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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dily85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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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条的大美人和无表情少女,还有看起来普通的少年。古董店在三人的喧哗下今天也很是热闹。听不到客人的声音是其魅力所在。也就是
说,付丧堂今天也很空。
客人不来,付丧堂却有着不可思议的事件飘然而来。稍微说一下这些事情吧。
有个最近死了恋人的少女。她获得了一个可以在梦中跟喜欢的人见面的香炉。是你的话可以从这样的梦中逃离吗?还是说最后跟梦一刀两
断在残酷的现实中生活?她的选择——请由您来确认。
第一章 箱
第二章 人偶
第三章 梦
第四章 睡美人
这个世上有被称为〖Antique〗的东西。
是隐藏在古董品或是古美术品这种表面意思下,有力量的古人或是魔术师制作出来的魔术道具,或是人类的怨念和自然的灵力寄宿下拥有
了力量的被称为诅咒物的这类东西的总称。
比如说召唤幸运的石头,一到夜里就长头发的人偶,映照出未来样子的镜子,到手就会降下火焰的刀。
有谁会知道这些东西存在于世呢。
但是人,往往把没看过的事情认定成是假的,或者出现在了眼前也会不在意,就算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只看成是偶然,把这些东西判
定为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但〖Antique〗其实比人类所知的更接近人类,存在于人类的身边。
至于所带来的影响是好是坏,则要看得到它们的人怎么决定了。
[ 本帖最后由 dily85325 于 2008-9-17 15:53 编辑 ]
第一章 箱
人人都有箱子。
有着形状、颜色、大小都千差万别的箱子。
放在那里面的。
也许是重要的回忆。
也许是难以启齿的过去。
也许是重大的罪过。
人人都有箱子。
有不给他人看到的,也不希望被他人夺去的秘密的箱子。
◆
俯视着箱子。
我伸出手,打开了箱子盖。
把合叶作为支点,打开了箱盖使其后仰。
我轻轻地把那个孩子放倒在箱子里。
那个酣睡着的孩子微微地睁开了眼。
睡眼朦胧,但却抬头紧盯着我看。转向上方看着我的那双眼睛象征着那个孩子的柔弱,也伤着我的心。
想要出声,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就算这个孩子说想要出去,现在也不能放她出去。
不过这个孩子连这种话都不懂。
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那个孩子的鼻尖上。
那不是我的眼泪,而是午后下的雨。
那个孩子不知道那就是雨,一脸不可思议地凝视着鼻尖。鼻尖在箱子上蹭着,擦拭着雨滴。
就在这时候,雨一下子就变大了,马上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我把拿着的雨伞,撑在我和那个孩子头上。
周围倾盆而下的雨,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这种事情很不可思议吧,那个孩子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环视起四周。
突然,感到一阵寒气而过,那个孩子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一瞬间,就想要抱起那个孩子。
想要抱着她给她以温暖。
但悬崖勒马止住了。
现在还不可以。现在还不能抱她。
抱歉啊,把你关在这种地方。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啊。
但是谁也不给。不给。
所以老老实实地藏起来吧。
我就像是为了从那个窥视自己的天真的目光中逃脱似的合上了箱盖。
