。
「唉呀！听说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能和你们平安再会我好高兴喔！呵呵呵。」
「「…………」」
来到中庭的艾西亚夫人，笑容满面地表达她的喜悦。
不过艾莉卡恶狠狠地瞪了护堂一眼，惠那则是一副『又来了』的困扰表情，她对那位女弑神者说。
「嗯，惠那也很高兴喔，只是……」
「啊，怎么了吗？」
「夫人，你来到这里花费的时间很短，我们原本以为至少要等一个小时以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现了……」
面对惠那和艾莉卡的质问，夫人爽朗地笑了。
「喔，这也很正常啊，我目前就住在草薙先生的家里，你们有事要找我，我很快就能过来了。」
艾西亚夫人又解释。
「当然，我也不太好意思借住在男性家里，但是这间房子很宽阔，加上草薙先生凶悍地逼迫我要陪在他身旁……我就不得已任下来了。」
昨天是夫人自己说要住这里的，现在却把错推到护堂身上，还害羞地凝视护堂。
护堂又得承受惠那和艾莉卡不悦的视线。
「果然如此。」
「我还以为艾西亚夫人是刚好来拜访，结果是这么回事啊。」
「啊，真是够了，我们的王也太没节操了……」
惠那的口吻夹杂了愤怒与无奈，艾莉卡则像一个发现了重要事证的刑警。
自从兀汀一役后，她们似乎变得特别有默契……
这个意外发现令护堂很讶异，他连忙找了藉口替自己开脱。
「呃，很抱歉打扰你们欢谈了，我有件事情必需处理，得暂时出去一趟。」
护堂骑着爱马，来到亚格皮纳的街道上。
可是他的身后还跟了三个人，分别是那位侍女、艾莉卡、惠那，她们骑的也是护堂家里的马匹。
「护堂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家伙！」
「想不到，连那个人也和王发展出奇怪的关系了……」
「先、先等一下。你们也很清楚，艾西亚夫人是最需要看管的对象吧！？」
艾莉卡和惠那跟在护堂的马匹后面，那位侍女则是在她们后方保持一段距离。
除了最后一位成员坚守仆役的寡言原则以外，剩下的三人吵吵闹闹地在罗马殖民市里逛街。
市内的景象还算和平，居民也过着普通的生活。
常驻亚格皮纳的罗马军团被萨尔巴特雷·多尼一人击败后，从当地撤退了。
之后多尼率领的法兰克族前来，占领了这座城市。
一般来说，法兰克族占领城市后会大肆烧杀掳掠，导致许多无辜百姓流血或被贬为奴隶——出乎意料的是，多尼禁止了这些暴行，才没有发生类似的惨剧。
「幸亏那家伙在这方面的直觉很敏锐啊……」
护堂喃喃自语，策马巡视热闹的市街。
据说，法兰克族战士进驻亚格皮纳后，多尼从他们『心痒难耐』的神情察觉了不轨的意图，于是下达禁止掠夺的命令。他的理由是，好不容易拿下了对付神的基地，不要浪费多余的劳力。
过去来米兰，多尼也时常使唤《赤铜黑十字》。
从这点来看，他算是一个擅长驭下的男人，不过他的方式比较接近山贼首领或蛮族族长，而不是一军之将……
「对了，王。你说必需处理的事情，是指巡逻吗？」
「是啊，至于理由……」
惠那才刚开口，就看到护堂巡逻的『理由』了。
一行人通过酒场前面，店内有三个绑着发髻的法兰克族在对客人挑衅。
「麻烦你去阻止他们吧？」
「遵命，主人。」
护堂下达指一不，后方的侍女乖乖下马。
她进入酒场中对那些不安分的法兰克族说了几句话，在场的滋事分子静下来望着店外的护堂，表现出惊恐的神情。
「意思是，护堂在监督法兰克族的举动啰？」
「没办法，占领者总是比较心高气傲，这不是大族长命令压得下来的，多尼那个笨蛋做事情又不拘小节，因此让法兰克族知道我会外出巡逻，自然能减少这些事情发生。」
护堂承认了艾莉卡的说法。
多尼和法兰克族目前待在罗马军团的驻地。
护堂他们所在的城市位于莱茵河西岸，军团驻地位于东岸。
两边是靠渡桥往来的，在这种意外的隔离状态下，法兰克族战士很少来到市街，不过也有例外。
「我回来了，主人。」
「辛苦你了，多谢你的帮助啊。」
「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另外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传闻。」
走出酒场的侍女表情有些不太高兴。
「那群男人说，他们在酒场闹事的原因是，有客人说了大不敬的传闻……」
「传闻？」
「是的，内容是——配带光辉之剑的勇者，即将讨伐法兰克族魔王萨尔巴特雷·多尼，以及其黑发盟友和白衣魔女。」
「…………」
护堂向两位伙伴使了一个眼色，她们也点头回应护堂。
「这个传闻我们在奥古斯塔·劳里卡也听过。」
「那里的传闻已经传到这来啦？王和艾西亚夫人也被凑成一对了……咦，惠那想到了一件事。」
惠那回应艾莉卡，随即陷入了沉思。
「惠那以前好像听过类似的传闻。」
「我对亚尔蒂欧这位女神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个传闻也十分诡的。」
艾莉卡也沉吟。
这件事看在护堂眼里纯属碰巧的偶然，对她们来说却有某种启示，护堂暗地佩服她们的机灵可靠，这时金发的义大利少女开口：
「总之，我们先去找萨尔巴特雷卿，和他打过照面后，得找人代替护堂巡逻才行。当然，相关事宜不能交给他，我会负责安排妥当。」
艾莉卡才来不到半天，已经展现务实的思考方式。
她发挥了自己的优秀本色后，对那位侍女露出了华丽的笑容。
「回到宅邸后，我们再和其他侍女谈谈，今后我和惠那小姐就是你们的女主人，没问题吧？」
「这是当然的，夫人。」
侍女恭敬地低头答话。
护堂等人在亚格皮纳的新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3
和艾莉卡等人重逢的当天晚上。
护堂在宅邸和久违的伙伴一起享用晚餐。
晚餐的菜色很丰盛，包括蚕豆沙拉和橄榄、无花果和葡萄之类的水果、烫猪肉、烤野兔肉、香肠、谷物粥、不知名的花卉根等等。
护堂终于有机会和重逢的二位少女好好交谈。
寄居护堂家中的艾西亚夫人，也跑来参与这段热闹欢腾的时光，连三十位侍女也随侍在侧。
吃完晚餐后，护堂躲到主人专用的执务室，他非常感慨地说。
「这里的女人多成这样，我干脆跑去多尼的兵舍住算了，那里几乎都是男的……」
多尼和麾下目前暂住在对面河畔的罗马军团驻地。
法兰克族的女人和小孩住在市区里面。
有战斗力的男人大多在驻地。换句话说，除了张罗伙食的女性以外几乎都是男人，总之是很凌乱的环境，不过现在护堂很羡慕那个只有男人的地方。
护堂随意盘坐在事务桌上。
「棒球社或足球社那种充满男人味的地方，待起来比较轻松啊。」
「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感觉。」
「这种话，没有必要在我们面前说吧。」
艾莉卡和惠那在桌子旁边，分别做出了傻眼和苦笑的回应。
这两个人和其他女性伙伴不同，护堂和她们在一起不需要有太多顾忌，就某种意义来说，和艾西亚夫人相处『也不太需要顾忌』啊。
「有什么关系，我习惯待在那种地方啊，不然像之前那样三个人住在一起，至少也比现在好。」
「唉呀，你不需要这么棒的后宫，只要有我和惠那小姐就够了？」
「嘿嘿嘿……王这样说，惠那听了好害羞喔。」
「啊，我、我没有其他意思啊。」
两位女孩露出笑容，护堂连忙辩解。
这时有人敲了执务室的房门，户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各位，你们在里面吗？今晚大伙尽情欢谈，庆祝我们平安再会吧！不用拘束礼仪喔，呵呵呵。」
艾西亚夫人来了。护堂正要回应，艾莉卡抢先坐到他身旁的位子上。
她亲密地靠在护堂身上。
「请进来吧，夫人！」
「啊，好，打扰各位——啰。」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害护堂愣住了，开心走进室内的艾西亚夫人，一看到艾莉卡靠在护堂身上也呆住了。
「艾、艾莉卡，不要做奇怪的事情啦！」
「嗯，护堂说得对，夫人也来了——抱歉，艾西亚夫人，让您见笑了，请您大人有大量。」
护堂劝戒艾莉卡，艾莉卡优雅致歉，只有稍微分开一点距离。
她依然坐在护堂的身旁，偷偷握住护堂的手掌，用一种热情的口吻说话。
「我们家这口子——护堂说要尽快和我们独处，好弥补这阵子无缘见面的寂寞……所以我们才躲在这里的。」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护堂反驳眼神娇媚的金发少女，艾西亚夫人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口中不停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
艾莉卡无视夫人的反应，更以对待恋人的热切态度说下去。
「讨厌啦……护堂，你在害羞对吧。稍微忍耐一下吧，和艾西亚夫人欢谈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惠那小姐，你也能理解对吧？」
「啊——嗯，那当然啊。」
艾莉卡向惠那偷偷便了一个眼色，惠那也加入了对话。
惠那同样坐上桌子，靠在护堂的身旁——她在艾莉卡的相反侧，语气生硬地说。
「惠那是想早点获得王的宠爱啦，不过艾西亚夫人和我们交情这么好，惠那也想和夫人好好聊聊啊。放心吧，王，惠那会耐心等待的……」
媛巫女娇滴滴地贴向护堂，低声说出刚才那一句话。
惠那的可爱和艾莉卡的大胆令护堂大吃一惊。另一方面，张口结舌的艾西亚夫人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对对对不起，我太冒失了，说、说得也是，你们三人今晚一定想好好叙叙旧，或是忙着做其他的事情，我我我我先失陪了！」
艾西亚夫人慌忙说完后，马上离开了执务室。
而且她还满脸通红地低头致歉……
「嘿嘿嘿，夫人好像被我们赶走一样，真是不好意思。」
「可是，我们确实不想被打扰啊，这点小小的恶作剧应该没关系吧。」
两位女孩在护堂身旁说出了她们的心里话。
之后艾莉卡凑近护堂的耳朵，往他耳垂咬了一口。
「好痛，你、你做什么啦，艾莉卡？」
「你就别抱怨了。我们提出三人在一起的条件，而不是两人独处，你要感谢我们宽大的处置喔，护堂。」
「…………」
「例如我们该互相接吻，来分享一下重逢的喜悦。」
这次艾莉卡亲吻了护堂的嘴唇。
护堂有想过要躲开，但是他之所以没这样做，一方面是已经习惯的关系，另一方面是他也理解这位豪放义大利少女的想法。何况，他们的接吻演变成激情熟吻，也很难说是单方面的亲密接触。
「不、不光是艾莉卡小姐想要喔，王……」
艾莉卡吻完后，惠那也靠了过来，这位大和抚子每次到关键时刻都会退绾，明明已经到了额头相触的距离内，却迟迟不敢真的吻上护堂。
双方的嘴唇近在咫尺，惠那就是无法下定决心。
护堂觉得她的举动很可爱，主动往她的嘴唇轻轻一啄。惠那露出幸福的微笑，也用同样的方式主动回吻护堂。
艾莉卡、惠那、护堂之间，产生了一股热烈甜蜜的气息——
坐在桌上的三人猛然回神。
「呃、呃，我们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这个主意不错，有、有必要讨论一下现在的状况！」
「对、对了，艾莉卡小姐，你不是有什么发现吗！？」
三人顾左右而言他，想改变现场的气氛。
上次和兀汀决战前，他们共同举行了传授的仪式。
这是他们在决战后第一次接吻，激昂的情欲却比上次更难克制——看来不是只有护堂抱持这种担忧，艾莉卡和惠那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才会恢复理智，三人接吻有一种更胜双人接吻的危险魅力。
护堂的心跳剧烈鼓动，惠那浮现困惑的神情。
艾莉卡轻咳一声，装出毅然的声音说明。
「依照护堂的描述，女神亚尔蒂欧可能是大地母神，熊是大地的象征，她说要带子嗣前来也印证了这一点。」
「她和雅典娜是同族啰？」
「嗯，地母神系谱的女神，不少具有少年或青年的伴侣，而她们的伴侣有时是恋人、兄弟、仆从。不过，这一类的神话原型中，伴随她们的多半是『儿子』。」
难怪艾莉卡敢肯定对方是大地女神，护堂理解了艾莉卡的说法。
「例如，希腊神话中的女神艾芙罗黛蒂，以及她心爱的美少年阿多尼斯。有几个护堂知道的神也是如此，好比要复活神王巴尔的女神亚娜特、大地女神蕾特的儿子阿波罗……归根究底，都是大地母神与其子嗣的关系。」
讲到这里，艾莉卡沉声解释。
「而『地母神与子嗣』的关系，随着时代演进产生了变化，变成『拥有魔力的女性和她庇护的英雄』——」
「英雄？艾莉卡小姐，难不成……」
「惠那小姐，你很敏锐唷，这里所指的英雄，就是被喻为『剑』的战士。拥有不死属性的龙蛇征服者、剑之众神、不顺从之神，也是我们称为《钢之军神》的英雄。」
艾莉卡提起的军神名称，正是弑神者的宿敌，接着她又说道。
「举例来说，从妖精的母亲身上获得不死之力的英雄阿基里斯，被湖中贵妇养育成人的兰斯洛特·杜·拉克就是这类英雄。」
「你说兰斯洛特啊……」
听到令人怀念的强敌名号，护堂不经意地念了出来。
「仔细想想，那家伙也在这个时代啊。」
「没错，不过目前的问题是亚瑟王——也就是兰斯洛特卿和神祖桂妮薇亚追寻的英雄，你知道吗？亚瑟这个名字，是从『亚特斯』这个名词演变而来的。」
「这名词是什么意思啊？」
「是勇者之意，另一个意思则是熊。大概是从欧洲的森林王者『熊』之意，转变为形容勇敢强者的『勇者』之意，还有亚特斯也是亚尔蒂欧的语源喔。」
艾莉卡耸耸肩。
「女神的名字亚尔蒂欧正是『熊』的意思。我没记错的话，她是欧洲中部的赛尔特人崇拜的女神，倘若女神亚尔蒂欧真有子嗣，名字也该是亚特斯，也就是后世成为亚瑟王原形的英雄——」
「咦，等一下喔？」
亚特斯和亚瑟这两个字眼刺激了护堂的记忆。
「爱丽丝公主不是说过，亚瑟王的神话是古老的魔女捏造的吧？嘉斯科因也解开这个谜团了不是吗？」
「确实如此，亚雷克王子还进行了一项考证。他说——神祖称为『最后之王』的英雄，在西元五世纪到六世纪，曾经以亚特斯之名降临于世……」
「…………」
「对了，惠那也想起了一件事情。」
太刀媛巫女静静说下去，低沉的口吻和平时判若两人。
「最近不是有传闻说，手持光辉之剑的勇者会来打倒魔王吗？其实日本的房总半岛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有人突然流传出有关英雄的神刀传闻……」
内容是，弟橘媛（日本武尊的妃子）身负太刀投海，其后太刀流向非陆非海的浮岛。
惠那告诉护堂这个在房总半岛绵延不绝的传承。
正史编纂委员会多次隐瞒传承，却始终无法杜绝悠悠之口。
护堂灵光一现，以前沙耶宫馨说过这件事。还有一个消息是另一个人告诉他的——
『最后之王沉眠的场所，一定会有神刀和战士的传承。』
『所以照理说，真正的浮岛应该在东京湾的某个地方。』
这是亚历山大·嘉斯科因的考察。
他的推论是，在东京湾的某个地方，『最后之王』就在房总半岛附近休眠。
「难道女神亚尔蒂欧的子嗣是亚瑟王的原形——『最后之王』？」
亚尔蒂欧、亚特斯、亚瑟之间互有连系。
流传神刀和战士传承的场所，又与『最后之王』有所关联。
这些情报刺激护堂的想像力，护堂推敲着最后之王的身分，那个男人是歼灭所有弑神者的英雄，也是雅典娜要他留神警戒的存在。
4
女神亚尔蒂欧说过。
『下次相会，妾身将召来子嗣对付尔等。』
不过——护堂的想法是，对方顶多是女神召唤出来的从属神或同盟神，不会是太过强大的神格，然而如果是『最后之王』又将如何呢……？
「雅典娜说过，对上那家伙我必死无疑。」
「她说得这么笃定啊，好厉害喔。」
「算了，一直去想也没意义，照平常那样处理吧。」
「照平常那样？啊，是指走一步算一步的作战方式啰？」
「清秋院，起码用临机应变来形容啊……」
和艾莉卡以及惠那重逢的第三天清晨。
护堂天色破晓就出门了，同行者只有惠那一人，二人骑马横越莱茵河上的桥梁，前往河面的对岸。
没错，他们从市区的西岸前往东岸——
这一边是多尼和法兰克族战士居住的军团驻地。
只是，这一带除了驻地外没有其他大型建筑、也没有市镇，莱茵河东岸是日耳曼尼亚，不在罗马帝国的支配范围内。
军团驻地设立在东岸，是要迎击来自日耳曼尼亚的敌人。
（此外，罗马帝国曾经在日耳曼尼亚的内地建筑『长城』，设立前线基地来防止日耳曼人的侵略，但是防卫线不断退守至莱茵河，以至目前隔江而治的状况。）
比起都市建设完备的西岸，东岸多是无人开发的自然环境。
骑马行进一段时间，还可看到翠绿的森林。这里基本上都是平原，一整片平坦的草地视野相当良好，中小规模的森林散布草原的景象，在山地众多的日本难得一见。
护堂带惠那到其中一座森林里，这是太刀媛巫女的要求。
「最近都住在市镇里，惠那想净一下身子。」
惠那走在苍郁的针叶树、杉树、栎树、榉树等阔叶树下，语气非常快活。她将马拴在森林外面，和护堂一起进入森林之中。
惠那的请神降临，是将神明的气召唤到身上的秘术——
使用这一招，惠那需要定期远离人烟，吸纳深山里的灵气净化身心。
「不过，在这个时代有办法借助须佐之男的力量吗？」
「惠那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练过了，这个时代和我们所处的现代，隐约有些联系……惠那施术成功啰。」
「隐约有些连系？」
护堂随口一问，换来了意外的回答。
「嗯，艾西亚夫人的回廊每个月会出现一次，其实没出现的时候并不是消失，只是肉眼无法辨识，加上吸引物体的力量转弱而已。」
「…………」
「灵气或咒力之类『细微』的力量，应该可以往来古代与现代吧，所以惠那才能使用请神降临。」
「话说回来，我在这里没关系吗？清净的仪式一个人做比较好吧？」
「王，你在说什么啊？之前你去兀汀那里时，是和艾莉卡小姐一起去的吧？这次是要补偿惠那啊。」
「嗯、是这样子吗？」
「嗯，所以艾莉卡小姐是替惠那着想，才没有跟来喔……当然，她早上也爬不起来。」
「那家伙很爱赖床……」
二人在林中行走，深入森林的内部。
森林里的春风有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受，枝叶间的阳光更是明亮耀眼，与其说是要举行净化身心的仪式，不如说是要去野餐的气氛。
最后，护堂他们来到了一座泉水旁。
大小和学校的泳池差不多，水质干净得令人感动。
「这里好漂亮喔，就算住一、两只妖精也不会奇怪。」
「嗯，王在的地方有妖精出现也很正常。你看，泡在泉水里很舒服喔！」
惠那笑着回应护堂，她脱下鞋子一脚踩进水中。
冰凉的泉水清爽无比，惠那也笑得更加开怀——这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啊，说到水，惠那想起来了，昨天惠那和艾西亚夫人聊天，艾莉卡小姐也在场，我们听说了一件事情喔。」
「和水有关的事情吗？」
「嗯，艾西亚夫人说，你们被河水冲走后，她在烘衣服时被你看到裸体了。我们本来是想打听你们失散后的经历，结果夫人的态度变得很奇怪，艾莉卡小姐就用巧妙的诱导方式打听出实情了。」
「你等一下！她的说明有很多不正确的地方！」
同一件事有很多不同的表现方式，为何艾西亚夫人不能表达得妥当一点呢？
护堂厉声反驳，他要守护自己的名誉。
「那是我们双方的轻忽造成的不幸事故啦！」
「嗯，惠那也猜是这么回事……」
惠那像个闹脾气的小孩，神情不悦地瞪着护堂。
她拿出一条绳子，将艳丽的黑发绑成了马尾。接着她走到附近的树丛里，离开护堂的视线范围——护堂听到衣物磨擦的声音。
「！？清秋院，你在做什么！？」
「惠、惠那是来这里净化身心啊……」
树丛里传来惠那结结巴巴的回应，随后响起了水花喷溅的声音，脱光全身衣物的惠那泡进泉水里。
眼见惠那洁白的赤裸美背，护堂心神大大动摇。
「清秋院，你在做什么！我就在你的旁边啊！」
「对、对不起，惠那太不小心了……不、不过，这都是王不好喔？王待在这种地方也有欠考查里啊……？」
「…………」
「你、你可以再大意一点，好好偷看惠那啊……？这就和偷看艾西亚夫人的裸体一样，纯属事故对吧？」
惠那诱惑护堂，泉水泡到她胸口一带的位置。
她和岸边的护堂顶多距离五、六公尺，这里的泉水透明度又非常高。
换句话说，胸部以下泡在水里的部分也一览无遗。
过去在中禅寺湖的温泉，护堂也瞄过惠那一丝不挂的裸体。
她的身材丰满程度不下艾莉卡，肢体却极为纤细柔美，纯白的肌肤也隐隐泛红，当然那是她害羞的缘故。
太刀媛巫女目前坐在水中的岩石上。
不敢放胆诱惑的惠那，用双手遮住自己丰满的胸部。
惠那以央求的眼神仰望护堂，艳丽的黑发还绑成从没见过的马尾，有股不同以往活泼神态的魅力。
护堂的视线完全无法从忸怩的惠那身上移开。
「啊，还有，我想为最近的事向王道歉。」
「咦？你没做什么要道歉的事情啊？」
「不是的，这阵子惠那对王太唠叨了——王认识了新的女人，惠那大概是嫉妒了……对不
起，惠那也想沉稳应对的。」
泡在泉水里的惠那，低下头来微微道歉。
她的双手也放了下来，清楚露出了底下的胸部。
「惠那心里有种郁闷的感觉，忍不住对王发了脾气。如果是艾莉卡小姐、佑理、琍琍亚娜小姐，惠那还可以忍受，可是惠那很不喜欢其他女人接近王……」
「清、清秋院……」
这位开朗快活的自然之子难得露出嫉妒的一面。
听到惠那的告白，护堂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他想去抱住惠那。
再往前走下去，护堂就得踏进泉水里，然而黑发巫女可爱的一面打动了他的心，他决定义无反顾地走过去——就在这时候。
一大清早，天空却突然变黑了。
尽管他们待在森林中，泉水附近的区域相当开阔。本来还有温暖的阳光，和煦照耀清明的泉水和森林的空气。
「「！？」」
护堂和惠那抬头观望天空，他们被眼前的异象吓到了。
「太阳——变暗了！」
「是、是日蚀吗……？」
早晨的太阳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黑色的圆体。
黑色的太阳四周隐然泛着白色的光轮，护堂等人没有感受到大规模天体现象即将发生的征兆，天空已变得像日全蚀一样阴暗！
而且上空雷鸣声大作，黑暗的天空降下了白色的电光。
从护堂他们的位置来看，闪电落在黑色太阳的方位——也就是东方的位置，那道闪电还散发出强大的咒力。
『——敌人来了。』
护堂右臂中的天丛云剑，意外地开口了。
『我的同类，诞生于《钢》之宿星下的剑刃降临了。对方的身分不明，但应该是很锋锐的剑，你们二位千万要小心。』
「天丛云，你知道对方降落的地点吗？」
惠那离开水中露出完美的身体。
她表情严肃地走到护堂身边，寻问她的钢之伙伴。
『仅知道大略位置。』
护堂和惠那对看一眼，彼此明白地点点头。
天际依旧昏暗，二人决意前往日蚀现象发生的方位——
护堂和穿戴整齐的惠那，一同策马追查异象。
他们在天丛云剑的指引下朝东北方前进，莱茵河东岸的日耳曼尼亚和高卢不同，是个未开化的地区，尤其这一带的森林特别多，中世以后更是王侯贵族狩猎的地带。
不过护堂他们行进的方向是一整片空旷的平地。
幸亏如此，初学骑马的护堂和惠那才得以顺利前往。不久，他们听到背后传来马蹄声，后方有三个人骑马追了上来。
是多尼、艾莉卡、艾西亚夫人和他们的爱马。
「喔，护堂你们也来啦！」
「你们也是要追查雷电的吗？」
多尼追上来打了声招呼，护堂反问多尼他们的来意。
这位欧洲最强的弑神剑士，对骑术也颇有涉猎，骑乘的动作十分娴熟，后来居上的艾莉卡自然深谙骑术，没想到连艾西亚夫人都很擅长骑马。
「是的，天空变成这样，很明显是异常的状况吧？我刚才离开市镇，准备追查从天而降的强大咒力，他们就跟上来了。」
艾莉卡代替多尼回答，她是靠魔术占卜行进方向。
他们追得上先行的护堂和惠那，无疑是双方的骑术差距所致。站在客观的立场来看，后来居上的三人骑术确实比较高明。
「这种时候，不晓得亚尔蒂欧小姐要做什么呢……？」
说出这段话的是艾西亚夫人，她难得穿着方便活动的衣服，身上的裙子改成了及膝的短裤，外面再套上一件平时爱用的白色外套。
这大概是骑马用的装扮，艾西亚夫人应该很习惯骑马旅行了。
「对了，艾西亚夫人，我记得你说过，你骑过骆驼横越沙漠？」
「嗯，以前我还骑马跑遍西部开拓时代的南达科他州～～」
艾西亚夫人朗声披露自己的旅行事迹，不愧是走过古今中外的长途旅行达人。
五人朝东北方赶路，中途偶尔停下让马匹休息。艾莉卡的魔术和天丛云剑则是他们的指路罗盘，最后他们看到前方有一座小型的丘陵。
丘陵的上方有白色长方形石柱围成的圆圈。
这是一种被喻为环状列石的遗迹，和英国的巨石阵相同。
越接近环状列石的丘陵，护堂的战意就越高昂，之后，他们在石阵中央看到亚尔蒂欧。
披着熊皮的美丽女神站在丘陵上方俯视下界。
黑色太阳也来到了正上方的天空。
按太阳位置推算，现在大约是中午时分。护堂在丘陵前方数百公尺的地方下马，向艾莉卡和惠那便了一个眼色。他的意思是，再来让弑神者去就好——
两位伙伴也都明白，她们停下马匹原地待机。
反之，多尼和艾西亚夫人下马了，三位弑神者一同走向环状石列的丘陵。
「我们没打算联手对付你喔，只是这一带的情况很奇怪，我们才会跑来侦查……」
多尼来到丘陵下方，对亚尔蒂欧解释。
「不然，先来一场比试，决定谁有参战资格也好啊。」
「你在说什么，多尼先生。对方是招来灾祸的天神，我们也不能随便出剑伤人啊。要先好好和对方交谈，找到妥协的办法，血腥的事情尽量能免则免。」
「艾西亚夫人，你嘴上这样讲，其实你也打倒了不少神明……」
护堂不禁对艾西亚夫人吐嘈，想必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
「你常常说自己不擅长战斗，但是你打倒的神明不只一、两个……最少也有四个以上吧？」
「咦，护堂，你不知道吗？艾西亚夫人的战斗方式有点卑鄙喔。」
「咦？我是隐约有察觉到啦，真的这么糟糕吗？」
「你、你们二位在胡说八道什么！？战斗从来就不是我主动挑起的，每次胜利我也很心痛啊！」
在接近日全蚀的异常状况下，他们面对即将发动逆袭的女神。
三位弑神者处之泰然，没有散发出沉重的气息。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缺乏紧张感，护堂和多尼眼神锐利地瞪视丘陵上方，弑神者和神明对峙时特有的集中力和力量不断膨胀。
艾西亚夫人也一样，她难得表现正气凛然的神情。
迎战三位弑神者的女神开口——
「你们果然来了，弑神者。」
美丽的女神闭起双眼严肃以待。
「尔等三人，加上远方的弑神者……当今之世约有四、五……不，共有六名弑神者，实在令人悲叹啊。」
亚尔蒂欧闭着眼睛叹气。
她似乎在读取脑海中浮现的世界情势，细数出当今的弑神者人数。不知是运用何种权能的千里眼效果？
「然而，妾身重伤未愈，难以杀尽六名弑神者。召唤妾身子嗣出战，想来也无法达成这个目的……」
召唤子嗣的意思，是要召唤她的从属神吧？
亚尔蒂欧否定了召唤的意义，态度傲然地俯视护堂三人。
「话虽如此，妾身也不是全无办法。待妾身招来歼灭魔王的英雄，代替妾身的子嗣对付你们——呵呵，或许胜负还在未定之天吧？」
换言之，女神要召唤的不是她真正的子嗣！？
面对惊讶的护堂，站在丘陵上的亚尔蒂欧露出了温柔婉约的微笑。
「率领骑马民族与龙群的大王，擅长阴险魔道的妖术之王，危害人世的流浪之王，以及单凭孤剑游戏人间之王，带来暴风与灾厄的年轻之王，来自妖异洞窟的骚乱女王……」
亚尔蒂欧张开双眼，双手高举向天。
她的左右手之间爆出火花与白色电光，正是几小时前在日全蚀发生时落下的电光。
「尔等六人齐聚现世，这个世界已堪称终结，说是末世也绝不为过。」
亚尔蒂欧在黑暗的天际下朗声谣颂。
那景象有股凛然的美感，宛如正义女神在哀叹现世的颓废，她双手间的白色电光也益发璀璨光明。
护堂注意到一件事情。
亚尔蒂欧的腰上挂了一柄剑，一柄附带剑鞘的长剑。
「为斩破末世黑暗，杀尽所有弑神的魔王，妾身在此祈求剑之新生。啊，无比尊贵的剑中之剑、刃中之刃。你是歼灭魔王之刃，你是洁白救世之光，生来杀尽世间罗刹！」
亚尔蒂欧终于放下双手。
在她头上的白色电光，依旧浮在半空中。
女神挥舞右臂，拔出了腰上的长剑。剑身约一百公分，双刃长剑的构造厚实，有点类似铊刀的造型。
然而整把长剑破旧斑驳，充满锈蚀。
「！？那把剑……！」
护堂大骇，他曾经看过那把剑。
那是亚历山大·嘉斯科因在东京湾上的浮岛准备的腐朽神刀，也就是『最后之王』的配刀残骸。
仇敌兰斯洛特曾经以神刀化枪，和护堂展开激烈的死斗！
「锐牙难近身者，给予违背契约之人破灭铁锤！」
护堂大喊言灵发动攻击，他知道万一让女神咏唱完毕，情况将非常不利。
他顺从本能的警告，召唤『山猪』破坏女神所在的丘陵，顺便命令它中断女神执行的奇怪仪式。同一时间，四周吹起了一阵风势。
起初是一阵旋风，风势迅速转强，化为猛烈的暴风。
暴风在亚尔蒂欧所在的丘陵周边画圆，形成了一道龙卷风。
『山猪』全力冲刺，意图穿过龙卷风突击丘陵。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没想到『山猪』口中的巨大獠牙刺进龙卷风时，响起了尖锐的交击声和火花。
随后，龙卷风震开了身长二十公尺的巨大山猪。
所幸四足步行的『山猪』重心沉稳，巨大的身体也很灵敏。山猪被震开后调整重心，再次冲向龙卷风——又是一阵尖锐的交击声。
獠牙和龙卷风激荡出的声响，很像铁块与铁块互击的声音。
『山猪』强攻未果，又被震开重整态势……
自豪的突击两次受阻，护堂的黑色分身不满低鸣，恶狠狠地瞪着守护女神的龙卷风。
「……有钢铁的味道？」
护堂闻到大气中充满了独特的铁味。
是从前方的龙卷风传来的，护堂右臂中的天丛云剑狐疑地说道。
『王，提高警觉。那是正宗的风神，并非权能召唤的神风——而且还是和《钢》之系谱有关的杂神！』
眼前即将开战，天丛云剑又罕见地饶舌起来。护堂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对方既是风神又是钢之军神？这种毫无脉络的混种，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明？
