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三田誠]SCAR/EDGE[04]烙印蕴含羁绊。(完结)(3.4完坑)


本帖最后由 sola_翼 于 2015-3-4 17:52 编辑



完结了,撒花。(第一章有政治敏感部分,若有不妥请PM我提高权限
本想白色情人节更新当个礼物来着,不过放着不更心里难受。
因为和第三卷属于上下卷的关系,所以就一起放出来了。
本来有很多感想,而且还想扯些无关的话题,不过一发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唉,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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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SCAR/EDGE04 烙印よ、絆を宿せ。
译名:SCAR/EDGE04 烙印蕴含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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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三田誠
插画: 植田亮
翻译: sola_翼
润色: 柳橙汁
插图来自网络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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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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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完成烙印系统的科学家集团<无名之七人>。其领袖<灰色脑>的正体是,本应死亡的千寻的母亲。
<灰色脑>使用特殊能力,潜进爱女千寻的灵魂中。占据海上要塞的她,等待着某物……
另一方面,满身疮痍的绊准备入侵海上要塞。搭档是空与卡珊德拉。过去组过队伍的,最强<伤之持有者>的3人。但是,拥有预言能力的卡珊德拉说她看到了绊与千寻的《死》……
欠缺『孤独』的少年,在最后入手的东西是?
魂之物语,感动的最终卷!!









『序章』



自除夕一来发生了很多事。

<烙印>系统突然全面停止了。
与此同时,全世界都陷入了受灾的风暴中。
修复期间,世界各地都引起了很大的恐慌。原本便缺少食物的地区更是饿死了成千上万人。电视上的评论家全都在谈论依赖<烙印>系统的社会没有了<烙印>系统后的反作用。
虽然战争和内乱很多,不过日本还算安定。
和过去的战争一样,一定也死了很多人,但是我们并不清楚。简直就像电影和漫画一样。
还好,我父亲在报社工作,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都会想到:「唉,每天要发生多少事情啊」,不过这也是很罕见的情况。
结果,我们从世界上分隔开来。
尽管我不是很清楚战争和纷争,但是一定会有某个很伟大的人物站出来解决这些事情。
我只能这么想了。
而且,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世界上也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

……可是。
只有一件事。
只有一件事和我决定的不同。
喂,千寻。
千寻?
和你不在一起果然好孤单啊。

……没有千寻喊我小柏,好孤单啊。

柏木伸子











『第一章 <灰色脑>』

一九九九年末发表魂成学的研究集团<无名的七人>的领袖。
拥有将自己的『灵魂』潜入他人体内的“伤”——<感染>的“伤”之持有者。

——托尔【没错,她正是<世界的尽头>】



1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满是孤寂。
「……明明是冬季啊」
少女没有打伞,淋着雨水说道。
少女的左耳戴着华丽的牙型耳环。
脚蹬一双潇洒的长筒皮靴,头顶一只鲜艳的桃红色帽子。从那儿露出的卷发给人一种狂野的印象。苗条的身体上穿着单薄的衬衫和短裙。
季节正如少女所言,已经进入冬季。
可明明是二月中旬,气温却将近二十度。
这里是台湾。
尽管出现了数以万计的饿死者和自杀者,但是却依旧是由于<烙印>系统停止受害较为轻微的国家。北部地处亚热带、南部地处热带的国家,它的冬天在气候上和日本的春天类似。
少女的位置在首都郊外的某间大宅邸中。
「……这么说来,他好像很喜欢雨来着」
少女在庭院中散步着说道。
她弹起牙型耳环,嘴唇微张。
「——As I wasgoing to St.Ives♪(我赶去圣艾维斯的路上)
I met a man with seven wives♪(遇见个男人带着七个妻子)」
少女开始哼起歌来。
伴随着节奏欢快地英文歌曲,少女的脚也舞动起来踏着水。
她淋着温热的雨水,似乎因被雨淋湿而开心起来。
「Each wifehad seven sacks♪(每个妻子背七个口袋)
Each sack had seven cats♪(每个口袋装七只猫咪)
Each cat had seven kits♪(每只猫咪有七个宝宝)」
鹅妈妈。
牙型三连耳环也跟着传遍英国的童谣舞动着。
「Kits,cats,sacks,andwives♪(宝宝、猫咪、口袋、妻子)
How many were there going toSt.Ives?(到底多少东西要去圣艾维斯?)」
少女唱着歌走向建在庭院中的某栋建筑物。
那是一栋小屋。
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看上去就是一间岌岌可危的小屋。
那个很大的烟囱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几天前这个烟囱里吐出的火焰散发出要将天空都燃烧起来的气势。
不过现在倒是十分平静。
那是一座称之为脚踏式火炉的古式火炉。
「……哎」
少女仰望着烟囱走进小屋。
很多东西乱放在地上。
脚踏式火炉旁则有一台很沉重的铁砧。
遍地的大小锤上有很多草木灰和相当多的土。
而且还有伊予砥、鸣仓砥、鸣泷砥等十多种磨刀石。
「如何了?」
少女询问道。
对方在黑暗中。
那是一名少年。
年纪和少女相同,约莫十六、七岁。
一头稍长的黑发中混杂了一丝白色。修长的眼睛中露出犀利的目光。右手戴着一直像是手铐的坚固手套,这个手套给人的印象与少女的耳环十分相似。
而且他还穿着一身和这个环境不符的黑色外套。
室内充满了想象不出是二月的热气,少年的额头却看不到一丝汗水。
他正是土岐绊。
曾经是烙印局中三位“伤”之持有者搜查员中的一名,是个令人畏惧的少年。
这名少年瞥了一眼这里。
「……空」
少女微笑起来。
因为这便是她的名字。
几年前,她也同绊一样作为烙印局“伤”之持有者搜查员的一员活跃着。然后在几个月之前,反而引起恐怖袭击失败而被捕。
那时和绊针锋相对。
不对。
想来能称之为敌人的始终就只有绊。或许自己正是想要和这名少年再次交手才会参加那起恐怖袭击。
(……真蠢)
少女苦笑着咬碎这一想法。
再说,自己为了这么愚蠢的事情杀了不知多少人。
空不会否定自己在血泊中得到满足。现如今更不会去否定如此扭曲的自己。自己是杀人犯、恐怖分子,是毋庸置疑的犯罪者。
而且……如今还是绊的战友。
这样足以。
「那个做好了吗?这一周一直待在这里闭门不出」
空戏谑着问道。
「……」
绊没有回答。
空也没有在意,就这样倚在墙壁上。
「<灰色脑>也是,窝在<俄刻阿诺斯>里不出来」
<灰色脑>。
她创立了魂成学和<烙印>系统,并且是被评为世上最强的研究者集团<无名的七人>的领袖。
同时,她也是一个月强让<烙印>系统停止的、本世纪最大的恐怖分子。
空的喉咙里漏出了笑声。
「为了征服世界,这样的理由不觉得很好笑吗?」
然后她如此说道。
「因为想让自己的女儿生活在和平的世界中,于是便想推翻当今的世界——哈哈哈,简直太有意思都快笑死我了」
空按住自己的肚子,嘴唇上扬着。
实际正如她所言。

——『我期望的是这个孩子至死都能够安稳生活的世界。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对除此以外的事情我都没有兴趣』

这是那时<灰色脑>乘上巨大海洋设施<俄刻阿诺斯>之前所说的话。
「——」
少年沉默着回过头。
「嗯?你生气了?那么至少表现在脸上——」
空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光忽然跃起。
充满杀意的斩击砍向空的喉咙。
然而。
「……太慢啦」
空语气无聊地嘟哝道。
匕首在她的喉咙边挡下了日本刀。
空的单分子匕首仅毫厘之差挡下了绊用居合斩斩下的刀。
不过,虽然仅毫厘之差,实力却并非仅有这点差距。
「现在的绊我是随便杀几个的。哎,超市在傍晚好像有特价菜来着?反正在山上随便杀人,杀完人就炖了吃掉,相当轻松」
少女愉快地说着。
可是,无论她的表层有多么开朗,她的内心——随便杀人的话确实真的。
即便开放“伤”,如今的土岐绊也远不及空。
他很清楚理由。
因为日本刀。
绊的爱刀,和泉守兼定的刀身……如今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光彩,十分凄惨地染上了白色的污浊。
「……」
少年沉默着将视线离开刀身。
一个半月前,绊在和<灰色脑>战斗时一败涂地,甚至连和泉守兼定也折断了。
绊正在这间小屋中锻冶和泉守兼定。
然而。
结果……却是这样。
空眯细双眼说道。
「若是以前的,我记得你说过可以看见五十多条最好的行动轨迹吧。现今如何?要说最好不如说是送死的轨迹看到两、三个就没有了吗」
这就是剑术的道理。
追根究底,一切武术都不可能对于千变万化的战场形势集大成。绊通过刀的记录才获得非一般的战斗力。
全部都是和泉守兼定的功劳。
这把历经千年的古刀,正因为铭刻了几十名剑豪的战斗数据,绊才能坚定不移地使用这番『力量』。
然后,现在。
「……太慢了吗」
绊轻声说道。
正如空所言,少年适才所看到的只有几条朦胧的轨迹。
绊所做的不过是将和泉守兼定重新用钢铁锻冶出来,和打造一把新刀十分接近。
因此,刀内的过去记忆十分单薄。失去的东西已经取不回来了。
折断的利齿已经恢复不了了。
「是啊,太慢了,慢得我都要打呵欠睡着了」
空语气倦怠地下定结论。
「确实」
绊也承认了。
他将刀收回刀鞘。
这个刀鞘也是新的。锻冶后刀身弧度已经变了,再也装不进那个古旧的刀鞘。
就如同死人绝无可能复活一样。
「……啊」
空略感困扰地挠了挠头。桃红色帽子晃动起来。
「绊,你啊——」
话说到一半却被打断了。

「绊,你果然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啊」

小屋的入口处传来一个声音。
空回过头。
「纱代」
「好久不见了,空」
身穿和服的少女站在那儿微笑道。
她紧闭双眼。长发黑得惊人,涂上朱红的嘴唇也十分迷人。
少女将手上握着的日本伞合上,轻轻抖落伞上的雨水。
织部纱代。
另一个名字叫做,<卡珊德拉>
拥有能够预知人们死亡、十分悲伤的“伤”的少女。
「……身体无恙了吗?」
这是绊问的问题。
她也在一个半月前的事件中身负重伤。送到集中治疗室后整整一周都昏迷不醒,就在绊来这间小屋之前才好不容易可以说上话。
「今天下雨出门不打紧,若是天晴就够呛了」
<卡珊德拉>——纱代笑得十分虚幻。她是指自己难以承受阳光的体质。原本就算没有受伤,她的身体也必须在自己家中静养。
将她卷入其中的毕竟是绊。
「……抱歉」
「不用道歉啦。反正那个<萨列里>也没有对我做什么」
纱代沉稳地说明。
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她打心底说出的话,可是绊却无法立刻做出回应。
「……哼」
空轻哼一声。
「三个人都到齐了,真让人怀念啊——记得已经过了两年啊。反正是从我背叛了之后。那个时候因为纱代预言到的人几乎都被干掉了,真是相当辛苦啊。大家都接二连三地死掉。好多人还以为是纱代杀掉的。要是说出名字就能杀死人的话,我们可是相当开心的」
「空」
绊语气稍显强硬地喊了她的名字。
「干嘛啦。反正三个人在一起就变成了杀人犯。而且还不是一、两个,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比我们三个人杀人还多的搜查官在烙印局可没有啊。在十代人里面肯定都是顶尖的。哎,十代杀手,感觉活在漫画里啊」
空耸肩戏谑道。
不过。
「——你还是老样子那么温柔啊,空」
纱代说道。
「啊?那是啥」
空露出虎牙询问道。
不过和绊在一起比起来一点杀气也没有。看起来,空唯独对这名少女难以应付。
「因为——即便如此,你不是对我也没有任何抱怨吗?」
纱代微笑道。
让人看见不禁感到难过的温柔笑容。
「……」
空沉默起来。
绊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询问道。
「看见了什么吗,纱代」
「嗯」
少女点头。
「——又看见了死亡」
纱代一如既往地宣告。
这是能够预言人的死亡的“伤”之持有者——<卡珊德拉>的宣告。

*

入夜,雨停了。
绊走出小屋。
右手持和泉守兼定,慢慢在庭院中迈步。
「……」
中途,他抬头仰望。
空中还残留着片片阴云,遮挡着圆月。
恐怕今天也出现了很多死者。<烙印>系统停止后,无论采取多少应急措施都没有一个决定性的东西出现。一天的死者超过几十万人,新闻总是在报道这一统计。
绊站在这儿,想着相隔遥远的世界的事情。
然而,这就是现实。
而且,这份现实还与自己息息相关。
绊走到开阔的地方,停下脚步。
沉下腰。
嘴里说出关键词。
「第一阶段限定解除——开始」
异样的手套流光溢彩,白色的手腕染上了鲜血。开放“伤”的代价便是血。
稍微目眩了一下后,绊从刀鞘中拔出刀,举到上段。
就这样,一动不动。
风吹过。
云在月下飘过。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落叶——瞬间,绊的嘴里沉吟道。
「紫藤流剑术,阴阳进退」
银色的刀刃在月光下跃返。
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从上段劈至下段,然后在快到地面时折返,斜上拉过。
落叶被劈成四份。
不止如此,绊的双脚在地面滑动。
「同式,霞」
势头不止,刀刃翻转。
这个动作本身便是艺术,绊的刀爆发三下。正如字面所言,看上去如霞光般神速的刀法。
四份落叶全都裂开十二份。
难以置信,十分惊人的舞蹈。
然而……
「……」
绊的眉头蒙上阴云。
然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了不起的技术」
那是一声轻佻的日语。
「有不少剑豪可以将地面的树枝切成六份——摇晃的树叶不知要难上多少倍」
「……托尔吗」
少年看向那儿。
「嗯,听说你总算从那间小屋里出来了」
青年长着一头在夜晚看起来也十分美丽的金发,微笑道。
他长着一副惊人的美貌,宛如将青春这一概念化为结晶,并且还有一双澄澈的双眼。身穿黑色西服的身体更是充满了令人想象不出竟然只有二十几岁的威严。
托尔·坎贝尔。
年纪轻轻便成为称霸欧洲的坎贝尔财团的当家。
正是有他的权力和协助,绊一行人才能逃至台湾。若非如此,必定会和曾经一样被烙印局拘留起来。
在这位恩人面前,绊只是平淡地开口。
「感谢你帮我准备这些设备。日本已经很难再入手这样的东西了」
「没什么,台湾这个国家自古以来就和日本关系亲密。这些古老的东西也是恰好留下来的啦」
托尔淡然一笑。
接着眯细双眼看向和泉守兼定的刀身。
「修复这把刀也是靠?」
「刀里只残留了做好后的记录。只有当时的设备才拥有锻造的记录」
绊一脸无趣地说道。
为了锻造和泉守兼定这样的古刀,无论如何都需要当时的锻冶能力。因此,绊从折断后所残留下来的些微记忆中强行抽出锻冶的记录。
然后,即便是有这一技术,刀也无法复原。
「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单纯的剑豪没什么意义」
「嗬,那样的?」
托尔提起一只眉毛。
「不然的话,根本无法用刀去对抗狙击步枪。究竟有哪位剑豪能够战胜超过音速的子弹?」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个道理」
青年微微叹息了一声。
(……)
绊将眼睛眯得更细了。
托尔给人带来得感觉就像是明知故问一样。
「哎呀,你在怀疑什么呢?我和你之间的线变得歪歪扭扭浑身发灰了」
托尔用食指指向自己和绊之间看不见的线。
绊看着他的在手指渗出鲜血,说道。
「这就是你的“伤”吗」
「我叫它<网络>」
托尔笑了。
通过各式各样的颜色和形状的线来看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就是青年的“伤”。
原本就算是财团的后继者,应该也不知道<无名的七人>的真实身份才对,不过青年却用这个“伤”迫近了他们。结果便是,他也和之前<烙印>停止事件有关系,并且如今成为了绊和空的后盾。
但是,对于绊而言问题是这名青年的目的。
「……你现在还想追寻<世界的尽头>吗?」
「当然」
托尔想都没想就回答。
——<世界的尽头>。
青年将某个人称呼为这个。
也就是<灰色脑>。
「你作为“伤”之持有者的欠落还确实是『孤独』啊」
托尔岔开到别的话题。
「……」
绊没有回答。
十年前,魂成学证明了『灵魂』在二十六次元之上是实际存在的。
利用这『灵魂』而诞生出来的最佳个人证明便是<烙印>。无法伪造的<烙印>系统成功将网络上的世界统一货币和身份证等个人资料全面管理起来。
换而言之,个人购买记录、自孩童时的嗜好、健康状况的推移与现在的一切,<烙印>系统都能进行管理。在世界各地都可以买到、迟到自己喜欢的食物,接受最合适的治疗。
然而。
<烙印>给人们带来的并不只有福音。
“伤”之持有者便是其副作用产生的。
仅有数万分之一、0.000023%的偶然性,从<烙印>中引发的难以置信的奇迹。侵蚀灵魂的『欠落』会造成物理学上不可能的超常现象。
这就是“伤”。
一名青年,因为极度的『依存』自己的身体和狼融合在了一起。一个男人,因为疯狂的『激怒』,全身充满了鬼神般的蛮力。一名少女,因为令人哀叹的『后悔』,可以预言人的死亡。
绊则是『孤独』。
不会认为一个人艰辛。
不会认为有人在身边快乐。
绊欠缺了作为人类理所当然的感情。并非是脑神经和精神上的问题,而是根本性上『灵魂』的缺陷。
「空小姐……是『恐惧』吗」
托尔再次说道。
他说的没错。
就连与半个世界为敌的状况都不会让她产生恐惧。她害怕不出来。她已经欠缺这份感情很久了。
那么托尔作为“伤”之持有者又是怎样?
「——想知道吗?到底是有怎样的人生、怎样的故事才会得知人与人的关系呢」
托尔忽然语气奇妙地开口说道。
「你想说什么」
「只是按顺序来说而已」
青年如同在和挚友谈话一般说道。
「我啊,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故事。让人热血澎湃的冒险故事、令人惊讶的伟人传记、还有神话和传说。饱览这些书本后,我着眼社交界。哎呀,还真是有趣。结果现实和书本上没什么区别。世界上都是人们的悲欢离合」
青年眯起双眼,似乎充满怀念地喋喋不休。
绊什么话都没说。
「没错,正是这些关系性,人生和故事构成了世界」
托尔张开双手做出结论。
然而,他的表情立刻暗淡了下去。
「明明知道这些,我到最后却无法置身于其中」
「……什么意思?」
绊皱起眉头。
「令人吃惊的是,我总是旁观者」
托尔自嘲地歪起嘴唇。
「真是大受打击啊。感觉世界上的人和我都不在一个地方生活一样。只有我不在圈子之中。不,不对。大家都以为我在那个圈子中。但是我一看就知道,只有我一直在圈外,他们都在其中嘲笑着态度亲和的自己」
如同读书般看着世界。
这或许是件和世界无关的事情。
故事的读者无论如何都无法干涉书的内容,旁观者和世界无关。托尔·坎贝尔作为旁观者无比优秀,然而这也作为一道绝对的壁障立于他的面前。
然后,他从一个人的世界注视着墙内。
漫长地。
漫长地。
漫长地。
仅他一人。
一直这样生活过来。
「因此,察觉到的时候,我也就欠缺了『孤独』」
「——!」
绊首次对他的话产生了反应。
「没错……和你一样」
托尔淡淡一笑。
托尔·坎贝尔作为“伤”之持有者的欠落。
「一个人也不会感到寂寞。感觉不到。一个人也不会感到快乐。感觉不到。一个人也感觉不到什么优越。无法感觉的到。真是的,这样的人该怎么活着才好啊」
「……」
绊没有回答。
同种类型带给他的冲击已经远去。
他轻轻摇了摇头,如此问道。
「所以才要追寻<世界的尽头>吗?」
「嗯……因为只有那根线比我还脱离于世界」
这个说法简直就和孩子一样。
<世界的尽头>——<灰色脑>。
他曾经对烙印局支部长工藤义鹰说过同样的话。

——『那根线连接着世界上的所有人,抓住了世界上的所有人』
——『我也不知道那根线的尽头连接着什么。线一直延伸到我所看不到的地方,根本找不着。可是,那根线肯定连接在谁的背后。无论是我的背后,还是你的背后都连接着笔直庄严的纯白色线』

他称呼自己的“伤”——<网络>所看见的线为<世界的尽头>。这根线连接在<灰色脑>身上究竟是不是偶然呢。
「见到后,你打算怎么办?」
绊问道。
「谁知道呢。见到了再说吧——哎呀,我和你之间的线又变回原样了。难道说你不再想杀我了吗?」
托尔笑了。
那轻浮的笑容就像在对待别人的事情一样。
「不」
绊摇头。
「现在没有你,我们就无计可施。与之相比,你的目的和动机为何倒是无所谓」
他转过身。
少年再次走向那栋小屋。
托尔朝他的背影呼唤道。
「你的身体应该还没有痊愈吧?」
「……没问题」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按住外套的胸口说道。
不可能。
他因为之前的事件所受的伤,有七处骨折,背部、胸部、上臂、大腿的肌肉有二十一处断裂。而且割伤和撞伤有无数处,那种状态根本想象不出会是个人,而是一只奄奄一息的什么动物。
这样的伤一个月内肯定不可能痊愈。一周内一直待在这种地方的绊则更是如此。
托尔稍稍眯细双眼。
「喂,你」
再一次呼唤道。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追寻<灰色脑>到这个地步?」
「……」
绊没有回答。
所以托尔继续问道。
「是因为千寻小姐吗?」
绯原·千寻·兰斯卡特。
<灰色脑>的女儿。
被自己的母亲夺取身体的少女。
同时,也是和绊有很深的关系、十分朝气率真的灵魂之名。
绊叹了口气。
「……哎呀」
托尔意外地歪过头。
明明已经做好了被他砍一刀的准备,少年的白刃却没有从刀鞘中拔出。
反倒是少年的侧脸上比起杀意,更像是不相称的某种感情——让见者难受的、无可奈何的空白。
听到少女名字的瞬间,少年所有的思考都仿佛被冻结了。
「……别再说那个名字」
过了一会儿,绊只说了这一句。
托尔在他背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从何时起,风停了。
月亮仍旧隐藏在云层中。

2

「——不和他见面真的好吗?」
宅邸中传出了这样的疑问。
那是一名年过三十,身着稍旧西服的男人。男人露出了一副和这座小屋不符的柔和面容。
他的左边有很多台大型计算机在聒噪着。这些全都是用来阵列处理那些庞大的数据信息。架设在正面墙壁上的则是十几台显示器,蓝色的灯光闪烁着,不放过1byte信息。
然后。
「我没有和绊见面的资格」
一名身穿修女服,年纪不大的少女操作着控制面板回答道。
土岐未冬。
绊名义上的姐姐。
不过她的年纪看上去明显比绊要小。她因为过去的事件被逼进入了冷冻睡眠,如今还不到十六岁。
少女那妖精般纤细的脖颈和手腕都能表现出这份不自然的年幼感。她给人带来的感觉和<卡珊德拉>类似,却又不同,一旦离开目光仿佛就要消失一样。睡过了九年的悲哀还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去。
「比起这个,你不和烙印局支部联络没关系吗?」
听到未冬的询问,工藤义鹰合上单眼。
「已经最低限度地联系过了。细节方面姑且都交给美穗小姐处理了」
然后,这两人互相微微苦笑起来。正如过去一直提问的「你知道的吧?」恶作剧般的微笑。
两人都有另一个名字。
工藤义鹰——
土岐未冬——<白雪>。
两人都是作为<无名的七人>开发魂成学和<烙印>系统的研究人员。
同时,这次的事件中,两人也同<灰色脑>做了诀别。
「而且若是和<卡珊德拉>预言的一样的话,马上就会发生什么状况」
「嗯」
未冬点头同意工藤所说的话。
只要不实行对策,她的<死亡预言>就会惊人的正确。就算制定了万全的对策,死亡率也超过了八成。
(……可是,并不绝对)
未冬抿上嘴唇。
虽然是个双刃剑,但是只有这个预言是<灰色脑>躲不开、唯一值得信用的消息。
正因此,两人都在等待预言。
在这座宅邸中准备和<灰色脑>的战斗,准备和为了一个女儿选择翻新世界的疯狂天才的战斗。
「要是<烙印>系统的全面开放再拖久一点……还能再提高一点完成度啊」
「算了,如果可能我也想啊。还有<萨列里>和<嗤笑狐>挡在前面呢」
工藤感到艰难地皱起眉头。
他们都是<无名的七人>中的一员,却是共用同一具身体的两个人格。
他们通过<灰色脑>的“伤”使他们的『才能』得以开花。因此,就算掌握了<烙印>系统,战斗力毫无疑问也有巨大的差距。
然而,却不能放弃<烙印>系统。
这个世界太依赖这个系统了。仅仅一个月的停止——而且还是在重要地区重新开放有所限制的网络的情况下,还是这番惨状。
若是全面开放再拖久的话,一定会对世界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若是经济和贸易的共存被打破……位于前方的,将会是为了生存的战争和……灭亡。
「……」
正因为他们知道这点,未冬和工藤才会同时沉默下来。