这个孩子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在黑暗中沉睡吧。
总有一天我会把她从那里面放出来。
约定好了。
所以现在要忍耐哦。
◆
我——来栖刻也走向了打工场所。
高二学生打工的话,一般是在快餐店或是加油站这种地方,但我打工的地方有些特殊。
走进远离大马路的延伸进去的小巷深处,会看到一家招牌是〖付丧堂古董店~FAKE~〗的古旧的小巧玲珑的店。那就是我打工的地方。
一打开门,随着咔啷咔啷的听得人心情愉悦的铃声,扑面而来的就是陶瓷器具还有西洋人偶、年代久远的挂钟等各种各样的商品。
「你来晚了,刻也」
讲话的是摄津都和子小姐,这家店的老板。
形状很好的眉毛,看起来很有主见的眼睛,整齐而又乌黑发亮的一直伸展到腰那里的秀发。不输给模特的体形和威风凛凛的举止动作更是锦上添花。完全看不出是奔三的人,可这么说的话会被打死的。明明只有二十大几。
「你也不过是才刚回来啦」
突然,从里面露出身影的,是和我一样在店里打工的舞野咲。
沐浴在阳光下的淡银色的头发有半腰长,通透雪白的肌肤。与此对照的是身上穿着的黑色花边衬衫和黑色裙子,一身黑。这家伙只喜欢黑色服装。咲的固执之一。
「这次出门很长时间呢?」
「因此战利品很多哦」
都和子小姐昨天为止都外出在做商品的收购。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渠道,但她确实时不时外出收购商品。仔细一看,她的表情看来很是坐立不安,看来跟她所说的一样收购进行的很顺利。一副忍不住想要进行商品说明的样子。
「那么,这次买什么了?」
差点就说出久等了这话,她拿起身后放着的正体不明的物品中的其中一个放在了我和咲跟前。
看起来只是个大木箱。有盖子,可以通过合叶作支点来实现开和关。
「这个是〖东西放在里面就永远不会腐烂的保存库〗!」
东西放在里面就永远不会腐烂的保存库,或许会想这是说的什么啊,但她说的决不是谎话或是玩笑话。
这个世上有被称为〖Antique〗的东西。
不是有年代的古董品或是古美术品。是指有力量的古人或是魔术师制作出来的拥有特殊能力的道具,或是长时间在人类的怨念和自然的灵力寄宿下拥有了力量的被称为诅咒物的这类东西的总称。
作为故事、轶闻或传说中〖拥有力量的道具〗登场。
比如说召唤幸运的石头,一到夜里就长头发的人偶,映照出未来样子的镜子,到手就会降下火焰的刀。
有谁会知道这些东西存在于世呢。
但是人,往往把没看过的事情认定成是假的,或者出现在了眼前也会不在意,就算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只看成是偶然,把这些东西判定为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但〖Antique〗其实比人类所知的更接近人类,存在于人类的身边。
我最近也是,有了和给映照出来的空间带来完全寂静的镜子,能做出和使用者的身姿形态·能力·性格完全一样的拷贝的面具,可以窥视对方的眼睛所看过的东西的眼镜,拍出制定好的时间的流逝后样子的照相机这类东西接触的机会。
都和子小姐收购的东西就是这些各种各样的〖Antique〗。
「这里面保存着几年前的某样东西。这次连带里面那个东西一起卖给了我」
都和子小姐使了个眼色给我和咲,把手搭在了箱子上。
「准备好没。睁大眼好好给我看着」
把合叶作为支点,打开了箱盖使其后仰。
竖起耳朵仔细听的我和咲,看着都和子小姐打开了盖子的箱中。
然后——
「臭死了!」
我们往后仰着身子。
「臭!臭死人了!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打开盖子的一瞬间,被关起来好几年的恶臭喷涌而出,异样的味道在店里扩散开来。
「咲!窗!开窗!啊,喂,别死啊,挺住!」
咲已经直立不动地后仰倒在了地上。
「我,我的眼睛」
都和子小姐按住被熏到的眼睛在挣扎着。
「请问……啊呀!」
运气不好来到店里的客人打开了门,下一瞬间,发出了悲鸣逃走了。隔了一星期好不容易光顾的客人,但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
「把,把箱子盖起来!」
「刻也,交给你了」
无视我的叫喊,无情的都和子小姐抱着咲逃进了店深处那个居住空间里。
我抱着必死的觉悟靠近了箱子,就那样子把箱子踢出了店。