「喔～～不只我们人多，对方也找来帮手了。」
「确、确实，加上亚尔蒂欧小姐说的子嗣，这下情况就是三对三了！」
多尼兴味盎然地说出现况，艾西亚夫人也担心地大叫。
『山猪』压低重心蓄势待发，准备发动下一波突击，护堂直视着铁风军神背后的丘陵。
女神亚尔蒂欧将长剑插入大地中。
在她头上爆出火花的白色电光，也被吸入长剑里面。
「妾身乃地之女神，此番特准古老盟约以求征讨恐怖魔王。妾身将庇荫孺子亚特斯——并托
予一部分的性命以证盟约。」
之后，女神割开自己的手腕，洒落了大量的鲜血。
立于大地的长剑，吸收了女神的鲜血。
「世上最后显现的圣王啊，立刻降临人间吧！」
最后一句言灵咏唱结束，丘陵凭空显现一位纤细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护堂等人，和召唤他的女神对立。他慢慢回过头来，俯视丘陵底下的三位弑神者。
对方是一位留有苍白头发的少年。
他的浏海很长，护堂等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过，少年的鼻梁和嘴型端正、下巴也很纤细，无疑有着一张美形的面容。他身穿朴素的蓝色风衣和长裤，外面再套了一件类似披风的白色大衣。
『山猪』这次卯足全力，准备冲向少年和女神所在的丘陵。
护堂命令它先观察状况，黑色巨兽发出兽吼的低鸣声，勉强停下脚步听从指示。
「来了吗？『最后之王』，命运的神子————啊。」
亚尔蒂欧从后方呼唤少年。
可惜中途雷电交加，护堂没能听到少年的名字。
「…………」
「想隐瞒真实姓名吗？果然是如传闻一般乖僻的男人啊。」
「…………」
「无所谓，那妾身就称呼你亚特斯，这是原本要赠予妾身子嗣的圣名，理当配得上你的威名才是。」
亚尔蒂欧向那位面无表情的沉默少年攀谈，这场没有对话的沟通得以成立，或许是众神的神奇力量使然，实在是一种奇特的沟通方式。
「亚特斯，妾身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歼灭当代的弑神者。」
「…………」
听闻召唤者的请求，『最后之王』亚特斯举起一只手。
他握住了亚尔蒂欧插在大地上的长剑——一把将长剑拔了起来。
瞬间，天上的太阳恢复万丈光芒。
日全蚀倾刻消失，璀璨的光华洒落在剑身之上。
长约一百公分，状似铊刀的厚实长剑，刀身上的锈蚀尽数消失，绽放出耀眼的白金色晶芒。
这就是救世神刀——歼灭魔王的利刃终于复活了！
苍发英雄高举神刀，将剑尖对准苍穹。上空出现一颗白金色的光球，亮度直逼真正的太阳。
护堂体验过这一招的威力，没有马上处理可是会死人的。
他身旁的弑神者也采取了反应。
「好了，『山猪』尽情冲剌吧！天丛云剑快准备雅典娜的黑之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领命！』
「斩裂银臂，收受我的誓言，赐予我无敌的剑刃吧！」
「善业未成熟，善人自埋怨。善果成熟时，善人方知福……现今有为祸万民的女神，在排除女神之前，请赐予我加护之力——！」
护堂命令『山猪』全力进攻，并且对自己的神刀下达攻击指示。
多尼的右臂化为银色，将咒力注入长剑之中。
艾西亚夫人也咏唱言灵，祈求加护的力量，她祈求的应该是度过眼前危机，而不是用来战斗的力量。
转眼间，上空的白金色太阳坠落大地。
护堂、多尼、艾西亚夫人驱使自己的咒力跟权能，抵御强悍无匹的救世一击。可是——
救世神刀挥落白金太阳后，过了一段时间。
稍早三位弑神者站立的地方，产生了一个直径数十公尺的大洞。洞穴深深地凿穿大地，就算直达地心也绝不奇怪。
全力冲向丘陵的巨大『山猪』也消失了。
这就是救世神刀贯穿大地的结果。
地上再没有任何一位弑神者，他们被神刀的白光吞没，悲惨地神形俱灭。
第4章 军神亚特斯和救世神刀
1
魔王约翰·布鲁托·史密斯接获一个惊天请求。
有人要他杀掉草薙护堂、萨尔巴特雷·多尼、艾西亚夫人。
「那位偏激的委托人就住在这里。」
黑衣的弑神者走在前头说明状况。
一行人在古代希腊式的神殿里。琍琍亚娜和佑理是被爱丽丝公主带来的，但是负责领路的并不是那位公主。
史密斯指示公主在外等候，公主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照办。
一进入神殿，就有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
「时光旅行的权能，并非艾西亚夫人独有，拥有『旅行』权能的神和妖精不在少数，他们可以畅行无阻地超越时空、往来异界。」
史密斯走下楼梯，谈及了相似的权能。
和佑理走在史密斯身后的琍琍亚娜，也认同了这项说法。例如希腊的赫尔莫斯，或日本的八尺乌和猿田彦神，都是拥有旅行权能的天神。
「老实说，也有不少人受到众神的戏弄，漂流到了过去的时代，只是他们绝对不会引发改变历史的事件。」
「想必……是这样吧。」
从催眠状态中复原的佑理，应和史密斯的说词。
「时间是一种冷酷无情的力量……区区人类纵有机缘改变历史，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消除……」
媛巫女获得灵视的天启，史密斯也承认了这种说法。
「正是如此，然而冷酷无情的时间，也有少数无法修正的变化。遇到这种情况，就要靠『守护者』出场了。」
「那么，假如『历史的修正』不幸失败……」
琍琍亚娜在不安与好奇的驱使下，试着提出了质疑。
「会造成什么样的情况呢？」
「无前例可循的事情，我也不可能知道。搞不好会像科学小说一样，产生平行世界之类的状况。或者，我们居住的时代改变，发生和世界崩坏相去不远的悲剧。总而言之，没有人会想进行这种实验。」
史密斯说到这时，楼梯也刚好走完了。神殿的地下是回廊构造，道路很宽敞，有近八公尺左右的宽度。
「这是……迷宫……？」
琍琍亚娜很讶异，这段地下回廊根本看不到尽头。
无线延伸的道路中途还有好几条岔道，复杂的程度不下迷宫，而且半空中飘浮着大量的石板，几近无重力的空间。
无数的石板在回廊内飘浮摆荡。
「难道是记忆的石碑——？」
佑理不安地眺望着石板。
飘浮在空中的石板，多半是边长四、五十公分的长方形或正方形。所有石板上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古老字母，完全没有任何留白的部位。
琍琍亚娜瞥了一眼，上面的语言应该是古拉丁语。
「那么，我们走吧。」
史密斯迈步前进，琍琍亚娜和佑理也连忙跟上。
面具弑神者的前方浮出橙色的火焰，火焰如指路的妖精般缓缓飞行，史密斯随着火焰的指引前进。
半空中的石板也自动让开一条路。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每走一步，长靴就在石板地上踏出规律的跺步声。琍琍亚娜跟随脚步声前进，内心却十分困惑。
她的脑海里接连浮现各式各样的影像——
无尽的时光长河、历史、人类的行为、饥饿与饱食者、偷盗的匪类、互相欺瞒掠夺、杀人凶手、祈祷、救赎、爱、行善之人、为恶之人、中庸之人、野心与希望、梦想与挫折、充满价值的生命、毫无价值昀生与死。
……这些影像，想必是与『人』有关的记忆累积——
佑理也左右移动视线，表情难掩疑惑。
「万里谷佑理，你也——」
「是、是的，我也看到了很多影像……」
果不其然，这些影像是灵视力接收到的天启。琍琍亚娜凭着魔女的直觉——凝视影像的发信来源。
发信来源，正是飘浮在地下回廊中的无数石板。
「史密斯大人，请问这是……？」
「你们这些魔女就是读取星幽界中的虚空记忆，来接收灵视的天启。」
面具弑神者回答琍琍亚娜的疑问。
「这座神殿里收藏的石板……上面篆刻的文章正是虚空的记忆。」
「！？」
「生者的世界、不死众神的世界、生与不死的境界——这里网罗了三界过去的历史，以及当下发生的事件。这就是你们说的《虚空的记忆》，来到保管记忆的场所，灵感会受到刺激也是无可厚非的。」
「果然是这样……」
琍琍亚娜听得目瞪口呆，佑理倒是隐约察觉了真相。
「一般人都以为，灵视能力者可以预见未来。正确来说，这个能力是以灵感读取『当下发生的事情』，再下意识地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负责掌管这里的男子，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个人物是时光的守护者，普鲁塔克之馆的馆主是吗？」
「对方想杀害护堂同学他们吗……」
「这也代表他真的很辛苦啊。实际上，他的立场很值得同情。」
听见琍琍亚娜和佑理的话语，面具英雄不禁苦笑。
「从人类的基准来看，他是个超越者。他不受命运的束缚，力量也远胜一般魔术师，但是他终究不是神，也不是弑神者。换言之，他不如我或我的同类强大。」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走在回廊中，用一种谐谵地语气说明。
「这一百五十年来，有位女性带给他很大的压力。那位女性既是弑神者、也是穿越时空的旅人，更是能轻易改写既定历史的超人……也罢，你们见过他就知道了。」
前方有一道金属制的大门。
史密斯打开大门，里面是一个房间。
房里的石板没有飘在空中，而是散落在地上的。地上充斥大量的石板，连要找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容易。
房间中央，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对着三脚式的画架。
画架上摆放的不是画布，是其中一枚石板。老人身穿古代罗马的长衣，手上握着青铜制的笔。
「这一年的年末——苏威比族、汪达尔族偕同阿兰族的骑兵，通过莫根提亚肯近郊……勃艮第王与其部族已进入莱茵河左岸干涉高卢……不久，哥特族也将到来……」
老人看着石板，口中念念有词。
「可是该地聚集了三位不该存在的蛮王——反正这次也是修正、修正、修正、无尽地修正！天啊，这是何等痛苦的工作！」
老人忍不住激动大叫。
他的怒火波及到擅自进入室内的约翰·布鲁托·史密斯。
「王啊，你听我说，老夫已经受不了这个工作了。我们人类延续至今的历史，又被窜改了。」
老人看到史密斯身后的琍琍亚娜和佑理，也没有理会她们。
他瞄了三人一眼，视线又移回了石板上面。史密斯夸张地耸耸肩，语带调侃地说。
「别这么说，你毕竟是守护时空的守门人，忠实记录历史修正的轨迹，亲自回到过去介入史实也是你的工作啊。」
回到过去，琍琍亚娜和佑理听到这四个字猛然一惊。
「你就别夹杂私情，勤勉地完成工作吧？这也是劳动的义务。」
「话虽如此！历史修正是很少发生的，这千年来——老夫也才回到过去三次。被命运捉弄而回到过去的人，很少引发改变历史的事情！」
老人气得肩膀发抖，他又说。
「可是，那位妇人根本是随兴改变历史。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对未来造成多大的影响！一次也没想过！更夸张的是，这次有三位弑神者回到了过去！」
「那你就到那个时代，去妨碍他们的行动啊？」
「你也很清楚，凭老夫的能力无法制衡弑神的野蛮人吧！」
「所以你就拜托我去杀？而且要我一次对付三个？」
「没错！亚历山卓的艾西亚、西恩纳的萨尔巴特雷·多尼、日本国的草薙护堂——请趁他们再次扰乱时空之前，快点下手杀了他们！」
老人指名道姓地痛骂三位当代的弑神者。他要杀害草薙护堂的主张触怒了琍琍亚娜，却也激起了琍琍亚娜的好奇心。
她想知道这个老人究竟是谁？心念电转之间，脑中浮现了几道影像。
——不具神性的不死者，不受命运束缚之人。
——过去曾经是伟大的历史学者，更是精通神秘学的高人。如今负责管理记载虚空记忆的石碑，编纂历史的正轨。
那么，何谓历史的正轨？
「时空穿越者的行动严重扭曲历史时，将影响降到最低限度的修正结果……」
琍琍亚娜自动说出了答案，她想到草薙护堂说过的一件事。
草薙护堂在须佐之男的幽世房舍里，碰过一位灵力远胜人类、却又不是神明的存在。琍琍亚娜记得，那是一位穿着黑衣的僧侣，眼前这位长衣老人也是僧侣的同类吧。
另外，琍琍亚娜注意到了一点。
据说优秀的灵视能力者，在星幽界可以随意浏览自己想了解的知识。原来是这么回事，在累积大量《虚空记忆》的场所，远比任何地方更容易触发灵视，因此琍琍亚娜成功掌握了这项能力！
琍琍亚娜看了身旁的媛巫女一眼，佑理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佑理大概也获得了同样的知识，不对、不只如此——
「刻画当下的石碑啊，速来我的手中……」
佑理口颂言灵，散落在地上的其中一块石板浮上半空中。
上面记载了大量的古拉丁文，琍琍亚娜在上面找到其中一段文字记述。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带领万里谷佑理和琍琍亚娜·葛兰尼查尔，造访普鲁塔克之馆。』
这是描速『当下』的记录。佑理的灵视看到石板所在，并将石板召唤出来。另一方面，约翰·布鲁托·史密斯说了。
「耆老，你要这三个人死，那你有杀害他们的手段吗？难道你打算开通时空回廊，把我送到他们的时代？」
面具弑神者不怀好意地笑了，老人不悦地哼了一声。
「那个时代已经有三个麻烦人物了，再送第四个过去简直愚不可及。王啊，您也是厄庇墨透斯之子，回到过去肯定也会扰乱时序、改写历史！」
「您真内行，耆老。」
面对这个失礼的说法，魔王只是轻轻一笑。
「对于扰乱世界和平这件事，我可是有不输其他同族的自信，不过麻烦的是，不穿越时空就杀不了他们啊。」
「王，击发您腰上的武器——阿耳忒弥斯之箭即可。」
「喔。」
「您所拥有的魔箭权能，可以穿越时空回廊击杀目标。」
琍琍亚娜倒吸了一口气——她透过灵视的能力，得知老人说的是事实。
史密斯从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身上，篡夺了魔弹的权能。
这项权能每个月仅可击发六次，就攻击次数来看限制并不算小。相对的，魔弹附有各种多变的神效。甚至能在北美击杀欧洲的敌人，进行超远距离的狙击攻势。
有这个老人的指引，魔弹要从星幽界射向古代绝非难事——
可是，史密斯刻意夸张地耸肩回答。
「或许办得到吧……但是我不保证杀得了他们，我也没这个自信。你很清楚弑神者是多么顽强的种族吧？我敢跟你打赌，他们一定能勉强躲过从天而降的魔弹。或者，魔弹打偏也不无可能。」
「唔。」
「况且，万一被他们发现有陌生的威胁，提高警觉的弑神者很可能惹出新的麻烦。届时将引发何种混乱……我实在不太愿意想像。也许，他们会再次改变历史吧？」
老人呻吟了，他没办法否定史密斯的推论。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温和地告诉这位烦恼的老人。
「我倒有一个主意。例如把这两位巫女，送到三大魔王所处的时代，她们是草薙护堂的家臣喔。」
史密斯招起一只手，向老人举荐佑理和琍琍亚娜。
他的动作和往常一样，拥有舞台演员的夸大与华丽气质。
「那三位麻烦人物之中，草薙护堂算是最正经的。当然，在缺乏看管的状态下，他和另外二人也没有太大分别。反过来说，如果循循善诱的助力存在，我想他对解决困境是有帮助的——至少可以期待一下。」
「或许您说得对，可是老夫终究无法答应！」
琍琍亚娜和佑理的眼神，充满了期待的色彩。
她们发现，约翰·布鲁托·史密斯带她们来到这里，是要送她们回到过去，然而身穿长衣的老人激动拒绝了他的提议。
「草薙护堂在治世是引起混乱的枭雄，在乱世更是足以篡夺王位的霸主，让他拥有更多的协助者，未免太可怕了！」
「……他这么说是有几分道理……」
「……不、不行啦，琍琍亚娜小姐，护堂同学的为人确实很适合用『乱』来形容，但我们也不该……」
琍琍亚娜比谁都了解护堂，所以才不经意地认同老人，佑理劝戒得很心虚，想必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可是既然老人有打开时空之门的力量，她们还是需要老人的协助。
琍琍亚娜和佑理对看一眼，当她准备说服老人的时候。
「唔……？」
老人手中的青铜笔自动离手，飘到半空中刻着画架上的石板。
「勇者降临高卢……比史实早了五十二年？」
看了铜笔书写的内容，老人错愕不已。
「天啊，神子。降临现世的神圣之子啊，这是不该发生的改变啊！往后要修正历史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在现阶段处理好的话，也许——」
老人沉默了好一会，数十秒后。
他终于抬起头来，第一次正眼望着琍琍亚娜和佑理。
「你们有能力劝戒王者是吗？事到如今，老夫也没得选择了……」
老人的语气很落寞，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老夫有本事打开时空回廊，送你们前往古代。只是，老夫能做的也就仅止于此。」
「……意思是，抵达古代后，剩下的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在面具魔王开口前，琍琍亚娜先行寻问老人。
史密斯带她们来到这里，已算帮了大忙。接下来得靠她们自己前进——因此相关的准备工作，琍琍亚娜想自食其力。否则一直依靠别人的帮助，有损骑士的名誉。
「没错。可是，你们要前往的时代，出现了命运的神子……歼灭魔王的勇者。在你们的时代，都称呼他『最后之王』。」
「——『最后之王』！」
魔女之王桂妮薇亚和军神兰斯洛特多次提及的威名。
琍琍亚娜听了瞠目结舌，长衣老人点点头。
「神子至今数度降临人间，力战诸多弑神的魔王。以你们的历法来说，他在西元四五八年降临高卢。神子转战欧洲各地，甚至渡海前往不列颠。经过漫长的战斗，他消灭了当时所有的魔王。」
「…………」
「而今，历史的轨迹有了重大的转变，『最后之王』的降临早了五十二年，这件事将导致历史改变——而且是无法修正的改变，不过艾西亚夫人和草薙大人如果能暂时让神子沉眠，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您的意思是，要我们转达草薙护堂这件事吗？」
「唔，麻烦的是，召唤神子的是女神亚尔蒂欧，她承担了无辜百姓的怨恨与诅咒。这是一个困难的使命啊……」
老人疲惫地低下头。
「回到过去本已不易，能回来的更是寥寥无几，而你们还得背负沉重的使命，要拒绝就趁现在吧。」
「不——我答应过护堂同学了。」
佑理抢在琍琍亚娜之前开口。
「如果他不回来，我就主动去找他。这个职责请您务必托付给找们！」
2
草薙护堂身在一片漆黑的宽广空间里。
不过，黑暗中尚有一道光源。遥远的上方有一道孤星般的白色小光，护堂双手环胸陷入沉思。
「最近我是不是很常到这种地方啊……」
突然跑到这种空间，护堂也没有失去冷静。
大概是成为弑神者后，累积了许多千奇百怪的经验，尽管这并非他的本意，他的身旁有一另位男性弑神者左顾右盼。
「多尼啊，我们不是在和『最后之王』战斗吗——？」
「最后之王……？啊，你是说那个莫名蹦出来的剑神啊？嗯，我记得我们准备接下他的攻击对吧？『最后之王』……这个字眼听起来好耳熟喔。」
护堂身边的金发帅哥，萨尔巴特雷·多尼回答了他的问题。
经历了兵凶战危的险境，护堂和多尼却完全没有受伤，连一点烫伤都没有。
「好像是亚雷克和格林威治的公主在寻找的神明，据说实力很高强。他出现了也好，我本来就打算遇到他要来一场决斗。」
「我倒是永远不想碰上他……」
对情报意外敏感的多尼，也听过『最后之王』的传闻。
护堂说出和多尼相反的感想，顺便寻找第三位同类。护堂认为自己和多尼都没事了，她一定也能逢凶化吉才对——果然，他找到了艾西亚夫人。
艾西亚夫人躺在离他们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你没事吧，艾西亚夫人！？」
「是、是滴，幸好没有大碍……」
护堂冲去关心夫人，夫人做了一个类似回应的举动。
可是她的意识还很混乱，眼神也很困惑。
「侥幸捡回一命，真是太好了扭……」
护堂照顾着口齿不清的夫人，意外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里很像我们前往古代的回廊……」
「啊，没错，听你这么说我也有印象。」
多尼点点头，如果护堂的推测无误，那么眼前这位有气无力的女性，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护堂衷心感谢艾西亚夫人。
「艾西亚夫人，是你救了我们吧，非常感谢你。」
「不、不客气……将我维系在古代高卢的历史修正力，以及庇护我的幸运打开了妖精的回廊……所以我们三人才能大难不死……」
「对了，妖精的回廊会擅自打开。」
「是滴……离开那个出口，就能回到古代高卢了，再过不久，我们就会被吸回去了，这段时间先休息一下吧……」
艾西亚夫人浑身无力地指向上方。
上方的白光如星辰闪烁，护堂想起惠那说过的话，她说『回廊只是变得无法辨识，并非消失』。
假设惠那的看法正确——护堂提出了另一个假设。
「这里也许有连接二十一世纪的出口吧？通往那个出口可以回到原来的时代吗……？」
「喂，护堂，战斗才刚开始，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吧？」
「我知道，我也不会抛下艾莉卡和清秋院回去，纯粹是想到这个可能性罢了。」
「草薙先生真敏锐呢……老实说，的确有回归的出口，不过——」
在两位男性的看护下，艾西亚夫人做出祈祷的合十动作。
周围顿生无数的光点，这种景象很接近宇宙空间里四散的无数星辰。
「那些光芒每一个都是回廊的出口，要找到想通往的时代是很困难的事情……」
「没有分辨出口连接哪个时代的方法吗？」
「除非是擅长时空旅行的星幽界高等妖精或旅行守护神。很抱歉，凭我和草薙先生的力量是办不到的……」
「也就是说，没办法抄捷径是吧，我明白了。」
反正护堂也是随口说说，没有太失望。黑暗空间中的众星也消失了，只剩下头顶上的那一道白光。
相反的，在场的另一名男性弑神者，兴奋地说了一句荒唐话。
「嗯，那随便找个出口也很有趣啊，你们不觉得没有目标的旅行很令人雀跃吗？」
「是谁说这场战斗不能打退堂鼓的啊？别说蠢话了好吗？」
护堂皱起眉头告诫萨尔巴特雷·多尼。
他不能再让多尼扰乱古代世界了，当务之急是要对付『最后之王』亚特斯，毕竟对方是歼灭魔王的军神，传说他会战到所有弑神者败亡为止，真正的事实是如何却不得而知。
再来，护堂始终惦记着某个警告……他叹了一口气。
「萨尔巴特雷·多尼，我有一个很不情愿的提议。」
「什么建议啊，我的知心好友？」
「我就暂时不吐嘈你说的蠢话了，要不要和我联手？直到我们度过『最后之王』亚将斯带来的危机。」
「喔～～」
多尼罕见地收敛轻浮态度，流露佩服的笑意。
「真难得，这是你第一次要求和我共同作业对吧！」
「请用共同作战或同盟这种比较有紧张感的说法。之前雅典娜告诉我，和『最后之王』战斗必死无疑，他会杀尽七位弑神者。」
「雅典娜的忠告啊……」
「另外女神亚尔蒂欧虽然负伤，也算是一个战力，我们还得面对身分不明的风神，我和你连手也是二打三的局面。」
「呵呵呵，很严峻的战况啊。」
「你不想打不利的战斗，我也不勉强你。」
「别开玩笑了。陪好友背水一战，加深双方的友情也是好事，谁叫我们交情深厚呢？」
「…………」
「我们交情深厚对吧？」
「……对啦。」
「好，那同盟成立啦！」
多尼爽朗一笑，护堂却是一脸不甘愿。不过，这样一来总算完成一项准备了。艾西亚夫人慌张地询问。
「呃，那个，草薙先生？那我该怎么做呢！？」
「艾西亚夫人要是肯帮忙，战力就是三对三了，对我们帮助很大……只是，你的身体没问题吧？这一战可是要对付三位神明。」
看得出来刚才的紧急避难，消耗了艾西亚夫人不少体力。
再者，她多次表示自己是不擅长战斗的弱女子，也许她有几项类似『反转治愈权能』的招术，但这种状况能否派上用场就另当别论了——
夫人歉疚地闭起眼睛。
「对、对不起，治愈的权能对我没效……我没办法马上恢复……」
「请别在意，你刚才救了我们一命啊。」
护堂拍拍夫人的肩膀，给予夫人鼓励与肯定。
「我和多尼会尽力而为，要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再出手援助就够了。」
「是、是的。」
仔细一看，远在上方的白光——位置变低了。
引导他们再次踏上古代高卢的出口，位置变得越来越低。在白光完全降落之前，他们得完成第二项准备。
正当护堂开始集中精神时。
「护堂啊，我是很尊重雅典娜的忠告啦。」
萨尔巴特雷·多尼突然开口。
「不过，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不对，你是怎么感觉的？」
「…………」
护堂发挥全身的咒力，没有回答多尼。现在已经没时间了，上方的白光降落到一栋小型大楼的高度了，他们即将回归神秘英雄降临的丘陵。
第二回合就要开始了。
3
「那道光和兰斯洛特卿的神枪相同……」
「确实是救世神刀对吧……」
这段对话，出自艾莉卡·布兰德里和清秋院惠那。
她们眺望着三位弑神者前往的方向。
女神亚尔蒂欧透过仪式，在丘陵上召唤苍发的英雄降临，英雄举起长大的神刀对准天际，一颗胜过骄阳的光球凭空出现，深深贯穿了大地——
三位弑神者被光芒吞没，失去了踪影。
「弑神者是怎么杀也杀不死的，可是……他们该不会——」
「惠那也没有感觉到天丛云剑的气息……他们似乎从地面上消失了。」
贯穿大地的洞口直径将近六十公尺，连『山猪』也一击毙命。
生性冷静的艾莉卡萌生了不吉利的想像。
惠那也失去了平时的开朗，说出了消极的推断。
下一秒钟，她们很快在天上找到三人生还的征兆。她们对看一眼，明白真正的战斗才刚要开始，没有时间说丧气话了。
英雄降临的丘陵上方突如其来地出现一颗「黑色球体」。
召唤重力风暴的黑暗星辰——草薙护堂的新武器。
「晓之秘录啊……」
这是女神雅典娜和喀耳刻引导护堂得到的『黑之劔』。
护堂还在『妖精回廊』里，就已经准备发动这项崭新的力量了。
「请赐予我女神的智慧吧！」
这一招也是草薙护堂目前最强大的攻击。
可是要发挥最大威力，需要花上不少时间准备。经过兀汀一战，护堂知道这项能力可以轻易歼灭集团，却难以精确攻击小目标的个体。
——因此，在这种时机使用是最恰当的。
从异空间的回廊回到现世的瞬间，正是出招的最好时机。
护堂用提升到最大威力的黑暗星辰，攻击在丘陵上等待的英雄和女神！
「拜托你了，天丛云！」
『领命！』
护堂右手上的天丛云剑豪迈地回应他的号令。
之后，护堂和两位弑神者一同回到地面上。他们的后方是直径六十公尺的洞口，洞口几乎深不见底。
前方则是苍发英雄和熊之女神所在的丘陵。
护堂、多尼、艾西亚夫人回到丘陵下方，上空显现一颗比洞口大两倍的黑暗星体。
『力破千剑之剑，速以霸道神风蹂躏敌人！』
天丛云剑发动攻击，黑暗星体急速下降。
不用说，目标是众神所在的丘陵，四周开始吹起强烈的暴风。
这颗黑暗星体是吸引万物的超重力聚合体，土砂、杂草、丘陵上的环状石块，全部随着烈风与大气被吸进黑色球体。
这种现象正是『黑之劔』的重力风暴。
「哈哈哈！你得到这么惊人的权能啦，不愧是护堂！」
「上、上次我在远方没有看得很清楚，原来这一招威力这么庞大！」
多尼愉快大笑，艾西亚夫人伸手按住鼓袖翻飞的外套。
三位弑神者没有被吸进去，全赖手持天丛云剑的护堂妥善掌控黑色星体。
除了他们以外，女神亚尔蒂欧和『最后之王』也没有受到影响。
「象征妾身的大地啊！万物之母啊！」
大地母神亚尔蒂欧咏唱言灵。
她的腹部残留着多尼留下的红黑色剑伤。
「将妾身与子嗣连系在这片大地上！」
无翼的生命不得离开大地——
亚尔蒂欧和『最后之王』受到重力风暴的影响，双脚也没有离开大地，看来是用上了和这个真理有关的神力。
不过对抗重力风暴的负担不轻松，亚尔蒂欧的表情非常吃力。
护堂的黑暗星体朝这对名义上的母子急速落下。
落下的时远大约数百公里。就在这时候，苍发的英雄挥舞救世神刀，将白金色的剑尖对准快速逼近的黑色球体。
转眼刚，一颗巨大的白色光球，出现在黑暗星体前力！
「…………！」
依旧沉默的苍发英雄，朝神刀灌入庞大的咒力。
救世神刀产生炽胜骄阳的光芒，巨大的程度不下于天丛云剑操纵的黑暗星体。
白色的太阳和黑暗的巨星在地面上空激烈对轰。
自从和兰斯洛特对决以来，护堂很久没有看到这个光景了，白色的太阳爆射成千上百的电光，黑暗星体的四周吹袭狂猛的重力风暴。
双方势均力敌，这点也和兰斯洛特一战相同——
「……嗯，确实没错。」
护堂高举天丛云剑，耗费大半咒力注入其中。
他神情淡然地喃喃自语，同时向身旁的多尼使了一个眼色。
「确实，敌人的情况有点诡异。」
「你也有相同的意见啊？不愧是我的好友。」
「敌人或许有我们不清楚的某种问题。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实力还是比我们高超。」
护堂静静地分析战况，懒得回应友情之类的话题。
「那么，我们岂能不攻其不备。」
「有同感，那我去啦！」
多尼笑着冲了出去。
他拔出长剑跑向丘陵顶端。看着多尼离去的背影，护堂不禁咋舌，没想到自己和多尼这么有默契。
明明双方是第一次联手抗敌啊！
剑之弑神者悠然跑上丘陵，丝毫没察觉护堂火大的心思。
不过一道高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对方全身缠满白布，白布外还穿戴皮甲，是一位戴着面具的战士。
红色的面具盖住了整张脸——
相当于双眼的部位，也全部涂成黑色的。
对方身上的白布和面具，遮住了全身上下的肌肤。这道陌生的人影，单手拿着一把和自身差不多大的巨型大刀。
「喔～～不想让我过是吗？」
「————」
面带笑容的多尼举起长剑奋力一斩，面具战士轻易用大刀挡下这一击。
可是承接多尼斩击的大刀——被多尼一刀两断了。
萨尔巴特雷·多尼的魔剑足以斩断任何事物的权能，别说是敌人的肉体，就连刀兵护甲也不在话下。