PRRRR……

然后,一阵单调的电子音打破了沉默。
工藤从胸口的口袋取出手机。
「是,我是工藤……嗯,好的……原来如此……」
工藤朝着电话那一侧点了两、三次头后,挂断了电话。
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发生什么了吗?」
未冬问道。
「是啊。不是什么好消息啊,哎呀哎呀,<卡珊德拉>的预言太正确了,感觉胃都有点痛了」
工藤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道。
「烙印局的评议会一周后决定重开<烙印>系统」
「……是吗」
未冬对于这句漫不经心抛来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并不十分惊讶。反正已经想到了。在玩轮盘赌是虽然会露出失败的目光,却没想过自己会赢。
然而,工藤的话还没结束。
「而且,半天前还向我请求了拘捕<灰色脑>作战的协助。当然,也指名了<卡珊德拉>、空和绊」
「……!」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未冬的心脏狠狠一揪。

3

舞台远离了大陆。

这里是遥远的蓝色大海。
巨大的建造物正行进在冬季的海面上。
并非漂浮。
而是航行。
这是一座全长几公里的巨大建造物。非晶质合金构造外壁反射着淡淡的光线,看上去就如玻璃一样。
可供三万人半永久生活的海洋型环境管理设施。
<俄刻阿诺斯>。
——并且,舞台就在其中。

*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空间。
大约有一座体育场那么大。其中一半都被一座伫立于中央、犹如大树般的计算机和蜿蜒扭曲的粗大电缆所占据。
只有冰冷的铁块和蓝色显示器的空间。
谁会想到这是在大海中。
环境管理设施<俄刻阿诺斯>。
其中枢部分位于水面下几十米。
并且这台计算机就是<乌拉诺斯>。
统率天空,而后被儿子所杀的悲剧之神,这台机械拥有这样的名字。半年前,烙印局和恐怖分子们曾围绕着隐藏在这台计算机中的程序——<烙印>洗脑程序展开了悲壮的战斗。
如今,冰冷的空气包围了这台计算机。为了减轻CPU的负担,这个空间的温度被维持在零度以下。<乌拉诺斯>被设计在中枢地区地下的一个原因便是为了维持温度。
「有好好在运行了」
一旁钻出了一个小巧的身影。
头发很长。
而且还是十分亮眼的赤红。高挺的鼻梁和透着碧绿色的黑瞳兼具了日本和欧洲两个地方的特征。衣服则是某间天主教高中的制服,和她威风凛凛的站姿十分相称。
她是曾经被称为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少女。
现在却不同了。
——<灰色脑>。
<无名的七人>的领袖夺取了这具身体。以名为<感染>的“伤”潜入了人的灵魂。因此,现在在这里的少女绝非肉眼所见的少女。
房间的冷气依旧,这个场景中,她看上去就像是冰之国的女王。
「……嗯,和中枢地区的<泰坦>联动状态很好。原本<泰坦>的设计就是为了让凡人也能理解才弱化的东西,<乌拉诺斯>的表演还要更加好」
有人回答了她。
这里是一名穿着破布的老人。
包着绷带的单手拿着拐杖,另一只手则将<烙印>按上传感器。
几十个窗口在眼前弹出又消失。这个老人一个人的思维就能同时控制如此多的程序。
<萨列里>。
<无名的七人>之一。
他的表情忽然变了。
「嘎嘎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还是一样,尽是优等生一样的发言啊。简直就和<灰色脑>一模一样啊」

嗤笑。
大笑。嘲笑。
理性的表情转变为了卑劣,紧闭的嘴唇大大张开流下口水。
<嗤笑狐>。
一个身体中栖息了两个人格的异端者。
他的改变毫不影响他的动作,弹窗消失的速度还在加快。
加倍、加倍、加速了几十倍。
最后成为目光已经追赶不上的速度后,<乌拉诺斯>发出了低吟。
这台宛如怪物般的计算机屈服在了哄笑着的老人膝下。
「和我一样?」
千寻——不,<灰色脑>询问道。
「是啊,是啊。就是那个啊那个。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啊。亲人把小孩随意玩弄一遍就是为了好好利用他们。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
老人继续嗤笑着。
到处缺少牙齿的口腔中大开了红黑的深渊笑着。
然而,<灰色脑>并不想与其议论。
因为这就是事实。
<灰色脑>的真正身份是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母亲。
母亲啃食了自己的女儿。
——即便这是为了女儿的安定。
「好了,你打算怎么做?就算是<俄刻阿诺斯>的隐身技术也差不多要被发现了。话说,就算我们再怎么天才也干不过那些数以亿计的凡人啦。象棋的话就是一旦棋盘被发现就从四面八方涌来棋子把我们干掉。哎呀,这可真是一场令人愉快、痛快又惨烈的杀戮剧啊!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嗤笑狐>伸长舌头一口气说完后笑了。
与之相对。

「很快那个就要来了」

<灰色脑>只回答了这些。
「嗬」
这样一来,老人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样眨巴了一下眼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这可有趣了。这真的是十分难得。无聊可是人生最大的毒药啊」
<嗤笑狐>像个孩子一样拍手庆贺、高声大笑。
他的身子又立刻僵在原地。
「……我依旧尊敬<灰色脑>」
表情和人格再次变换,<萨列里>低下头。
如此一来,冰冷的空间里便没了声音。

只有<乌拉诺斯>响起不详的低鸣。










『第二章 绯原·千寻·兰斯卡特』



艾莉雅娜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隶属于步枪射击部。

<灰色脑>的女儿。
二〇XX年被<灰色脑>寄生的少女。
再者,此情报属于冻结指定A-015。



1

绊做了个梦。

那是成为“伤”之持有者之前偶然看见的记忆。
航空事故——勒达-117坠毁之前,姐弟两过着平淡无奇却又十分幸福的日子。
那时的绊只记得和姐姐在一起。
无忧无虑,平凡的记忆。
来学校接绊时姐姐手心的温度。生日时姐姐买来的小蛋糕。一起去祭典时塞满嘴里的苹果。
(……)
自己冰冷的想着原来还有这些事情。
由于太过久远,已经不会怀念了。只能再次确认自己远离人类太久。
……是啊。
这么说来,那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
头发赤红的少女。
绯原·千寻·兰斯卡特。
还有。
「……Baa,baa,blacksheep,(黑绵羊咩咩叫)
Have you any wool?(你有没有羊毛?)」
(……鹅妈妈)
绊想起这首歌的名字。
受到回忆的拖引,梦的舞台也随之转移。
公园。
年幼的绊和姐姐走散了,误入了那个公园里。
心中不安,就要哭出来的绊走在公园里——偶然间发现了那名少女。
「……Baa,baa,blacksheep,(黑绵羊咩咩叫)
Have you any wool?(你有没有羊毛?)」
听到少女的歌声,绊抬起脸。
说不上好听。
到处都有跑调,不过却有好好在唱。忘了歌词补上哼唱和即兴的发挥。
然而,绊却自然而然地听入迷了。
还是孩子的绊凝视着这位少女,忘了哭泣。
「Yes,sir,yes,sir,(有有有,先生)
Three bags full(我有整整三袋毛)」
少女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熠熠生辉。孤儿院看到的天使画像的实物肯定就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么精神?)
他陷入了思考。
年幼的绊拼命思考。
然后,他明白了。
这名少女只是活着就很快乐。
因为她充满了快乐,这首歌才会这么朝气蓬勃。绊懂了,天使都是很开朗的人。
歌声继续。
「——One forthe master,(一袋送给男主人)」
「And one forthe dame,(一袋送给女主人)
And one for zhe little boy(一袋送给巷子里)
Who lives down the lane(住着的小男孩儿)」
无比轻快,无比透彻。
歌声传递出来。
洋溢而出的快乐似是映出了少女的内心闪闪发光。听到这个歌声,就连淅淅沥沥下着的雨也不放在心上了。
年幼的绊饥渴地一直听着这首歌。
(……)
……当时到最后,绊都没有去和少女说话。
直到知道对方的名字,互相交谈已经过了十年。
直到那起“伤”之持有者的少年和普通的少女偶然再会的事件,没有一点接触。
可是。
只有那时的少女一直在绊的心中发光发亮。
那就如同一个宝箱一样,孩子会将弹珠、金属徽章还有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全都放入其中——至少,它对绊而言是特别的闪亮。
(所以……)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
所以自己要将那名少女……

「……绊」

有声音传入了少年的耳朵里。
一睁开眼,空正看向这里。她左耳的三连牙型耳环摇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梦见初恋情人了?」
空犀利地一笑。她那笑的方式让人联想到鲨鱼。和这名少女很相符。
「……差不多」
绊轻轻摇了摇头,答道。
忽然看见空的脸,绊有些头疼地按住太阳穴。
困意先不说,头痛倒是如影随形。最近头痛一直没有停过。不清楚原因。或许是过度使用“伤”的后遗症。
作为烙印局的搜查官,这半年里总是在滥用“伤”。
当然也会有报应。
原本“伤”就不是给人提供便利的超能力,而是从灵魂的缺陷中诞生、副作用无数的东西。若是不管不问地滥用,一定会对身心——不,肯定会扭曲根源性的东西。
即便如此。
对于如今的绊而言,这也是唯一的武器。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空?」
绊隐藏起疼痛低声问道。
不知为何呆在原地的空继续说了起来。
「啊,对哦。无线电室的轮班啦」
空朝背后看去。
金属的门开着,前面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内部人的精神完全得不到休息、讲究实际——也只有做成这么实际的小路。
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不对。
就是这样一只船。
「也没啥,要是不解决<俄刻阿诺斯>的作战这就是最后的通话了,尽可能去说点什么吧」
「……是吗」
绊苦笑起来。
没什么话可说。例外的姐姐未冬也参加了这次作战。也就是说,那里和自己无关。
「……不过,那里有人要和你通话哦?」
「?」
绊皱起眉头。
「行啦快去吧。等候的人会不耐烦的」
绊被拉了起来,背后被推着走进了小路。
走出那条通道,眼前立刻便是通讯室。
有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坐在旁边——他是接到命令的通信兵,头戴一顶通话器。不经过任何<烙印>系统,古老的军事情报网。由于其建立在高度加密的关系之上,因此也必须使用专门的通信兵。当绊听说提出这件事的是工藤和未冬——和<白雪>时,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是谁?)
绊怀抱疑惑看向显示器。
通信连上了。
从那一侧接入的画面显示出一个人影,十分粗糙。

「土岐先生?!是土岐先生吧!」

那一侧的人影如此呼喊道。

*

「……嘁」
绊离开后,空稍显寂寞地咋舌。
少女所展露的表情难得一见的符合她的年纪。就像是得到的礼物弄坏时的女高中生一样执拗的脸。
随后,她环顾四周。
室内没有一扇窗户,只有大量电缆和冰冷的金属,天花板也很低,距离床铺只有一只手的距离。为了难得的睡眠才会来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空间留作他用。
手摸墙壁就能感受到振动。这是划开海水前行产生的振动。
「哎……真是难得的经验」
空眯细双眼。
她因为这个振动回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海底。

空一行人所在的地方是正在深海中前行的潜水艇中。
而且还是通过喷射水流向前推进的最新型中型潜水艇。被烙印局指名的空和绊受到台湾的烙印局引导在夜晚的港口乘上了这艘潜水艇。
「……」
回顾记忆,空耸了耸肩。
她离开房间走向指挥室。
房间狭小,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正坐在房间的两壁的椅子上。
队员们身穿防弹服,身带冲锋枪,而且还装备着手榴弹和副武器。
大多数人都因为空的突然出现而浑身紧绷,略感疑惑地皱着眉头。
「针对“伤”之持有者部队的条件反射吗」
空的嘴角十分愉快地扬起。
「……」
队员们没有说话。
大家都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伤”之持有者。原本是自己应该狩猎的对象。而且他们还了解她是“伤”之持有者中特例的特例——足以匹敌一个小队的怪物。
「哎,差不多就行了,也该习惯了吧?哎呀你瞧,怪物这类话题多让人心寒啊」
「……」
谁都没有回话。
简直就像是和怪物说话也会变成怪物一样。
「我好像被讨厌了」
空再次耸肩,将目光投向房间深处。
只有一个不害怕空的人在那儿。
「绊君去无线电室了吗」
工藤笑着说道。
「是啊。还抱怨了一会儿……那这就是全部的了?再怎么样这也太少了吧?一点也不像决定世界命运的反恐行动哦?」
「因为<俄刻阿诺斯>的特性,用人数上的优势进行压制战是不可能的。少数精锐潜入的作战成功率反而比较高」
工藤依旧不变柔和的笑容说道。
空原本就是不太愉快的表情。
「竟然说是精锐啊」
她嘴角抖动了一下。
「嗯,我还想评价一下你们的。三人一起作战的成功率不是100%吗?」
「这个……」
「对啊」
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回答。
工藤的后面,摆放着很多显示器的地方有一名娇小的少女坐着。少女穿着华丽的振袖,和潜水艇很不相称。柔顺的头发上带了一个耳机,慢慢地回过头。
<卡珊德拉>。
宣告人死的少女。
她曾经是和绊、空一起组成了一个小队的“伤”之持有者。
「我们三人在一起的作战没有失败。但是,这并不代表和我们有关系的作战就一定会成功」
「嗬嗬」
工藤意味深长地转过头。
「我们一次都没有参与过面临死亡的作战。只要有一点死亡的影像,这个作战就会被废弃。紧要关头的作战便是这样,对烙印局而言,像我们能够控制的“伤”之持有者是珍贵的样本」
<卡珊德拉>闭着盲眼说道。
工藤微微眯起眼睛。
「也就是说……这次不同了吗?」
「没错」
<卡珊德拉>的头发摇动着。
「即便看到了死亡也不避开,即便知道鲁莽也要一试,即便知道是断头台也要把脖子伸上去……知道还问实在是太坏心眼了」
「……不,倒不是这样啦」
工藤苦笑着挠了挠脸颊。
他也明白<卡珊德拉>所说的意思。
自己被命令去死,现在还有什么好问的,<卡珊德拉>想说的是这个。
过了一会儿,工藤再次问道。
「你看到的死……是那两个人吗?」
「是的」
<卡珊德拉>再次肯定道。
然后,还附上一句。
「我……看到了绊和绯原·千寻·兰斯卡特——也就是现在的<灰色脑>的死亡」

2

「土岐先生?!是土岐先生吧!」
从显示器上呼喊他的是一名双马尾少女。
身穿纯白材质绣有花朵的可爱制服。绊立刻就知道这是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制服。千寻曾经也穿过。
就在两个月前。
那个圣诞节之前,千寻都一直去上的女子学院。
回想到这里,绊才认出这名少女。
(记得是……)
「那、那个……!」
少女将胸口压过来,紧贴着显示器。
「是我,我是柏木伸子!还记得吗!之前圣诞节和千寻在一起的朋友!千寻一直叫我小柏的!」
没错。
柏木伸子。
千寻常常提起的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同年级学生。原贵族家的大小姐,升上二年级后当了新闻部的部长。将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印象包装至外界的少女——令人自豪的朋友,千寻经常这么说。
总是十分开心的说过……
(……)
绊摇了摇头。
打断了这一伴随着疼痛的记忆。
「为什么你会……?」
绊像是没事一样问道。
少女——柏木伸子慌张地眨了眨眼,补充道。
「那个,圣诞节一起玩的土岐未冬小姐……土岐先生的姐姐……和我联络过了」
「姐姐吗」
绊沉吟道。
未冬倒确实会这么做。<无名的七人>之一,作为<白雪>的她应该是在吃早饭前秘密和她联络的。
可是,和自己又没关系。
虽然不知道姐姐和千寻的朋友联络是想做什么,不过想象不到对现今的自己有什么意义。
「有事快说,然后就结束吧」
绊冷淡地说道。
粗糙的画面中,伸子咽了口唾沫打算提问。
如今的事态她知道几分。关于这次的作战,她应该一点也不知情。也不知道绊是“伤”之持有者和千寻被<灰色脑>夺取的事情。
同时,这也是普通的女高中生想象不到的事情。
「那个……千寻怎么了!寒假结束之后一直没来过学校。因为也发生<烙印>的事件,所以我想土岐先生会不会知道什么……」
「……我也、没见过她」
听到了预料之中的提问,绊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回答。
到此为止。
没有再发出声音。
无需再做回忆。
「但是,千寻在消失之前一直在担心土岐先生的安危。只有一点点也好,知道什么吗?」
「她已经离开我两个月了。没见面的时间和你差不多」
至少,这没有说谎。
和伸子见过面的第二天,千寻就被<灰色脑>夺去与绊交锋了。那场战斗中,和泉守兼定被折断,<灰色脑>一行人也在<俄刻阿诺斯>中固守城池。
只有一日之差。
即便说差不多,也不算说谎。
「我挂断了」
绊打算切断通信线路。
朝着一旁的通信员打招呼时。
「啊啊啊,等一下!」
伸子俯过身子。
「未冬小姐说,这个……想把这个交给绊先生。这样的话就会告诉我联络方法」
看到伸子拼命说着,绊的手指停下了。
「这个?」
「那个,是这个」
伸子拿着的东西出现在显示器上。
是一个巨大的熊偶。
「……!」
绊感到自己呼吸一窒。
他还记得这只熊偶的名字叫做奥森。
那是圣诞夜里千寻在游乐园的射击游戏中得到的玩偶。
千寻对这只熊偶爱不释手,甚至连店员说得可以配送的话都没有听到。

她总是面带微笑。
那是她作为绯原·千寻·兰斯卡特最后的欢乐时光。
而且……
(难道说……)
绊想。
难道,这对于自己也是……
「……」
他咬紧臼齿。
花了数倍于之前的精神力再次遮蔽了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最后的声音有些嘶哑。
伸子坚持到底地说道。
「因为土岐先生对于千寻而言是特别的!」
「不对。她会这么想,千寻要是没遇见我就好了,我没有遇见千寻就好了」
这的确是发自肺腑的话。
不和自己扯上关系,千寻就不会在遭这样的罪。就算会成为“伤”之持有者,也不会遭遇被自己的母亲——<灰色脑>夺走的惨事了。
没错。
若是土岐绊不在,绯原·千寻·兰斯卡特就会变得幸福。
——可是。

「不对」

伸子摇头。
「我相信土岐先生」
「?」
绊皱起眉头。
「因为千寻看上去很开心」
伸子低头说道。
「一说到你的事情就很高兴。那样的笑容——连我都没办法让她露出来」
伸子用力握紧小小的拳头,身体颤抖着,一脸不甘地说道。
绊对她这个样子感到很不可思议,于是便询问起来。
「怎么了?」
「千寻……养育她的亲戚把遗产都夺走了,你知道吗?」
「……」
想起来了。
过去绊从千寻的气步枪中了她的过去。
绊在这份记忆中看到了。她开始使用气步枪时,千寻的保护者私吞了少女应该继承的遗产。
这应该是没有告诉过伸子的过去。
「你果然知道」
伸子苦笑起来。
绊打算告诉她,这是误解。
自己知道这事单纯是通过窥探了她的记忆罢了。绝非千寻自己坦白的。
然而伸子比他的否定还要早地继续说道。
「虽然我也知道,但是却做不了什么」
她轻轻叹息道。
「我是无意中知道的,因为不是千寻告诉我的,所以根本不敢相信」
伸子闭上眼睛,继续说着。
绊什么也没说。
「所以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竭尽全力鼓励千寻。和她来到一起进入艾莉雅娜女子学院后就四处寻找奖学金。因为千寻的气步枪很厉害,所以体育奖学金很轻易就能拿到,这样一来成了同学之后真的相当开心——可是」
可是,伸子说道。
「就算她笑的时候,她的笑容也和以前差远了」
「……」
绊不知道这样的千寻。
不对。
是没有去了解。
少女在绊面前,永远是那么开朗,朝气蓬勃、竭尽全力,一直凝视着未来。所以绊对少女也只有这个印象。
然后。
「改变这点,是从去年的梅雨季节开始的」
伸子说道。
「去年的?」
「嗯,千寻见到了土岐先生……是这样吧?」
这句话是致命伤。
将少年的胸口深深剜去一块。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只是未知的冲击动摇了少年的脑髓。
他听见了雨声。
绊注意到,这是记忆中的声音。
和千寻邂逅时,雨水正打在柏油路面上。
在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教会前,两人互不知情地错身而过。他不知道这是时隔九年的重逢,虽然感到有种不可思议的既视感,但却立刻离开了目光。当时的他对少女一秒钟的兴趣都没有。
然而如今。
那个少女的脸庞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
「我对千寻说过的——就算全世界与千寻为敌,我也会成为她的同伴」
伸子对沉默不语的绊说道。
这名少女十分普通却说出了比谁都要强有力的话。她的精神充满了眩目的光彩,劈开了黑暗。
「所以请收下这个熊」
伸子抚摸起熊偶的头。
「拿熊?」
「……千寻一定会去见土岐先生的。那时,如果这个熊在身边的话,千寻一定会更开心的」
伸子微笑着说道。
她信任千寻。
即便这个世界一片混乱,她仍旧相信好友平安无恙。
这倒不如说是罪孽深重的无知。因为不知道现实的悲惨才会说出孩子气的话。
即便如此,在绊看来依旧光彩夺目。
「……」
绊沉默着。
(怎么办)
他想。
为什么那名少女留下来的东西会一直追着自己呢。
无论是梦中。
还是现实里。
而且,为什么自己对此不觉得生气呢。如此费劲,为何不感到焦躁呢。
「……」
绊动弹不得。
通话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绊都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