从翻倒的箱中,飞出了在电视上介绍过的艺术品那种异样的不明块状物,掉进了下水道。
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蠕动着消失了,这肯定是错觉吧。
之后的几十分钟,把门窗全部打开,不停地朝店里和禁断的箱子里喷着除臭剂,店里的空气总算是变回跟原来一样了。
「混蛋,是赝品吗!被骗了!」
都和子小姐抱着头,踹着赝品箱子。
「刻也,摆店里去」
喷过足够多的除臭剂的,没了臭味的箱子被放置在了店堂深处,又要放在这里做展示了。
这样一来付丧堂古董店又摆放了一个卖不出的商品。
已经清楚了吧。
跟店名一样,这家店摆放的商品是她收购来的〖Antique〗的赝品们。
都和子小姐采购来的不仅这一个。
其他还有不管多脏都能洗干净的刷帚(邮购吗?),设定好了时间就会肚饿的肚子闹钟(这意思是?),看起来会显瘦的镜子(哪里都有卖吧)等等各种东西。啊,这些东西都被摆放在店里架子上了。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赝品。
「咕咕咕……」
都和子小姐懊悔的咬牙切齿,在我面前掀开了最后一样极品。
「〖戴上就会听话的项圈〗!」
「哦」
「什么嘛,这种不屑的动作!」
「好棒」
「你这家伙,当我是笨蛋吗!」
愤怒的想要掐死我,但看来已经对这种花样厌烦了。笑了三次,呀,眼睛一次都没笑过就是了。
「既然这样就给你戴了」
突然,都和子小姐打算把之前说的会让人听话的项圈给我戴上,但遗憾的是项圈对我的脖子来说太短了些。这种连不算粗脖子的我都戴不上的东西,或许是给猫或狗之类动物用的。
「混蛋」
都和子小姐悔恨地捶胸顿足,
「还没完?」
说着,咲从里面探出了头。看来在刚才的恶臭攻击后为了散掉臭味洗了个澡。咲的头发还是湿湿的,头上裹着浴巾,衣服也换了。话说如此也还是和刚才同一系列的黑色衣服。
这家付丧堂古董店在作为商店的同时也是都和子小姐的家,一楼深处是客厅和厨房,还有厕所和浴室,二楼是两个人的个人房间。我另外租了个公寓,但咲寄宿在这。
「完了后告诉我一声」
「啊。哎呀,这是最后……」
和打算回到客厅的咲说话的时候,注意到都和子小姐已经不在了。巡视着她去了哪里,一看,都和子小姐不知不觉间站在了咲的正后方。那张脸上浮现着恶魔般的笑容,手上则是那个项圈。
「?」
咲注意到背后的气息想要回头时已经晚了。
都和子小姐把那个项圈套在了咲的脖子上。套不上我脖子的那个项圈,却和咲的脖子很是契合。
「小咲,倒茶」
「……是」
面对都和子小姐突然的要求,咲顺从地点了点头就走到里面去了。
「哎呀你看呢。怎么样,刻也」
都和子小姐指着老实听话的咲,得意地挺起胸膛。
「不啊,倒茶这种事情,不是平时也是她做的吗」
「真是疑心病重的家伙啊」
「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
「那么,你试着下个什么命令。要是她顺从听话的话你就承认了吧」
咲端着倒有红茶的杯子回来了。
都和子小姐扬起下巴催促着我。不听从的话都和子小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证实这是赝品,必须给咲下达一个她不肯服从的命令。
「那个。那么,咲,笑一个」
「什么啊?突然?」
「别管了笑呢」
「……笑了呀」
咲面无表情的这样说道。
根本没笑嘛。
「…………」
「…………」
流动着微妙的空气。咲说是笑了,但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咲原本就是不怎么表露感情的人。平时都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居多。我觉得连营业性微笑都不知道的这家伙是不适合服务业的,但本人却觉得这是天职。
此事暂且不提,可是这样一来就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服从命令了。
「有更容易明白的吧?喂,比如说把那个脱掉啦」
都和子小姐焦急地催促着我。
脱掉……。反正也是赝品,应该不会脱掉的。
「知道了啦。咲,把衣服脱掉」
咲睁大了眼睛面对我的命令一瞬间凝固了。然后,脸立马就朝着地上,手紧紧地护着胸口。
欸?那个?事情的进展跟想象的不一样吧?