斩断大刀的长剑，势如破竹地杀向敌人的面具。
再差三公分，敌人的颜面就会裂成两半。不料面具战士一个横跳，轻快地避过斩击。
快如疾风的闪躲速度，刮起了凌厉的破风声响。
面具战士开始跨步跳跃。
对方的步伐很像敏捷的拳击手，四周充斥『黑之劔』的重力风暴，他的动作却完全不受影响。
神速的敌人每踏一步，脚下便卷起一阵旋风。
这位性别不明的敌人大概是不受重力束缚的疾风军神。
「你是刚才出现的风神没错吧？」
「————」
「学你家主人装哑巴吗？呵呵呵，我不讨厌这种性格喔。」
戴着红色面具的军神，天丛云剑曾经点破其真身是风神与剑神。
莫非是『最后之王』的从属神？——不对。护堂想到军神兰斯洛特，否认了这个推论。也许是『最后之王』在人世流浪时结识的盟友，现在还不宜妄下定论。
身分不明的军神再次召唤大刀对付微笑的多尼。
「————！」
对方举起等身大的长刀，正面冲向多尼。
疾风还不足以形容敌人的速度，说是电光还比较贴切。这种神速——比得上乌鲁斯拉格纳的『凤』和亚历山大·嘉斯科因的『电光石火』！
面具军神在神速加持下，挥出一连串惊人的攻击。
之前用单手挥舞大刀的军神，突然多出十二条手臂和大刀，从四面八方攻击多尼。
这是斩击速度过快，导致十二次连续攻击同时显现残影的关系。
可是多尼看破了所有的攻击，十二记斩击看似砍中多尼，其实只砍到了多尼的残影，多尼本人毫发未伤。
萨尔巴特雷·多尼具有能看破神速的心眼。
一轮攻防过后，多尼不急不徐地举剑一刺，准备贯穿军神的面具。
他的动作不快，悠然得一点也不像在战斗。奇怪的是，神速军神几乎快中剑了，还不躲开多尼的利剑——不对，这种讲法并不正确。
要看穿多尼的剑技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所以对方无法即时反应，直到剑尖逼命才跨出一步，勉强躲过了攻击。护堂过去也体验过多尼的绝顶剑技。
「————」
「你很清楚，光靠速度是赢不了我的。」
军神面具下的表情大概变得十分严肃。反之，多尼保持一贯温和的语气，说出了一段惊人的推测。
「我问你，你擅用的武器不是刀对吧？说真的，我劝你用熟练的武器比较好喔。」
多尼在短暂的攻防间，稍稍看穿了敌人的武艺。
他展现出武术天才特有的慧眼，脸上更浮现战意昂扬的笑容。
「事关武艺对决，我比你想像的更厉害喔。」
「————」
多尼认定面具军神没有用出最擅长的武器。
说不定以真正的面貌和武器示人等于公布真实身分，好奇的护堂凝视着面具军神。
不过，他没忘了朝头顶的天丛云剑注入更多咒力。
当然，这些咒力是用来维持『黑之劔』和重力风暴的威力，上空的白色救世烈阳和黑暗星体相抗，形成一场势均力敌的消灭战。
丘陵上的『最后之王』——没有和护堂采取相同的措施。
苍发英雄手持救世神刀跑向丘陵下的护堂。
「该死，对方比我游刃有余啊！」
护堂必需停止其他活动，集中心力维持黑暗星体。
反观『最后之王』轻灵奔跑，没多久已经来到护堂面前。上方的白色恒星仍然光辉灿烂，他的实力果然在草薙护堂之上！
歼灭魔王的勇者终于挥下手中的爱刀。
从上到下砍向魔王·草薙护堂。
这一刀显示出无愧军神威名的洗练剑技，护堂的动态视力和集中力可以看破时速一百六十公里的快速球，却躲不过『最后之王』的救世神刀。
护堂的左肩到右腰被斩出了一道创口。
鲜血四散飞舞，火热的疼痛感划过护堂的身体。
斩击的创口很深，不到致命的程度——全赖护堂野兽般的反射神经，向后卸减了斩击的杀伤力。
另一个保命的关键，则是弑神者坚胜金铁的骨骼和强韧肉体。
『最后之王』保持沉默，和大难不死的弑神者冷漠对峙，并且再次架起神刀。
神刀的握柄高举齐肩，是上段攻击的架势。
「草薙先生！我现在就去帮你疗伤！」
「不要过来！艾西亚夫人，你待在安全的地方就好——请你退到艾莉卡和清秋院的所在位置！」
后方的治愈圣手焦急地向护堂喊话。
护堂却粗鲁地下达指示。说实话，面对这个高手，他没有自信能保住艾西亚夫人。
艾西亚夫人发现护堂的意图，很干脆地遵从指示离开现场。不愧是弑神者，关乎求生的直觉特别敏锐。
护堂恶狠狠地瞪视『最后之王』。
苍发英雄的面容平静无波——不带任何的情绪。
也正因为如此，这家伙身上感受不到威胁性！护堂心里充满战斗的激情，以及找到致胜契机的兴奋感，他的嘴唇划开了狰狞的笑意。
「所有为恶之人啊，畏惧我的力量吧……雄壮的我扬起凶猛的骆驼印记！」
护堂祭出乌鲁斯拉格纳的第四化身『骆驼』，使用条件是必需身负重伤。这个化身会给护堂超常的格斗力和踢力，外加坚韧的耐力！
『骆驼』的恩惠缓解了剧痛，护堂立刻大吼。
「天丛云！黑暗星体交给你可以吗！？」
『领命！』
得到了坚定的允诺，护堂将神刀插入地面中。
天丛云剑的咒力足以暂时维持『黑之劔』发动，丢下武器的护堂立刻发动攻势。
他用滑垒的方式冲进『最后之王』的脚下。
同时护堂踢出一脚，意图踢碎英雄的膝盖。人类世界的武术和格斗技，也有这种主动倒地来攻击敌人下盘的技术，然而神刀英雄轻轻一退，避开了踢击的攻击范围。
敌人退后的动作不大，他马上反击。
『最后之王』挥出迅雷一剑。
光辉的剑刃对准地面上铲击失败的护堂。
单靠一般的格斗技术，绝对闪不过救世神刀的攻击。护堂不顾形象在地上打滚，躲过了光辉神刀的攻击。
他急忙运用『骆驼』的脚力，从地上弹跳起来。
『最后之王』递出神刀的剑尖乘胜追击，而且他用的不是单发突刺，而是一、二、三、四共四招突刺杀向护堂。
快如闪电的精妙剑技，分别对准护堂的眉心、喉咙、心脏、横隔膜。
护堂也跟着摆动头部和身体，勉强躲过这四记杀招，不过他没办法像『最后之王』那样进行反击，理由是敌人施展连环攻势后，再次摆出了上段的迎击架势。
『最后之王』的动作朴实，身体重心也是四平八稳。
所以他的攻击守备毫无破绽，招式之间的连贯也很流畅。
身为一个剑士，『最后之王』也十分杰出。
不愧为最强军神，遇上萨尔巴特雷·多尼或义姊·罗翠莲，他也有本事正面对砍，说不定，他光凭剑技就足以击败这两个人。
此外，他的持刀架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风范——
条理分明的剑路，臻至化境的举手投足。
持有救世神刀的勇者，武艺也有不同凡响的品格，简直就是王者之剑。在战斗中总是立于优势地位击败对手，尽显威风凛凛的战斗风采。
比起草薙护堂野兽般的动作，双方可说是天壤之别。
「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不想使出全力？」
不过，护堂认定『最后之王』真正的威胁性不止于此。
「你是歼灭所有弑神者的勇者吧？这是你生来的使命，当你履行使命时可以发挥很强大的力量，我没说错对吧？」
「…………」
「之前，有个叫齐天大圣的神明模仿你，用上了歼灭魔王之力，实力也比你更加强大，你为何不肯使出全力来击败我？」
齐天大圣·孙悟空曾经力战三位弑神者。
钢之猿君向『剑神宿星』献上祈愿，召唤歼灭魔王的神力，力压护堂、罗翠莲、约翰·布鲁托·史密斯。
『最后之王』确实高强，但远比不上当初的齐天大圣……
护堂说出内心的疑问，略微无奈地耸耸肩。
敌人同样沉默不语，看不出有想沟通的念头。护堂心想，自己真是问了一个蠢问题。
可是，敌人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希望我使出全力？」
护堂终于听到了『最后之王』的声音。
「我的确承担了歼灭魔王的宿命，这次也受名义之母的请托降临人间。只是，我和你才相会不久。」
对方的声音沉静凛然，却又带有温和的气质。
「世间有所谓的善缘和恶缘。各种不可思议的缘分，皆在人群与人神之间育化，我和你们之间——还没有太多的缘分，我们的缘分也就这萍水相逢的一战而已……」
护堂重新审视『最后之王』的相貌。
盖住他双眼的浏海阴影消失了，或许是他开始和护堂沟通的关系，总之他的五官精致华美，一如护堂的预期。
他的五官身段也和声音一样静谧庄严。
除了贵族、贵公子、高贵以外，他的气慨找不出更恰当的形容词了。
可是他秀丽的脸庞上，带有身经百战的精悍神采，中和了阴柔的俊美相貌。他的美貌兼具了战场名将该有的高贵与威严。
而现在，这位精悍的贵公子忧愁地说道。
「我一向认为，古老盟约的大法是不该随意使用的秘仪。我和你们缘分尚浅，你能理解我为何不愿用在你们身上了吗？」
「大概理解了……」
护堂勉强挤出一个回答，内心却很困惑。
号称军神的天神，每一个都极端好战，但是从『最后之王』的发言来看，他似乎和同类不太一样——而且他的口才意外流畅，言谈间也充满理性。搞不好他比萨尔巴特雷·多尼还要正经吧？
问题是，他和其他神明一样，有许多令人不吐不快的地方。
「我说啊，你狠狠砍了我一刀，这已经不叫『缘分尚浅』了吧？」
「是吗？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刚才那一刀换成是普通人早就死透了，对方却说『这仅是萍水相逢的一战』。护堂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他以人类世界的常识进行反驳。
没想到『最后之王』很干脆地认错。
「失礼了，请原谅我的谬误……因为任何时代的弑神者，都是顽强的英雄豪杰，我以为那点粗浅的刀伤，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伤害。」
这位英雄向护堂真诚谢罪。
「事实上，你还是好端端地和我战斗不是吗？」
「这、这不代表我不会痛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是我的疏忽，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当成赔礼吧。」
苍发的贵公子直视着护堂。
「我目前……还没办法使用古老盟约的大法。」
「你说什么？」
「不单如此，我也没办法使用其他的武具……身为剑神的我，欠缺了能将我化为至高之刃的东西。」
语毕，『最后之王』双手举起神刀。
他用的依旧是上段架势，完整体现正统王道剑术的动作。
「你不需要警戒我使用盟约大法。我想——你在找寻致胜的契机对吧？欢迎你随时放马过来。」
「……为何你会这么想？」
「你们弑神者一向是这样的。不管处于劣势或优势，甚至在会谈的场合、谈情说爱的场合，也不忘对我——不对，也不忘准备攻击对手。你们就是这样的存在。」
『最后之王』的眼神和言语还是一样正直诚恳。
护堂无法否认他的说法，这位温和的贵公子几乎说对了。因为双方交谈的当下，护堂也在脑中推算出手的时机。
话说回来，护堂觉得很不可思议，歼灭魔王的勇者竟然愿意和他长谈。
所以这个意外的事实带给护堂另一个想法。
「你说，我们之间缘分尚浅对吧？那么，你为什么不停止战斗呢？你和女神亚尔蒂欧过去有什么交情吧？」
「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之王』的脸上——浮现了疲倦的神情。
难道他厌倦了漫长的斗争生涯？然而，他疲惫的面容更突显了那股如影随形的精悍光采。
「我是生来对付你们的剑。这次我得以复生，也是为了对付你们。所以，唯独放弃战斗这个选项——是不被允许的，很抱歉啊。」
『最后之王』挂着疲惫所衬托的精悍美貌，表明了他的立场。
护堂暗自心惊，内心浮现一个荒唐的想法，他总觉得自己在梦中见过这种表情……
「即使不在最佳状态，和你们战斗也是我的宿命。就请你暂时陪我对决吧，可惜我现在没自信满足你们这些弑神者——」
「可以避免的战斗，老实说我并不想打……」
护堂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无形间，重力风暴也逐渐减弱了。
在上空和白色烈阳互击的黑暗星体，已经屈居劣势了。天丛云剑独力维持的黑暗星体威力大不如前，大小只剩下全盛期的一半了。
另一边，萨尔巴特雷·多尼还在和面具军神对砍。
重力风暴已经不构成威胁，丘陵上的女神亚尔蒂欧俯视着子嗣的背影，准备出手相助。
现在是最后的反击机会了，否则接下来的战况会越来越不乐观。
护堂相信自己的胜负直觉，他奋力大吼。
「天丛云，不必使用雅典娜之剑了！」
「！？」
上方的黑暗星体消失，『最后之王』大为错愕。
天上只剩下炽胜骄阳的巨大光球。但这无所谓，只要抢在数十秒内获胜，总有办法解决威胁的。
护堂全力冲向拿着白色神刀的英雄。
身为卓越剑士的军神，脸上残留着惊讶的神情。他维持上段持刀的架势，眼神锐利地凝视护堂，进入万全的迎击状态。
再过十几步，护堂就会踏入『最后之王』的剑击范围内——
因此护堂下达一个简洁的命令。
「也给我一把救世神刀吧！」
「什么！？」
护堂的右臂幻化出天丛云剑。
那是一把长三尺三寸五分、刀身微弯的漆黑钢刀。不可思议的是，现在黑色的刀身闪耀着白金色的光芒，草薙护堂的神刀具有『模仿敌人权能』的力量，这一招在决战兀汀时也派上了用场。
这一战中，天丛云剑也模仿了救世神刀的破坏力。
『争讨夷狄的神刀，不是只有你啊，英雄！』
天丛云剑口出豪语，护堂则以挥舞金属球棒的方式——
将自己的伙伴丢向『最后之王』。
天丛云剑的刀身上散发出救世之光与雷电。
当然，这一招无法像救性神刀一样，绽放炽胜骄阳的光球，不过威力也足以让这位贵公子感受到威胁了。『最后之王』架起真正的白色神刀，挡架灿烂生辉的天丛云剑。
两把光辉之剑交击瞬间，金属爆出激烈的电光。
爆雷震飞救世神刀和天丛云剑，『最后之王』一时大惊失色，注意力也稍微涣散。
护堂猛然一跃，在半空中使出右前踢！
踢击正中『最后之王』胸口，护堂连忙灌入咒力，将踢击的威力提升至极限，这是他临阵创出的攻势——效果非常显著。
『最后之王』飞退十几公尺，倒在丘陵的中间位置。
「了不起……弑神者……」
『最后之王』痛苦皱眉，意图起身再战。
护堂的踢击在他的心脏上方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这次——是我输了，可否请教你的大名？」
「……我叫草薙护堂。」
「我会记下的，期待我们日后再会。」
对手奇特的言行令护堂不知该做何反应，他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最后之王』满意地点点头，过了几秒后。
在他心脏上方闪耀的红印发亮——最后爆炸了。
护堂一脚印下的光芒爆破，周围卷起的火焰吞没了『最后之王』。美形的人影消失在猛烈燃烧的爆炎之中。
天上璀璨的救世烈阳也伴随使用者的退场而消失。
「这算是我赢了吧……？」
护堂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获得了胜利。
4
萨尔巴特雷·多尼和面具军神正在上演一场刀剑之争。
面具军神用上迅绝无伦的大刀术猛攻，多尼搬出精妙无比的剑神绝艺克制神速，顺便回敬对手一剑。
军神发动神速，勉强避开反击——
双方的激烈攻防一直是这种相同的模式。
直到『最后之王』败北，才打破了单调的僵局。
神刀英雄在不远处身陷火海、灰飞烟灭……
多尼的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冲击的光景，嘴角流露笑意。草薙护堂果然不负他的期待，进化成一名优秀的战士，这点让他非常高兴。
另一方面，英雄的败北分散了面具军神的注意力，进而产生了破绽。
说时迟那时快，多尼的身体自动有了反应。
多尼行云流水她踏进一步，右手持长剑横向斩落军神的颈部。
心未动，身先行——
随兴自然地挥剑，正是无心之剑的精髓。
疾风的军神也无法避开这一剑，他用左手前臂护住颈部挡下多尼的斩击，不过多尼用的可是一刀两断的魔剑。
照理说，多尼应该胜券在握，一剑斩断军神的手臂和颈部。
结果，多尼听到了金铁交击的尖锐声响。
「喔……你和我一样啊。」
「————」
面具军神的手臂缠满了白布。
白布底下的臂膀具有钢铁的硬度和触感，多尼的剑势被挡了下来。
一刀两断的魔剑砍进三分之二的左臂，无法再向前推进分毫，这绝不是单凭皮坚肉厚就能办到的事情。
唯有将全身变成不死的『钢铁肉身』，才可达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
这项权能的使用者很有限，包括齐天大圣孙悟空、屠龙英雄齐格飞、萨尔巴特雷·多尼等等……
「你是铜皮铁骨的风神啊？我对你的身分毫无头绪，对了，听说护堂打倒的乌鲁斯拉格纳是有风之神格的《钢》，你也是他的亲戚吗？」
疾风军神化为旋风，并没有答话。
面具军神的主公退场，他的职责也结束了。化为旋风的军神飞离了丘陵，多尼只能无奈地目送对方离去。
现场只剩下女神亚尔蒂欧。多尼看了她一眼，口中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因为赛尔特人的复仇心而显现于世的女神，还没有放弃这场决斗。
稍早，两柄神刀互击，各自被雷电震飞。
天丛云剑回到了护堂的右臂里，救世神刀则重回女神亚尔蒂欧手中。
看了亚尔蒂欧手上的神刀，护堂大吃一惊。救世神刀仍然闪耀着白金色的光芒。
刀身既没有腐朽、也没有生锈。至今被称为『最后之王残骸』的救世神刀，总是维持着斑驳锈蚀的模样。
「你沉睡了吗，亚特斯……不，歼灭魔王的战士。」
亚尔蒂欧对晶亮的神刀说。
「妾身一部分的生命无法让你完全觉醒……那好，妾身既已负伤，干脆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你，藉此引燃开战的狼烟。」
女神反手握住神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
护堂看到璀璨的救世神刀，刺进女神胸口的景象。
亚尔蒂欧贯穿自己的心脏，从伤口流出的大量鲜血全被救世神刀吸收了。
「妾身愿将解放最强之钢全力的钥匙——自己的性命全部奉献！救世之剑啊，在你的主人再次苏醒之前，好好扶持妾身吧！」
女神长吼过后，身体化为砂石崩解。
相反的，救世神刀越来越璀璨明亮。等到女神崩毁消散，刀尖也掉到地面。
神刀一刺进大地中，天空骤生异变。
巨大的白色光球再次出现，救世之光凭空复活了。
「刚才亮晶晶的，又复活了喔！」
「我已经用不了黑色的那一招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多尼跑向护堂，护堂向他解释现况。
护堂和天丛云剑消耗了太多咒力，无力使用『黑之劔』应敌，而且救世神刀还开始发动攻击。
形同一颗小太阳的光球，同时射出几百道电光。
最糟的是这种攻势不只一次，大量的电光攻势接连不断，地面承受雷电豪雨的摧残。
护堂用上『凤』的化身躲避雷光暴落。
『凤』的化身能带给护堂躲过雷电的神速，多尼用上『钢铁肉体』防御，他凭着钢铁的坚固和重量，被雷电直击也完全不受影响。
之前对战兰斯洛特，好像也有类似的情节……
护堂想起这件事，他发现一个可疑之处。
这次的电光和枪之军神释放的不同。从天而降的雷电前端，隐约可见『武器』的外型。大多数雷电都是箭矢，也有其他不同种类的兵形。
例如，长枪、薙刀、斧头、长剑、刀刃、长矛、铁轮、铁盾、钢棒、铁板、炮弹——
里面也有称不上武器的物品，好比铁块和状似头盖骨的铁器。
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所有的物品都是铜铁制的，这种混乱的状况犹如骑士将自己爱用的武器或铁器，统统拿到王上的圆桌一样。
雷电中，包含了各式各样的刀兵和铁器——
这些东西轰到地面和多尼的身上，随着雷电爆破后一同消失。
「是不是这次的电击比较慢，我才看得清楚啊……？」
护堂喃喃说出自己的判断。
他运用『凤』的神速左闪右躲，回避雷电与钢铁的豪雨同时还有余力可以说话。
同样是雷电攻击，兰斯洛特的雷电要快多了，护堂躲得相当从容。大地母神亚尔蒂欧操纵神刀的技术，果然比不上《钢之军神》熟稔。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要设法解决本体才行！』
在发动神速时，外界的声音听起来特别遥远。
不过，那无疑是多尼的声音。金发弑神者冲向救世神刀，仗着『钢铁肉体』挡下满天的雷电和武器。
没过多久，多尼冲到了闪亮的神刀前方。
他举起银臂挥舞魔剑，在救世神刀上砍出了一条裂痕。
再多砍几刀，也许能破坏歼灭魔王之剑——当护堂心中浮现这个念头时，救世神刀绽放光彩夺目的闪光。
极大的光芒带有超高的热度。
热波呈蕈状扩散，烧毁四面八方的物体！
「！？」
护堂怀疑难道是在控制不安定的状态下遭受攻击，导致神刀的力量失控吗？
胆战心惊的护堂没有忘记使用神速奔跑，他随便挑选一个方向避难，以求尽快逃离闪炎的爆破范围。
当然，在神刀附近的多尼被光芒吞没了。
护堂没有余力帮助多尼。他拼命奔跑，才侥幸没被身后的热波追上，救世神刀散发的闪光和热波半径超过了四公里。
护堂活用神速，瞬间脱离了爆破范围外。
可是全力躲避热波，反而无暇顾及其他威胁。
毫不间断的暴雷攻势，其中一发打中了护堂的胸口。打中护堂的雷电前端隐含了一枚箭镞。
护堂全身麻痹，体温急速下降。
他勉力再跑一段距离——最后再也跑不动了。
倒地的护堂慢慢失去了意识。
上空持续轰落武器和电光，护堂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这一带的电光不多，但并非完全没有威胁。
他看到一道蓝光逼近惨已。
倘若被击中，肯定一命呜呼吧——随后，护堂失去了意识。
不久前，辽阔的平原上有一座翠绿的丘陵。
丘陵上排着环状列石，女神和英雄在上面严阵以待。三位弑神者冲向丘陵，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如今，这一带都被摧毁殆尽了。
地形完全异变，草木和丘陵也全部毁灭，变成一块光秃秃的宽广平地，唯独救世神刀贯穿的大洞还勉强保持原来的形迹。
这些现象全是白色的闪光和爆破造成的。
艾莉卡和惠那在这一带奔走。
她们的目标是发生爆炸的中央地带。
途中，她们找到了头昏眼花的艾西亚夫人。夫人还保有一些意识，身上没有受到伤害。按照夫人的说法，她先行脱离了战斗范围，所以没被卷入闪光和爆破当中。
至于她头昏眼花，是之前帮助伙伴紧急避难的关系。
「只是，他们二人在另外一边奋战，希望他们没事才好……」
艾西亚夫人悄然低语。
话说回来，艾西亚夫人不愧为弑神者，在那种必死的状态下也成功捡回一条命，艾莉卡和惠那大受鼓舞，她们要求夫人先原地待机，然后再度冲向爆炸发生的地点。
等她们到达现场后——
救世神刀插在地面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另外，她们熟识的青年就倒在一旁。
「萨尔巴特雷卿！」
「是他！」
两位少女冲向剑之弑神者。
萨尔巴特雷·多尼全身莫名变成灰色。包括他的满头金发、白色肌肤、成天露出轻浮笑容的脸庞、乃至全身上下的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想……应该是假死状态吧。」
二人一起确认多尼的身体状态，艾莉卡了解了多尼的状况。
多尼的呼吸已经停止，身上却还有微弱的脉搏。任凭她们二人如何触摸叫喊，多尼也没有反应，这也表示多尼没办法正常活动。
不过，萨尔巴特雷·多尼一息尚存，身体也看不到外伤。
「萨尔巴特雷卿曾用假死状态，撑过『白马』的攻击。这次，他一定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撑过爆击吧，只是——」
『钢铁肉身』是篡夺自英雄齐格飞的权能。
假死状态算是这一招的应用技巧。艾莉卡注意到，变成灰色的多尼不具钢铁的硬度，肉身和平时一样柔软。
「如果现在遭受攻击，萨尔巴特雷卿也照样难逃一死。这一招我想和护堂的『牡羊』差不多，生存后的看护是很重要的。」
「幸好是我们先找到他。」
惠那苦笑以答，据说多尼挡下『白马』那一次，在水里整整待了一个晚上。在水中没有人能靠近，不死身的弑神者才得以保持安全。
艾莉卡很佩服多尼的强运，她重新说了。
「我们的护堂……很可能也侥幸活了下来。真不知道那个人跑哪去了？」
「就是啊，怎么不快点出来——艾莉卡小姐、危险！」
惠那仓皇提出警告，她和艾莉卡一同往旁边跳开。
刹时，一道电光飞向她们和倒地不起的萨尔巴特雷·多尼，没想到施放电光的竟然是救世神刀。
艾莉卡和惠那成功回避攻击——多尼的身体却难以幸免。
「萨尔巴特雷卿！？」
『呵呵呵呵，得到弑神者的肉体真是太好了。』
二人听到女神亚尔蒂欧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并非救世神刀——而是无形中缠绕在神刀四周的黑雾，惠那恍然大悟。
「失去了肉体，只剩灵魂留在现世吗……」
「区区凡人有本事看透这点，也算慧眼独具了，值得称赞。」
黑雾再次响起了亚尔蒂欧的声音。
被电光击中的萨尔巴特雷·多尼扬起上半身，灰色的身体也变回了平常的颜色。
多尼的手臂僵硬地伸向救世神刀和黑雾。
接着，神刀和黑雾飞向了弑神者。
『剑之弑神者啊，你就继续沉睡下去，妾身将接管你的肉身，你就暂代妾身的子嗣来使用神刀吧！』
艾莉卡和惠那惊讶时，多尼已经抓住了救世神刀。
黑雾窜入了弑神者的口中，金发青年紧闭的双眼猛然一睁，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唔……还没办法灵活行动吗……」
从多尼的口中发出了女神亚尔蒂欧的声音。
美形又乐天的弑神者，表情多了几分罕见的严厉气魄。看上去成了一个实实在在、完美无缺的俊美青年。
肉身被亚尔蒂欧掌控的多尼，动作呆板地挥舞救世神刀。
他的动作异常缓慢，一点也不像武艺封顶的剑之魔王，亚尔蒂欧僵硬地甩甩头，语气不满抱怨。
「看来在习惯这个肉身之前，暂时要忍受行动不便了……也罢，反正来日方长。」
亚尔蒂欧朝远方的森林慢慢前进。
「两名弑神者已死，最后一名也在妾身掌握中，然而现世仍有其他弑神者徘徊，地上的百姓也还没遭受天谴……」
女神留下错愕的艾莉卡和惠那，她在临行前对二人说。
「再会了，侍奉魔王的婢女。你们去告诉百姓，救世英雄将伴随天谴降临，好好忏悔和反省自己的愚行吧。」
看着亚尔蒂欧离去的背影，惠那在心中思考一个问题。
是否该放女神离开呢——？
艾莉卡摇摇头，无言地劝戒自己的伙伴。强大的女神没有心思理会弱小的人类，轻忽的行动反而会刺激她的杀意，招来她痛下杀手的风险。
女神也许不在最佳状态，她们却不见得有本事抗衡。
安分目送对方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话说回来——艾莉卡抬起头仰望天空，无言地感慨。
草薙护堂究竟到哪里去了？难不成真的像亚尔蒂欧说的一样死于非命了吗？
第5章 跨越千年时光
1
过去，草薙护堂曾经多次在鬼门关前徘徊。
这次护堂也从深层的睡眠中，体验到久违的复活经验，当然『这次』和『久违』这两个字眼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护堂能保住一命，全赖乌鲁斯拉格纳第八化身『牡羊』的恩惠，护堂逐渐获得了自己不想要的高强实力，这几个月来都没用到复活的化身。只要没有当场死亡，就能从死亡的深渊中苏醒。
不过复活也是有隐忧的，护堂需要在满天的救世天雷中沉睡好几个小时，能否平安复活还是未知数。
所以当他在陌生的小屋里醒来，内心也松了一口气。
他鞭策沉重的身体，努力撑起上半身。
「你醒了吗，草薙护堂！」
「护堂同学，你终于恢复了吗！？」
小屋里，护堂还看到两位熟悉的伙伴……
护堂疑惑了，他记得自己昏过去前是在古代的高卢战斗（正确来说是莱茵河东岸，以罗马帝国的区分来看属于日耳曼尼亚），可是眼前出现了令人怀念的琍琍亚娜·葛兰尼查尔，以及万里谷佑理——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感动的再会情境中，护堂说了一句很不解风情的话。
琍琍亚娜和佑理面露苦笑，似乎是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
「该不会，我无意间回到现代了？」
「不是的，现在是西元四〇六年的春天。草薙护堂，你仍然处在被喻为高卢和日耳曼尼亚的欧洲。用现代的地名来形容，你位于波宏这个地方。」
「我们找了一个没有人居住的房子。」
琍琍亚娜干练地解释现况，佑理也微笑补充。
护堂躺在铺了几块厚布的地板上，他身上的毛毯也是两位女孩贴心帮他盖上的。这座小屋是以圆木建成的，有点像度假山庄的风格，护堂就躺在墙边的位置。
护堂从没有玻璃的窗户眺望户外的景色。
外面有许多类似梁木的阔叶树，这里好像是自然丰富的地区……
琍琍亚娜微笑地解答护堂的疑惑。
「其实，是格林威治的公主和洛杉矶的贵人，想办法把我们送来的。」
「你是说爱丽丝和那个男人！？」
两位伙伴轮流解释整起事件的前因后果。
她们说明自己跨越时空前的始末。据说，佑理和琍琍亚娜在星幽界遇上的老人，要求她们暂时闭上双眼。
等二人张开双眼，已经来到『最后之王』降临的战场附近。
救世神刀爆破时，琍琍亚娜带着佑理施展飞翔术，救起了昏倒的护堂。
「原来我最后看到的蓝光是琍琍亚娜啊……」
「遗憾的是，我在飞行时没有决定降落地点，所以术法控制得并不完善。结果不小心飞到这里，无法和艾莉卡她们会合……真的很对不起。」
琍琍亚娜低头致歉，佑理从旁缓颊。
「不过，琍琍亚娜小姐四处观察，发现这里是近代德国的西部喔。」
「这点小事不必在意啦，你救了我一命喔。」
使用魔女的飞翔术时，必需事先决定降落地点。
没有决定降落地点的飞行，形同一种失控的飞行状态。
护堂清楚原委后，也大略说了一下他们的经历。他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沉重。
他努力撑住身子，好不容易站起来了，整个人差点滑了一跤。
琍琍亚娜赶紧上前搀扶他，佑理也连忙来到另一边帮忙。
「我刚才起身也很辛苦……奇怪，我用上『牡羊』了啊？怎么会这样？」
