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大辅]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 11 [台/简] 秋人:「其实我『哗』无能。」


本帖最后由 feelmyself 于 2015-2-15 06:22 编辑



标题是文内自己写的,和我没关系(眼斜
还有黑白插图这个,基本还是死心吧,BAKA阳子没扔过来,我也不指望还能有这东西(继续眼斜
(拖



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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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铃木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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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第一次『早上才回家』所造成的混乱实在是一言难尽,详情也只能请各位翻阅本书一探究竟了。
莉莉安娜祭终于要开始了,我的任务是从旁协助银兵卫所主办的活动、演出那须原同学所策划的「安娜与阿秋夫妇相声」,以及收拾秋子所主导的「新藤光一郎签名会」。随时还得帮忙实行委员,或是负起我身为学生会成员的责任。而且最棘手的任务就是——我必须在文化祭中招待最不想与其有所牵扯的人物·鹰乃宫御幸。
更加波澜万丈的兄控妹妹恋爱喜剧,第11弹!事态真的不太妙了,请立刻打开本书观看吧!









九月十九日 011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①) 066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②) 089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③) 116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④) 129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⑤) 184
后记







九月十九日



结论就是——没问题,这件事情不会泄露。
和十乘寺学姊共度一夜后,隔天早上即使我脑袋一片混乱,还是匆忙赶回学生宿舍,我在半途中这么想着。
现在的情况确实就是那样。
我目前闯下的大祸,正是所谓的『早上才回家』。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在外面待了一整夜,到早上才回家,我所做的行为毫无疑问就是这件事。是的,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经验,打从出生之后,首度在外面待到早上才回家。
我是不良少年。
不纯洁的少年。
不清白的少年。
大方承认吧,这很明显就是个下流无耻的状态。
不过呢,HAHAHA,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因为我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从昨晚开始,我这个人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情,既无从得知,也没留下纪录,而且我也不打算老实招供。脸上的黑眼圈和浑身酒臭味,我也能想办法蒙混过去。所以眼前的状况到底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心里如此断言。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言词开脱责任。
好歹我也是个小说家,是靠文笔维生的人,我打算利用脑袋里所有词汇,来闪躲一切追问。
如此一来,我就能够再度与一如既往的日常生活接轨,将不小心偏向异常的自己变回原本的样子。
没错,我可是姬小路秋人。拥有全世界恋兄情结最严重的妹妹、以情色文学为业、扣押了几个名门望族的资产、以唯一一名男性的身份寄宿在房客全是美人和美少女的学生宿舍里,是个极为普通的高中生。
为了守住这样的自我定位,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所以,大步迈向前吧。
用力挥动双手,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回去吧。
我就彻底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态度,神情严肃地走进学生宿舍的大门吧!

*

「你出去打了一炮才回来吗?」
突然间就遭到质问。
当我穿过正门,第一个遇到的人是正在晨练的学生会长,她提出了这个问题。
「——是呀,差不多啦。」
因为被命中要害而僵直的状态,我想应该只维持了两秒钟而已。
虽然我没料想到会被问到这种像是正中直球式的问题,但就算是意料之外的情况,我也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哎,此刻没有时间容我慌张失措了。
「唉呀,就是这样呀~」
我抓了抓后脑勺,做出掩饰难为情的样子这么回答:
「一不留神就陷入太深,所以早上才回来啦。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的嘛啊哈哈——我在说什么啊!不对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会现在才回来是有苦衷的,请你稍微听我说啊,会长。」
……这样表现可以吧?
我认为自己的反应还算绝妙喔?与其吞吞吐吐隐瞒事情,不如就大方承认。先是自己装傻做梗,然后再自己接梗吐槽,这可是相当高段的手法。是呀,我可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就回来的哟,在跑回这里的途中,我在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各种问题该如何回答,我都已经做好模拟训练。我都已经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了,必须学会一、两招含糊其词的手段,用来闪避穷追不舍的质问——
「对方是十乘寺君佳吗?」
会长又提出一针见血的问题。
我再次僵住两秒钟。
「——唉呀,你听我说。」
「我早就叫你小心点了。」
她完全不听我解释。
会长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将木刀扛在肩上仰望天空。
「托你的福,事情变得莫名其妙。而且现在正是大家为了莉莉安娜祭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竟然还乱搞男女关系……不过这也没办法,我每次警告你的时候都说得暧昧不明,所以这件事情我也有错。」
「……呃,不是,那个……」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冷汗直流,说话猛结巴。会长斜眼望着我,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以吧?虽然莉莉安娜学园没有严格禁止学生谈恋爱,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超过学校允许的范围。如果只是早上才回来,还算是值得夸奖的事情,但你的情况还牵扯到学生会和文化祭实行委员,这可是校内最顶尖的两个组织啊,而且——」
说到这里,会长回过头去。
此时她望向学生宿舍的玄关。
玄关前站着那须原同学、银兵卫、亚里沙——还有秋子。
「如果你不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应该知道那些彻夜未眠等你回来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情吧。这样你了解了吧,嗯?」
*
事情就是这样。
我当然是二话不说,马上答应了会长的要求。
老实说,对我而书会长的提议确实是唯一可以拯救我的方法。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想像,让我有些惊慌失措。说来或许惭愧,但这时候要是没人伸出援手,我恐怕无法从泥沼中脱身。
会长对我下达的第一道指示,就是向学校请假。
而且是无限期请假。
我的行动自由被大幅限制住,甚至禁止我离开学生宿舍的房间……实际上来说就是在家反省,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置。
但是这段期间,当然不能和学生宿舍的同伴接触,连秋子也不行,这一点让我十分难过。
唯一能够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就是会长送食物过来的时候。我的手机当然被没收了,网路环境也被断绝。嗯,与其说是在家反省,倒不如说是在狱中关禁闭还比较贴切。
不过我当然无法拒绝这样的处置。
真要说的话,此时的我是带罪之身,除了顺从上头指示,别无他法。而且会长利用「进修」这种公务上的名义,让我在家反省的这段期间不会留下旷课纪录,一想到这份温情,我的眼眶不由得为此泛泪。二阶堂岚这个人真是值得信赖,对待自己人时更是如此。经过这次事件,我总算亲身体会到,为什么她被人称为饥不择食的捕食者,却还是拥有一群死忠支持者了。
回到正题,来谈谈在家反省的生活吧。
你若问我这段期间是否严苛又痛苦?答案是否定的。
而且我极力否定。
就算把我的嘴撕裂或是五马分尸,甚至用妹妹的生命来威胁,我也绝对不会点头说辛苦。
应该反过来说,在家反省的日子,对我而言简直就可以用置身天堂来形容。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处置,让我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现在我最想要的东西,除了『时间』就没别的了。
唉呀,这情况真的是让我如愿以偿。姑且不说截稿日期已经逼近,我还负责许多莉莉安娜祭的工作,说实在的,是忙到喘不过气的时期——最近这种忙碌的生活似乎已是常态,想要让自己的作息回复正常,这次的在家反省可说是绝佳的机会。
一步都无法离开房间。
也没有任何外部干扰。
而且食衣住都有人打理。
这种情况该怎么形容最恰当?
以作家来说的话,『闭关』就是最好的说法。
被截稿日期逼得战战兢兢的我,在家反省根本不是惩罚,反倒可以说是一种奖励。
我也开开心心地埋头写稿。
这几天写得昏天暗地。
废寝忘食地黏在书桌前写个不停。
为了将早上才回家这件事赶出脑海,我一直写、一直写,大写特写。
二阶堂岚这位女性,说不定是神或是什么伟大的人物。我犯下这么失态的过错,她竟然还给我甜头尝,这样做真的好吗——我流下开心的泪水,一边大量生产原稿。在一定条件下的压力,对我而言似乎是有效的逃避手段。文书处理软体的档案位元数不断增加,打从我出道以来,这是第一次在截稿日前就能完成初稿。因为太过集中注意力,在家反省来到第三天时,我的体重明显下降不少。
「出狱了。」
房间门被打开后,会长这么说道。
「恭喜你,姬小路秋人,你可以出门了。」
「……啊,呃?」
「反应真是迟钝,你也该表现得高兴一点啊,总算可以离开禁闭室的生活耶。」
「啊,不是,是的,呃。」
对于迟钝这项指摘,我无法反驳。
刚才我花了一些时间,才意会过来是会长开门进来,而且在那之前,我甚至连房间有门这件事都忘了。对时间流逝的感觉也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等我看了电脑上的月历才发现——
咦?这是真的吗?已经过了三天?
「还有,你现在的样子很糟糕耶。」
会长苦笑地说道:
「双眼都是黑眼圈,头发也乱七八糟。幸好你身上没有异味,还算有救,不过再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个活在现代社会的人类……亏我还特地准备了湿毛巾之类的东西给你。」
「啊,是的,对不起。」
我好不容易集中意识。
唉呀,我还真是写了不少呢。
我这辈子大概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工作吧,在家反省的生活,对于做这种工作的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环境。我的原稿进度因此大幅推进了耶……这段日子算得上是一种奖励了吧。原本应该是惩罚,却变成了奖励。
先不说这个。
我想这情况就是俗称的『因祸得福』吧。
虽然全身酸痛不已,但只要结局完美就无所谓了。唉呀,一放松下来,就开始注意起自己的仪容。虽然刚才会长说我身上没有异味,但是闭关了三天,照理说身上一定会很臭。现在的我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回归正常社会。
「呃,会长,不好意思,虽然有很多事情想要向你道谢,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先去洗个澡,这样一来,因工作过度而恍惚的脑袋或许能稍微清醒一些。」
「哈哈,真是败给你了。」
会长再度露出苦笑。
「我看你还没有完全变成恍神状态吧?我不知道你这三天来做了什么事情,但是似乎相当集中精神的样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自己搞得像是离群索居的人类,看起来就像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这就是所谓不为人知的一面吗?」
「……?」
「事情还没结束哦。」
会长用严肃的表情,望着一头雾水的我。
「我没有说你的惩处已经结束了吧?或许应该说,现在才要正式开始。外面有一辆囚车在等着,没有时间让你泡澡了,快点给我滚出去。啊,有件事情要先跟你说,要是你有逃走的征兆,我会让你血染刀刃,这一点你可要记清楚。」
「什么?呃……」
囚车?
血染刀刃?
她到底在说什么?
「上法庭啰。」
我吓得不停眨眼,而会长只是冷冷地说:
「好啦,动作快点,再这么拖拖拉拉,你给法官的形象只会愈来愈差喔。」
「不,我想问……法庭是指?」
「就是审问罪人的地方啊,这种事情连小学生都知道吧。」
「不,我知道法庭的意思,不过,呃……?」
「接下来要开庭审判你这个罪人呀。」
会长抓住我的后颈,把我拎起来。
「你做好心理准备吧,虽然我个人一直把你当成可爱的情人候补,所以一直对你疼爱有加,不过这次的事件必须特别严厉处理。我看你至少先想好辩解的说词,就算是没有辩解的余地也一样。」
「啊?什么啊?」
当我被拖出玄关时,看到会长所说的『囚车』就停在外面。
那辆车看起来确实就是那种车子,厢型车的车窗上架着夸张的铁网,一旁还停了几辆像是护卫的黑色轿车。嗯,这确实是囚车没错,正如会长所说。
「不要再给我添麻烦,快点自己上车。」
语毕,会长将我推进厢型车内。
车上坐了几名穿着西装的彪形大汉,将我整个人团团围住,驾驶发动引擎,厢型车便驶了出去。「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我这么问道,但这群大汉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维持着教人毛骨悚然的沉默。
不过,就算面对这样的处境,我还是心有余力。
这也不能怪我吧。我确实是干了一件糟糕的事情,心里也充满罪恶感,不过呢,哈哈!再怎么说,眼前的情景也太夸张了。
所以说,嗯,结论只有一个。
这是一场梦,是一场恶梦。
这么一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在梦境里,不管遇上多么痛苦的情境,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这三天我几乎不眠不休连续写稿,因为心理压力才会演变成如此。现实世界的我其实还在睡觉。
好啦,既然如此,那就将错就错吧。
我就看看这场恶劣的梦境,最后会演变成什么结局。
我抱持着『索性把这段经验写进小说里吧』这股心情,强打起精神,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来吧,不管是什么,都放马过来吧!

*

叩!
叩!
叩!
「请各位保持肃静。」
审判长敲打着木槌,原本吵嘈的人们也一齐沉默了下来。
「现在开始审判,被告请到前面来。」
「……呃,什么?」
另一方面,我被眼前的景象搞得一头雾水。
你问我为什么?那还用说,因为我被带到真正的法庭上了。
呃,这里怎么看都是法庭没错吧?我面前坐了一整排法官,左右还设有被告席和原告席,背后的座位全都被旁听的人群占满。
而且整间审判庭看起来似乎历史悠久,木制建材透出闪耀的光泽,四处都有漆料剥落的痕迹看起来十分逼真。这一切都做得相当真实,至少不是短时间内匆忙盖好的地方。
唉呀呀。
这梦境也太厉害了吧。
我的想像力实在太优秀了。
我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没想到却能够在脑袋里建构细节到这种程度,这应该可以说是一种才能吧。
不过,我的想像力终究还是露出破绽来了。
因为所有的法官全都是学生会的成员。顺带一提,坐在旁听席的人们,也大多是一些熟面孔——具体来说,就是莉莉安娜学园的同学,还有文化祭实行委员等人。这些人物阵容,显示出我的想像力实在是非常缺乏变化。
这是梦啊,就只是一场梦。
明明可以创造出这么详细的周遭环境,结果出现在梦境里的却都是熟人,到底是为什么呢?到底我的想像力算是丰富,或者是刚好相反,真教人搞不清楚。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请被告到前面来。」
审判长再次催促着我。
最好笑的一件事,就是审判长竟然是秋子。她穿着一袭合身的黑色长袍,脸上表情一本正经,在审判台上俯视着我——看到这幅景象竟然没有爆笑出声,我都想夸奖自己了。
「呃,我想顺便问一下,被告是说我吗?是吗?没错吧?我站在这里应该没错吧?」
「未经许可不准擅自发言,被告请上前。」
我试着提出问题,但是秋子表情冷淡,只是一味催促我上前。没办法,此时我只得照她的要求去做。很遗憾,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在此宣布,审判开始。」
审判长=秋子再次发表宣言,似乎准备要开庭了。
在一片充满紧张感的寂静中,审判长首先确认我是否为本人,结束之后由检察官朗读起诉状。
「呃,被告,姬小路秋人哥哥大人,不对,是姬小路秋人才对——」
这段话实在令人喷饭。
没想到宣读起诉状的人,也就是担任检察官起诉我的罪状的人,竟然是我那可爱的妹妹亚里沙。学生会那些人先姑且不论,让亚里沙这样的孩子出庭,令人完全感受不到紧张的气氛……此时我终于可以确定,眼前的光景绝对是一场梦。
好的好的,OKOK。
虽然我知道这是梦,但是亚里沙好像很认真在演这场闹剧。既然如此,在醒过来之前,我就好好享受这场喜剧怎么演下去吧——正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
「呃,针对被告姬小路秋人,在○○区××町的精品旅馆△△中,对受害者十乘寺君佳所做的强制猥亵行为一案,在细查过所有状况及证据后,检调单位判断此罪行已无疑点——」
「…………」
嗯。
我一瞬间冷汗直流。
明明应该是在梦中,怎么会有种一口气被拖回现实的感觉。不对,嗯,这个情况有一个专有名词来形容,就各方面来说,我心里都像是受到一记「会心一击」。唉呀,不行不行,我的嘴唇怎么在发抖,她说猥亵?猥亵是什么意思?那时候我根本就醉得不省人事。
「接下来请被告辩述。」
就在一阵混乱中,起诉状已经宣读完毕,秋子又催促着我。
「被告可以行使缄默权,你打算怎么做?」

(插图27)