咲静静地走到我跟前,脸上出现了少许的红晕,抬头看着我。
哎呀呀?喂,难道说真的……。
咲放在衣服上的手,笔直地伸出打在了我的鼻子上。
「喔喔!」
「该打」
都和子小姐吃惊地说着推卸责任的话。
「是你先说的吧!」
「我说的是头上的浴巾」
「浴巾的话不是脱掉应该是拿掉吧!」
真实的。我相当痛苦的抚摸着鼻子,
「这样一来该明白那个项圈是赝品了吧?」
「…………」
「…………」
「被骗了啊啊啊!」
「太晚了!」
这次的收购以全灭为终结,都和子小姐似乎打击太大,进里面去了。
我安心地耸耸肩膀,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正在这时候。
「这是怎么回事?」
咲用着比平时更冷淡的声音要我说明事情状况。
「啊,不是的,是那个项圈,因为都和子小姐说只要戴上那个项圈就会听话,所以打算确认一下是不是真货」
「是嘛。所以才会下那样的命令?」
「嗯,我本来就认为那是赝品」
「要是是真货呢?」
「嗯?」
「要是是真货的话该怎么办?」
「要是项圈是真货的话,咲就会听从我的命令把衣服脱掉了吧?」
「哼」
咲的声音寒澈透骨。
这是怎么回事呢。总觉得最近,可以在咲的面无表情中,感觉到某种独特感情。
「那个……」
我为难地挠着头说道。
「你生气了?」
咲一言不发的再度给了我的鼻子一拳。
和咲并排走在马路上。
虽然不算是赎罪,但我还是陷入了帮忙买东西的境地。咲一手包办家里的家务事。
算了,对我来说打工看店也好,买东西拿行李也好都没有什么大变化。把看店的事情推给了都和子小姐,反过来说更乐得轻松。
我和咲之间一点起劲话都没有,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而且悠闲地散步让脑袋冷静下来了吧,感到咲的心情变好些了。
突然,看到一个背着小书包的小学生坐在地上。
注意到我们的接近,那个小女孩抬起头看着我们。
「小咲」
那孩子看到咲后,大幅度地挥舞着手喊着咲的名字。
我吃惊地看着边上的咲。
咲表情不变,回挥着手。
通过咲的介绍,知道了那个用花形发饰绑着两个包子头的可爱女孩子叫做刘麻美。
两个人在喂野猫吃食的过程中变成了好朋友。
结果那只野猫给小麻美带回去饲养了,最近两个人不过是偶尔在路上见到。
「咪咪还好吗?」
咲一提到那时候的野猫咪咪,小麻美的脸上就现出担心的神情。
「怎么了?」
「那个呢,咪咪,不知道上哪去了」
「上哪去了是指?」
「我不知道。三天前不见了呢,然后就一直没回来」
猫是自由奔放的生物,有时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但看来饲主会很担心吧。
「但是呢,我觉得在猫屋里」
「猫屋?」
「嗯。这附近有间很多猫的房子。听说不见了的猫大多是在那里」
「去那看过了吗?」
「没……那房子里的老婆婆好恐怖的」
小麻美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这样说道。担心猫,可是没有勇气去恐怖的老婆婆那里,看来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不忍心看到那样子的小麻美,咲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鼓励说道。
「我们一起去那个房子」
「真的吗?」
小麻美阴沉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光芒万丈。
「一起去找吧」
「嗯」
咲握着小麻美的手,朝着她手指的方向开始走起来。
「那么,我回店里去了」
突然,咲像是想起了我的存在,猛然停住走了回来。
「你在说什么啊?刻也也一起去哦」
「啊?」
不是玩笑话。打工的时间也快要结束了。我可不想奉陪这种麻烦事。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
我言不由衷背叛了自己的想法听从了咲的命令。