事实上，护堂在说话的当下也不太舒服，这项化身连濒死的伤势都能治愈，过去使用时也没有这样的事情。护堂想努力站稳，双腿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琍琍亚娜凝视着护堂。
「草薙护堂，你说自己被救世神刀击中了对吧？我看到……你的胸口插了一支箭矢。」
「咦？」
先前一战，失控的救世神刀降下混合铁器的雷电。
护堂没有说出击中自己的雷电中含有箭矢，然而，琍琍亚娜明确说出了事实。
「救世的神刀……将众多勇士的武具合而为一的器物——救世之力的象征，光辉的最后希望，隐藏各种武器特质的孤剑……」
护堂听到一半，发现这是灵视的天启。
可是这种天启多半是媛巫女先行告知的，毕竟万里谷佑理是最高级的灵视能力者。
琍琍亚娜也领悟护堂讶异的理由，她害羞地撇过头解释。
「自从三天前造访普鲁塔克之馆，我的灵视能力不可思议地上升了……应该说变得比以前更敏锐。」
「啊，是的，琍琍亚娜小姐确实比以前更敏锐了。」
拥有相同力量的伙伴成长，佑理也替琍琍亚娜高兴，她开朗地说道。
「进入那个圣域后，灵视的知觉受到刺激，感觉我们的灵力比原先强上不少。」
「是喔，好厉害，话说回来，你们是在三天前穿越时空的？」
护堂很佩服她们的成长，内心却也多了另一个疑问。
「过去我用『牡羊』复活，不是花上半天就苏醒了吗……」
「这个——你这次整整睡了三天。」
「护堂同学的运气太不好了，击中你的雷电可能是足以消弱魔王强韧生命力的毒箭幻化的……」
琍琍亚娜表情沉重地诉说事实，佑理也严肃地发表见解，这次好像换媛巫女获得灵视的天启了，她在说出天启时，眼神仿佛透视了护堂体内。
「箭矢的毒性之剧，连治愈之王的牡羊权能也无法完全恢复，护堂同学暂时需要好好疗养……」
「我刚好被这么危险的箭矢射中啊，也太倒楣了。」
护堂嘴上抱怨，心里倒是踏实不少。因为他再次体认到，那些难以靠逻辑推算的谜团，她们也许都能帮忙解答。
后来，护堂试着走到小屋外面。
一经尝试，他才知道自己连走路都有困难。
幸好有琍琍亚娜和佑理的搀扶，他才有办法走出户外。户外有不少绿色植物，一如他从窗户看到的景象，四周长了梁树等各式各样的树木。
「这里愿本是森林里的伐木小屋。」
「是琍琍亚娜小姐和附近村落的居民商量，人家才借给我们的喔。」
「还得准备食物才行，晚点我们到村子里买点东西吧。」
「对了，你们有钱吗？没有的话我来出吧。」
在这个时代挣钱，不外乎几个方法。包括幸运成为贵族食客，充当保镖或佣兵，从盗贼身上夺取钱财。
佑理和琍琍亚娜怎么看都和这些事情无缘，所以护堂才会提议出钱。这两位生性认真的少女摇摇头。
「目前财务方面没有问题，琍琍亚娜小姐到附近的城镇或村落贩卖魔女药，还赚了不少钱。」
「我猜想古代或中世还有对『魔女』的需求，看来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没想到她们建立了很坚实的生活基础。
护堂很佩服她们，她们的赚钱方式远比先行来到古代的自己还要正当。
另外，佑理和琍琍亚娜的衣物也换成了古代的装扮。
佑理身上那件类似连身裙的衣服长及脚踝，腰部还束了一条腰带。外面再套上一件麻制的披肩，是一种很有女人味的打扮风格。
琍琍亚娜穿着很像T恤的短衣和长裤，以及男性用的外套。双手还戴着皮制的手套，腰部挂了一把带鞘的军刀。光看刀柄的花纹，就知道那是魔剑白银巨匠。
「真正的问题是……来到古代的三位弑神者，我们需要等待艾西亚夫人的回廊开启，尽快回到现代才行。」
「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完成委托，解决『最后之王』的问题。」
搀扶护堂的少女们异口同声地分析现状。
护堂的右边是琍琍亚娜、左边是佑理，他莫名地感到坐立难安。
「呃，『最后之王』已经消失了啊……」
他嘀咕的语气像在掩饰害臊别扭的情绪。
不过，那位苍发贵公子曾经说，他们日后还会相见。护堂一直很在意这句话……
佑理和琍琍亚娜靠在护堂身上——换言之，她们紧贴着护堂，继续描述当下的局势。
「很遗憾的，那位在幽世的耆老说，救世神刀只要在女神亚尔蒂欧手中，这场动乱就不可能平息下来。要解决这场麻烦，得将闪耀的神刀再次变回腐朽的残骸封印……」
「或者击败女神，对方要求我们完成其中一项任务。」
「呃……护堂同学，你不会累吗？」
「也对，你差不多该回房休息了。」
「还有，今晚要让你吃点恢复体力的东西才行。」
「没错，吃饱后要早点休息。有我们照顾你，你的伤势会好得比较快。」
「……呃，你们先听我说。」
在琍琍亚娜和佑理左右包夹的状态下，护堂插嘴。
「我、我已经没事了，你们不用贴得这么近没关系啦……」
她们自愿充当拐杖来搀扶护堂，护堂也很感激她们，可是两位美女贴在身上，难怪护堂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琍琍亚娜的身材纤细无比，却又充满女性的柔软触感和曼妙曲线。
佑理的身材没有艾莉卡或惠那丰满，其实也兼具了成熟女性的魅力和肉感。
她们都有别具吸引力的肢体和触感。
看护堂支吾其词，两位女孩也发现了问题的症结。
佑理和琍琍亚娜一惊，赶紧和护堂保持距离，护堂安心地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独自走回原路。
护堂不小心绊了一下，她们立刻上前搀扶，又回到了原先的尴尬状态。
「我、我就说不需要搀扶了。」
「别说傻话了，你显然很需要看护啊。」
「没错，请你别逞强，尽量依靠我们也没关系。」
琍琍亚娜的语气冷淡，佑理也有些生气。
可是她们温柔搀扶护堂沉重的身体，帮助他平稳行走。和两位少女亲密接触，护堂在害羞之余，也衷心感谢她们的相伴。
话虽如此，护堂留意到了其他问题。
「总之，明天再来想这些麻烦的事情吧。」
「嗯，我们很好奇，护堂同学你们在古代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今晚你就好好静养，和我们叙叙旧吧。」
「呃，我也很想和你们叙旧啦，只是晚上我们分开住较为妥当吧。我不介意外宿喔，来到古代我也很习惯了。」
「「…………」」
佑理和琍琍亚娜温和提议，护堂也尽量婉言相拒。
他的回答换来了二人若有所指的眼神。
「那、那间小屋很狭窄！况且，一个大男人给两个女孩子照顾，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太好——！」
「护堂同学，这么说也许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我认为这些意见都是马后炮喔。」
「再者，刚才听你大概说明的情况，有件事我十分在意，来到古代高卢的这半个月，你和艾莉卡、清秋院惠那感情良好地住在一起——你的说明带给我这样的印象。当然，这纯粹是我的想像，实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啊，琍琍亚娜小姐，我也有同样的感想喔！」
「你也是吗……对了，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一场古代之战，草薙护堂使用了剑之言灵对吧？」
「果、果然，护堂同学和其中一人进行仪式了……」
「我们也很在意你进行仪式的对象……今晚，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弄清楚。」
「没错，要请护堂同学陪我们促膝长谈了。」
两位少女一左一右，搀扶着草薙护堂。
每次护堂有难，她们总是不吝提供帮助与指引，不过现在护堂没胆明说，自己的脑海里浮现了『拘提』这两个字眼。
2
就这样，草薙护堂和她们共度一宿。
他不但没有享受到甜蜜的事件，还得面对尖锐的质疑和补充说明的要求，最后两位女孩大大摇头、勉强原谅了护堂，场面非常混乱。
然而，她们关心护堂身体状况的热忱，也不下于追究的好奇心。
护堂感激她们的宽容，安稳进入了梦乡。他也很庆幸，自己守住了『三人在决战兀汀前激情热吻』的秘密。
到了隔天早上。
「我去确认『最后之王』出现的场所和科隆——不对，是亚格皮纳的状况。总之，我会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琍琍亚娜一大清早就独自离开了。
佑理东洋人的外貌和匈族相近，容易引来麻烦，护堂的身体状况尚未复原，琍琍亚娜孤身一人行动较为方便。
琍琍亚娜擅使飞翔术，速度远比骑马快上许多，又能往来远方。
所以护堂躺在小屋的地板上休息，琍琍亚娜午后还没回来，他也没有特别担心。他真正担心的反而是——
「不晓得她们的情况如何了……」
护堂看着自己的右手喃喃自语。
在他右手里的天丛云剑，目前处于休眠状态。护堂的疲劳也影响到了神刀，进入休眠状态的神刀无法用来和惠那联络。
艾莉卡、惠那、多尼、艾西亚夫人，还有那个英雄和女神后来怎么了？
护堂对他们的状况一无所知，在棉被里的他难免有些焦急。严格来说，他不是躺在被窝里面，而是席地而坐才对。
「不行喔，护堂同学，你要躺着休息啊。」
「我不习惯整天躺着啦，万里谷。」
「你啊……你现在的治愈情况比平时缓慢，要多留意才行啊。」
佑理劝戒护堂这种缺乏伤患自觉的行为。
接着，心地善良温柔的大和抚子微笑告诉护堂。
「我和琍琍亚娜小姐没有看到不吉祥的启示……我想大家应该平安无事。」
「也是……艾莉卡和清秋院为人谨慎，其他人怎么杀也杀不死。」
佑理刻意乐观地安抚护堂，护堂为回应这个心意，也放松了紧张的思绪。
话说回来，目前护堂在狭窄的小木屋里和佑理独处。
一想起之前在孤岛上的木屋，和佑理共度数日的回忆，护堂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上午吃的谷物粥也是佑理帮他做的，连这点也和上次的孤岛生活相同。一想到这里，他才真的放宽了心情。
「与其整天躺着，我想稍微活动一下比较好吧。我可以出去外面吗？」
「护堂同学，你又要乱来了。」
基于对佑理的亲密之情，护堂说出想到户外的要求，佑理给了他一个严肃的回应。
「你的伤势还没好，要好好休养才行。」
「唔，我很少卧病在床的，不太清楚该如何休息啊，稍微活动筋骨，对我的身体更有益吧？」
「你啊……护堂同学，真拿你没办法。」
佑理叹了一口气，她答应了护堂的要求，就像接受一个小孩子耍任性一样。
「不过，我也要陪你一起去，你真的只是想到附近走走吗？」
「咦？」
护堂在佑理的陪伴下来到了户外。
温柔婉约的大和抚子和昨天一样搀扶护堂，他再捡一根梁树的树枝充当拐杖，步履蹒跚地行走。对佑理的贴身相伴，护堂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想到户外是他主动要求的，事到如今又不能反悔。
佑理带着害羞脸红的护堂，来到附近的小溪。
伐木小屋所在的森林位于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流经此地的小溪别具清雅的风情，水质十分干净透明。
「附近就有水源，实在很方便，煮菜和洗衣服都需要用到水。」
「是啊……这种深山里没有水道和大浴场。」
护堂感触良多地回应佑理。
当然，一般标准的村落或城镇也没有那些设备。那些设备证明了古代的罗马殖民市，是文明特别发达的地区。
佑理她们想必是在这里盥洗的吧？
这个推测也勾起了护堂以前看到她们裸体的回忆，他动用坚强的意志力埋葬那段记忆，说出另外个话题。
「抱歉，是我害你们来到这种地方——」
「护堂同学，这件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喔。」
「是吗？」
「嗯，是的。」
护堂和佑理互相依偎，没有太多的对话。
然而他却认为彼此的心灵契合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佑理也有相同的感想，她看着护堂的双眼，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另、另外，昨天我们也说过了。护堂同学和我们共处一室似乎有点困扰，可是我觉得这样太不干脆了。」
「不、不干脆？」
「嗯，这都是马后炮了啊，尤其我和护堂同学……曾经两个人一起生活好几天……」
佑理也想起了马来西亚之旅的回忆。
他们之间再次弥漫沉默的气息，但是这些沉默并不尴尬，彼此的心灵反而更加契合，不久，佑理缓缓开口。
「那件事结束后，还疲于应付大家的质问……」
「我们明明就没做亏心事啊……」
「当、当然，我们是有进行仪式来迎战女神。不过那是必要的措施……平时我们也常做那样的事情……」
「是、是啊。」
「也、也许，是我和护堂同学独处的关系吧……」
「大概吧……我甚至想过，早知道会被她们那样审问和嫌弃，不如真的擦枪走火还划算一点。」
护堂抱怨完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他受到甜蜜的气氛影响，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琍琍亚娜要是在场，他绝不可能如此轻率。
佑理娇羞地低下头。
她轻轻拉住护堂的袖子小声地说。
「现在，正好只有我们——没有其他的外人。」
「也、也是喔。」
「虽、虽然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
「反正注定要被怀疑的，不如……」
他们本来就靠在一起，护堂很轻易地抱住了佑理的肩膀。
护堂俯视着佑理害羞的面容，佑理也顺从地抬起头来，稍微噘起了嘴巴。
再来，就等护堂主动亲吻她了——就在这时候。
「草薙护堂！万里谷佑理！琍琍亚娜·葛兰尼查尔回来了！你们到哪里去了！？」
二人听到琍琍亚娜正气凛然的声音，忍不住对看了一眼。
「偶尔也会碰到这种事情啊。」
「我们快点去找琍琍亚娜吧。」
他们一同露出苦笑，体会到放下愧疚的安心感。
护堂和佑理走回了小屋的方向。
琍琍亚娜下午回来后，稍微休息了一段时间。
如今太阳西沉，西边的天空染上了朱红的残阳，时刻已接近傍晚，护堂在夕阳下面对着完成侦查任务的骑士。
这座小屋所处的山脉位在亚格皮纳西北方的位置。
此处约莫在莱茵河以西二十多公里的地点，换冒之这里是日耳曼尼亚，没有莱茵河畔那种人工铺设的道路，更没有现代的电车或汽机车。
也只有琍琍亚娜才有办法只花半天往来两个地方。
「首先，我用『魔女之眼』观察亚格皮纳附近的情况，也亲自飞到那打听不少消息。」
琍琍亚娜在小屋外报告侦查状况。
护堂还需要静养，所以他是坐在被砍断的树木上听取报告，佑理在屋内准备晚餐。
使用古代的炉灶煮饭不太容易，佑理倒是轻易克服了这个问题。
过去参加媛巫女的修行时，佑理在没有水电的深山寺院里过着自给自足、远离尘世的生活，她就是在当时学会使用炉灶的方法。
「能在天空飞行果然很方便。」
护堂真心称赞琍琍亚娜的『飞行』优势，他也渐渐习惯没有汽车或电话的不便生活了，但有文明利器终究是件好事。
「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情况十分不妙，详细情形等吃晚饭的时候，我在告诉你和万里谷佑理。只是，在她煮好饭之前要花不少时间——我们先利用这段时间来诊疗。」
「诊疗？」
「是的，请让我观看你被救世神刀击中的伤口。」
护堂讶异反问，琍琍亚娜指着他的胸口。
「弑神者的肉体确实超乎想像的强韧，不过你从来没有复原得这么缓慢，我想要确认一下以防万一，可否麻烦你脱下衣服？」
「咦？」
「要诊视你的伤口，这是很正常的吧？」
琍琍亚娜说得有道理，护堂老实脱下了衣服。
护堂赤裸的上半身没有什么赘肉，身材苗条却又十分结实。这都多亏他平日过着极度消耗体能的生活吧，健康检查的警示报告应该还和他无缘。
基本上，护堂的身体没有外伤，救世雷电是伤到他的肉体深处。
坐在圆木上的护堂，好像到了医院看病一样。
担任医生的琍琍亚娜莫名脸红，不敢正眼直视护堂——
「怎么了，你不是要替我诊疗伤势吗？」
「是、是的，很抱歉。近距离看到你的裸体，我突然害羞起来……还有，脑袋里也浮现许多不该有的想法……」
「去海边玩的时候不也没穿衣服吗？你也真奇怪。」
生性认真严谨的琍琍亚娜一下子表现出奇怪的举止，逗得护堂露出微笑，有时小说和诗词造诣极深的文学少女，会做出一些运动男孩无法想像的言行。
另一方面，不敢正视护堂的琍琍亚娜，怯生生地伸出洁白的手指抚摸护堂的胸肌。
在远古时代充当医生的魔女，眯起眼睛述说诊疗状况。
「果然……从昨天起一直没有好转。」
「咦！？」
「照这样下去，无法期待那种超越常理的复原之力，除非静养一、两个月，或是用魔术进行治疗……」
「不过，我没有时间慢慢休养了。」
「那么有必要进行魔术治疗，我明白了，现在马上开始吧。」
「……咦？」
「是你说没有时间的，草薙护堂。」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恢复认真神情的琍琍亚娜主动开口，这下换成护堂慌张了。
要使用魔术治疗，需要用到以往的施术方式。类似的情况司空见惯，事到如今才退缩也有点可笑。
不过，护堂真的退缩了。
他想起了白天和佑理的交流，内心有种罪恶感。
「也、也不必赶在今天，明天再做也不要紧吧……」
「今天的事情挪到明天做，根本没有好处可言，我认为你的伤势要趁早处理才行。」
琍琍亚娜理性反驳，接着她怯懦地低下头。
「还、还是……你希望让别人来治疗？那、那就没办法了。身为你的骑士，我自当遵从君主的意见——」
「别说傻话了，我怎么会这样对你。」
银发少女难过地提议，护堂打断了她的话。
护堂不允许琍琍亚娜说出这种话，否则他以后也没脸面对琍琍亚娜了，护堂是顾虑琍琍亚娜才这样讲的，之后他发现自己说话太不小心了。
因为，他看到琍琍亚娜在凝视自己。
那不是骑士平时凛然的眼神，而是深知彼此真心、互有共鸣的热切眼神。
「身为你的骑士……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啊，嗯。」
「我们是王与骑士，需要为将来的战斗做好万全准备。」
「或许是吧……」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琍琍亚娜刚刚是站着说话的。
现在她弯下腰来，坐在护堂的大腿上。
这种不顾操守的举止，纯粹是情侣在公园长椅上的调情，不是王与骑士的位置关系，但他们只是默默注视对方。
银发骑士一闭起眼睛，护堂内心的纠葛也抛到了脑后。
「琍琍亚娜……！」
「是……！」
护堂抱住腿上的琍琍亚娜，用力强吻她。
琍琍亚娜张开嘴唇接纳护堂，护堂立刻和她舌吻，尽情品味她的嘴唇，护堂越来越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从嘴唇亲吻到脖子，不但强烈吸吮，还用舌头舔弄。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琍琍亚娜大为动摇，最近她发现自己的脖子很敏感，忠诚的女骑士眼眶泛泪，强忍护堂粗暴的亲吻方式。
「请、请先等一下……我现在开始施术……」
护堂这才想起原先的初衷。
他再次亲吻琍琍亚娜的嘴唇。妖精般的东欧美少女眼神娇媚热情，她一边接吻、一边难以置信地说道。
「不、不行，治愈之术发挥不了作用……」
「是吗……救世神刀是杀害魔王的武器，我中了神刀的毒，无法轻易解毒啊……」
护堂反覆亲吻琍琍亚娜，同时明白了自己的状况。
仔细想想，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反之，身兼魔女与骑士的少女大口喘息，仍然不忘体贴地告诉护堂。
「为、为了你，我会想办法的……」
「麻烦你了。」
护堂简短回应，继续强吻琍琍亚娜。
琍琍亚娜也用舌吻的方式，来回应护堂的热情。
当他们的行为越来越激昂的时候，响起了木造房门打开的声音。
「二位，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在哪里呢？」
佑理打开木屋的房门，呼唤护堂他们。
幸好护堂他们的位置是门边看不到的死角，抱住美人的护堂停止接吻，装出正气凛然的声音大喊。
「我们马上过去！请你稍等一下！」
「好，请快点来喔。」
关门声响起，佑理回到了屋内。
琍琍亚娜坐在护堂的大腿上，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表面上他们隐瞒得很自然，其实内心吓得七上八下。接着，琍琍亚娜抬起头来，重新和护堂接吻。
她用力吸吮护堂的嘴唇，不舍地舔弄他的舌头。
「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万里谷佑理会起疑的……」
琍琍亚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分开，最后还是再亲了护堂一次。
亲完以后，琍琍亚娜露出俏皮的笑容进言。
3
那一天的晚饭是加入豆类、蔬菜、香菇的炖煮汤，外加起司和硬式面包。琍琍亚娜在附近村落买来的鹿肉，替朴素的饭菜增色不少。
他们将饭菜摆在木制臬上享用。
护堂很感谢佑理的辛劳，心情却又不免有些沉重。原因是他白天才和佑理相好，傍晚又和琍琍亚娜做了那样的事情——
「到头来，让你一个人准备晚餐，真是不好意思。」
「不会，琍琍亚娜小姐独自赶往各地，那才是辛苦，今晚请好好休息。」
琍琍亚娜和佑理相谈甚欢，丝毫没有察觉护堂的忧虑。
这两个人有生性严谨和勤俭持家之类的共通特质。她们的行动节奏相近，平时在一起的相处时间也不少，今晚吃饭闲聊也是和乐融融。
不过她们和睦共处的样子，带给护堂些许的压力。
护堂从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他对此又有更深刻的体认……也难怪他会消极地浮现自责的念头。
「那么，我来报告侦查结果。」
琍琍亚娜开始报告，护堂也连忙正襟危坐。
「女神和『最后之王』的行踪不明，只是我目击到亚格皮纳附近有几场小型战斗。」
「小型战斗？」
「是的，一方是很像法兰克族的战士，另一方是受到魔力操纵的熊群。熊群似乎是从莱茵河东岸——也就是从日耳曼尼亚进犯。」
「这么说，亚尔蒂欧并没有消灭啰……」
「还有，萨尔巴特雷卿行踪成谜，失去了领袖，亚格皮纳市内非常混乱。」
「那个笨蛋不见了！？」
「草薙护堂，我也造访了你指示的地方——你的住宅我看过了，艾莉卡和清秋院惠那不在那里，里面只有侍从而已。」
「她们也不见了……」
护堂叹了口气，接着严肃说话。
「我们要快点回去，明天所有人前往亚格皮纳。」
护堂以领袖身分做出决定，琍琍亚娜和佑理也点头同意。
吃完晚饭收拾好以后，三人决定早点就寝。
简陋的小木屋没有隔间，他们将桌子搬到墙边，在地上铺了三条毛毯，完成了一席克难的大通铺。
琍琍亚娜离开室内，准备睡前盥洗。
「那个，护堂同学……可似请教你一件事情吗？」
护堂坐在通铺中央，佑理来到他的身旁。
「怎么了，万里谷？」
「是的，今天和你相处下来……我总觉得救世神刀的毒箭造成的伤势，好像复原得很缓慢。」
护堂吃了一惊，难不成她要……
「明天开始，又要踏上危险的旅途了，我们有必要尽快帮你治好伤势……」
「你、你说得也有道理啦。」
「嗯，我知道护堂同学一定会这么说的。」
和护堂坐在通铺上的佑理，理所当然地维持跪坐的姿势。
这位天生的大和抚子害羞地低下头。她闭起眼睛，开启那张艳丽的嘴唇说话。
「不、不快点治疗，琍琍亚娜小姐就要回来了……」
性格含蓄的佑理在等待护堂主动临幸。
她顺从的态度点燃了护堂的欲望，护堂呼喊着佑理的名字，强吻她柔软无骨的嘴唇。
「啊……护堂同学——我现在、就帮你治疗……」
低吟的媛巫女承受着粗犷的热吻。
护堂感觉到她的气息和唾液，伴随着咒力一并传送过来。今天第二次治疗，护堂也更加明确掌握她们施展的咒术。
佑理的咒术通过护堂喉咙，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不过护堂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正确的说法是，在接受治愈的瞬间，他的身体除了略为变热以外，没有其他的反应。
好比在干燥的沙漠倒入一杯水，只能缓解短暂的干渴。
「怎么会……这样？」
佑理停止亲吻，她凝视着护堂的胸口嘀咕。
她的灵视似乎看到护堂体内的状况。她温柔抚摸护堂的胸口，对护堂致歉。
「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帮不上忙实在很抱歉。」
「你、你别自责。是我该道歉才对，你都这样帮助我了……」
「只要是为了你，我不介意的。」
微笑的佑理低头行礼，回到了自己就寝的位置。
正好，琍琍亚娜在那之后回来了，她没有看出护堂的紧张心虚。
「久等了，那么，我们快就寝休息吧。」
银发女骑士吹灭了灯火。
他们的照明器具，是一块加了橄榄油的碟子。
灯火熄灭后，窗外透入月光，室内还保有一点光线。
护堂这位唯一的男性躺在中间，佑理和琍琍亚娜各自睡在他的身旁，不过碍于刚才的亲密行为，亢奋的护堂完全睡不着。
不久，他听到佑理安祥规律的呼吸声。
就在护堂闭起双眼，催促自己快点休息的时候。
（草薙护堂，你还醒着吗……？）
他的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细语，琍琍亚娜躺在地板上面对着他。琍琍亚娜是用侧身横躺的方式，而不是仰躺的。
护堂也小声回应，以免吵醒佑理。
（嗯，怎么了吗？）
（其实刚才治疗时，有件事我很在意。）
（是、是喔。）
（我想再确认一下，可否容我叨扰一下？）
（！？）
琍琍亚娜寻求同意，却没等护堂答应就靠过来了。
她以横躺的姿势靠近护堂，和护堂睡在同一条毛毯上。他们面对面靠在一起，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眼下的状况，根本就是陪睡或同床共枕了。
（这样的行为……真令人紧张。）
少女很清楚自己的行动有问题，才会说出这番话。
可是佑理就在旁边不到两公尺的位置，琍琍亚娜竟然躺着亲吻护堂。
护堂和琍琍亚娜维持不动的姿势，持续亲吻彼此。
他们的接吻并不激烈，但是嘴唇和舌头紧密地重合交缠。
小屋里响起了咕啾咕啾的接吻声。享受了沉静而浓厚的接吻后，他们很自然地分开了。
（你的身体接受治愈魔术，只有短暂的活化……也许有必要思考这个原因。）
（是、是这样啊。）
护堂点头回应琍琍亚娜的低语。
他在就寝前接受佑理治疗，也有同样的感觉。银发少女对他面露微笑，也回到了自己就寝的位置。
这次，琍琍亚娜真的睡着了——
听着琍琍亚娜宁静的酣睡声，护堂再次闭上双眼。
来谈谈艾莉卡·布兰德里与清秋院惠那。
她们从共同生活之初，就很快订下停战协议。正因她们在公私方面都是竞争对手，才要避免竞争白热化造成的时间和劳力浪费。
不过琍琍亚娜和佑理之间，没有这样的竞争问题。
她们和护堂相处时，气氛极为柔和融洽。
二人不会争执谁该待在护堂身旁，也懂得互相尊重和帮助，堪称是一种非常令人安心的关系。
所以，她们才不需要艾莉卡和惠那的那种淑女协定。
而且护堂本身对亲密的仪式行为，也变得越来越没有自制力了……
他在深切反省的当下，人已经不在之前的小木屋了。
今天早上，他们依靠琍琍亚娜的飞翔术移动了两个小时，目前他们位于小木屋南方六十公里的日耳曼尼亚旷野。
除了几许零星的森林外，这里是一整片平坦的草原。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离亚格皮纳十分接近，负责向导的琍琍亚娜已经闭目凝神快要三十分钟。
她用擅长的『魔女之眼』观察远方，确认是否有什么不安的动静。
「这时候有琍琍亚娜小姐在，真的能省下不少功夫。」
「说得没错。」
佑理微笑称赞伙伴，护堂也十分认同。
有擅长魔女术的琍琍亚娜，移动和探索也格外顺利，过去在东海的女神之岛徘徊时，如果她的帮助想必会更加轻松。
「我看到有点……不对，应该说非常麻烦的事情。」
琍琍亚娜张开眼睛，向护堂报告状况。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想就近观察。」
「那好，麻烦你了。」
护堂同意后，银发魔女再次施展飞翔术。
蓝色的飞翔之光包住三人腾空移动。飞了快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处小型的岩山上，高度约数十公尺左右。
他们没有飞越莱茵河，还在日耳曼尼亚境内。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而这里又是岩山山顶附近的高台，因此他们马上就看到琍琍亚娜说的『麻烦』是什么了。
下方的旷野上，聚集了近五十只熊。
每一只都是四、五公尺的大熊，体型大到像一间独栋的房子。
那些熊群是护堂和法兰克族对付过的女神眷属，所有的大熊围成一个圆圈，注视着当中的一道人影。
在熊群中央的居然是——
「萨、萨尔巴特雷卿！？」
佑理错愕地惊呼。
待在熊群中央的正是萨尔巴特雷·多尼。
奇怪的是，现在多尼的脸上充满威风凛凛的气质，以及发自内在的聪慧神采，原先那股乐天的笨蛋气息荡然无存，仿佛要平反『草包美男子』这个糟糕的评价。
「原来真的是他，我好几次以为自己看错了……」
发现熊群的琍琍亚娜也清楚媛巫女为什么这么惊讶。
「那位大人不可能有那样严肃的神情，我还以为是长相神似而已。」
「琍琍亚娜，我能理解你这么说的心情啦……」
「不、不过，别说得太直接比较好……」
护堂等人找到那位害义大利魔术师伤透脑筋的魔王。
仔细一看，多尼的衣服也不一样了。他在简朴的白色上衣外，套上一条白色的披风。全身白色的装扮给人一种清爽的印象。
他的身上还背了一把长刀，刀长约一公尺的厚重宽刀。
「妾身的眷属啊。」
多尼口中发出的声音令护堂大吃一惊。
是女人的声音，而且还是女神亚尔蒂欧的声音！