「…………咦?」
「本庭了解了,准许被告行使缄默权。接下来是——」
我才一恍神,事情就演变成如此,连一点抗辩的机会都没有。
不对,就算我刚才提出辩解,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有自信能够说出什么正经话……话说回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我身边没有律师耶?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审判,对我也太过不利了吧?
还好只是一场梦。
「原告方,有什么证据可以指控被告的罪行,请呈上来。」
「是、是的。呃、呃,今天呢,我们请本案受害者亲自出庭做证。她本人强烈希望能够减少遭受恶质性犯罪所苦的人数。透过受害者亲自发声,绝对会是本案最有力的证据。」
「本庭承认证词正当性,请证人上前。」
审判长下令后,一名女性出现在法庭上。
当然,照情势发展来看,应该不用我多做说明,她们口中的『受害者』以及『证人』,除了十乘寺君佳学姊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不对不对,慢着慢着。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哦?
为什么她身上缠着绷带,还戴上眼罩而且拄着拐杖,看起来伤势极为严重?难道这三天里她过上了交通事故吗?
「请十乘寺小姐回答亚里沙的问题。」
咳咳,检察官=亚里沙清了清喉咙之后,开始询问证人:
「三天前,你和被告两个人在哪里?」
「是,那个时候我和秋人同学——」
接下来她所说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我的记忆和十乘寺学姊的证词完全一致。首先在她的邀请之下,我们一起去了她常去的酒吧餐厅,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喝了一阵子之后,我开始大肆胡闹,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可怕,但是老板泰然自若地只顾着擦杯子。唉呀,我好像给那家店造成很大的困扰……一定要找一天去赔罪才行——
「……接着我喝得烂醉,很丢脸地失态了,就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那个时候,秋人同学先是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拇指,对着烂醉状态的我说:『要不要来一发?』」
噗!
在寂静无声的法庭里,传出一声低沉又难听的声音。
应该不需要说明,那阵声音当然是从我口中发出。
「不对不对不对,等一下,请等一下——」
「保持肃静。」
叩叩,一阵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室内。
那是审判长敲打木槌的声音。
「未经许可不准擅自发言。接下来再有违反规定的行为,我会请你离席,听到了吗?证人,请继续往下说。」
看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保持沉默。
是啊,我还是保持冷静吧。因为这只是一场梦,反应太过度就逊掉了。
可是啊,她所说的一切我根本就毫无印象,被人家胡乱指证,我也没必要保持沉默吧。老实说,我反告她公然毁谤也是情有可原,该怎么做呢?算了,反正只是作梦。
「之后秋人同学态度很强硬。」
十乘寺学姊又继续发表证词:
「他抓住我的手——应该说,他紧紧抱住我的肩膀,不让我逃走,同时把我一路强拉到旅馆。我当时因为喝了酒所以意识模糊,完全无法抵抗……」
「那个时候被告他……」
亚里沙在这时插嘴问道:
「对十乘寺小姐你做了什么事?」
「是、是的。那个时候,他的行为已经太超过了。因为在把我带到旅馆的途中,他的手一直摸我的胸部和屁股。我当然觉得很讨厌,是真的。就算喝得再怎么醉,我还是分得出事情的分寸。但是他真的很强硬,双眼就像野兽一样,让我觉得要是再抵抗下去会有危险,所以我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接着他把我带进旅馆里,最后对我做出猥亵行为……」
十乘寺学姊说起话来结巴又冷淡,但这样的证词反而给人迫近真实的感觉。台上的审判长及其他法官,还有旁听席上的所有人们,全都认真地侧耳倾听。
这个时候我在做什么呢?
不用说也知道,我只能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是的,因为再怎么说,事实也绝对不像她所说的那样。说真的啦,我才没有对女人饥渴到那种程度,就算有,也没胆量做出她所说的那种事。因为我还是个没有经验的人,又不是玩咖,就算再怎么醉也不可能啦,对吧?
「猥、猥亵行为是指……」
亚里沙表情僵硬地接着问道:
「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就、就是……」
「请你务必据实以告。这不但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避免出现下一个受害者,请你一定要提起勇气来作证。」
「是、是的,我要说,请让我说完。」
十乘寺学姊这么说完,深呼吸停顿了一下。
接着她露出下定决心似的表情说:
「进入旅馆之后,秋人同学慢慢地从背包里拿出某样东西。我才想着他到底要做什么,于是往他一瞥,就发现他好像拿出一件衣服。在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他时,秋人同学便将那件衣服摊开来向我展示——然后我才发现那是件什么样的衣服。那不是给大人穿的衣服,而且还不只这样,他同时也拿出了围兜兜和奶嘴。」
「围兜兜?奶嘴?」
「是的,就是围兜兜和奶嘴。」
「总之就是婴儿穿的衣服,那是秋人哥哥大人——被告自己带来的吗?他带这些东西在身上,到底想做什么?」
「是的,他把衣服秀给我看之后这么说了:『我现在就要穿上这件衣服,所以我等一下就会变成一个婴儿,你就是守护婴儿的妈妈。做妈妈的人一定都会听从小婴儿的要求,而且为了小婴儿什么事情都得做。听懂了吗?』……我实在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但事实就是这样。被告他强迫我,要跟他玩『小婴儿家家酒』……!」
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同时大叫起来:
「我抗议!」
「抗议无效。」审判长间不容发地否决我,接着又说:「证人,请继续说。」
「等等等等一下!这话听起来太奇怪了——」
「保持肃静!」
叩叩叩!
木槌又发出敲击声响。
「被告必须听从指示,要是不服的话,我会叫你离席哦……证人请继续说,我对你的证词很感兴趣。」
「是的,那我就继续说……那时候我当然有拒绝。虽然我知道这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人,不过他的要求已经太超过了。」
慢着慢着,我说你呀……
你干嘛把别人的性癖好公诸于世啊,而且内容还是虚构的,甚至超级变态。
用不着我辩解,大家也知道我是无辜的吧。说穿了,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癖好,我的癖好真的很正常。就算退一百步来说,我也只是被人说是有恋妹情结;再退一千步来说,也只是有人说我是具有S倾向的虐待狂……退一万步来说啦,就算我再怎么强硬,也只能接受一些轻微的SM……这句话是我失言,请各位忘掉。
「他还说要示范给我看。」
虚构的证词又再度继续:
「话一说完,他就慢慢脱掉衣服,开始把自己带来的道具穿戴在身上。婴儿衣服还配上围兜兜,嘴里含着奶嘴,手上拿着铃鼓,甚至还戴上好像头巾的东西……他的打扮完全就是个还在吃奶的幼儿。但是,一般女人看到婴儿都会浮现出的感情——像是亲情或母性本能——那时的我,完全都感受不到。因为当他穿上那套手脚长度不足的婴儿服时,简直就像是一只异形怪物,最可怕的就是当时他眼中充满血丝……没错,我可以明显看出他正处于极度性欲高涨的状态。」
吵吵闹闹。
吵吵闹闹。
旁听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彼此交头接耳,同时一脸不屑地望着我。饶了我吧,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已经发现我在社会上的立场正伴随轰然巨响逐步坍塌了,所以请饶了我吧。就算是在梦中,这样的处境还真教人难受。
「我的双腿开始发抖。」
她又继续提出证词:
「我心想,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要赶快逃走。但是他的手……穿着婴儿服的他伸出残暴的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接着他说:『你知道逃走的下场是怎样吗?老老实实照我说的话去做,这样你的人身安全才有保障。要是不帮我压抑住滚滚欲火,你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哦。』接下来,他发觉我已经失去反抗能力,脸上便露出阴险的笑容,慢慢地躺在床上。躺好之后他又这么说:『啊噗~啊噗~马麻~马麻~我尿尿了~快点帮人家换尿布啦~』……啊、啊啊……那是多么可怕的景象啊。但是,我除了遵从他的命令以外别无选择,所以我做好觉悟,伸出手往他高高抬起的M字开腿中间那件尿布——呜!?」
十乘寺学姊突然按住自己的嘴,同时蹲下身去。
「审判长!」
此时亚里沙立刻举手发言:
「因为被告在证人心里留下创伤,证人已经无法继续作证。亚里沙认为现在应该马上进行判决。」
「本庭承认原告的提议,现在就开始判决。」
秋子很快地做出判断。
十乘寺学姊双脚颤抖不已,两名法警分别撑住她的腋下,让她坐在原告席上——难道公审巳经结束了吗?为什么没有辩方盘诘?我发表证词的权利呢?是说我这边连律师都没有耶?
「那么我们就听听其他法官的意见,那须原法官,你怎么看?」
「有罪。」
坐在秋子右边的那须原同学马上就做出反应。
「受害者的证词足以采信,所以被告有罪,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秋子点头称是,接着又问:「你相信证词的根据为何?」
「因为被告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那须原同学堂而皇之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论调:
「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他很可疑。因为被告平常就跟以我为首的美丽女士们生活在一起,但别说是采取行动了,甚至不曾正眼瞧过我们。身为一个健全的正常青少年,这真是有些难以想像呢。不过嘛,反正全宇宙中有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总是这样说服自己。只是实情原来很单纯,因为他就是一个在变态情境下才会有反应的男人,这么一来,所有的疑点都水落石出了。」
「原来如此,你的意见相当有道理。」
「而且我个人对他有许多怨言,我的确是打算趁这个机会一吐为快,这一点我必须先补充说明。」
「原来如此,你的个人见解相当具有说服力……接下来是猿渡法官,请说说你的意见。」
「毫无疑问是有罪,我想说的话只有这些。」
坐在秋子左侧的银兵卫点头如捣蒜地说道:
「老实说,我从很久之前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被告总有一天会站上法庭的。因为自从和他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是一个无庸置疑的危险人物,不过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么无耻的罪行被起诉,这一点完全出乎我的预料……现在我只是为了自己这么没眼光而感到羞耻,过去我一直把这个男的当成挚友,为此我打从心里想向受害者道歉。」
「原来如此,很合理的意见。」
「如果有什么要强调补充的话,我长年以来也对被告积怨已久。看到他被指控罪行,被施予刑罚,老实说,我一点都不会觉得良心受到苛责。」
「原来如此,这是十分值得参考的个人见解。」
……呃。
太过分了,她们根本连审判的形式都懒得装了嘛。
「不过,我有一个提议。被告应该再加一条迟钝罪,从他过去所犯下的各种罪行来看,我认为这是适当的处置。」
「我支持那须原法官的意见,再加一条迟钝罪。」
「既然如此,请容我禀报再加上一条轻视好友罪。依他过去惹出的麻烦来看,这种程度的惩罚还算太客氯了。」
「我支持猿渡法官的意见。还有,我认为应该再加上一条不疼爱妹妹的罪,各位觉得如何?」
……我说你们啊,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嘛。
有件事情我想封旁听席的人们说一下,不要每加一条罪状,你们就拍手叫好嘛。话说这种
审判,根本就像中古世杞审判魔女一檬,一开始就定罪了。就算不公平也该有个限度,就算是一场梦也太夸张了。
「所有人好像都已经发表意见了。」
过了一会儿,秋子宣布审判结束。
法庭内再度恢后沉默,一股不安的寂静充斥在现埸。
「我想尽快宣告判决,各位没有意见吧?」
「慢着,我很有意见!好歹也听听我的说法吧!」
「没有反对意见,那就开始宣判。」
秋子就这样明目张胆无视我的人权,自顾自地说着:
「主文,被告应处以宫刑,以下省略。」
哇!哇!哇!
咚咚咚、叭叭叭!
整个法庭很快就被亢奋的情绪所包围,不过我还是有话要说。
「……呃,请问,审判长……」
「未经许可,被告请勿擅自发言……不过因为你即将面临的残酷命运,连恶魔都会为你感到悲哀,所以特别允许你发言。」
「哦,谢谢。我是想说,宫刑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样的刑罚?」
「被告不知道宫刑的意思吗?」
「不,其实我知道,只是想问清楚一点,或许是我记错了也不一定。」
「宫刑就是……」
奸笑。
秋子露出令人讨厌的笑容。
「简单来说,就是夺走男性特有的功能,藉此来侮辱受刑人,同时也是禁止受刑人留下子嗣的一种刑罚。某种意义上比死刑还要严苛,可以说是最极端的刑罚。」
呜哇……
很遗憾,这个说明和我的记忆分毫不差。
「这样啊,我要被处以宫刑吗?」
「没错,正是如此。不过,你表现得还真是冷静呢。」
「嗯,因为我不担心啊。」
「咦?不担心的意思是……?」
「对呀,因为我很确定这是一场梦呀。」
我摊开双手,露出游刃有余的表情。
「因为呀,真正的秋子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你们想想看嘛,她一天到晚说喜欢我、喜欢我、最喜欢我,甚至还说要和我结婚,赶快把初夜献给我,这样的妹妹竟然说要切断我的小弟弟,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
「哎呀呀,还好只是一场梦。说实话,我也开始有点焦急起来了。因为这场梦也太过真实了,空气的触感,传入耳中的声音充满立体环绕感,这一切都太逼真了。刚才我甚至开始怀疑,或许有可能我并不是在作梦。哎呀,还好还好。就像我刚才所说,这并非现实,真是太好了。」
「…………」
「审判长。」
秋子沉默不语,那须原同学举手代替她发言:
「被告似乎亟欲逃避,已经无法认清现实了,再听他讲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说不定他只是想假装精神耗弱,企图藉故得到减刑。」
银兵卫又追加补充。
「不过,我们不能被他欺骗,这个男人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个极为狡猾的重刑犯。要是在这里放他一马的话,最后我们又会再看到另一个可怜泣诉的受害者出现的。」
「说得没错,甚至可以说在这里直接执行惩罚,对被告来说更是一种救赎。犯下那样严重的性犯罪,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
「嗯,我也支持那须原法官的看法,请审判长定夺。」
「……………」
听完两人的意见,秋子思考了一阵子后说道:
「本庭要问被告,对于这样的判决,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哎呀,我无话可说。」
我露出苦笑回答:
「虽然十乘寺学姊的证词根本就太过荒诞无稽,不过因为这只是一场梦,所以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原来如此,本庭知道被告的想法了。」
叩叩。
木槌的敲击声响遍室内。
同一时间,数名法警出现,将我团团包围。
他们伸出手把我压制住,并且强迫我坐在被告席上。这些人好像是柔道社和摔角社的学生,每个人的腕力都大到吓人,当下我真的是丝毫无法动弹。
「呃,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根据本庭的判断——」
秋子严肃地俯视着我说道:
「本庭决定在此立即对被告执行刑罚。」
「啥?」
我听得瞠目结舌。
接下来我叹了一口气说:
「……啊哈哈,原来如此,说的也是,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因为这是一场梦嘛。虽然省略上诉和抗告就直接行刑,不过至少还是比军事法庭好一些……整个情况根本就乱七八糟,不过因为是梦,所以也无可奈何,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唉呀呀,真是安心了。因为确定这是一场梦,所以我真的安心了。我不知道我已经讲了多少次安心,不过我就是安心了。」
「执行官,请到这里来。」
秋子无视我的反应,呼唤了一声,接着从刚才法警出来的同一扇门后,走出一名新登场的人物。此人就是我们的学生会长,二阶堂岚。
「唉呀,是会长。你好,你好。感觉上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呢,但其实我们刚刚才在学生宿舍见过面嘛。打从被你从宿舍里带出来之后,这些人就没有给我好脸色看,这实在是一场让人不太舒服的恶梦呢。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那么,有请执行官。」
秋子仍旧放我一个人自言自语。
「请进,接下来就交给您了。」
「遵命。」
会长敬了一个礼之后,转身面向我说道:
「哎呀呀,你真是可怜啊。没想到我竟然要引导你的小弟弟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既然演变成这样,那我不如把你推倒来上一发吧。」
「啊哈哈,这么做也无妨吧?反正这只是一场梦,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没关系啦。不过要是在现实的话,可能要请你高抬贵手了。」
「……你真是可悲呀。」
会长摇了摇头。
「我对你的评价很高,但没想到你竟然会面临这种悲惨的结局,这让我感觉命运真是作弄人呀。真是的,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要是你在向其他人下手之前,先来跟我谈谈就好了……」
「不不不。」
我笑着说:
「不要这样啦,会长。请不要那么认真,好像快哭出来一样。看到你那张脸,我心里也很痛苦呀,我觉得自己都快招架不住了,就算这只是一场梦也一样。」
「你放心,我会在不让你感到痛苦的状况下让它消失的。你只要相信我的本领就好了。」
「嗯……我们两个人好像在各说各话,不过因为是在梦中,所以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
「是啊,的确是在各说各话呢。我是指你从今以后会愧疚到睡不着觉喔。」
会长脸上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说:
「姬小路秋人。」
「什么事?」
「你不要乱动,先不要呼吸。」
「……你的意思是……?」
「照我说的去做,不然的话,我可能会砍到其他不该砍的地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有一瞬间。
当会长话语将终的那一刹那,只见她蹲低姿势,手握住爱刀。
拔刀。
※残心。(译注:剑道用语,指出招后仍维持架式,保持对敌的警戒。)
刀口入鞘,发出当锵一声。
——这些流畅的动作,真的只是发生在一瞬间。
在所有人屏息凝视之中,只有我的浏海轻飘飘地落下,成为现场唯一有所动作的事物。
「你醒来了吗?」
让我身上毛发量减少的罪魁祸首,用冷酷无比的声音这么问道。
「……呃,这个嘛,是的。」
我也只能这样回答。
前额部位还留着一股触感——会长的日本刀尖在极近距离下削过我的眼前。
「看到你恢复正常,真是太好了。」
会长语气漠然地说道:
「我必须要让你透彻了解自己犯下的罪行,以及受惩罚的原因,在这样的情况下必须让你付出应付的代价,否则就没有杀鸡儆猴的效果。」
「……请问一下,会长。」
「什么事,你问吧。」
「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我搔了搔脸颊。
「从刚才到现在这一连串的事情,确实让我觉得不可能发生……该怎么说,我觉得一切都太过真实了。就像我现在呼吸的时候,吸入空气的触感,空气进入肺部后补充氧气的感受,还有心脏跳动时将氧气传导到全身的感觉,完完全全就像真的一样。」
「哦哦,然后呢?」
「呃,我就觉得很奇怪。就算这一切都是我的大脑作用产生的景象,这也太、太过真实了。在睡梦中能够重现如此分毫不差的临场感,根本就是SF世界才会发生的事吧。」
「你废话很多诶,长话短说好吗?」
「是的,遵命。简单来说……」
我深呼吸一口气。
接着稍微暂停一会儿,我毅然决然地说道:
「难不成,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做梦?是现实世界吗?」
「是啊,没有错。恭喜你,姬小路秋人,你总算恢复正常了——唉呀,我不是叫你别乱动吗?」
会长抽出利刃,架在我的脖子上。
冰冷的钢铁触感,让我打消了原本想站起身来的念头。
「要是想逃走的话,可就不只是宫刑这么简单啰。虽然刚才说,这是一个比死亡还严重的刑罚,但再怎么说也比真正死去还好吧?」
「……哎呀,不不不……」
我的声音在发抖。
舌头完全不听使唤。
似笑非笑的双唇,如同一只即将面临死亡的青蛙一般,一张一合地痉挛着。
「那个……不好意思,可以让我擦擦汗吗?我流了一大堆汗。」
「可以啊,我们会让死刑犯在行刑的前一天,吃一些他喜欢的东西,你想擦多久就擦多久。那应该是你以男性身份最后一次流汗了吧。」
「还有一个问题。」
「好啊,我再听你说。」
「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被卷入平行世界之类的啊?所以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情?」
「※你要这么想,那就当作是这样啰。反正怎么想是你的自由。」 (编注:典出漫画《热斗少女》。)
「我也只能这样想啊,打从三天前开始,身边就尽是一些让我无法理解的事——哦哦,这样啊,是这样没错吧,因为我一直集中精神盯着电脑荧幕,所以脑袋里产生幻觉,是不是这样?」
「……你还在那边悠哉地说些什么啊?」
会长扬起下颚。
看到这个指示,身边那群法警架起我,让我站起身来。
「再继续拖延时间,只会愈来愈难看而已。你是我亲手拉拔起来、疼爱有加的男人,我不能再让你做出有辱我名声的事情。」
「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
我慌张地想要阻止她,却徒劳无功。
会长拔出爱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了一刀。
从左下到右上,如电光一闪的※逆袈裟斩法。(编注:「袈裟斩」是指由右上至左下的斩法。)
下一刻,我身上的牛仔裤啪嗒一声落在脚边。
「就算我的刀法再怎么高明……」
会长的眼光像是看见猎物的老鹰。
「……也无法隔着长裤切下你的男根啊,要是不直视那个重要的部位,恐怕我会失手。」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你哦,从刚才就一直在叫『不要不要』。」
「我当然要说不要啊!话说回来,你的日本刀这么一挥,居然只让我的皮带断成两半——你是※石川五右卫门吗?」 (译注:『鲁邦三世』中,使用日本刀的高手。)
「唉呀唉呀,都到了这个时候,就别再挣扎了。」
「哪有人会不挣扎的啦!」
手脚乱动。
手脚乱动。
我使尽吃奶的力气不断挣扎,但是法警们的力量实在太大,我的手脚勉强只能移动几公分而已。
「算了,俗话说『口是心非』嘛,所以你一直叫『不要不要』,意思就是『Come on、Come on』吧。」
「怎么可能啦!」
「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手下留情了。我一定会切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手起刀落就让你的男性象征『人头落地』。不用担心,我的快刀不会让你感到痛楚。」
「不会痛是很好啦!不过问题不是这个吧!」
「你放心,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让你去看医生——※摩洛哥和泰国,你想去哪里?」 (译注:两者皆为以变性手术闻名的国家。)
「这两个选择也太让人抗拒了吧!?」
「顺便告诉你,就算是变性人,我也吃得下哦。」
「你怎么想根本不重要!啊,受不了了,拜托你别再闹了!这整件事情都太蛮横了!?再不住手,我一定会告你,你给我记住!」
「告什么告,你不是才刚结束审判吗?」
「那种冷静的吐槽真的让人很火大,所以给我住口!说真的,不要再闹了!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办就是!就算叫我跟恶魔签约找也愿意!救世主,快点出来吧!拜托拜托!」
我扯开喉咙放声大叫,但是现场没有人伸出援手。
别说伸出援手了,现场根本没人理我。法官、法警、旁听席上的众人,全部都不为所动,甚至面无表情,一道道像是注视着臭虫般的嫌恶视线朝我袭来。
但我绝不放弃。
「好,我知道了!就算要我抛弃尊严也无妨!我给你下跪磕头求饶也行,请放过我吧!」
「不行,法律的正义不容破坏。」
「要我当会长你的性奴隶也行,饶了我吧!」
「不行,你放弃吧。」
「不,我不放弃!不然这样好了,我和秋子结婚也可以,和那须原同学上台表演夫妇相声也好,我发誓跟银兵卫的友情直到永远!亚里沙希望的事情,我全都会做到!这样可以原谅我了吧!?」
「你好像豁出去了嘛……不过,还是不行,该受的惩罚还是要承受。」
「我知道了,让我忏悔吧!其实啊,被强迫住进全都是女生的学生宿舍以来,我都装作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但说实话,我是暗爽在心里啦!我总是表现得好像对女人没兴趣,其实是超有兴趣!其实我每天都拼老命才能压抑性欲!平常装酷摆出不在乎的表情,是硬着头皮在逞强!因为我是男生嘛!」
「你还真的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呢……不过还是不行,不管你怎么做,都不可能得到原谅。」
「什么,这样还不够吗?那就让我自白到你们满意为止吧!从十年前以上的事情开始讲起吧,我在念幼稚园的时候——」
之后,我又继续自白了一阵子。
详细内容请容我不便阐述。因为就算都是些过去孩提时代发生的事,但是内容仍然不适合公诸于世。虽然我刚才说要招认一切,不过把这些敏感的内容讲出来,我的胃痛又会发作,请各位务必了解我的苦衷,就这样。
「——再说下去也没意义了。」
我不知道自己辩解了多久。
最后,在审判长秋子的判断下,为这场喜剧画下休止符。
「被告的自我辩护太难看了,而且让我感到不愉快。执行官请尽快工作。」
「了解。」
会长蹲下腰身。
她先将刀收入鞘中,左手握住刀鞘口,右手攀上刀柄处——也就是所谓※居合拔刀的架势。
(编注:能在平时的状态下快速拔刀制敌的剑术。)
同时,法医抓住我两边腋下的力道也更强劲。先前我还勉勉强强可以挣扎一下,但现在已经连一点活动空间也没有,全身上下完全无法动弹。
「这么一来我就不会失手了。」
会长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的垂死挣扎只能到此为止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
「最后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听到她这么说,我又开始思考。
认真地——
经过不正当的审判后,我遭遇到相当于宣告死刑的命运。这一刻,就某种意义来说,我即将失去人生的一切。我到底还能回答些什么呢?我还想传达什么讯息?我还有什么话想说?
「…………………………」
「无话可说了吗?」
会长望着低下头一言不发的我,深深吐了一口气。
一道紧绷的气流划过周围的空气。
我的喉头发出咕嘟一声。
双脚也开始颤抖,几乎要当场瘫坐在地。
黏答答的汗水流过我的前额及双颊。
「那我就动手啰。」
会长全身满溢着杀气。
我用力闭上双眼,一边想像着最珍贵的东西被切断后,对心理和身体带来的痛楚,同时束手无策地等待那一刻——
碰!
啪啪啪啪啪!
一阵爆炸声音响起。
——爆炸声?
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种声音?这里是法庭吧?难道是恐怖份子闯入这个神圣的场所,并且展开枪战?
……不可能有这种事。

(插图55)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到一幅景象。
整 人 计 画 大 成 功
这几个斗大的字出现在我眼前。
「……什么?」
「呀哈哈哈哈!唉呀唉呀,恭喜你呀,姬小路秋人!」
会长对我这么说。
不知何时,她手上的刀已经换成一块标语牌,并且露出整齐又洁白的牙齿对我灿烂地笑着。不只这样,秋子、那须原同学、银兵卫及亚里沙,还有法警和旁听者,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拉炮,而且他们全都露出犹如范本般完美的笑容望着我。其中还有人拍手、吹口哨,甚至倒在地上捧腹大笑。
「……咦?」
「咦什么咦啊!这是整人计划、整人计划啦!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从一开始到最后!从头到尾都是在整你啦!」
会长双手环抱在胸前,哈哈哈地放声大笑。
「哎呀,我说你啊,反应真是太棒了,真的是太捧场了。在设计陷阱的我们看来,你的演出实在配合得太好了,让我们差点都起鸡皮疙瘩了。干得好、干得好!」
「……呃?」
「不过,你呀……」
会长整张脸压了上来!鼻子和脸颊近到几乎都贴在我的脸上,接着对我说:
「你说要成为我的性奴隶吧?非常好,我当然是盛大欢迎,那就从今晚开始吧?我会在床上空出一个位子给你。」
「哥哥,我也听到了。」
秋子从审判台上跑了下来,满脸兴奋地说道:
「您终于决定要跟我结婚了吧?呵呵呵,人家一直都在等这一刻,我当然随时都准备好啰。正如哥哥所知,我一直都把结婚证书带在身上,现在马上就可以公证登记。刚好这里就是法院,要是有人再对我们说三道四,在这里马上就能让他们闭上嘴哟!」
「我也听得很清楚。」
接下来,那须原同学也跑到我身边。
「虽然我们早就已经是名符其实的搭档,也算是如同夫妻般的伙伴了,不过我想任何人看到我们的搭档演出,都能明确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会像某些人那么猴急,等我们到了适婚年龄,再来好好考虑未来吧。」
「我的记忆里也深深刻印着秋人说过的话。」
银兵卫也跟着围到我身边。
「话说回来,我和你之间早就已经建立起永远的友情了,这个时候不需要再强调这件事了。既然如此,我认为我们从现在开始可以往前踏进一、两步,建立起更亲密的关系,你觉得怎么样啊?啊,你不用担心,因为结婚就等于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这么重大的决定需要慎重其事。我看就先从同居开始,再慢慢来发展也行。」
「哥哥大人、秋人哥哥大人。」
亚里沙也跑过来补上致命一击。
「那个,事情发展成这样,对哥哥大人真的很抱歉。可是在道歉之前,亚里沙想先确认一件事。哥哥大人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哥哥大人真的会帮亚里沙实现任何愿望吗?这样的话,呵呵呵,亚里沙早就想好了,等一下再拜托哥哥大人。亚里沙要先向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报告……嘿嘿嘿。」
「………………………………………」
我哑口无言。
我垂头丧气地张着嘴,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愣在原地。
「放心吧,姬小路秋人!」
会长又跟着说道,就像在毫无顾忌地鞭尸一样。
「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已经录影存证啰!托你的福,这将是一部最棒的节目!我对你崇高的牺牲致上感谢之意!」
「…………」
我像一具僵尸般,行动迟缓地转头望向会长。
「……你说什么?」
「你还在说些什么啊!这时候你应该感到荣耀,一切都是托你的福,是你的功劳呀!你看现场临时来助阵的旁听观众反应都那么热烈,这部作品绝对有希望得到『莉莉安娜之光』,你不认为吗!?」
「……那个,不对,不是这样,呃?很多事情我还搞不清楚,你说的节目是什么意思?」
「这选用问!当然是指莉莉安娜祭的节目啊!」
「总之,这是一个共同企划,对不起、对不起。」
十乘寺学姊也在一旁解释说明:
「『学生会和文化祭实行委员共同密谋,让秋人同学上当受骗』这就是我们的企划,嗯。当然,事情演变成这样,可以说是我力有未逮,或是我太没有道德感。不过,我只是想要让莉莉安娜祭能够顺利举行、圆满落幕,我比任何人都加倍热忱。所以现在这样的结果,完全都是因为我的爱所造成,请您一定要体谅我的苦心,您说好吗?」
「当然啦,现在这个节目是压轴好戏!」
会长搭上我的肩膀,继续补刀。
「我预订要在莉莉安娜祭最精华的时段,在主舞台上播放这段节目!不用我说,事前我绝对会大力宣传,到最后你就会成为英雄的……唉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虽然剩下的时间不多,但我会加紧脚步强力宣传。我以二阶堂岚的名声来保证!」
「……要播放吗?刚才的录影?在公开场合?」
「当然啰!一定要的啊!哈、哈、哈!」
「…………」
「喂喂喂,你干嘛摆出那么郁闷的表情啦!开心点、开心点!为了庆祝整人计划成功,顺便也预先庆祝莉莉安娜祭完美落幕,我们来大肆庆祝,热热闹闹!今天就这样直接来开趴吧!预先庆祝啰,耶!」
「那个……会长。」
「喔!什么事!?」
「我只是问看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一下,我们就用『这全都是一场梦』来结尾好不好?」
「才不要!这的的确确是真实世界!是必须不断战斗的人生哦!」
「…………」
我呆立在原地,环视左右。
在场的人有秋子、那须原同学、银兵卫和亚里沙,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差没有吐出舌头,伸出大拇指比赞而已。
其他为了整人计划圆满成功而兴奋不已的人们,此时也簇拥而上,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有人的表情让我搞不懂是同情,还是为我的处境感到爆笑。
「…………」
面对众人的反应,我只能一脸茫然地接受。
下一秒,我再也站不住,当场后仰呈大字形倒在地上。随便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了啦,要杀要刚我都悉听尊便——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
原来她们去借了真正的法庭作为外景拍摄,这么一来收拾起来比较快,而且又显得慎重其事。当然,因为是学生会长二阶堂岚主导,整件事处理得极为妥善。莉莉安娜学生们的优点就是情绪切换非常快速,几乎将现场收得不留一丝痕迹。对此,我只能对大家精湛的手艺感到佩服。
之后,正如会长当天宣布一般,所有人在学生宿舍开了一个慰劳派对,平常很少来宿舍的学生们对这场派对赞不绝口,而我很自然就成为派对的主角。这个场合的主角,当然就是被欺负的角色,一堆人把我围起来恶整。唉呀,说明白一点,就是被他们围起来又踢又踹,痛扁一顿——没想到这次的事件好像有种学园祭预演的感觉。这次筹备的人员大多都是学生会及文化祭实行委员共同推派,因此这次预演,或许可以让大家在正式开始时,更知道如何炒热气氛。成为祭品的我,虽然微不足道,但也可以说尽了一份心力。
一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派对也迎向尾声。
一反常态挤进大批人潮而热闹不已的学生宿舍,恢复往常的宁静,而我的生活也回归正常。
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明白:到此为止不过是个序幕,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总之,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那天夜里——
会长把我叫到她的房里,对我这么问道。
「对于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感想?另外,你又怎么解读?这就是我想问你的……有一点像是益智猜谜的感觉,你不用太拘谨,就当作是消遣来回答就好。」
会长虽然这么说……
但我当然不可能把她的话照单全收,真的一派轻松来面对。例如说,我不可能用这样的口气问她:『那件事情处理的情况如何?』因为整件事情因我而起,为了帮我收拾残局,这三天来会长四处奔波。而且如果状况还没处理完成,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叫我过来。
此时我顶多只能做到一件事。
就是好好地察颜观色,在心里把想说的事情整理好。对于我这个没出息的部下,会长还是抱持着期待,我想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小小回报。
「关于我和十乘寺学姊一起喝酒和旅馆的那件事……」
我慎重地选择措词来回答:
「所有事情,都是照着整人计划的剧本走——这应该就是对外的说词吧?」
「哼嗯。」
会长不置可否,只是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接着说:
「把二阶堂岚和十乘寺君佳说成整人计划的发起人,刚好你们各是学生会和文化祭实行委员的成员——这样的说法就兜得起来,但这当然是后来想出的设定。这三天的时间,会长竟然可以为我准备这么大的场面。我想,各方面要调派到这么完善,应该花了你不少心力和时间……因为你竟然连真正的法庭也借得到,真是费心到有点离谱的程度了。」
「还好啦,就是运气好而已。」
会长得意洋洋地接着说:
「因为我刚好跟法院有点交情,又正好握有他们的把柄,就藉机拿出来利用。我说啊,建立人脉真的是最重要的事情,不过有时还是要冒险一下。」
「诚如您所说。」
「够了,你不要一直低着头。因为你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有危险的时候我当然会帮你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虽然她对我这么说……
不过她最近光是为了莉莉安娜祭就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会长一直认为十乘寺学姊以及她带领的文化祭实行委员是危险的对手,要和他们交涉,肯定是花费了许多心力。看样子我好像欠下一笔大人情……就算会长要求『陪我一晚』,我也只能说『小事一桩』。
「另外还有一件事。」
「你说。」
「你是不是最初就算准了这次的事件最后不会公诸于世?虽然对外宣传是莉莉安娜祭的重头戏,但是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那段整人计划影片公开来吧?」
「这是你的愿望吗?」
「也可以算是我的愿望。不过,我想剧本应该是这样安排才比较合理。」
正如我所说,如果这真的是会长认真思考的计划,那未免也太草率了。
那场整人计划非常盛大,光是用三天就安排好一切,确实是件了不起的事情……不过再怎么说,用到真正的法庭实在太夸张了,而且那种地方的肃杀之气也太重了。就算不使用法庭,会长一定也可以想出其他逼真的做法,现在这样做的风险和利益太不划算了。如此设想的话只会有一种可能:与其说是把风险计算在内,不如说一开始打算就把风险当成演出的一部分。
「你的推论很优秀,真不枉费我这么尽心地帮助你。」
会长对着我频送秋波。
「我想你应该已经推论出来了,整个剧本走向大概就是如此——学生会和文化祭实行委员会,无论如何都想让莉莉安娜祭成功收场,所以一起策画了一个整人计划。发起人就是我,目标是姬小路秋人。一鼓作气地准备完成之后,就等着执行的那一刻到来。」
「…………」
「你掉进我们的陷阱,被灌酒之后不省人事,还被设计在旅馆里待了一夜,接着又受到不合理的审判——你也依照计划做出不错的反应,让整人计划大成功。不过,学生会和文化祭实行委员做得太过火了。如果只是违反未成年饮酒条例也就算了,竟然还借用了真正的法庭,光是动用到非正式管道这一点就很难交代得过去。啊,还有我拔刀那一段也太过分了,因为那里可是法庭啊。」
会长歇口气,将茶叶加入茶壶里,又开口说道:
「当时气氛高涨,我也冲昏了头,但冷静下来想想,才发现这么做实在不太妙啊。如果只是内部当作笑话笑一笑也就算了,但是要在公开场合播放那部整人计划影片,就真的太过分了。到时就算我用尽一切权力,也无法阻止这些丑闻和八卦被爆出来。所以,我们这些发起人只好勉为其难将这次的企割束之高阁,同时向相关人员下达封口令——大致上就是这样。」
确实正如会长所说。
她说的和我心里所想完全一致。以二阶堂岚来说过于草率的这个计划,却连草率的部分也都是演出。只要考虑到各种情况,就能够理解她这样的安排。而我实际上搞出来的『荒唐行为』,也就被更荒唐的剧情给掩盖过去。
「我说啊,会长。」
「干嘛?」
「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这么说,不过我还是要说。其实不必为了我搞出那么盛大的整人计划吧?因为原本与这件事有关的人也不多,所以其实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全面抹消,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会长一边啜着茶说: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不过这么一来有些事情还是解决不了。如果我私下处理的话,反而造成流言满天飞。」
「你的意思是……?」
「这还用说,还不是因为十乘寺那家伙。」
会长露出嫌恶的表情说道:
「要是没有跟那家伙扯上关系,事情就很单纯了。不过很不幸,好死不死你惹到的对象是那家伙。如果是其他人我还有办法处理,但那家伙就是不行,她这个人太糟糕了。」
「哇啊,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歉意……」
「不,别这么说。我之前就说过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但是啊,那家伙真的是……或许她本人没有恶意,但每次都会做出最糟糕的事情。每一次那个白痴自以为是在做好事,最后一定都会适得其反。」
「你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时候我太大意了。」
会长搔着头继续说:
「总之,就是我叫你待在宿舍里不准出来,并且忙着考虑如何善后的时候,十乘寺君佳竟然来到学生宿舍,而且还带着满脸歉意。」
「……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她。」
会长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无奈的叹息。
「她来的真不是时候,当时除了我之外,学生宿舍所有人也在现场,那家伙竟然就当场下跪。动作快到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然后她又说:『请让我负起责任,把秋人同学许配给我吧』……」
「……那家伙……竟然这样……」
之后发生的事情应该不难想像。
突然听到十乘寺学姊这么说,秋子、那须原同学、银兵卫及亚里沙会有什么反应?就算用保守一点的讲法,应该也可以用腥风血雨来形容,而会长竟然可以在不流血的情况下解决一切,可想而知她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以后在她面前真的抬不起头来了……
「好啦,我想不要我多说,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现在讲起来有点像马后炮啦,不过那场整人计划也算是一个苦肉计。你的后宫成员们,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如何,但如果不让你做些牺牲就把你无罪释放的话,她们心里一定会留下疙瘩……说明白一点,不表演一些惩罚『给她们看』,你恐怕没那么轻易就能脱罪。这一点希望你可以谅解。」
「是的,我知道。」
话说回来,我现在的立场也无法抱怨什么。
而且,我把状况搞得这么糟,竟然只是一个整人计划就能得到原谅,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只有我一个人受益,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以啦……」
会长一边换冲新茶,一边说:
「总之,从明天起一切就恢复正常,就这么办。不会再有任何惩罚,整件事就是场不幸的事故,这么一来双方的说法就兜得拢了——」
「不过,那也只是表面上的说词吗?」
「也算是啦。现在也只能先叫她们接受这个结果,说实在的,她们之间的腥风血雨还没结束啊,搞不好情况比之前更恶劣。」
会长揉揉眉间继续说:
「原本我对这届文化祭的构想,就不光只是『学生会V S文化祭实行委员会』这种形式而已。再加上十乘寺君佳又进来搅局,让这些女生更加疯狂地争夺你。那家伙是个身段很软的女人,不过有些地方却又异常顽固,不愿妥协。听到她说要负起责任,我觉得她真的会这么做。当然,她完全没考虑到对方的心情,也没想过会给周遭的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不过呢……她看起来比外表还要坚强耶。」
「也是啦,她没有说『请你负起责任』,这样就很了不起了。虽然我对她没辙,不过也不讨厌这种人。」
「我也有同感。」
这就是十乘寺学姊不可思议的地方。
所以她才会被推举为文化祭实行委员会的领导人,至今部下们也因此更加拥护她。她真的是个优秀的人才……虽然她那种天生就很会制造麻烦的个性让人不敢恭维就是了。还有,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她可是和我不同阵营的人物。
接下来应该会更辛苦。
数日后,在莉莉安娜祭上,为了要炒热气氛,那须原同学和银兵卫将推出各自的节目,而我必须扮演协助的角色。
再加上我自己也要负责『新藤光一郎签名会』这个活动,而且到现在也还没决定要如何摆脱这个难关。
最糟的是,那位鹰乃宫家和有栖川家的全权委托人·鹰乃宫御幸也会来到现场,我无法预测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结果事态虽然变得暧昧不清,但说穿了,最初的原因就是秋子说了一句『讨厌哥哥』,而我对此也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
啊,这么说来,当时我好像已经对十乘寺学姊全盘托出我对秋子的种种想法了嘛。话又说回来,既然十乘寺学姊说『让我负起责任』、『请将秋人同学许配给我』,大概就代表她是竭尽全力又认真地这么想,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性急的人,我深深感觉到她一定很快又会擅自下决定,并且采取行动。啊,既然我现在已经被派去加入文化祭实行委员会,也就是说文化祭当天,我一定会和十乘寺学姊有所牵扯——要处理的状况实在太多了!我现在就觉得头痛!比宿醉那天还要严重的头痛!
不过……
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确定。
那就是——所有事情恐怕都会在莉莉安娜祭那天一次爆发。
我有预感,所有相关事件,都会在学园最大的活动当天,一口气有重大进展。
不对,这不只是预感,应该说是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依我看,在这两天祭典当中,肯定会接连发生既致命又决定性的事件。
究竟当天会发生什么惊涛骇浪的事情,我从现在就充满期待……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是战战兢兢。要是能够平安无事度过就好了,或许该说希望在学园祭结束之后,我还能活着就好了。
「对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会长压低音量,凑向我耳边说道:
「说真的,你真的跟十乘寺君佳做了吗?」
「唉呀,这个嘛……」
我搔了搔头。
「老实说,我那时候醉到什么都记不得了。我没有说谎喔,我真的是完完全全、一丁点儿都不记得。因为那天晚上最关键的记忆,在半途就中断了。」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连模糊的记忆都没有?」
「没有,连一小片记忆都没留下。」
此时我只能理直气壮地如此宣告。不对,虽然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可以理直气壮说话的时机,但人生在世,有时候也必须将错就错。
「不过我说你呀,在这情况下认真来说,根本就没有证据。到底你有做还是没做,事实如何也不能只凭十乘寺君佳说了就算把?」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对她言听计从吧。你只要强烈主张『我没做、什么都不记得』,这样事情不就解决了吗?你应该听过法律上有※无罪推定原则吧?」 (编注:指在被告未经法院审判有罪以前,任何人都应被推定为无罪状态,可避免冤狱发生。)
「不过我之前接受的审判应该说是『有罪推定』就是了。」
「那没办法啊,因为不那么做,事情根本解决不了……算了,总之当时你自己也很清楚,有什么藉口可以让自己脱罪。只要稍微改变做法跟态度就好了啊,我的问题就是你为什么没那么做?」
「让事情陷入那种情况的原因嘛……」
我不由得露出苦笑,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确。
「因为就算一概否认也解决不了事情,就是这样而已。不论事情经过如何,真相又是如何,总之结果就是我跟她共处一夜。虽然在这种情况下,我说自己必须负责也很奇怪,不过一直争论我到底有没有做,是解决不了事情的。更简单来说,我打从一开始就推定自己有罪,就是这么一回事。」
「喔喔。」
会长睁大眼望着我。
「听到你这么说,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傻。这么做对你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也不合理,只能说你太感情用事了。」
「这么说也对啦,总之事情就是如此。」
「总觉得……我愈来愈猜不透你了。原先我还以为你绝对不会是这种人。」
「是这样吗?不过我倒觉得自己这么做并不足为奇。」
「不不不,我不这么认为。就我对你的认识,我想你应该是个更有心机的男人才对。现在我总算明白,姬小路秋人原来是个有男子气概的人。」
「说男子气概就太夸奖我了,我也不是那么达观的人。」
「你知道吗?男子气概这个词,其实跟逞强很类似喔。」
「哦,原来如此,这样解释我就能接受。因为我心里其实很想记得,到底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
「哦?」
会长表现出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
「听你这么一说,我又想问为什么了。」
「因为,要是我什么都没做,不就亏大了?」
我用鼻子哼了一口气。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只能完全任人打骂,但是却一点甜头都没尝到。至少让我留下那一夜的耀眼记忆,要不然真的是完全不划算呀……啊,真是的,我真的亏大了……不行呀,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呀……」
「噗哈!」
会长被我逗得噗哧一笑。
「哈哈哈!你真是愈来愈敢讲了!唉呀呀,没想到竟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我真是服了你!」
「你也笑得太夸张了吧,我可是很认真地在抱怨耶。」
「唉呀唉呀,抱歉抱歉。不过,我真的猜不透你呀。我刚才好像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过你真的让我感到很意外呀。」
会长抹了抹笑到泛泪的眼眶,接着说道:
「不过,姬小路秋人啊……我觉得你好像有些改变了。」
「啥?有吗?我自己是不觉得啦。」
「你变了,真的变了,我觉得这样的变化也不是坏事啦。不过啊——」
会长一边笑,但脸上露出些许严肃的表情说:
「有什么烦恼都可以来找我谈谈,因为我是学生会长,也是你的上司,正因如此,我平常才会摆出这么大的架子。」
「不,我没事的。真的没有什么烦恼。」
「是吗?那就好。」
会长也很干脆地点头。
不过从她脸上我可以看得出来,她心里正想着『你的一切都被我看透啰』。
「有件事你可别忘啰,只要是为了你,我可以不遗余力地给予帮助,所以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就跟我说。我一定会好好帮助你,因为我跟你是同一国的。」
「……好的,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不用放在心上,因为你是我弟弟嘛。」
「……太久没提,我都忘了有这个设定呢。」
看到我吃惊的表情,会长恶作剧似地对我眨眨眼。
「当然啦,我也把你当成情人的候补哦。话虽如此,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啊,我们竟然聊了这么久。今天一整天也发生太多事情了,应该早点休息才是。明天还要早起,莉莉安娜祭也迫在眉睫……说实在的,现在大家都忙得没时间去管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
……结果就是这样。
我和十乘寺学姊的事情,暂时是平息下来了。
但是不用我说也知道,其他陷入胶着的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就解决。
或许该说我现在抱着大量的导火线,只是豪迈地把所有事情束之高阁,眼不见为净而已。
表面上看似一切风平浪静,但背地里绝对就像地狱的油锅一样滚烫。
这次的事件,每个人都暂时吞进肚子里,但实际上她们到底在想什么,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这么多问题等着我去面对,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应对。
一切就等莉莉安娜祭开始了。
我想,那将会是一场盛大的高潮戏。