「怎么了?」
他被询问了。
「……没事」
绊看向她回答道。
这里是刚才士兵们并排坐着的房间。空就坐在绊的身旁,一脸坏笑。除此之外,无论是人还是房间,都像是用钢铁打造的一般严肃。
「哼哼,是不是刚刚的通话让你想起了什么?是不是?」
空在手中转动着匕首问道。
她交替转动着手中的匕首和手枪。实际上,在她受训练的那间训练所中没有一个像样的玩具,这些武器便是游玩的道具。可以杀人玩的道具。
和空十分相称。
「……和你无关」
绊摇了摇头。
然后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士兵们。
和这次作战有关的部队成员全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是烙印局在这片混乱中召集起来的精锐中的精锐。全员的表情都带着适当的紧张。不经意间做出的姿势和动作都可以看出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士兵。
(可是……)
绊想。
(对于这次的对手而言……)
正在他皱眉时,脚边出现一个人影。
抬起头,一个身穿西服和这个地方相当不配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是工藤。
「哎,让你久等了」
绊抬头看着他说道。
「结果你跑作战室去了吗」
「没办法啊。该做的还是得做,在评议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这样也已经是化繁为简了」
「这也是你做的事前工作?」
绊所指出的是从之前的事件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内,工藤所做的一系列工作。
绊一行人离开日本几乎等于是逃离了烙印局。虽然这是为了在<烙印>系统停止时发生的混乱中通过“伤”之持有者的拘束保护自身,不过在烙印局看来毫无疑问是背叛。
因此,工藤不断向烙印局交涉着。
不仅如此,他甚至把自己搭进了作战的中心。
(……这也是『力量』吗)
绊想。
的能力并非单纯是<无名的七人>的技术。他所隐藏的能力——出众的人脉和交涉力还让他登上了烙印局支部长的地位。
而且,绊明白,这种能力往往才是最有效的『力量』。
足以变革社会的真正的力量。
工藤微微耸肩。
「哎,结果只能依靠你们,我也是没用啊。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整理这个地方了」
他抬起手。
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出现了光亮。
这些光在绊的面前立刻形成了一定的形状。
3D投影。
曾经用于<俄刻阿诺斯>的技术也是如此。
一瞬间的闪烁后,绊面前出现了一片难以置信的大海,还有一个类似玻璃一样的东西在乘风破浪。
那个巨大的建造物和这艘潜水艇的投影做对比的话……潜水艇就是一只小鱼。
「这是<俄刻阿诺斯>」
工藤表示。
「……」
绊和空都没说什么。
取而代之的是,坐在一旁的士兵们都呻吟起来。
一旦看到这个影响,确实会明白那是一个多么脱离实际的设施。
全长两千三百米。
内部有五十多个区域,可供十万人生活。若是限制在三万人以下,甚至可以仅靠内部生产的粮食半永久地生活在其中。
这就是汇聚了现代科学精华、航行于大海之上的都市。
既是最新的环境管理设施,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研究所,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核堡垒。关上正门和十五处副门的<俄刻阿诺斯>在理论上,可以承受任何军事武器的打击。当然,若是长时间进行破坏工作必然会开出一条通路,但是对方也不可能会给这样的时间。
「哎,简直就是古人说的铜墙铁壁啊」
工藤困扰地挠了挠脸颊。
「可是,姑且还是准备了一张门票」
「门票?」
「哎,虽说是门票,但也就是耍聪明的小花招而已」
工藤有些害羞地苦笑了一番,然后扬起下巴。
3D投影切换到了另一个画面。
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出现在<俄刻阿诺斯>截面图的下部区域。主舰桥的下方——<乌拉诺斯>所在地的更下方。
绊皱起眉头。
「紧急港口?」
「……哎呀呀呀,让人有点怀念呢」
空有些难为情地苦笑道。
那里是作为从<俄刻阿诺斯>最后的逃生口设计的港口。有不少小型逃生艇放在那儿,以备不时之需。
空和绊曾用过一次。那是在以前的事件中,空帮助濒死的绊逃生的地方。
「我动了点小手段。只有这个港口和周围的声呐、传感器是独立的,所以全都纳入了我的控制之内。因为是用很普通的伪代码让它动的,所以就算是<灰色脑>和<萨列里>也发现不了。若是伪装的太多,反而会露出马脚」
工藤轻轻一笑。
这便是身为<无名的七人>足以说出<灰色脑>和<萨列里>都差距不到的自信。
「一旦到了这里,我们就可以直接突袭放有<乌拉诺斯>的主舰桥。<灰色脑>应该也待在这里。不过港口本身十分狭小。一次能够进入的人数顶多十人,不过即便如此条件应该也不差吧?」
「速战速决、以少压制吗」
绊说道。
在这个时候,队长样的士兵第一次发话了。
「敌方战力如何?」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作为<俄刻阿诺斯>安全系统配备的警用机器人」
3D投影附和着工藤的话变换了画面。
那是一台从圆盘上伸出六只腿、类似螃蟹一样的机体。
还有一个看似蜜蜂的机体,比刚才那个要小得多,圆筒形头部伸出一个螺旋桨和轻型机关枪。
「我暂时将那个大型螃蟹叫<克拉勃>,把长着螺旋桨的叫<比>。<克拉勃>虽然不会配备在大门附近以外的地方,但是目前有没有改过程序就不得而知了」
「其他的呢?」
士兵通过手中的终端一边确认规格一边询问道。
「还有就是被确认<感染>的烙印局一只特种部队的小队」
「……」
绊轻轻地咋舌。
<感染>。
这是<灰色脑>的“伤”。它可以侵食他人,夺取其意识、或是洗脑、或是挖掘潜能的『力量』。
绊亲身体验过,被洗脑后的小队成员一个个都提升了自己的身体能力。
他们是只无敌的军队,每个人的能力,包括射击和跑步都有奥运会的水平,到了大部分人的极限。而且这只小队犹如一个群居生物一样拥有完美的团队合作。
即便是状态完好的绊也只能和他们战个平手。
之前能够胜利完全是依靠第二阶段限定解除后,模仿他人的“伤”,使用了这一严令禁止的手段才战胜的。
「光从战力上来比较,我们的确是处于劣势」
工藤做了一个引子。
「但是主谋本身便只有<灰色脑>、<嗤笑狐>和<萨列里>三人——不,是两人。只要能干掉他们,根本没必要搭理警用机器人和那一小队人
而且,本来只用警用机器人和那一队人就守卫的话,<俄刻阿诺斯>也太大了。虽说很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换而言之,能否奇袭成功,就看能不能把握全局。
最初的遭遇战就是一切——以少数人行动的据点压制战才是基本中的基本。即便再无谋的人也明白这个原则。
「我和<卡珊德拉>留在这艘潜艇上做后援。而且也准备了无线电,让土岐未冬做顾问」
「姐姐?」
「嗯。这次的后援团已经是空前的强大了」
工藤听到绊的质疑,如此回答。
然后还添上一句。
「——作战会议到此结束,大家意下如何」
当然。
没有人持有异议。

3

作战——二十分钟前。

绊和空正朝着潜艇后部的减压舱前进。
水面之上,浮现出一个类似扁平鳐鱼样的东西。
那是可供潜水的摩托艇。
为了不让这次行动被发现,包含有绊的突击部队乘上了这个东西。
绊和空都穿上了潜水衣。
那是一件带有鳞状的衣服,好像一只鲨鱼的外皮。
「——哼哼」
空轻摸起潜水服哼笑起来。
「没想到杀了那么多人之后,最后杀的竟然是史上第一个“伤”之持有者、<无名的七人>的领袖<灰色脑>啊。做得太过火了好好笑」
「开心吗」
绊问道。
「很开心」
空扬起嘴角。
「之前也说过吧。反正我们能提供的不就是杀人吗,不然就是不合格的样本。不管在哪我都会杀人」
少女的话既非谎言也绝不虚伪。
她只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空原本就是这样的女孩儿。
『感应到了声呐』
过了一会儿,绊一行人接到了新的命令。
『十五分钟后,我会打开后面的门。你们出去后通过肉眼与<俄刻阿诺斯>接触』
工藤的声音。
绊的背后有些冰冷。紧张和恐怖给他带来了零度以下的压力。
「……要出去了」
「啊,稍等一下」
少女慢慢回过头。
说出口的是从几天前就一直藏在心底的话。
「……绊也听到了吧。这样下去,你和千寻都要死」
这是<卡珊德拉>的预言。
绊和空都在那个脚蹬风箱旁听到了。

——「我有看到了死亡」

如此诉说的少女说出了绊和千寻两人的名字。
「那又如何」
「你……想一言不发去送死吗?」
空接着说道。
「……」
绊沉默下来。
少女紧紧抓住他的胸口。
「回答我!土岐绊!你该不会想和她一起去死吧!」
空大吼起来。
她露出了尖牙,散发出杂乱的杀气,与少年对峙着。
士兵们也因为这声怒吼而回过头。
然而,他们只看了一眼又立刻移开了视线。
在这层意义上,他们是远比绊他们要干练得多的兵器。再说,对于近在咫尺的怪物间的争斗,他们更加没有兴趣。
然后。
「回答我啊」
空面无表情地再次说道。
「回答我啊,绊」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活着」
绊的侧脸传出钝响。
空的拳头埋入了他的脸颊。
「别开玩笑了!」
即使从正面挨下这拳,少年的身体也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好在空没有使用“伤”,不会打倒绊。
然而,她却释放出比“伤”还强烈的杀意,质问道。
「你这家伙的性命我是不管!但是,我和其他人的性命都被放在了这个腐朽的天秤上!很遗憾,我可没有一直忍着看你那张没志气的脸的好修养!」
「……」
绊还是没有回答。
两人间再次充斥了杀戮的气味。
正当空的拳头再次挥出去时。
『……空,到此为止吧』
一个新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听到她的声音,空眨了眨眼。
「……<卡珊德拉>」
『本以为你打一拳就够了,担心对作战有影响才没说话的。再闹下去,战力就会变得很低下了』
听到纱代严厉又忧心忡忡的话,空停下了动作。
只有这名少女,空那她没办法。对方是曾经和绊一起组成三人小队的人。
『而且……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比如说绊君自己打算死的话』
<卡珊德拉>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嘁」
空咋舌。
她藏起了强烈的杀意,走向后方。
『绊君』
这次的声音则只在绊的耳机中响起。
「嗯」
『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了——别再说自己从没想活着了』
「我会努力」
绊只回了这一句。
然后,自己也走向了后面。

在后面的门打开之前,绊和空没有再说一句话。

*

作战——十分钟前。

「……真是受不了。在开始前还出了小插曲」
工藤耸肩。
当然,他后面的门的样子映在了显示器上。尤其是空和绊的状况,甚至血流和心跳数都详细记录上了显示器。
工藤倚上椅背,垂下头叹了口气。
「真行啊,织部小姐。我就拿他们没辙」
「我只是比工藤先生和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一点而已。只是这样」
织部纱代缓缓低下头。
身着振袖的少女隔了一个座位坐在工藤的旁边。熟练地操作着面板。
她和绊、空在烙印局一起组成三人小队时这名少女便是在后方支援的,当然轻车熟路,不可能不熟悉这些机械。
「……我有些羡慕你们」
如此说道的是坐在两人中间的少女。
土岐未冬。
另一个名字是<白雪>。
她穿着平时的修女服,双手放在面板上。她主要负责<俄刻阿诺斯>的传感器和电脑的调查。
作为后援,工藤、<卡珊德拉>和<白雪>都有各自的分工。
「我一直不在绊的身边,所以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未冬继续说道。
<卡珊德拉>——纱代缓缓摇头道。
「相反,我也不知道绊君和空的过去。彼此彼此」
「是吗……」
未冬孱弱地微笑起来。
虽然她们两人的形象差不多,但是在这个地方意外的有所不同。
在虚幻中拥有一颗强大心灵的<卡珊德拉>。看似坚强内心却十分脆弱的土岐未冬。
这就是一直注视着死亡和沉睡九年的区别。
少许沉默之后。
「……我其实很想逃走的」
未冬诉说道。
「忘了<无名的七人>,和绊一起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我一点也不想……不想与<灰色脑>为敌」
「……」
「……」
纱代和工藤都没有说话。
尤其是工藤很理解她。
对于<无名的七人>而言,<灰色脑>就是这样的对手。既是老师,也是同伴,同时也是无论经历多少岁月都无法企及的高山之巅。
「但是,他果然还是回到了<俄刻阿诺斯>。明明都输成那样、遍体鳞伤,刀也折了……可是……明明什么都得不到……他还是没有逃走」
「他就是这样的人吧」
工藤说话了。
「不管是姐姐还是弟弟都不会被他人所劝阻。不对,或许连自己的劝不下来。曾经是<无名的七人>的我们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
未冬回忆起来。
作为沉迷于魂成学的人。
深知这门学术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同时也对扑朔迷离的未来着迷不已。因此,她才会不顾一切地完成了这门学术。
无论是工藤还是未冬都是这样。
比起世界和平,自己的欲望更为重要的罪人。
「是啊,是我……太轻率了」
(所以……)
未冬同时心想。
所以。
才无以弥补。
就算自己想要弥补,也无以弥补世界,无以弥补弟弟。
所以,自己也乘上了这艘潜艇。
为了能助弟弟——土岐绊一臂之力。
而且,也是为了补偿。
「我只是想维持现状」
工藤微笑起来。
「现在的世界就很和平啊」
「是啊」
工藤点头。
一个半月前,工藤对<灰色脑>如是说道。
——『被管理,被束缚,即便如此确实正确的世界。感觉有些美妙的疯狂。创造出那么美好的世界不会觉得很浪费吗?说起来,我可是深爱着这个世界哦,深爱着这个谁都有可能会跑去自杀的世界』
没错。
让这个男人行动起来的绝非职业意识,更不可能是那种肤浅的伦理和正义感。
而是与<灰色脑>相异——却又类似的疯狂。
工藤窃笑。
「如果可以突破这个局面,我和你或许这次还能大干一场」
他说道。
实际上也如他所言。
维系这里的既非无条件的信赖也不是友情。只是面对利害一致——和以前<无名的七人>同样的局面而已。
未冬轻轻叹息了一声后,又将目光移回显示器。
「后面的门已经准备好打开了。进入<俄刻阿诺斯>紧急港口的准备做好了吗?」
「万无一失,不然这个潜艇一靠近就会被发现了」
工藤耸肩道。
这便是他在作战会议时所说的花招。
「半年前<俄刻阿诺斯>事件发生时就埋入了这个因了啊」
未冬说道。
以前的<俄刻阿诺斯>事件。
空等人占领了<俄刻阿诺斯>,使用洗脑程序、利用<烙印>的事件。那是,工藤隐藏了真正的身份,以的形式干涉了<俄刻阿诺斯>。
未冬指的便是那是埋入的因。
「以防万一啊」
工藤轻轻合上眼睛。
「从去年梅雨季节——亚克西亚事件开始,我就一直关注着了。我判断这些事件有连续性,所以我认为在<俄刻阿诺斯>中做点准备比较好。当然,我也不否定有作为的恶作剧心理」
「连续性……」
未冬轻声说道。
也就是说,这些全都是一个事件。
自从去年梅雨季节——未冬从漫长的冷冻睡眠中醒来后,这个事件就已经开始了。
不对。
说不定是从九年前,自己在勒达-117中遇上了航空事故并被处以冷冻睡眠时便开始了。
而且如今,未冬有个强烈的预感,事件已经开始加速朝着最后的终结发展。
「……」
沉默了一会儿后,未冬又问了一个问题。
「她们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
「嗯。<灰色脑>在这一个半月里什么事都没做,只是躲藏在<俄刻阿诺斯>中。而且也没有一点想要干涉<烙印>系统停止后引发的混乱的迹象。这样一来,目标就只有那个人——至少在我看来——只有这一种可能」
工藤恍然大悟,未冬继续说着。
「恐怕<灰色脑>的目标是<二代目>」
两人的视线重合了。
不一会儿。
「确实啊」
工藤也做出了肯定。

「他是我们六个人——除了他自己的<第二代>」

「……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的纱代皱起眉头。
「确定之后再解释吧。现在没有时间啊」
工藤闭上一只眼睛,看向显示器。
然后他高声宣布战斗开始。
「后门打开!放出潜水摩托艇!十秒后打开<俄刻阿诺斯>紧急港口!」

*

作战——十分钟前。

<俄刻阿诺斯>的中枢地区地下,老人眯细双眼。
「……差不多该来了吧」
<萨列里>低声细语。
不过他前方的显示器中什么都没有,一直持续着程序的运行,几十个弹窗不断消失。
老人保持这种状态说道。
「<嗤笑狐>那家伙说过了。很遗憾,不得不说那家伙的第六感相当的好」
「你打算怎么做?」
<灰色脑>询问。
她在<乌拉诺斯>旁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她的手上也拿着和<萨列里>一样的思考控制型计算机,上面也可以看到相关的程序。
而且她的视角比<萨列里>更深、更广。
女帝。
这个词和她十分符合。
「我去迎接他们。<灰色脑>大人就请安心欣赏吧」
老人行了一礼。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那个少年也来了吗」
「应该来了」
老人点头。
他那张郑重其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是吗,你可以去了」
<灰色脑>挥了下手,老人也再度行礼退出了房间。
<灰色脑>什么也没说,目送他离开。
「……」
老人消失后,少女忽然抱住肩膀。
双膝也颤抖着,喘息融入了冷气之中。
牙齿也开始打颤。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广阔的空间里回响。
随后,她抬起头。
「啊……」
少女所露出的表情,并非冷酷的<无名的七人>的领袖。
而是十分普通的少女——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表情。
「妈妈……为什么……」
她屏住呼吸。
抓紧衣服的胸口。
所有的一切千寻都知道。
虽然是如同梦中一样模糊不清的记忆,但是<灰色脑>所做的一切——自己的母亲所做的一切都记得。
而且。
千寻偶尔还能取回自己的意识。
不分时机,不论理由。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忽然取回了自我。
所以<灰色脑>不会离开这个房间。
这里既是<灰色脑>继续实验的地方,也是防止千寻逃走的监狱。
「对不起……」
千寻说道。
因为还记得。
自己所作所为对世界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杀了多少人人。而且,这并非是从报纸或电视等媒体上看到的东西,通过<灰色脑>卓越的脑筋,千寻能够把握其确切的数字。
有多少人饿死了,有多少人是因为有关灾害而死,她能够知道每个人死的样子。
……不对。
真正感到对不起的,是另一件事。
「对不起……大家……」
千寻呻吟道。
理由十分简单。
对千寻来说还有比全世界的灾害还要严重的事情。
只有一个人。
对千寻而言,攻击了绊是比全世界任何人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要严重的事实。
这也是当然的。
普通生活着的少女根本对数字和数据上的人死有实感。比起这些,自己亲手击中给她的震撼才是难以置信的。
对于擅自做出这些的身体,千寻强烈地厌恶起来。而且自己还无法阻止。
「……绊……」
她将双手合在胸前。
银色的坠饰在手心里发出光芒。
海豚形状的通信器。
虽然这是曾经烙印局给她的通信用品,但是千寻很喜欢这个坠饰。因为千寻用这个便可以联系上那个冷淡的少年。
如今,却无论如何也联络不上。
「……绊、绊、绊。对不起……绊」
她呼唤着绊的名字,胸口疼痛难耐,几乎要燃烧起来。
千寻表情扭曲地抽泣了一声。
肩膀颤抖着。
赤红的头发也在颤抖。
但是却没有发出呜咽。
她认为自己若是哭出来会很失礼。
对于已经死掉的人来说。对于自己杀死的人们来说。千寻认为,自己至少不能流出如此廉价的泪水。
少女暂时蹲了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
少女抬起头。

「即便如此……我也想让你变得幸福啊」

她的表情——已经回到了<灰色脑>的样子。

*

作战——三分钟前。

道路长充斥着嘲笑。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真是出喜剧。饭后甜点啊。实在是滑稽得不像样,简直就是超级差劲的搞笑段子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萨列里>」
<嗤笑狐>笑成了一直濒死的狼。
过了一会儿。
「没什么」
同样的嘴里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萨列里>的声音。
然后立即又变回了<嗤笑狐>丑恶的声音。
「那可是女儿和母亲哦。这个关系即便是那样疯狂的<灰色脑>也是超出计算、超出想象吧。你想说这样也无妨吗。这倒也是,不算坏啊。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没问题」
<萨列里>明确回答。
眉头瞬间没有了疯狂的色彩,露出了凛然地眼神。
相比于<嗤笑狐>那将一切感情都释放而出的表情来说,这个突变太过于戏剧性。
「我的想法在那个人面前没有任何意义。那个人只会说是去白白送死」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那倒是无所谓啦……嗬,看来他们是到了?」
毫无征兆,毫无变化,<嗤笑狐>却如此说道。

这正是绊一行人作战开始的瞬间。

*

作战——开始。










『第三章 织部纱代』



受到烙印局保护的“伤”之持有者。
她的“伤”可以预言人的死亡。因此,采用希腊神话的预言者<卡珊德拉>称呼她。
再者,此情报属于冻结指定B-078。



1

绊在海中待了几分钟。
潜水摩托艇根据已经输入好的数据决定了自己的航线。然后绊只需要稍微动下方向舵比便能轻松控制。
到了<俄刻阿诺斯>紧急港口的入口。
他们被吸入这扇门透出的光中。
绊感到了一瞬间的虚脱感。
解放感。
可是他立刻摇了摇头,脱下头盔。
「总算是到了」
空在一旁脱下头盔,甩了甩头。离开潜水摩托艇后,把潜水服也脱了。
里面完全没有渗水进去,不愧是烙印局的品质。
相继到达的士兵们也迅速取出自己的装备。
架起冲锋枪,带上护目镜。
就在他们穿上装备的同时,已经用熟练、专业的意识依次组成了一丝不苟的阵型。从第一个人走出潜水摩托艇到全员准备完毕只花了四十秒都不到。
「好了」
空得意地笑了起来。
士兵队长回过头对她说道。
「你们有过潜入经验吗」
「恐怖分子的经验倒是有」
空转起匕首。
队长无视了她这轻率的行为,用手指向背后打了个信号。
「要冲进去了。一旦发现什么立刻汇报」
他简短地说了一句。
这名队长似乎想尽可能减少对“伤”之持有者的援护。不过先前对两人的征询,职业意识还是超过了厌恶感。
「妖魔鬼怪快出来吧。我们可是已经进来了,让我们开心一点啊」
随后,空露出了锐利的虎牙。

*

士兵们悄无声息地潜入大门内侧。
人质救出计划。
他们两人一组将冲锋枪举向死角确保道路的安全。
前方是一个漫长且宽广的下坡。
天花板很高,有大约七、八米。灯光和紧急港口一样,散发出微弱朦胧的光线。到处都堆积着集装箱。
「这里是搬入<乌拉诺斯>的道路吗」
「和半年前的地图一样。打开大门后,工藤便可以继续黑入他们的安全系统」
士兵中的一人立刻联络并确认起来。
他按上护目镜,打开内部的地图资料,确认了自己的位置。所有人的数据也跟着调整一致。
空侧眼看了一下,询问道。
「绊之前走这条路入侵过来着」
「嗯」
绊缓缓点头。
他想起了半年前的景色。
为了杀死占领<俄刻阿诺斯>的空,绊从这条道路潜入了主舰桥的地下。
那时有两个人。
另一名少女——千寻跟着他。

——『我说,绊』
——『虽然只有这次,但我是绊的队友哦!』

「……」
一旦回忆起来,右手便传来阵阵钝痛。
宛如开放“伤”的疼痛。『灵魂』的痛楚。
「怎么了?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你很烦啊,一直在说这个」
「因为戏弄绊很有意思啊。再说,在这种绝境下这样做就更有趣了。紧张地后背都要冻僵了不是吗?」
空按住桃红色的帽子,天真无邪地哼哼起来。
然后眯细眼睛,问道。
「……如何?」
「你是指前面没有人吗?现在……」
忽然,绊抬起头。
「……来了」
「嘿」
空笑了一声,与此同时。
天花板碎裂。
从那儿重重砸下来的东西在道路上砸开了重重裂纹。
<克拉勃>。
以此命名的警用重型机器人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身高接近三米,外形近似螃蟹。身体下方配备有重型机关枪,工作用的机械手臂取代了螃蟹的两个螯足。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重型机关枪便开始怒吼起来。
并非对人使用的大口径枪声近似怪兽的咆哮。
咚咚咚,机器人肚子底下响起的轰鸣声持续不断地蹂躏着道路。道路的各个地方都迸散出火花,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只要有人碰到这番钢铁的暴雨便会粉身碎骨。
所以。
「散开!寻找掩体!」
队员们的动作比队长的命令更快执行起来。
两人一组各自散开,跑向集装箱得到掩护后,开始分散<克拉勃>的射击目标。
所有人的动作都很利落。
机器人进入通道的一瞬间,他们便完成了反击的方案。所有行动、思考都是职业战斗人员的条件反射。
调整事态只用了几秒钟。
「射击!」
他们跟随队长的声音抬起冲锋枪。
枪声。
<克拉勃>的表面接连不断迸出火花。
不过它的装甲很轻易就弹开了冲锋枪的子弹。正如俗话所说的螳臂当车。
<克拉勃>开始前进。
用工作用的机械臂打飞阻碍它行动的集装箱,挤入道路中。随着它一部部逼近,被重型机关枪击中的集装箱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形。
「果然是这样」
其中,队长点了点头。
冲锋枪只能放缓它的脚步。
不过,放缓脚步就足够。他们并没有期待更好的战果。
「反器材步枪!」
随着他的声音,后方的人拿出一把准备就绪的大型枪械。
大炮。
绊想起了这个名字。
实际真正的名称为巴雷特M82A1。是威力最大的可携带武器。为了让步兵可以抵挡战车所制造出的、荒诞无稽的反器材武器。烙印局基于<克拉勃>的规格送来的装备。
「呜哇,要用了?!快把耳朵塞起来!」
空塞住自己的耳朵嚷嚷起来。
为了承受巨大的后坐力,狙击手必须卧倒在地面上,以卧射的姿势扣下扳机。
枪声与其破坏力穿透了道路。
即便是那样的<克拉勃>也因为这一击而摇晃起来。
圆盘状的身体被开了一个大洞,显露出里面线路板的内脏。同时它也失去了平衡,第三、第四只脚强行支撑起全身的重量。
接着第二发、第三发。
即便用手捂着,枪声也震耳欲聋。然后,在第六法子弹击中后,机器人在眼前倾斜倒下。
「耶!」
士兵们的欢呼声与<克拉勃>倒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然而,绊的紧张并没有褪去。
「还有!」
「什?」
不能放松警惕。
当然,这点大家在击败一台量产型的警用机器人后都明白。证据便是,手持反器材步枪的狙击手已经装填了新的弹药。
然而,这次袭击却是预料之外的情况。
侧面的墙壁突然碎裂。
「——?!」
两个巨大的黑影比呻吟声还要迅速,从这个洞中窜出。
又有两台<克拉勃>从坏掉的墙壁闯了进来。
「让开!」
士兵们又准备好了两架巴雷特M82A1各自射击起来。
距离很近,而巴雷特的射击却十分缓慢,士兵们全仰仗自己的反射神经朝影子的移动方向扣下扳机。