「待兵力齐集，我等将攻入人类的都城，予蛮夷之民天谴之灾。至于那些蛮夷敬仰的可恨弑神者……」
亚尔蒂欧的声音回荡四周，多尼拔出了背后的长刀。
不愧是剑术高手，拔刀的动作干净俐落。那一口白金色的刀刃，在太阳下灿烂生辉，无疑就是救世神刀。
「妾身对此剑立誓，必定杀尽世上的所有弑神者，完成救世的丰功伟业。眷属啊，献上尔等的性命帮助妾身吧！」
大熊军团张口咆吼，呼应女神的感召。
Aaaaa——Rrrrrr——Toooo——Sssss——
近五十头熊群的嘶吼，有点类似合唱的声音。护堂等人细细聆听，发现它们好像在高喊某个名字。
Artos，亚特斯，具有『勇者』之意的名字。
「萨尔巴特雷卿身后有个黑色女人的身影，她就是亚尔蒂欧吗……」
「我感觉到，失去肉体的女神寄附在萨尔巴特雷卿身上，恣意操纵他的行动……」
琍琍亚娜和佑理对看一眼，似乎获得了灵视的天启。
三人待在岩山上，俯视着下方骚乱的景象。如果双方的距离再近一点，神明和弑神者会察觉对方的气息，势必将引来一场战斗。
所以，琍琍亚娜降落在这里的判断是正确的。
护堂向伙伴们使了一个眼色，接下来他们要找到艾莉卡和惠那。
4
琍琍亚娜又一次施展蓝光飞翔。
现在的护堂很庆幸有琍琍亚娜的飞翔术，毕竟骑马移动极耗体力，对受伤的身体是很大的负担。
三人离开多尼所在的土地，飞行了约三十分钟。
飞翔术的速度和汽车在干道上奔驰的速度差不多，等他们看到莱茵河畔的殖民市亚格皮纳后，琍琍亚娜降低了飞翔术的高度。
市区在莱茵河西岸，东岸则是罗马军团的驻地。
护堂他们降落在驻地外围。
他们是要确认大族长失踪后，聚集在这里的法兰克族有何动静。护堂记得数天前法兰克族点兵，大约有三千多人左右。
「根据市井消息，萨尔巴特雷卿失踪后，法兰克族之间的意见也产生了分歧。一派要和女神战斗到底，另一派要回到故乡。」
「那些法兰克族战士，也许请他们完全撤退比较妥当。」
「也对，让他们和神明作战，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不过，我想事情不会演变成这种情况……」
听了琍琍亚娜的报告和佑理的感想，护堂也有感而发。
在冰冷的春风吹拂下，护堂说出近似预言的推测。其实他在来这里的途中，就有很不好的预感了。
护堂阴郁地看着令人担忧的驻地。
这座城市的驻地和他上次在奥古斯塔·劳里卡决战兀汀的城寨差不多，北、东、南各有城墙守护，西边则有莱茵河天险屏障。
驻地内侧传来了欢呼的声音。
两位女孩不懂里面的人在欢呼什么。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护堂也懒得多做说明，直接带她们走进城门内。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驻地中央的广场挤满人群，所有人奋力发出吼叫声。
当然，广场里聚集的是三千名法兰克族战士，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位女性身上。一位身穿白色大衣，站在讲台上的美少女。
「大家好！这次我荣获众人的举荐，就任各位的新族长。如你们所见，我还是个不成熟的年轻人，请多多指教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惊天动地的吼叫声，只有在她说话时才会停下来。
等她一静下来，吼叫声再度响彻云霄，俨然形成了一种规律。
「我和前任族长多尼先生不一样，没有保护各位的力量，可是我有本事治疗战斗受伤的伤患。」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另外，我也会用一点神明忌惮的力量，女神亚尔蒂欧没办法小看我的——她来进攻的话，我就去和她谈判，请她放过各位法兰克族的同胞。」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请放心，我相信经过会谈后，双方一定能互相理解的。如果还是不行，那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会好好努力，来报答保护我而战死的草薙光生。我深信——草薙先生一定会化为星辰守护我们的！」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呃，护堂同学是在我们身旁没错吧？）
（……的确，他什么时候死了？）
（……基本上她是一个随兴又冲动的人啦，跟多尼简直臭味相投。还有，她的个性也很冒失，很容易误会的。）
台上娇美可爱的演说，赢得台下粗犷的欢呼和嘶吼。
护堂他们在人群后方交头接耳。佑理和琍琍亚娜一脸愕然的表情，凝视在台上演说的艾西亚夫人。
「啊，族长就任演说就到此为止，是不是再多说点什么比较好？」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么，我想想喔……我的名字叫艾西亚，兴趣是读书、旅行、刺绣、料理。至于年龄——年龄正好是十七岁喔。」
「……喂，这根本偏离主题了吧。」
护堂无视夫人谎报年龄，专注思考当前局势。
艾莉卡和惠那不在市内——换言之她们不在这附近，正因为没有人监视，艾西亚夫人又不自觉地成为了『群众的崇拜对象』。
……不对、用『又』这个字眼形容不太恰当。
正确的说法是，每逢混乱和战斗，她『一直』是这种调调。
充满魔性魅力的魔王艾西亚，会自动受到人民的爱戴，当人民视她为救世主，向她寻求救赎，她也常基于亲切和一时冲动，轻易回应人民的请托，做出失控的举动……
这个推论确实不无可能。
「那个人果然也是弑神者啊……」
护堂拍拍附近的法兰克族肩膀，请他帮忙找来艾西亚夫人。
「唉呀！？你还没死啊，草薙先生！」
「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我再重申一次，请不要随便咒我死好吗？」
艾西亚夫人的第一句话，立刻换来护堂的吐嘈反驳。
族长就任演说结束后，他们在罗马军的司令部里再会了。
「不，不好意思，你在那场大战后行踪不明，我以为……对、对了，大事不妙喔，多尼先生被女神的亡灵附身了。」
「我知道，请问艾莉卡和清秋院怎么了？」
夫人笑着顾左右而言他，护堂问起了自己的伙伴。
天丛云剑尚未脱离休眠状态，护堂无法和惠那取得联系，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护堂很担心她们的安危，艾西亚夫人笑着回答。
「啊，是的，她们都平安无事喔。我在那场大战后不醒人事，是她们救了我。」
「那么，她们在哪里呢？」
「我从两、三天前就没看到她们了，可能是去找失踪的草薙先生。」
夫人的推测很有道理。问题是，那两个细心聪明的女孩——尤其是艾莉卡，怎么可能做出不告而别的事情呢？
护堂陷入了沉思，艾西亚夫人望向他身后的伙伴。
「对了，请问这两位是？」
「啊，详情一言难尽，总之她们是我的伙伴，特地从现代跑来找我……」
「你好，我是万里谷佑理。」
「我是草薙护堂的骑士，琍琍亚娜·葛兰尼查尔，请多指教。」
直到夫人提问，这两个人才开口答话。
佑理恭敬地低头致意，琍琍亚娜也神情严肃地行了一个注目礼，尽管艾西亚夫人的人品随和，她们还是遵守对王者该有的礼仪。
相反的，这位相当于女王的人物——
「二位太客气了，请多多指教……我、我想请教一下，你、你们也是草薙先生的、爱爱爱爱爱人……是吗？」
艾西亚夫人招呼才打到一半，气势就萎缩了。
「「咦？」」佑理和琍琍亚娜，同时被这个意外的疑问吓到了。
「艾西亚夫人，请你别误会喔，艾莉卡、清秋院以及这两个人都是我的伙伴，我们没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你、你又想骗我了！我、我很清楚的！」
夫人激动打断了护堂的辩解。
「身为花心王国代表的草薙先生，一定也和她们享受了各种爱的大冒险对吧？而且你还虚索无度，想在自己市内的后宫里，欢度一如往常的放荡生活。」
「请、请你不要乱讲啦。」
「那么，你和她们没有干柴烈火一触即发？没有和她们同居？」
「…………」
「……我就知道，那栋房子里的女孩子又要增加了……」
「等、等一下喔。艾西亚夫人，你不也住在那里吗？那里的女性比率这么高，你也是原因之一吧！」
旁听的琍琍亚娜和佑理脸色越来越难看。
倍感压力的护堂赶紧反驳，艾西亚夫人拍了拍手。
「啊，对了，关于这件事我有话要说，就任新族长以后我得搬出那里了。」
夫人的意思是，在女神的威胁远去之前，她要生活在驻地附近。
这里是法兰克族战士和各干部聚集的重要据点，族长搬到驻地附近是很自然的考量，护堂倒是有不同的意见。
「我是认为，你该趁早辞退族长一职吧……」
「你在说什么，神明恣意侵扰法兰克族，总要有人来保护他们啊。」
「呃，女神交给我来打，请你中止反转权能吧。」
方才，琍琍亚娜施展飞翔术，带护堂他们飞近亚格皮纳——
护堂中途注意到，他们越接近目的地，四周的空气就越寒冷。明明正值春天，气候却像晚秋般阴凉，同样的现象护堂已经见识过了。
上次他和兀汀决战前，夫人也反转了治愈的权能。
春之女神帕希芬妮的权能一经反转，就会变成『冬之权能』——这种力量将使周遭区域蒙受寒害。
护堂不能让她使用那种力量，所以才主动担下这个职责。
「不，我太仰赖草薙先生的爱……那个，我太仰赖你的亲切了，从现在开始我要自己战斗！」
艾西亚夫人说到一半有些结巴，之后又坚定宣誓她的决心。
她一脸正经地握紧拳头，来彰显自己的斗志与干劲。
「草薙先生就是为了我，身体才会弄成这样的！我要好好努力，才对得起你的心意！」
「你知道我的身体——」
「我好歹擅长治愈的能力，就算你的外观和平时无异，我也看得出你的伤势。」
艾西亚夫人以谦恭的口吻，说出护堂受伤的事实。
她直视着护堂的胸口，好像在透视他的体内。护堂原本以为装出精神抖擞的样子，夫人就看不出他的伤势——显然他的算盘打错了。
「是之前那一战受的伤吧……我的权能对同为弑神者的对象没用，没办法治愈你，不过我可以代替你去和女神见面。赌上我的名誉，我一定会解决这件事的！」
艾西亚夫人的言语具备了真挚的情感和觉悟。
同时，她的语气也充满女王的威严。
第6章 骚乱女王
1
来说明一下，艾莉卡·布兰德里和清秋院惠那这几天的经历。
这两个人从亚格皮纳失去了踪影。当然，她们的离去并非毫无理由，而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
那一天，护堂等人和降世的『最后之王』决战后——
艾莉卡和惠那带着晕厥的艾西亚夫人，骑马回到亚格皮纳的市区，然而多尼的肉身被亚尔芾欧夺走了。
最要紧的是，她们的王·草薙护堂行踪成谜……
「还好，我能感应到护堂所在的方位。」
勇者降临的隔天，艾莉卡在『草薙护堂的宅院』里说出这句话。
她拎着爱用的怀表施展寻人的魔术，只要有搜寻对象的头发或贴身物品，就可以查出其所在位置——
「在这里的北方……约东北方五十公里到一百公里左右的距离。」
「王也跑太远了。」
听见施术结果，惠那十分佩服。
「不过，真不愧是王，居然有办法奇迹生还呢！」
「真想早点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他离我们有一段距离。」
如果在现代，这点距离也没什么大不了。
问题是用徒步或骑马的方式，少说也得花上好几天。再者，护堂所在的地区，应该没有铺设罗马帝国的道路网。
在未经开发的土地上搜索，更得花上大把时间。
「当务之急，是先处理法兰克族才对。」
「那些大叔意见不合又血气方刚的，很棘手。」
艾莉卡皱眉分析情势，惠那也一脸烦闷地点点头。
草薙护堂奇迹生还，却极有可能身负重伤。
更何况，她们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只是现在她们得压抑这股冲动。理由是，艾莉卡告诉法兰克族『萨尔巴特雷·多尼在战斗中失踪，生死不明』。
结果他们认定多尼战死，陷入极大的恐慌与混乱之中。
勇者降临后的第二天，艾莉卡和惠那再次进行商议。
「拱萨尔巴特雷卿为大族长的法兰克族，除了大族长以外，还另有四位族长。」
「啊，就像将军旗下的有力大名对吧。」
「我记得那是近世日本的支配体制对吗？总之，和侍奉封建国家君主的贵族差不多。这四大族长在萨尔巴特雷卿亡故后，各自有不同的行动方针。」
方针一，继承多尼的遗志，和女神的军势战斗到底。
方针二，即刻离开亚格皮纳，回到族人的故乡。
方针三，持续占领亚格皮纳，也不和女神战斗。
方针四，以此为据点，先在附近大肆掠夺，再图撤退转进。
「赶快回老家，不要打掠夺的歪主意才是上策吧。」
「这是最稳健、也最没有牺牲的选择，但回到故乡也解决不了亚尔蒂欧的问题，还是得过着担心受怕的生活。」
「不过法兰克族待在这座城市，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吧。」
「也对，没必要的临时演员是该退场，无论我们和亚尔蒂欧或萨尔巴特雷卿的对决如何收场，一般人最好都不要介入。」
若有必要，她们不介意用上阴谋诡计，而且有个人在这种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不，那个人的能力具有绝对性的神效。
于是，艾莉卡和惠那前去拜访艾西亚夫人。
「我认为我需要带领法兰克族的人民对抗女神！」
艾西亚夫人待在三千名法兰克族战士聚集的罗马军团驻地。
她一见到艾莉卡和惠那，就说出了上面那一段话。
「继承了多尼先生遗志的法兰克族，拜托我帮助他们。何况，失去大族长的法兰克族非常混乱……他们打算对城里的人施暴，气氛也不太好。」
艾西亚夫人紧握双拳，宣示她的斗志与决心。
「如今草薙先生也不在，我得好好加油。我要先带着法兰克族，前去会见夺取多尼先生肉身的亚尔蒂欧小姐。」
「艾西亚夫人，法兰克族的大叔们不是意见不合吗？」
「放心，我会亲自去拜托他们的♪」
夫人没有将惠那的意见放在心上。
这位女弑神者凭着强大的魅惑权能『提出请求』，法兰克族的反对意见将尽数平息，成为她忠实的信奉者。
不可讳言的，艾西亚夫人是位善良温柔、和气婉约的女性。
可是她对自己的魔性魅力毫无自觉……
「夫人，在亚格皮纳和女神碰面，居民可能遭逢极大的灾难，法兰克族受女神的诅咒所苦，就某方面来看也是囚果报应，但这里还有法兰克族以外的百姓。」
说出这番优美论调的自然非艾莉卡莫属了。
艾莉卡要打动艾西亚夫人的侧隐之心，才刻意提及『百姓』一词。她的建言形同在反驳弑神的魔王，但是当前的情况确实有这么做的必要。
「我认为不该徒增他们的痛苦，还望您三思——」
「呵呵，没关系的。等完成准备后，我会带着法兰克族离开城市，前去寻找亚尔蒂欧小姐的。」
「「…………」」
这种方针不会引来其他乱子吗？
艾莉卡和惠那对看一眼，就在她们试图反驳时。
「所以艾莉卡小姐、惠那小姐，希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们一起加油吧？」
之后，她们和艾西亚夫人共度了半天的时光。
二人陪着艾西亚夫人，和驻地内的法兰克族战士及妇孺谈天，另外还拜访了某位族长。艾莉卡说服了许多法兰克族，艾西亚夫人才是最适合成为新任大族长的人选。
到了夜晚，她们才和留在驻地的夫人道别。
回到主人不在的宅院，艾莉卡在大门前面猛然一惊。
同行的惠那也静默不语，开始反思自己的行径。
「……那个啊，我们是不是也受到艾西亚夫人的权能影响了？」
反思过后，惠那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回顾过去这几小时的行动，她们错愕了。
「惠那完全赞同了那个人的计划……」
「我也是啊，丝毫没有受到魅惑的自觉，很自然地举荐艾西亚夫人……」
「是说，为什么我们现在又恢复正常了呢？」
「我们比一般人更熟悉魔术，咒力也比较强吧……所以才有办法恢复理智。」
艾莉卡·布兰德里的聪慧受到权能影响而蒙上了阴影——
这个前所未有的事实，带给艾莉卡不小的打击，她拼命思考个中原由。
「照这样看来，我们是和夫人分开才恢复理智，不过下次再碰到夫人，说不定又会受魅惑影响了……」
「呃，你会不会有种很想见艾西亚夫人的冲动？」
「唉呀，惠那小姐也有同样的感觉吗？」
艾莉卡和惠那探讨着魅惑的权能有多可怕。
奇怪的是，她们在讨论当下很自然地想起夫人温柔的笑容，内心又对善良的弑神者产生了敬慕之情——
她们发现自己心中的变化，两人焦急喊道。
「糟糕了！这下要躲避艾西亚夫人……不对，要逃离她才行了！？」
「而且，我们最好跑远一点。在敬慕之情冷静下来以前，我们要到一个无法轻易碰到她的地方。」
距离和时间也许可以缓和艾西亚夫人的咒缚。
这个猜测让她们想到了逃离城镇的点子。此外，艾莉卡·布兰德里和清秋院惠那又具有当机立断的行动力。
二人急忙回屋内整理行囊，再从马槽牵出爱马踏上旅程。
她们连夜出城离开亚格皮纳，沿着莱茵河畔的道路前往南方。
「艾西亚夫人说了，她要带领法兰克族寻找女神亚尔蒂欧。然而，对方也带着那些熊群对吧？」
「两军一碰头，很可能引燃战火啊……」
艾西亚夫人手握三千法兰克族战士。
女神则率领了熊群军团。
双方如果在旷野上相遇，势必会直接开战吧？艾莉卡她们策马前行，担忧着战争爆发的危险性。
「啊，烦死了。要是天丛云剑清醒，就可以和王取得联系了！」
「看来凡事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我们要事先做好准备，来抑制艾西亚夫人和亚尔蒂欧……！」
骑在爱马上的二人，一个抱怨神刀无法使用、一个意志坚决地发表腹案。
艾莉卡摸着吊在腰带上的小皮袋，里面装了铜制的笔和墨水，以及古代的草纸……
『最后之王』降临的两天后，她们趁着黑夜离开了亚格皮纳。
三天后，护堂偕同琍琍亚娜和佑理抵达该城市。
2
回到亚格皮纳，和艾西亚夫人面谈后。
护堂回到了市区里的宅院，三十位女侍恭候他的归来。
「「「「「主人，欢迎回来！」」」」」
三十人异口同声地行礼。
这是一座附有庭园的豪华宅院，门前的空间足够容纳三十个人。服侍的少女们也换上了相同的制服，场面看上去十分壮观。
简直和义侄陆鹰化经营的女仆咖啡厅没有两样。
护堂不禁有些感动，其实这样感觉有点新鲜。
「原来如此，这就是艾西亚夫人说的后宫实态啊？」
「护堂同学……你真的好糟糕喔……」
琍琍亚娜语带讽刺，佑理则是难过地叹气。
护堂默默忍受尴尬的气氛，一位侍女走近他身旁，就是当初帮助他巡逻市区的法兰克贵族少女。
「主人，艾莉卡夫人要我转达一件事情。」
「艾莉卡！？」
「夫人说——万一碰不到面也别担心，她们一定会回来的。」
据说，艾莉卡和惠那是在三天前的夜晚离开的。她们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下这句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是夜——
「在这种状况下没有交待自己的去向，真不像她会做的事情。」
「比较有可能的原因是……」
护堂在宅院的屋主执务室思考，琍琍亚娜对他说明。
「一者是她们害怕受到追击，一者是她们不得不踏上漫无目标的旅程，或许是这两者的其中之一吧。」
「要真是如此，艾莉卡小姐和惠那想必很仓皇……」
佑理的表情也十分忧虑。
现在，这间执务室只有护堂他们三人在议事。
「总之她们似乎平安无事，凭她们的能力也足以度过难吧。」
「没错，她们在这方面的判断力很优异，尤其艾莉卡是个堪比狐狸精的狡猾女人，犯不着我们担心才是。」
琍琍亚娜下达总结，言谈间流露对那位欢喜冤家的信赖与理解。
「眼下最该烦恼的，还是艾西亚夫人出阵一事。」
艾西亚夫人明天就要离开亚格皮纳了。
她打算率领数千名战士，前去和女神亚尔蒂欧会谈。
护堂他们在白天看到了女神和熊群的集会——法兰克族斥候也发现了那场集会，并将结果回报艾西亚夫人。
而这数千人的军团，打从心底敬服夫人。
「他们肯定不惜舍命一战，来保护艾西亚夫人，如果女神率领熊群，二话不说就打过来的话……」
「演变成野战的可能性很高吧，当然这也要看双方遭遇的地形。」
「女神没有开战以外的念头，真令人担心。」
未来情况毫不乐观，三人各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我和艾西亚夫人同行，这次要忙的事情还真不少，首先得减少法兰克族的牺牲、解决救世神刀和亚尔蒂欧的事件、回收多尼的肉身……也不晓得我的身体能撑到什么地步。」
护堂皱着眉头嘀咕。
「我的身体要是安然无恙，至少还能阻止艾西亚夫人，将她监禁在某个地方。无奈那个人实力高强，以我目前的状况是奈何不了她的。」
「「咦？」」
两位女孩听了这番话很惊讶，护堂认真地解释。
「呃，我没有亲眼见过她战斗，这纯粹是我的直觉。艾西亚夫人的举止和性格温吞，实力却应该十分坚强……啊，用『难缠』来形容远比『强悍』贴切才对。」
护堂想起了亚历山大·嘉斯科因。
那个男人也有一种和其他弑神者或英勇神明不一样的强大。
「事关战斗领域，护堂同学的推论想必是正确的……」
佑理也同意了护堂的说法，这位身负灵妙知觉的媛巫女，想起了弑神者对战斗具有异常敏锐的直觉。
琍琍亚娜也随即补充。
「照这么说……草薙护堂要尽快恢复万全状态，才有办法对付艾西亚夫人，以及获得救世神刀和萨尔巴特雷卿肉身的女神。」
护堂坐在事务桌前的椅子上。
琍琍亚娜莫名来到护堂身旁。她的动作很自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今天都在思考你状况不佳的原因，也想出了一些端倪。晚点我来调配魔女的秘药，希望治得好你的伤势。」
琍琍亚娜表面上很严肃，背地里却动了点手脚。
她在护堂的大腿上放了一张草纸，上面写着『今夜相会』的字句。她利用桌子的死角做掩护，同房的佑理看不到她的举动。
这么做的意思是，她要直接对护堂施术，而不是调配什么秘药……
护堂惊讶地看着身旁的骑士。琍琍亚娜维持凛然的表情，稍微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那一瞬的目光充满野艳的魅力，逗得护堂心跳加速。
不过，他也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妥当。受罪恶感影响的护堂正要开口，佑理也恍然大悟地开口。
「事、事实上，关于护堂同学的伤势，我也看出了一点门道！」
佑理的自白有点生硬和突兀。
说不定，她的优异灵感察觉琍琍亚娜想要『偷跑』，护堂赶紧捏烂手上的纸条。
「护堂同学——你如果想让琍琍亚娜小姐的『秘药』治疗，那轮不到我出场了，不过要是你不嫌弃，我、我也……」
「这、这怎么可以，古往今来治疗行为一直是魔女的职责。」
含蓄的大和抚子意外反击，琍琍亚娜也慌了。
「我、我自认更为适合这个工作……」
「也、也许是这样没错，我应该也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二人的态度和言词婉转，却也互不相让。
艾莉卡和惠那就是要避免这种纷争，才立下休战协议的，护堂心想——事已至此，他该介入琍琍亚娜和佑理的争执了。
护堂下定决心后，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总之，可否先请你们告诉我诊断的结果？」
「啊，是的，我个人的感觉是……护堂同学的身体状况，并非治愈之术起不了作用，而是你丧失了原本的恢复力。」
佑理战战兢兢地回答问题，琍琍亚娜也正色道。
「同感，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体内的咒力——不到受伤前的七分之一，咒力这种东西很类似东洋医学或中国武术的『气』，是属于精神与肉体的能量。」
琍琍亚娜用『气』来说明，帮助缺乏魔术素养的护堂理解。
女骑士的贴心之情表露无遗，她继续告诉护堂。
「救世神刀的毒素夺走了弑神者体内的咒力，造成了回复迟缓的症状。」
「那要怎样才能回复啊？」
护堂深入问题核心，媛巫女和魔女稍微思考后回答。
「例如，学清秋院惠那到无人的深山里清修，吸纳土地的灵气入体治疗。只不过，这个方法需要花上不少时间。」
「我是打算用上咒术，将我体内的咒力传给护堂同学。」
「那我也用相同咒术——说、说错了，我也打算调配相同效果的秘药，但是草薙护堂身为弑神者，肉体具有我们无法相提并论的庞大咒力。」
「我们的微薄咒力能否见效……也是个未知数。」
佑理言明不安要素，琍琍亚娜也点头认同。
她们的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法大同小异，得知这件事的护堂也松了一口气，他笑着对二人说。
「谢谢，我明白了，幸好只是这点程度的伤，我也安心了。」
「护、护堂同学？」
「请你别说傻话了！过去你的强悍肉体，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麻烦的伤不是吗！？」
「唔，可是我们的身体本来就不寻常啊。」
护堂原本担心要花数个月才能痊愈，听完诊断他反而神清气爽。
「我猜一碰上赌命的战斗，体内的咒力会自动被激发，顺利逢凶化吉吧。」
「「…………」」
这是护堂历经多场恶战的经验之谈。
然而，护堂很确信自己说得没错，弑神凶兽的身心完全肯定他夸张的言论，甚至还产生亢奋的轻微颤抖。
佑理和琍琍亚娜也感应到他的变化，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然，没有性命危机，我也不会战意昂扬，阻止艾西亚夫人一事就算了吧。这下我可以放心和那个人同行了。」
「可是，草薙护堂，我想还是该尝试治疗——」
「大概也没用吧？那就免了。」
面对两位不满的女孩，护堂加重语气。
「我不想……我不想冷落你们任何一个人，这次就先算了，我又不能同时拜托你们施术对吧？」
「你——请你不要说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
「就、就是说啊，护堂同学。过、过去虽然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但你怎么主动提起这种建议呢……！」
佑理和琍琍亚娜既害羞又愤怒地抗议，护堂笑着说自己是在开玩笑，然后结束了这个话题。
「嗯，就先这样吧，麻烦你们了。」
「「…………」」
二位少女不满地凝视微笑的护堂。她们对看一眼试探彼此的想法，并且低下头。
成功制止她们争风吃醋，护堂暗自松了一口气。
隔天，艾西亚夫人率领法兰克族军团，离开了亚格皮纳——一行人前往莱茵河东岸，也就是日耳曼尼亚的内部。
三千名战士中，夫人留了一千人在亚格皮纳。
用意是要保护无力战斗的妇孺和据点。
两千多名战士手持各类武器，和艾西亚夫人同行，整个队伍俨然充斥杀伐的气息。
这种状况与其说是移动，更接近行军打仗。
艾西亚夫人位在军团前方，骑马的模样称得上风姿飒爽。
另一方面，被当成伤患的护堂在最后方的货物马车团中，和佑理及琍琍亚娜搭乘运送人员专用的四轮马车。
「我在上一个城镇的罗马军城寨，有看到罗马军团的训练。」
马车里搭了一张临时的床铺。
护堂坐在上面，想起了他在奥古斯塔·劳里卡的经历。
「比起罗马军的行军和野营训练，这些法兰克族……感觉有些散漫，似乎没有什么绵密的计画啊。」
罗马军的步兵队从平时就厉行严格的训练。
也多亏严格训练的实效，他们在模拟战时的阵式井然有序，动作也是整齐无比，行军时以规定的队列迅速移动，采取最有效率的休息方式，设立野营地的作业也很熟练。
反观法兰克族的粗野军团——
整个队伍没有阵式可言，众人散乱地跟着前方的人行走。
他们在战斗中奋勇杀敌，展现出勇猛果敢的剽悍风范，不过，他们的武装未经统整，不仅难以组织阵形，更不懂积极互助合作。
「上次艾莉卡说过『一万罗马军大胜三万日耳曼人』的轶事，比较下来，的确有可能大爆冷门啊……」
「差了三倍还有办法获胜！？」
「艾莉卡说的，大概是史特拉斯堡之役吧。」
护堂有感而发，佑理听了大为震惊，琍琍亚娜在一旁苦笑。
「依我所见，这里的法兰克族十分骁勇善战。假如是十对十的战斗，他们定能轻易击败罗马军的步兵。相反的，五十对五十的战斗，会是罗马军的步兵大获全胜。」
「是喔。」
「武装统一使用长枪、盾牌、金属铠甲，又懂得迅速组织阵形的步兵队，在古代战场是别具优势的致胜要素。最重要的是，罗马军的军纪严明、指挥系统干练，在各战场间移动的速度非常快。」
当初，聚集在史特拉斯堡近郊的日耳曼部族，总数共有三万之多。
仅有一万人的罗马军团，分成多批阵列迎战他们散乱的攻势。皇帝尤利安趁着第一战列顽抗蛮族的数量攻势，看准时机率领罗马军的预备部队加入战局，最后挽回颓势赢得了空前的胜利。
琍琍亚娜表示罗马军的胜利绝非侥幸，护堂又问了一个问题。
「有这么强大的军队，结果灭亡的反而是罗马呢？」
「西罗马帝国的国力急速衰退，蛮族在各地的势力又日益壮大，罗马会灭亡也不意外。」
「这正是所谓的诸行无常。」
护堂深刻体认到胜者必衰的道理，他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一路前行。
侍奉艾西亚夫人的法兰克族，来到斥候发现女神亚尔蒂欧的日耳曼尼亚旷野。他们的行军散乱，完全看不到罗马军的规律与迅速。
而马车摇晃的震动，对受伤的身体是一种不小的负荷。
可是护堂不想让女孩子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他又找了下一个话题。
「事到如今问这个或许晚了一点，你们说的『最后之王』纯粹是称号对吧？他的真名究竟是什么啊？」
「这也是亚雷克王子长年探讨的主题。」
「上次我和爱丽丝公主前往保加利亚，也请教过这个问题。」
一谈到这个话题，不免要说到那位非友好的同类，以及地位高贵却生性冲动的公主。
佑理点出白之巫女的名字，若有所思地说下去。
「花了八年时间追查『最后之王』的公主，始终无法用灵视看穿该位英雄的真面目。公主断定的理由是……」