接下来关于事情的始末,我想用摘记的方式来交代。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①)



这一天终于到来。
秋意渐浓的十月初,在今天这个时候,夜里窗户只开一点小缝也会感到寒冷。
终于要开始了,两天一夜,一年一度的祭典。
碰。
碰。
碰。
上午八点,天空像一幅画般,呈现水蓝色的艳阳天。
代替礼炮的烟火不时在空中炸开,向邻近居民宣告祭典开始。被文化祭实行委员会雇用的我,很快就为了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姬小路同学!姬小路同学在哪里?」
「啊,是的,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原本不确定会不会到场的那个议员,刚才他的秘书来电话通知,议员好像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来露个脸。」
「呃,真的吗?我是以他不会到场在做准备的耶……」
「唉呀,没办法嘛,明年选举那位议员好像有点危险,所以他现在想尽办法要拉拢人气和选票。」
「话虽如此,时间不够啊,开幕典礼已经快要开始了。」
「可是那位议员在本地很有声望,实际上我们实行委员会也有接受他的援助。只要跟他打好关系,日后会比较好办事。」
「了解,我会想办法。我看只要重新调整节目,应该可以挤出两分钟左右的空档,播放他的致词。麻烦你联络议员,请他快点过来。」
碰、碰、碰。
又有几枚烟火飞舞上天。
「学长,姬小路学长。」
「来了来了,我在这里。什么事?」
「职业摔角同好会那些人在乱搞啊。」
「他们怎么了?」
「是的,他们应该是像往年一样有安排职业摔角表演赛,但搬来的道具数量实在太多了。我们觉得很奇怪,经过追问及调查后发现——」
「该不会是※金网爆破死亡战吧?」 (编注:让摔角选手在铁笼中进行较为激烈的表演方式。)
「呃,为什么学长你会知道?」
「不,我只是随便乱猜而已……难道是真的?」
「是的,那群家伙好像是认真的,这样应该很不妙吧?就算他们再怎么训练,最后一定会头破血流,甚至还会惊动警察。怎么办?要中止他们的活动吗?」
「不,职业摔角同好会的表演每年都很受欢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让他们办下去。你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折衷的办法,或许可以找到好办法圆满解决这件事。注意不要坏了那些人的兴致,同时也要和火药取缔团队的人密切保持联系。还有,避免让一般参观者发现苗头不对,行事要小心一点。」
碰、碰、碰。
天空中绽放出更多枚烟火。
「喂,姬小路,你现在有空吗?」
「完全没空,我已经忙到不可开交了。你有什么事吗?」
「客人太多了,不对,我们当然很希望客人们络缕不绝地进来,因为我们的目标是办出史上最盛大的莉莉安娜祭,所以应该欢迎他们,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太多人了,已经超乎想像。虽然我们想过有人会来玩通宵,也知道可以让客人排队进场,可是现在的人数好像是在迎接世界级VIP巨星一样,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啊,我们确实是有邀请许多VIP来参观,不过维持秩序和警戒的人手严重不足,已经超过负载了。」
「这种情况之前不是已经模拟过了吗?请你想办法处理吧。」
「目前已经动员所有人了,就是因为人员还是不够,我才来找你商量。真的要拜托你啦,感觉现在随时都会爆满啊。」
「了解,我会调派几个学园内的巡守队员过去,但是只能暂时借用哦?因为我这边很快也会人手不足,在这段时间里,你快点想出解决的办法。」
……真的是手忙脚乱。
问题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成员们在营运本部来来去去,看样子这情况还会持续下去,真是伤脑筋啊。莉莉安娜祭明明就还没开始,就已经乱成一团,我都不敢想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话说回来……
相信许多人已经发现,为什么我会成为营运本部的中心人物,在这里指挥调度?再怎么说,我也只是学生会指派过来、像佣兵一样的角色,原本我这个外人就该像个外人一样,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工作才是——
『咳咳咳,各位听得到我说话吗?』
学园里的广播器传来一阵声音。
差不多到了要开场的时间,在此莉莉安娜祭就要正式拉开序幕。
『呃,在正式开场之前,请容我先向各位简单打声招呼。我是本学园的学生会长二阶堂岚,请各位一边工作一边听我说。』
是会长的声音。
文化祭好像要准备开始了。她的声音听起来肉麻兮兮,不像平常捕食者的表现,而是一派正经的语气。
『首先,让我对在场的各位家长、贵宾,以及一般的参观群众致上谢意。一如往年,各位都以自己的方式来支持莉莉安娜祭,令我们感到受宠若惊。正因为各位的支持,我们才能顺利在今天举办这场盛会——』
这场面对不特定多数人的演说,显得正气凛然又铿锵有力。真不愧是二阶堂岚,的确是圣莉莉安娜学园的绝对王者。
『而且诚如各位所见,今日天公作美,让本校学生得以在这个舞台上充分发挥出平日努力的成果。回首两年前,当我们还是一年级生的时候——』
「请问,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一下吗?」
就在我一边听着会长致词,同时处理相关事务时,好不容易在工作中找到一个空档。
我马上叫住身边的实行委员。那个人在组织里,地位仅次于十乘寺学姊,就是副实行委员长。
「是的,怎么了吗,姬小路同学?」
「实行委员长——十乘寺学姊的身体还好吗?有可能回到本部来吗?」
「这个嘛,关于这一点……」
身为前辈的实行委员怯生生地对我说:
「正如你所见,本部每位工作人员都很忙,没有任何人有空闲的时间去保健室探视委员长。就连我也是才刚回到这里,马上又要再去刚才那个地方帮忙。」
「唉呀,这样子啊,真伤脑筋。」
……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就是我暂时代理指挥官职位的原因,而营运本部会比预料中还要慌乱,也是因为身为组织领袖的十乘寺君佳学姊不在的关系。
她因为身体不适昏倒了。
诊断的结果,是贫血、胃炎和过劳。
唉呀……
总觉得我好像明白会长为什么对她没辙了。因为啊,她总是在最不适当的时机出状况。当然,她本人并不是故意这么做,这个时候,十乘寺学姊肯定比任何人都还要沮丧,我想这股沮丧的心情又会加重她的病情。不管如何,目前发生的事情确实很有她的个人风格,我也不由得露出苦笑,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所以啦……」
副实行委员长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万事拜托了,姬小路同学,一切就交给你了。」
「呃,好吧,我会尽全力协助。不过,我除了营运本部之外,还有许多必须执行的工作。就算只是临时代替十乘寺学姊的位置,也快要撑不住——」
「没关系,已经没事了。就算十乘寺同学不在,本部的体制也渐渐在重新整合,原本心情动摇的人们,也慢慢恢复冷静。而且就算你再怎么适合这个职务,终究还是个外人,不应该把重担都加在你身上。」
「什么?既然这样,你刚才是说拜托我什么?」
「当然是我们的老大啰。」
副实行委员长笑咪咪地再次拍打我的肩膀说:
「我希望你去保健室看她,之后的判断与应对工作就交给你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实行委员长跟学生会长不一样,没什么实务能力,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算进营运工作的一份子。」
「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才是姬小路同学上场的时机呀。」
他第三次拍我的肩,这次是用双手,接着他笑容满面地说道:
「实行委员长虽然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不过还是个守身如玉的人哦,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而且我们所有实行委员,全部都衷心期望实行委员长可以得到幸福,不管结果如何发展,我们都会打从心底为她献上祝福。不对,应该说,她是个极有魅力的人,我们这群部下都把她当作自己的小侄女一样疼爱。所以,趁早帮她找到一个伴侣,我们才能安心……你懂我的意思吗?」
「呃,这个,大概吧。」
原来是这样。
包括这个人在内,多数实行委员会的成员都知道我和十乘寺学姊之间有过一段……或许应该说,他们就是针对我和十乘寺学姊匪浅的关系,才会绕着这种话题打转。而且从这段对话所营造的氛围来看,该不会这是实行委员会全体一致的共识?
「所以就请你跑一趟吧,我会为你祈祷,你就勇敢奋战吧。」
「不要这样,就算你帮我祈祷,我也不能保证什么。」
「接下来就等莉莉安娜祭圆满闭幕,让学生会好好见识我们的实力。啊,话说回来,你是学生会的人吧?不过也无所谓啦,等莉莉安娜祭结束,你就会转到我们这边来了吧?我个人是想推荐你担任明年的实行委员长。」
「喂喂喂,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谁决定的——」
「好了,你快点过去吧。现在没时间让你拖拖拉拉了,快去快去。」
在副实行委员长的驱赶之下,我离开了本部。
唉呀呀呀,情况好像打从一开始就变得有点诡异……副实行委员长简直就像亲戚里的大婶一样,用相亲来撮合情侣档,并从中寻觅出生存意义似的。看到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无论如何——
现在就算我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还是快点到保健室去吧。
『呃,承蒙会长介绍,让我能够上台致词。我是○○区长山本,正如先前几位嘉宾所说,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非常适合举办这个具有优良传统的文化祭——』
那位高官的致词我是左耳进右耳出,同时在学院里奔跑着。
整座校园都已经染上祭典色彩。
模拟商店挤满了整座校园,同学们穿着布偶装或是化着浓妆,盛装打扮吸引客人,到处都林立着引人注目的标语牌子。每一家店都用鲜艳的颜色,制作出各式各样显眼的招牌。除了我以外,其他匆匆忙忙到处奔走的人也不只一、两位,虽然时值秋季,但人们身上很快便涌出热气,就像要形成雾霭一般。
之前的夏日祭典虽然也很热闹,但是该怎么说呢?两者间散发出来的活力完全不同。这次的祭典在学园内举办,组成人员的平均年龄当然比较低,因此活动内容稍微无所顾忌,不过精彩程度也更加提升。
嗯。
真不错。
会长之前曾说『夏日祭典只是前戏』,看来一点也没错。至少我觉得自己比较适应这边的环境,因为对我而言这里算是主场,不像夏日祭典时我只被当成来宾,现在的我可是主角。感觉上,这次文化祭让我体内涌出更多能量。即使在短暂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多事情,使我的身心都疲惫不堪,我也依然这么认为。
没错,这就是莉莉安娜祭的力量。一年一度的祭典,像一部功率强大的发电机,点燃学生们的干劲、吹出热气,于是人们投下更多燃料,竭力将周遭人们一同卷入,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接下来,有请议员吉田元治先生上台致词。正如各位所知,每一年举办莉莉安娜祭时,议员都会给我们极大的支持——』
「啊!秋人神同学!?」
我一打开保健室的门,原本躺在床上的十乘寺学姊便一跃而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昏倒!请你务必、务必原谅我,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啊,不用不用,你不要太在意,真的。」
从她的反应来看,要是不阻止她的话,搞不好她真的会切腹自杀,因此我很快地跑到十乘寺学姊身边,制止她的行动。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一连串动作,甚至是上前阻止的时机以及呼吸的节奏,我都了若指掌。我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你的身体还好吗,十乘寺学姊?」
「没事,没有问题,我很快就能归队。给你添了麻烦,真的很抱歉。我们快点一起回本部吧。」
「不,依你的状况没办法回去吧。看你的脸色比平常还差,而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营运方面的事情,实行委员会成员都已经着手在处理了。」
「呜呜呜……我真是太丢脸了。」
十乘寺学姊垂头丧气地钻进被窝里。
我把附近一张铁椅拉了过来并坐下。
保健老师似乎不在,室内四张床铺只有十乘寺学姊躺在其中一张。喧哗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校园角落,也传到保健室里来了。虽然听得见高官在致词,但是并不到刺耳的地步。
「我从以前开始就都是这样……」
十乘寺学姊只让鼻子以上露出棉被外头,神情落寞地说道:
「我想要尽力完成背负的责任,就算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也要努力,然后累到倒下。我是打算全力以赴的,结果好像总是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
她望着窗外,从这里只能看到高大的择树以及杜鹃树丛。但此时她脑海中看见什么样的景色,迟钝的我无法想像。
所以我决定继续观察。
我想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说,而我有义务聆听——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又传来她的声音。
「但是我也有自觉,自己经常看不清周遭的情况。而且遇到危机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不对,就算没有任何危机,我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也就是说我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先不说周遭的情况如何,我连自己都不了解,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就算是瞎忙也该有个限度,如果瞎忙只是浪费体力那还不打紧,就怕我做得筋疲力竭,也只会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
「这个嘛,或许是这样没错。」
「如果只是给别人带来麻烦那还好,只是我自己会因此沮丧。虽然实行委员会里每个人都会笑着原谅我,但这样反而让我更尴尬。然后我现在才发现,对秋人神同学说这么多心里的话,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我真是太卑劣、太敷衍了。根本就污辱了武家的门风,切腹还不足以谢罪,应该要砍下我的头并悬吊示众。」
嘶——
嘶——嘶——
……我听到十乘寺学姊垂头丧气的啜泣声。
那么,到底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呢——我暗忖片刻,接着我觉得似乎没这个必要。
只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就好。
「没错,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我用这句话作为开场。
十乘寺学姊眼光中透露出「什么!?」这样的讯息,并且望着我。那眼神似乎在说,我不应该那么无情地同意她的论点。
我笑着说道:
「我觉得你也不用那样深刻反省也无妨,不要太在意这些事情。」
「我、我不用反省吗?可是我一直都在扯大家的后腿啊。」
「是这样没错,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吧?十乘寺学姊确实是没出息又随便,一点用处也没有。」
「虽、虽然如此,但是你也没必要当着我的面说得这么明白吧?」
「不过,这个世界还是一样在转动着呀。」
我耸耸肩继续说道:
「就算你一直犯错,但实行委员会的人们仍旧会在背后协助你。就像现在,营运本部也没有因此出现破绽,大家反而比之前更加卖力在工作着。而且他们完全没有心生厌恶,我也没听到任何人说过一句怨言。该怎么说,简单一句话,就是大家早就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世界上结果就是一切,现在实行委员会已经做出成果,而实行委员会的老大就是十乘寺学姊,事实就是如此。你只要接受同伴的支持就好了,你只要照平常一样到处惹麻烦,然后堂堂正正地以组织领导者自居就好。因为你就是拥有这么奇怪的人望和统御能力,这就是最适合你的生存方式,不是吗?」
「啊啊,呃,是的……」
十乘寺学姊惊讶地张着嘴。
如果要帮她的表情下一个标题,我想用『鬼迷心窍的女人』来形容是再适合不过了。她就宛如一个石器时代的人类,对现代文明感到困惑一样。
「……原来如此,嗯。原来如此,嗯哼。」
我的做法好像起了作用。
十乘寺学姊眼瞳中浮现了理解的神色,频频点头称是。
「我完全了解你的意思了。原来如此,也可以用这种角度来看事情啊。我本来像是在漆黑的洞窟里,为了弄丢手电筒而彷徨不已,你这番话,就好像从我想像不到的地方射入一道光芒。原来醍醐灌顶就是这么一回事,※就算不用菜刀刮,我的眼睛就可以掉出一大堆鳞片了,现在的我就是这种感觉。」(编注:日文中会以「从眼睛里掉出鳞片」来比喻茅塞顿开。)
「你怎么想的我是不清楚,不过只要你不再那么闷闷不乐就好。只是说真的,我刚才所说的话是一种诡辩。」
「不管是诡辩还是欺骗,秋人神同学这番话对我的帮助真的很大,对我而言这就是一切。你真的是像神一样的人耶,秋人神同学……」
「喔,这样啊。」

(插图93)


她真是好骗的人。
像她这种破绽百出的人,就某方面而言,或许正是她得到众人好评的原因。可是话说回来,我还是希望她不要再那样叫我了,真的让我很不好意思。
「……秋人神同学果然很棒,你是最棒的。」
她现在的模样,用轻飘飘来形容恰到好处,而且喃喃自语好像在说梦话一样。
这个人……真的很好懂耶。不对,她实在太好懂了。她的心里到底起了什么化学变化,就连我也能轻易地完全理解耶?
「秋人神同学!」
「什么事情?」
「我决定了!我要向你求婚!所以,请你跟我结婚!我是认真的!」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哈呜!?你竟然想都不想就拒绝!?那、那么就先从单纯的男女朋友关系开始交往好吗!?」
「不好意思,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竟然第二次也这么干脆拒绝!?」
十乘寺学姊抱着头趴在床上。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精神说道:
「没关系,我不会因为一次挫折就放弃!因为我是认真的!不管要挑战多少次,直到取得胜利为止,我都不会停止战斗!这样总有一天可以和秋人神同学共组幸福的家庭……嗯呵呵。啊,顺便跟你说,我想要很多小孩。你觉得五个人的家庭好不好?」
「……那种发言请去跟我妹妹申请专利吧。角色性重复的话,大家都不会幸福的。」
「可是我和秋人神同学的关系,是已经好到在旅馆里共度一夜了耶。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我认为这也是很合理的啊。」
「呜!不,你听我说,可以的话,请你不要一直提起那件事……你让我想起一些早就已经忘掉的事情,现在就像有针刺进我的心脏一样……」
这次换我抱着头伤脑筋。
说真的,现在不该去烦这些事,因为我已经忙到不可开交,没时间去处理这么多事情……
也就是说,我希望她再等一阵子,让我先把其他事情处理完的意思吗?
『呃,最后呢,我二阶堂岚以学生会长的身份,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大家。』
「唉呀!开幕典礼好像快要结束了!」
救星来了。
一旦莉莉安娜祭正式展开,我就真的必须开始东奔西走。
「所以,我现在要先告辞了!看到十乘寺学姊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我会向实行委员会里的人传达这件事,让大家安心!」
「啊,等一下,秋人神同学!等一下来约会!来约会吧!我等一下就会回到本部,这么一来你就会有很多时间了!当然我也会把实行委员会的工作做好!拜托你,好不好嘛!」
「我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过,我会尽量找时间想想!那就等会儿见了!」
「了解。嘿咻,我整个人燃烧起来了哦哦哦!为了得到好老公,我要努力进行※婚活!加油加油加油!」 (编注:日式用语,「婚礼活动」的简称,指朝找到理想对象结婚为目的进行的活动。)
我离开保健室,留她一个人在里面吵闹。总之我达成任务了——不过,感觉上好像只是增加了一个新的难题。我不只要提防十乘寺学姊,还要重新调整和其他实行委员的相处方式。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在走廊上奔跑着。
会长最后的致词响彻整个学园。
『——好,又臭又长的致词就到这里结束!因为这对我来说是最后一次,也是将累积三年经验加以总结所举办的莉莉安娜祭谁要是敢马虎了事,想要蒙混过去,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哦!?解放你们自己,飞向无限天际吧!一年一度的大派对,隆重开幕啦啊啊啊啊啊!呀吼——喔喔喔喔!』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②)