子弹——飞了出去。

没有避开。
<克拉勃>开始逃向掩体。
就和士兵们碰到之前的<克拉勃>出现时的行动一样。连瞄准的时间都不够。
然而,这个掩体却远超士兵们的想象。
两台<克拉勃>隐藏在之前倒下的那台残骸之后。
「?!」
两名射手在动摇之前射出第二发。
两颗子弹准确地打入了<克拉勃>的身体里。
两台<克拉勃>的其中一台。
「诱饵?!」
士兵中的一人叫喊道。
正是如此。
两台<克拉勃>牺牲了其中一台。
两台机器人各自前进,前后重叠。即便是反器材步枪的子弹也没有射穿两台机器人的威力。
因此。
剩下的另一台<克拉勃>不紧不慢地开始用重型机关枪扫射起来。
连续的射击声。
转瞬间,两名架起M82A1的狙击手就成了重型机关枪的饵食。两人的身体连同M82A1一道被打得稀烂。手脚奇迹般的还保留这原来的样子,放置在地面上犹如两具操线人偶。
猛烈的枪声听上去就如一曲洪亮的军歌。
「怎么回事——?!」
「……奇怪」
绊隐藏在掩体中皱起眉头。
「奇怪?」
听到这句话的队长朝绊投去目光。
「动作太平滑了」
「是改良了程序吗。如果是<无名的七人>这点事情很容易做到的」
「不是改良的问题,明明是个机器……这些家伙的动作却透露这人类的气息」
「什么情况?」
「……」
很难说清。
不过,这点千真万确。
电脑的战斗方式不过是将程序中最为有利的战斗方法重现出来而已。
机械作业。
就和<嗤笑狐>以前嘲讽自己的战斗方式一样。

——『毕竟有大量的选择项,只要选一个低风险高回报的战术就行了。这种东西和格斗游戏里最高难度的电脑角色有什么不同吗?攻略难度只不过变大了一点』

现在的绊明白这个道理。
无论优化得有多好,都无法消除程序的弊端。
可是,<克拉勃>如今的战斗方式中却带有很奇妙的感觉。
不仅有人类一样的团队合作,而且还会了解之前的行动模式。而且,作为人类的缺点——焦躁和紧张,甚至连放松都能知道般的战术。
(但是……也不是远程操作)
如此紧密地远程操作两台<克拉勃>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灰色脑>和<萨列里>这样的天才应该也不会在那种时间点判断出牺牲一个机器人的方法。
不……
这样……<灰色脑>的话?
不明白。
迷惑。
一丛桃红色走过了迷茫着的绊旁边。
「空!」
「……真是无聊」
锐利的虎牙在人工光线下闪闪发亮。
「干等着只会被打成筛子吧?那么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她咯咯一笑。
前方,<克拉勃>的枪口正缓缓对准空。
「哼」
她眨巴着眼睛。
铃地一声,弹响了三连牙型耳环。
那和绊的手套一样,是空的制御回路。
「第一阶段限定解除——开始」

*

「空……是<烙印局>的“伤”之持有者吗」
锵,拐杖叩响地面。
<萨列里>。
老人看着道路上战斗的视频。
<俄刻阿诺斯>内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用3D投影投出视频,原本就是普通市民都可以使用的功能。
老人看着少女的影像,眯细眼睛。
「“伤”是。第一阶段限定解除可以覆写他人的记忆。不对,这个地方应该说是认识比较合适。因此,覆写脑神经上的认识能力,便可以做出超越人类极限的动作」
换而言之,就是将自己原本的极限覆写一边。
当然,只是覆写,不可能强化自己的肌肉和骨骼。
这个能力就是以胡来为前提的。
若是超越原本的极限,等待着她的就是骨折和肌肉撕裂。当然,内脏也有可能因为负担过重而破裂。
然而。
她也不会因此就能避开子弹。重型机关枪的射速达到每分钟几百发,即便可以避开一、二发,但也就没有后面了。
就像曾经的绊一样,即便从无数数据中也无法完全掌握战场的形势。
「好了」
老人干裂的嘴唇张开轻语。
「会怎样样呢?」

*

<克拉勃>的枪口对准少女。
在她的意识之中,这个动作过了漫长的时间。
然而,确实在现实中动根手指都很困难的刹那。吐出来的无数子弹足以将少女打得稀烂的时间。
在这之前。
『空!右边!』
耳机中传来了大喊声。
空听从一跳。
重型机关枪的子弹华丽地跟在少女身后。沿途留下弹痕,如同看不见的野兽般狙击着少女的后背。空的跳跃只要迟一点,就会被这野兽的牙齿咬碎。
少女奔跑的速度相当惊人。
到<克拉勃>的距离大约有十米。空化为一道杀意之风拉近距离。
面对少女的疾跑,<克拉勃>的重型机关枪也追不上。
『左边有轻机枪扫射!斜跳!』
耳机中响起下一道声音。
正如其所言,机器人的胳膊架起一只轻机枪追上空。
「哼……」
少女的脚猛蹬地面。
在空中华丽地翻了个圈。
空的身体熟练地跟只猫一样转了一圈,一个筋斗翻到了机器人的背后。
轻机枪粗犷地枪声没能阻挡少女。
「……这是何等……」
队长发出了呻吟。
然后总算明白了少女的真正身份。
「<卡珊德拉>……吗」
织部纱代。
<卡珊德拉>的预言。
她的力量在短时间内的战斗而不是长期的战略中会让战局产生巨大的变化。
她能看见迈向死亡的道路。
而且越是接近死亡,看得也越是清晰。有80%准确率的预言几天后死亡的“伤”,在这几秒后发生的事情上,几乎能当一个准确的未来视。
那么只要反过来利用这个未来视就行了。
只要在通向未来的可能性中选择一个离死亡最远的选项便可以逃离<死亡预言>。
而且活下去的保障还有空的身体。
即使自己的肌肉撕裂、骨头碎裂,只需要一瞬间就能重新复原的“伤”。
「……」
绊一句话都没说。
少年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便是空和<卡珊德拉>的配合。
曾经和绊一起,成为烙印局最为骇人的三人组。
「啊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啊!」
空笑了。
一边笑着一边跃起。
她手上拿着的单分子匕首,理论上来说,若是用正确的角度和相对速度切入的话,任何东西都可以切开的科学魔剑。少女单手拿着这个匕首,潜入了<克拉勃>的下方。
「去死吧!」
她看准了切入点。
对准作战会议时看到的警用机器人的中枢。容纳了判断所有行动的电路板上的一点。
没有手感。
因为穿过的角度完美,所以没有一点感觉。将匕首完全埋入后,空一口气将其抽出。
空转过身,慢慢从<克拉勃>的身下离开。
「……哼哼。小菜一碟」
她旋转起匕首,闭上一只眼睛。
空露出了猎人捕到猎物的笑容。从红色的嘴唇露出的虎牙看上去就和某些肉食动物一般。
就在这个瞬间。
耳机里传来了悲鸣。
『空!还在!』
<克拉勃>伴随着这个声音再一次起身。
「……嘁,还没死透吗!」
咋起舌的空迅速转身。
然而,枪口却没有对准空。
「——!」
从手臂上的轻机枪指向了从集装箱走出来的少年。
瞄准了土岐绊!
『绊!』
<卡珊德拉>的悲鸣。
「绊!」
轻机枪比空的警告更加迅速地开火。
然后,绊也大喊出声。
「第一阶段限定解除。开始」
他驱身跑出。
绊大喊着,手套里滴出鲜血,驱身跑出。
少年的制御回路是手套模样的拘束具。其表面流转着数条血光,开放了少年的“伤”。
重现残留在物质中记忆的“伤”。
他运用古刀和泉守兼定的战斗记录,将中单几率最小的途径模拟出来,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潜入这条线路中。绊重复了无数次的回避之术。
可是。
(还是、看不见……)
刹那中的刹那,聚精会神的绊咬紧了嘴唇。
这就是绊如今的实力。
被破坏的和泉守兼定的极限。
即使多少次,轨迹也看不清楚。
眼睛里只映照出几个朦胧的轨迹。这些数据根本不够。从现在的和泉守兼定身上得到的统计远远不够回避子弹。
(……即便如此!)
绊咬紧臼齿。
加速。
脚步起舞在地面奔跑。
轻机枪的弹道、射击角度/散落的集装箱/<克拉勃>的残骸——这一切同时判断。
没有掩体就越过机械臂的可动范围。以肌肤感受射穿掩体的轻机枪子弹。
绊在一片朦胧的世界中亦步亦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向前一踏。
白刃化身为一道闪电。
锵……刀声长鸣。
「……」
绊屈膝蹲下。
过了数秒,结果也没能揭晓。
只能看见<克拉勃>的射击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克拉勃>的手臂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士兵们总算明白了这个景象,弹回冲锋枪子弹的复合金属被他切断。
从没有被单分子加工过的日本刀完成了这个奇迹。
「嘿」
空略感愉悦地扬起嘴角。
「挺能干的嘛。我以为你会害怕得像个小鬼一样直抖呢」
「勉勉强强……吧」
慌乱地喘息声中,绊如此说道。
他的膝盖充分表明了他刚刚的动作是有多勉强。以不纯熟的技术重复做出这些举动的结果便是身体发出了警告。
(即便如此……也要动起来)
他看向刀。
这把刀好不容易才用出这么不像样的剑招。
他仍然认为多亏有这把刀。虽然不知道是否单纯深信着它,但是自己的身体对此深信不疑便足矣。
只要能够到达千寻的身边。
「只要那样……就好」
绊轻语着,用力握紧戴着手套的右手。

2

「这还真是……」
<萨列里>惊叹起来。
惊叹于刚刚两人的动作。
空和绊的力量。
本以为排除三台<克拉勃>足以排除入侵者。就算是“伤”之持有者,两个有能力的人再加上一小队士兵应该敌不过一台重型机器人。
这是<萨列里>预期的计算。
「那把刀……应该折断了才对」
老人轻轻说道。
这一“伤”的性能也已经存于<萨列里>的脑海中。折断的古刀怎么想都不可能让他做出那样的动作出来。
经过无数次假说、试算、研究。
「——不行不行不行。光是心算根本想不出来啦。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嗤笑狐>嘲笑起另一个自己。
从同一张嘴里说出了充满鲜明对照的声音。
「更何况,不止如此吧」
这个声音询问。
「你……不想亲手杀了那个小鬼吗」
「……怎么做?」
<萨列里>的声音。
「你不想亲手杀了他,杀了那个<灰色脑>特别看重的小鬼吗?凡人想要独占天才,这种执着某种意义上也是理所当然的欲望啊。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
留下阴影的表情中看不出现在的老人是哪个人格。
「……或许是这样」
不久,<萨列里>嘶哑地回答了。
「……那么,我就去杀了他吧,用我的这双手」
老人轻轻说完后,转身离去。

*

「……好了」
空慢慢转动肩膀。
为了消磨时间,她轮流旋转着手枪FN和匕首。
手上的士兵们结束了紧急处理。
原本就没什么办法帮那些被重机枪击中的人,所做的处理也就是挖出碎片后包上绷带而已。根本没有时间耗在这里。
「在追兵赶来之前还是赶紧跑吧……」
正当她这么说的时候,一声不同寻常的声音响起。
刚刚被<克拉勃>打坏的墙壁中传来了虫子振翅的声音。
几秒后,那个东西出现了。
利用螺旋桨漂浮在空中的小型机器人。
「<比>?!」
她响起了之前在投影上看到过的样子。
比<克拉勃>小得多,却因此具有很高机动性的轻型警用机器人。
然而,它也配备着足以杀死人类的猛毒——和<克拉勃>同样的轻机枪。再考虑到它的机动性,完全是<克拉勃>所不能相较的怪物。
「全员分散!各自以两人一组完成目标!」
绊点头同意队长的话。
被警用机器人发现后,就不可能继续隐秘行动了。在这里分散战斗力或许可以在短时间内接近这次任务的目标。
目标。
杀死<灰色脑>及<萨列里>。
或是破坏管理<俄刻阿诺斯>的<乌拉诺斯>。
「我先走了哦!」
空驱身跑起。
绊也紧跟其后。
背后可以听见士兵们射出冲锋枪子弹的声音。

*

「情况如何了?」
工藤向其他人下令确认状况。
他正在接近<俄刻阿诺斯>的潜水艇中,拥有很多显示器及最新计算机的作战室里。
<卡珊德拉>——纱代在一旁说道。
「……空和绊君的情绪都比较安定」
「很好,那两人已经两年没有配合。只要不起矛盾就值得感谢了」
工藤搔了搔头,微微苦笑起来。
他虽然从资料上有了解,但是实际看到<卡珊德拉>也加入其中的小队还是第一次。
眼见为实。
绊的小队,曾经让烙印局内外惊恐不已。
而且空原来也不是负责战斗的,她能覆写别人记忆和认识的能力在担任前锋是才能发挥她的实力。若是状态完美的绊加入现在的队伍到底会发挥怎样的战斗能力呢。
(想得太好……)
工藤将这些想法驱赶到头脑的角落,继续工作。
「小队那边怎样了?」
他询问起仍然一边看着纱代一边操作面板的未冬。
「包含绊在内,现在分成了四组。死亡三人,轻伤者两名。情况说不上好,但损害抑制得比想象中要小」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未冬也算是间接加入了战场中。
死亡三人。
说起来很容易,但其重量难以言喻。
少女原本就不是战斗人员。身为<无名的七人>毫无战斗能力。然而她却想贯彻自己的想法,固执地来到了这里。
可是,工藤却注意着别的地方。
「勉强做到了吗?」
「不……」
未冬摇着头。
修女服的帽子也随之摇动。
未冬迟疑了一会儿后说道。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刚刚交战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
「机器人啊」
然后工藤附上这么一句。
「嗯……让人想起了<二代目>」
「就是这个」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卡珊德拉>回过头。
「什么?」
工藤说道。
穿着振袖的少女紧闭双眼面向他直接问道。
「差不多是时候告诉我<二代目>究竟是何人了吧?」
「……」
工藤瞬间犹豫了一下。
相对地。
「确实……」
未冬代替他回答。
「我也觉得可以。也没有理由再保密了」
少女的手指伸向面板。
然后将刚刚的对话录音删除。之后就算被烙印局回收也没有被听到的风险。
工藤看着她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眯细双眼。
「……唉,我知道了」
他摸了摸脖子,继续说道。
「<二代目>真要说的话,是个人工智能(AI)」
「人工智能?」
<卡珊德拉>——纱代的声音中有一丝混乱。
人工智能并非是那么稀有的东西。当然,这两人所说的一定是足以完成<灰色脑>目的的高性能AI。
然而,工藤摇了摇头。
「不对,不是这样。在性能这种琐碎的问题上,<二代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么,到底是……?」
纱代露出了讶异地表情,工藤对她如此说道。

「<二代目>是……拥有『灵魂』的人工智能」

「……?!」
过了好几秒,纱代大惊失色。
她理解了他所说的话。拥有『灵魂』的人工智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制止这番戏言。
而且,一想起他们就是创立了魂成学的研究者集团——<无名的七人>,<卡珊德拉>就颤抖起来。
「『灵魂』……?」
她的声音十分嘶哑。
未冬对着咽下唾沫的她点了点头。
「是的。当然,我不知道他实际的『灵魂』和我们是不是同一种生物。只是,在魂成学的认识范围内,无法区别人类的『灵魂』倒是事实。没有他的协助,就没有<烙印>系统的诞生」
纱代也注意到了,未冬用的是『他』。
这也喻示着她承认了<二代目>的人格,而非戏言。
「而且……他还学会了我们所有的技术」
工藤怀念地眯起眼睛。
未冬也一样。
少女的眼中涌现出略微的哀愁。每一天都有新发现,每一天又刷新那些。
<二代目>就是那个日子里<灰色脑>带来的。
——拥有『灵魂』的人工智能。
这种戏言般的话就算是<无名的七人>也难以相信。只有对<灰色脑>深信不疑的<萨列里>立刻接受了这点,其他人都半信半疑地接触了<二代目>。
然后,<二代目>说出了第一句话。

——『明白……了……吗?』
——『我……是谁……明白……了吗?』

当时的智能大概是一岁到两岁的儿童之间。
然而,这个魂成学所诞生的奇迹转瞬间就开始吸收知识。他的学习效率高得可怕。他的能力如此惊人,<无名的七人>根本无法与其比肩。
随后,他在活动后期加入了<无名的七人>,发表了独自研究的成果。大家都深信不疑,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站立于<无名的七人>的顶点。
「所以……才说<二代目>是我们所有人的第二代」
工藤说道。
并非继承了某一个人,而是将<无名的七人>其他所有人都继承了下来。
就连一直吵闹不休的<嗤笑狐>也默认这个事实。
「那么……这个<二代目>现在在哪儿?」
<卡珊德拉>问出了必然的提问。
「谁知道」
「谁、谁知道?!」
工藤十分困扰地扭起脸。
「这可是冻结指定啊」
他说出了这一烙印局的制度。
魂成学中无限期停止高危险性研究的制度。
「那个制度决定下来时,<二代目>也随之变为了冻结指定。恐怕他现在正沉睡于<烙印>系统的核心——<克洛诺斯>的深处。能将他唤醒的只有<灰色脑>了」
「……」
纱代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后,她问道。
「工藤君不是说过<灰色脑>在寻找<二代目>吗?」
「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啊。使用<乌拉诺斯>的话,就可以强行从<克洛诺斯>中找出来吧。然后<乌拉诺斯>和<二代目>……就能以管理员权限强制重新启动<烙印>系统。还有,你还记得跨年日的事情吗?」
跨年日。
<灰色脑>利用<烙印>系统复制将自己“伤”所复制出来的数据传播出去。企图一口气感染具有适应性的人类——虽然只有1%的概率,但依然约有六千万人。
那是工藤和未冬在紧要关头停止了<烙印>系统。
然而,若是再次发生的话?
「……于是……<二代目>……」
纱代的声音颤抖着。
工藤和未冬脸色严肃地看着显示器。

*

「……<二代目>吗」
绊拐进小路朝耳机里说道。
少年也听到了<卡珊德拉>的对话。
在其之上,少年微微叹了口气。
「的确,从一开始告诉我们也无可奈何,反正这边的作战也不会改变」
绊得出如此结论。
<灰色脑>打算做什么。即便知道这点,作战和处理方法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他们的行动只是建立在反恐这一美名之上的暗杀,暗杀者即使知道这些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这种事情,让那些领导去考虑就行。
「话是这么说啦,反正是想让我们杀穿」
空的口气充满了朝气。
然而她的眉宇间突然愁云密布。
「只是有点不爽」
「不爽?」
面对绊的质疑,空愤然答道。
「是啊。这次的事件不是和我做<俄刻阿诺斯>的恐怖分子一个模式嘛」
「……」
并非一个模式。
而是镜像。
之前发生的<俄刻阿诺斯>事件。
那是想利用表面控制计算机<泰坦>潜入<乌拉诺斯>扩散洗脑程序的事件。
这次他们的目的更是放在了<乌拉诺斯>和在<乌拉诺斯>网络之海中沉眠的<二代目>。
所有情况都和当时相互对应。
「大概相反吧」
绊说道。
「上次的事件是为了这次的布局」
和空在一起的同伴——月城嗣人的<烙印>中也有介入程序的迹象。
再加上这次事件的<萨列里>,若是想成是布局几乎没有任何矛盾。
「哼,虽然的确有可能啦」
空咬住大拇指的指甲。
「但就是不爽,无论如何就是不爽」
「同感」
绊说完回忆起来。
<萨列里>。
<嗤笑狐>。
拥有两个天才人格的老人。无论哪个人格都不会在乎他人的想法。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空转向这里。
「什么」
「……刚刚是怎么斩下去的?」
绊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当然,她是在指对阵<克拉勃>的事情。
绊和空都以为被破坏的和泉守兼定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战斗了。实际上,前几天和空对峙的时候就是这样。
可是,刚刚<克拉勃>被斩开的理由又是……?
「不知道。而且……那种程度也就只是以前的几分之一而已。还是别把那种战斗力考虑在内比较好」
「是吗,唉,算了」
空暧昧地应了一声后,伸起懒腰。
「那果然还是一样了啊」
「一样?」
空冷冷地对回问的绊说道。
「你知道的吧」
她紧盯少年。
「这个作战并没有对绊的战斗能力抱有期待。可是把你带到这边来单纯是因为你和<灰色脑>同归于尽这个预言而已」
『空——你』
耳机中传来了<卡珊德拉>的声音。
「闭嘴啦,<卡珊德拉>。我在问绊」
她的眼神冰冷刺骨。
目似利剑。
宛如锐利的匕首一般刺穿少年的胸膛。
「绊。你打算像预言中那样死掉吗?」
「……」
这是情非得已、必须的选择。
<卡珊德拉>的预言若是不回避,那么必然会发生。对于<灰色脑>和绊这样的“伤”之持有者可能略有不同,但是依然有很高的可能性同归于尽。
所以,绊才跟了过来。
并不是说会如何,预言实际上十分含糊,而且还是以不逃跑为基准的。
『绊,我——』
<卡珊德拉>的声音十分嘶哑。
只有三人的小队。
为烙印局战斗的往日再现。回想起那时的事情。业绩和吵闹连绵不绝的队伍。
所以,绊微笑起来。
「没有那个打算」
他摇了摇头。
「真的?」
「至少,我自己是这么判断的。况且你就这么想看我死?」
「问的漂亮,到底想不想看呢」
空形迹可疑地哼哼道。
即便如此,她似乎接受了这点。从她轻快的脚步中可以窥见她似乎心情不错。
「那你是打算干吗」
她问道。
「到时候再说。虽然不打算死,但是选项太少了。不近距离观察的话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回答完后,少年继续说着。
「只是……想尽可能见个面」
「千寻吗?」
「嗯」
绊点头。
这便是少年的誓言。
一个半月前,败给<灰色脑>的绊自己立下的誓言。绊决定,无论是什么结果,自己都要再见少女——绯原·千寻·兰斯卡特一面。
「……」
空看着少年。
「……唉,算了」
她耸了耸肩。
然后转向路上,眯起双眼。
「到大门了……看起来我们已经把那些警用机器人漂亮地甩掉了」
她扬起下颚的前方,大门紧闭。
绊这时向耳麦问道。
「其他成员遇见被<感染>的部队了吗?」
『不,还没有遭遇被<感染>的部队』
这是未冬的声音。
她将作战部队的状况逐一看在眼中。她既然这么说,那就毫无疑问了。
「是吗」
绊点了点头后,将手放上大门。
将随身携带的信息卡片塞入附近的电子锁。
「姐姐,可以突破大门的安全装置吗」
「我试试看,请等一会儿」
未冬回答道。
因为<俄刻阿诺斯>的基础部分活用了过去的技术,所以也可以采取这种方法。若是<烙印>系统还在全面运行的话,就不得不用炸药了。
片刻之后。
「……空」
绊靠在墙上,轻轻说道。
「嗯?」
少女投来的视线中包含了疑惑。
不知是不是手上闲不住,她还在不安分地转着匕首和手枪。这种玩法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割到手腕。
「——谢谢」
就在这时。
少女的脸红到了耳根。
她慌慌张张地在空中接下飞弹而起的匕首,不断眨巴着眼睛。一幅看到了素颜的小丑的样子。
「我、我……」
正当她要说什么的时候。
『——代码已经解析。大门要打开了』
耳机中传来了这个声音。