「断定？」
「是的，她说灵视的根源《虚空记忆》被施以特殊处置，所以无法看透他的真名。我想公主是在拜访幽世的普鲁塔克之馆时，确认了这件事情……」
「对了，那位耆老也没有说出『最后之王』的真名。」
琍琍亚娜点头附和，护堂也想起来了。
那位苍发英雄现身时，亚尔蒂欧确实说出了他的名字，不过雷鸣声盖过了亚尔蒂欧的声音。一开始『最后之王』面带阴影，一直很难看清他的卢山真面目。
那些不自然的现象，还有无法灵视真名的神秘性。
象征了他『不愿表明真身』的意志。
「不愧是神明，真是太夸张了……」
护堂和两位女孩闲聊，在摇晃的马车上度过了第一天。
第二天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
到了第三天下午，终于产生了异变。艾西亚夫人率领的法兰克族，碰上了一百五十只大型的熊群。
3
艾西亚带着上千同伴横越莱茵河，前往日耳曼尼亚内地——
喜好旅行的艾西亚很习惯这种近似民族迁移的旅行。每次她到各地旅行，总会无意间吸引一大群人追随她踏上旅途……这是常有的现象。
「不过，这次得小心点才行。」
艾西亚握紧小小的拳头，一个人喃喃自语。
「我要会见的对象是想灭掉法兰克族的女神，不展现一点我可怕的地方，会被对方看扁然后主动找上门的。」
艾西亚已经做好反转『治愈权能』的准备以防万一。
现在她身旁吹拂的风势异常寒冷。
明明时值春季，风势却堪比严冬的冷风，气温也下降到几近降雪的温度。
温度变得这么寒冷，权能随时都可以反转了。
艾西亚满意地点点头。『治愈权能』是她从春之女神帕希芬妮身上篡夺的，而这个女神也是职掌冬季和死亡的冥府女王。
当她不得不动武时，这项权能常常意外地派上用场。
「草薙先生一直把我当成不可靠的妹妹，我要让他见识一下，其实我才是大姊姊！」
干劲十足的艾西亚骑着矮小的马匹轻快前行。
另外，她周围跟了四位法兰克族族长，外加两百名族长的直属部下，这些人也是骑马同行。
这一批带头部队的左右和后方，跟了一大群徒步行走的战士。
最后方是负责运送粮食和物资的马车队。
法兰克族的两千部众缺乏规律，行军十分散漫。
当然，也有不少蛮族师法罗马帝国合理的军队营运，或是潜心研究而自成一派。例如在这个时代活跃的霸王，阿提拉所率领的匈族；以及西哥特族君王，亚拉里克所率领的日耳曼系哥特族。
不过聚集在这里的人并没有类似的合理性。
艾西亚想起，混在马车队里的草薙护堂，看到毫无纪律的行军后……
『他们果然和多尼臭味相投啊……』
他发表了这么一段感触良多的意见。
之后，散漫的行军到了第三天，艾西亚接获斥候的报告，先行的侦查部队发现一群大熊聚集的场所。
那是一片几乎没有遮蔽物的旷野。
空旷的草原绵延数公里，顶多只有几座小丘陵和岩山，艾西亚领军的两千名法兰克族也顺利进入该地区。
可是，一群野兽已先聚集在草原上了。
野兽全是四、五公尺的巨熊，魁梧身形有如一栋房屋，数量约在一百五十左右。
大熊军团也注意到法兰克族逼近。
一百五十只熊低鸣嘶吼，它们面目狰狞地威吓，好战的气息表露无疑。
法兰克族的两千战士也抄起武器，发出吼叫声震慑对方，态度也同样血气方刚。
一百五十只大熊和法兰克族之间，横跨了数百公尺的距离。
然而双方气氛剑拔弩张，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会演变成战斗状态。
就在这时候，队伍最前方的艾西亚有了动静。
「那、那个……不好意思，各位可以先冷静下来吗？」
艾西亚骑在马上转身，歪着脖子拜托众人。
她的声音根本传不到所有人耳中，但后方的法兰克族马上闭嘴，乖乖地原地待机。
看法兰克族这么听话，艾西亚不禁莞尔。
她想这些人只是有些粗鲁好战，其实本性还是很善良的。
「呵呵呵呵，熊熊也请安静一下喔♪」
艾西亚隔着数百公尺，『拜托』那些凶猛巨兽。
她的拜托还真的见效了，上百只大熊不服气地低吟，情绪却缓和了不少。
熊群的眼神依旧狰狞，但也不乏对艾西亚的好奇。
「我就知道，诚恳的态度果然有用……！」
在艾西亚的观念里，这些凶暴的神明眷属说穿了也是『毛茸茸又讨喜』的森林小熊。
她感动地点点头，庆幸自己成功和小熊交好。不用说，这当然是『魅惑权能』的功效，偏偏她认为这是自己精诚所至的关系。
艾西亚独自策马前进，接近那一批熊群。
志得意满的艾西亚挥手阻止准备跟上的法兰克族，那群大熊军团中也走出了一位青年——
对方浑身白衣，背上还背着一把大型神刀。
容貌也和萨尔巴特雷·多尼相同。
「大族长！」法兰克族激动地呼喊他们的共主。
「各位，安静下来！多尼先生的身体被女神占据了！我会负责抢回来的，请你们不必担心！」
艾西亚安抚后方动摇的战士。
法兰克族战士立刻沉默了。艾西亚感受到法兰克族的信赖，心头感动不已，这时多尼开口说话了。
「第三位弑神者，上次我们也见过面啊，你对妾身的眷属动了手脚是吗？」
多尼的口中同样发出女神亚尔蒂欧的声音。
「用上这种奇怪的手段，是想命令眷属攻击妾身，好求得胜利是吧？」
「不是的。」
凶暴性情稍减的熊群，还是敌视着两千名法兰克族。
艾西亚和亚尔蒂欧在两军间对峙，艾西亚试着对女神温情喊话。
她想实行一项策略，消除不顺从之神所承担的怨恨。
「我是来和你交朋友的！」
「喔……」
「我明白，我们有许多不幸的误会，不过我们应该跨越障碍好好对谈，理解彼此的心意才对。」
「唔。」
「我知道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是人类，而你是神，彼此的出身不同，要互相理解的难度也更高。话虽如此，这不代表我们的心灵无法交流，因为不管是人类或神明，都具备爱情和温情不是吗！？」
「原来如此，妾身明白你要说什么了。」
「太好了，亚尔蒂欧小姐！」
「换言之，你是想和妾身以武交心对吧？勇士之间必需拼死一战，才会产生互相敬重的心意。你想追求战场上的情谊，不愿出于憎恶之情战斗啊……」
「咦？」
「好吧，妾身也是以『熊』为名的女神，你的气慨妾身应允了，我们就来尽情一战，留下一场名留千古的血战吧！」
「啊，不是的，我说的不是以武会友的意思！」
艾西亚急急忙忙否认。
可是被亚尔蒂欧附身的多尼微微一笑，递出了手中的救世神刀，全身上下散发出霸道无匹的斗争意志！
「弑神之女，来场痛快的对决吧！」
「请、请听我解释啊～～！」
亚尔蒂欧手上的救世神刀灿烂生辉。
神刀和上次凭空出现的光球一样，发出耀眼的白金色光芒。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只有刀身闪耀光芒。看来女神也习惯操控神刀，懂得拿捏力量的分寸了，至于这是好是坏，姑且不论了。
说时迟那时快，艾西亚也开始咏唱言灵。
「那个……美丽的少女啊，打开恐怖的秘教之门吧……」
艾西亚咏唱的是反转权能的言灵。
她几乎是反射性念出言灵的，因为不这么做必死无疑，她只好顺从生存本能的警告，自动咏唱言灵御敌。咏唱结束后，她立刻跳下马匹。
「快点离开这里！」
艾西亚话一说完，矮小的爱马即刻奔离战场。多亏魅惑的权能，马匹很快就了解艾西亚的意思。
艾西亚也背对着亚尔蒂欧逃跑。
「救世之剑啊，释放雷电轰击！」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萨尔巴特雷·多尼以女神的声音下令，右手上的神刀电光爆射。艾西亚被高热的电光击中，整个人被用力打飞。
艾西亚像根圆木般在地上不停翻滚。
「唉、唉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奇怪的是，她身上毫发未伤，这全是修正力的恩惠所赐。
打开『妖精回廊』的权能，某种程度上也能操作历史修正力。
例如为了将艾西亚维系在这个时代，轻微的负伤大多会被直接消除，之前她被匈族弑神者兀汀的箭矢射中，也是修正力保护了她的安危。
在地面翻滚的艾西亚眼冒金星，脑袋却没有忘记冷静思考。
（果、果然，她只能使出这点程度的威力……）
亚尔蒂欧并非『钢』之军神，她纯粹是大地母神。
失去肉身的女神改以救世神刀迎战对手，但是救世神刀不是她本身的力量，她不可能妥善发挥其威能。
上次神刀失控，反而更具威胁性。
不过附在多尼身上的女神压抑神刀的力量，意图自在操纵神刀。这么做是适得其反，其实能成功杀敌就好，操作就算粗糙也未尝不可。
「多尼先生和草薙先生健在的话，绝对会抓准这个机会好好反击……」
说完话的艾西亚猛然一惊。
她好不容易停止打滚，赶紧站起来大叫。
「亚、亚尔蒂欧小姐！你快点逃啊，有危险！」
「什么？」
一道北风吹来，夹杂着冰冷的冻气与雪花。
「冰雪——是冬之女神的力量！？」
女神正感惊讶，身体已经被北风吹冻。寒风呼啸而过，风势越来越强猛。
神圣的北风替日耳曼尼亚的旷野带来冬天的寒意。
天空乌云密布，更降下了绵密的白雪。
「啊……我又弄巧成拙了……」
艾西亚落寞地垂下肩膀。
春之女神帕希芬妮本是位温柔的少女。她被冥王黑帝斯强娶为妻，终日在地底的冥府郁郁寡欢。
每当冬季来临，她就会化为冥府的残酷女王，在世上带来寒气。
因此治愈的权能一经反转，这项『冬之权能』会果断而残酷地实行艾西亚不小心想到的战略。
仿佛连艾西亚本人的信念和气质也被反转了一样——
「攻击前还嚣张地叫妾身逃跑……不接下这一击，有损妾身女神的威名！」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亚尔蒂欧举起神刀抵御北风，弑神者的肉体激发咒力顽抗权能。
没想到手持神刀的弑神者，脚下的立足之地当场裂开。
地面产生一条数十公尺的裂痕——如同大地震造成的一样。
「呜……！」
操纵神刀的战士掉进了地底。
女王帕希芬妮支配的冥府位于地底。除了极寒的冻气以外，将对手拖入地底也是女王的权能之一。
「这下子，附近的区域暂时会变成严冬世界了。」
吞没亚尔蒂欧的裂缝涌现了强烈的寒气。
艾西亚本人不受冻气影响，但普通人长时间待在这里，会被冷到骨髓里面，搞不好有被冻死的危险。
而这次，大地的裂缝中涌现的不光是寒气。
『弑神之女，了不起。』
地底传来女神的声音，艾西亚吃了一惊。
『一旦受制于冥界，就连神也无法轻易摆脱，不少神明会被困死在地底吧，然而妾身好歹也是职掌大地的女王……』
亚尔蒂欧的声音没有愤怒和憎恨，反而还带有亲密之情。
『暂待片刻，妾身将结束这场意外的归乡之旅，赶回地上与你一战。在此之前，你就先陪妾身的眷属打发时间吧！』
「唔唔唔，我就知道～～！」
这一招将对手拖往地底的秘术，威力非常强大。
在某些状况下，甚至具有一击必杀的力量。遗憾的是，像亚尔蒂欧这种大地母神，也多半是『冥界的女神』，因此难以成为有效的打击，另外这对那些『死后奇迹重生』的神格也不管用。
不但如此，亚尔蒂欧一声令下，战况也有了变化——
至今很安分的大型熊群开始骚动了。
一百五十头熊再次狰狞嘶吼，它们恶狠狠地看着艾西亚和法兰克族，慢慢走了过来。
「各位，请你们乖一点！拜托了！」
艾西亚双手合十，向那些熊群祈求。
可是她的祈求失效了，恢复凶暴天性的熊群持续跺步，走近数百公尺外的艾西亚和两千名法兰克族。
熊群终究是女神的眷属，过去和艾西亚也没有交集。
魅惑的权能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仅能发挥微弱的『请托』效果了。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呵呵呵呵，妾身的回礼可不止于此啊！』
艾西亚泪眼婆娑，女神笑着落井下石。
转眼间，艾西亚的脚下闪耀着白金色的光芒。不对，是附近的整片地面都在发光，光芒是来自地底的救世之雷。
这些雷电的威力，远比刚才修正力消除的雷电强上数倍。
女神这次放弃了精密的控制，直接释放出不顾失控风险的强大威力。
地底下的闪光爆裂，吞没了艾西亚的身影。
4
女神率领的熊群面对法兰克族的两千战士。
两军终于正式交会，双方没有展开战斗，而是先隔着数百公尺对峙，各自的领袖在中央地带进行会谈。
艾西亚夫人的权能把女神拖进了地底。
「如我所料，她的力量果然是无法控制的类型……」
喃喃自语的护堂和法兰克族一起观望那场会谈。
他来到队伍的最前列，以防情况生变。带他来到前到的佑理和琍琍亚娜，也被突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
「她、她本人没有战斗打算，权能却自行发动了吗？」
「艾西亚夫人的权能说不定都有她无法控制的特性……」
「看上去完全没有战意，却突然出手偷袭啊。」
就某种意义来说，艾西亚夫人平常的言行举止，成了她战斗时最佳的欺敌战术。见识到艾西亚夫人的可怕之处，护堂皱起了眉头。
「多尼说得没错，她的战斗方式真的太卑鄙了……」
而且，战斗并未就此结束。
女神亚尔蒂欧在地底发声，刺激大熊军团狂暴化，艾西亚夫人被地底的雷电击中——整个人不见踪影。
「艾西亚夫人！？」
护堂怀疑自己看错了，难道那个人遭逢不测了……？
一百五十只大熊开始进攻。
熊群身长四、五公尺，用后肢站立的大小形同一栋建筑。每一只都展现出凶暴的性情，呲牙裂嘴地宣扬其斗志。
这支野兽军团夸示着它们的巨大身躯，杀向了法兰克族。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熊群的咆叫此起彼落，天地也为之震动。
两千名法兰克族战士面对如海啸般奔袭而来的巨兽军团。他们看到艾西亚夫人消失，很明显动摇了。
他们激动地喊着「大族长～～！」有些人还掉下了男儿泪。
不过当中有某个人大叫。
「各位弟兄！你们不帮大族长报仇吗！？」
这段喊话很有效，所有法兰克族战士的眼神都变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人类军团也放声嘶吼，开始发动突击。
他们拿着刀、枪、斧、弓等各式武器，怀抱激励身心的斗志与复仇心，迎战一百五十头大熊组成的杀戮海啸。
两军在毫无遮蔽物的日耳曼尼亚平原交锋——
一场混战展开。
想当然，一只大熊的战力远比一个人类强大多了。
可是熊群只有一百五十只，人类却有两千人。用单纯的数量分析，每十个人围攻一头大熊也还绰绰有余。
大熊挥舞巨大的前肢攻击，法兰克族的战士中招倒地。
它们张开可怕的血盆大口一咬，制造不少尖叫与流血的法兰克族牺牲者。
战场上随处可见这种残酷的杀戮景象。
法兰克族中也有不少顽强的战士，靠着机动性和盾牌抵挡熊群的狂攻——更有许多强者拿起自身武器，利用熊群粗野进攻后的破绽进行反击。
一场乱战下来，有越来越多大熊和人类的尸体倒在日耳曼尼亚的旷野上。
「现在的战况是五五波，再打下去死伤者会越来越多的！」
「好、好歹要有身负治愈权能的艾西亚夫人助阵才行啊——」
「那个人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护堂他们在战圈外讨论现况。
刚才法兰克族发动突击，他们认为不该卷入战场的狂乱，所以没有采取行动。
琍琍亚娜左手架起背在身上的弓。
那是骑马民族爱用的复合弓——材质包括了木材、动物骨头、肌腱，是一种射程很远的小型弓。琍琍亚娜从腰上的箭筒抽出箭矢，搭在强弓上预备射击。
随后，琍琍亚娜一箭射向数十公尺外的巨大野熊。
正好有一只大熊和法兰克族恶斗，琍琍亚娜的箭矢精准射中它的右眼，第二箭也正中左眼的位置。
两支箭矢射穿眼球，贯入大脑深处。
琍琍亚娜用上区区两箭，击毙了凶猛的大熊。在一旁战斗的法兰克族，见识到琍琍亚娜的神技后纷纷兴奋大吼。
可是，披露绝妙箭技的银发骑士摇摇头。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一个人无法歼灭所有的敌人……！」
「我的身体也还不能作战啊……」
至少要能用上乌鲁斯拉格纳的化身。
护堂急得咬牙切齿，他不但身体沉重，咒力更是难以完全发挥。也因为这个关系，战事明明已经爆发，他还是没想到任何可用的化身。
佑埋靠近护堂，主动关心他的状况。
护堂很感谢佑理的体贴，另一方面又在思考该怎么办。琍琍亚娜说得没错，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么，只好键而走险了——！
就在护堂打算放手一搏时。
「……龙？」
琍琍亚娜抬起头来，仰望南边的天空。
护堂也凝神细辨，起先他只看到天上有个黑点，接着他总算看清南边飞来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只约四公尺大小，外表很像兽脚类肉食恐龙的生物。
不过，其细小的前肢变成了翅膀，在天空乘风翱翔。
翼龙粗壮的后肢前端有巨大的勾爪，锐利的程度和『恐惧之爪』的称号相得益彰，是飞天魔兽特有的武器。
护堂很肯定，那是弑神者兀汀旗下的翼龙。
骑在翼龙背上的，是留着一头华丽金发的美少女——
「艾莉卡！」
护堂忍不住大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惠那小姐？」
「感觉有人在叫艾莉卡小姐的名字呢，不晓得是不是惠那听错了……」
看见媛巫女满脸狐疑，艾莉卡试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异常巨大的熊群和法兰克族在下方展开激战。
翼龙轻快飞越战场上空十几公尺的位置，艾莉卡·布兰德里跨在龙背上手握缰绳，清秋院惠那坐在她的身后。
「王该不会在下面吧！？也许他注意到我们了！」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那个人一回来就发生严重的骚动，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和战斗或争端实在太有缘了。」
兀汀出借的翼龙承载两人的体重，飞行动作依旧轻盈灵敏。
艾莉卡的脖子上挂着系住龙牙的项链，这也是兀汀给她的东西。
有了这项东西，可以使役兀汀的翼龙短短数日。
惠那没有借翼龙来骑，纯粹是骑术不佳的关系。骑龙基本上和骑马的要领差不多，没有深厚经验的媛巫女难以妥善驾驭。
「幸好我们赶上了，只是好像没有看到艾西亚夫人，以及附身在萨尔巴特雷卿身上的女神。」
「也罢，直接开战也无所谓吧。」
太刀媛巫女面带笑容、伸手取出一件物品。
惠那从鞍座上的箭筒里，抽一支箭矢递给艾莉卡。
「反正那些熊也是非清不可。」
「说得也是，那我们赶快行动吧！」
艾莉卡拿起挂在鞍座上的钢铁长弓。
这是具有超长射程和威力的铁弓，一般强壮的男人也很难拉动弓弦，艾莉卡的臂力是经过魔术强化的。
艾莉卡接下惠那递上的箭矢，轻而易举地弯弓搭箭。
她跨在翼龙上施展骑射，双脚稳稳踩在鞍蹬上。
多亏有鞍蹬的辅助支撑，艾莉卡顺利射出第一箭——
咻！
箭矢划出豪迈的破风声，飞向下方的战场。
艾莉卡对所有箭矢施加了增强贯穿力的炼铁术，配合铁弓本身的威力加持，壮如房舍的大熊也经不起这样一击。
箭矢轻易贯穿巨兽，直接没入地面。
中箭的大熊倒地后动弹不得，当场死亡了。
能贯穿移动目标双眼的箭术固然精妙，然而若具有一击必杀的威力，那么攻击不常移动的身躯——尤其攻击心脏才是最有效率的。
艾莉卡在空中，重复了十次豪迈的狙击攻势。
十支箭矢一一贯穿附近的大熊，地面也多了十具尸体。
死战群熊的法兰克族，呆呆地仰望来自天空的援军，艾莉卡没有闲功夫理会他们。
「到熊群最多的地方，放惠那下去吧！」
「我知道了！」
在宽广的平原上，总有激战区和非激战区的差异。
她们利用翼龙的机动力迅速飞到新的激战区上空，惠那立刻从翼龙身上跳了下去！
动作灵巧的媛巫女身轻如燕地降落在战场上。
惠那平常用的是神刀·天丛云剑。现在她拿的是一柄宽厚长剑，剑身收纳在临时找来的剑鞘之中——那不是日本刀，而是西洋式的双刃剑。
「狮王之心！好好帮助惠那小姐！」
清秋院惠那手中的魔剑顺应主人的命令，银色的剑刃绽放光芒。
平时变成细长剑身的狮王之心，今日恢复成长剑的外形，代替惠那爱用的神刀。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惠那架起狮王魔剑冲锋陷阵。
狮王之心的剑柄变长方便双手劲力施展，也多亏剑柄变长，惠那才得以用日本刀的要领使用长剑。
手持魔剑的惠那攻击的目标是一只大熊。
六名法兰克族的战士围住大熊，惠那快如疾风地冲过他们身旁，身形灵巧地跳了起来。
以后肢站立的大熊，头部离地面至少有五公尺高。
惠那轻松跳到大熊的头部位置，一刀砍向其粗短的颈子。对方也正好挥动巨大的前肢，想要撕裂媛巫女单薄的身体。
不过架起狮王魔剑的惠那，没有停下手中的攻势。
狮王魔剑首先斩下前肢的肘部一带，再顺势砍进大熊的颈部里。
威力和锐利程度，丝毫不输使用天丛云剑的时候。
「再来！」
杀完一只大熊的惠那，马上转身冲向附近的另一只凶兽。
大熊同样被法兰克族包围，惠那穿过包围的阵势，一刀杀向大熊的身体。剑身砍进腹部之后，惠那劲贯剑尖，狠狠刺穿对方的肝脏，轻易击毙了第二只大熊。
「了不起！」
艾莉卡称赞自己的竞争对手，攻势也没有停歇。
箭筒里的箭矢用完，艾莉卡挥手发动召唤魔术。十几支箭矢凭空显现，化为艾莉卡再次射杀敌人的兵器。
艾莉卡驾驭翼龙，在空中反覆施展狙击。
地上越来越多插着孤箭的大熊尸体，艾莉卡和惠那持续清除大熊军团，等附近的敌人净空后，艾莉卡降低了翼龙的飞行高度。
下方碰巧有几名法兰克族。
看到上方的翼龙下降，他们惊荒逃窜。
惠那冲近翼龙，身手矫健地跳到艾莉卡身后。翼龙戴着二人，张开双翼振翅高飞。
艾莉卡她们打倒了将近二十头大熊。
可是敌人的数量还是很多。艾莉卡乘着翼龙转战各处，寻找下一批猎物。
「她们的本领真是惊人啊……」
护堂眺望艾莉卡和惠那的活跃，敬佩之意不禁脱口而出。
双方的距离有三、四百公尺远，护堂当然看不清她们的细部动作，然而光看翼龙在战场上四处转进，就知道她们在哪边连战皆捷了。
最主要的是，艾莉卡她们拥有高强的「个人战力」。
再者她们充分活用飞行机动力，有效发挥自身战斗力，积极转战各方敌兵，不只是在战场上「夸示实力」。
如果不是她们智勇双全，这没办法那么简单活跃了。
另一方面，草薙护堂身边还有琍琍亚娜和佑理。银发骑士的实力自然不在话下，媛巫女也具备不凡的能力。上次佑理动用精神感应的灵力，挡下了女神喀耳刻的攻势。
二人待在护堂身边守护他的安全。
这里离激战地区稍有一段距离，偶尔也有大熊来寻找猎物，每次都靠琍琍亚娜射箭击杀对方。
「二位，拜托你们了。」
又有一只大熊缓步前来，护堂随即说道。
「你们——不用保护我，不必管我没关系。」
话一说完，护堂主动走向大熊。
「护堂同学……！？」佑理正想追上去，琍琍亚娜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默默地摇头。媛巫女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她停下脚步，担心地目送护堂离去。
「草薙护堂……」
琍琍亚娜守望护堂的背影，凛然的美貌也夹杂几分忧虑。
护堂持续前进，重伤未愈的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走到大熊前面，和大熊一对一正面交锋。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长四公尺的大熊狂吠，选用后肢立起身子进行威吓。
大熊挥舞左前肢用巨掌和勾爪攻击护堂。
护堂鞭策虚弱的身体向后一跳，勉强躲开了敌人的攻击，不过熊爪掠过他的胸口，被擦到出地方产生灼热的痛楚，鲜血也飞散四方。
「呜——！？」
护堂强忍疼痛，努力集中精神。
现在护堂最需要的是咒力，他需要激励自身斗志，唤醒体内的战斗力量——
可是身上完全没有力量涌现的感触和前兆，护堂不由得胆战心惊。
这时大熊扑向护堂，张开凶恶的血盆大口攻击。被这种巨大的身体压住，也是很容易死掉的。
另外大熊的体型庞大，动作却很敏捷。
现在要躲往左右两旁或后方，已经来不及了。护堂当机立断，选择向前回避，他用前滚翻的要领穿过飞扑而来的大熊下方。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接连两次攻击失败，大熊发出不快的兽吼，恶狠狠地瞪着护堂。
反之，护堂也慌了。眼下情况危及——照这种状态打下去绝对没有胜算，偏偏他的力量就是没有涌现。
咒力依然没有恢复，他想起琍琍亚娜把咒力称为『气』。
难道需要什么运功法门？例如特别的呼吸法或冥想？……不对，护堂过去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换句话说，草薙护堂真正需要的行动是——
「要我像平常那样蛮干是吗？」
护堂喃喃自语，他英勇地面对敌人，不再东躲西藏。
当然，大熊也来势汹汹地冲来了。它再次用前肢攻击护堂，护堂握紧拳头不闪不避。
「喝啊啊啊啊啊啊！」
护堂奋力大吼，冲上前殴打大熊。
说穿了，逃避称不上战斗。所谓的战斗，是要双方互相攻击才成立的。最重要的是，草薙护堂以往再怎么不济——也从来没有舍弃攻击的意志！
话说回来，他的行为实在不聪明。
无法使用权能的血肉之躯，竟然殴打体格比自己大胜数倍的大熊。
不过护堂紧张的情绪越来越高昂，喉咙也干渴不已，亢奋的情绪和肾上腺素消除了他身上的倦怠感，沉重的身体重拾多日未见的机敏，面对死亡的恐惧激发他「一定要打倒眼前敌人」的攻击本能——
护堂的动态视力原本就很优异。
弑神者在战斗中又具备高度的集中力。
敌人野性的高速攻击，他也看得异常透彻清晰，他勉强躲过大熊强凌落雷的挥击，冲进巨兽的怀里悍然出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熊发出了凄惨的嚎叫声。
护堂抓住大熊，将它高举过头。被一个才一百八十公分的人类当杠铃举，大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护堂也不在意，直接单手扔出大熊，就像是在练习长传一样。
大熊在空中飞越一百公尺，落在空无一物的平地上。
摔落地面的大熊一动也不动。这样夸张的力量，平时的护堂是绝对使不出来的，这是用上『公牛』化身的结果，使用条件是遇上力量超越人类的敌人。
护堂吐了一口气，用力深呼吸。
专注的攻击意志和强大的咒力，在护堂体内激烈翻腾。
的确，护堂一如预期地恢复了力量，但是实践这种复原方法真的是九死一生的赌注……而他现在也没有时间休息了。
两公里外的地方，有一条巨大的裂缝。
那一道通往地底的入口，先前吞没了附身多尼的亚尔蒂欧，如今裂缝里面爬出了巨大的怪兽。
怪兽全长三十公尺左右，状似猫头鹰和熊的混种。
护堂以前也碰过这头神兽，想必是落入地底的亚尔蒂欧派来地上的，最糟糕的是，这次出现了三只同样的神兽！
「锐牙难近身者，给予违背契约之人破灭的铁锤！」
护堂急忙咏唱言灵。
「那是神兽！？是女神亚尔蒂欧的眷属吧！」
艾莉卡乘坐翼龙，在天际华丽翱翔。
想当然，艾莉卡的视野比地面上的任何人都清楚。她看到撕裂平原的裂缝里，爬出了巨大的猫头鹰熊，而且一次来了三只——
战场上一下子冒出了神兽。
另外还有五十只大熊尚未剿灭。
情势明显不利，艾莉卡皱起了眉头。巨大的猫头鹰熊一出现，地上的法兰克族登时军心溃败，开始恐慌地大叫逃窜。
不过，随后又多了一头黑色的大山猪——
艾莉卡驾驭翼龙飞行，脸上也浮现了豪迈的笑容。
在地上大杀四方的惠那也注意到了，不管身在战场的哪个位置，巨大的山猪都是很显眼的目标。
太刀媛巫女还察觉到伙伴苏醒的气息。
「天丛云……！快自我夫君手中归来！」
惠那右手拿着狮王之心，因此漆黑神刀出现在她的左手。惠那吸收天丛云剑的神气，对着上空大叫。
「艾莉卡小姐！」
「嗯，回来吧，狮王之心！」
惠那手中的魔剑消失，回到了施展召唤魔术的主人手上。
「须佐之男命起兵窃国，千剑立于大地，以其为城郭坚守抗敌。」
太刀媛巫女迅速咏唱运使神刀的言灵。
「千剑尽丧，然须佐之男命自大蛇尾中取得一剑，是谓天丛云剑，力敌千剑之神钢！」
她将刚召回手中的天丛云剑高高抛向空中。
隐含奇迹之力的神刀如回力镖一般旋转飞升，飞到比艾莉卡的翼龙更高的位置，瞬间爆碎四散。
天丛云剑的破片如同流星雨轰落地面。
不过碎片不是随意降落的，所有的碎片全数杀向地上残存的大熊，在两百平方公里的战场上逞威的猛兽，纷纷被碎片击中。
中招的大熊挣扎毙命。
开始败退的法兰克族却没有任何人牺牲。
惠那和天丛云剑展现瞬杀敌人的神技，而且没有伤到其他同伴——
「七个祭司拿七个羊角巡走吹角，带兵器的在他们前面进军！」
另一方面，艾莉卡咏唱圣绝言灵。
魔剑狮王之心从长剑变成长枪的形状。
那是骑兵专用的倒棘状长枪，飞天龙骑士绽放红光——周身包覆『神圣歼灭者特权』的艾莉卡轻蹬翼龙腹部。
「约书亚吩咐百姓说：呼喊吧，因为耶和华已经把城交给你们了！又将城中所有的，不拘男女老少，牛羊和驴，都用刀杀尽！」
艾莉卡擎枪向前，命令翼龙全速冲刺。
目标是那些冒出地面的猫头鹰熊，骑乘翼龙的艾莉卡攻向其中一只巨大神兽的喉咙。
猫头鹰熊大嘴一开，吐出绿色的火焰迎击。
绿色火焰被『神圣歼灭特权』震开，龙骑士的长枪深深刺入敌人喉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兽发出撼动大气的震天哀号，艾莉卡在这一刻重创了一只神兽。
第7章 意外之战
1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山猪』的咆叫回荡战场。
艾莉卡用圣绝言灵强化自身和翼龙，化为神圣龙骑士发动突击。惠那也召出天丛云剑，重拾神刀使用者的顶尖战力。
敌方的猫头鹰熊共有三只——可是，主人亚尔蒂欧不在它们身旁。
护堂很清楚现在的战况对我方有利。
「护堂同学，你终于回复力量了吗！？」
「我们也去帮助艾莉卡和清秋院惠那吧！」
佑理和琍琍亚娜跑到护堂身边。
护堂注意到银发骑士拿着一个细长的布包。长约三十公分、宽二十公分左右，看上去似乎十分沉重。
「你拿的是什么？」
「这是仅可使用一次的王牌——在对付神兽或神明时，一定能够派上用场。」