好啦。
我先整理一下莉莉安娜祭第一天的任务。
第一、帮忙银兵卫主办的『料理与经济的混合节目(暂称)』。
第二、和那须原同学合演她所企划的『安娜与阿秋的夫妇相声秀』。
第三、处理秋子主办的『新藤光一郎签名会』。
——以上,就是我的三项主要任务。
另外,还有可能随时会被实行委员会抓去帮忙。再加上,就算莉莉安娜祭不是学生会主办,我身为学生会的成员,一定也会被指派工作。而且我想会长很有可能会把我叫过去吧,得先以这种前提来思考才行。
还不只这样,我还要想办法去应付十乘寺学姊提出的约会邀请。如果我答应她的邀约,对学生会的其他人该怎么交代才好?因为如果我只跟十乘寺学姊去约会,有很高的机率会引起争议……这一点我还料想得到。要是这样的话,难道要我跟所有人约会比较好吗?或许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太多虑,不要想东想西比较好吗?想太多对身体也不好。
……所以,要是没有私人的时间,我的心情也没办法冷静下来,我有预感这一天似乎会辛苦至极。不对,这几乎可以说是确定的事情。我并不是想要诅咒自己,只是现在我真的一筹莫展,无计可施。虽然这样的情况是家常便饭,所以也可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啦……
「嗨哟!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嘛,秋人!」
没错。
还有一件事——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最麻烦的任务。
「嗯嗯嗯,真是太好了。要是你提不起劲来,还要带我到处参观,我也没办法好好享受,呀。很好、很好,感觉今天应该会是快乐的一天。」
「……您眼睛是瞎了吗?再怎么看,我也不像很来劲的样子吧?说实话,我现在正觉得好像有胃食道逆流的感觉,光想到我等一下要负责您的人身安全,身体就有这样的反应。」
「呀哈哈!无所谓、无所谓,你心里怎么想我都无所谓!反正现在祭典已经开始,就算你不喜欢也要开心起来呀!要是你的情绪这么低落,我会用力把你拉起来,放心交给我啦!」
言归正传。
这位身体后仰放声大笑的女性,名字叫做鹰乃宫御幸。以前我曾经借住在她家,但从我的角度来看,她就像是干姊姊一样……而我刚才提到的麻烦任务,就是我必须找时间招待她参观莉莉安娜祭。
「姊姊大人,御幸姊姊大人。」
这个时候,躲在这位烦人干姊背后的人物探出身子来。
是亚里沙,对她而言,御幸小姐确实是真正的姊姊。
「哦哦,怎么啦,亚里沙?」
「亚里沙呀,可是一直期待着今天哦。」
「哦哦,我们两个真是合得来呀,我也很期待这一天哟。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亚里沙出来玩了嘛~」
「嘿嘿嘿,亚里沙也是哦。能和御幸姊姊大人见面,亚里沙也很开心,因为姊姊大人一直都很忙的样子……」
「哦哦,对不起,因为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呀。不过别担心,这一次我已经确实请好假,可以全心跟亚里沙一起玩啰。」
「哇!亚里沙最喜欢姊姊大人了!」
亚里沙一把抱住姊姊,用脸颊在她脸上磨蹭着。
御幸小姐一脸满足,抚摸着妹妹的头——正如各位所见,这对姊妹感情非常好。虽然一位是集家族期待于一身的优等生,另一位则是让家族头痛不已的问题人物,但奇怪的是,她们个性却很合拍。
「可是姊姊大人,您不可以给秋人哥哥大人带来麻烦哦,因为哥哥大人今天真的很忙。」
「我知道我知道。」
「亚里沙已经事先查过有关今天这个莉莉安娜祭的资讯了,因此亚里沙也可以带姊姊大人参观哦。所以啊,今天就和亚里沙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玩吧,姊姊大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要和亚里沙去好多地方玩。因为秋人是亚里沙的未婚夫,也就是会变成我妹夫的男人嘛。我会对他很温柔很温柔,亚里沙你放心。」
你这个骗子,我在心里咒骂着。
就算亚里沙是我的未婚妻,这个人也不曾对我手下留情过,一次也没有。鹰乃宫御幸这个人只是顺应本能而生,为了追求快乐而活,根本就是一头以自我为中心的怪兽。如果她真的想温柔对待我的话,真希望她别在这么忙的时候还叫我带她到学园内参观。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秋人。」
御幸小姐呵呵笑着,同时说道:
「我们三个人好久没有这样肩并肩走在一起了耶,今天真的要拜托你啰。」

(插图101)


「好的,虽然我也希望不要辜负您的期待,但说实话,还是请您不要抱持太大的期待。因为以我现在的立场,不得不去处理许多事情。」
「好啦好啦,快别这么说。难得我们一家三口有机会独处,不要管其他人一起去玩吧。好吗?好吗?」
「一家三口吗?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三口啊……」
「怎样怎样,你讲话好像齿缝卡着东西一样。」
「是啊,就是卡着。我先跟您说清楚,我不记得自己跟御幸小姐您成为一家人,而且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成为鹰乃宫家族的一份子。说实话,你们是我最不想有所牵扯的一家人。你们要怎么想,我个人并不打算干涉,不过也请您不要强迫我去接受你们的价值观——」
「……哥哥大人,请问一下,秋人哥哥大人不想成为鹰乃宫家族的一员吗?亚里沙不能和哥哥大人成为一家人吗?」
「啊哈哈,你在说什么呀,亚里沙?我和亚里沙呀,不要管鹰乃宫家族,也不要管什么家人,更不用在乎什么血缘关系,我们之间已经超越那种层次,彼此重视对方不是吗?所以你不用在意那些小事啦。」
「嘿嘿嘿,听到哥哥大人这么说,亚里沙就放心了。可是哥哥大人,亚里沙希望您可以跟御幸姊姊大人和睦相处。不要看姊姊大人这个样子,其实她一直都很关心哥哥大人哦。」
「对啊对啊,亚里沙说得一点都没错。没有任何人比我还要为秋人着想,这么温柔的亲戚要上哪去找啊?所以你也要对我好一点。总之今天一切消费就拜托你了,我这个月手头很紧呀。」
「梦话就请等您睡着的时候再说吧,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好姊姊的模样,就该由您请客啊,因为我一年到头手头都很紧。」
……算了。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开始参观学园祭。
不过,各位应该可以大致理解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了吧?若是仅就我、亚里沙和御幸小姐三人的相处模式来说,还算是很和平的情况。不过要是和其他鹰乃宫家族的人扯上关系,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
「哇!这就是莉莉安娜祭啊,好多人哦。还有,每个人都好有精神,脸上都挂着笑容。亚里沙好像也被这股气氛影响,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其实啊,亚里沙没吃早餐就出门了,所以今天可以吃很多很多东西。那边有可丽饼还有棉花糖,亚里沙一定要吃。要是可以先去那边就好了。」
「那家店在做什么啊?摆着好多泳衣,还有布料很少的衣服,上面还写『COSPLAY摄影会,欢迎初学者』,亚里沙也想去看看……咦,不可以吗?那家店只有大人才能去?那就没关系啦,因为亚里沙已经是大人了嘛。」
「啊,你们看你们看,那边有鬼屋的招牌耶。鬼屋是在哪里呢?亚里沙好想去哦……呃?亚里沙会不会怕?没问题的,除了真正的鬼以外,亚里沙什么都不怕。鬼屋里面的鬼都是人装的,所以没有问题,真的。」
我们三个人里面,最兴奋的人就是亚里沙。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难怪啦,就算她是出类拔萃的天才,也还是个爱玩的孩子。看到她这么兴奋的模样,我不禁露出微笑。之前在夏日祭典的时候,虽然她的表现十分端庄,但那是因为当时我们都是打工者的身份,而且学生会的成员也都在场,所以她一定有所顾虑。这一点,亚里沙的表现确实像个大人。
「唉呀,亚里沙的心情很轻松呢。」
御幸小姐赞叹似地说道。
看着亚里沙拿着零用钱去买棉花糖的背影,她又接着说:
「那孩子以前个性更加拘谨,现在好像变得活泼起来了。」
「是啊,因为玲一朗先生和镜子女士都不在嘛,那群势利眼的亲戚也都不在,这个时候的亚里沙才能敞开心胸,显露出她真实的一面。」
「真的是这样耶。看那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就算说得保守一点,她也像个真正的天使。」
「真希望她可以永远保持现在这样子。」
「对呀,将来一定会转职成女神。」
「就是啊,她真的是个好孩子。」
「完全同意。」
「所以你赶快把她娶进门吧——」
「无可奉告。」
「不过,说真的……」
噗咻。
御幸小姐在附近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打开罐装啤酒(自己带来的)同时说道:
「像亚里沙这么好的老婆,还有谁比得上?我经历过不少事情,也看过不少人,那孩子在某方面可是无人能及的喔。我不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才这样说,是经过客观判断后推荐给你的。」
「换作是我也会自信满满,极力推荐。要是我身边有个男人认真在找老婆,我第一个想到的对象就是亚里沙。不过呢,我会严格审查那个男人,看他够不够格。我绝对不会把亚里沙交给随便的男人。」
「你真的想和亲生妹妹结婚吗?」
「无可奉告。」
「我觉得亚里沙不比她差啊。」
她嘴里塞满烤鱿鱼继续说道:
「唉,我也知道进了鹰乃宫家门会很麻烦,在众人欢迎簇拥下举办结婚典礼也让人很难忍受。不过那些都是小到不行的小事啦,你要心怀舍名求实的精神才行啊。」
「也不是那种问题……」
「等你和亚里沙结婚之后,一定要乖乖叫我姊姊哦。」
「我死都不要。」
「那个叫秋子的妹妹……是这个名字吧?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无可奉告。」
话说回来,这个大婶今天的攻势还真是强劲。
不对,她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了吧?她会抓住我的弱点穷追猛打,甚至还拍手大声喧腾,好几次都把我搞得焦头烂额,是个麻烦至极的家伙。不过反正对于不方便回答的事情,我始终保持不正面回应的态度。
「哎,无论如何——」
噗咻。
她很快地又开了第二罐啤酒。
「要是今天没时间的话,明天也行,让我向秋子同学打声招呼吧。」
「……您的目的果然是这个吗?」
「当然啦,秋子同学是我这可爱弟弟的亲妹妹嘛。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我也是以鹰乃宫和有栖川两大家族全权委任的大使身份来到这里。虽然我也不喜欢被那群上流社会的人使唤,不过既然接下这个工作,该做的事情我还是得做。」
「唉呀,我印象中的御幸大姊,应该不是这么勤奋工作的人才对啊。之前您那浪荡子的形象,对我而书是憧憬的象征。总觉得很可惜呢,真不想长大啊——」
「也是啦,我也没办法一直都保持年轻——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过也才二十岁出头而已啊!还不到那种回首过往、感叹万分的年纪!」
「话是这么说没错。」
我眯起眼望着她说道:
「该怎么说呢?感觉上您接话吐槽的功力好像退步了,以前御幸大姊的实力可不只是这样。」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竟然用那么无聊的招式来挑衅我,你也退步不少啰……对了,你也喝一点吧,我有买你的份哦。」
「我还未成年,而且这里是高中,再加上我身为学生会的一份子,必须做同学们的榜样。您竟然还想叫我喝酒?」
「怎样怎样,我带来的酒是不能喝吗?」
「不管是谁的酒我都不想喝,最近我才因为喝酒而丑态百出。」
「你不要露出那么悲惨的表情嘛。我帮你买的是不含酒精的那种,跟小孩子喝的果汁没两样,你就放心喝吧。」
她的确帮我买了未成年也可以喝的那种啤酒。
随着艳阳高升,照得我汗流浃背,于是我打开铝罐一饮而尽,冷冽的液体滋润我的喉咙后渗入体内。这段时间里,客人穿梭在四处林立的店家中,站在走道上揽客的叫唤声此起彼落,烤肉的香气让人口水直流,砂糖的焦香也扑鼻而来,感觉上祭典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接近高潮。第一阶段可以说已经成功了。
但是我觉得有点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御幸小姐好像一直尽力要把我和亚里沙凑成一对,甚至还聊到秋子的事情……虽然这位大婶本来就是心直口快又急性子的人,以她的个性会做出这种行为也不难理解。
「御幸姊姊大人!您又增加秋人哥哥大人的烦恼了吧!」
这个时候——
亚里沙抱着棉花糖回到我们身边。
她一看到我和御幸小姐,似乎就想像到我们刚才聊了什么话题,随即她扬起那可爱的眉梢说道:
「为什么您老是要捉弄哥哥大人呢?亚里沙一直跟您说,请您跟哥哥大人好好相处的呀。」
「我才没有捉弄他,正如你所见,秋人和我感情很好吧?你看你看,我们还会这样勾肩搭背哦,你看。」
「可是亚里沙知道哦,哥哥大人现在的表情非常困扰。」
「才没有那种事。秋人他一天到晚就是这种苦瓜脸啊,不管是睡觉还是醒着,都摆着一张臭脸可是这个男人的专利。这种事情亚里沙你也很明白吧?」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对、对了,姊姊大人刚刚逼哥哥大人喝酒,这件事情您没办法狡辩了吧。」
「那是不含酒精的饮料啦,你看仔细一点,罐子上面的标签不是有写吗?」
「是、是吗……嗯嗯嗯,的确有写。亚里沙没看清楚就搞错了,对不起。」
可是我现在真的露出困扰的表情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我没有说出口。乖巧的天使亚里沙,似乎完全相信她姊姊所说的话。于是她马上调整心情,笑咪咪地说道:
「这样的话,亚里沙没有其他问题了。御幸姊姊大人都有听从亚里沙说的话,是一位好姊姊。真不愧是姊姊大人。」
「嗯哼哼,我早就说了吧?你可以再多夸奖我一下吗?还是你要坐在我的大腿上让我抱抱呢?」
「亚里沙现在要开始吃棉花糖,坐在姊姊大人的大腿上不好看。但是我可以分一点棉花糖给姊姊大人,可以让姊姊大人吃一口哟。」
「哇哈哈,我真是太快乐了。亚里沙竟然要喂我吃一口,这可是一个礼拜也难得有一次的经验。」
「可是姊姊大人只能吃一口哦,不可以吃太多。」
「我知道我知道,快点喂我吧。」
「姊姊大人准备好了吗?嘴巴张开……啊——」
「啊——……啊呜,嗯嗯嗯。」
「啊啊啊啊!?亚里沙明明说只能吃一口!您怎么吃那么多口啦!?」
「嗯,我吃了好多。」
「姐姐大人您欺骗亚里沙!?」
「对呀,我骗你的。」
「呜呜呜呜呜呜!亚里沙生气了。亚里沙以后再也不要分姊姊大人吃了。」
「呵呵呵,被我骗走那么多棉花糖,你这样威胁我也没有用啰。太迟了,已经覆水难收了。」
「呜呜呜呜呜,这样的话,今天亚里沙再买什么东西,都不要分给姊姊大人吃。这样您会反省了吧?」
「嘿嘿,没关系啊,因为我已经吃很多东西了,而且我自己也带很多啤酒来。」
「……亚里沙知道了。亚里沙要彻底抗战,从今以后,亚里沙都不要再跟姊姊大人说话,不要跟您一起玩,也不看您的脸了。从今天开始,姊姊大人和亚里沙就没有任何关系——」
「请跟我和好。」
御幸小姐一下子就举白旗了。
亚里沙满足地说:
「有没有反省?」
「有有有,我深刻反省。」
「要不要悔改?」
「嗯嗯,我超级悔改。所以啊,为了证明我们和好,我给你零用钱,你再去买一个吧。」
「耶!亚里沙马上就回来。」
亚里沙也一下就被收买,再次跑去模拟商店排队。
「……有件事,我不太好意思说。」
「嗯?什么事?」
「御幸小姐,您这样捉弄亚里沙也太过分了。您竟然把那么可爱的孩子当成自己的玩具,就算用委婉的说法,也算不上是良好的兴趣。」
「啊哈哈,别担心别担心。这也是一种疼爱的表现,亚里沙也很快乐呀。这是一石二鸟的策略,我HAPPY亚里沙也HAPPY,是大家都能获利的双赢局面啊。天下太平啦。」
「我倒觉得这样的关系,只是建立在亚里沙宽容的心胸之下。」
我只是稍微指出她的恶劣行为,但是不再追究下去。
因为她们两个人的互动,跟我和秋子相处的模式有点像。所以我刚才才会说『我也不太好意思说』……以这个例子来看,不管我说什么,每句话都会像回旋镖一样刺伤自己。
「别在意了,那孩子就是那样的个性。」
御幸小姐这么说。
「你要好好对待她哦,不过我最近常常忽略了那个孩子的状况,所以也没有立场这么说就是了。」
「不用您说我也会那么做。因为对我而言,亚里沙也是个重要的孩子。要是暂且不提未婚妻这些事的话,她的确是个完美的女孩。」
「不要这么说嘛,我很希望透过你的手,把那孩子培养成优秀的人。那孩子从以前就对秋人你专情不二,这一点她可是意外地顽固,所以不可能改变心意。可以把亚里沙当作女人对待的人,就只有你而已。」
「好大的压力啊。」
「偶尔也要给你一点压力啊,因为我很少有机会可以跟你面对面说话。」
咕噜咕噜。
这是第三罐啤酒,速度也太快了吧。
「虽然我这么说,不过也不是逼你现在就要决定。亚里沙也还那么小,而且你们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你不喜欢,总有一天也会擦出爱情的火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我从以前就在怀疑……」
我眯起眼望着她。
「难不成亚里沙住进学生宿舍这件事,是御幸小姐您在背后策画的?」
「唉呀,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听不懂耶。你竟然怀疑对你如此有恩的姊姊,我觉得实在太过分了。」
「……您这么极力撇清关系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由她如此反常的回答来看,根本就等于是承认了。
不过,事情果然如我所料。之前我就觉得奇怪,就算会长的手腕再怎么高明,也不太可能一下子就让亚里沙成为宿舍管理员,不过要是御幸小姐有参与的话,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因为我认为她除了永远让人摸不着头绪、像个诈欺师一样之外,同时也是个只要想到什么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去达成的人。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让家族里的人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又完全授权给她,担任鹰乃宫和有栖川两大家族的大使,这当中的理由可说是一目了然。
「好啦,我要离开了。」
御幸小姐一口气干了剩下的啤酒,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离开?」我说:「您要去哪里?」
「这还用问,当然就是继续参观莉莉安娜祭,这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就是为了带您参观莉莉安娜祭才会待在这里,我都还没开始带您去参观啊。」
「我没有打算一整天都缠着你。」
她拍了拍手接着说:
「我就和亚里沙两个人一旁约会,一旁到处走走看看,有需要的时候再来找你。总之,你就先做你自己的事情,这样可以吧?因为我知道我可爱的弟弟秋人今天好像很忙的样子,我这做姊姊的很贴心吧。」
「那真是太感谢了,有劳您费心。」
虽然我嘴里这么说,但总觉得事情并不单纯。简单来说,她想和亚里沙两个人在学园里探险,而我只是个妨碍者,所以基本上尽可能把我支开。等到必要的时候,把我当作仆人一样随传即到,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盘。
「好啦,我要出发了。你自己加油吧~」
御幸小姐挥了挥手,消失在热闹的学园祭之中。
我看了看时钟,此时下一个行程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我打算先绕去实行委员会一趟,并加紧脚步行动。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③)



虽然事到如今我想应该不用多做说明,不过猿渡银兵卫春臣真的是个优秀的人物。她拥有清晰的头脑,身材娇小但是擅长各种运动,学业成绩优秀自然不在话下,也精通所有家事,而且在自己擅长的经济方面也是大放异彩。
※成绩单上的评比没有一科低于5,师长对她的评语全都是盛赞的言词,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一项,莫过于冷静沉着的执行能力。她彻底发挥所长,理所当然地在学园中提出许多计划,并且灵活地运用预算和人力,高明的手腕让年纪轻轻的她做出如专家一般的成果。(编注:日本成绩单是以1~5来评比,5为最高分。)
这一次,银兵卫以『料理与经济』作为主题提出企划案。老实说,这是个前所未闻的概念组合,但是既然她已经提案,就代表内心洞察到某种先机。这个前所未闻的企划将写下崭新的一页,势必会让本次莉莉安娜祭更加出色。因为企划的两个主题都是银兵卫擅长的领域,照道理来看成功的机率极高。更何况她还公开表示要夺下『莉莉安娜之光』这个奖项,肯定是具有相当程度的自信和把握才敢这么说。
相当令人期待呀。
等到正式上场时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让我们带着欢喜雀跃的心情,期待她将成果呈现在我们眼前吧!