大门,犹如地狱之门一般,张开了巨大的下颚。





『第四章 空』



几年前被烙印局所保护的“伤”之持有者。
其“伤”为
再者,此情报属于冻结指定B-064。



1

——里面一片漆黑。

空和绊将身子探入大门内侧。
零星的灯光还不足以照亮房间的全貌。可是通过空气的流动可以感觉出这里相当宽阔。
「这是什么房间呢」
空拿起别在腰间的夜视镜,却在途中停了下来。
无需借助机械的力量。
眼睛很快便习惯了。
「这是……」
她环视着昏暗的房间。
遍地的电缆如同蜘蛛网一样,还有共鸣检测器和相位测定器这些魂成学特有的机器。房间到处散乱地放着可以说是魂成学精髓的最新机器。
……不。
不仅如此。
「这个味道,怎么回事……」
闻到一种异样的臭味后,空皱起脸。
这款光的房间中充斥着臭味。在空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机械旁,这个臭味尤其浓郁。
「!」
那个机械旁倒了十几个人。
而且,散发着尸臭。
「什……!」
站在一旁的绊也不禁屏住呼吸。
他记得这些人。
这些散发着臭味的人应该是被<感染>了的烙印局特种部队。

「换而言之,他们是实验的先驱」

忽然,一个声音发了出来。
根本无需回头就知道。
那是<萨列里>的声音。
老人拄着拐杖,不详地站在那儿。
单手包裹着白色绷带。被绊弄断的手臂还没有治愈吧。
「久违了」
老人的皱纹深深陷下。
或许他是在笑。
「……哎呀呀。老不死的终于出来了」
空消去惊讶,舔了舔嘴唇。
单分子匕首已经被她拔了出来,等待着可以用这把匕首刺向敌人的时机。
「实验是指什么」
绊阻止了空,询问起来。
「嗯,亚克西亚那会儿,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萨列里>缓缓转着拐杖,宛如一位正在演讲的教师。
少年愣了一下。
「……你说亚克西亚」
「嗯,他从<白雪>和<素雅紫阳花>手中抢去的研究」
<萨列里>的话让绊想起了某个男人的面容。
亚克西亚。
他是绊所遇见的最强的“伤”之持有者。这个“伤”之持有者所引发的事件,便是绑架了<无名的七人>之一的<白雪>——土岐未冬,欲夺取其魂成学的研究。
也就是。
『灵魂』的数据化。
最终获得长生不老的终极研究。
「长生不老……哎,也是其中一个目的啦」
<萨列里>说道。
他的表情忽然一变。
<嗤笑狐>。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真是个恶劣的玩笑啊」
「你想说什么?」
绊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格的转换已经见怪不怪了。少年的心中现在仅存着对他这种亵渎他人灵魂的行为的厌恶。
「灵魂的数据化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实验——硬要说的话,就是那个宝贵世界的基石」
<萨列里>抖动着肩膀。
绊冷冷地询问道。
「<灰色脑>所说的那个平稳的世界?」
「我希望你叫它思考世界」
<萨列里>眯起双眼,一幅陶醉的样子。
「纯粹的精神不会在人类中出现,只会诞生于没有肉体的人中。然而……这一问题魂成学也解决了。数据化灵魂的技术足以证明人类可以生活在数字世界中」
<萨列里>爽朗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
从他的话中,绊联想到了某个情景。
那些机器人的动作。
三台<克拉勃>。
它们的动作太过平滑,简直和人类没有区别。
然后,再加上在这里腐烂的烙印局部队。
「你……」
绊将这个难以置信的推测说出口。
「把这些被<感染>的部队士兵的灵魂……导入那些机器人了吗?」
「聪明」
<萨列里>再次转起拐杖。
「虽然成效不错,可惜对手选得太差了。不对,这里应该说是你的战斗力超乎了我的想象——而且,这个阶段还要排除一切不确定的要素。在这种状况下撞上你真是太失败了」
绊感到<萨列里>的眼中蕴藏着杀气。
混入了嫉妒与憎恨的杀气。对于这名老人而言是十分稀奇却不知为何十分相符。或许这便是放弃机器人,自己亲自现身的原因。
老人的拐杖可以瞥见其中的剑刃。一个半月前,与绊的和泉守兼定针锋相对的细剑。
「我要在这里亲手杀了你」
「……」
「慢着」
空的手臂横了过来。
「我可不会放着这事不管。让我们来玩玩吧」
「已经把你计算在内了」
<萨列里>略感困扰地皱起眉。
「你不过是比现在的少年安定了一点而已。我没有理由特地和你做对手」
「那就试试看吧」
空的声音冰冷彻骨。
她的愤怒已经超过的顶点。她藏起了平时的俏皮,取而代之的则是冰霜刺骨的冷澈面容。
「那我就让你尝尝苦头吧——绊,别出手」
杀气的方向改变了。
空朝向<萨列里>。
这杀意甚至让人感到刺痛,但是在她行动之前,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是冲锋枪的枪声。
分散的两名烙印局士兵正在和靠近大门的<比>交战。
「唉,真吵」
老人的视线一瞬间移向大门。
刹那间。
空跳跃而起——!
少女的姿势宛如猛兽一般化为迅雷。
她深知老人分神可能是陷阱,不如说,她九成九确信这是陷阱。即便如此也无妨。只要有破除对方陷阱的速度!
「喝!」
她拔出手枪,如歌唱般射向老人。
FN57。
空一边奔跑一边对老人扫射。
那明显已经到了避让不及的距离,可是老人的身体压低躲开子弹的范围反而接近了空。他的动作简直就是一部近战教科书。年迈之人难以置信的敏捷也是<感染>赐予他的力量。
没问题。
目的就是把对手引诱到这里来。只要能够限制他的行动范围,手枪的任务便结束了。
距离拉近。
收纳在拐杖中的细剑比匕首要长得多。
(管他呢——!)
她狠心挥下手枪。零距离射击。
钢铁交错。
鲜血飞溅。
肉块高高地飞向天花板。
「——!」
绊屏住呼吸。
空的左臂仍然拿着手枪,被切断了。
尽管如此,少女的突进仍未停止,反而加速上前。她迸发出强烈的意志,仿佛已经消除了疼痛一般。
『空,不行——!』
她没等<卡珊德拉>的话说完,就飞扑进老人的怀中。
这个距离无法挥动拐杖。牺牲一只手臂,空换来的是仅仅一秒的胜机。
然而,这足以夺走对手的性命。

澄澈的声音回响。

「——!」
空静止在原地,带着无法置信的目光。
匕首被挡下了。
而且还是被包着绷带的<萨列里>的左手挡下的。
单分子匕首若是改变角度的确有可能被挡下。可是,人类的手臂绝无可能。
只要他还是人类的手臂。
「很遗憾,因为我的左臂受了重伤,比起等待治愈,还不如这样更快些」
老人解开绷带。
他的手臂完全换成了泛着银光的义手。
「嘁——!」
空朝后退去,肩膀溅出鲜血。
然而,老人更快一步。
以人类不可能的速度伸出手臂。

老人抓住空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单手举起。
「空——!」
绊跑了过去。
正打算拔刀。
可是,太迟了。对于如今的绊而言,老人挥动细剑的时间根本是动一动身体都不够的刹那。
「好了……结束了」
老人下一句话宣告了终结。
然后,他的剑刃深深刺入了空的胸膛。

2

少年感觉时间像停止了一样。
冰冷的钢铁穿过少女的瞬间映入他的眼中。
然而,他却动不了。尽管眼睛捕捉到了这个瞬间,身体却没有行动起来的力量。
「空……!」
绊的声音融入虚空中。
与此同时,他跑了起来。
几乎是无意识中的
绊拔出的居合斩描绘出一道弧线,老人将细剑从绊的胸膛抽出悠然挡下这一击。薄薄的剑刃完全抵消了和泉守兼定的冲击。
十分轻松的挡下了绊的剑招。
「原来如此,状态在逐渐回复啊……可惜实力也只是以前的几分之一」
<萨列里>轻轻说道。
并且就这样旋转起细剑,对绊发出了怒涛般的攻击。
他单手抓住空,却没有因此对速度和平衡造成影响。
「!」
攻防瞬间逆转。
银光袭向心脏,,绊勉强用和泉守兼定将其导向侧腹。黑色的外套碎片在空中飞舞。
「怎么了?这样可报不了仇哦」
<萨列里>单手像杂耍般摇晃起空。
「住手!」
绊怒吼起来。
两次、三次。
和泉守兼定和细剑相互碰撞。
银色的弧线和直线不知在老人和少年之间迸散出多少次火花。一个火花消失又立刻产生一个火花,数量逐渐增长。眼中的火花一次可以数出十几个来。
「啊啊啊——!」
每当交锋,绊的脑海中都卷起灼热的漩涡。
的副作用。每一下都在刺激脑中的细胞。强行将自己的身体与轨迹模糊的战斗资料重合起来。
「还给你咯」
打到一半,<萨列里>突然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将用义手抓住的空的身体抛了过来。将少女的身体当做投球一样乱来的攻击。
只有用自己的身体接下她了。
「咕——!」
脑中再次产生剧痛。
他没能挡下这个冲击,令空滚落地面。
『绊,朝右后方跳!』
从耳机中传来了叫喊。
身体比思考更快地行动起来。
<萨列里>的细剑从刚刚的佯攻几乎呈九十度的方向袭来。绊转身回避了这一攻击。

——银光。

「……」
绊踉跄地踏在后方几米的地方。
外套的碎片和大腿的鲜血一起落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了解刚刚那一击没能完全避开。
『……对不起。我没有赶上』
耳机中传来<卡珊德拉>的声音。
「没事」
绊对耳麦轻语道。
空无视了<卡珊德拉>的预言。她的思考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而是重视如何剥夺对手的性命。
「比起这些,只能拜托你再预言直到救出空了」
「……嗯、嗯」
<卡珊德拉>的呼吸中也带着很重的疲劳。
连续使“伤”会让她产生极大的负担。看到战斗中零点几秒内的死亡更是如此。
而且,绊想。
(太慢了……)
自己的身体如同穿上了灌铅的衣服,太慢了。对战<克拉勃>那会儿还能糊弄过去,这次的战斗就立刻露出了马脚。
再怎么想都已经是极限了。
自己已经变成了废品,已经从过去值得夸耀的完美暗杀者坠落。而且,就连那么完美的自己都被<萨列里>击败了。
不得不承认。
「这是在和<卡珊德拉>联络吗。真让人感兴趣啊,按照我的计算,刚刚你的腿应该被我砍成两段了」
「……」
绊没有管<萨列里>说了什么。
他将自己变为冰冷的金属,变为一把刀,变为手中的和泉守兼定。
绊瞅了一眼倒地不起的空。
伤口的出血足以致命。
一眼便能看出她的伤势非同小可。而且就在这期间,少女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由于肺部破裂,喘息声变得十分奇怪。
(……)
他咽下从喉管涌上的苦汁。
可是。
原本应该咽下的苦汁却成倍的涌上来。
「很在意这个小姑娘吗」
<萨列里>踩上倒地不起的空
「……住手」
「什么?」
老人的微笑与恶魔无异。
『绊君……!』
——嗯,我知道的。
这是挑衅。这不过是为了引诱自己动手的行动。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自己动一根手指。再说了,即便不愿意,他也知道这个伤势的空已经没救了。
所以。
「……住手……!」
绊中了他的挑衅。
他无视自己被砍伤的膝盖,向前奔出。
『……绊君!』
「离开空」
膝盖和手肘传来了令人生厌的热度。这并非“伤”的副作用,而是半吊子的的结果。绊逼迫自己强行重现无法做出的剑豪的动作。
「哎,这个反应也是预料之外啊」
<萨列里>边说边笑。
老人知道少年的状况。从身体的各个部分来看,绊都已经超过了极限。
他的速度和力量对于老人来说都不足为惧。
绊的所有能力——身高、体重、爆发力、持久力、最后还有肌肉的结实程度和关节可以转动的极限都被他一一看破,<萨列里>最强的武器就是通过观察力计算出最合适的攻击。
「……」
绊想要抓准时机。
一步、一刀。只需跨出一步就能砍掉对手的必杀时机。抓住这个时机的瞬间,也就决出了胜负。
距离这个时机,还有三步。
两步。
一步。

「……哎呀」

这时,一个朝气的声音出现在房间里。
「听到这么热烈的呼喊……哈哈……有点害羞」
「……?」
被老人踩着的空说出了这番话来。
说话的同时,还泛着血沫。这是肺部被贯穿的证据。
「别说话,马上救你出来」
「哎呀,这可不行」
空轻声说道。
「本来还想再争取些时间的……这个身体……也快不行了。果然还是得第二阶段限定解除啊……之后就交给你了,绊」
忽然,异常情况发生了。
<萨列里>眼睁睁看着踩在脚下的少女产生变化。
少女的身体扭曲起来。
转瞬间,空的身体变成了小队士兵的尸体。
「什……!」
老人首次因震惊而僵在原地。
『绊——趁现在!』
「——!」
少年的身体跟着<卡珊德拉>的声音冲上。少年下意识地将刀架在右手侧,向前踏出一步。
斩。
心无杂念。
从上段斜肩砍下。
那时斩断<克拉勃>的会心一击将<萨列里>的义手从肩膀一刀两断。
机械义手摔落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绊就这样保持斩击的姿势弯下膝盖。
「是吗……」
<萨列里>抱住肩头不断后退,嘴里呻吟着。
血流不止。
老人充满怨恨地紧盯着绊和曾是空的士兵尸体,嘴里念念有词。
「刚才的也是……空的第二阶段限定解除吗……」
「似乎……是的」
绊也理解了刚刚发生的现象,同意了<萨列里>的话。
那是空的“伤”。
第一阶段限定解除可以覆写记忆。

第二阶段限定解除——则是超越了记忆与认识,直接覆写人格。
被附身的人不仅是精神,连肉体也会替换为空。
这奇迹,绊在之前的<俄刻阿诺斯>事件中也曾见过。
「本体从一开始……就在其他地方……潜入他人的身体了吗……原来如此。她在现存的“伤”之持有者中是最接近<灰色脑>的嘛」
<萨列里>也笑了。
……的确相近。
硬要说的话,与<感染>的增殖不同的是,是创造出自己的备用品。
换种说法就是一个利他一个利己。
<感染>会赐予他人力量,则是将自己的东西覆盖在他人的性命和记忆之上。
这就是<灰色脑>与空所拥有的『欠落』的不同。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所以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不要随随便便就把人看扁啊!」
<嗤笑狐>嘲笑道。
胜负的天秤再次摇晃起来。
单手的<萨列里>和负伤的绊。
消失的空……已经找不到她了。
「……不对」
还是有违和感。
绊皱起眉头。
空真的消失了吗?空刚刚所说的话到底有何含义?

『嗯,后面就交给你了,绊』

「那么,真正的空……?」
空的“伤”的效果范围并不大。若非如此,之前占领<俄刻阿诺斯>时她本人就可以位于外界了。
那么,她现在在哪儿……?
再说,为什么要瞒着绊对其他人……?
「难道说……」
<萨列里>也同时无话可说。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等你察觉到就太迟啦,<萨列里>。太迟了太迟了。不管你怎么挣扎都太迟啦!」
<嗤笑狐>嘲笑着,肩膀涌出大量鲜血。
他的表情立即回到了<萨列里>。
非常焦急——不符合这名老人的表情。

「……难道说,这个小丫头的本体——!」

3

空——慢慢睁开双眼。
这里是中枢部分的地下。
用金属制成的大门前。
「唉,好痛。竟然对女生的身体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空轻抚着胸口无精打采地说道。
然后,她转过身。
墙边有一个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小缝隙。
那是半年前,空占据<俄刻阿诺斯>时以防万一留下的逃生通道。
实际上即便是现在也没有可以使用它的自信。制作通道的人是之前一起引发恐怖事件的月城嗣人,利用通风口和物资搬运通道组合成的复杂道路只能勉强容下一个人。。
「……唉」
叹了一口气后,她按住耳麦。
不一会儿耳机中就传来了声音。
『空——!你到底做了什么?!』
「哈,是<卡珊德拉>呀。抱歉,生命体征检测器也让我伪装到那边去了。因为在当恐怖分子的时候发生过很多事情啦」
空笑了起来。
“伤”——
第一阶段限定解除覆写记忆和认识。她事先让众人认错士兵的数量。
反倒是生命体征检测器很碍事,将自己的装备换上去花了一段时间。
对手毕竟是<无名的七人>。虽然很信任可以覆写认识的,但是到了实行的关键时刻还是提心吊胆的。
『就算做也不用做到这个程度吧!』
「哼哼,这就是少女的秘密啦」
空将食指摆在嘴唇上微笑道。
「算了,作为代替,我就提着<灰色脑>的脑袋回去吧。烙印局的领导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空——!』
「回头再联系啦」
空扔掉了耳机。
塑料落地的声音响起。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后,空踏出穿着皮靴的脚。
犹如诀别一般。
「有点可惜了,这可是很贵的啊」
她苦笑起来。
然后忽然失去了平衡。
「……话说,血流得太多了」
从少女右手的<烙印>中流下了大量鲜血。这是开放“伤”的副作用。第二阶段限定解除更是会增加数倍的负担。
这份负担绝不轻松。
「好了好了。在被绊或是那个奇怪的老头赶上之前可不能倒下哦」
她坐在大门前。
从背包中取出粘土状的炸弹。塑胶炸弹。尽管担心这种东西根本打不破门,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从前,绊倒是可以一刀砍开」
空苦笑起来。
正当她想用惯用手安装炸弹时,一个其他的声音响起。
「请进吧,不需要做什么事」
「啊?」
空抬起头,发现面前的大门正在打开。
凛冽的冷气抚摸着空的肌肤。
门里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哼」
她擦了下鼻头,走进门内。
半年前,自己就在这里面。
然后,这次的目标也坐在这个地方。
巨大、神奇的计算机<乌拉诺斯>的脚边。
少女披散着一头赤红的头发,孤高而又纯洁。这份威严甚至令人感到世界都要臣服于她的脚下。
绯原·千寻·兰斯卡特。
如今的名字则是……<灰色脑>。
<无名的七人>曾经的领袖。
「嗨」
空抬起手。
「这个时候应该说好久不见吗,还是该说初次见面比较好呢」
<灰色脑>眯起双眼看着她。
「这么说来……你好像是我女儿的熟人啊」
「唉,算是啦。真要说的话只说过一次话」
(嗯)
回想起那件事,空就苦笑起来。
虽然只和千寻聊过一回,但是还蛮开心的。她是那么认真,那么健康,仿佛和自己没有交点的少女。她会说出自己都没有思考的话来,让人不禁哑然。
……没想到,半年后立场就转换了啊。
(唉,这也算挺有意思的)
她停止回忆。
然后转变话题。
「你知道我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
「考虑到你的“伤”的性质,也是预料之中。<萨列里>另当别论,<嗤笑狐>应该也想到了」
听到<灰色脑>的回答,空咋舌道。
「是吗,洞察力真高。说实在的,我都做好要和一个警用机器人小队作战的准备了,直接就进来了真是让我有些吃惊——幸运这种东西还是值得一信的嘛」
空竖起食指在太阳穴上转了转。
<灰色脑>看着空问道。
「但是……你本体不来这里不是比较好吗?从潜艇中操纵别人的身体就行了」
「连这个你都知道啦」
空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卡珊德拉>的预言说,你会和绊同归于尽」
「……原来如此」
<灰色脑>点了点头。
「那么你是为了改变这个预言?」
「谁知道呢」
空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对这名少女而言,这个笑容十分稀有。她笑得就和同年级的普通女生一样。
<灰色脑>一边看着这个笑容一边说道。
「是吗,<卡珊德拉>预言了和绊要同归于尽。嗯,那么你只要杀了我,<卡珊德拉>的预言就会改变。说不定,绊也因此不会死。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吧?」
「真烦啊」
少女隔着桃红色的帽子挠了挠头。
「没想到你竟然了解到这种程度,有点棘手啊」
「我想也是,因为你和我一样」
「一样?」
空倾下头,<灰色脑>淡淡一笑。
「我是为了千寻才行动起来的,即便如今也是。我没想让千寻理解我,你也是这样对吧?」
「嗯,说的对」
空也笑了。
这次的笑容冷酷无情。
「我没想让那家伙理解我的心情。再说,懂这种东西的绊真的很恶心啦」
少女语气平淡地断言。
悲伤却强而有力。
「我知道我的心意就行」
「同感」
<灰色脑>微笑起来。
她的手上拿着狙击枪。毫无疑问,那并不是在白刃战中使用的狙击步枪。
然而,这个天才使用它却可以用子弹打折绊的刀。
「我知道我的心意就行」
<灰色脑>站起身。
两名少女面对面。
空不断转动单分子匕首,有些开心的说道。
「相似的两个人,必须得决一胜负」
然后。
空如同一只射出的利箭一般飞奔而出——!