无法违抗戴过项圈的咲的命令。也许那个项圈是有其他能力的,真正的〖Antique〗……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用电话跟都和子小姐说了要晚点回去后,我们就开始了寻猫活动。
「走吧」
小麻美握着我的手开始走起来。
我和咲,分别握着小麻美的左右手,朝着那个猫屋走去。
小麻美所谓的猫屋门口挂着个「屋敷」的门牌。(译者注:日语屋敷即宅邸的意思,这里是指主人姓氏)
当然这个房子本身也不负其名。被围墙环绕着的那座大房子,是一座年代悠久的,房间数毫无疑问是在二位数
的房子。
与猫屋这名字相呼应,在庭院和屋顶的各处都可以看到猫的身影。
有白猫、黑猫、花猫这些到处可见的流浪猫,也有宠物店里看到的那种猫。只是扫视了一下就已经有二十多只了吧。
小麻美说那只不见了的猫很有可能是在这房子里,但或许是言过其实了。
「很罕见呢。是美国短毛猫呀。在那边的好像是银丝猫」
「你很了解嘛?」
面对意外博学的咲我吓了一跳。
「最近,我看过这方面的书。〖这样一来你也能成为猫博士〗这本书」
「你要养猫?」
听完我说的话,咲皱起眉头看了看我。
「你在说什么啊?这是为了接待客人啦」
咲坚信自己的天职是服务业,为了妥善接待客人常常看各种各样的书。
哎,你才是的,在说些什么啊。
「清楚反复无常的猫的习性后,才能了解反复无常的客人的心情吧?」
「不,我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插不上话,小麻美歪着头在思索。这也正常吧。连我这个习惯了这种对话的人,也有很多都不明白。
哎呀,一直在门口等着也不是办法。
总之不可以这样随便乱闯,在咲的催促下,我按下了门铃。
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听到了一声粗鲁的「谁啊」的声音,隔着铁栅栏门看到有人出现了。是个白发驼背的小个子老婆婆,布满皱纹的神情显得极为严肃。小麻美躲到了咲的身后。
「我在问你们呢,是谁啊?」
老婆婆不是朝着面对着门铃的咲,而是对着视线对视的我说道。
「那个,其实是这个孩子养的猫闯入了您的宅邸,我们想要来找一找」
老婆婆——屋敷婆婆迅速瞥了我们一眼后,颇为不耐地哼了一声。
「家里的猫全部都是我的猫。你们回去吧」
无所适从的感觉就是这样子了。就是这种不亲切的样子让小学生的小麻美感到很害怕吧。但是对我这个跟说不亲切就无人能出左右的某人打了这么久交道的人来说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好像有人看到那只猫进了您家里。能不能通融一下呢?」
「我说了吧,回去」
「不会打扰您的啦。我们会在不打扰您的情况下搜索然后回去」
「真烦啊。这已经是在打扰啦」
屋敷婆婆话还没说完就往回走了。
突然,在不知不觉间很多猫聚集到了屋敷婆婆的身旁。猫儿们在屋敷婆婆的脚边用脸在磨蹭着,像是在催促什么。
「要吃饭了吗?」
听完咲的问话,屋敷婆婆点头说了声「是啊」。
咲转过身对着小麻美,
「小麻美。猫儿们,要开始吃饭了。会打扰它们的,所以我们下次再来好吗?」
「……嗯。小猫们,肚子饿了呢」
看着在屋敷婆婆脚边叫个不停的猫儿们,小麻美乖乖地听从了。
「下次我们会在不是吃饭的时候来。到那时请让我们找一找」
咲有礼貌地说完,屋敷婆婆颇为不耐地哼了声,
「……帮我喂猫的话就让你们稍微找下」
打开铁栅栏门后,就回头走到里面去了。猫儿们紧跟在她的后面。
「动作快点啊。我讨厌慢吞吞的人」
背过身对着在铁栅栏门前犹犹豫豫的我们说了这话,屋敷婆婆似乎是在催促着我们进去。虽然不亲切,但看来并不是一个坏人。
我们跟在她后头走在猫儿们的后面,进入了广阔的庭院内。像是知道到吃饭时间了,陆续不断有猫聚集过来。几十只猫的大列队。
小麻美目光炯炯地盯着猫的大列队跟在了它们的后头。
「很天真吧?」
我问边上的咲,但不见回答。觉得奇怪看向边上,只见咲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猫儿们的行进,看来是没有听到我说话了。