*

然后……事实揭晓,等待着我的情况,是我这位挚友抱着头、苦恼地坐在椅子上。
「……你在干嘛啊,银兵卫?」
这里是特别教室大楼A—1教室,也是料理实习教室。
我先走到外面确认一下,发现自己没有走错教室。这间教室可以说是莉莉安娜祭的特等席,空间最宽敞,设备最齐全,原本应该是个兵家必争之地,最后终于被她争取到。因为她是学园里倍受尊敬的学生会成员,同时也是广受欢迎的猿渡银兵卫春臣,所以才会把这个白金级会场用在她的企划上。因此我眼前这个人是企划负责人银兵卫,这一点无须怀疑。
「……看到这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我的挚友慢慢抬起头,脸部扭曲,露出充满自嘲的神情。
「我已经无计可施了,这种事情不用我说吧?」
「无计可施的意思是……」
我环视着料理教室。
桌上铺着洁白的餐桌布,应该是为了今天的企划而准备;椅子也不是平常上课时使用的那种,换成了精致的坐椅。原本单调的墙壁挂满了许多时髦的装饰品,另外也有一些保丽龙箱,里面应该装满了食材,还有一张上课用的白板也已经架设好了。
「再怎么看,都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吧?」
「万全准备吗?原来如此,看起来是这样的吗?」
呵呵。
银兵卫别过头去,有气无力地笑着。
我又继续问她:
「对了,其他的助手呢?为了你今天的企划,应该有很多人自告奋勇来帮忙才对啊。」
「我让大家离开了,因为已经没有工作需要做了。」
「没有工作……」
我看了看时钟。
这时候怎么可能会没工作,再过不久,银兵卫主持的节目就要开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重新环视教室里的情况后,发现好像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教室里的摆设跟环境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我确实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嗯,原来如此,我回到了。
一切都准备得太过周到了。这应该是银兵卫充满自信,而且是以夺得莉莉安娜之光为目标的特别节目才对。既然如此,像这样无可挑剔、只是做好万全准备又无懈可击的企划,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让人惊艳的表演。虽然这样或许也能吸引络绎不绝的客人,举办一场盛况空前的节目,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哼,你好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银兵卫更加沮丧地说道:
「没错,正如你所见。这个样子虽然看起来还不错,可是根本无法带给客人惊艳的感受。这种老套至极的节目,就算做得再好也没有用。你尽量嘲笑我吧,反正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快别这么说,重点还是节目内容啊。」
确实,乍看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准备得很充足的节目,但是这还不足以决定胜负。银兵卫的料理功力,能言善道的能力以及丰富的知识……只要巧妙地将这些特色整合在一起,一定可以开拓出一片新天地,这也正是这次节目的重点所在啊——
「什么内容……我根本就没想到。」
银兵卫的自嘲等级已经达到MAx。
「你想像中的那种节目根本就不存在,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要如何顺利地将料理和经济整合在一起,这是最大的难题,我根本想不出什么方法来让两者达到相乘效果。我从以前就隐约有发现,不得不说其实我是个欠缺创造力的人。秋人你也这么想吧?」
「呃?不,嗯,该怎么说呢……」
虽然我支吾其词,但这件事情确实难以否定,或许银兵卫的确是这类型的人。她并不擅长天马行空或是破天荒的思考模式,说起来,她还是适合选择正统的道路直行,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
但是,为什么当时她会提出这个计划?
打从一开始,我就以为她心中抱持着一定的胜算,才会把料理和经济这两个领域组合起来。
「那是因为……」
银兵卫有些困窘地说:
「虽然秋人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可是那个时候真的没办法呀。」
「那个时候是指……?」
「你记不记得那一天,文化祭实行委员会那个叫做十乘寺什么来着的人,她拜托学生会提出单独企划的事?」
「确实是有这回事……然后呢?」
「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只能逞强了。」
她板着脸继续说道:
「那须原同学用她拿手的相声来一决胜负,之后秋子小妹利用神秘的人脉,策画了新藤光一郎的签名会。在那样的状况下,我根本没有退路,所以我必须想出一个规模超越她们的节目,而且还要获得盛大成功,否则我就会输掉了啊。」
「不对不对,那个时候你应该不要逞强,优先提出自己擅长的事情才对吧?平常那么聪明的你应该做得到吧?提出一个超越自己能力的企划来自取灭亡,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嗯……」
「那现在该怎么办?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这个节骨眼也不可能宣布取消,事到如今才说要变更节目内容也很不切实际。」
「嗯……呜……」
「唉呀,嗯,我想也只能照原订计划执行,银兵卫你做料理,同时上经济学的课程,然后不必特地要让两者达到相乘效果——我就在一边帮忙。这样子应该也会有很多客人来,至于客人会不会满意,嗯,没办法顾及到这一点了。虽然大家可能会有点失望,可是银兵卫的拥护者都很温柔。对,一定可以顺利完成的啦。加油,就硬着头皮上吧。嗯,就这么办,加油加油加油!来吧,让我们联手吧!加油加油加油!」
「呜呜呜呜呜~~~~」
我本来是打算要鼓励她的,银兵卫却泪眼婆娑。
不行,每次我使出这招之后,大多只会造成反效果。虽然我了解挚友的心情变得更加沮丧,但身为助手的我,总得想办法把气氛炒热起来——
「……都是秋人你不好。」
果然造成反效果了。
银兵卫露出怀恨的眼神抬起头望着我。
「都是因为秋人没有来帮忙,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啦。要是你没有给我那种灵感的话,现在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是的,这一切都要怪你。」
「咦~~~~~~~?不不不,没这种事吧。我确实有说过要当你的助手,但一开始我的意思就是正式上场这天而已啊。银兵卫你也知道我今天很忙,所以也接受这个条件,不是吗?」
「这个嘛,嗯,你说的是没错啦……」
银兵卫支支吾吾地说道: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怪你啦,这是人之常情嘛。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不对,你不了解的话,我会很烦恼。」
「嗯?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很了解耶……或者应该说,为什么事情又变成这个样子?虽然你刚才说,自己是逞强才会提出这个企划,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做出毫无指望的事情才对啊。这一点我就是一直想不通。」
「呜嗯……」
她停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
「——偶尔也是会发生这种事嘛,猴子也会从树上跌下来吧?」
「我不这么认为。以这件事情来说,就好像是世界上最强的超级电脑算错了九九乘法一样,太过异常了。这不是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的异常状态,我会这么惊讶,反过来说,正代表我非常相信银兵卫你呀。你只要说『做得到』,就一定会付诸实现才对。就像是因为先看了明天的报纸,所以能预测出气象那样准确。所以我才会一直问你,为什么会让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
「……很感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为什么你会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请告诉我。」
「现在就算找出问题也无济于事,一切都太迟了。」
「话不能这么说,找出失败的原因,可以造就下一次的成功啊。现在或许还有机会,节目还没开始更还没结束。现在开始思考,说不定可以找出什么逆转局势的方法,所以我才需要更多线索,不管什么事情都好。」
「很抱歉没能达到你的期望,失败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一切都是我能力不足所致,就是这样而已。」
「银兵卫。」
我直视着挚友的双眼。
她却移开了目光。
但我可不会因此退却。我和银兵卫之间,绝对不允许这样敷衍了事的情况发生。现在,我和她的关系已经向前跨进一步,所以我更不可以退让。
「……你还不知道吗?」
她瞄了我一眼,与我四目相接后,很快地又别过头去。
「你真的希望听我说吗,秋人?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虐待狂还是感觉迟钝,或者两种性格都有?」
「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样的话,你就是两边都有。你从来就不懂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实在是个难搞又让人伤脑筋的男人。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体会这种感觉不可啊……啊啊,原因我自己当然知道。不论是自作自受这一点,还是现在哀叹也无济于事这一点,都痛切地明白了。一切都是从六年前的那一天开始的,我已经不知尝过多少次这种痛苦的感觉……」
「你不要再兜圈子,快点告诉我问题的核心在哪里啊,银。你这样拖拖拉拉,时间也一点一点逼进了,挽回的机会也就跟着减少——」
「唉哟,我都这样讲了,你还听不懂吗!?」
她忿忿不平。
整张脸变得赤红。
接着她踏着脚站起身来,一口气凑到我身边来。
「因为我喜欢你啦,秋人!我喜欢你,我不希望你被别人抢走!这就是我逞强的原因,这就是唯一的原因啦!」
「……呃?呜?」
「那个时候,我们学生会成员各自提出企划节目时,那须原同学和秋子小妹毫不犹豫就决定自己的节目!而且全都是些实现机率很高又肯定会受欢迎的企划!加上还是在秋人你的面前!所以我也想表现最好的一面给你看!我会有这样的心情一点也不奇怪吧!?」
她一步一步逼近。
银兵卫又更进一步逼过来,而我也跟着一步一步后退。
「如果你要嘲笑我孩子气,就尽管笑吧。可是我是这么想的,就算我的企划是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我也不要输给那须原同学和秋子小妹!可是我对这种事情真的很不拿手,而且也不能指望你像平常一样帮助我,所以就一直拖到今天……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这么害羞的心情在之前告白的时候就已经太超过了……为什么又来一次,为什么我非得坦承这种仿佛要试探羞耻心界限的事情啊……」
「这样啊,嗯,原来如此,我完全了解了。」
「不对,你根本就不了解!秋人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好啦好啦,冷静点、冷静点。」
我一边安抚她,同时说道:
「原因我已经完全理解了。或许我无法全盘体会你的心情,但是整体上算是明白了。所以,在这个前提下,我是这么想的——」
「怎么样!?」
「我想还是暂时先取消节目比较好吧?我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没有退路,不过我认为银兵卫你一定可以回过头来重新订定计划的。」
「哼,不可能,你太看得起我了。」
「没有,只有银兵卫会让我这么想,我可不是在抬举你喔。光是刚才你说的原因,还不足以让你犯下这样的错误。」
「……………」
「你应该还有其他没对我坦承的原因吧?」
她那绿色眼瞳露出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原本泛泪的双眼,这一瞬却显出一股镇定。
「你想知道另一个原因吗?」
「我当然想知道啊。」
「是吗?那我就如你所望,告诉你为什么吧。」
银兵卫抬起头来,脸上表情即使用保守一点的讲法,也好像看到杀父仇人一样。
唉呀,难不成我踩到她的地雷了吗?正当我感到后悔之时——
「或许对秋人来说会觉得很奇怪,但是给我最后一击,断了退路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那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你和十乘寺什么来着的事。」
「……啊。」
原来不是踩到她的地雷。
我刚才只是单纯地自爆吧,再怎么看都是这样。
「我啊,尽可能不想把这个话题拿到台面上来讲,因为这件事不管怎么掩饰,都会让人感到心情不愉快。」
「呜,嗯,确实如此,针对此事,我也没打算辩解……」
「还不是秋人你一直逼我讲?」
「是的,百分之百正如你所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是的。」
「我话先说在前头,关于那件事情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不过就算是这样解决了,我也不会就此罢休。」
「是,我非常非常地……完全谅解,是的。」
我好想回到一分钟之前,朝自己脑袋狠狠敲下去。
我好死不死竟然在这种时候自爆……不过就算是再怎么傻眼也该有个限度,现在没有时间让我继续在这里磨蹭。
银兵卫的双眼紧盯着我。
「秋人。」
「请、请问有什么事?」
「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了解吧?」
「什、什么意思?」
「我要追究那件事,彻彻底底追究,直到我满意为止。」
「别这样,冷静点啊,银。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我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机,因为我自己不成材,才会提出『料理与经济』这个烂企割,现在我正面临重大危机。不过既然事情已经演变至此,我决定贯彻自己的私利。真正应该被怪罪的人是你吧?但是我还是一直忍耐到现在,结果累积下来的压力就在此刻爆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是无可避免了。」
她又再度逼近。
银兵卫展开进击。
我不断向后退,和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秋人?」
「什么,不,我不懂你的意思……」
「包括我在内,有那么多女生对你有意思。像是亚里沙小妹,像是那须原同学,还有没出息的我……一直嘻皮笑脸的会长也一样,暂且不管血缘关系,秋子小妹打从一开始就明白表态。每个人在程度上或多或少有差异,但是都和你关系匪浅。而且每个人都可以说是跟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某种意义来说相当于血浓于水的伙伴。可是你又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呢?就算你说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是公务上的关系,不过你还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最后竟然还搞到早上才回来,真是太不像话了。你这么做,要我们怎么能接受?如果你选择的是伙伴里的其中一个人,那还说得过去。」
逼近。
银兵卫的进击仍未停止。
而我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和我心里的想法完全一致。
「当然,我也知道现在追究这些没有用,或许还会让你更加反感。我的感情已经失控,只能任其摆布,我所说的每句话都只是抱怨,只能胡言乱语一通。这么做只会让你感到困扰,没有一点建设性,更别说要找出解决的对策,再怎么不会看时机也该有个限度,我说得再多也只是会让自己受伤而已。不过、但是……我还是非说不可。我一定要你给我一个解释。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会气得浑身发抖——秋人,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我无从辩解……」
「不行,光是这么说我还是不能接受。无论如何,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又逼近。
银兵卫又更进一步逼近。
我又再度后退。
跌倒。
倒下的人当然是我。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啪啷碰咚。绊倒我的东西,是放在地板上的瓦楞纸箱,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背后是一堆由冷藏箱堆积而成的小山。
好痛。
一阵撞击。
此时我的视野正前方是天花板,还有银兵卫的脸庞。
「好痛……啊啊,真是够了!都是你不好啦,银!害我跌倒了!枉费我还穿了这么一件好衣服!」
「……」
我抓准时机,本来想用开朗的态度搞笑蒙混过去,但是她却不为所动。银兵卫脸部朝下盯着我——她整个人跨坐在我身上。
之前好像也曾发生过类似情况,我心里这么想,同时仍不放弃地继续说道:
「嗯,我们重新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好吗?虽然你难得跟我吐露心里话,但我好像恍神了。不过我还是要再跟你说一次,节目已经快要开始了,我们真的应该要着手准备了,好吗?」
「………」
「而且我还没拿到剧本,就算我只是个助手,要是突然就叫我直接上场,我可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喔。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嘛,要是我们没有事先讨论,感觉很难营造出节目整体风格耶。所以快点起来,好不好,银兵卫?」
不管我怎么说,眼前这名伙伴仍旧只是凝视着我。
还不只如此,她的脸颊就像感冒似地泛起红潮,双瞳间透出湿润微热的感觉。
「节目怎么样我已经不管了,都已经演变成这种地步了。」
「呃呃呃?不行不行,怎么可以不管呢?这可是关系到莉莉安娜祭成功与否呀,同时也关系到你的面子和学生会的威严,还有那些对你的企划满怀期待的拥护者——」
「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我自己心里有一套先后顺序,和第一顺位比起来,其他事情都微不足道。」
呼一声,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没想到有这种机会,能够让我比那个时候鼓起更大的勇气,而且竟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好吧,果然我还是必须采取强硬手段,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语毕,银兵卫开始脱下衣服。
衣服?
没错,就是衣服。穿在身上,把身体包起来的东西。现在这个场合就是指莉莉安娜学园的制服。她开始褪下身上的装备,动作有些缓慢、犹豫,但却又表现出坚定不移的意志。
当然,这个地方不是更衣室,更不是她自己的房间。
「等等,你在做什么?」
「使出强硬手段。」
银兵卫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我要和你发生男女关系。现在,就在这里。这个时候不管什么※TPO。我就是要坚持己见。」 (编注:日式英文,指时间( Time)、地点( Place)、场合( Occasion )。)
「不不不不。」
此时我只能苦笑以对。
这孩子到底在讲什么啊?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想,但她的头脑是不是烧坏了啊?
「呃……为了保险起见,让我再问一次。」
「什么事?」
「你是认真的吗?不是开玩笑?你确定吗?」
「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而且超级确定。」
「啊哈哈,不会吧,没这种事吧。如果是会长或是秋子我还能理解,可是银兵卫你竟然会这么强硬……嗯,我果然是在作梦吧?是不是?这一切全都是一场梦吧。」

(插画135)


「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吗?这么做是最快的方法。」
「等一下,虽然是最快的方法,但是这也太仓促了吧。我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可能性……啊,难道又是整人计划!?一定又是这种恶整吧!讨厌啦,同样的招式是要用几次啊?前不久不是才用过吗?别以为我会上第二次当。」
「如果你觉得是整人计划,那就检查到你满意为止。看你是要检查门后还是柜子里面都可以,不过要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让你检查。」
「…………」
我渐渐感到无路可退。
不过这时候应该要冷静,这个情况下,就算无路可退也不可以放弃,要不然就惨了。再这么下去,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我要叫了哦。」
「你想叫就叫吧。想抵抗的话也随便你,不过我可是没打算停止喔。」
「其实,我今天没洗澡。」
「这么巧,我也是。因为太忙了,而且心理压力太大,所以根本没时间洗澡。我们两人都一样。」
「其实我性无能。」
「那也没关系,反正我又不是说要跟你生小孩。之前你所做的行为,重点也不是这件事。」
「呃,那……呃——」
「你差不多也该闭嘴了吧。」
咻咻。
银兵卫的话如同长鞭挥下般锐利。
「秋人,你真是个过分的男人。虽然从以前你就是这副德性,但是今天特别过分。我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你可以体谅我一下吗?」
「呃,嗯,可是这样……也不好吧?」
「……好吧。看来我只好使出最终手段,这可能是我出生以来最卑鄙的话语,但现在我还是要说。」
银兵卫眼中隐约透出泪光,俯视着我。
她带着哀伤的表情,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你可以和十乘寺什么的做,和我就不行吗?」
………
……………
……………………
原来如此。
这种说法确实很卑鄙,听到她这么说,使我陷入进退两难的情况。
「……了解。我输了,举双手投降。」
我维持着被压倒的姿势举起双手。
「正如你所说,我无从反驳。银兵卫,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也没办法反抗,随便你喜欢怎么做都好,我什么都接受。」
「………」
嘶嘶。
银兵卫吸了吸鼻子。
「我并不会因此憎恨你。我刚才所说的话,并不是用投降的姿态来表达心里的不满,也不是绕圈子在拒绝你,这一点我要先说清楚。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够取代你的地位,所以我只能这样表达对你的诚意。要是你可以接受的话,那就太好了。」
「嗯,嗯……是吗?」
看到我的反应如此顺从,她似乎也感到意外。
银兵卫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双眼眨个不停。
这样也好吧。这种情况下,男人就是要配合女人的要求。
「那么银兵卫,我们开始吧。」
「嗯,嗯。就这么决定,嗯。」
「话说回来,你知道怎么做吗?我自己经验也不是很丰富,而且对于相关知识也懂得不多,老实说,我也没办法好好地引导你哦。」
「那、那就——嗯,总会有办法的,大概吧。我想只要一直数着天花板的斑点,自然就会结束了吧。」
「你这句话应该是由被推倒的一方来说才对。」
「嗯,嗯嗯。嗯。」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交换位置比较好吗?还是我到上面吧?我想很多事情这样子比较好做。」
「等、等一下,要是被你压在底下,我保证自己一定会心跳停止。」
「嗯,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整件事情愈来愈离奇。
原本被推倒的我,不知不觉竟然掌握了主导权。我本来是打算要配合她的,但被她骑在身上成为被动的一方,是要我怎么做下去啊。
这么说来,男女之间那件事还真是麻烦啊!两个毫无经验的人,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挑战这件事,应该也会像我跟银兵卫一样说出这么可笑的对话吧?到底各位是怎么把这么难的事情,转化成一种浪漫表现呢?
「我有一个提议。」
银兵卫有些畏缩地说道: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一件事,我好像太过兴奋,居然想挑战这种毫无胜算的战斗,真是不像我的作风。可以的话,我想接下来的事情就改天再继续吧……你觉得呢?」
「不,你这么说有点……都已经到了这地步……」
「是、是吗?嗯,没错,你这么说也对,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真是对不起,这个提议太愚蠢了,请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不不不,你别放在心上。」
「那我再说一个新的提议,这次我们不要说改天再继续,就在今天或明天找个时间,我们再继续这场战斗,你觉得好吗?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想好对策,等到做好万全准备后,再正式上阵——」
「你这样的说法,事实上就跟改天再继续一样啊。」
「那不然这样,我们保持这样的姿势,换另一个场所来做,你觉得怎么样?冷静想想,在这里做那件事,好像有那么一点问题。虽然暂时不会有人来这里,但是再怎么说,这里也算不上是适当的场所。所以,好不好?我觉得换个地方一定比较好。嗯,是的,就这么办。」
「唉呀,我刚才就说了,这么做没有意义。虽然这不是我该说的话,不过你这样根本就是进一步退两步嘛。」
「呜呜呜呜~~~~」
豆大的泪珠流过银兵卫的脸庞。
感觉上我好像在欺负弱者一般,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另一方面,我自己的心境也十分复杂。请容我赘述,对我而书银兵卫是一位特别的友人,她难得鼓起勇气提出要求,我也很想尽可能回应。但她此刻是以一名女性的身份,对身为男性的我提出请求,那我别说是两肋插刀,就算是三肋、四肋插上刀我都愿意协助。不过一旦提到与十乘寺学姊有关的那件事,对我而言则是万事休矣——
「——呀吼,我来得正是时候!」
就在此时——
正当我和银兵卫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悠哉的声音传入耳中。
「啊,真糟糕,我还是忍不住叫出声了。唉呀。抱歉、抱歉,我的修行还不够呀~难得你们正在兴头上,我竟然跑来闹场,就算因此※被马踢死我也毫无怨言。唉呀呀呀,真是抱歉啊~」(编注:出自日文俗谚「妨碍别人恋情者就会被马踢死」。)
「……呜哇。」
我忍不住皱眉。
听到这么浓厚的关西腔,我想不需要我说明,也知道来者何人。那就是在我的天敌名单上排名首位,同时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姊姊鹰乃宫御幸小姐。
「——?啊,呜!」
然而突如其来的情势变化,该感到悲哀的人并不是我。
面对这名精神饱满的入侵者,为此震惊不已的人,当然就是银兵卫。
「哦哦、哦哦哦!」
御幸小姐毫不在乎地闯进料理实习室,看到我和银兵卫不成体统的模样,她一个箭步跑到我们身旁。
「我认得你!绿色眼瞳、银色头发,还有略嫌干瘪的幼儿体型!你就是猿渡银兵卫吧?唉呀,虽然我早就听说过你,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和你初次见面!唉呀呀呀,我弟弟承蒙你照顾了!啊,顺带一提,我是秋人的姊姊,名字叫做鹰乃宫御幸。对了对了,你和亚里沙感情也不错吧?我也是她的姊姊哦~唉呀,真的是很感谢你四面八方又三头六臂地照顾我妹妹,让我省下不少工夫,真的。」
「啊、啊?这个……呃……」
御幸小姐拉起银兵卫的手,不停地和她握手。
银兵卫也只能一头雾水地回应。此时她当然还是维持着原本扑倒我的姿势,衣服脱了一半,还骑在我身上。
「话说回来,你还真有勇气啊。今天也才学园祭第一天,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你竟然就在活动现场做出这种事。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真是太让我敬佩了。」
「呜,不是,那个……不是这样——」
「好啦好啦,你不需要这么谦虚啦!因为你推倒的人可是姬小路秋人,他那防备极强的态度简直无人能出其右,可以说是个如钢铁般强硬的男人。如果换作是我想要推倒他,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会使出浑身解数逃跑……唉呀,你真的很厉害,有够强硬的。」
「不是这样的,我们现在这个……是有很复杂的原因。」
「啊!我真是太失礼了!竟然自顾自地讲了一大堆话,害你们本来想做的事情也没办法继续下去。好吧,那我就在这里正襟危坐,观摩一下你们的表演吧!请务必让我参考一下,你是用什么手段搞定秋人的!」
「呜,没有……那个……」
「啊!我想到了,从现在开始,请让我尊称你一声老师!请老师不吝赐教!」
「等、等一下,不要叫我老师……太、太害羞了……」
「老师,请继续!请继续!」
「……呜呜呜呜呜呜呜~~~~~~~~~!」
银兵卫已经忍无可忍。
只见她双眼中的泪水溃堤,再也无法压抑羞耻的情感,像个孩子般大喊:「呜哇啊!秋人你这个笨蛋!」之后,她便像一只小勤物似地连滚带爬跑出料理实习室。
「嗯,真可爱。」
望着银兵卫奔逃而去的背影,御幸小姐点点头,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
「……御幸小姐。」
「嗯?什么事啊,秋人?」
「您绝对是故意的吧?」
「嗯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御幸小姐伸出食指搁在脸颊边,吐出舌头还一边眨眼。
呜哇……
好想扁她。
「算了,反正您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这样啊,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秋人你这样感谢我,让我觉得好开心。姊姊我觉得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您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看的?」
「嗯~?这么说来,就是你们在说今天的节目可能会失败,银兵卫恼羞成怒一直逼向秋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从门缝偷看,手心还一直冒汗呢。」
没想到她从那么早就在外面……这我也难辞其咎,就算当时我再怎么手忙脚乱,也应该察觉到有人在门外偷看才是。
「算了,好歹我也是鹰乃宫家族的一员。」
御幸小姐一屁股坐在流理台上,从怀里拿出一个随身酒瓶大口狂喝起来。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威士忌吗?总之,瓶里的酒气连我都闻得到。
「所以我就是偏袒可爱的亚里沙,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秋人的童贞是献给亚里沙,这就是做姊姊的心情啊。」
「所以您才会现身出来阻碍银兵卫?」
「你不也因此得救了吗?」
咕噜咕噜。
御幸小姐接着又喝起酒来。
是说这个人还真能喝耶。话说回来,这里可是高中校园啊。
「我有种是以自己珍视的事物被掠夺为前提被迫进行话题的感觉,心里有些复杂……对了,亚里沙去哪里了?你们没有一起行动吗?」
「那孩子一个人跑去玩了。疼爱孩子就要让他出去旅行,这是我的基本教育原则。」
咕噜咕噜咕噜。
噗啊~
她一口气喝干瓶里的酒。
「好啦,我要再去到处晃晃了,你也努力去享受学园祭吧。我走啰~」
我还来不及叫住她。
御幸小姐就像飞舞在空中似地,踏着轻飘飘的脚步离开料理实习室。
只留下我一个人,还有浓厚的酒臭味,以及准备不算完全的节目——话说回来,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怎么办?银兵卫逃走了,时间也一刻刻逼近,太糟糕了!?我看了看时钟,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耶!必须快点找到银兵卫——不,在这之前应该要找人来帮忙吗?或者应该宣布节目延期?啊,烦死了,到底该怎么办……

*

后续的发展,希望各位能够体谅。
后来我总算用尽方法把银兵卫叫回来,但是她的心理状态已经完全崩坏,于是我只能大声地激励她。在我拼命向文化祭实行委员和预定要使用料理实习室的人们交涉后,我们还是举行了进度大幅延后的『料理与经济』,但结果实在惨不忍睹,让我永生难忘。
——哎,事情就是这样。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④)



下午一点。
我先是安慰失意的银兵卫,再到实行委员会去做报告并表达谢意,接着在模拟商店买了一个大阪烧,囫圃吞枣吃完午餐,我就在忙着这些事情之中度过中午时间。在午餐尖峰时段熙来攘往的来宾们也都填饱了肚子,学园内的活动也迎向最高潮。
外部的客人大多都是过了中午才进来,正如过去的经验,下午开始涌入许多亲子团体,到处都能听到孩子们的欢呼声。穿着其他学校制服的国高中生也开始增加,也有不少看起来像大学生的情侣,还有一些像是校友的大叔大婶集团,一手拿着酒杯高唱校歌。整个校园内呈现一幅热闹盛况,各处开始出现不像高中校园会出现的情境。
真可谓盛况空前的最高潮。
我们学生会期待的王牌,打算在这个最佳时机举办活动。

*


「你太慢了,阿秋。」
那须原同学已经在大舞台的休息室里待命了。
只见她坦荡荡地在铁椅上端坐着,脸上看不见一丝即将登台的紧张感,俨然像是搞笑艺人界的老前辈,甚至可以说是超大牌女演员的程度了。针对这一点,我只能说她实在太厉害了。
「我已经听说过小银银的事情啰。」
一见到我,第一个话题就是这件事。
「我听说她精心安排的料理节目,在极为普通的感觉中落幕了。真是可惜呢,枉费我还把独占阿秋的时间分给她。」
「唉哟,她虽然是个厉害的人物,不过也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做到百分之百完美,偶尔总是会有失误的嘛。」
「我当然也不是在责怪她啦。」
那须原同学撩起她那秀丽的金发,同时说道:
「我现在有一个小问题。这次学生会主办的一些活动,可是赌上了学生会的威信。小银银的企划出师不利,就算说得客气一点,也实在无法对后面的活动带来正面影响。我们的搞笑舞台,可不是单纯取决于技巧好坏,还要同时掌握住现场的气氛和其他许多要素。
「呃呃,应该没问题吧?那须原同学你是该表现的时候,就会全力演出的人,在紧要关头时总是能发挥出亮眼的表现。夏日祭典那时的舞台表演,我紧张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好,可是你的演出还是跟平常一样顺畅。不要管什么影响还有气氛,只要你一上场就没问题了啦。这一点我从来就不曾怀疑过。」
「哼哼,给我戴高帽啊。」
她露出得意的微笑。
上扬的双唇,给人一股有点刻意的感觉。
「不过我并不讨厌你的说词哦。就算一眼就看穿你只是在说客套话,但我会当作是我唯一认可的伙伴对我的夸奖。你这句话会让我心情更加兴奋哦。」
「是吗?这样就太好了。」
「你尽管放心,小银银她只是学生会四大天王里最弱的那个……即便过了她那一关,在其他四大天王面前也是一点用也没有。就算是再怎么有名气的勇者,也有被打倒的一天吧。」
「什么勇者?四大天王又是什么?」
「小银银、姬小路妹、学生会长,再加上我,人称莉莉安娜学生会四只乌鸦,指的就是我们四个人。」
「这个说法我倒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话说回来,我居然没有包含在里面耶?」
我好歹也算是学生会的一员啊。
而且最近我在各方面也挺活跃……不过还是算了,这种事没什么好争。
「唉呀,这可真是失敬,我一时忽略掉你了。」
「真是的,你这样实在太失礼了。如果是以前那个时代,可是会吃上官司的喔。」
「这次的莉莉安娜祭,实际上举办活动的人只有小银银、姬小路妹,还有我三个人。所以应该不是四大天王,认真说来是三大天王才对。呵呵呵,我竟然可以说出这么棒的梗。」
「这个梗根本没有好到可以让你得意成那样吧!要是你真的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失敬的事,就把我算在学生会之内,说成五大天王才对!而且说出四大天王这种词感觉好像就要失败了耶,所以拜托你住口啦!」
我不停地向她吐槽。
那须原同学也点了点头。
「我看热身到这里应该就够了。」
「大概吧?你看我今天状况怎么样?」
「马马虎虎啪,感觉上应该不会太丢脸,可以平安过关。」
听到她给我的认同,我反倒觉得过意不去。
先不管什么四大天王,今天第一场活动我们学生会就出师不利。要是我再不想办法挽回的话,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要是被实行委员会看不起,我可受不了。」
那须原同学从椅子上站起,一边伸懒腰一边说:
「虽然说莉莉安娜祭是他们主办,但是这个学园里的一切,都是学生会的管辖范围。就算主要营运权让给他们,还是必须要明确地表达出我们之间的上下关系。现在必须向全天下展现我们的实力,让所有学生了解我们学生会的存在意义。」
「你这份心意真教人感动,虽然我力有未逮,还是让我尽一份微薄的心力……话说回来,这还真是难得啊。」
「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须原同学难得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过去那须原同学你似乎对学生会没有归属感,感觉上就只是挂名在学生会底下而已。像现在这样考虑到学生会的面子,对实行委员有一股竞争意识,实在是让我感到意外。」
「哼嗯……」
那须原同学突然眯起眼。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我会表现出你那所谓的归属感,而且还燃烧起竞争意识,你觉得到底是受到谁的影响呢?」
「呃?」
糟糕。
我好像又踩到地雷了。
「不知道是谁,和那个来路不明的某人搅和在一起,混到早上才回来,让我们内部的平衡一口气崩坏。就因为这样,所有人才会采取失常的行动,结果造成全体成员都失败连连。难道你想像不到,而且一点都没感觉吗?目前虽然大家还没分崩离析,但也已经到了火山爆发以及发生大地震的前一刻,到处都有征兆可循,但你却好像一点都不这么认为,我说得对不对?不过这也难怪啦,因为大家都意外地顾虑他人嘛。只是,大家也都是会将感情掩藏起来的人呢,所以你到现在还没发现。是啊,这也是必然的嘛,你一点错都没有哦。是呀,正是如此。」
「啊,哎呀,真的是这样耶。」
一个不注意,我就全招了。
仔细想一想,其实也没错……如果站在相反的立场,应该也会才去跟那须原同学一样的态度。说起我这个人,是『这个家』的放荡儿子,而且也是个刚假释出狱的罪人。我竟然在无意间少了这份自觉。
或许该说,那须原同学虽然嘴上没说,态度也没有明显改变,不过她果然想像得到我当天到底做了多么失态的事情。银兵卫似乎也是一样。
嗯……
这样下去不行。
我好像因为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对周遭的感觉变迟钝了。以前的我,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开始觉得转进莉莉安娜之后,好像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
「哎,对我来说啊……」
看着我词穷的样子,那须原同学的表情开始缓和下来。
哦哦,她看起来好温柔呀。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也算是一个好机会。情况愈是危险,成效也就愈显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学生会主办的这一连串活动,虽然很遗憾,但一开始就惨遭滑铁卢,老实说对后续只有不良影响。但是,正因为如此,成功时所得到的掌声将会比平常还要热烈。不论是谁,在一切都很顺利的情况下成功的话,都不会引人注意。可是如果其他人都失败,只有我成功的话……那就会成为功绩第一的人物,不是吗?」
「嗯嗯,真是积极的发言呀。」
「我的座右铭就是『因祸得福』。将危机转化为转机,就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好机会。」
「这股志气真教人敬佩,不愧是那须原同学,在这种时候真是可靠——」
「还有,最近阿秋争夺战的情势突然加剧,我正好能趁这个机会掌握主导权。在拥有电光石火这个别名的我面前,不管是姬小路妹还是小银银,都不是足以堪虑的敌人。虽然我必须在莉莉安娜祭与她们兵戎相见,但其实胜负早就已经决定。」
「电光石火?这个别名听起来有点微妙耶。」
「你居然用『微妙』这种失礼的字眼呀,姬小路秋人。」
「不要把我的名字念成那种奇怪的别称啦,是说,你只是直译成英文而已嘛。」
「我不擅长这种事情嘛。」
那须原同学很干脆地认错。
她偶尔就是会表现出这种坦率的样子,所以也不会让人讨厌。
「话说回来……」
「什么事?」
「你刚说『必须在莉莉安娜祭与她们兵戎相见』,我想请问什么时候莉莉安娜祭变成这样的舞台了呢?」
「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啦,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虽然我确实有预感会演变成这样,但不知何时局势变得如此明朗化……算了,反正大部分都是我的错,嗯。
「虽然我也知道,对姬小路秋人而言,将来的伴侣除了我之外别无他人,不过我认为有必要在此重新证明给大家看才行。正因为不断地提出证明,才能赋予其意义啊。」
「只有最后那句话很有道理,其他部分有太多可以吐槽的点,我都快跟不上了。总之,不要把我的名字改成那个奇怪的别称,这一点我要先强调。」
「也是啦,我们应该想个更帅气的名字。」
「不用了。我希望你别再执着于别名这件事了。」
「不管怎样……」
她拨弄了一下头发,继续说道:
「先来彩排一下吧。以我们两个人坚强的实力来看,只要在正式上场前套一下梗,应该就能呈现出完美的表演,不过我想还是先照剧本跑一遍比较妥当。」
「对啊,上次我们在正式上场前连套梗都没有。」
「相较之下,应该没有比今天更简单的任务了……来,这是今天的剧本。我们从头开始读,赶紧来进行套梗的程序吧。」
她这么说道,同时将剧本交给我。
因为之前发生许多事情,以至于我没有太多时间排练,所以整个表演的流程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丢梗的工作全都交给那须原同学,而我就只负责接话——这是之前就说定的事情。
想起夏日祭典时,什么都没准备就上台即兴演出的经验,这次的表演还算好应付。
虽然肩负着绝对不允许失败的沉重使命,但我却感受不到压力。因为她的搞笑功力十分强大,我只要完全相信她,照着剧本演下去就好……
「那就开始吧。」
「了解。『感谢观众朋友的莅临~我们是安娜与阿秋,请多多指教~』」
「『各位!大家好!我是那须原安娜史塔希亚!今天很感谢各位来看我的演唱会☆我会尽全力歌唱,请各位一起HIGH吧~』」
「『你傻了啊!?现在可不是偶像歌手的现场演唱会!是搞笑的现场演出!还有,这跟你平常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吧!差太多了,这样的差异会让今天第一次来看表演的客人一头雾水,这个梗太不亲切了!还有你看,因为角色个性差太多,就连我们自己的同学也不知所措了啦!呃,各位校外的来宾们!我们会好好搞笑的喔!?因为我们是搞笑团体安娜与阿秋喔!?』」
「『那么,首先为各位带来第一首歌曲※【我的他是飞行员】~!』」(译注:动画『超时空要塞』中,偶像歌手林明美演唱的插曲。)
「『就跟你说不是这样啦!还有你选这什么歌啊!?年纪比较小的客人一定都没听过啦!不过倒是引起我的兴趣了!』」
「『讨厌,你骗人!阿秋你听过这首歌吗?那今天我们两个人可以合唱啰!哇咿,好开心哦☆』」
「『你也差不多一点,不要再装偶像了啦!』」
就是这种感觉。
丢出几个吸引人的梗之后,剧本便开始进入主题。
◆ ◆ ◆