4

「滚开,少年!」
老人用仅存的右手挥动细剑。
那是用尽全身力量的告诉突刺。
「!」
绊的刀勉强将其接下。
并非正面,而是斜向架开。面对风暴般的连击,绊就这样运用刀的角度将其接下。
(好轻……?)
绊有些疑惑。
每打一次,这个感觉就越发强烈。
但是总体的攻击仍旧难以防御。
<萨列里>的剑失去了原来的狡诈。他不变的技巧加上<感染>所加强的身体能力,毫无疑问是个超凡的剑士。可是一点点追杀他人的老奸巨猾却消失不见。
<萨列里>首次变得疯狂起来。
少年已经看不到平时那个俯视一切如同恶魔般的<萨列里>了。
对老人而言,<灰色脑>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绊目光紧盯老人,朝耳机询问道。
「<卡珊德拉>,空呢——?」
『不知道,但是最后通话时,她说要提着<灰色脑>的脑袋回去……』
「……」
那么就很明显了。
她只身一人前去<灰色脑>的地方了。
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也明白空不是会在这种情况下逃走的人。她即便手脚都被斩断,也会咬向敌人的喉管。
「滚开,少年——!」
<萨列里>狂吼道。
单手的速度难以置信。
然而,绊一边挡住他的细剑一边咬紧牙关。
「你……」
他嘀咕道。
绊的心中万千思绪一起袭来。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根本没有空闲让他思考。对于失去大半力量的绊而言,就这样接下<萨列里>的猛攻就已经十分困难了。
可是,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不能对空视而不见。不能放任曾经的伙伴、如今的队友不管。
「你才应该,滚开!」
绊大吼道。
「第一阶段限定解除,开始——!」
如今的和泉守兼定已经不可能完全了。
但是,只需一击的话。
只要再现一次那一击的话——!
『绊,右前方踏步!』
(<卡珊德拉>!)
死亡预言。
他的脚步跟着她的话而动,在平衡崩溃之前用力挥动手臂,以重心的移动强行回归原来的姿势。脚步确保可以斩杀一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段。
绊在头顶翻转刀刃。
如同怒涛般斜斩下一道银蛇之牙。
<萨列里>看不见。
刀刃滑入他的视线死角,细剑轻而易举地切入和泉守兼定的轨道。
「!」
「连<萨列里>的死都能看见吗?」
<嗤笑狐>的声音从刀刃下发出。
「……这样的话,这里就由我来对付这个小鬼。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嗤笑狐>代替了<萨列里>嘲笑起来。

*

两道枪声混杂在一起。

空的FN57和<灰色脑>的狙击枪。
手枪和步枪的枪声就如同女高音和男高音一样。忽高忽低,让人联想到二重奏的声音响彻<俄刻阿诺斯>。
伴随着这合奏,空也奔跑着。
奔跑、跳跃、射击。
远超过人类脚力、立体全方位的攻击。只要看丢这个少女一次,就会被瞬间射杀。更何况狙击枪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根本无法射击。
原本应该如此。
(……不行)
空根本无法近身。
<灰色脑>的周围仿佛立了一道墙壁一样。她十分确信自己只要踏进一步就会被射杀。结果,空只能不断用FN56射击进行骚扰。
她那压倒性的装弹和射击让<灰色脑>根本无法举起狙击枪。
然而。
「好烫!」
悲鸣划过她的嘴边。
步枪的跳弹擦中了她的后背。
这同时也展示了<灰色脑>的计算完全跟得上空的速度。即使不举枪,<灰色脑>的跳弹也能追上空的脚力。
相反,空缺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灰色脑>。
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都是空占上风,可是就是抓不住<灰色脑>。FN57的三点连射只能射穿虚空。
「……真聪明」
<灰色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不可思议的是,这句话在枪声中格外分明。
「很遗憾,我在烙印局里笔试成绩最低」
「不是指这个方面。你用肌肤感觉到再往前走就会被将军了吧——再往前一步,就会被我在三分五十四秒后杀掉」
「嘁」
空咋舌。
她很清楚刚刚这番话的真实性。三分五十四秒,这个时间只是虚张声势。空也有把握不被她的子弹打中。
这只是纯粹的计算。
一个半月前打倒了绊的极限思考。
在<灰色脑>头脑中做出的完美仿真。既然可以让步枪跳弹命中目标,那么回避子弹这点事情也应该轻而易举。
和<萨列里>不同……那名老人是弟子,而她则是师傅。老人所有的缺点,在<灰色脑>身上全都看不见。那些细致入微的计算,不只是对他人的身体,还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完美的观察。
令人恐惧的头脑怪物。
空同时想到。
(……这就是因果啊)
你瞧。
在之前的事件中,这里就是最后和绊交战的地方。
自己输给绊的地方。
和那时一样。
要论身体素质,自己在绊之上。然而,却赢不了绊。因为不只是单纯的能力,而是杀人的技术上,空落败了。
「——As I wasgoing to St.Ives♪(我赶去圣艾维斯的路上)
I met a man with seven wives♪(遇见个男人带着七个妻子)」
歌声不知不觉从她的嘴里唱出。
不知唱了多少遍的歌。
「Each wifehad seven sacks♪(每个妻子背七个口袋)
Each sack had seven cats♪(每个口袋装七只猫咪)
Each cat had seven kits♪(每只猫咪有七个宝宝)」
鹅妈妈。
祖父曾经教给她的歌。
那是她最喜欢的祖父,也是在那起空被绑架的事件中,为了活下去舍弃空的祖父。被祖父舍弃的那一刻,空的<烙印>裂开了。
空忘掉疼痛和疲劳,不断射击。
并且歌唱着。
「Kits,cats,sacks,andwives♪(宝宝、猫咪、口袋、妻子)
How many were there going toSt.Ives?(到底多少东西要去圣艾维斯?)」
「这首歌的答案是一个人」
<灰色脑>被弹幕所覆盖,却没有一颗子弹擦到她——如此说道。
「无论途中碰到多少人,去圣艾维斯的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和死亡一样。无论在活着的时候遇见谁,最后还是得一个人死」
「嗯」
空也同意。
一边奔跑一边射击。
然而,无论跑得多么迅速,射得多么准确,对有种被<灰色脑>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根本逃不出她的手心。
「绊曾经也说过类似的回答啊」
「哎呀,他吗?」
「嗯,他说我在哪儿都是一个人」

——『这首歌的答案,是一个』
——『不管在途中遇到了多少人,去圣艾维斯的始终都只有一人。——同理。你不管能够依凭多少人,都不会改变你孤身一人的事实』

第二阶段限定解除后,即便夺取别人的身体,空还是一个人。绝不会改变空形单影只的事实。
而且,空也这么说过。

——『无论是空白还是空虚,就算不能治愈也能继续忍耐下去。不波及其他人,你应该到死为止都能忍耐的』

半年前,是空任意妄为地将别人卷入进来。在<俄刻阿诺斯>中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
所以少年那时来杀空。
为了将难以忍受孤独的空杀掉,他听从<卡珊德拉>的预言来到了<俄刻阿诺斯>。
(哎……)
这么说来,<卡珊德拉>也预言了恐要死在这儿。
结果,预言就要成真了吗。
虽然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空若是死在这里,那不就正好中了预言吗?
(真是了不起啊,<卡珊德拉>)
空很罕见地赞赏了他人。
然后现在,<灰色脑>说道。
「你要在这里一个人死去」
<灰色脑>如同预言般说道。计算了世界的一切后绝不会出错的预言。
「或许吧」
空也承认。
她架起单分子匕首和FN57无畏地笑道。
「但是……我不会让我一个人死的」
她如此宣告。

*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我至少还注意到那个小姑娘想做啥了,就是没跟<萨列里>说」
<嗤笑狐>说道。
嗤笑着。
「我想再跟你会会,小鬼。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嘲笑。
狂笑。
很适合这个老人另一张脸的笑容。
他一边笑着一边挂出剑刃风暴。绊的肩头裂开,外套碎片和鲜血飞溅而出。
「……!」
绊忍住剧痛。
他拼命撩起刀,通过预读出老人的动作。
可即便如此,避开致命伤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每过一秒伤口都会增加,绊的动作也会随之变钝。
细剑的技巧惊人的强大。<萨列里>根本无法与之比肩。他沉浸在狂喜之中,剑刃却没有丝毫迟疑。
(秀才……跟天才……吗……)
绊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萨列里>顶多就是秀才。
而他则完全是个天才——而且是在宝石中也会熠熠生辉的真正的天才。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细剑的攻速随着笑声加倍提升。
加速。
加速,再加速。
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
根本来不及防御。
绊的身体转瞬间布满了鲜血。从身体中喷出的血液犹如雾气绊笼罩了少年。
他已经乏力。
如同一具切断吊线的操线人偶,身体无力地倒下。
并非只有膝盖,而是从手臂到肩膀,所有关节都已经失去了力量。由于大量失血,大脑的指令已经无法传达至肉体。
「…………呜……啊……」
他呻吟着。
绊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紧接着<萨列里>的死斗,<嗤笑狐>的攻击让少年失去了所有体力。
「啥,已经结束了?」
老人不满地说道。
那声音简直就像是玩具被抢走的孩子。
被干涸的眼睛看着,少年拼命抬起脸。
「你……为什么……听从那家伙?」
绊问道。
「嗯?」
「你……为什么要听从<灰色脑>?你……<嗤笑狐>……应该不会理睬<灰色脑>才对」
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因为<萨列里>是秀才,所以才会憧憬<灰色脑>。正因为想了解自己无论如何都够不着的邻域,所以才会那么尊敬<灰色脑>。
可是,站在这里的同是天才。
而且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完全找不出他为什么要为<灰色脑>做贡献。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唉、唉,原来如此,是这样吗」
老人张开双手,不断点头。
「要说的话很单纯。因为从以前开始我就相当在意,我和<萨列里>共用身体……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货。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他的动作充满了戏剧感。
如同小丑一样,<嗤笑狐>的笑声丑态百出。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我想魂成学就能找出这个答案。毕竟这是个分析『灵魂』的学科。更何况<烙印>真是太棒了。『灵魂』波形的断面——没有比这更强大的自我证明!嘎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嗤笑狐>笑了很久。
然后。
他止住了笑声。
<嗤笑狐>眯起眼睛,抓住自己身着破布衣服的胸口。
老人撕开胸口的衣服。
苍色的<烙印>被刻印在那里。
一般来说,<烙印>都在右手。
可是在便捷性上,也不会放在右手以外的位置。<萨列里>的在右手,而<嗤笑狐>的在胸口吧。
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另一个事实。
<萨列里>与<嗤笑狐>,他们两个人格拥有两个『灵魂』。
<嗤笑狐>用十分殷切的声音问道。
「喂,你说哪个是本体?我和<萨列里>哪个是人类?」
「……」
不知为何,绊似乎听到了空的歌声。

『Kits,cats,sacks,andwives♪(宝宝、猫咪、口袋、妻子)
How many were there going toSt.Ives?(到底多少东西要去圣艾维斯?)』

<萨列里>与<嗤笑狐>。
两位一体的老人。
那么去圣艾维斯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所以你才会听从<灰色脑>?」
「是啊,是啊,大概就是这个。总感觉自己活着的时候可以解决掉,所以就用她来帮我研究了」
「……研究?」
「<萨列里>也说过了,『灵魂』的数据化」
<嗤笑狐>盯着绊。
『灵魂』的数据化。
从烙印局的特种部队摘出『灵魂』,并将起植入机器人。
<萨列里>将其称之为为了思考世界的实验。生活在数字世界,只有精神存在的实验。
「那样的世界中……我和<萨列里>就可以分开生活了」
「……」
绊沉默起来。
若是他们两个灵魂可以住入纯粹的思考世界中,那么老人所言也会成真。
<萨列里>和<嗤笑狐>就可以首次分开生活。<嗤笑狐>的目的只有这一个。
老人喉管低鸣。
「而后只要有<二代目>,研究就可以完成了。只要和<灰色脑>商量,一定可以满足我的要求」
「……」
绊继续沉默着。
鲜血滴滴答答地滴下。计算机也响着低沉的声音。
在这片声响中。
「……就为了……这种事……」
绊轻语道。
「嗯?」
「为了这种事……你……就伤了千寻吗……」
他将全部力量灌注于膝盖之上。
然而,他刚用力又颓然而下。剧痛折磨着神经。双脚仿佛变成了只能感觉痛楚的肉囊。
「停手吧。这个出血量还能保持意识就很让人不可思议了」
<嗤笑狐>抬起细剑。
「难得一次,就让我看着你死亡吧」
正当这把剑映照出绊的面容时。
房间的大门处传来了螺旋桨的声音。
「<比>……!」
「哎,看起来警用机器人回来了。也就是说,你的同伴全死光了」
<嗤笑狐>的脸丑陋地扭曲起来。
然后,伴随着枪声,有什么东西从大门滚了进来。
犹如废铁般的金属块。
那是警用机器人——<比>的残骸。
「什……!」
老人的动作停下了。
光芒瞬间在大门外亮起。
老人花了零点一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那是步枪枪口反射的光芒。
「!」
老人确实避开了。
因<感染>而强化的肉体看到射手的动作后立刻进行回避。即便是突袭,一颗子弹也不足以击中他。同时,被强化的感觉器官也应该完全排除了被突袭的可能。
然而。
<嗤笑狐>的肩头大大弹起。
由于受到<感染>的强化,就算不是直击也足以致死的步枪子弹也没有击杀他。
「你……」
瞬间摇晃了一下,老人侧向翻滚起来。
他侧翻回避持续射来的猛烈弹雨。墙边的计算机喷出火花,被子弹打坏。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还一边嘲笑着。
<嗤笑狐>跳跃而起。
超越了后的空的多角度的跳跃。蹬离墙壁,蹬离天花板,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和角度袭向大门口的人。
可是……即使这样人影也做出了反应。
老人的动作若是疾风,人影便是迅雷。
瞬间更换弹夹后,冲锋枪又喷出火来。
银光与弹道交叉,大量弹壳掉落在地面。老人和人影融为一体。
仿佛一纸之隔。
<嗤笑狐>的细剑划过人影的脸颊,人影则王府要贯穿老人探出的身体般刺出冲锋枪。
枪身撞击在他的腹部,<嗤笑狐>闷哼一声。
「……哎呀哎呀」
人影叹息道。
此时,房间的光总算照亮了人影的脸。
「你……」
绊目瞪口呆。
人影是先前分散而开的士兵队长。
然后,队长闭上单眼,说出了十分奇怪的事情。
「真不可思议,来了<俄刻阿诺斯>之后,头脑都清醒起来了。和我连着的充满疑惑的线泛着绿色啊……嗯,那是恐惧的颜色,<嗤笑狐>」
「……」
枪口压在他的腹部,让老人动弹不得。
过了几秒钟,他突然笑了起来。
「……嘎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呼吸越渐不顺的捧腹大笑。
他伸出食指,睁开眼睛。
「是吗!是你!是你啊!原来是你啊!」
「……嗯,你知道我是谁吗?唉,你的确看过我的素颜啦」
队长说道。
他用力扣下扳机,并且附上这么一句话。

「那么,晚安」

贴身吃到步枪枪子儿,老人的身体痉挛起来。后背不断颤抖,然后从那里飞出穿透而过的子弹。
<嗤笑狐>就这样倒下了。
老人的最后,太过简单。
「你……」
绊哑口无言。
这个难以置信的战斗能力。
无论再怎么训练都不可能达到刚刚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那是绊、空、<嗤笑狐>利用非人手段突破人类极限才能到达的领域。
「唉,还没认出我吗。也是啦,现在就把你的认识改回来」
伴随着一阵声响,队长的脸改变了。
绊屏住呼吸,凝视着容貌改变的男人。
「难道说是空……」
「嗯,我帮她换了了单分子匕首,做了误导生命体征监测装置的程序,哎,帮那个小姑娘调整装备算是道谢吧。毕竟让空帮我了。无论是你的认识,还是我作为特种部队队长的技术,现在的你认得出我是谁吗?」
男人狡诈一笑。
明明笑得十分恶劣,却没有给人带来讨厌的感觉。这个笑容也是这个青年所具有的特征。
充满阳光的金发中有一双澄澈的碧眼。
就连这个青年穿着防弹衣,都会让人错看为舞会的西服。
绊茫然地嘀咕道。

「托尔·坎贝尔……」
站在这儿的是坎贝尔财团年轻的继任者。
托尔·坎贝尔。







『第五章 托尔·坎贝尔』



称霸欧洲的坎贝尔财团领导人。
与烙印局关系友好,并共同研究魂成学技术。

再者,托尔本人也是“伤”之持有者。
其“伤”为<网络>。以光线看破一切人际关系。
此情报属于冻结指定A-018。


1

绊哑口无言地看着托尔改变样貌。
他还没有消化托尔·坎贝尔跑来<俄刻阿诺斯>这一事实。
而且还驱使空的改变周围的认识,化身特种部队队长。
「很抱歉,不过我的目的不是来救你」
托尔对绊冷冷说道。
青年的脚边就是老人的尸体,而他却无比坦然。
绊生硬地抬起头。
「你……」
「我说过很多次了吧?我只是想见<灰色脑>——<世界的尽头>,这就是我的最终目的」
托尔说道。
没错。
托尔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只想见一见<世界的尽头>。为此不惜投入难以想象的巨资。
青年不过是在实行这个计划而已。
「再见啦,绊。和你说话挺有意思的」
托尔转身离去。
受伤的绊根本追不上青年。
只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

「怎么会……」
未冬在潜艇中茫然失声。
和其他士兵的联络已经中断了。或许已经全部阵亡。这点对少女的确产生了很大的冲击,但是如今的状况更是让少女目瞪口呆。
托尔刚刚的事情。
利用扭曲自己的认识。
然而,问题却是刚刚的战斗。
「就算接受了……可这么简单就将<嗤笑狐>给……」
不可能。
怎么可能击败那个老人。的能力强化根本无法匹敌<感染>,这是烙印局已经得出的结论。
唯一例外的就是熟练使用的空本人。
想不通。
未冬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说……」
她嘀咕着。
工藤也猛地转头。
两名<无名的七人>瞬间想到了同一点。
「难道说……托尔就是……!」
「怎么了吗?」
<卡珊德拉>眨了眨眼。
未冬没有回答她,而是抓紧麦克风。
「绊!」
她大声喊道。
「阻止托尔!让那个人见到<灰色脑>的话,一切就完了!」

*

「……你说……什么?」
听到未冬的话,绊双眉紧蹙。
的确,托尔是称霸欧洲的财团继任者,也是稀有的“伤”之持有者。
可是,让他和<灰色脑>见面,也没有理由会让世界终结。
『不是的!』
耳机中传来未冬的喊声。
『因为……因为托尔先生是……!』
然后,未冬说出了某个事实。
「……!」
听到真相,绊也大为震惊。
她所说的话荒诞至极,令人一时之间难以相信。
可是,未冬的声音表明她确信这就是事实。
『……抱歉……绊……你都遍体鳞伤了……我……却代替不了你……』
未冬抽泣起来。
少女的声音传达出打心底为绊担心的心意。
「……这是我的工作」
绊说道。
他吸了一口气。
只吸了一拳左右的空气,却花费了他相当长的时间。将这些空气转化为力量,绊咬紧牙关。
只是支起膝盖,就有一种搬动巨岩的疲惫感袭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慢慢支起身子。
头晕目眩中,绊说道。
「而且……不管怎么说……事情正好一起处理了」
必须追上空。
她不可能放倒千寻。
绊无法放任两名少女争斗。自己如此虚弱也许远远管不了这些。
(……要是这么说的话,她又要生气了)
每当自己说出自嘲的话,那个发色赤红的少女都会生气。
绊察觉到才过了两个月,她的容貌就已经记不太清了。一旦注意到这点,就会突然孤独起来。
他慢慢走着。
忽略身上传来的剧痛,迈出步子。
绊开始全心全力……向前迈进。

2

「……极限了」
「啊?唔哦——?!」
瞬间,一股灼热感游走在空的右臂。
刚刚不断连射的FN57滑落地面。
不久,她的大腿、膝盖、左臂、肩膀,甚至每一根手指——都喷涌出难以置信的疼痛。身体内侧就像是穿上几十根铁管一样,铁管表面上伸出生锈的尖刺,这些尖刺再刺入空的神经。
空在千寻的面前凄惨地倒下。
「嘎、哦、啊……」
只有血沫从她的嘴里渗出,连悲鸣都发不出来。
已经连喊叫的力气都不剩了。席卷全身的剧痛风暴将少女的力量剥夺殆尽。就连肺部也动不了,窒息的痛苦折磨着少女。
「当然啦」
<灰色脑>发出冰冷的声音。
「你的“伤”——也能覆写身体的认识,并且将身体能力突破理论上的极限值。但是,现在你覆写的已经超过了极限。当然会发生这样的结果」
<灰色脑>俯视着倒地不起的空,说道。
她那披散着赤红发丝的身影看上去宛如死神一般。
对于失去所有力量的空而言,她就是一名死神。
「……呵。嘴……还可以动哦」
空强迫自己说话,擦着地面的嘴角泛着血泡。
「只要还有一只手臂能动……也要杀了你。只要还有一只手指能动,也要挖出你的眼球。就算这些都做不到,我也要用牙齿咬断你的喉咙。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杀了你」
「是呢」
<灰色脑>静静点头。
「但是,在这之前,你会死」
她举起狙击枪。
已经没必要使用跳弹了。只要射击少女的脑门或是心脏就行。不,如今的空,即使放着不管也会死掉。
少女的右手如泉涌般流出鲜血。
“伤”的副作用。
这就是不断勉强自己的下场——不断侵蚀自己的身体。眼前是足以失血死亡的大量鲜血。意识朦胧,转瞬间世界就变得模糊不清。
(果然赢不了啊)
空想。
早就知道了。
这个人连绊使用第二阶段限定解除都没能赢。输给绊的自己根本没有赢面。
可是。
「为什么在笑?」
<灰色脑>问道。
空的生命不断地流失,甚至连睁开双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笑啊」
空回答。
「因为想笑所以就笑了。和你有多么天才、我有多么无力都没有关系」
心中不禁想到,这个世界是多么残酷。
少女笑了。
嘻嘻呵呵地笑个不停。
笑尽自己剩下的生命。
忽然,她感到狙击枪的枪口指向了自己的额头。
(绊……我啊……)
空朦胧中想着。
她闭上眼睛,过了几秒。

可是——却没有等到狙击枪开枪的那一刻。

「……空……你」
空微微张开双眼。
「你……做什么?」
<灰色脑>在她的视野中踉跄摇摆。
能够重现那么完美动作的身体如今正按住胸口,难看地弯下膝盖。赤红的头发摇摆着,如同帘子一样挂在眼前。
「哈哈……」
空倒在地上呻吟着。
……哦」
「找到了我的破绽吗?」
正是由于她的上可以覆写记忆、认识——甚至人格,所以<灰色脑>也对其十分注意。
然而。
「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现在也是」
空羸弱地笑了。
会心一笑。
「我半年前就已经对千寻这么做了。这个是在引起恐怖事件之前埋下的」
仅有一次的对话——就是在那时。
为了篡改和自己会面的记忆,空使用了
空现在发动了这个。换而言之,她动摇了被<感染>之前的原来意识——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人格。
为此,空的右手因为“伤”的副作用而流血不止。
这场战斗原本就没有结束。
所以她发动了
「你……」
这么说着的<灰色脑>忽然无力地垂下头。
「……」
空看着她的模样,再次闭上眼睛。
缓缓叹出一口气。
十分漫长的叹息,仿佛要将身体中的空气全部吐尽一般地漫长、漫长的叹息。仅仅过了十秒,却仿佛回顾了整个人生一般的叹息。
有些欢喜的叹息。
「不过……我绝对……会死在这里啊」
她仰天躺下。
露出一幅难以言喻的表情面向天花板。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可她这幅表情却寄宿着温暖。
她忽然回忆起来。
在这里和绊厮杀时,他所说的话。

——『我只是……想要亲眼见证一下……如果你死了的话。……究竟是被我给杀了……还是被其他人给杀了』

空也思考过了。
死的时候让他看着也不错。这样感觉自己还能活在这里。
但是。
最后的半年——和绊相处的两个月有些开心。潜入<俄刻阿诺斯>才一个小时,就被这些感情堵得心口难受。
这些对空而言就足够了。
「……再见了」
她的手挥动一下后,落向地面。
少女的控制回路——牙型耳环发出凄凉的声音。

最后……会变成怎样呢。

「……」
两个人暂时都如同死掉一样静止不动。
两名少女在巨大计算机<乌拉诺斯>的轰鸣下,忽然成为了两尊石像。
不久后,一阵鸣响声发出。
<灰色脑>伸出手。
「空……?」
她开口呼唤道。
千寻的声音。
少女的声音透露出她在灵魂的牢笼中看到了一切。
「空……」
千寻跪在地上用膝盖一点点靠近空的身边。
点缀着绿色的黑瞳仿佛失去了什么一样。
「空……你……」
这双手触碰到空的脸颊。
她的双肩颤抖着,脸也痛苦地扭在一起——可是,却没有哭出来。她现在充分感受到走投无路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过了几秒。
她的双肩犹如波涛般再度颤抖起来。
「不……」
声音变了。
她不断摇头,用力握紧自己的手。由于用力过度,手上都变得十分苍白,毫无血色。
「……我不会退让的,千寻……我还不能退让……我还没有建立能让你幸福的世界」

她再次抬起头。
已经是另一张表情。
那是<灰色脑>的表情。
然后。
「对啊」
一个感慨颇深的声音传来。
若是转身,就会发现大门旁有个人影像得了疟疾一样颤抖着身体。毫不夸张地说,青年的碧眼中燃起了感动。一生只有一次的感动。
「——总算见到你了,<世界的尽头>」
托尔·坎贝尔说出这句话,行上一礼。

*

<灰色脑>僵硬的转过头。
完全没有了刚刚优雅的动作。
一看就知道。
少女的右手——从她的<烙印>留下了大量鲜血。
空的就是给她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两个月中,<灰色脑>始终支配着女儿的身体,即便现在将这个能力的大部分用于维持支配。
「——总算见到你了,<世界的尽头>」
青年对<灰色脑>平易近人地笑道。
他的表情毫不在意别人是否会还以微笑。在欧洲贵族血统之中,很少会有人拥有他这样的性格。
「我是托尔·坎贝尔,一直想找个时间和你见一见」
「和我?」
「真是费尽我千辛万苦」
托尔混杂着苦笑挠了挠脸颊。
「我只是想亲自看你一眼而已。想和你说句话。虽然只是想这样,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托尔的话中没有一丝忧虑。
实际就是如此。
帮助烙印局,和<无名的七人>中的交流,自己潜入<俄刻阿诺斯>,这一切都是孩子气的憧憬。
青年竖起他的手指,心醉神迷地说道。
「啊啊……这个线真的和你连在一起啊」
「线?那是你的“伤”?」
「嗯,叫做<网络>」
托尔看着自己正在滴血的<烙印>。
「不止是我,全世界都和你连接在了一起。这一定是因为你对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产生了影响」
「……是吗」
<灰色脑>轻轻点头。
只需要这么一点说明,<灰色脑>就理解了青年的“伤”。
「……亏你在我这么落魄的时候过来了」
<灰色脑>不知为何有些哀伤的开口说道。
托尔虽然有一瞬间侧头疑惑,不过又立刻笑容满面。
「我从那儿听说了。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寻求『和平』对吗?」
「嗯,人们不会相互憎恨的世界,不会产生纷争的世界」
「你……想要重建世界吗?」
「嗯」
<灰色脑>点头承认。
为了继续支配女儿的身体,她的额头已经留下了汗珠——可是,她仍旧果断地点头。
「……」
托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指出一件事。
「可是结果却要毁灭几代人」
不会憎恨。
没有纷争。
和平共处,友好待人。说起来的确理想,但是现实去做却只是单纯的灭绝。
人类原本就是个十分弱小的种族。失去了竞争的生命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无论是科学还是艺术都会以惊人的速度衰退。这是托尔·坎贝尔身为贵族亲身经历的事情。
「嗯」
<灰色脑>也承认。
并且附加上一句。