琍琍亚娜的回答激起护堂的好奇心，但是他没时间再聊下去了。
他暂且压抑好奇心，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那你先收起这包东西，对付神兽靠她们就够了，我们负责其他部分。」
「当然，我们会帮忙的……你要我们做什么呢？」
「我想拜托你们二位，教导我亚尔蒂欧的知识。她就快回归战场了，我有必要理解她的知识。另外，还有一件事。」
护堂沉稳回答佑理的疑问。
「我的身体还很疲惫，麻烦你们像平常那样帮我治疗吧。」
「「…………」」
「万里谷、琍琍亚娜，很抱歉一直给你们添麻烦。这次提出任性的要求，我也很过意不去。可是，再来马上就要战斗了。」
护堂很快得面对附在多尼身上的亚尔蒂欧。
首要之务是尽快完成战斗准备，护堂低下头来，真挚地拜托她们帮忙。
「拜托了，请你们帮助我吧。」
「草、草薙护堂，帮助你这件事本身没问题……」
「你、你说，要『拜托我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说的不够明白吗？我想请你们对我施展咒术或魔法啦。」
护堂直视着失去冷静的二位少女。
「我不愿冷落你们任何一个人。既然你们都在场……我想请你们一起施术。」
「你、你怎么一脸认真地说出这种荒唐事！？」
「就、就是说啊，护堂同学太不知耻了！」
「不过，以前也有几次相同的经历吧？」
护堂记得很清楚，他在对付齐天大圣和军神兰斯洛特时，曾经和所有女孩一同进行『平常的仪式』。
佑理和琍琍亚娜顿时脸红，想必她们也记得很清楚。
「那两次都是护堂同学失去正常判断力不是吗！？」
「没、没错。难不成——你勉强逼身体复原，导致心灵也出毛病了吗！？」
少女们争相反驳，护堂摇摇头。
「不，事实正好相反。」
「「相反！？」」
「现在的我似乎找回了自己的初衷，也可以说我重新回到了原点，我终于理解认清自我的重要性……总之，差不多是那种感觉。」
这大概是他和大熊战斗时，勉强自己『保持平常心』造成的影响。
如今大量咒力在护堂体内奔流，他终于找回了力量的泉源。奔放的力量活化他的身心与思考，让他的意识提升到最敏锐的状态。
这种感觉和激昂又不太一样。
「就好比抛弃多余的不纯物质，而『真正的自我』变得比平时更加强烈——现在的我就处于这样的状态，实际上和平常也没有两样吧？」
「确、确实，你不像失去平常心的模样……」
比起遭受兰斯洛特诅咒而失控，他目前的状况比较接近用『少年』的化身，达到明镜止水的清明境界。
琍琍亚娜拿不定主意，佑理叹了一口气。
「……当然，我们知道护堂同学是怎么样的人，如果这就是你真实的本性，那你真的是个很令人头痛的人物，心性简直堪比低劣的畜牲。」
「抱歉，你说得没错，我完全没办法反驳。」
「明知故犯，这更是护堂同学无可救药的地方。」
佑理凛然指摘护堂，并且来到他的身旁。
她害羞地低下头，悄声告诉护堂。
「不、不过，我也答应过要永远追随你了……」
强烈谴责草薙护堂的错误，却又愿意包容他的一切。
万里谷佑理正是这样的少女。
护堂忍不住紧抱佑理，这位温柔婉约的大和抚子接纳他粗野的举止，同时又使劲稍微推开他的身体。
「不、不行，护堂同学，你……你不是说要拜托我们两个吗？」
「万里谷佑理！难道你要接受草薙护堂的提议！？」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媛巫女在护堂的怀里轻叹了一口气。
「琍琍亚娜小姐，你也很清楚才对吧？护堂同学是个性情冲动，不惜与神一战也要行使自己霸道理念的人……」
「对不起啊，万里谷，让你和这种男人在一起……」
「还、还不行啊，护堂同学。现在还不——」
护堂也不再压抑对佑理的情意，主动贴近佑理强吻她。
佑理使劲抵抗，想推开护堂的拥抱，可是她的嘴唇温柔接纳了这个粗野的男人。
护堂的舌头伸入佑理口中，佑理也吸吮护堂的舌尖。
「万里谷……」护堂轻唤佑理的姓名，佑理也眼神迷离地回应他。
「我说过了……这种时候、不要这样叫我……」
「万里——佑理……」
「嗯……」
护堂称呼佑理的名字，佑理发出幸福的声音和陶醉的叹息。
之后，护堂和佑理一同望向银发骑士。
生性严谨的琍琍亚娜·葛兰尼查尔满脸困惑，她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们。
「要和女神战斗，你需要的不光是万里谷佑理，还有我对吧？」
「那当然，对我来说你是不可或缺的。」
「要我独自帮助护堂同学，实在太困难了一点……」
三人之间产生了一种自欺欺人的气息。
琍琍亚娜脚步虚浮地走到他们身边，然后热情拥吻护堂。她紧紧抱住护堂脖子，主动献上热吻。
美若妖精的嘴唇积极吸吮护堂的嘴唇。
琍琍亚娜还舔弄着护堂的唇舌，再将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和他大胆地交缠调情。
她的态度热情积极，仿佛要将落后佑理数十秒的差距弥补回来。
「我、我愿意尽心配合，身为你的骑士、你的女人，再怎么不合理的要求我也会接受，所以也请你——」
「琍琍亚娜……」
「我、我也一起来，让我们三个人——」
佑理也将脸凑过来，护堂先停止和琍琍亚娜接吻，转而亲吻媛巫女，二人绵长接吻，享受唾液和黏膜合而为一的亲密交流。
护堂才刚分开喘口气，琍琍亚娜又主动索吻。
骑士亲吻君主的嘴唇，颤动的双唇犹如在感受接吻的触感。
「我知道这种发言很不恰当……但是真的很刺激。」
琍琍亚娜小小声倾诉。
接着，她以骑士的爆发力贪求护堂的嘴唇，一阵长吻后终于分开。
正当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次又换佑理靠过来，乖巧地接受护堂的亲吻。
琍琍亚娜轻啄护堂的耳垂。
护堂玩心大起，他将脸庞贴向佑理的下巴，舔弄媛巫女白晰纤细的颈子。
「嗯……嗯啊。」
佑理的身体发抖，口中发出心痒难耐的气息。
三人凑在一块，佑理和琍琍亚娜轮流献上自己的热吻。不但如此，她们甚至同时吸吮、舔弄、爱抚护堂的唇舌。
护堂发现，这几天身上的无力感消失了。
想必是她们施以治愈术的功效。
身体总算恢复了，护堂满意地点点头，银发骑士在接吻时不忘说明。
「关于亚尔蒂欧这个女神的传承，在现代几乎失传了……」
「不过，你们一定有看出什么端倪吧？」
「不行喔，护堂同学，不可以这么依赖灵视的力量。」
佑理也一边接吻，一边温言劝戒护堂。
「我们不见得每次都能护得天启，这次是刚好看到萨尔巴特雷卿身上的女神，才感觉到几项要点的……」
「我也勉强看到了一些启示，希望帮得上忙……」
二人交互亲吻护堂，时而共享护堂的嘴唇。
随着热情的亲密交流，庞大的情报灌入了草薙护堂的内心，包括以熊为名的女神以及她的子嗣。
护堂握紧拳头，感应到剑之言灵慢慢聚集成形。
随后，神兽的咆叫声响彻四周。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一声嘶吼是黑色大猪发出来的。仔细一看，三只猫头鹰熊全部躺在大地之上，变成粉状的砂粒消散。
敌人的神兽，终究不是『山猪』、艾莉卡、惠那的对手。
战功彪炳的『山猪』完成任务后，在咆吼声中慢慢失去了身形。
艾莉卡手握缰绳，驾驭兀汀的翼龙从天而降，惠那就坐在她的后方。
「护堂，你果然来了！」
「王！惠那好想你喔！」
翼龙落地后，艾莉卡和惠那跑向护堂——这一来可把她们吓坏了。
本该留在现代的琍琍亚娜和佑理，竟然在草薙护堂的身旁，而且她们紧密贴住护堂，气氛显然非比寻常。
惠那用一种非常困惑地口吻说。
「呃，佑理和琍琍亚娜小姐为何在这里？不对，你们三个人在做什么……？啊，嗯，这时候应该说什么才好呢？」
「惠、惠那！？我我我、我们是在进行平常的仪式！」
「艾莉卡……那个，我们是来帮助草薙护堂的，这纯粹是当为之事——！」
身旁的几位少女大惊失色，护堂倒是十分自在。
艾莉卡长叹一口气，大步走向护堂。
「护堂，你这个人总是出人意表，这次却特别夸张，连不在古代的琍琍亚娜和佑理，都被你叫来享用啦。」
「嗯，我们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而且，你的态度很冷静，该不会又中了什么诅咒，脑筋变得不正常了吧……不对，你是整个看开，干脆顺从自己内心的渴望了。」
「你看得出来啊？」
「那当然，我可是常伴你左右的女人。你未经我许可，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惰——实在不能饶恕！不过……」
艾莉卡厉声骂完后，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被佑理和琍琍亚娜夹在中间的护堂将手仲向艾莉卡，皱起眉头的金发少女握住护堂的手掌，继续走近他的身旁。
最后，艾莉卡来到护堂面前，语气有点尴尬。
「我们这半个月来，一直和护堂朝夕共处……也没资格说别人。」
「是这样啊。」
「你该不会也算到这部分了吧？」
「怎么可能呢，我哪有这么聪明啊？」
「也是，你这个人经常为所欲为，还恣意玩弄我们，真是过分的人，那么，你需要什么样的咒术？关于亚尔蒂欧的知识吗？」
「除此之外，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
「这样啊。」
不知不觉间，艾莉卡靠得比佑理和琍琍亚娜还要近。
艾莉卡在谈话时慢慢靠近，几乎贴住了护堂的鼻头，她温柔轻抚护堂的脸颊叹气。
「听你这么说……我都觉得自己该帮助你了。」
「你愿意帮助我，那真是再好不过——好痛。」
艾莉卡轻捏护堂的脸颊，她用诱惑的湿润眼神仰望护堂。
「忍忍吧，这点小惩你该欣然接受，护堂，这些话你也该对其他女孩说吧？」
「那是当然。」
艾莉卡使了一个眼色，护堂即刻望向她指示的女孩。比其他女孩晚一步的惠那，赶紧跑来护堂面前。
「惠、惠那也愿意做任何事来帮助王喔！」
太刀媛巫女也跑来艾莉卡旁边用湿润的眼神仰望护堂。
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护堂比较高大，和她们谈话时自然会变成这样。
护堂向正面的二女点点头，艾莉卡和惠那一同垫起脚尖，将脸庞凑近护堂。护堂也弯下腰来回应她们。
「我们得帮你做好万全的战斗准备才行……」
「这是我们的职责……」
护堂亲完艾莉卡后，也亲吻了惠那。
他交互吸吮、舔弄、品尝她们的嘴唇。艾莉卡和惠那接纳他的唇舌，报以吸吮和大胆的舌吻。三人的唇舌浓密交缠在一起，嘴上的唾液几乎分不清是谁的。
之前，他们在亚格皮纳再会的夜晚。
那时候他们也进行了亲密接触，只是在中途恢复理智而做罢。
然而上次中断的欲火再次引燃，护堂、艾莉卡、惠那三人忘我地深情长吻。
接吻过程中，艾莉卡和惠那细腻施展治愈魔术。
老实说，护堂的不适早已恢复了——
佑理和琍琍亚娜也被突如其来的发展吓呆了。银发骑士猛然回神急忙说道。
「我、我是草薙护堂的第一骑士，不能把所有的职责都交给你们……！万里谷佑理，你还不适合做这种事，这里先交给我吧——」
「请不要胡说！我、我也能成为护堂同学的助力！」
琍琍亚娜和佑理，分别抱住护堂的左右手。
护堂轮流亲吻她们献上的朱唇，和四位美少女共同进行仪式。
2
不久，这场失控与错乱的仪式结束了——
重拾理智的五人满怀难以言喻的尴尬心情。位于众人中间的护堂，一旁的艾莉卡、佑理、琍琍亚娜、惠那全都坐立难安。
五人难得聚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他们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火了，而且这次没办法用『受魔术或权能影响而精神错乱』当藉口。
最先开口的是琍琍亚娜。
「我怎么会如此失态……艾莉卡，你也是。你根本没必要搅局吧？凭你的本事，早就知道草薙护堂不需要施术了。」
「你、你在说什么，琍琍。你这纯粹是胡说八道！」
「对了，有一点我很好奇。艾莉卡小姐和惠那，默契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那个，自从我们来到这个时代就一直同甘共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啦。嗯，真的喔！」
「总、总之，当务之急是多尼和亚尔蒂欧啦！」
护堂这个最大的战犯赶紧转移话题。
直到刚才还『亢奋不已』的护堂，如今已恢复『正常状态』了。就各方面来看，他不可能一直持续在亢奋的状态。
「对了，艾莉卡，你怎么有办法借到兀汀的龙啊？」
艾莉卡和惠那是在一个星期前离开的。
不过匈族弑神者的住所，骑马也要一个月才会到。
搭船也是不可能的。前往兀汀住所并非顺流而下，而是逆流而上的行程，照理说也得花上不少天数。
「我用魔术写信给露丝卡和克露提特，请她们主动过来一趟。兀汀的翼龙用上半天就能飞到这一带了。」
艾莉卡开始解释，她们害怕艾西亚夫人的魅惑权能而逃离亚格皮纳，后来随便到某座城镇先安顿下来，再利用『投函』魔术寄信到兀汀的城寨。
「……啊，的确有这种魔法呢！」
那种魔术可将书信之类的轻巧物品，瞬移到指定的场所。
护堂想起来，艾莉卡以前用过几次。
「就算有露丝卡和克露提特说情，要说服兀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后是靠我们提供情报才成事的。」
「情报？」
「嗯，我们告诉他，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轻易夺下亚格皮纳。另外，有能力一举歼灭三位弑神者的勇者——歼灭魔王之神也现世了，我们提供这两项情报，给他就近观察的机会。」
艾莉卡刺激兀汀的欲望与好奇心，而不是单纯仗着双方同盟之利。
这种巧思很有艾莉卡的风范，匈族弑神者目前带着群龙和两名妻子，在亚格皮纳近郊观察状况。
说不定，他就潜伏在某个地方眺望战场的状况。
「护堂要是战死，剩下艾西亚夫人回归，兀汀想必会兴高采烈进攻亚格皮纳吧。对了，夫人怎么了？」
这次轮到护堂等人说明了。
大致说明完后，他们听到了法兰克族的欢呼声。
方才冒出了三只猫头鹰和熊合体的神兽，护堂又召唤出『山猪』大杀四方，骁勇善战的法兰克族也不由得吓到腿软。
没一会，连骑乘翼龙的女骑士和手持黑色妖刀的女剑士都来了。
起先，法兰克族拼命逃离这些难以理解的人事物，但是随着庞然巨兽之间的战斗自热化，他们也集中到了一个场所。
那些巨兽——尤其是『山猪』的震天咆叫，夹带了撼动大气的超音波。
每当『山猪』冲杀奔驰，地面就像大地震一样激烈摇晃。
这种状况刺激他们的恐惧，却也引发了他们纯朴的信仰之心。他们深信，这一定是造成世界末日的众神之战……
参加这场战斗的法兰克族约两千人。
将近一成的战士死伤，无法继续战斗。还能动的勉强跟着同伴逃跑避难，然而也有不少人被留在战场上。
到后来，法兰克族在恐惧与痛苦的双重打击下，放弃了逃亡之举。
不过，他们看到三只猫头鹰熊被打败了。
山猪、龙骑士、妖刀剑士也离开了。法兰克族非常开心，他们品尝到了幸免于难的解放感。
可惜他们的欢喜没有持续太久。横亘战场的裂缝中，浮出了一名男子。
男子是他们过去敬为族长的战士，如今男子已经不在了，仇视法兰克族的女神夺走了他的肉身。
「呵呵呵，来分胜负吧。」
实际上，他的口中响起了年轻女子的声音。
战士拔出长大的神刀指向天际，上空爆出了无数的火花，恰如盛大的烟火在夜空中闪烁一样。
可是这些火花从未消散，法兰克族的上方也是晴空万里——
「野蛮低贱的蛮夷之民……守护你们的弑神者跑哪去了？如果他们不在，妾身就先对你们降下天罚吧。」
从地底生还的战士，慢慢走近法兰克族。
上空的无数火花不停闪烁，只要一部分火花降落地面，法兰克族就有全灭的危险。
就在危急时刻，有人大喊出「艾西亚大人！」这句话。
此话一出，法兰克族纷纷齐声高喊。艾西亚大人、圣女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啊、请您慈悲为怀啊、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圣女艾西亚——
「救救我们吧，圣女！」
生死交关的困境以及魅惑权能的咒缚，使他们陷入狂乱的情绪中。
转眼间。
天上——云雾间降下了一道人形的七彩瑕光。
光芒缓缓飘落大地，在落地的瞬间化为身穿白衣的美少女。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怒吼与亢奋的嚎叫声响彻日耳曼尼亚平原。
不可否认，艾西亚被救世之雷击中了。
严格说来，她没有死。俗话说有一就有二——幸运的加护在她临危之际再次打开了『妖精的回廊』。
这个避难方法和她第一次被救世神刀攻击时相同。
可是使用这一招会消耗艾西亚大量的体力，她的肚子也很饿了。
艾西亚一回到战场，附在多尼身上的亚尔蒂欧和神刀也重返人世，上空还爆出救世之雷的火花，底下的法兰克族则是高声欢呼圣女的名字——
「唉呀。」
艾西亚正好降落在亚尔蒂欧和法兰克族之间。
她在双方中间轻咳一声，尽量装出正气凛然的模样，再转头面对法兰克族，装模作样莫过于此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法兰克族欢天喜地大吼，艾西亚也开心地挥挥手，欢呼的声音也变得更加热烈。
艾西亚知道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兴奋了。
手持神刀的亚尔蒂欧逼近，这次艾西亚转头面对敌人。
「你也回归战场了吗，弑神之女啊。那好、这次妾身一举杀掉你和那些蛮族吧。呵呵，接下来你要用什么方法偷袭呢？」
「唉……战斗只会带来憎恨与悲伤啊……」
附在多尼身上的亚尔蒂欧始终不放弃武力决斗。
女神剽悍的言语在艾西亚愉快的心中蒙上一层悲伤的阴影。
亚尔蒂欧是遗忘爱的可悲女神，艾西亚很想拯救她，不过自己和法兰克族面临了绝命的危机，又该如何是好呢？
「圣女大人！」「救我们啊，艾西亚大人！」「慈悲为怀啊、圣女大人！」「请赐予我们救赎吧！」「圣女大人！」「圣女！」「圣女大人！」「圣女！」「圣女大人！」「圣女！」「圣女大人！」「圣女！」「圣女大人！」
群众的声音在艾西亚身后此起彼落。
他们期望艾西亚的守护，期望一位反抗天神的救世主。艾西亚很清楚，能救他们的只有自己了。
艾西亚深呼吸一口气，她放任内心激昂和冲动的情绪，下定了一个决心。
「现在我几乎没剩多少力量了……」
开启回廊紧急避难，耗费了艾西亚大半的体力。
『冥府困落』的杀招一经使用，冬之女王的力量又变回治愈权能了，而且反转后的治愈力暂时不如以往。
艾西亚身上已经没有称得上力量的要素了。
「可是我还想保护大家！不对、我一定要保护大家！」
民众的欢呼声让艾西亚体内的权能发动了。
这项权能就算在艾西亚状况良好的时候，没有民众的支持也无法发动。反之，有民众的支持——和寻求庇护的呼喊声，在伤疲交煎的状况下也可获得『守护众人的力量』！
「觉醒吧，钢之战魂！向世间彰显剑之无情！」
「嗯——！？」
过去，艾西亚不得已从屠龙英雄身上篡夺了神力。
被贤人议会喻为『奇幻国度之剑』的权能一经发动，亚尔蒂欧惊讶得瞪大双眼。
救世神刀在战场上空释放火花，底下则有赞美圣女的热烈欢呼声。
护堂等人得知亚尔蒂欧和艾西亚夫人回归，琍琍亚娜便用飞翔术带领他们到法兰克族聚集的地方。
一只新的怪物出现在战场上，护堂他们错愕不已。
「又有新的怪物啊！」
「难道是亚尔蒂欧召唤新的眷属吗！？」
「不、不是的……」
护堂和艾莉卡大吃一惊，佑理以颤抖的语气否定他们的推论。
媛巫女凝视着身穿白衣的褐色美少女，获得灵视天启的佑理庄严地说明。
「那是艾西亚夫人召唤出来的……！」
「艾、艾西亚夫人召唤出那么危险的家伙！？」
「对了，贤人议会的报告上有记载，夫人有召唤不明武器的权能……」
惠那不敢置信，琍琍亚娜则想起了贤人议会的报告内容。
护堂他们冲到混乱的中心地带，亚尔蒂欧和艾西亚夫人就在不远处对峙，天上爆出无数的火花。
另外，空中还飘着一只钢铁制的怪物。
怪物的上半身是盔甲战士，不过战士的身材肥短，看上去有点滑稽。战士全身包覆在盔甲之中，看不到底下的面貌。
战士的头部到腰部，约有十公尺以上的高度。
下半身则是『烟雾』。
而战士的腰部一带，冒出了阵阵黑烟。
盔甲的各个接合部位也喷出了石炭般的黑色岩石。岩石化为大小不一的黑色弹丸掉落地面，有的和人头差不多大、有的大到足以压垮一整栋房子。
随便一颗砸到普通人身上，绝对是非死即伤。
巨岩之雨落到法兰克族身旁，逼得他们死命逃窜。可是，他们还是想留下来见证大族长的战斗——
「各位——！」
艾西亚夫人大声叫喊。
「待在这里很危险，请权利逃离战场喔！还有，小心千万不要死掉！单纯受伤我都有办法治好你们！」
听完艾西亚夫人夸张的劝告，法兰克族开始争相逃跑，两千人各自逃往不同的方向。
众人惊声尖叫，四散奔逃。
盔甲魔神不再喷出黑色岩石，只剩下烟雾而已。
「救世之雷，击溃弑神者的化身吧！」
附在多尼身上的亚尔蒂欧一声令下，天空的火花产生了变化。
无数闪烁的火花变成大蛇的形状，一条『雷光之蛇』攻向了冒烟的盔甲魔神。
『蛇』巨大的双颚，被魔神同样巨大的左臂护甲挡了下来。
魔神张开右手，掌中化出一把钢铁长剑，下一瞬间，咬住魔神左臂的『蛇』全身释放电击。
当然，近身作战的魔神也受到了重创。
盔甲的接缝喷出大量的蒸气以及无数的火球。
所谓的火球，严格来讲是燃烧的岩石。火岩落地后开始延烧到平原上的草地，很可能造成严重的火灾。
这种受伤后喷出火球的状况——
以人类来比喻，大概相当于受伤出血吧。不过，魔神撑过了强烈的攻击，将召唤的长剑刺进『蛇』的身体里。雷光之蛇神形俱灭，化成火花爆碎四散。
魔神之剑也重创了雷电的聚合体。
火花碎开十几秒，又聚化成『蛇』的形状。
这次细长的蛇身缠住魔神的盔甲，然后再次放电——魔神全身受到第二次雷击，身体也动弹不得了。
盔甲所有的接缝都喷出了火球和蒸气。
落到地面的火球，或许已达两百颗以上了。魔神没有持剑的左手——五指前端伸出了锐利的刀刃。
魔神握住『蛇』的喉咙，五指用力刺进蛇身中！
雷光之蛇爆出无数火花，又一次神形俱灭。碎散的电光马上重组，稍微拉开距离和盔甲魔神正面对峙。
双方持续动用雷电和长剑攻击。
魔神和大蛇同受重创，魔神喷出大量的火球，雷光之蛇的形状又崩解十几秒，这样的情形重复好几次了。
战况各有千秋，却也是一场没有决定性战果的打击战。
「艾西亚夫人！那是什么东西啊！？」
「唉呀，草薙先生，你的身体复原了吗！太好了！」
护堂跟着四位少女跑向艾西亚夫人，夫人笑容满面地迎接他们。
艾西亚夫人眼力过人，一眼就看出护堂完全复原了。
盔甲魔神和大蛇的攻防战没有停歇，受伤的魔神持续喷出大量的火球延烧四方……
火球飞散的距离遥远，少则数百公尺、多则几公里。
四处逃窜的法兰克族离战场已经有一段距离，但是火球也轻易飞到了他们的所在位置。
被火球击中肯定必死无疑，那些法兰克族逃得更加卖力了。
火球基本上是以抛物线飞向远方的。
在魔神正下方的护堂和艾西亚夫人反而安全。当然，附近也不是完全没有火球，被卷入激斗的风险更是不少。
「那个盔甲怪是艾西亚夫人的吗？」
「是的，那是我的化身，我叫来保护大家——保护法兰克族的。」
「这哪是保护啊，他们也受到性命威胁了不是吗？」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守护之力说穿了也是一种武力，以及战斗的道具……持有武器、依赖武器的人，最终也会被武器所灭。魔神的权能总是带给我这样的训示……」
「呃，你叫来这种怪物，现在说这些高尚的话很没说服力……」
艾西亚夫人像在祈祷似地闭眼合掌。
武力就是武力，挂上『保护众人』的名义也不改其本质。
少年漫画里的主角，时常滥用各种杀伤力强大的武器或必杀技，还一脸悲壮地高喊『我不需要伤害别人的力量，我要是的守护同伴的力量』。艾西亚夫人这一番金玉良言，真该说给那些虚伪的主角听听。
话虽如此，艾西亚夫人『使用武力保护大家』，也没比那些主角好啊……
护堂心知这种吐嘈毫无意义，所以他选择关注另一件事。
「总之，艾西亚夫人，你光是维持那个魔神就用尽全力了吧？」
「啊，是的，差不多是这样。」
「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吧。」
护堂向伙伴们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在必要的时候请她们提供援助。
接着，护堂冲出去迎战对手。女神亚尔蒂欧的魂魄，操控着多尼的肉身缓步走来。
对方缓慢的脚步，并不是性情从容的原故。
亚尔蒂欧的灵魂耗费大半的集中力，控制多尼右手上的救世神刀。
战场上雷鸣四起、火雨点落八方——
护堂和亚尔蒂欧在雷火交加的战场上一对一单挑。
3
「我乃手握一切胜利的最强之人——」
护堂咏唱言灵，行使新的化身能力。
他动用『战士』来斩裂女神亚尔蒂欧的神性。
「没有意外的话，你几乎是非败不可的……不过，我还是会全力对付你。」
护堂的四周幻化一百颗光球，绽放银河星云的璀璨光华。
当然，这是护堂的剑之言灵。亚尔蒂欧举起神刀，剑尖直指护堂。
「夸口，妾身可拥有歼灭魔王之剑啊。」
「那把剑不是为你打造的武器，何况你和多尼一战身受重伤，又把生命力给了『最后之王』，早就是强弩之未了。」
看透对手的洞察力，也是『战士』的能力之一。
护堂看穿亚尔蒂欧不仅是满身疮痍，其实她早就该神形俱灭了。
「我希望你尽快离开人世，去大灵界那样的地方隐居……」
「弑神者，你以为妾身会接受这种提议吗！」
亚尔蒂欧提刀杀来，刀势迅捷锐利。
女神还有挥刀进击的余力，斩击也堪称完美。可是，『战士』的洞察力看穿了出刀时机，护堂轻松避开了这一刀。
既然女神打死不退，那就只好全力迎战了。
护堂尽量不想杀害女神，他要用更稳当的方法剥夺女神的战力，先决条件是要赢过对方才行！
「亚尔蒂欧！你的名字是『熊』的意思，熊在赛尔特人的文化中象征战士。」
护堂念念有词，操纵剑之言灵作战。
「崇拜你的赛尔特百姓是赫尔维奇卡族，他们住在我们称为瑞士的土地上，女神亚尔蒂欧是他们崇拜的大地女王，也是深受战士阶级信仰的勇猛战神……」
飘浮在护堂身旁的光球——剑之言灵有了动静。
言灵配合护堂的咏唱，一同飞向亚尔蒂欧。言灵的斩击近乎机关枪连射，照理说任何剑士都挡不下来。
「邪龙法布尼尔之血，赐予我不死的命运吧……」
萨尔巴特雷·多尼的肉身口颂言灵，而且还是男人的声音。
转眼间，上百个北欧卢文字包住多尼的身体，剑之言灵全被抵销掉了。
过去这一招也害护堂吃了不少苦头——是让使用者化为不死之身的『钢铁加护』。
「萨尔巴特雷·多尼，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啦，女神的力量减弱许多不是吗？」
遭遇意外阻挠的护堂皱起眉头，回答护堂的声音同样是男性，多尼的脸上浮现出开朗乐天的笑容。
「我想自己应该可以稍微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就尝试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妨碍我啊！？」
护堂痛骂多尼，多尼的笨脸又恢复了知性与气质。
「弑神者，竟敢耍小聪明脱离妾身的掌握。不过，你就暂时成为妾身的手足吧。」
「也是，要完全夺回控制权好像有点困难。」
多尼的口中冒出了两个人的声音。
一开始是女神亚尔蒂欧，后来又变回多尼的声音。知性和乐天的表情，也在同一个人脸上变来变去。
护堂讶异看着这场奇怪的双簧，多尼和女神继续说下去。
「我有一个提议。我像刚才一样帮助你，你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我，这样你就能专心操纵神刀，我也能和护堂决斗啊。」
「你说什么？」
「我想这主意不错吧？对大家都有好处啊。」
「真是爱说疯话的男人……」
「不不，我很正经喔。我和草薙护堂的关系很复杂，既是宿命的对手又是好友。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也无法全力分胜负。护堂是个很计较体统的男人，他需要特别的理由才能战斗啦。」
「唔，怪是怪了点，但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一人分饰二角的对谈渐渐达成共识。
护堂再度召唤一百颗光球，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合作。瞬间，多尼背后飘出一缕黑烟，钻进了地面里。
至今被女神附身的男子轻快地笑了。
这种犹如地中海骄阳的笨蛋笑容，无疑是他本来的表情。
「好啦！想解决亚尔蒂欧，就先打倒我吧！」
萨尔巴特雷·多尼仍然拿着救世神刀。
可是他的架势和先前不同。握着神刀的右臂垂软无力，疲弱随兴的站姿也毫无攻击或防御的气势。
护堂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多尼使出无心无念之剑的架势。
「亚尔蒂欧的魂魄出窍了！你还在发什么疯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女神的魂魄还有一部分残留在我体内。她要是有心附身，马上就能夺走我身体的控制权了，真不愧是幽灵。」
「那你为什么要妨碍我啊！」
护堂火大痛骂嘻皮笑脸的萨尔巴特雷·多尼。
艾莉卡、佑理、琍琍亚娜、惠那也跑到了护堂身旁。她们看着一触即发的护堂和多尼，没有做什么多余的言行举止，她们很清楚自己不该随意介入弑神者的对决。
魔神与『蛇』尚在上空激战。
不过，战况开始对盔甲魔神有利了，大蛇受到单方面的攻击，中了魔神好几剑。每次中剑后，『蛇』的体身就越来越小。
护堂皱起了眉头。
他认为亚尔蒂欧是要专心和魔神对决，才和多尼同盟的吧？
「呵呵呵，思考多余的事情很危险喔，希望你的眼中只有我的存在。」
「闭嘴啦，我的脑袋要思考什么关你屁事啊。」
护堂骂完多尼，先将不可解的疑问搁下。