「——开场大概就是这样。我们的舞台演出很快就要开始了,你觉得怎么样,那须原同学?」
「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今天的梗大概是什么感觉?」
「那还用说,就是夫妇相声啊。」
「……说得也是,因为我们一开始就设定是夫妇相声组合,在舞台上的演出必然也是夫妇相声嘛……」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说看。」
「夫妇相声是最近新兴的演出型态,也就是具备妻子与丈夫这种关系的两个人在台上搞笑,我觉得这样没办法引起多大的回响。」
「关于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这一点先跳过不谈,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也有几分道理。我们也不是这世界上第一个想出这个点子的人,如果只是照本宣科表演,确实无法跟别人做出区隔。」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因为我们两个人今后数十年也要以这个组合维生,要是没有什么独特的武器,可以说是十分危险的状态。」
「今后数十年这句话让我很在意,不过总之我也是先跳过。你所说的武器确实很重要。」
「所以我想到一个好点子,就是实境夫妇相声。」
「哦,那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实境演出的贩卖方式吗?像是卖蛤蟆油还是叫卖廉价香蕉这一类的。」
「……你举的例子都很古早耶。刚才的【我的他是飞行员】也是,现在这个实境演出叫卖也是。」
「这种古早味你也知道,看起来你也跟我差不多嘛……反正我想说的是,日后夫妇相声需要带给观众强烈的印象,还有崭新的气象,为了满足这些要素,我才会拿实境演出贩卖来作为参考。」
「哦,所以具体来说该怎么做?」
「理论不如实践,首先阿秋你先在那里躺下。」
「呃,在这里躺下吗?」
「对,就是这里。」
「地板还满硬的耶……」
「请你面朝上躺下。」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最近因为年纪大了,腰部有点不舒服,我还满担心的……好,我躺好了,这样可以吗?」
「非常好。」
「接下来要怎么做?」
「请把眼睛闭上。」
「闭上眼睛……这样吗?」
「就是这样,没问题。」
「那接下来呢?」
「你躺着不要动就好,什么事都不用做,因为接下来轮到我了。」
「哦哦,你要做什么?」
「接下来我要坐到你身上去。」
「哦哦,坐在我身上啊。」
「然后对准你的双腿间坐下。」
「哦哦,然后呢?」
「然后就开始夫妻生活啊,不过不是白天做的事,是晚上的那种。」
「嗯嗯,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那须原同学,让我们开始生小孩吧。呵呵呵,今晚我不让你睡啰——」
◆ ◆ ◆
「……你傻了呀!?」
此时我转为吐槽。
剧本上没有这么写,是我自发性的吐槽。
「太奇怪了吧!?我们是在表演相声,干嘛扯到什么夫妻生活啊!?」
「你这样说实在太失礼了。」
那须原同学坐在我身上撩着头发。
「我们现在就是在表演夫妇相声啊,没有什么不自然吧?」
「超不自然的啊!要是一个弄不好,不就会变成在舞台上演夫妻生活了吗!?」
「剧本上写得很清楚,这次的概念是实境夫妇相声啊。」
「这根本不是相声,只是单纯的公然猥亵罪吧!」
我使尽全力大声喊叫着。
再喊下去,可能会在正式上场前就叫破嗓子。
「唉呀,你不要这么死板嘛。」
另一方面,那须原同学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次的剧本,可是我特别为了莉莉安娜祭这个盛大舞台所写的力作。我建议你还是跟着流程跑完,最后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什么大吃一惊,我现在就已经很吃惊了……」
我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算了,我知道了啦,总之就继续演下去吧。到今天为止,我一点忙都没帮上,所以不表演到最后,我也没有立场说三道四的吧。」
「不愧是阿秋,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那还真是厌谢。」
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多少也该为我着想一下吧——不过这句话我还是忍着没说出口。
我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后半段演出。

◆ ◆ ◆

「今晚不让我睡,这句话由达令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可信度。」
「我就是有这种实力,你不是从以前就知道了吗?因为从结婚之后,我就一直是你唯一的搭档嘛。」
「说得也是,真不愧是我的达令。」
「呵呵,你真的了解我吗?」
「那不然这样吧,达令你就在这些观众面前发誓。说你除了我以外,对其他女性完完全全、一点兴趣都没有。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之前,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那是当然的啰,我会以神之名发誓。」
「姬小路妹只是妹妹,小银银只是好朋友,学生会长只是炮友,亚里沙只是年纪最小的妹妹——你可以向我保证吗?」
「那是当然的啰,我敢保证。」
「不愧是达令,我最爱你了。那你可以在这张结婚证书上签名吗?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也知道自己现居于法治国家,所以不会勉强你接受这张结婚证书。现在先签好,我会等我们都到了适婚年龄,才提交到应该提交的地方去。呵呵,说起来就好像是未来的时空胶囊。」
「这点子真是太棒了!好啊,我就开心地签下去吧。虽然你坐在我身上很难写字,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我是不是要写血书盖血印呢?等到时机成熟就拿去提交吧。当然这张纸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们现在就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夫妻了嘛。好啦,接下来我们赶紧来生小孩啰——」

◆ ◆ ◆

「……我说,那须原同学。」
「什么事?」
「你还问我什么事,这剧本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维持着被坐在身上的姿势,我这么问道。
太不对劲了,我很努力配合演出,但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一连串下来的台词,真的太出乎人预料,充满谜团,而且又乱七八糟。这让我担心起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既然你都问了,我就告诉你这剧本的用意吧。」
那须原同学俯视着我。
接着她脸色瞬间一变,吐出舌头,眯起单眼,同时一只手摆在额头侧边说道:
「因为我和阿秋的关系一直停滞不前嘛,所以我逮住这个机会设局,就为了造成这个既成事实,这就是我的计划。嘿嘿☆」
「你嘿什么嘿啦,突然变成偶像个性这种梗你在剧本里面玩就好了,这样我很难接话耶。」
「唉呀,那还真是可惜。」
「还有,从刚才开始,你说了一堆话,让我无法当作耳边风听听就算了。什么叫设局?什么又叫做既成事实?照你这么说,这根本就不是相声了嘛。」
「话不是这么说。这样的发展,想必会让很多客人吐槽。以搞笑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哦。」
「你自己也知道会被吐槽的点太多了吧……」
不过,慢着。
这样下去不可能会没问题的吧?照这个剧本演下去的话,客人们在吐槽之前,应该都已经吓傻了吧。
「好,提问时间结束,我们继续演下去吧。」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你还想说什么啊?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要辩解什么,这不是太难看了吗?」
「我只是为了自己没有同意的事情在做抵抗而已。而且我愈来愈担心了,难不成这次的剧本要一直这样演下去吗?」
「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这样要我怎么可能放心啦。」
「我会很温柔,不会让你觉得痛。」
「现在这句台词应该是男生说的吧?」
「放心啦,我只会进去一点点。」
「这句台词,我不想听会长以外的人说……!」
「不管你说什么,就在今天,你要和我迎接初夜。」
「这句台词,我不想听秋子以外的人说……!」
「你一直嘀嘀咕咕,到底烦不烦啊。你要是再继续顽固抵抗,我会把你盖的羽毛被内里,全都换成我的内衣裤哦。」
「这句台词我更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好久没听到这个梗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是一整夜都被那须原同学抱着睡的感觉。光是想像就觉得很离谱,真不知该说她提出的这点子奏效,或是说我在想像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好啦,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可不可以先从我身上离开呢,那须原同学?」
「我没办法答应你。因为你刚才也同意,要先照着剧本演练到最后,不是吗?」
「演到最后我们都会被警察抓走的……」
「唉呀,快别这么说。不然你要不要听听剧本最后的结局呢?」
「……好吧,那我就听听看,结局是什么?」
「我们顺利结婚之后,在周遭亲友祝福下,生了许多个孩子。而且我们还成为事业版图横跨全球的商务人士,后来遭人嫉妒派出杀手来暗杀我们,发展成逃往宇宙之旅,经历充满波澜壮阔的人生,但还是幸福地生活着,两人携手度过安稳的一生,最后一同进入坟墓,HAPPY END。」
「故事也太长了吧!」
她是想演歌剧不成?
我们可以登台表演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三十分钟哦。照这样的剧本演下去,一定会被中途喊卡。
「啊,不管啦,总而言之!你稍微冷静下来,去那边的椅子上坐下喝口茶,我们再来讨论今后的事情。照你现在的剧本来走,整个节目一定会失败的。」
「不要。」
「呃,你不要想都不想就否定我嘛,总之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我拒绝。现在我绝对不退让,因为——」
她固执地摇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接着,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
「因为我心里已经抱持着相对的觉悟了,要是这时候退让,那我单纯就只是一只斗败的狗。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须原同学……?」
「因为我只能这么做,我只能假借相声的梗来征服你,否则我会害羞至极,看起来像只夹着尾巴逃走的狗,不是吗?我做了这么多,而你这个人却……」
她低下头。
但马上又抬起头来。
她眼中泛着泪光,却又炯炯有神。
「同样的事情要我讲多少次?我喜欢你呀,以一个女人的立场深爱着你这个男人。你能不能多少了解一下我的心情?多为我想想,好吗?」
「……啊。嗯,呃——」
「如果你认为自己被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缠住了,心里要怎么诅咒我都无所谓,但是现在我就是不退让。你眼里只能有我一个人,把你自己的身体交给我吧。或许这是我最初也是最后的挑战,我一定无法再鼓起这么大的勇气了。所以——」
「那须原同……」
「拜托你,不要再说了。」
她将脸凑了上来。
我想这应该是第一次这么近望着她,这个女人平常是出了名的厚脸皮,但现在却毫无防备地流露出自己的真感情。样子看起来实在是非常楚楚可怜。
对啦对啦,没有错。
我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我居然把那须原同学逼到这种地步,甚至毫不知情,真的是罪该万死。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对我而书她是个重要的人,而我却这样对待她。
「………」
「………」
她的脸又凑得更近。
脸庞上泛起红潮。
眼皮颤抖着。
双唇闪耀着艳丽的粉红色。
这一切都和平常的她大不相同,现在的她充满前所未有的魅力,十分美丽。
啊啊,是的,没有错,一定是这样。
平常的那须原同学之所以会装出怪里怪气的模样,是一种预防措施,以免男人被自己的魅力迷倒而做出脱离正轨的事情,这样就说得通了。确实如此,如果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散发着惹人怜爱的气息走在路上的话,每个男人一定都会马上坠入情网,结果造成大骚动。

(插图173)


而且她现在又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光是看到她那张脸,就觉得心脏好像要裂开似地。要是被如此恳求,谁都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吧。若是她叫我去死,我也会开心地去死。叫我飞上天空,我恐怕就要长出翅膀了。
是的,我也不例外。我开始觉得,就这么照着那须原同学的期望去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怎么怎么?这个学园里到处都是春情旺盛啊—」
就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已经停不下来的状况下,有人出现叫停。
「啊,糟糕!我又不小心叫出来了!唉呀,不行啦,我好像没办法当个偷窥狂呢。我本来想好好把这一幕全都录下来,然后作为传家之宝,现在一切都白费功夫了~」
这次也一样,不需要我说明。
这种不看情况的无脑发言,就是出自我最不想扯上关系的排行榜第一名的那个人——鹰乃宫御幸小姐。她打开休息室的门,笑咪咪地走进来。
「唉呀,真的不好意思啦,这种私密事情,我应该带着敬意藏在心里就好,因为有其他人在场,原本干柴烈火也会被闷熄吧。我也最讨厌这种杀风景的人,就像杀父仇人一样可恨,不过你们看也知道,我天生就是这种乐观的个性。因为这种个性,害我连三秒钟都无法保持安静……嗯,这已经是一种诅咒了。不过还是应该祝福你们啊。你也这么认为吧,秋人?」
「啊,不,这个嘛……」
「还有你!你这个超级金发美女!」
突然间!
她伸出手指着那须原同学,同时说道:
「你就是我听说过的那个安娜吧!?唉呀,感谢感谢,我是秋人的姊姊,名字是鹰乃宫御幸,请多指教!」
她不只用手指,还迈开脚步走向那须原同学,并且握住那须原同学的手一直摇晃着。
「唉呀,你真的好漂亮!小银银也是个美人胚子,但你也完全不会输给她。莉莉安娜学园啊,是不是也同时经营艺人和模特儿的养成事务所啊?唉呀呀呀,真是让我大饱眼福,可不可以让我多看你一眼啊?」
又来一次。
和刚才银兵卫的情况一样,那须原同学也陷入茫然自失的状态。御幸小姐又操着精神饱满的关西腔,把现场气氛搞得乱七八糟。
「请问,我说你啊……」
「是是是,什么事呀?」
「你怎么进来这里的?这间休息室应该是禁止闲杂人等进入才对……我明明已经交代过,除了我和阿秋,不准任何人进来……」
「啊,你是说在外面当警卫的那些人吗?我用了一些手段才进来的。我说等一下会给他们一份安娜的极密私人影片,他们就让我进来啰。」
「什、什么极密私人影片……?」
「这还用说,当然就是你和秋人亲热的影片啊。在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安娜你的粉丝吧?
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他们一直抱着头心里很挣扎的样子,可是还是握住我的手说『拜托你了』。唉呀,男人的好色心实在是藏不住呀!不过也没必要刻意隐藏啦,人生在世就该忠实于
自己的心!」
「……………」
「啊,抱歉抱歉,我好像一直在打扰你们。好啦,你们继续、继续,因为我跟外面的人说要拍到亲热的画面,现在还没达成这个约定,所以拜托你们快一点,一鼓作气,来一场湿漉漉又黏呼呼的表演,把我的弟弟变成真正的男人吧!快嘛!?」
「…………」
那须原同学紧闭着嘴。
之后她慢慢地将视线移向我。
而我则看向我们两人此刻的姿势。
被她骑在身上,腰部和腰部互相接触。
我们两人都穿着制服,绝对说不上是暴露,因为这里还是在学园内,只要踏出这间密闭的休息室一步,外面就是明朗快乐的莉莉安娜祭——在这个情况下,嗯,我们竟然做出煽情又违背道德的事情,事到如今我们两人才忍不住面红耳赤。御幸小姐不顾我们两人的反应,只是默默地笑着。
「我突然想起一件急事。」
那须原同学突然这么说。
她不只这么说,同时慌张地从我的身上站起身来。
此时她脸上回复成平常的厚脸皮,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我突然得出去一趟,现在必须马上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突然觉得一定要出去一趟才行。」
「……那须原同学?」
「而且啊,我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事?很奇怪呢,我突然想不起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我刚才可能是刚作了一场恶梦。不对,搞不好我是被恶灵缠上了。对,一定是这样没有错。」
「呃……」
看着她不断点头同意自己所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要跟她讲什么。
「这样下去不行,刚好我有一个朋友是魔鬼克星,我要马上预约去见他。你们就当作我去旅行了吧,为了找回失去的东西而踏上旅途。或许我会直接去庙里当尼姑,届时请你们不要来找我。还有,请你忘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可以吧,阿秋?」
「啊……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我尽量。」
「那么永别了,我们来生再见。」
语毕,她跑离现场。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从她的侧脸,看到她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
「御幸小姐。」
「嗯?怎样?」
「您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吧?」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我完全都听不懂~」
御幸小姐将手指放在脸颊旁,眯起一只眼伸出舌头。
嗯……
我突然很想称赞自己没有出手扁她。
「说起来,之前您也帮我逃过银兵卫的进击,想到这件事我就很感谢您,不过现在我又不想感谢了。」
「不不不,没这回事啦。我只是一心想保护可爱弟弟的贞操,尽我所能去做而已,可以说是无私无欲的极致表现,这一切都是为了世人啊。为了夺得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我很努力在做呢。你知道吗?」
「您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就说啦,你误会我了。我得老实向上禀报,说你过着如此深谋疑虑的人生。向鹰乃宫和有栖川两大家族高层人物说:『姬小路秋人是个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无论如何都应该将他带回家,必须让他回归人生的正轨!』」
「呜……」
太可恶了,这家伙真的很惹人厌耶。竟然偏偏挑这时候亮出这种手段……!
「不过真是太可惜了~」
御幸小姐不知道我已经气得咬牙切齿,还是一派轻松地说道:
「我听说你们要表演相声,所以一直都很期待。因为你也知道,我是关西风格的人嘛。」
「您啊……只是自己刻意装作关西风格的人而已吧。」
我想有些人可能隐约有发现,这个人的关西腔只是装出来的。虽然她出身京都,但至今为止在全国各地闯荡,所以从言语上也看不出一致性。她不只会说各地方言,而且还精通四个国家的语言。
「不管怎么样,现在看不到你们的表演了。」
御幸小姐不理会我目露凶光,还是若无其事地说:
「秋人和安娜的现场演出,对我而言是这次的重点戏之一。我本来打算在观众席上给你们泼冷水,或者揭发秋人你过去发生的糗事,这么做一定会非常有趣。」
「要是您敢这么做,我会马上叫警卫把您架出去。」
「开玩笑的啦,你不要用那么可怕的表情看着我嘛……话说回来,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安娜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接下来就要正式表演了吧?而且这场也算是满盛大的节目,不是吗?」
「…………」
她说得没错。
我竟然在无意间因为头脑混乱而忘了这件事,距离正式演出剩没多少时间。而且我们只彩排到一半,我甚至连剧本都还没看过一遍,最重要的是,这部剧本内容就如刚才各位所见。
「从安娜刚才的表现来看,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在想相声的梗。虽然她的表情看似冷静,内心却是相当焦急。不管我有没有出现在这里,我想结果大概也是一样。」
话虽如此,但现在可不是一句『那也没办法呀』就能够了事。因为这场活动可是关系着学生会的威信,特别是银兵卫的节目惨淡坐收,现在更是需要靠那须原同学的个人魅力来吸引客人——暂且不管这一点,我更担心刚才哭丧着脸逃走的那须原同学。必须赶快追出去安抚她——不对,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啊。总不可能照刚才那部剧本去演,而且我也不可能接受那须原同学的心意——
「慢走喔~你加油吧~」
我在思考前,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
等到回过神来,我已经跑出休息室,外面那些警卫工作人员(那须原同学的粉丝)慌张地移开视线,我拨开他们开始找人,不过……

*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用摘要方式来说明。
我在充满人群的学园内来回寻找,最后发现那须原同学把自己关在厕所里,而当时表演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
等得不耐烦的客人们早已开始喧闹,在这情况下我们当然不可能做彩排,但我还是好说歹说,成功地把那须原同学哄上舞台。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可能用刚才的剧本来表演,结果只好硬着头皮跟夏日祭典一样即兴演出。不过这一次那须原同学跟那时完全不同,她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水准。应该说因为刚才发生了那种事情,导致她状态极差,所以整场表演她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腔。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结束了一场差强人意的表演——
……以上,就是事情经过的摘要。
请各位就高抬贵手,不要再吐槽我了。
因为我也知道自己犯下了莫大的错误,就这样。






十月一日(莉莉安娜祭⑤)