「我无论如何也要做」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尔捧腹大笑。
「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
青年在<乌拉诺斯>下笑着。
「这下就没有矛盾了。你只是需求这个世界在你女儿活着的时候和平稳定就行了,根本没有矛盾」
「嗯,就是这样」
<灰色脑>再次承认。
「我只想让我的女儿平稳地生活下去」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如此说道。
按住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胸口。
或许她正是某种意义上理想的独裁者。
为了满足个人的欲望而寻求的至高的和平。
由于她的任意妄为,反而充满了公平。无论是怎样的人都会平等对待的绝对的公平。
「但是,我倒是不期望这些。因为我还挺喜欢现在这个世界的」
托尔扬起嘴角。
「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这么想和你见面。不过,这种焦虑已经消失了」
他拿着冲锋枪指向<灰色脑>。
托尔很清楚少女已经没有能力避开它了,光是支配千寻这具身体就已经消耗了<灰色脑>所有力气。
可是,<灰色脑>却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来。
「我知道哦」
「?」
「我知道你想见我的理由」
<灰色脑>缓缓微笑起来。
「嗯,我知道会有你这样一个人要来。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以何种形式出现。反倒是我真的没想到会是坎贝尔财团的领导人」
「……什么意思?」
托尔讶异地蹙眉。
<灰色脑>朝青年询问道。
「你的“伤”觉醒是在什么时候?是不是在九年前?你的『欠落』是不是孤独?」
托尔说不出话来。
<灰色脑>所说的都正确。就算他是<无名的七人>的领袖,这些东西应该也不知道才对。
「你想说什么……」
「你的欠落当然是孤独。你对于人类的社会十分陌生。只要不是同一种生物,就不可能明白其根本上的东西。毕竟同为人类都搞不清楚」
「……你在……说什么?」
托尔后退一步。
他的声音里掺杂着恐惧。
如同背叛了救世主的信徒。
然后,<灰色脑>静静地说出他的名字。
「说的就是你——<二代目>」

——最后的名字。
让托尔战栗不已。

「什么……!」
「<二代目>曾沉眠于<乌拉诺斯>的网络之中。但是,他诞生了自我保存功能。只要感受到我的死亡,<二代目>就会改变自己的所在」
<灰色脑>继续说出这另一个荒诞无稽到难以置信的真相。
「……」
托尔仍旧无言。
<灰色脑>的声音渗透进他的脑中。
「你不是感觉非得见我一面不可吗?你说过,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看一看<世界的尽头>。可是,<世界的尽头>到底是谁说的?」
「唔……啊……」
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为他留下。
托尔的眼睛张得老大,其中倒映出赤红发色的<灰色脑>。青年狼狈不堪。
「<二代目>是拥有『灵魂』的人工智能。让他寄生的地方并不局限于计算机。不对,既然完成了<烙印>系统,那么超过六十亿的人类都可以被你所附身。途中,即使记录——记忆丢失了,镌刻在『灵魂』上的愿望也不会被夺走」
少女笑了。
笑得无比单纯、无比美丽。
「我对曾经的<二代目>说过,请他去寻找<世界的尽头>。因为这至少是继承我意志的东西——换而言之」
换而言之,<灰色脑>附上一句。
「无论是想要见我,还是你的“伤”出现——都不是托尔·坎贝尔的意志,而是附身于托尔·坎贝尔的<二代目>哦」
这就是决定性的一手。
托尔开始错乱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的手指用力扣下扳机。
然而,她比青年更早地开始歌唱起来。

「……Baa,baa,blacksheep,(黑绵羊咩咩叫)
Have you any wool?(你有没有羊毛?)」

「……!」
托尔的动作停下了。
扳机扣下一半,只要再用一点点力,<灰色脑>的脑门就会被打开花——真的只需要用上一丝力气。
在他听到<灰色脑>唱歌的瞬间,自己的身体就不再是自己的东西了。
(<感染>……?)
托尔想到。
<灰色脑>拥有支配他人的“伤”。
不对,这个“伤”应该不会对“伤”之持有者有效。
那么,果然……

「Yes,sir,yes,sir,(有有有,先生)
Three bags full(我有整整三袋毛)」

鹅妈妈。
千寻所唱的英格兰童谣。
母亲——<灰色脑>教给她的歌。
「啊啊、啊……」
托尔的手指随着歌声从冲锋枪上滑落。
全被涂上了。
托尔的意识被涂成一片纯白,甚至连自己都被漂白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内在的什么东西正在喷涌而出。
这首歌正是关键。
当然,这并不单纯只是首歌。通过<灰色脑>特殊的声调,让其化为了一种暗号。
然而,这也不是问题所在。
重要的是……托尔内在的那个感觉到了这首歌。

「——One forthe master,(一袋送给男主人)」
「And one forthe dame,(一袋送给女主人)
And one for zhe little boy(一袋送给巷子里)
Who lives down the lane(住着的小男孩儿)」

「已确认关键句」
他发出了十分平滑的声音。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声音比托尔有人味。不骄不躁,充满了十分稳健的感慨。
如同孩子见到分别已久的母亲一样。
「好久不见了,<灰色脑>」
「嗯,好久不见,<二代目>」
<无名的七人>的最后一人和<灰色脑>碰面了。
「……」
<灰色脑>的身体突然倾斜而下。
她紧咬臼齿。
她的表情变换了无数次,仿佛经历了激烈的风暴一般。那是两个人格互相争斗引起的精神上的风暴。
过了一会儿。
「……做得可以啊,空」
<灰色脑>嘀咕道。
她的声音十分疲惫。
「快点……开始吧。在这个孩子醒来之前」

3

「……刚刚的歌是……?」
鹅妈妈的歌声传到了绊的耳中。
他正拖动自己的身体前往摆放着<乌拉诺斯>的<俄刻阿诺斯>中枢地区地下。
(那么……托尔已经……?)
绊的严重摇曳着焦躁。
他已经从未冬那里听说了。
托尔·坎贝尔就是<二代目>——不对,是寄宿着拥有灵魂的人工智能。他便是最后的<无名的七人>。
虽然十分荒唐,但也能够理解。
<网络>。
托尔·坎贝尔的“伤”。
仔细想想,<网络>比起人类更像是人工智能所拥有的“伤”。
通过网页链接观察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伤”。
绊在路上走着。
忍着剧透继续迈步。
最后的那扇门正敞开着。
逼迫自己进入后,里面正站着一名少女和一名青年。
「千寻……!」
「辛苦你了,绊君」
<灰色脑>如同慈母般微笑起来。
用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脸微笑起来。
同时,她的脚边还倒着另一名少女。只要看到那顶粉红色的帽子和牙型耳环就知道那是谁。
「空……」
他一瞬间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但有立刻转变回来。
「你已经唤醒<二代目>了吗」
绊看着托尔说道。
他的前面正漂浮着几百个窗口。伴随着<乌拉诺斯>的低鸣,窗口在不断变化着。他的处理能力比<萨列里>更甚。至少,这不是绊所认识的那个青年能办到的。
「没错,你连这个都知道啦」
<灰色脑>用千寻的脸笑着。
这让绊十分不舒服。其他人用这个少女的脸说话让自己厌恶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少年并没有做出表情,向她询问道。
「……你打算做什么」
「很简单」
<灰色脑>答道。
「<二代目>现在正在和<乌拉诺斯>直连,准备取回昔日的处理能力」
看着旁边的青年,<灰色脑>开口说道。
「有了他的处理能力和<网络>,一口气就能让人类到达集合性无意识领域」
集合性无意识。
不是以个人角度来看,而是集体、名族——或是全人类沉入广阔的无意识之海中。
「到达了又能怎样」
绊前进一步。
做出随时都能斩击的姿势。
即使是遍体鳞伤的身体,用如今的刀也要斩杀<灰色脑>。
「从集合性无意识中可以和任何人沟通」
<灰色脑>说道。
「通过集合性无意识和<网络>,可以以最快速度想全人类传播<感染>。就和过去那样,只是连<烙印>系统都不需要,而是更加深入、更加确切的将我潜入所有人类的灵魂中」
正如字面意思一样,和互联网十分相似。
如同网页一样将人际关系连接起来。以某人为起点,侵蚀其家人、家人的朋友、朋友的恋人、恋人的兄弟。
这样一来,<感染>便散布至所有人类身上。远比跨年日那天散布的更快、更广,对世界产生的影响也无法预计。
「你……」
绊继续前进。
一直走到一步一刀的距离,换言之,这个距离可以瞬间斩杀敌人。
她所说的还能算是人的世界吗?
「再见了……绊君」
<灰色脑>淡淡地微笑道。
这时。
「住手——!」
绊拔刀而起。
一步跨过数米,刀刃如飞燕般奔走。
然而,刀却在<灰色脑>的脖颈旁停了下来。
「……」
绊用力咬住自己的臼齿。
<灰色脑>和托尔两人忽然都颓下身体。少年明白,他们并非单纯的失去意识,而是作为人类最重要的东西从他们的身体中离开了。
利用“伤”剥离了『灵魂』。
他们已经潜入了集合性无意识的大海之中。这样一来,物理上将他们杀掉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未冬……」
即便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喊她一声,未冬也基本可以理解了。
『是吗……』
未冬也无话可说。
敲打键盘的声音也因此而停下。
『不行……<烙印>系统也开始有反应了……再过不久,我们也会被<感染>』
「……」
绊无法回答。
全都完了。
所有的一切都徒劳无功。
这份想法占据了少年的身体。
手指都动不了了。绊倚靠连接着上百条电缆的<乌拉诺斯>坐在了地上。
这时,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什么。
那是空的耳环。
「空」
绊轻声呼唤着,向下看着少女。
少女仰天倒在血泊之中,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没有一丝少女的活泼气息。可是,她的脸上却不可思议地在微笑。
在她活着时从未见过的微笑。
「……」
绊看着她的微笑。
「你……为什么……」
绊欲言又止。
过了几秒,少年睁大了双眼。
他紧盯空,然后交互看了看丧失意识的千寻和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赶的上吗」
绊嘟哝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能赶的上吗?」
绊自问。
没有保证。
相反,根本看不到成功的希望。若是失败,代价就是自己的『灵魂』。
这是多么廉价的交易,绊心想。
「工藤,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绊对耳麦中说道。
『说吧』
「停止制御回路」
『绊!你在说什么——』
他有意识地排除了耳机中传来的叫喊声。
手套深处可以感觉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制御回路已经解开。他要一口气打开“伤”,到达至今为止从未到达的领域。
流血。刺眼的光在手套表面流动,如同泪水般滴落。
「再借你力量一用……空」
他的右手放上空的耳环。
然后从刀鞘中拔出刀。
和泉守兼定。
绊如同祈愿般拿着刀,缓缓说道。

「制御回路停止。第二阶段限定解除——」
















『间章』


「绊……」
未冬猛地伏在控制台上,呼唤着他的名字。
少年的生命体征监测数值急剧下降。现在正时刻剥夺土岐绊的生命力。
「……工藤君」
<卡珊德拉>这时回过头。
从她紧闭的眼睛可以看出明显的怒意。艳丽的振袖也纠缠在一起,少女的怒火或许连鬼神也会避让。
「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相对地,工藤静静说道。
「土岐绊和绯原·千寻·兰斯卡特互相厮杀,正顺应了你的预言」

<卡珊德拉>的预言。
绊跟从其潜入了<俄刻阿诺斯>。工藤所说的是,虽然是预料之外的情况,但也在预言的范畴之内。
「……问题是我们过会儿被<感染>了该怎么办」
工藤抬头看着显示器。
原本已经停止的<烙印>系统如今已经开始重启。显示器上显示出来的波动系数和次元系数都是从没见过的数值。
溶入集合性无意识的<灰色脑>。
毫无疑问是她造成的影响。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全人类开始<感染>,但一定是在不远的未来。
「希望能够赶的上」
工藤轻声说道,他的眼中露出了隐藏不住的动摇。
绊和<灰色脑>所踏入的那个世界,现在连<无名的七人>也束手无策。















『第六章 土岐绊』



烙印局保护的“伤”之持有者。
其“伤”为
能够将残留在物体中的记忆重现。
再者,此情报属于冻结指定B-051。


1


随波飘荡。
摇摆不定。
身如浮萍。
正被无边无际的大海包围。
十分温暖,十分舒适。正是由于大家都很孤寂,所以才会聚集在这片大海中。她和他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每一滴海水都是某人的『灵魂』,由于聚集在这儿而汇聚为人的形状。
然而,这只是瞬间的事情。
海水突然波涛汹涌起来。
拒绝反应,免疫反应。
被弹出了。
从海水中。
从大家中。
然后,便是一阵极端剧烈地漂浮感——


「啊……」
<灰色脑>……缓缓睁开眼睛。随后,一阵忍不住的悲伤袭来。
银色的世界映入了视网膜。
这里是雪山。
<灰色脑>立刻察觉到这片景象的地点。
「勒达-117……」
九年前将自己卷入其中的航空事故。
这里是那时勒达-117坠落的冰封之山。
集合性无意识的世界会取得这个景象——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不成熟。
这个事故让自己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并<感染>进女儿的身体中。
并且,这也是救下土岐绊的事故。
所以,<灰色脑>决定了。
一定要让女儿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只要自己拥有这个能力,无论动用怎样的手段都要改变世界。
「……真是不干脆啊」
<灰色脑>微微苦笑起来。
被称为<无名的七人>的领袖要以世界为对手战斗,自己是多么渺小。
可是,这样便足够了。
反正自己就是任性妄为破坏世界的女人。自己当然渺小得不行。如果有必要,最多不过是放弃这份任性罢了。
她叹了一口气。
「真模糊啊……」
她凝视着雪原。
她知道这些颜色正慢慢变得模糊不清。这个世界融入了数不清集合性无意识。
一切都融入其中的时候,<感染>也结束了。
那也是遂愿之时。
然而,
「……?」
<灰色脑>情不自禁地压住嘴角。
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感觉有什么其他东西混入了只有自己的世界。这份感觉使<灰色脑>摇晃起来,让她产生一阵呕吐感。
「怎么……回事?」
刚说完,<灰色脑>便弯下膝盖。
她用双手捂住脸,身体微微颤抖着。
那是与年纪相应的少女的面容。
「绊……」
她声音颤抖地说道。
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声音。
然后,少女紧握住悬挂在胸口的银色坠饰。
海豚式样的坠饰。

*

「……」
少年……缓缓睁开双眼。
他立刻跪了下来,弯下身体。
绊双手压入雪中,脸色异常难看,驱身呕吐起来。
「哈……哈……」
他喘息着。
如此一来,他才总算想起呼吸这一行为。自己也顺利活了过来。
他擦拭嘴角,抬起脸。
「过来了吗……」
绊嘟哝道。
绊的“伤”——
第一阶段限定解除可以重现残留于物体上的记录。
而第二阶段限定解除则是其延伸——可以重现其人格。当然,将其人格切离得支离破碎的“伤”也可以重现。
绊重现了空的“伤”,使用将自己的灵魂写入了<灰色脑>的内部。
于是,绊也潜入了集合性无意识之海。
然而,这里……
「……勒达-117吗……」
他晕晕乎乎地说道。
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千寻失去了温柔的母亲的地方。
绊和<灰色脑>一同背负上“伤”的地方。
绊永远也忘不了这里。同时,他也知道集合性无意识之海变成这种景色的原因。
绊和<灰色脑>的伊始,正是因为这个接点,世界才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形态。
「……」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样子。
外套,手套,太刀都没有改变。
应该是绊的『灵魂』所辨识的东西就这样发挥了效力。反过来来说,在辨识之上,伤口也不会痊愈。如同灌铅一样的疲劳感以及贯穿全身的疼痛都没有消除。
「可以走吗……」
他朝山上踏出一步。
他知道方位。虽然不清楚距离,但是无论多远都要走过去。
绊将埋入雪中的脚踝拔出,继续迈步。每走一步,身体就疼痛难当。身体的内侧发出了悲鸣。
那是『灵魂』的悲鸣。
跨年日也产生的现象。
发动了无数次让绊的『灵魂』发出了悲鸣。
……理所当然。
一个半月前的时间根本无法让『灵魂』痊愈。
更何况,第二阶段限定解除引发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的。或许再过不久,绊的『灵魂』就要毁灭了。
即便如此也无妨。
(……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行)
绊想到。
(……只要再给一次)
一边想着一边行走。
一边乞求一边行走。
他的样子让人不禁想到拿着十字架迈向断头台的圣者。
他攀登起山峰。
缓缓地。
缓缓地。
缓缓地。
途中,他发现了手套上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手腕上有种富有规律的痛痒感。过了一段时间才回想起来那拥有紧急通信功能。
看来这个功能也被带入了这个世界。
他将通信信号与耳机同步。
「……是我」
绊出声应道。
『……』
沉默。
可是,绊第一次知道,原来沉默也是一种声音。
「……千寻吗」
少年确信这点说道。
暂时没有任何回应。
绊一边走着一边等待。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中,时间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过至少他至死都会等她。
最后。
『……好久不见,绊』
那头有了回应。
「嗯,好久不见」
『……因为我,空死了』
千寻说道。
「是啊」
绊回答。
他的语调并不是安慰对方,而只是确认这一事实的语气。
可是。
『绊果然很温柔』
「是指什么」
『你并没有说不是你的错这种虚伪的话』
「我没想到要这么说」
『骗人』
千寻那温柔地声音震动着他的耳朵。
『但是,我正是喜欢绊的这一点』
「……」
他屏住了呼吸。
明明是毫无修饰的语言却贯穿了他的心脏。胸中残留了比疼痛更为难受的冲击。
『是真的』
千寻肯定道。
『嗯,因为或许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所以就说出来了。我从第一次遇见绊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
绊什么都说不出来。
少女笑了起来。
『啊哈哈,一说起一见钟情这件事,总觉得像是电视剧和少女漫画啊。反正绊哪样都没看过吧』
「……没看过」
『我想也是。唉唉,只有一次也好,好像拉着绊看一次呢』
「恕难从命」
『哼,真过分』
千寻就像往日一般天真地笑了。
察觉到这虽说是曾经,但也只是一个半月前的事情后,绊也孤寂地笑了。这一个半月中发生了太多事情。
『你还记得游乐园里的事情吗?』
圣诞节。
他和未冬、伸子——以及千寻嗣人一同前往的游乐园。鬼屋与云霄飞车,还有十分美丽的烟花和摩天轮。
「嗯」
『那时候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啊。你瞧,我还拿到了熊偶。我从没有收到过这种布偶,所以超级超级高兴』
「我记得名字是叫奥森来着」
『呜啊,怎么了,绊竟然会记得它的名字』
「来这里之前,你的朋友有说过。记得是叫柏木伸子吧,她说你一定会回来的,所以要让我拿着那个熊偶」
『啊……小柏吗』
她发出了十分怀念的声音。
绊回忆起潜入<俄刻阿诺斯>之前的对话。

——『千寻一定会去见土岐先生的。那时,如果这个熊在身边的话,千寻一定会更开心的』

那时,伸子的表情。
她的表情相信着好友平安无事,说出了这番充满信心的话。
『好高兴』
千寻说道。
『难以言喻的高兴』
绊在白雪皑皑的山腹中看到了燃烧成黑色的铁块。
那便是毁坏的飞机残骸。
勒达-117。
并且。
「千寻——」
绊轻轻说道。
声音乘着寒风如花朵般飘散。
「我到了哦,千寻」
千寻正站在距离残骸很近的距离。
雪地里,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制服更是显示出悲伤的纯白。
『绊……』
她小小嘟哝道。
少女摘下海豚坠饰,用力摇头。
「绊……抱歉。你就这样回去吧。这样一来,绊还能回得去」
「不行」
「为什么?」
千寻泫然欲泣地说道。
「我讨厌还有谁因为自己而死」
「就算你讨厌我也不回去」
绊也摇了摇头。
静谧的时间中,两人的身姿如同凝固了一般。仿佛自九年前,勒达-117坠落之时起,时间就停止了一样。
「你曾经对我说过」
「什么?」
「活着的人必须将死去之人的份一起幸福地活下去」
「啊……」
千寻说不出话来。
她也记得最初的那起事件的事情。
绊一人战斗,然后身负重伤后,千寻对他这么说过。
许多人为了救绊而死去了。所以绊也要连同那些人的份一起变得幸福,若非如此,一定很奇怪,一定会后悔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若是不幸福的话就太奇怪了。至少在这种形式下,你也会被强迫变得幸福吧」
「……」
千寻垂下头。
紧握的拳头颤抖起来,沉默依然持续着。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将两人的头顶和肩头都堆上了白色。
锵地一声。
如同所有的声音都被雪吸入了一般。
不久后。
「……不对,是回不去了」
她用着别人的声音说道。
——<灰色脑>的声音。
「你果然是回不去了吧」
绊并没有回答<灰色脑>的问题,而是询问了别的事情。
「托尔怎么了?」
「<二代目>……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留存下来的只有你和我——还有我体内的千寻」
<灰色脑>微笑着抬起单手。
这只手上拿着狙击步枪。
「话说在前头,就算杀了我也阻止不了了。通过<网络>的<感染>已经开始。就算你做这种事情也只是让千寻回不去而已」
「……嗯」
绊也点头。
「……有阻止的方法」
「是吗?但是在使用那个方法之前你就死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寒冷。
<灰色脑>与绊。只有两人在此处对峙着。
无论是谁都不管世界的命运如何。两人所想着的都只有一名少女。
纯白无暇的世界中,面对着绊的<灰色脑>诉说道。
「你赢不了我。而且这个世界中也不存在可以帮助你的人」
的确如此。
空……不在。
<卡珊德拉>也不在。
千寻被<灰色脑>支配着,谁都帮不了绊。
「但是……」
绊说道。
大雪之中,他微微降下重心,弯曲膝盖,将流转着血和光的手套握上和泉守兼定的剑柄。
居合斩的姿势。
这个姿势远比之前要不可靠得多。

2

——<灰色脑>的右手闪过。
雪山中并没有能形成跳弹的障碍物。双方的间隔并不远,可以以刀枪一决雌雄。
正因为知道这点,绊才没有动。
他架着和泉守兼定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灰色脑>。
凝视着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身姿。
即便步枪已经指向了这里,少年也没有动。


——左臂大大地弹起。
<灰色脑>或许也没有想到绊不采取回避动作。结果步枪子弹并没有杀死少年。
鲜血滴下。
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朦胧的意识中,绊回想起来。
——『因为我们是朋友』
那是在梅雨的季节。
最初的事件,九年不见重逢时,千寻如此说道。被月光照亮的巷道中浑身是血的千寻申明自己和未冬是朋友。
如今,她的样子依旧映在他的眼中。


——又被击中了。
右腿的血肉飞溅在雪野上。
绊仍旧没有回避第二枚子弹。然而,即便没有立刻死亡,但也是十分严重的伤势了。若是放置不管很快就会死亡。
已经没有疼痛了,只有肉被割掉的感觉。绊的身体已经没有余力去处理痛觉情报了。
取而代之地,他想起了其他事情。
——『我话先说了哦!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那个盛夏季节。
第二次的事件。她被卷入<俄刻阿诺斯>的恐怖事件当中。飞奔而来的千寻如同对待对手一样口齿锋利地说道。绊拿这种贯穿中心的视线毫无办法。
是啊。
即便是现在,她的声音仍萦绕在耳边。


——第三次打中了他的侧腹。
身体由于冲击而摇晃起来,从外套的腹部到脚底都被濡湿。没想到自己的血竟然还是温的。
「……你?」
<灰色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
<灰色脑>已经使用了三发子弹,不可能有偶然每一发都没有杀死他。但是,就算她察觉到了,对于现在的绊来说也无关紧要。
比起这些,还有一件事想要回忆。
——『啊,绊的呼吸是白色的』
那是寒冬季节。
千寻邀请他圣诞节去游乐园玩。
即便是现在,他仍旧清楚记得少女那时的模样。