这个男人固然让人火大，但他说得并没有错，护堂集中心力瞪视多尼。
「可恶，历史改变已经够麻烦了，你还故意捣乱！」
「别生气嘛，这也是我们的命运啊。在远古时代对决，决定世界的未来——」
「这种白痴命运，全是你搞出来的人为灾祸吧！」
「不对吧，你也要负三成的责任吧？」
「你果然有自觉，还有，我顶多要负两成的责任而已。」
承认自己也是一丘之貉的护堂，对多尼大声说道。
「好吧，我答应和你决斗，不过你得接受我的要求。假如我赢了，在回到现代之前你要听从我的指示安分做人。」
「那有什么问题，反正我赢你就是了！」
「少嚣张了，看我立刻打倒你。」
乍看之下，这两个弑神者是在悠哉闲聊。
其实护堂很清楚，多尼的视觉和听觉已经发挥最大的机能，观察进攻的可趁之机。
多尼的双眼注视着草薙护堂的动作、表情、眼神、脚步、肌肉的收缩、重心的分配。
多尼的双耳聆听着草薙护堂的声音、心跳、血管脉动、脚步声、呼吸声。
现在萨尔巴特雷·多尼用尽所有知觉掌握草薙护堂的一切，他稍微移动半步——更正确的说法是，他只逼近了一个脚趾的距离。
二人之间的距离，顶多五、六公尺远。
多尼只需大步一跨，转眼就可以杀到护堂身上。
然而这位欧洲最强的剑士没有这么做。他的耳目极力观察护堂的举手投足，慢慢地缩短双方的间距。
护堂吸气，多尼就运用剑道中的继足步法向前推进一点。
护堂再吸气，多尼又运用继足向前推进一点。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护堂理解了多尼的用意，他使用的『战士』化身具有理解敌人的洞察力。
多尼在等待，等待护堂露出破绽的时机。
话虽如此，在一般的战斗中，那样的时机根本称不上破绽。
假设护堂先失去耐心，向前踏出一步攻击多尼——不对，在他准备踏出一步时，多尼一定会先发制人。
多尼会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接近护堂，向他递出一刀。
没有大意却被趁虚而入的护堂，想必无法看清多尼是如何瞬间逼近的——没错，多尼之前就是用玄妙的步法，以拜访好友家的自然态势逼近护堂，杀出无情的索命剑技。
「对一个外行人，不要用些奇怪的招术好吗……」
「有本事看穿我的举动，已经没资格自称外行人了吧。」
多尼苦笑回应，护堂不屑地哼了一声。
过去护堂不懂多尼的技巧，现在他完全理解了。经历过多次性命交关的战斗，『战士』的掌握力更胜以往。
草薙护堂身为弑神者的实力进步了，尽管这不是他自愿的。
所以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和上次的决斗相比，多尼变得更细心了，他全心端详一刀击杀护堂的机会，丝毫没有想出第二、第三刀的打算，这也是护堂不敢冲进双方间距的原因。
开场的第一剑就要斩杀草薙护堂——
这是多尼的算盘，他很清楚胡乱攻击护堂，反而会遭到『骆驼』的报复。
反之，护堂也无法一下就用上『山猪』奇袭。
「之前在西恩纳我说过，我们对彼此都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呵呵呵呵，这样打起来才有难度和乐趣啊……」
多尼的微笑没有平时的轻薄。
他展现出衷心享受斗争乐趣的战士容貌——
护堂却没有享受的心情，他还没有遭受多尼的攻击，也无法主动进攻，然而双方的斗气、杀气、算计已经激烈交锋。
这场对决和他至今遇过的激斗都不一样。
也许，所谓的『武术高手』对决就是这么一回事，在攻击前先观察对手的气，掌握其破绽和细微举动，并且巧妙拉近间距，或在间距外进行精明的攻防。
剑技或拳术的对决，反而是战斗的最终局面——
最初的攻击也是一击必杀的瞬间——
多尼右手脱力持刀，他保持无心无念的架势，又拉近了一丝距离。护堂和他距离了四公尺以上，却感到这段距离非常短……
就在这时候。
护堂眼角余光看到了琍琍亚娜。
她偷偷绕到了多尼的背后，手上拿着稍早护堂看过的细长布包——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王牌』。
银发骑士一挥手，用魔术消除了布包。
多尼具有夸张的奥义心眼，也许早就察觉有人绕到自己背后了，琍琍亚娜判断无法偷袭是正确的。
不过，琍琍亚娜的行为点燃了草薙护堂的斗志。
换句话说，这位忠贞的骑士是在告诉他，竭尽全力单挑取胜吧。
护堂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段讯息，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示意琍琍亚娜不必担心。
在单挑输给萨尔巴特雷·多尼——
这是护堂绝不允许的，他说什么也无法忍受自己败给多尼！
「准备好了吗，天丛云……」
护堂没有打算互砍，他的右手还是召出了漆黑神刀。
看到护堂拿刀，多尼好奇地问他。
「嘿～～想不到你愿意陪我用刀剑对决啊。」
「这也是求胜的手段，只是我没兴趣陪你互砍，我知道自己赢不了。」
「嗯，说得好，不愧是我的护堂啊。啊，对了——我不喜欢你上次用的暴风，那个不太像刀剑决胜。」
「少说瞎话了，在我发动暴风前你就会先砍过来了吧？」
同样的，护堂也不怕多尼的第四权能。
多尼从狂乱之神戴奥尼修斯身上篡夺的权能，可以让咒术或神力失控。那一招在发动前要花上一点时间，在这种状况下派不上用场。
想到这一点，护堂不禁苦笑。
和互相了解的对手决斗实在麻烦——不可否认的是，也的确很有趣！
「呵呵呵，明知如此还召唤兵器，护堂真可爱。」
「吵死了，少说这些鬼话了。」
「喂，上次同盟时，你不是准我说的吗？」
「那种约定早就做废了啦。」
双方进行毫无意义的口头交锋，他们知道最终局面快要来临了。
护堂和多尼的身旁卷起了强烈的风势。
那是雅典娜赐予的秘法『黑之劔』发动的前兆。萨尔巴特雷·多尼是个武术高手，草薙护堂却不是，因此他这么做，是要用适合自己的方法取胜的意思。
「这世上没有我斩不断的东西，你也不例外！」
「有本事就来啊！」
多尼踏出一步，从下段杀出一记从下往上的逆袈裟斩。
同时，护堂也挥出天丛云剑，过去每天练习挥棒的双手，用相同的要领握住神刀出击。
护堂的目标是多尼挥舞的至高秘剑——救世神刀。
乌鲁斯拉格纳的『战士』化身，帮助护堂看穿多尼的斩击轨迹。多尼垂软的右臂，朝左上斜挑攻击。
护堂以打击偏低外角的要领迎击。
他具有天生的动态势力、弑神者的集中力、『战士』的洞察力、强打者的挥击力。
这些结果相乘下，护堂第一次挡下萨尔巴特雷·多尼的斩击。
—-当～～～～～～～～！
救世神刀和天丛云剑对撼，响起沉重的金属交击声。
不过多尼发动魔剑『斩裂银臂』的权能，右臂绽放银色的光华，这位乐天的弑神者不管手上拿的是棍棒或钝剑，都可以化为斩断世间万物的利刃……！
天丛云剑长三尺三寸五分，是支超越一公尺以上的长剑。
剑尖下方二十公分的部位和多尼的魔剑互击，天丛云剑拦腰断成两截。
多尼的剑势有增无减，即将砍断护堂的身体——
「什么！？」
不料，讶异的却是多尼。
天丛云剑运使『黑之劔』的超重力，救世神刀如同被磁石吸住一般，紧紧贴在天丛云剑上面，多尼精妙无比的斩击再也无法推进分毫。
发动吸纳万物的重力风暴，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反之发动吸住一支剑的力量要不了多少时间——护堂的计策成功，多尼也咏唱言灵反制。
「巴卡斯的巫女啊，吞下神之酒吧！」
这一招是让咒力和神力失控的权能。
当下，多尼也采取和护堂同样的应敌方式。需要花时间发动的能力，不计较威力大小的话，要在短时间内发动并非难事——
结果，超重力瞬间失衡，救世神刀和天丛云剑分开了。
多尼一刀刺向护堂的喉咙。
护堂急忙向右闪躲，避开这记必杀的突刺。无奈左肩不及闪避，被贯穿的左肩和臂膀失去了知觉。
护堂伤得不轻，伤口喷出大量的鲜血，但他总算捡回了一命！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伤满足了使用『骆驼』的条件，护堂使出一记上段旋踢！
迅雷不及掩耳的右高踢正中多尼的太阳穴，护堂感觉自己好像踢中了钢铁——多尼也在千钧一发之际，变成钢铁肉身防御。
护堂朝脚尖灌入咒力，以求一举破敌。
脚背和太阳穴相接的部位爆炸，冲击到多尼的头部和身体。
这是护堂稍早和『最后之王』对战时学会的招术。
爆炸的冲击穿透钢铁肉身的内部，撼动了多尼的大脑。受到脑震荡的影响，没有外伤的多尼颓然倒地。
这一瞬间，护堂和多尼的视线交错。
双方再次领悟对手的顽强，反应各有不同。护堂神情严肃地看着多尼，多尼则露出了无畏的笑容——剑之弑神者倒地不起，他们的第二战也分出了高下。
回顾这场战斗，其实他们也才各出了两招。
可是这两次攻防的含意极为深厚！
护堂叹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平安无事。他高举右拳和天丛云剑，欢庆自己终于从宿敌手中夺得胜利。
4
草薙护堂打败了萨尔巴特雷·多尼。
同一时间，上空的盔甲魔神一剑刺穿『雷光之蛇』，完全消灭了雷电的聚合体，艾西亚夫人的眷属和分身也胜利了。
「好像成功了……」
夫人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
飘浮在空中的魔神也失去了踪影。
「肚子好饿喔，我动不了了～～～～」
「做得好，护堂！」
「再来要帮那个叫萨尔巴特雷的王，以免他再次被附身。」
艾西亚夫人独自在对面休息。
另一方面，护堂这一边就热闹了。艾莉卡和惠那开心地跑了过来，佑理和琍琍亚娜也在一旁微笑。
护堂向他的伙伴们点头致意，艾莉卡俏皮地说了。
「这场胜利真了不起，可是我劝你表现喜悦的方式要再含蓄点，毕竟你常自称和平主义者。」
「那、那句自称是多余的啦！」
护堂的右手还拿着刚才高举的天丛云剑。
天丛云剑前端被斩断了二十公分，和护堂左肩的伤势同属光荣的负伤，护堂的左臂大概也暂时无法使用了。
可是——战斗没有结束。
「救世神刀有动静了！？」
琍琍亚娜焦急大喊，视线锁定着晕过去的多尼。
表情像个熟睡婴儿的弑神者，他手中的救世神刀不见了，神刀不知何时立于十几公尺外的地面上。
而且神刀周围缠绕了一团黑雾。
「女神亚尔蒂欧……不对，是亚尔蒂欧的神灵！」
佑理动用灵视力看穿黑雾的真面目。
之后，护堂他们的四周开始发光。化为战场的平原——附近的地面绽放金黄色的光芒。
「这是……大地的精气？」
琍琍亚娜环视闪耀的大地，说话间透露惊慌的神情。
这时，救世神刀旁的黑雾说话了。
『妾身要感谢你啊，剑之弑神者。多亏你帮忙争取时间，妾身才得以吸纳少部分的大地精气……』
果然是女神亚尔蒂欧的声音。
『呵呵，这块土地将百年枯竭，化为生机不存的不毛之地……不过这也无可奈何，妾身就用自身魂魄和大地精气，代替复活之血吧……』
护堂恍然大悟，他发现救世神刀和『最后之王』不是靠女神亚尔蒂欧的性命苏醒的。
『怠惰的勇者啊，再次降临人间吧——』
话一说完，女神的灵体消失，完全灰飞烟灭了。
地面也不再发出金色光华。光华不见以后，四周景色为之丕变，看到的护堂非常错愕。
简单说，这一片大地失去了生命力。
开阔平原上的翠绿野草，瞬间枯萎死绝了。
放眼望去尽是白色的干涸大地，土地几乎没有一丝水气，风中还夹杂滚滚白沙。
过去旅人用来遮阳避雨的树木也难以幸免。
所有的树木全部枯死，不留任何叶片和树果。根干和树枝变得干皱细瘦，仿佛养分全披抽取一空。
除此之外，吹过大地的风势也异常寒冷。
这想必是艾西亚夫人使用冬之权能的影响，寒风的温度和严冬相去不远，更增添大地荒凉颓废的印象。
「总、总觉得情况变得很严重了……」
艾西亚夫人缩起身体，内心似乎泛起自责的念头。护堂没心情理会夫人，他赶紧向伙伴们下达指示。
「各位，快点离开这里！你们带艾西亚夫人和多尼那个笨蛋，离这里越远越好！」
这里就快发生不祥的大事了。
那些少女也料到了这一点。臂力最强的艾莉卡扛起多尼结实的身体，惠那搀扶艾西亚夫人快步离去。
佑理和琍琍亚娜临行前向护堂点点头，替他稍微加油打气。
护堂瞪着十几公尺远的地方。
救世神刀旁边伫立着一位贵公子。
那张俊美的相貌上点缀着如影随形的精悍神采，以及看似倦怠的忧愁，然而他的身上又兼具温和与威风的气慨——
这个人当然就是『最后之王』，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有颜色。
苍白的发色、白晰的美貌、衣服、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淡淡的灰色。唯一的例外，是他身旁那把救世神刀。
灰色的贵公子抽起闪耀自金光芒的爱刀。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草薙护堂。」
「是啊，你看起来还是不在万全状态。」
手持神刀的勇者站姿依旧充满阳刚和威风的气息。
不过，在护堂的眼中——或者应该说，在弑神者看来他的形态很不安定。好像轻轻踢一脚就会灰飞烟灭。
「严格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灰色的英雄以优雅的语气承认了护堂的猜测。
「我名义上的母亲，用她快要逝去的性命收集大地的精气献给我，可是这点程度的精气——根本不够，我只能在现世逗留一招的时间，话虽如此……」
『最后之王』坦承自身的不利，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这段时间也够歼灭你们三位弑神者了，现在的我——可以使用盟约的大法了……」
「你说什么！？」
「我的义母批准了歼灭魔王的盟约，与盟约有关的神明被魔王暴虐杀害时，身为古老盟约的执行者，我必得行使报复的一击……」
语毕，『最后之王』高举神刀。
他眼神倦怠地看着护堂。
「草薙护堂，接下来我只出一刀，来讨灭你和另外两名离去的弑神者。你如果撑得下来，这场决战就是你们胜利。」
神刀的尖端对准天际——
上空出现了白金色的光球，直径约一百多公尺。亮度堪比小型太阳的光球，爆出亮白的电光。
「挡不下的话，那就抱歉了，这一战将是我得胜。」
护堂至今面对过几次救世之光的发动。
可是这一次，『最后之王』全身散发出惊人的咒力。
比起融合两个从属神的齐天大圣——他的咒力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万一他用那样的咒力发动救世一击，『黑之劔』也绝对无法相抗！
确认双方差距后，护堂悄声说道。
「天丛云剑，还能战吗……！？」
『没问题！』
断成两截的伙伴豪迈应承护堂。
护堂左肩被多尼砍伤，本身也是重伤之躯——但他还是当机立断，单手抡起天丛云剑冲向『最后之王』。
他很清楚互击是没有胜算的，要想办法解决神刀的使用者！
决定了战术的护堂开始狂奔，『最后之王』柔和地看着护堂，曾经多次和弑神者对战的勇者，也料到了护堂会如何行动。
「你果然是用这种方式攻来啊。」
勇者一开口，上空的光球降下了无数的雷电。
这景象简直是突发性的豪大雨，而且是雷电之雨。生机不存的荒野上，短短数十秒降下了成千上百的电光。
护堂唯有用上『凤』之化身回避雷电，才得以逼近『最后之王』！
动用乌鲁斯拉格纳的第七化身，护堂踏入了神速的领域。
雷电蹂躏周遭的景象，犹如慢动作镜头一般清晰。救世之雷连绵不绝，挟带热力、冲击、爆破之势轰炸大地，范围含盖方圆数公里左右，形成了地毯式轰炸。
护堂左右闪躲雷电，冲向『最后之王』。
方才护堂使用忍痛力超群的『骆驼』化身，左肩的疼痛并不强烈。现在他换成『凤』的化身，每跑一步就得承受强烈的疼痛。他的左臂接近断裂，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护堂勉力硬撑，准备向『最后之王』发动攻击。
没想到，一位战士挡在护堂和勇者之间。
对方是全身缠满白布，脸上戴着红色面具的军神。军神手持大刀，和护堂一样具备神速的能力。
性别不明的军神也用神速奔来，没有受到雷电之雨的波及。
局面变成二打一！护堂急得咬牙切齿。
『王啊——』
这时，在他右手上的天丛云剑说话了。
护堂下定决心，他打算冲过面具军神的身旁，全速逼近『最后之王』。
阻挡护堂攻势的面具军神，速度也不遑多让。
真身不明的军神挥舞大刀，意图一刀砍死草薙护堂！
稍早，草薙护堂指示他的伙伴脱离战场——
少女们马上遵从他的命令行事。琍琍亚娜用飞翔术带着伙伴和两位弑神者，远离战乱之地三、四公里远。
那个地方正好是普通平原和枯竭荒野的交界。
该处有千人以上的法兰克族在休息，他们都是逃来这里躲避魔神火球的。
看到他们平安无事，艾西亚夫人的眼神充满开怀的神采。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战场上发生异变。
「各、各位！大事不好了，你们快看那里！」
夫人所指的，是一道飘向日耳曼尼亚平原的龙卷风。
龙卷风进入桔竭的荒野，荒野上空出现巨大的光球，可以知道救世神刀正在发动当中。
风势朝白色光球的所在位置前进。
「快如疾风……其中一位斩杀恶魔的英雄——护堂同学危险了！？」
佑理严肃道出灵视的天启内容，还担心大喊护堂的名字。
聪明的艾莉卡一听到灵视内容，立即有了反应。
「是『最后之王』的伙伴！上次就是那个军神妨碍护堂和萨尔巴特雷卿！」
「战况变成二打一，王的立场非常不利啊！」
「琍琍亚娜小姐！」
惠那大感震惊，佑理凝视着银发的骑士。
不待媛巫女的视线催促，琍琍亚娜早已准备妥当，她召唤出刚才护堂看过的『王牌』。
琍琍亚娜解开细长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银色的武器。
『你们将要穿越时空，我就给你们一样饯别礼吧。』
『说是饯别礼，其实好好使用的话，可以轻易歼灭一整个军团。使用次数只限一次，要想清楚再用喔。』
『那么再会啦，愿幸运与你们同在。』
那把武器是假面英雄在离别前授予她们的特殊饯别礼。
艾莉卡一看到那把武器，惊讶地睁大眼睛。
「琍琍，这是！？」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大人的枪……能够穿越时空使用魔弹权能的道具！」
琍琍亚娜呐喊同时，扣动了大口径的手枪扳机。
目前，史密斯在另一个时空做什么，琍琍亚娜并不知道。也许在普鲁塔克之馆，也许在他的根据地洛杉矶。
可是，琍琍亚娜的祈愿确实传达给史密斯了。
拉开击锤扣下扳机后，琍琍亚娜感觉到枪身充满巨大的神力。
她将枪口对准电光肆虐的枯竭荒野，射出一道势如光龙的苍白闪光穿破天际。
射击不需要瞄准，使用银色魔枪不必做这种事情。
苍白闪光按照琍琍亚娜的想法——以异常的神速直取风之军神。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的魔弹也有神速的威能！
「天丛云，你快告诉王！琍琍亚娜小姐会设法解决风之军神的！」
惠那拼命呼唤远方的伙伴。
风之军神赫然现身，阻挡在护堂的面前。
护堂透过天丛云剑得知惠那传来的口信，他决定相信自己的同伴，继续发动『凤』的神速奔跑。
接着，他看到苍白的闪光降临。
那道闪光和面具弑神者爱用的魔弹很类似，具备了一般子弹所没有的自动追踪和神速之力。
魔弹精密无比地击中了面具军神的侧腹。
不死之身的钢之军神没有受伤，但身体重心受到极大冲击。
障碍物已除，惠那透过天丛云剑传来的指示果然应验了。护堂总算知道，这就是琍琍亚娜拥有的『王牌』！
护堂感谢同伴的帮助，成功抵达『最后之王』面前。
灰色的英雄高举爱刀，持续朝爱刀注入庞大的咒力，上空的白球释放出更强烈的电光。
护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杀而至，持天丛云剑斩向对手。
他砍的不是『最后之王』的肉身，而是『最后之王』高举向天的救世神刀。
两把圣钢对轰的一瞬间，护堂连忙咏唱言灵。
「不死的太阳，赐予我闪耀的骏马！」
护堂用上乌鲁斯拉格纳的第三化身『白马』。救世英雄害法兰克族吃了不少苦头，讽刺地成为『民众的敌人』和光之铁锤制裁的目标。
火力发动后，护堂命令天丛云剑吸收『白马』的力量。
漆黑的倭国神刀绽放金色的光辉，变为拥有剑形状的「太阳碎片」，救世神刀承受二者融合的绝大威力，刀身也闪耀激烈的光芒。
白色秘刀和漆黑剑刀对轰了十几秒的时间。
护堂头上的白色光球倏忽消失，雷电豪雨也停止了。遭到太阳之力的攻击，救世神刀也蒙受了不少的伤害。
『最后之王』再次消灭，他的力量都在这一刀耗尽了。
失去使用者的神刀掉落，插入了地面之中。
护堂的情况也没有比较好，他的左臂几乎断裂。一次摧动『凤』和『白马』两种力量，导致他头痛欲裂。另外，这次他没有中途取消『凤』的力量，使用『凤』的后遗症不久就要发作了……
受尽痛苦，好不容易才换来这场胜利。
可是，护堂的视线始终集中在地面上的救世神刀。
英雄之剑白光闪闪、灿烂依旧，护堂很笃定地对救世神刀说话。
「你还活着吧？」
『嗯，可以这么说。话虽如此，你的胜利没有改变，很漂亮的胜利。』
救世神刀以高贵的温和嗓音答话。
护堂证实自己的推论无误，『最后之王』与神刀同在，就算肉身毁灭也会重返人间。
「钢之英雄大多是不死身吧？这就是你的不死之力啊……」
『你答对了，救世之刃一刻尚存，我就会不断复活，哪怕刀身锈蚀斑驳，只要按照正确的步骤召唤，我就有办法重返人间，好比我的义母亚尔蒂欧所做的那样——』
这就是『最后之王』的不死性，护堂嘀咕。
「真是麻烦的能力啊……」
『抱歉啊，所以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希望，到时候我和你能有什么仇恨。』
「为什么？」
『和没有仇怨的对手厮杀……你不觉得很悲哀吗？』
对话结束后，救世神刀消失了。
也许是流浪到世上的某个地方，在五世纪初的古代世界中沉睡，静待下一次复活的时机。
一想到流浪英雄的未来，护堂叹了一口气。
终章
护堂等人的决战结束，世界又再次恢复和平——好吧，这么说是言过其实了。
五世纪初的欧洲是战火频传的时代，经常潜伏着骚动和战乱的火种，而这些火种又不时燃起熊熊的大火。
现代的弑神者逗留在这个时代，无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他们都是有本事一骑当千、一手建立国家的人。」
「再者，护堂、萨尔巴特雷卿、艾西亚夫人……这三个人是绝对不可能隐居的。」
「果然应该尽快离开才行啊。」
「呃，各位，这种事情讲太明不好吧……」
决战后，惠那、艾莉卡、琍琍亚娜各自有感而发，佑理提出了一个较为婉转的意见，却也没有替任何一位弑神者辩护。
然而，他们没办法马上回到现代。
艾西亚夫人的回廊，只有在满月之时才会开启。可惜『最后之王』消失的那天是新月，满月要再过半个月才碰得上。
得知事情原委，某个男子乐天地笑了笑。
「用我们来这里的方法回去就好啦，我发动权能让回廊失控，回廊就会自动打开，把我们吸进去了吧？」
「谁也没办法保证这一招的后果，拜托你千万别乱来喔！」
「呃，可是等半个月很无聊啊。」
「这种时候无聊也要耐心等待啦！」
护堂选择老实等待，二话不说否决了多尼的提议。
当然，这段等待的时间并非无所事事。一行人回到亚格皮纳，试图解散多尼和艾西亚夫人领导的法兰克族联军。
这件事意外的很费功夫。
护堂原以为用艾西亚夫人的魅惑权能，即可轻易达成这个目的。
「我、我曾经表明引退的念头，但大家的盛情难却，我又回锅当族长了！」
这位宣示回归的女性，还有想用『萨尔巴特雷·多尼二世』的名义当上新族长来排遣无聊的笨蛋，正是任务执行困难的元凶。
在大伙努力解决问题时，视草薙护堂为统治者的居民也增加了。
他们认为护堂是亚格皮纳实质上的领袖，护堂家中的女侍也莫名增加了一倍。附近的有力人士常带美女来讨护堂的欢心，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状况。
这段时间里，护堂和艾莉卡、佑理、琍琍亚娜、惠那偶尔会有些小磨擦，日子还勉强过得下去——
不久，满月的夜晚到了。
回廊的位置，就在兀汀那座令人怀念的森林里。
当晚，护堂已事先知会匈族弑神者，他们需要『启程』离开了。
有琍琍亚娜在，前往兀汀的根据地用不了多少时间。所有来自现代的旅人，在白天抵达森林中的城寨，豪迈的兀汀已准备好宴会迎接了。
「总之，目前各地都不平静，我会好好考虑如何处理下游的城市。」
兀汀和喝水的护堂干杯，顺便说明他未来的方针。
匈族魔王用来做为根据地的森林，也在莱茵河畔的地区。奥古斯塔·劳里卡和亚格皮纳之类的罗马殖民市都在下游的区域。
兀汀很快将成为莱茵河流域最强大的军阀。
「兄弟要离开这里，那也无可奈何。我干脆去拜访其他的同族，寻找适合代理我的对象，不然培养有才能的小孩也不错。」
护堂听兀汀说明，内心浮现了一个想像。
说不定兀汀看上眼的人物，日后成为了『匈族大王阿提拉』，在魔王兀汀的庇护下名留青史。
「对了，兄弟。我看到你和那个拿着奇妙大刀的军神作战啰。」
「我就知道。」
据说那场战斗发生时，兀汀也来到了亚格皮纳附近。
换句话说，兀汀驾驭翼龙观察法兰克旗和『歼灭所有弑神者的英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护堂完全可以理解。
「那个军神，确实有种难以理解的强悍，奇怪的是……比起他的来头，他退场倒是十分干脆。」
「即使失去肉身，那家伙也还有办法复活喔。」
日后要和『最后之王』战斗的，是这个时代的弑神者，不是草薙护堂。
护堂告诉兀汀这个情报，算是最后的饯别礼。
「所以，你可能也会碰到那家伙。」
「我知道，到时候我会特别留意。露丝卡和我一起看到那个军神，也说了一个奇妙的天启。」
兀汀的妻子露丝卡是个相当厉害的灵视能力者。
她的忠告和佑理的预言相同，部是无法忽视的重要指引。
「露丝卡说了，那个军神不断流浪，实力也变得越来越高强，是个持续歼灭魔王之旅的英雄。」
为了打倒魔王踏上旅途，在流浪的过程中获得力量来完成使命。
护堂心想，这简直是RPG游戏的故事了。可是仔细想想，也许事实正好相反，这种演变为『勇者传说』的神话，才是『最后之王』的故事吧——
护堂仰望天际，刚才天空满布夕阳余晖。
现在日落西山，天色也暗了不少。
东方升起了皎洁的白色满月，上路的时间快到了。之前护堂一直很烦恼，自己都没有时间好好享受旅行。
「这次却待了将近两个月啊。」
护堂的话语重心长。
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仿佛先行体验了一场很长的暑假。
时间回到现代。
一位少女伫立在一千九百一十二公尺的山峰上。
她身穿古希腊风格的白衣，齐肩的银色秀发绽放着月色的幽淡光华。
闇色的明眸，点缀着年幼的美丽容貌——
山顶时值黑夜，少女拥有一股和漆黑的暗夜很相衬的静谧美感。
然而，山顶周围的风势喧嚣狂乱，吹往南方地中海的强风刮起了阵阵风鸣声。
这里是冯杜山，位于人类称为普罗旺斯的土地上。
冰冷的山风从这片土地吹往地中海。现在是冬季，山顶的寒风更加冷冽。
另外冯杜这个山名，本身就有『风』的意思……
寒风并不影响少女的静谧，她悠然站在雪白的顶峰，白衣和银发毫无紊乱。
当然，少女是超自然存在，并不是人类的登山家。
「来了吗，风之王。」
少女笑了笑。
山上闪烁的星辰间，卷起了一道旋风。
穿越众星的旋风，在少女面前化出真身。成了一个全身缠满白布，脸上戴着红色面具的军神。
「呵呵，上一代魔女之王既有枪之军神作陪，妾身也得有同等的随从，风之王，感谢你应承妾身的招聘。」
少女服侍的英雄是『最后之王』。
风之王则是『最后之王』的左膀右臂，并不是所谓的从属神。和过去的兰斯洛特·杜·拉克一样，是以独立神明的身分帮助『最后之王』的战友。从武斗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实力不下于纯白的军神，同属最高级的战士和英雄。
少女花了一个月，才成功实行招聘风之王的仪式。少女带着女王的威严笑着。
「那么，接下来的目标是怠惰的英雄王了……」
少女凝视着东方的天空低语。
「或者，是那位妾身未曾谋面的仇敌呢？呵呵呵，真令人烦恼啊。」
少女还不知道，三位弑神者在几小时后，将从古代高卢回归现代。她也不知道，那三位弑神者的其中一人是草薙护堂。
她脑海里浮现的仇敌和草薙护堂有着相同的容貌——
终末的时刻降临。
而且，这一刻也越来越近了。
后记
各位大家好，好久不见了。
弑神者系列终于到了十五集，作品正好也是一个整数。
一个故事写到这个集数，再加上动画播映结束，本作的销量却不减反增，展现出一反业界常态的状况。
这些全多亏各位的厚爱。
我要再次郑重表达感谢之意。
那么，写到十五集，某个角色总算现身了。
过去只闻其名的这个角色，在本集以临时演出的方式第一次登场，故事也进展到了下一个阶段。
我本来是想，在公布他的真实身分之前，干脆学新城大师搞一个『募集读者在推特猜猜乐』的活动，但又怕没有人参加而做罢（苦笑）。
十二集以后，该位角色的情报量增加，各位应该也快猜出他的真实身分了。
另外，漫画第三集和小说十五集也同时发售了。
我在漫画写了一篇附录，内容是描述『七位弑神者』。
里面网罗了所有弑神者的资料，尤其关于每一个弑神者的权能，有不少内容是我第一次写得这么详细。
喜欢设定资料的读者，请千万不要错过。
（艾西亚夫人的部分就比较少了，毕竟写出来会说出十四和十五集的剧情……）
下一集的内容，目前我还在思考当中。
我有不少的想法，例如该写终章里提到的小插曲，还是情人节的桥段，或者干脆来写外传『安妮·查尔顿事件簿』等等。让久违的侯爵或大姊登场好像也很有趣。
二〇一三年九月 丈月城
后记
※感谢各位购买十五集！
※本作的责编M编辑，感谢您长久以来的关照！
※特别演出：平胸族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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