下午三点。
原先以为必定会引起轰动的舞台表演却无疾而终,面对茫然自失又消沉的那须原同学,我光是要想办法安慰她就已经焦头烂额,但再怎么说今天时间都太不够了。
因为接下来我必须参加重点中的重点活动,也就是『新藤光一郎签名会』。这个活动我没办法找代打,而且是我人生中最危险的一件大事,真的没有办法草率准备。
对不起了,那须原同学。
或许我无法给她鼓励,而且我也没道理这么做,但我还是想尽可能陪在她身边,或是跟她一起度过这段时间,不过现在真的是没办法。等到莉莉安娜祭第一天结束后,我应该有很多话跟她说。说不定她会生气,还嫌我多管闲事,可是我还是想找她说话,希望她能跟我说话。
啊,可恶。
不只是那须原同学的事情,还有银兵卫也很让我在意。那家伙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应该很丧气吧。她有时候会突然变得精神脆弱,所以我希望可以跟她坐在长椅上,一起喝着果汁,慢慢闲聊一阵——
就在我脑袋里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在学园里奔跑时——
「喂,姬小路。」
「……啊,老师好。」
老师很久没有露脸了。
讶木静香女士,是这个学园里的国文老师,也是我们班上的副班导。
「很抱歉这么忙的时候找你,你有时间吗?真的只要几分钟就好。」
听到她这么说,我也无法拒绝。
因为她给了我很多方便,例如上课时我偷偷做副业(写原稿),或是打瞌睡时,她都会放我一马。还有我的责任编辑神野薰子小姐跟她刚好是同学,因此在这个层面我也有所顾虑。
「听说学生会的活动没收到预期的效果,真的很可惜。」
她在附近的模拟商店买了两个热狗面包,并且递给我一个。
「我个人是觉得有些意外,同时也感到遗憾。我原本以为这一届学生会的能力应该是历届最高水准,老实说,一开始我认为你们一定会成功。」
「喔喔,真是感谢,很抱歉没有达成您的期待。」
「我也知道你们和文化祭实行委员之间的事情哦。」
老师咬了一小口热狗的面包,大小约一公厘。
「从以前实行委员和学生会就不和,只有今年破天荒合作无间,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而且也感到欣慰,不过现在好像出现反效果了。」
「……您知道的事情,是到什么程度呢?」
「大致上全都知道。」
老师用锐利的眼光盯着我。
「你们真是下了一步险棋,竟然跑去法院搞出了那么夸张的整人企划,只要有一步差错,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学园的存亡。」
「关于这部分,是的,我无从反驳……真的很对不起。」
「莉莉安娜祭并不是莉莉安娜学园专属的活动,同时也是这个地方上的一个大活动。其中牵涉的经济效果以及对政治的影响,也不容小嘘。在营运上应该更加注意细节,作为学生会的一员,你必须瞻前顾后再采取行动。算了,这也不是我的职责所在,我想二阶堂岚应该都有做好万全的计划才是……不过,为了一个桃色丑闻,她还真是用心在帮忙处理呢。」
语毕,老师又咬了一口热狗面包。
顺带一提,老师的热狗面包到现在几乎一点都没有减少。她的体型修长而且身材结实,很适合穿套装。说她是在警视厅工作的警员也毫无违和感,不过她的食量却非常小。
「话说回来,姬小路,对于你所惹出来的麻烦,这次我就不再追究。与其说不追究,倒不如说是装作没看见。因为学园在这个时期也不想惹上麻烦,当然学生会长运用关系帮你说话也是功不可没,你可以说是运气很好。」
「我认为自己应该欠她两、三份人情。这次的事情,让我在会长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问题是十乘寺君佳。」
老师慢慢地嚼着热狗说道:
「需要提防的不是十乘寺本人,应该说是她身边的人。那个戴眼镜的孩子本身不构成任何威胁,但可怕的是,她老是会引起奇妙的骚动,或者说她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暴风圈的中心点也不为过,那孩子就是这样的人。」
「您的意思是……?」
「从外表来看,她丝毫没有领导气质,但是工作上却很认真,有时候会引起大骚动,却又看不出她有任何野心——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话,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虽然很多地方都少根筋,不过她确实是个诚实而又有实际绩效的实行委员长,应该会在学园的校史上留名吧——如果只看她一个人的表现来说的话。」
「喔喔,原来如此。」
「不过麻烦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化学变化,原本无害的人物,还是有可能会转化成有毒物质哦。」
「……总觉得您从刚才开始好像就话中有话的感觉。」
「有人想要把十乘寺君佳拱上学生会长的位置。」
老师明确地这么说道。
从她的语气听来,似乎对此事不感兴趣。就好像在观察金龟子交配一样,兴味索然。
「简单来说就是革命。等到他们收集足够的情资,足以攻击现任学生会,就会发动罢免,把学生会长所组的现任内阁解散掉。如此一来文化祭实行委员会这一派,就能掌握学园内的主导权,这是他们策画的剧本。」
「……这听起来是很强硬的做法耶。」
「也难怪你会这么吃惊。」
哼,老师从鼻孔呼了一口气。
「首先,实行委员会的地位远远不及学生会。再者,十乘寺本人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只是她的拥护者私底下在策动。所以一日一发动罢免时就会有人抬轿,但十乘寺可能不会领情。第三点,写下这个剧本的成员,将来也不会得到好处。说到底也只是一时兴起的行动,就算真的成功了,最终也会遭致挫败,这是可以想见的。」
「只是一场闹剧吗?」
「确实如此。学生会的中心人物二阶堂岚,再过没几个月就会毕业了不是吗?同时也会退出学生会,所以明年初就会举办总选举。就算真的革命成功,导致政权转移,肯定也不会维持多久。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学生们也只是配合这些反动份子,一时兴起当作游戏在玩而已。」
不过依这个学园的风气来看,应该会默许这个『一时兴起』的行动。
之前的法庭整人企划会成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虽然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但我还是认为这校风实在是太乱来了。总而言之,就是学生们做的事情大都超乎常轨,或者说风格独特的学生也太多了……不过反过来说,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够举办出像莉莉安娜祭这种规模如此盛大的学园祭。
「所以说,到头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讶木老师轻轻地耸耸肩。
「其实放任他们不管也无妨,也不用去管结果如何。因为这个学园正大幅认可学生的自治权,最后会演变成教师无法干涉的局面。我现在虽然还归属在学生会之内,但假设真的发生革命,学生会内的人事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替换掉,所以我在想到时候该怎么办……」
「可是老师您现在告诉我这些,不就在干涉学生的行动了吗?您心里在想什么呢?」
「基本上,我的身份还是负责指导学生的教师,站在这个立场,我必须随时注意学生的动向。虽然我现在所做的行为,和学生自治权互相有矛盾,但我也不乐见学生会政权发生动荡,进而影响营运,所以我才会经过评估而这么做。」
「喔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
哼,老师又从鼻孔呼出一口气。
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我很感谢上天让我现在还能保有孩子般的容貌。
「拜托你啰,姬小路。这次的莉莉安娜祭要是学生会出了什么差错,很有可能会引发预料不到的事件,希望你不要太大意。」
「很感谢您的忠告,我会把您这番话放在心上。」
「猿渡和那须原的节目已经是覆水难收了,接下来就是你——新藤光一郎的签名会,一定要藉此挽回颓势。薰子她也在努力安排,只要顺利的话,应该会是一场成功的活动,我个人也是十分期待哦。」
「是,感谢您,承蒙您不嫌弃。」
「……另外,还有一件事。」
此时老师皱了皱眉头。
接着她抚摸下颚,又搔了搔脸颊,随后抓了抓头说道:
「现在起我要说的事情,或许是多管闲事。不过,因为我是你的副班导,也不算是陌生人,所以不得不插手管这件事。有关姬小路秋人就是新藤光一郎这件事,我虽然知道实情,但我现在不是以教师的立场跟你谈这件事。」
「我洗耳恭听。」
「你真的要举办签名会吗?」
她试探性地问道。
或许该说,她看起来有点不安。
从眼神看得出来,她确实只是单纯在为我担心。
「虽然活动名称是不露面作家的签名会,但也不可能真的蒙面上场吧。如此一来,你的真面目就理所当然会传遍全天下。这样的后果,你应该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也不喜欢这样。」
「你成为作家的经过,还有之后经历的事情,我都知道。你的作品内容,你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你那个恋兄情结的妹妹,我也都明白。所以针对这件事,我才会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喔喔,预感吗?」
「应该说,这是我依时机所下的判断。你出道也才一年左右,转学进入莉莉安娜学园才半年,离开鹰乃宫家、开始和妹妹同居也是半年前的事。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今后还有许多未知的事情等待着你。那就是你的命运啊……所以你应该要慎重其事,做事情还是多想一想再行动比较好。原本在你的人生规划里,应该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次的事件吧?」
「是的,这件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呢?虽然木已成舟,但我会跟你说这些,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因为我好歹也是一名教师,这些都是我份内该做的事。」
「很感谢您为我如此费心,不过老师……」
我摸了摸鼻头说:
「事到如今不做也不行了。我们已经做了盛大宣传,也出动了大批工作人员,出版社也愿意大力支持。听说已经有不少人会来这个签名会,都已经动用这么庞大的资源,说什么也不能退缩。而且我真的应该心存感谢,这样的活动确实很适合作家。」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
「在这种时候,而且还是在自己就读的学园举办第一场签名会,我从没想过会这样。我从来不觉得照旁人的意思去做是一件好事。不过,该怎么说呢……是天命吗?事前准备都已经完成,我心里就一直想着,也只能顺势去做了。」
这种事情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这情况我一开始就想到了。秘密这东西,如果不是离群索居,总会泄漏出去的。而且姬小路秋人=新藤光一郎这个事实,出版业界和学园里的相关人员,大多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老实说,泄漏出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我只不过是没想到泄漏的时间就是『现在』。
「首先,老师您也觉得签名会成功会比较好吧?这么一来,就能挽回学生会的名誉。」
「这我倒是不否认。」
讶木女士露出失望的表情。
「……嗯,我果然是多管闲事,太鸡婆了。不好意思,我尽是说些灭你志气的话。」
「没有,别这么说。托您的福,我又重新找回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那你就努力去做吧。既然你现在就像一颗即将被打上天的烟火,那就尽可能绽放盛大的火花吧。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变成仙女棒那种烟火的话,会让人很扫兴的。」
「不不不,老师,我反倒觉得仙女棒才是最美的烟火啊。像高空烟火这种大舰巨炮主义,在战前应该就已经灭绝了。仙女棒表达的心境,才是日本人原本的精神所在,您不这么认为吗?」
「……看到你还能挑我语病,我就不用担心了。祝你顺利完成活动。」

*

和讶木老师道别之后,我转身走向校内某个场所。
顺带一提,莉莉安娜学园在举办学园祭时,会设计大马路和小巷子两种动线。左右并列着倍受期待的模拟商店的主要道路属于前者,另外小众市场的模拟商店则属于后者。这样依照人潮数量来配置,是为了让所有来场的男女老幼都能逛得尽兴。因为有些人是想逛遍所有商店,有些人则是想随心所欲慢慢逛。就像是现场演唱会,有前排摇滚区,也有可以悠闲站着观赏的后排区域,整体学园祭的安排就像这种感觉。
动线安排的用意还不只如此。例如各处设置的路线图,可以让人知道行进的方向。另外还有宣传重点企划的看板,会配合人潮多寡频繁地更换。如此费心安排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尽力避免过度拥挤的情况发生。就好像交通警察在指挥交通一样,利用转珠游戏般的感觉来控制客人流向。这是文化祭实行委员会经过长年观察后培养出来的诀窍。由此也可以看出主办单位为了莉莉安娜祭花费多大的心力。
……闲话就聊到这里为止。
为什么我要说明这些事情?因为我是临时实行委员,所以可以掌握各区的拥挤状态,因此我尽量避开人潮前往某地,这就是我想说的事情。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在学园里成为醒目的存在,要是随便乱晃的话,很有可能会遇到熟人,还会被搭话吧。因此现在的我希望尽可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前往目的地。这一切都是因为新藤光一郎=姬小路秋人这个事实,目前还不能公诸于世。
实行委员在每一条路上都设置了许多岔路,巧妙地让人潮不会往同一个地区集中,因此我能够藉此反推什么地方人潮比较稀少。此时各处飘来的烤肉香味,热闹的音乐及人们喧嚷的声音,对此时的我而言都是有害的刺激。我尽可能地不听不看,加快脚步前往目的地。
我要去的地方是休息室。
不是替身的休息室,是真正的休息室。
「啊,秋人同学,辛苦你了。」
当我抵达签名会场附近时,责任编辑神野薰子小姐出来迎接我。这个活动借用的场地,位于第三体育馆和南栋特别大楼中间,是社办大楼的某一间教室,平常堆满了各种杂物。
「来来来,老师,请进请进,请往这边走。」
神野小姐领着我进入一个房间,里面摆了一张桌子和铁椅,好像是特别为我准备的。房里有一股霉味,一旁还堆了许多杂物,虽然屋内有采光窗,但整体还是满阴暗的。
房内除了我们两人外就没有其他人。
「辛苦你了,神野小姐。会场准备得如何了呢?」
「几乎挤满人了。明明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但会场已经来了很多热情的粉丝喔!」
神野小姐从保温瓶里帮我倒了一杯凉茶,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
「真的很厉害,刚过中午就开始有人排队,现在已经大排长龙了,听说最前面的人是一大早就来排队了。」
「一大早?可是我以为会发号码牌给他们不是吗?所以不管多早来排队也没有意义吧。」
「他们当然知道,但粉丝们就是坐立难安,因为他们实在太期待新藤光一郎的签名会了。欸欸,秋人同学,你觉得怎么样?你不认为这情况真的很棒吗?」
「嗯……当然啦,真是太棒了。」
粉丝的热情自然不在话下,神野小姐那开心的笑容对我而言特别有意义。平常一直给她添麻烦的人为了我这么开心,光是这一点就让我觉得这是一场有意义的活动了。
「对了,秋人同学。你进来这个房间的时候,没有被人看到吧?」
「我想应该没问题,我一直都很小心。」
「那太好了。因为这是一个惊喜的企划,所以一定要按照步骤来公布真相。对了,还有还有,我姑且先整理了一份活动流程的剧本,请你先看过一遍。」
「谢谢你,我会用心拜读。」
我这么说道的同时接过剧本,但心里却不想翻阅。因为今天我已经被剧本这东西搞得七荤八素了。
「说实在的,我有一点惊讶。」
我将茶一饮而尽并喘口气,神野小姐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我从来没想到秋人同学竟然愿意露出真面目来参加签名会。我以为你一定会安排其他备案,例如蒙面或是找替身之类的。」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有想过这些方法。」
「因为秋人同学之前一直强烈拒绝露面嘛。这次是以『新藤光一郎』的名义所策画的活动,而且你家里的情况又很复杂,我还以为你不会轻易放弃不露面这个原则。其实啊,我还想了其他备案,预防你可能临时喊停。」
「哇,你好过分。事到如今,我不会夹着尾巴逃走的啦。拜托你对自己负责的作家更有信心一点啦。」
我露出苦笑来回应。
但其实内心深处,我还抱持着渺小到不足为论,甚至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可能性——那就是在正式开场前,突然就自然而然地(总之就是顺利地排除万难)(或者因为各种外在因素被挤到外面去),让我能够选择临阵脱逃。虽然今天就是正式露面的日子,但是在就读的学校举办第一场露面签名会,这真的是我完完全全不乐见的情况。
「话说回来,神野小姐。」
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另一边的休息室情况如何?顺利地瞒过所有人了吗?」

(插图199)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神野小姐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说:
「所有人都以为新藤光一郎正在替身用的休息室里等待出场,因为秋子同学都帮我安排好了。不管是秋人的替身,还是签名会场的准备,以及营运工作人员之间的交涉,这一切她都做得很完美。」
「哦哦。」
「而且呢,她还帮忙服务照顾那些提早到场的粉丝,甚至临时安排一些余兴节目给他们观赏。帮忙搬椅子或是拿饮料出去,还在现场分享新藤光一郎的秘密生活轶事——啊,你不用担心,她说的都是一些无伤大雅、不太重要的小事情。不过因为秋子同学很会讲话,所以也把粉丝们逗得很开心。」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因为我很了解自己的妹妹,担心她会不会又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
「例如说,她的恋兄情结又发作,尽说一些无凭无据的故事啦,或者说新藤光一郎心里已经有一个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他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我本人!——诸如此类的话。」
「你怎么这样说啊,老师。」
NO、NO、NO,神野小姐摇摇食指。
「秋子同学才不会那么做呢,她是个认真又可靠的孩子,绝对不会做出对秋人同学你不利的事情。」
「是……吗?」
在我的记忆里,她可是前科累累。
算了,先不管这些。
「感觉上,我似乎从秋子同学身上学到不少东西,真的很教人敬佩。虽然我也认为恋兄情结这点是有些危险,不过她的优点也足以弥补这个奇怪的部分啰。我希望她将来可以到我们出版社来上班。」
「对我来说,只要她能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就好了。但她自己好像打算在毕业之后,就要直接成为专职的家庭主妇。」
「秋人同学专属的吗?」
「嗯,只能对你说抱歉了。」
「确实很像她的作风。」
神野小姐轻声地笑着。
看她的反应好像并没有认真在看待这件事……但我自己倒认为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无论如何,请你多加油,这次的签名会一定会是个重大的转捩点。不只是对新藤光一郎,对秋人同学你自己来说也是。」
「是的……没错。希望一定要有收获,因为这对我来说也是特地背负着风险参与的企划,要是没有得到回报,那一切心思就都白费了。」
「这个嘛,关于这一点——」
神野小姐露出难以殷齿的神情说道:
「我刚才也说过了,今天到场的粉丝比想像中还要多。可是签名会有限制人数,号码牌也已经事先发送完毕。其他没拿到的人,就只能围绕在会场周围干瞪眼而已。」
「是啊,结果会变成这样。」
「还有我刚才也有提到,秋子同学她正在照料那些粉丝,而且还颇受好评。可是我想光是靠你妹妹还是无法安抚所有人。虽然粉丝们似乎都满捧场的,但我认为必须要提供更充实的服务才行,这是我的想法。」
「嗯嗯?」
「其实啊,我今天带了很多本老师的著作过来。因为签名总会有失手签坏的情况嘛,所以我才会多准备好几本书。而且今天又是你第一次的签名会,签坏的机率很高,所以我多带了很多很多本。对了,顺便告诉你,这些准备都是秋子同学提醒我做的哦。」
……原来如此。
从这番话来猜测,我大概也知道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时间和场地没有问题吗?神野小姐。」
「呃?」
「如果要增加来客人数的话,就必须增加场地的空间和其他准备工作,还有场地的使用时间当然也要延长。不想办法先解决这几件事情的话,恐怕很难——」
「关于这一点,完全没有问题!时间可以延长,容纳客人的空间也可以扩大。我们已经预测过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且针对每一点都做好准备了。这些工作主要都是秋子同学去安排的。」
「还有一点,之前抽签时没有拿到号码牌的粉丝,他们会怎么想?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引起很大的反弹吧?」
「这一点确实满教人担心的,不过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办签名会,我们就当做特例来处理吧。站在主办单位的立场,总是希望尽可能满足所有粉丝的期待。这样的心情,也是我身为一名编辑的想法。」
哼嗯。
这么说来好像没问题,大概吧。
反正我已经无路可退,既然如此不如更积极一点,开心一点去面对,作家和粉丝原本就应该互相扶持。将错就错吧……这么说好像有些失礼,不过我想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
接下来就只是我的工作量比预期还多而已。
「这样吗?你答应了吗?」
神野小姐脸上突然露出喜悦。
「那么我就快点去准备。秋人同学,请你暂时待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就打手机给我!」
「好的,麻烦你了。」
目送着神野小姐离开(真正的)休息室之后,我叹了一口气。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只有一扇小窗户的房里,即使点上日光灯管却更显得昏暗,让我几乎忘了现在还是艳阳高照的时刻。远方还可以听到学园祭传来细微的喧闹声,我突然觉得好像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好啦,趁这个时候把该做的事情做一做吧。」
我一个人自言自语,拿起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和奇异笔。
为什么这里会有笔记本和奇异笔?应该不用我解释,是为了让我练习签名。因为我实在太忙,到现在还没有充分练习……而且我的手也不是那么灵巧,必须趁现在多少再练一下。
…………
………………
……………………
咚 咚 咚
我默默地在笔记本上练习签名,过了一会儿。
休息室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是神野小姐回来了吗?
或是秋子和别人换班,跑来找我——
「可惜!我是小岚岚哦—!打扰一下,好吗?」
我抬起头来,一名人物映入眼帘。
走进室内的不是我猜测的那两人。
就算要说客套话,我还是不喜欢这个人来找我。
「嘿——哟,怎么啦?姬小路秋人。你的表情很诡异耶,好像走进蛋糕店,却买到充满油脂的牛排一样。」
进来的人是学生会长。
二阶堂岚,她现在不应该来这里才对。
「……没怎么样啊。」
我停顿了一下,终于从嘴里吐出这句话。
「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你的表情好像看到鬼一样。」
应该说走进一家猫咪宠物咖啡厅,结果店长牵一头狮子出来,大概是这种感觉。她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自己很小心,应该没有人跟在我后面才对。而且这个人应该不知道这个活动的秘密。
「我没事啊。」
会长耸耸肩说道:
「既然我出现在这里,就代表我已经看穿一切了。你就是新藤光一郎,在今天的学园祭要举办第一次签名会,我已经全都知道了。啊,顺带一提,我不会透露情报来源,因为我要负起保护线人的义务。」
「…………」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思绪。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不过事情还是来得有点太突然了。嗯。她这招突袭还真有效。※绝对不可以突袭喔。(编注:「绝对不可以(ダメ。ゼシタィ。)」原为防止滥用麻药和兴奋剂的广告标语。)
「……我想先确认一件事情。」
我压抑着心中的动摇问道:
「你今天要一直维持这样的版本吗?你突然『这样』出现,害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有点困惑。」
「嗯?这话怎么说?」
「就是你的造型啊,会长。你的日本刀和眼罩呢?而且你要一直戴着假发吗?」
「……哦——哦——对了对了,原来是这件事啊。」
会长拍了一下额头。
今天早上二阶堂岚出现在开幕典礼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打扮得像个深闺千金大小姐。她戴上棕色假发掩盖住原本的红发,和平常一样穿着制服,但是有打上领结。虽然我也不是没看过她这样的打扮,不过她这样的造型配上口无遮拦的讲话方式,真的让我不知所措。
「唉呀,我决定今天一整天都穿这样。因为我必须一直去接待那些VIP,他们肯定无法接受我平常的造型,而且我也没时间换来换去。」
「喔喔,原来如此,你要去做接待啊?」
「就是一些议员还有※PTA的高层,以及大老板、董事、医生和律师,反正各界人士都有,搞得我肩膀都酸痛起来了。」(编注:指家长会。)
会长这么说道,同时摆了摆头,脖子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看她似乎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不过却没有一丝倦容,这一点让我深感佩服。
「身为学生会长,在莉莉安娜祭的主要工作,大概就是这些啰。虽然我有这么多公务缠身,不过还是要好好享受快乐的学园祭,这个位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
「辛苦你了,我自叹不如。」
「明年就换你来坐我这个位置啰,你要趁今天好好见习呀。」
「是,这件事我已经听你说过好几次了。」
「你答应得真干脆啊。」
「因为你都说得那么自然,我也只能干脆地答应啰。」
「哈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
会长打扮得像个千金大小姐,却发出豪迈的笑声,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
不过总觉得她根本就是在自导自演嘛。先是穿成这样跑来吓我一跳,我为了掩饰心里的惊讶,只好配合她怎么说就怎么答……既然觉得我的回答太草率,那一开始就不要穿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嘛。不过她这么为旁人着想,而且还大剌剌地跟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想她应该是个极有度量的人。
先不说这些了。
托会长的福,我好像又重新打起精神来了。于是我继续说道:
「总而言之。」
我干咳了一下,掩饰我因为惊吓而沙哑的声音。
「其实我有很多事情想问——话说回来,我认为会长你应该也有想要吐槽的点才是吧?」
「这倒是。当我得知新藤光一郎」姬小路秋人时,依我的个性你也知道的嘛,打从出娘胎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想用关西腔说『你傻了呀!磅碰!』……现在还是先忍下来,因为我不是来这里给你找麻烦的。」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那选用说,当然是在你上场前来帮你打气的呀。」
语毕,会长拿出一瓶宝特瓶装的可乐放在桌上。
还有※卡博串、鲷鱼烧和糖彍果,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在模拟商店买的吧。(编注:源自中东的烤肉串。)
「可爱的学弟初次登上荣耀的舞台,我一定要来给你一些激励的呀。本来我是想送一个花圈过来,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比较需要这些东西吧?」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那我就心存感激收下了。」
道谢之后,我一把打开了宝特瓶盖。
今天一整天我都很口渴……虽然已经时至秋天,但天气还是很热,而且我确实在活动开始前紧张不已,再加上刚刚还被无心的会长如此凌虐。

(插图211)

「其他事情等日后我再好好逼问你。」
会长拉了一张椅子,在我面前坐下。
「我只问你一件事。在这个时候公布自己的身份,你真的觉得无所谓吗?因为你既然已经瞒着大家这么久,想必一定有你自己的顾虑吧?」
「关于这一点,该怎么说好呢?应该说发生了一些没有预期到的事情。」
我抓了抓头继续说:
「因为现在木已成舟,所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也是啦,小银银和副会长都已经彻底失败。现在只剩下你是最后的希望,确实也只能照原订计划去做了。」
「这都是为了保住学生会的面子。我自己也是学生会的一员,而且说起来……嗯,我还欠你一大笔人情。」
「我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向你讨人情。」
这次换成会长搔了搔头,接着她又说:
「我听到了一些传闻,最近学园里好像到处都充满了烟硝味。」
「你是指文化祭实行委员的事情吗?」
「没错,你也听到消息了吗?」
「某种程度上。其实委员会内部确实隐约能感受到异常的气氛。」
「我想也是。你被派去支援之后,那群家伙应该会逮住机会想办法拉拢你,再加上你和十乘寺君佳的关系,他们会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会长有些无奈地伸了伸懒腰。
接着打开她自己那瓶可乐。
「反正我剩下的任期也不长,也不是没想过要早一点把政政权转出去。不管是那须原、姬小路妹或是小银银,还有你也一样,你们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这一任的成员继续留到下一任学生会,前会长派系在明年也掌握实权,这样的发展也不坏,不过我个人倒没有那么执着于这份权力。你应该也这么想吧?」
「不,我倒是认为大家能聚集在这里也是一种缘分,所以我希望现在的成员可以一直做到任期届满。」
「哦,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
会长满脸笑意,『哈、哈、哈』地大笑着。
不过——总觉得此刻她脸上的表情不像平常那么有活力。原来她这么豪爽的人也会有失落的一面,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愈显复杂。我还是希望她可以一直保持豪放磊落的形象,虽然我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呢?
因为对我而书,二阶堂岚已经不是单纯的外人了。
「不过呢,我也没有打算轻易就把会长的位子让出去哦。」
会长又接着说下去:
「因为那群家伙特地给我搞出这个阴谋诡计,为了回应他们这番盛情,我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才行呀。而且我也没有打算放弃自己的职务,要是我不继续撑下去,对方也不会认真起来吧。」
「这才是我认识的会长,虽然我没有多大的实力,但是请让我帮忙吧。」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哦。因为照现在的情势来看,你是最后的希望。这次的莉莉安娜祭就靠你来向外界宣扬学生会的存在感,让大家知道只有学生会才有资格站在学园的政权顶端,我希望你可以展现这股魄力。」
「就算你对我期望这么高,我也没办法啊——这是我的真心话。不过我觉得不能说这种话,所以我决定跟你说,包在我身上吧。」
「好呀,听起来好可靠哦。」
会长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同时眨了眨眼。穿得像个千金小姐的会长,做出这种表情的确很不协调。不过每次这个人在背后推我一把的时候,都会让我觉得好像得到什么保证。同时也会让我产生错觉,认为现在要做的事情正确无误。
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人。
明明说自己很忙,却还特地跑来这里探班。她的话里隐藏着『你不做点什么的话,事情就不妙啰』这样的压力,但同时也告诉我『就
算现在的学生会无法持续下去也无妨』,让我心里的负担减轻不少。
关于我一直隐藏自己就是新藤光一郎这件事,她也是尽量不提及。
嗯。
她这种类型的女人,绝对是年长妻子的最佳人选,在背后默默支持着自己的伴侣,让男人在外面拾得起头来。表面上看起来像是肉食系女子,但内心却总是为别人着想,这就是二阶堂岚在树敌的同时,却能得到更多人支持的原因。
……不对,请各位别误会。
我刚才这样说,或许各位会认为我似乎不久后要跟她结婚的样子,事情并不是如此啊。该怎么说呢?最近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嗯,老实说我累瘫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原本最需要提防的会长,就像是我心灵中的一片绿洲。看到她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心情也很难不受影响——
「好——啦!从现在开始我要正式为你打气啰,姬小路秋人!」
「什么?什么叫正式?」
「你问这什么问题啊,所谓的『正式』当然就是那个意思啊。就是生命诞生的根源、人类生在世上的最大使命,男女结合的那件事情啊。现在就是我们冲击出生命火花的时刻。」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
「我——是——说——自古以来要帮战场上的士兵打气,就是送上一名美女,这种做法是理所当然的吧?拥抱了女人之后,可以提升士气,培养出面对决胜关键的英雄气概——怎么样?就算你再怎么不解风情,也无法压抑决战当前这股昂扬的欲望吧?所以你现在可以随心所欲使用我的身体,我一开始就做好万全准备了,你随时都可以上阵啰。」
「我拒绝。」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这个人真的是……枉费我刚才还夸奖她,结果竟然提出这种要求。
「唉呀,你冷静想想嘛,姬小路秋人。」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冷静,而且我要重申一次,我拒绝。」
「你不用担心时间不够,凭我的技巧只要一分钟就够了。」
「这不是问题所在。」
「一分钟还嫌太久吗?你真是猴急呀。好——那我知道了,只好使出我的秘密招式『气绝曼珠沙华』。这一招只需要三十秒就足够,更何况你还是处男。」
「很感谢你来临阵加油打气,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将会长从椅子上拉起来推出门外。
「喂喂喂,你干什么啊?难得我这么鼎力相助。」
「很感谢你,不过现在不行,请你下次再来吧。大概一千年以后。」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活那么久吧!……算了,总之你自己努力点吧!我会在背地里为你加油的!」
啪碰。
会长笑着挥手,而我一把甩上门将她关在外面。
真的是受不了她呀。
我说啊,我们学生会长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她又将刚才的对话转变成二阶堂岚特有的糟糟糕,不过她的确让我重新振作起来了,就别追究那么多了吧。
即便迟钝如我,也总算开始了解这个人了。她一直努力扮演居中协调的角色,许多人也因此受到她的帮助。有时候她明知道自己会因此受伤,却还是装作嬉皮笑脸,把她身边那群怪人调教得服服贴贴。
这一点真的让我十分佩服。
我自认自己没办法和她并驾齐驱,不过如果能从她身上学到一点东西就好了。
「好了,接下来真的完全没有退路了。」
我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
二阶堂岚对我恩重如山,我也不得不回应她的期待。而且我还欠了她那么大的人情,所以我必须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才行。总觉得在正式开场前发生这么多事情,我真的疲累到极限了。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我只能尽微薄之力去做好这件事。
现在的当务之急——
就是继续练签名,不先把字练好,其余什么都免谈了。面对充满期待的粉丝们,我不能够让他们失望,所以必须再多努力一会儿。
…………
………………
……………………
咚 咚 咚
我默默地在笔记本上练习签名,过了一阵子。
休息室外又传来敲门声。
这次是神野小姐回来了吗?
或者是秋子终于找到空档来看我——
「我听到你的呼唤所以出现啰,锵锵锵锵——!是你的姊姊呀——!」
抬起头来,出现在我面前的人物。
不是我所猜测的那两人。
就算是说句客套话,我也不欢迎这个人,甚至应该说我使出浑身解数也不想见到她。
「可爱的弟弟要上场作战了,我来给你加油打气——喂喂喂,快点欢迎我,快点快点。盛大欢迎呀,快点——!YEA——H!」
看她好像喝了不少酒,整个人兴奋不已,但很遗憾的是她并不是陌生人。鹰乃宫御幸,确实是我认识的人。
「……等一下等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御幸小姐扁起嘴,不满地说道:
「你看起来好像满心期待走进脱衣舞秀场,却看到一名五十岁老太婆出现,头脑一片空白的样子。我觉得自己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吧?脱掉衣服之后,我也是很迷人的哟。」
「……没怎样啊。」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终于开口回应。
「我现在的表情是在说,我很后悔没有把门锁起来。还有,您刚才的比喻实在太烂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真的是烂透了。另外,我并没有呼唤您,可以请您现在马上出去吗?」
「啊啊——!你真是让人生气啊!不行不行,人生在世就要笑着过每一天,『笑能迎福』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我为了和你联手征服世界,所以才会屈就于这种地方耶!来吧,让我们朝向约定的地方前进,只有我们两人合作,才能够成为※M——的新霸主!」 (译注:日本经纪公司吉本兴业举办的相声搞笑选秀节目。)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搭挡了。」
讲到相声,光是一个那须原同学我就受不了了。
顺带一提,此时御幸小姐手上抱着※一升瓶,这行为明显比刚才更糟糕。虽然在学园祭里老师们会睁只眼闭只眼,不过要是她真的喝得烂醉就麻烦了。这个时候应该可以把她撵出校园也不为过。(编注:日本盛装酒的玻璃瓶,容量约为一点八公升。)
……嗯。
好啦。
我差不多应该要正经起来了。
「对了,御幸小姐。」
「嗯~?干嘛?你还是想看我脱衣服吗?」
「不不不,这件事让会长去做就够了。」
「不然还有什么事?你想问什么?」
「我想现在才表现出惊讶的感觉是满蠢的一件事,所以我就直接问了。为什么您会来这个地方?还有您到底知道多少?」
「你问我为什么来这里?我刚才就说是来给你打气的呀。然后你还问我知道多少?我会这样回答:『我什么都知道!因为我是你姊姊啊!』不过呀,你一直以隐形作家身份在写东西,现在竟然要露面举办签名会,这实在是太有趣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人果然是会变的呀!呀哈哈哈哈!」
咕嘟咕嘟咕嘟。
御幸小姐举起一升瓶豪饮起来,不管怎么看,她这样子根本就是个酒鬼。亚里沙竟然会这么尊敬这个乱来的家伙,看样子要找时间给她重新教育一番。
但是啊。
这件事情竟然已经变得漏洞百出了,我的心情已经不只是焦虑,甚至觉得有点沮丧了。当然啦,既然这世上有人知道事实,那么其他有心人士只要认真调查,总有一天还是会露出马脚。而且连我妹妹也都知道这件事了。
「好啦,总之这个给你喝,我特地带来慰劳你的哦。」
「喔,谢啦,非常感谢。」
御幸小姐交给我一罐和之前一样的无酒精啤酒饮料。
我拉开瓶盖仰头就喝,就像是自暴自弃喝起闷酒。虽然前些日子才因为喝酒而惹上麻烦,但现在这个情况下让我觉得不得不喝。或者应该说我很想不顾一切去睡觉,睡一场好觉让精神重新恢复起来,但眼前的状况不允许我这么做。
……好。
我决定重新再询问她。
「您知道什么事,或者知道了多少,这些都先搁在一边。」
我再度面对着酩酊大醉的姊姊问道:
「问题是您到底想做什么?御幸小姐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嗯嗯~?目的?你的意思是?」
「您不要再装傻了。您一直都在恰好的时机出现,这应该不是凑巧的吧?而且每一次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现身,今天一整天都是这样。」
「那是因为这样登场比较有趣啊,看到你吃惊的表情真的很好玩。」
「请您不要因为这种原因就随便跑出来,对我会造成困扰。」
「好啦,我承认我出现的时机都很刚好。」
咕嘟咕嘟。
她又灌起一升瓶,接着说道:
「我觉得与其特地找个机会,正经八百地问说『你是新藤光一郎吗?』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不经意地表现出来比较好,你不认为吗?」
「我不这么认为。」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
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心里非常紧张。绝对不允许失败的压力,一层一层加诸在我身上,而且我也不习惯上舞台。况且我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丝犹豫,一路被逼迫着,无可奈何地熬到了今天,我还在想这样真的好吗?难道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所以我不只需要练习签名,我更希望有时间可以稳定自己的精神状态。在同一时期里要做那么多事情,我早晚会累倒,真的会超出我的负荷。说实在话,我现在根本没时间跟御幸小姐闲聊。
「话说回来,我也有一件工作要做。」
她搔了搔脸颊说:

(插图225)

「这是一件非做不可的工作,当然我自己也觉得有趣所以才会承诺接手,不过我认为自己有站在你的立场想过了。」
「如果您真的为我着想的话,就应该再多考虑您的做法——」
「我们两人的认知差距很大嘛。」
咕嘟咕嘟咕嘟。
御幸小姐无视我的抗议。
同时她的眼神开始聚焦,这不是好现象。因为这个干姊姊一旦认真起来,就连我也很难应付得了。
「要是你今天在这里表明身份,当然鹰乃宫和有栖川两个家族也会得到情报。而你是写什么样的小说在糊口,也就摊在阳光下了。就算说得好听点,那也不可能是最理想的状况。」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我眼前仿佛浮现她所说的情景,这两大家族的掌权人士,一定会见猎心喜开始抨击我。
『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妹妹抱有不可告人的情感,放任他继续胡作非为,会有损家族名誉』大概就像这样吧。一旦被他们抓住这么大的把柄,之前对我不满的人们一定会穷追猛打。而且秋子已经大方地宣布她有恋兄情结,这么一来,至少我就必须维持一个良好的形象才行,正常来说应该是这样。
没错,正常来说的话应该是这样。
所谓正常的大前提,是指事态演变成如今这种一筹莫展的状况之前。
「好啦,关于这件事情,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御幸小姐这么说道,接着从口袋里拿出鱿鱼干大嚼特嚼起来。
「我想不用我说,你自己应该也评估过了。接下来就看你想怎么做啰,只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万事小心。」
「您的忠告,我会谨记在心。」
这就是所谓的异口同声吧。
感觉上今天好像有许多人,都在为我担心相同的事情……就在我这么想的同时,我才发现其实有这么多人在关心我。
我这个人绝对称不上是个坦率的人,但面对他们的关怀,我确实必须发自内心感谢。对于这些激励打气的话语,我全部都心怀感激。
「我也说说我的想法吧。」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御幸小姐一口气喝干一升瓶(她好厉害),接着继续往下说:
「我是这么认为的,要是你可以和鹰乃宫、有栖川家族的人相处得更融洽就好了。因为我们在这么广大的世界里相遇也算是有缘,与其一直处于紧张的关系,倒不如大家和平共处比较好,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件事情……非得要现在谈吗?」
不管她是想鼓励我还是要给我打气,我现在真的忙到没时间理她。这件事我已经强调好多次了。
「不如说就是要现在讲才好,趁着我神智还清楚的时候。」
她在我面前坐下,鼻孔呼出厚重的气息。
「我也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认为那些名门贵族全都是自尊过高又惹人厌的家伙。而且你现在不只在经济上已经独立,其他各方面也都过得很顺利,事到如今才来跟你谈这些,根本就毫无意义。」
「是的,没有错,现在跟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对我而书,我也不认为你必须把手上握有的恶行证据及财产归还给他们。虽然这不是整个家族共同的想法,不过既然他们授权给我来交涉,我就不管他们到底怎么想了。」
「那么您所说的『和解』,有什么附带条件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不停地摇头,接着又说:
「关于这件事,鹰乃宫家族和有栖川家族不会对你要求任何事情,也不会叫你回来。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无条件投降。你甚至可以反过来提出要求,像是要他们赔罪或是要求他们付钱。」
「没有,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再来烦我,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生活。」
「我想也是,你的个性就是这样。」
语毕,她再度举起瓶子,这时才发现瓶里早已见底。
御幸小姐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保温瓶里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地喝下肚。我也跟着倒了一杯,稍微喘一口气。话说回来,今天怎么会这么口渴啊?可能是一直在跟别人说话,又或许是吃太多重口味的食物。
「不过呀,你也真的是很顽固耶。从以前你的个性就是这样,长大以后愈来愈严重。你其实已经是个老头了吧?不然没办法解释你为什么会这么顽固。」
「如果要说是更年期障碍的话,一定是您比我早发作吧……简单来说,姊姊您的目的就是要来说服我,这样解读可以吗?」
「你要怎么想都好。不要就说不要,我也不会强求,你只要继续维持自己的立场就好。我只是希望能够跟你好好相处,之后就别无所求了。」
「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就请您放弃——」
「你的父亲和母亲会怎么想呢?」
「…………」
一瞬间,我停止了呼吸。
我尽力地装作不动声色,凝望着御幸小姐的双眼。
「鹰乃宫家族现任的当家夫妇——也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有栖川家族的当家夫妇,还有姬小路家的前任当家夫妇,这六个人本来是好朋友呀。」
御幸小姐将喝干的茶杯捧在手上把玩。
此时我体内流窜着一股紧张感,但她对我的反应兴味索然,自顾自地说道:
「你的双亲失去踪迹之前,一直都在居中斡旋。原本关系紧张的鹰乃宫和有栖川两大家族,虽然处得不好,但终究还是维持朋友的关系,这无疑是托姬小路家族的福。」
「………」
「但是,在姬小路家族遭逢不幸之后,鹰乃宫和有栖川两家族的关系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两家开始为了奇怪的虚荣心在较劲,不管是政治上的角力还是商场上的利害关系,全都和在一起竞争。甚至有一些不像话的亲戚也瞠进这滩浑水,最后的结果就是对你们兄妹俩造成伤害……」
「………」
「我觉得你的双亲真的很伟大耶,因为他们可以周旋在水火不容的两家族间,让他们紧系在一起。我的父亲和母亲,一直到现在都还会聊起你双亲的事情。『那两个人哦,真的是一天到晚惹麻烦。』像这样的对话,虽然表面上听起来是抱怨,但其实只是傲娇的发言而已啦。
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有栖川家族似乎也对你的双亲念念不忘。下次你可以问问看秋子同学啊。」
「………」
「那我再问你一次,你觉得你的父亲和母亲会怎么想呢?要是他们知道现在鹰乃宫、有栖川和姬小路三个家族的关系演变成这样的话。」
「………」
御幸小姐用指尖描绘着杯缘,同时这么说道。
这个时候,我应该要大发雷霆的,要是以前的我早就已经这么做了。
不过,此时的我只是搔搔头露出苦笑,同时只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就是:
「……您一定要现在谈这件事吗?」
就这么一句话。
「也对,现在不是谈这件事情的好时机。」
御幸小姐轻易地就承认了。
「不过你也不要太固执,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真要说起来,我觉得你应该为周遭的人多想想,了解每一个人的立场,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唉呀,不行不行。我怎么说教起来啦,真不像我会做的事情呀。」
她摇摇头,像是要甩开醉意似地。
接着她又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干后说道:
「这真不像我的个性,我竟然会接下这个愚蠢的任务……不要怪我啊,秋人。我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对你讲这些,你听听就算了吧。」
「不,您别放在心上。」
「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刚喝的酒好像起作用了,我突然变得好想睡。」
话一说完,御幸小姐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同时站起身来说道:
「好啦,你加油哦。不管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不要让这一刻留下后悔,好吗?对你而言,现在正是人生的分水岭,这一点不容置疑。」
「御幸小姐,您这么爱说教,就是年纪大了的证据哦。」
「我还很年轻!」
御幸小姐发出『咿——』的声音,对我扮了个鬼脸后,愤然地离开休息室。
我叹了一口气,接着走向门边。你问我要做什么?那还用问,当然是把门锁起来啰。帮我打气是很感谢啦,不过要是再有人来我可吃不消。要是身为经纪人的秋子或是神野小姐在的话就好了,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这个时候我也不敢奢望了。
我再度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茶。终于可以再开始练习了。
真受不了,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她们竟然还跟我说这些。就不能另外找时间吗?或者不要一个接着一个来也好,我心里真是抱怨连连。这就是典型的放屁生疮不挑地方啊。
话虽如此,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承认。
这些人不断提醒我的一件事,正好正中我的要害。
一旦踏出这一步,一旦我表明自己就是新藤光一郎,我周遭的环境肯定会有巨大的变化。
但是我还是必须承认,我自己也不能说秋子的不是——因为我彻头彻尾,不管从三百六十度哪一个角度来看,我都是个毫无保留的妹控,前面应该还要加上一个『超』字。
面对这么严峻的现实,我再也无法蒙混过关,不能再胡言乱语打迷糊仗了。至今我一直全力否定才维持住目前的平衡,我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肯定会变得愈来愈难以取得均衡。
与其说难以取得均衡,应该说已经无法维持下去了。
学生会的所有伙伴都知道,跟我家族有渊源的人们也都明白。原本只是单纯存在的一件事,在公诸于世之后,前后两者的差异有如天与地。
「还是不应该做这个决定啊……」
我在笔记本上签了好几个名字,同时自言自语。
被逼到这个处境,我也不得不向众人表明所有关于我的一切,或许打从一开始动笔创作『禁忌下的爱情故事』,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个过错。
但是我别无选择啊……要是没有赌上灵魂,赌上拥有的一切在这部小说上的话,我绝对无法突破出道这面高墙。正因为我选择了这个对我而言极其自然,又是我最关心的主题,我才能成为一名在这里勉为其难举办签名会的作家。
「情况还真棘手呀。」
我咬紧牙关忍住一个呵欠。
御幸小姐的主张,或说是担心,确实有道理。何时要跟鹰乃宫和有栖川两家和解,也是个确切需要考虑的问题。
这场战争是我VS鹰乃宫&有栖川,现在看起来虽然像是我取得胜利,尘埃落定的模样。
可是战胜后明明应该迎来和平,但战争状态仍旧持续着,这样的局势完全不正常。不管对手是谁,有一句话绝对没错: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首先,要是把对手逼得太紧,搞不好会在困兽之斗中被反咬一口。
再说得严重点,取得完全胜利的一方,若是没有对失败的一方施予恩情的话,感觉上似乎有那么一点不近人情。
最重要的一点,即使我确实不喜欢他们,但鹰乃宫家和有栖川家对我有恩,这一点也是事实。所以说真的,我也不能一直这样忘恩负义啊。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现在的态度之所以会那么温驯,就是因为有把柄落在我手中。要是我态度放软,他们说不定会突然得寸进尺,这一点让我感到不安。
但刚才御幸小姐指出了一个重点,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的父亲和母亲会怎么想呢?』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痛了我。
这就是我讨厌她的原因。攻击别人的弱点也该有个限度吧。
若是从恩情的角度切入来看,父亲和母亲的确对我恩重如山。他们收养了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在失去消息之前,一直都尽全力养育我。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收养我,而且对我的教育方式十分古怪,但我仍旧从父母亲身上得到无瑕的爱。因此我还是打从心底敬爱、尊敬我的养父母。
父母亲要是看到我现在的状况:心里会怎么想呢?
他们是不是会嘲笑我,说我是个心眼跟屁眼一样小的人?
还有,我又该拿秋子怎么办?
原本我和她的血缘关系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因为不必担心会泄漏出去,所以置之不理也无所谓。但现在会长她已经知道了,所以二阶堂家也有几个人知情。当一个秘密同时有两个人以上知情,总有一天肯定会泄漏出去——刚刚来找我的会长和御幸小姐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如此的话,是不是有一天我也要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世?
这么说来,趁着我自己还能控制情势的时候,大胆地把情报传出去,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若真的这么做,结果又会如何呢?
我和妹妹就能够顺利结为连理吗?
但是说到底,死去的父母亲希望我这么做吗?他们笑着对我说『你要保护秋子』,而我这么做是不是就没有违背他们的意思了?假设我和秋子最后真的在一起,那鹰乃宫家和有栖川家会怎么做呢?我真正出身的二阶堂家会采取什么行动?学生会的伙伴们反应又会是如何?
话说回来,我真的想跟秋子结婚吗?
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事实上我没有把她当成妹妹看待,而是当作一般异性来看待,但我心里对她是亲情还是爱情?不可否认我把她看得比任何人事物都重要,但这可以说是对妹妹的感情,也接近堂兄妹或者青梅竹马的关系——不管怎么说,在我心里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这么一想,就觉得事情演变至此的经过实在是太复杂了。
我和秋子从小就像亲生兄妹一般被扶养长大,但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这个事情周遭没有人知情,就连当事人秋子也不知道。加上这六年来我和秋子分隔两地,结果让秋子对我抱持着纯粹的恋爱感觉。
重新思考一遍,情况会变得这么麻烦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吧?
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份感情十分棘手,不知该如何面对并且感到困惑,不知何时起我的行为开始失去一致性,感觉上又像是欠缺积极性——
「啊,哥哥,您醒啦?」
回过神来,秋子已经出现在我面前。
「太好了,您的身体没事吧?有没有哪里觉得痛?还是哪里不舒服?」
妹妹面带笑容地问着我,脸上带着担心的神情,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为什么秋子会在这里?
不对,她是签名会的主要工作人员吧?所以跑来新藤光一郎的休息室也很正常。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刚才明明不在的呀?
话说回来,不知为何我的头昏昏沉沉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您还不能起来。」
正当我打算起身时,妹妹阻止了我。

(插图239)


不过我为什么会想要起身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应该在练习签名才对呀。
「您刚才好像没有听见,那我再问一次好了。哥哥,您的身体还好吧?有没有哪里觉得痛?还是哪里不舒服?」
「………」
我将视线从妹妹身上移开。
秋子的身后站着神野小姐,她同样也露出担心的神情,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在屋内。桌子和椅子,练习签名的笔记本,一切都和我记忆中的情景相同。这里确实是我先前所待的休息室,但是为什么我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躺在沙发上呢?而且不知为何我的眼前一片朦胧?感觉上手脚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哥哥,哦——咿。哥哥——」
「………」
秋子在我眼前挥着手,我勉强点头示意。
「啊,嗯,呃,什么事?」
「您的身体没事吧?有没哪里觉得痛?或者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
「啊啊,哦,嗯。我没事。倒是你为什么在这里?」
「……嗯。」
妹妹端详着我,确认我的情况。
原本严肃的眼神,瞬间又转为一抹笑意。
「我了解了,哥哥浑身上下都会痛,而且很不舒服,问题很严重吧?我知道了,我马上帮您做全身按摩,所以您快点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吧。啊,内衣裤也要脱掉哦。神野小姐,不好意思,请你先到外面等一下。在我们结束之前,绝对不可以进来哦——」
「你傻了呀?」
我毫不留情地对妹妹吐槽。
感觉上,这一连串的对话不知该说是恰如其分,还是身体擅自产生的反应,我有点讨厌这样被搞笑本能逐步荼毒的自己。要是让那须原同学看到这样的情形,她一定会暗自窃笑……好啦。
我的脑袋渐渐清醒起来。
同一时间,随着一股回到现实的感觉,我的脸也渐渐失去血色。即使如此,我仍旧鼓起勇气确认目前的情况。
「我问你,秋子。」
「是的,哥哥。」
「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您想问什么都可以。」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我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
在我的正对面,是这间房里唯一的窗户,其实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几点了?」
「晚上八点多。」
妹妹随即开口回答。
我想这就是她表现温柔的方式吧。还有在一旁陪伴我们的神野小姐也是,她就算对我大发雷霆,我也无可反驳。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
从她们两人毫不焦急的模样,就可以推测出结论。不,从我看到窗外一片黑暗时,就应该察觉到现在的情况。新藤光一郎的签名会已经结束了,就在我睡着的期间,无法依照预定计划举行。
「真的假的……」
我只能痛苦地抱着头。
签名会也搞砸了。
新藤光一郎的签名会关乎学生会的尊严,同时也是为了挽回那须原同学和银兵卫犯下的失败。
新藤光一郎无法亲临现场——我让活动开了天窗,而且理由实在难以教人信服。这大概是所有可能的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
我竟然一时失察打瞌睡了。
打瞌睡,哈哈,我竟然打瞌睡了。
不只是血色尽失,这样的情势发展让我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就社会意义上来说,我所犯的错简直失职到极点,总觉得我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我愈想愈奇怪。
其实她们大可以把我叫醒,就算我失去意识,她们也可以来把我摇醒啊——不对,我想起来了,我都忘记是我自己把门锁上了。
在最坏的时间点又遇上诸事不顺。
要是一开始就不要策画『新藤光一郎会亲临现场』这种惊喜活动,就可以动用更多人力和资源,她们也能更早来叫醒我。然而,只有秋子和神野小姐知道休息室有两间,也知道我=新藤光一郎在真正的休息室里。但当时签名会场应该引起不小的骚动,她们为了收拾残局走不开,而且她们也不知道会长和御幸小姐已经发现我在这里。啊——烦死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切都太不凑巧了……
此时我又突然想到——
有些地方真的很可疑。
虽然我知道自己在关键时刻打瞌睡,导致活动开天窗,就算以死谢罪也不为过。这段日子以来的忙碌也的确让我疲惫不堪,但就算如此我也不至于会睡到一觉不醒啊。就算她们不想引起骚动,但至少也可以在门外大声叫醒我,或是打我的手机打到没电为止,只要这么做,就可以把我从睡梦中叫醒不是吗?我并不是一睡着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醒的人,而且我打瞌睡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吧。转眼间我就睡了三个小时?既然睡了这么久,就算不用她们叫,我自己应该也会醒来才对。
也就是说——
其实我并不是打瞌睡啰?
「哥哥,您不要再想了。」
秋子轻声地呢喃着,打断我的思绪。
「现在不要再想东想西了,不要管是谁做了什么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
我望向桌面。
上面放着装茶的保温瓶。
宝特瓶装的可乐。
还有一罐无酒精啤酒饮料。
是哪一样有问题?
我是被哪一样下了药?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些有问题的饮品,但一时之间还是理不出头绪。
我将视线移向窗外,莉莉安娜祭第一天的夜晚,高挂在天边的明月,静静地俯瞰着地上,一股凄凉的感觉萦绕在我心中——









后记


大家好,我是铃木大辅。在此为您献上《就算是哥哥,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第十一集。
有关这一集的内容,就留给各位亲自阅读,在这里我想聊聊我的近况。
我开始收集洋酒,而且买的速度很快,但最近因为日圆贬值,加上全世界威士忌的价格攀升,让我伤透脑筋——这件事情我上次已经讲过了。我本来说要克制一点不要再买,但是看到价格合适的品项,我还是会买下来做为新收藏。
在这世界上,应该还有几瓶洋酒悄然地沉睡在仓库里吧。
最近,发掘这种被埋藏起来的逸品,变成一种乐趣。但是我现在快要没有地方可以放酒瓶了,所以目前只能把天花板上面的空间拿来当做保存的场所。
我也还在继续玩《手机版偶像大师》和《舰Colle》。
到目前为止还没在上面花到钱。
我想知道一毛钱都不花可以玩到什么程度,对游戏公司而言应该算是讨人厌的消费者吧。
另外我也开始下将棋了。
下棋是我国中时期的兴趣,最近又重新开始,找回过去的兴趣真的是一件好事。将棋太有趣了,而且很深奥。但我这个人只要太过认真思考就会发烧,这也是我的烦恼之一。每下完一局我都会累到几乎快瘫掉,所以没办法下太久。反正下棋是一种可以持续几十年的兴趣,我想慢慢来也无妨。
虽然我的兴趣的确有大叔化的倾向,但是在写作这方面我还是会努力常保赤子之心。


*


以上就是本集的后记。
期待很快能再和各位见面。


2014年吉日 铃木大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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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3

  •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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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2572273964 子爵
12卷是没有人翻译了吗,网上连生肉都找不到了

4 年前 0 回復

天辉使徒 公爵
感谢大大翻译

4 年前 0 回復

897820157 騎士
12卷真就没人翻译了呀。。。生肉我有的可惜看不懂啊

4 年前 0 回復

c56ww 騎士
第12卷等了快五年⋯作者加油。感謝樓主。

5 年前 0 回復

tie1jia2 平民
感谢大佬的分享

5 年前 0 回復

阿岚岚 平民
呼 这个算是完结吗 怎么没看到12卷

5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话说贴吧有11卷的黑白插图。。

还有。看起来要完结了的样子啊

8 年前 0 回復

风脑 騎士
回来回顾一下剧情

9 年前 0 回復

iledor 伯爵
我不是在看一个隐性妹控的欢乐后宫生活么……这剧情发展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9 年前 0 回復

KanoWu 平民
都11卷了,书柜里面还停留在4卷的水平

9 年前 0 回復

qwer4567 侯爵
看完这第11集我郁闷不少,本来以为会是个欢乐向,没想到这么严肃,我想说一句,这作者被车撞了吗?怎么这么脑残

9 年前 0 回復

speeters 騎士
现在有几个问题,会长真的是秋人的亲姐姐吗,还有总觉得里面有个大BOSS,不知道是不是妹妹

9 年前 0 回復

C3H5O9N3 王爵
这卷妹妹戏份好少。。。不高兴
说实话真的有点失望,一卷下去剧情根本没有实质进展,上集流的坑感觉也是不了了之,然后结尾又挖了个坑。。。感觉就是特意吊读者胃口,这招用一次还好,这么连着用感觉就是作者江郎才尽了。
还有那些绅士家族的坑也越挖越大,感觉作者已经开始有点把持不住了,目测这部应该是肯定会烂尾的。
恩所以说还是赶快给结局吧,再编下去也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只会消耗我对这作者的爱而已。
至于最后留的坑,感觉光论嫌疑的话最有可能下药的还是那个姐姐,不过我在这里还是大胆的猜一下其实三瓶里都有安眠药,毕竟这样更容易继续拖剧情
,恩感觉她们仨也都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各种行为也都有些奇怪之处。。。恩之后唯一的破绽是三倍的药量应该不会这么容易醒。。。
好吧无所谓了乐意什么样就什么样吧反震要是下一级还这样就不追了.

9 年前 0 回復

zxy900906 子爵
这种题材有不举的都很严肃的,鸡巴都搓好了就是不能看干

9 年前 0 回復

kamishine 伯爵
喵的。兄爱是这么严肃的作品么。。。这卷剧情看完我心情糟透了。。。。。

楼主大人录入辛苦了~~~~~

9 年前 0 回復

jieke 王爵
想不到这个也出到11卷了,不知道日本那边出到多少了

9 年前 0 回復

582446489slc 子爵
噢噢终于有了等了好久 话说那个哔无能是什么鬼

9 年前 0 回復

零波丽 侯爵
感觉这种xing无能的男主越来越多了。。。

9 年前 0 回復

DDXX 侯爵
秋人被抓上法庭審問那裡超好笑的尤其是嬰兒PLAY那一段

9 年前 0 回復

梦魇骑士 伯爵
好好的学院生活居然出现了这么多阴谋,看来要等下卷了
男主到底有没有来一发啊!

9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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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西娅 勳爵
我对于缩短时间毫无兴趣。也觉得赶超别人很是无聊。对我而言,只有无法停止的东西,才是速度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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