——第四次被完全避开了。
当然,人类的速度完全比不上狙击步枪子弹的速度。将不可能化为可能只是单纯技术的积累。
而<灰色脑>似乎已经看破了这一切。
以不变应万变。
姿势真的只有略微偏移,并且以视线诱导。这样一来,只要敌人一动,自己便能诱导。而且只要行走一步就会让伤口裂开的身体竟然做出了连<灰色脑>都难以辨别的精度。
不区分自己和敌人。
不区分自己和他人。
不区分自己和世界。
全部都作为一体接受,从更高领域俯瞰——就连自己和敌人、自己和别人都全部融为一体,将森罗万象都化为武器。
剑术中,将这个境界称之为。
无我之境。
「你……是从哪里学会这个的」
<灰色脑>呻吟起来。
不可能是从折断过一次的和泉守兼定中得到这种战斗记录的。
绊只是静静地沉思。
——『痛的话……可不能默不作声哦』
那是九年前的雨中。
少年第一次对她开口说的话。
绊如今深切地想到,这句话也要对自己说。


「……还有一个可以的人在这里」
绊轻轻说道。
他注意到了。
斩断<克拉勃>的机械臂和<萨列里>的义手的理由。
就算和泉守兼定折断了,还是有一个可以让绊的人物。
「谁?」
<灰色脑>询问道。
「……我自己」
少年开口道。
让自己注意到的是空的微笑。
她那微笑仿佛无论是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还是死掉的自己都能理解——绊注意到了这个被他无视了的事实。
曾经的绊。
跨越了无数修罗场,屠杀了无数敌人的少年自己。就算这些技术是通过得到的东西,但是只要是战斗过的就是绊自己的经验。若是自己的经验,当然就可以通过得到。
所以。
这便是第一次不依赖任何人的绊自己的剑。
同时,这也是第一次丢下剑,让绊忘我的战斗。
——『但是,我就是喜欢绊的这点』
这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少女的声音明确地贯穿了绊的心脏。
没错。说到底,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追逐这名少女的理由。无论是空、未冬、还是<卡珊德拉>都对我说过,可我却顽固地无视了。
那个圣诞夜真的很开心。
第五发子弹和刀刃冲撞在一起。
子弹在空中难以置信地被斩开,和泉守兼定的银光刺向了<灰色脑>的胸口。

*

到结束真的只有一瞬间。
近十米的距离一步跨过,少年的刀刃翻飞。斩开子弹的白刃无法阻挡地描绘出弧线翻转。
比起速度,这份美丽更加让<灰色脑>摄神夺目。
知道胸口被刀刃贯穿,<灰色脑>都没有动。
哈哈,从她的喉咙中发出了笑声。

*

<灰色脑>的身体就维持着被刺穿的状态跌落。
「……哎」
她的嘴里叹出一口气。
「因为我的任性输掉了啊。看来帮你到这里没错,是正确的啊」
<灰色脑>开朗地说道。
「感谢你帮了我」
绊回答。
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灰色脑>已经在这座山上救了自己的人们。
「可是……至此你打算怎么办?」
「就和你想的一样」
「是吗,那就加油干吧——若是可以的话,请不要让我的女儿伤心」
少女的眼睛缓缓闭上。
「……」
少年慢慢将刀拔出。
然后将依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平放在雪地上,在她的身边弯下膝盖。

绊暂时如同石像般静止了。
流逝而过的时间究竟只有几秒,还是过了几个小时呢。
「绊……」
少女睁开双眼。
这是千寻的声音。
「啊哈……」
千寻笑了……
她的双眼留下了眼泪。温暖的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将脸旁的白雪融化。
「真讨厌……感觉最近……老是在哭……」
「反正从刚开始就在哭了」
「……骗人」
千寻微弱地勾起嘴唇。
一阵不祥的声音传来。
世界的一切都如同地震般鸣响起来。
这个世界即将崩溃。
<灰色脑>被击败后,她的内在世界也迎来了极限。世界就这样崩溃的时候,<感染>也就完成了。
而且,<灰色脑>被打败后,也没有了让千寻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
或许会融于集合性无意识之海吧。
「抱歉……到最后让你做了这么乱来的事情……」
千寻轻声说道。
「但是,好幸福……」
她叹了口气。
白色的气息慢慢融入了雪上之中。崩塌的世界中,只有她的吐息还这么纯白。
「就这样消失便好……」
「不」
绊摇了摇头。
「绊?」
少年站了起来,千寻不安地看着他。
适才的否定声实在是太过温柔了。千寻从来没听过绊说过这么温柔的声音。
所以,她很害怕。
「我会让世界恢复如初」
「……咦?」
「有
少年说道。
「第一阶段限定解除取回物质残留的记忆,第二阶段限定解除重现人格,当然,作为延生,被<感染>前的集合性无意识之海也能够重现」
少年说,那只是其延伸。
绊刚刚说,要用一人之力复制全人类的无意识。
「怎么……」
「能做到的。<灰色脑>已经被击败,<感染>迟早会消除。我只需要将集合性无意识填补到那个时间就行了」
少年要用一人之力支撑人类的无意识。
「绊!你——」
她想抬起手。
然而,身体却动不了。她想抓住少年的衣服,却没有办法。
少年一如既往地仰望天空。
「嗯,到最后,我也和她一样,任性到底了」
他孤高地决然仰望天空。
「我想让你就这样回到现实。只是这样而已……但是,也想和你再说会儿话」
少年笑着说道。
他将刀柄反手握住。
手铐一般的手套满溢出血和光。其量比一直以来都要巨大,将少年的手染遍红色的光。流出的鲜血滑至刀身,仿佛用血铸成的刀刃一般。
「绊——!」
「可不要搞错回去的路哦,千寻」
他淡淡一笑。
然后将刀刃刺向了自己。
「绊——!」
「制御回路完全停止。最终阶段非限定解除——」
刀尖贯穿了绊的心脏。

「——开始」

——然后。
少年融入了世界。














『终章』



——六月的早晨。

从昨晚就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撞击地面的声音混杂着紫阳花的香味。
绯原·千寻·兰斯卡特喜欢这个季节。
淅淅沥沥的细雨和淡淡的紫阳花香味都是父亲的故乡所没有的。
『日本的人们曾经住在用纸和木头建造的家里』
居住在英格兰时,听父亲说到这个事情时,自己不知道有多惊讶,同时也十分憧憬。身为日本人的母亲给她的异国风情的东西——纸灯笼和坏掉的玻璃风铃的是自小以来千寻的宝物。

——然后,现在。

千寻在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教会里听着雨声。
滴在庭院地面上的雨滴十分轻柔,令人心情得以沉静下来。感觉出生之前就一直在听着这个声音。虽然没有问过,但或许自己正是出生在雨天。
忽然。
入口处传来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嗨,千寻!」
扎着双马尾的少女甩落雨伞上的水滴,抬起手朝千寻打招呼。
千寻微微叹了口气。
「小柏,你又迟到吗?」
「因为我又不像千寻你一样住在学校里」
柏木伸子哼哼起来。
品行方正,容姿端庄,成绩优秀,她简直就是艾莉雅娜女子学院的楷模,若是这番言行让人知道的话,老师也会晕倒吧。
「那你也寄住在教会不就好了,直接去教室还会有很多空闲时间」
「这是两码事啦。要是千寻又突然消失就麻烦了」
「才不会消失啦」
「哼」
伸子抱起双臂怀疑起来。
「……说起来,千寻住进教会已经有一年了吧,啊对了对了,大学的社团活动已经决定了吗?」
「还没有,因为教会的工作很忙啊」
「是吗。我本来以为千寻一定会成为步枪射击的运动员呢」
「这不是有兴趣就能办到的事情,现实不饶人啊」
「真遗憾。啊,但是能够独占千寻的射击也很不错呢!你的修女服也很合身哦!」
「啊哈哈」
千寻摸了摸胸口的十字架,暧昧地笑了笑。
没错。
千寻和伸子从这个春天开始就是大学生了。
她根本没有进入附属大学的感觉。但是季节确确实实向前变换了。
「怎么了吗?」
从身后传来了声音。
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小巧人影出现在教会的深处。
「啊,小未冬!」
伸子的眼睛里突然绽放出强烈的光彩。
啪地一声,她将未冬的帽子脱下抚摸起来。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真的、真的、真的还是一样可爱啊!真相今天就带回家!」
「请请请请、请不要这样!慢着,千寻小姐!救救我!」
未冬在她的怀中挣扎着。
话虽如此,千寻也只是一脸困扰地挠了挠脸颊。
这个景象也司空见惯了。已经成为了每天早上的例行事项。
然后,千寻停下了动作。
「嗯?千寻?」
伸子停下抚摸的手,回过头。
千寻将视线投向了不同于两人的地方。
设置在教会中的电视正播放着某起新闻。
伸子追寻着她的视线,也点了点头。
「哎,又是『一小时的奇迹』的话题啊」
那已经是近乎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了。
受到<烙印>系统停止余波的影响,在大多数国家都在紛战不休的时候,所有地区的战争都停止了一个小时。
战争在这仅仅一个小时中消失确是事实。有传言说,这期间甚至让小鬼们都停止了哭闹。
也有很多在那一个小时后成立的新兴宗教。
在讨论了『一小时的奇迹』后,新闻又转为了某个国家的战争。
「……」
千寻沉默起来。
世界没有改变。
丑陋和美丽还在继续。
「怎么了?」
「不,没什么。比起这个,再不走就要赶不上了」
「……咦?呜哇哇哇哇。时间时间!那,那我还会再来的!」
伸子猛烈地挥了挥手跑向了大学。
渐渐听不见她的脚步声后,未冬开口说道。
「——你认为那时候什么都不做会比较好吗?」
「我不这么认为」
千寻回答。
「因为他希望的就是现在的我,所以我绝对不会那么想的。而且和平并非是谁轻易就能办到的」
「或许……是这样吧」
未冬也点头道。
随后,千寻说道。
「今天也没课,而且也是平常的那一天」
未冬的脸微微阴沉了下去。
然后她如此说道。
「但是,他或许醒不过来了」
没错。
「用魂成学对集合性无意识的观测结果也是如此,完全没有变化。或许也有可能发生变化,但那也许也要到我和你死之后了」
她垂下头。
小巧的脸被隐藏在了帽子下。
「我会一直在他的身边,所以,至少千寻小姐可以……」
「不要」
千寻摇了摇头。
「我这样就好」
她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
犹如现在在室外降下的雨声那般温柔。
「我会一直等他,直到他醒来」
一对和修女服十分不相称的牙型耳环正挂在千寻的耳朵上。

*

工藤义鹰穿过山门,在寺院旁阖上雨伞。
他淋着细语走在灰色石板铺成的道路上。
这里是墓地。
工藤在深处还比较新的墓碑前弯下膝盖。
联合慰灵碑。
其上还刻着十一年前勒达-117失事的日期以及一百八十四人的名字。
「……哎呀」
工藤眯起双眼。
慰灵碑上已经被供奉了一束鲜花。
花朵还很鲜艳,或许是刚刚才放上的。
「大概是千寻小姐吧」
后方传来了声音。
工藤回过头,一名拿着和伞的少女正站在那儿。紧闭双眼的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是谁。
「……<卡珊德拉>——织部纱代吗」
「多亏这场雨,可以让我久违地出来一次。这时候下雨或许是上天安排的呢」
少女低下头。
极度虚弱的肌肤只要沐浴在阳光下就如同被火烧烤一样。的确,下雨或许正是某种命运的安排。
「你现在好像是东方区域的评议长?」
纱代询问道。
「嗯,不过也在兼任支部长」
工藤苦笑起来。
他现在兼任关东支部的支部长和东方区域的领导。
既是因为某件事得到的地位,同时也是为了封锁他的监视。这样的稀世天才无论是杀死还是放任不管都是烙印局不想看到的。
同样,未冬和千寻也被束缚在了艾莉雅娜女子学院内。
「有你帮忙真的是很开心呢」
「工藤先生又在开玩笑了,能够帮上工藤先生的忙让小女子十分欣慰」
纱代笑了起来。
工藤也一起笑了。
「而且,你也知道吧?我的“伤”已经不再有效了」
纱代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起事件之后,少女失去了自己的“伤”。世界各地被抓捕的“伤”之持有者大多数也都失去了能力则是之后才知道的。
不知道和『一小时的奇迹』有没有关系。
和<白雪>则是给出了对集合性无意识的干涉包含了对个别『灵魂』——“伤”的影响这样的意见。
「工藤先生」
纱代忽然用十分认真的声音说道。
「你认为……<灰色脑>真的已经死了吗?」
「集合性无意识的事情吗」
工藤看向联合慰灵碑。
这座慰灵碑上也写上了<灰色脑>的真名。实际上,那个时候,<灰色脑>的身体已经死亡了。
然而,实际上……她却活着。
实际上她却活在她的女儿——绯原·千寻·兰斯卡特的『灵魂』深处。
「只要潜入了集合性无意识中,进入人类的『灵魂』也不奇怪。更何况<二代目>还没有找到」
工藤说道。
正如他所言,最后没能找到<二代目>。找到的只有只剩下一具空壳的托尔·坎贝尔,他现在仍旧在疗养中心里。虽然也有可能就这样溶解在集合性无意识之中,但这不过是假说。
「你觉得他要是活着还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吗?」
纱代问道。
「应该会吧」
工藤肯定道。
「说到底,<无名的七人>中并没有高上的理念和信念。只是拥有一些能力的孩子聚集在一起而已。正因此,败北和挫折也不会成为放弃的理由」
工藤不祥地歪起嘴角。
看到他的笑容,纱代回想起这个男人也曾是<无名的七人>中的一员。他正是热爱这种丑陋扭曲的现状、某种意义上最为差劲的天才。
然而,他很快就收起笑容,竖起食指。
「只是,这还有一个条件」
「条件?」
「或许吧」
工藤添上这一句。
「他现在到底幸不幸福。是不是?」
「……嗯」
纱代点头。
过了一会儿后,她如此开口道。
「这么说来,我的梦……也变回了正常的梦」
「梦?」
工藤倾下头。
「是的,并非预言……只是梦。今天早上的梦不再是谁死去的梦了……」
纱代的声音沉入了雨中。
「因为是个十分开心的梦……」
从少女看不见的眼角,流下了水珠。
清澈透明,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水珠。

*

下午,千寻进入了病房。
她将在路上买的另一束花束插在花瓶中,轻轻抚摸了下那只名叫奥森的熊偶,微微打开了窗户。
千寻每周都会有一次在这个病房中度过时间。
这期间什么都不做。
只是凝视着病榻上的少年。
漆黑的头发上有一缕白发。
谁会想到,现在少年还在补完人类的呃集合性无意识。正是因为他的沉睡,世界才保留了这个姿态。
「你完全没变啊」
千寻眯细眼睛。
从那以后才过了一年又几个月。
自己在这期间却成长了。
可是,谁在这张床上的绊无论是头发还是指甲都没有长长。未冬用“伤”的影响解释了这个物理上不可能的事情。
『灵魂』回不来的少年或许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所以未冬说道。

——『或许也有可能发生变化,但那也许也要到我和你死之后了』

「根本没关系」
千寻嘟哝着伸了个懒腰。
如果能做到的话。
她想如果至死都能够这样的话,就算再也说不上话,也要留在他的身边。
千寻轻抚着耳朵上的牙型耳环。
这是空所佩戴的耳环。当然,千寻并非“伤”之持有者,其中的制御回路也为了保密而被完全破坏了。即便如此,千寻还是想要这个耳环。
与千寻一样想念着邵念念,为了少年而死的少女的耳环。
因为千寻死去的少女的耳环。
(空……你还在我的心中吗?)
千寻在心底询问道。
空对自己使用了
这样的话——或许真正的空就不会死——或许空还保留着类似『灵魂』碎片一样的东西。少女用手指包覆住耳环,仿佛要拥抱这个碎片的热量一般。
她想。
(……吞噬我也没事)
她对耳环说道。
如同祈祷一般。
(只是,那时……请代替我……看好绊)
她听着雨声。
时间缓缓流逝。
少女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知道自己进入了梦乡。
她不可思议的知道自己在病房中睡着了。她感到了某种气息,回过头。
「……谁?」
那是十分令人怀念的气息。
她感觉那个人是个十分喜欢的人。
千寻用上了某种感觉,仿佛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拥抱那个人。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回忆起这个气息是谁。
取而代之的则是。
「你……现在幸福吗?」
气息询问道。
「你问我幸不幸福?」
千寻啪嗒啪嗒地眨着眼,然后点了点头。
「嗯,很幸福」
她挺起胸膛,说道。
比谁都铿锵有力。
然而,气息却在梦中的某处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即便是幸福也是十分脆弱的」
声音依旧哀伤。
「无论有多么幸福,或许一瞬间便会被破坏了。无论受到了多少恩惠,这样的环境或许立刻就会被毁掉。这样一来,就要变革这个歪曲丑陋的世界,确定下幸福……你不这么认为吗?」
「……」
某起航空事故的回忆穿过千寻的脑海。
万一自己乘坐在上面,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
少许沉默了一会儿,千寻略带困扰地微笑起来。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背叛『现在』」
「现在?」
「或许正如你所言。可即使这样……现在,这个瞬间,我也不会背叛自己心中的感觉」
千寻平静地说道。
她不知道气息在哪儿,可是,她尽可能向前迈出一步。
「我觉得,背叛了现在的自己……就不会有未来」
少女明确地说道。
「……是吗」
气息叹了口气。
仿佛放弃了什么。这声叹息缓缓融化在梦中。
「咦……?」
千寻屏住呼吸。
她感觉气息正在迅速远离她。
「母亲……」
千寻不由自主地喊出了气息的名字。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气息就渐渐变得稀薄起来,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那么……我……就把……他……」
伴随着这个声音,梦也如同浪潮般退去。


千寻——睁开双眼。
梦的内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已经如同微雪般从少女的记忆中消失了。
然而。
她不知为何感觉胸中难以平静下来。
「……绊!」
她慌慌张张地看向少年。
当然——少年还在沉睡。
「……啊……」
千寻瞬间失去力量倒在椅子上。
不知为何,一整年的疲劳都向她袭来。正因为抱持着微妙的期待,少女的身体才会包围在这份倦怠感之中。
「没办法啊……」
她微微苦笑起来。
唉唉,她夸张地转动肩膀。
不知为何,一股难以抑制的感情涌上心头。
身体擅自采取了习惯的行为。
也就是,歌唱。

「……Baa,baa,blacksheep,(黑绵羊咩咩叫)
Have you any wool?(你有没有羊毛?)」

歌声从她的双唇流泻而出。
已经很久没有唱这首歌了。
没想到自从那起事件后一次都没有唱过。

「Yes,sir,yes,sir,(有有有,先生)
Three bags full(我有整整三袋毛)」

她的歌声中有着不曾有过的哀伤。
或许会像那时一样,少年会继续接下去唱。

「——One forthe master,(一袋送给男主人)
And one for the dame,(一袋送给女主人)
And one for zhe little boy(一袋送给巷子里)
Who lives down the lane(住着的小男孩儿)」

歌曲结束。
她闭上双唇。
眼睛仍然闭着。
正在她咀嚼余韵时。
「……怎么又是这首歌?」
忽然有个声音传来。
千寻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因为这是绝不会听到的声音。千寻本以为这是再也听不到的声音。
她害怕睁开眼睛。
她感觉若是睁开双眼,这个美丽的梦就会结束。
「绊……?」
「……是千寻对吧?」
已经忍不住了。
千寻睁开双眼,看向少年。
少年躺在病床上,发出一如既往的叹息,然后如此说道。
「……好孤单啊」
「……咦?」
千寻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因为对少女而言,绊会说出这句话简直就是奇迹。
因为绊的欠落是『孤独』。
然而。
「……孤身一人真是好孤单啊」
少年再一次发出了时隔一年又几个月的吐息。
如同第一次感到孤独的孩子一样。


雨不知何时停下了。
少年的脸淹没在窗户射入的阳光中。
因此,千寻不知道绊这时究竟是笑脸还是哭脸。
她只是在这如同永远的一瞬间中抱住了少年。
然后她想。
此后,无论要度过多么漫长艰辛的时间,自己一定都会自豪地活下去。

这份奇迹——如今,就在这里产生。








后记


总算写出了这一卷。
从第三卷就一直等待的各位,十分抱歉。从这一卷开始感兴趣的各位,因为这已经是最后一卷了,所以可以放心入手。倘若可以购买全部四卷,那便是我最大的幸福(笑)。

那么,在最后再稍微说一些内幕。
虽然没打算剧透,但是在意的读者还请先读完本书。
那么就开始吧。

——可以吗?
——可以吧?

*

从以前,我就把这个故事构思为一个正方形。
我无所事事地想着要将人的灵魂数据化这样的故事写成一个正方形。
所以很早就决定全四卷了。在四卷的框架中一直在考虑该写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然后接下来,正方形的各个顶点——也就是各卷要有所对比。为此,我这个可恨的作者想了好几种方法。
话题的舞台和主人公的目的就是这样。
舞台自不必说,千寻居住的都市和<俄刻阿诺斯>。日常的现代都市和非日常的未来都市。主人公的目的则是「千寻追逐着绊」还是「绊追寻着千寻」。
两个舞台和两个目的。
依次为基准诞生了四个故事。

也就是,
第一卷在日常的舞台上,千寻追逐绊。
第二卷在非日常的舞台上,千寻追逐绊。
第三卷在日常的舞台上,绊追逐千寻。
第四卷在非日常的舞台上,绊追逐千寻。
大概就是这样。

第二卷和第三卷、第一卷和第四卷双方的要素正好相反。这正暗示了正方形相对的顶点——对角线。
第一卷和这本最终卷正好是相反的故事。
实际上像作者这样的小心思,虽然不值一提,但是若能得到「咦,竟然是这样啊」的感想就好了(笑)。

*

现在窗外还是二月阴云密布的天空。
正好是三年前写下第一卷的季节。
时隔三年的第四卷,作为轻小说来说是十分不合格的速度。真的十分感谢读者可以跟随我的步调。

「现实里满是不尽人意的事情,所以至少故事中要充满了幸福」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经常被人说这样的话。
这很好。我自己也经常写这样的风格。只是,这个故事——在我小说之中也是受伤的人最多偶的故事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即便如此,有你在的现实还是很美好的」
就算很艰辛,就算很辛苦,就算人心叵测,就算看不见世界的前方……即便如此。
有你在的现实一定还是十分美好的。
我从三年前就一直坚信着这个无比幼稚又令人害羞的事情。

*

好了。
后记的页数到这里也结束了。

最后向为全四卷都画出了完美插画的植田亮先生(这次的封面上,绊的右手值得注意!)、拼命帮我整理不断被我推迟的日程表的责编H氏、对情节和想法提供了很多帮助的友人Y氏献上最高的敬意。
那么,下一个故事中再会吧。

二〇〇七年二月十一日 正在阅读树夏实的『O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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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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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cronomicon 騎士
三田的文笔很好,楼主能翻译出这份感觉真是厉害。我喜欢的作家中又有一部作品被补完,可喜可贺。一人连翻4本,真是太感谢了。
另外跟三田合作的插画师都很厉害啊……画风也很合适……

9 年前 0 回復

klsxf 王爵
感谢感谢。。。最起码男主还是回来了,为啥空就挂呀。。。果然有不死的挂的一定会挂。。。本来以为她女儿是有啥超能力所以一定会被盯上。。。现在看来都是妈妈的少女病呀。。。

9 年前 0 回復

en_1101a10a 侯爵
最近似乎有不少老作品终于被翻译了呢,十分感谢这些翻译君翻译

9 年前 0 回復

ACE-Noir 侯爵
知道完坑了,但是直到现在才有空一口气看完第三、四卷,最后是大团圆真的太好了。
十分感谢翻译君翻译整个系列,辛苦了!!!!

9 年前 0 回復

光翔 公爵
雖然只有四集但是氣氛有表現出來,不愧是這個作者;能把這作者的文字翻譯出來,不愧是樓主

9 年前 0 回復

derry 伯爵
感觉可以一口气看完的样子~太感谢了。结局气氛渲染真美啊,所以才说我喜欢一对一男女主的吗(泪)

9 年前 0 回復

s9455 王爵
樓主爆坑讚讚讚

看後記原來是全4卷!?(太遲鈍沒發現

9 年前 0 回復

sola_翼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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