屋敷婆婆抱着放在门口的巨大猫粮袋子,回来了。
还在害怕吗,小麻美又躲到了咲的背后。
屋敷婆婆看都没看一眼,一点也不在意,把手伸进袋子里抓了一大把猫粮出来就在那开始撒了起来。
猫儿们叫声格外高昂,开始围攻猫粮。发出了咯吱咯吱啃猫粮的声音。
「喂」
屋敷婆婆把猫粮袋子递给了我们。似乎在说由我们来做。
我刚想要接过来,咲却闪到我前面抱住了袋子。今天的咲为了小麻美很是积极。这么重的东西没问题吗。
「外面就交给你们了,要给它们都喂到呀」
屋敷婆婆说完这句,就回屋里去了。
小麻美从咲身后出来了。
「还怕吗?」
听完我的问话后,小麻美露出了有些迷惑的神情。
「虽然不亲切,但我想那个婆婆不是坏人」
虽说进屋里去了,但小麻美的样子看来还是很害怕。
「唔嗯」
「要说不亲切的话咲也一样吧?」
「欸?一点也不一样呀。咲姐姐不恐怖的啦。她很温柔,对我笑嘻嘻的」
「笑嘻嘻?」
我惊讶的不由反问道。
「那家伙,没笑过吧?」
「笑过哦。虽然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但的确是有笑过哦。这样可不行啊—。大哥哥,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做她男朋友就该做好啊」
在说话老成的小麻美的刁难下我明确回应道。
「我不是她男朋友」
「大哥哥说的谎好烂哦」
了然似的说完后,小麻美就走到拿着食饵的咲身边去了。
咲拿着沉重的袋子摇摇晃晃的,跟屋敷婆婆一样把手伸进袋里开始向四周撒起猫粮。
猫儿们飞扑过来,咯吱咯吱的开始吃起来。
「咲姐姐,我也要喂」
小麻美伸出双手,想要拿袋子。
咲看起来有些迷惑不知如何适从,但最后还是把袋子递给了小麻美。啊,对还是小学生的小麻美来说那个袋子太过沉重了。袋子没有接住落在了地面上,里面的猫粮散了一地。
咲慌慌张张地想要捡起它们,却失败了。
猫儿们前后左右,在中间的从上面猛扑过来,聚集在猫粮边上。
被这势头压倒的咲倒在了猫粮上面。猫儿们不顾一切地聚集到猫粮跟前,猫的浪潮把咲给吞没了,咲消失了。
「咲姐姐,没事吧?」
「可别窒息啊」
我和麻美略微担心的看着那副光景,结束进食了吗,猫儿们离开了。
披头散发,身上满是唾液,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咲从猫山里现出了身影。
「喂。没事吧?」
我在咲眼前挥舞着手,但却不见有反应。
但是那不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
我试着一把抓住还留在脚边的小白猫的后脖子,把它放在了咲眼前。
咲的手快速挥动着举了起来。
把猫移到右边,咲挥动着把手伸到了右边。
把猫移到左边,咲挥动着把手伸到了左边。
把猫放在了咲的手上,咲把猫紧紧地抱进了自己怀里。脸通红,眼睛有些湿润。
「你很喜欢猫吧?」
咲无意识地发出了代表肯定的无比幸福的「哈呼」的声音。
唔呒。都不知道咲喜欢猫。
看了有关猫的书后有了兴趣,在给野猫咪咪喂食的过程中,越来越喜欢猫了。虽然没有见过那副样子,但或许是真的想要养猫。
这样看来又要被小麻美训斥了。
结束了猫的喂食后,获得了屋敷婆婆的除了个人房间以外的房间和庭院任意处搜索的许可。
「找到猫的话就立刻回去啊」
屋敷婆婆为不耐地哼了一声,进屋里去了。看来是不打算帮忙也不打算监视。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找呢。那个,在此之前说一下那个猫的关键特征呢」
「雪白的猫,只有右耳是黑色的。喊它咪咪的话会有回应,你马上就明白了」
这样可不会明白啊,我内心想着。但她却相信喊了就会马上出现。用手比划了大小就差不多这么大,和其他的猫差不多大小。
「有没有戴项圈之类的?」
「戴的。是个上面写有咪咪名字的项圈。」
白猫,右耳黑色,戴项圈。就这些特征。总之先找出右耳是黑色的白猫,确认一下项圈。
猫不仅在院子里,在家里也有很多坐着不走的。问过小麻美了,刚才吃饭的猫儿里没有咪咪。屋敷婆婆在家里喂猫时要是能看着就好了,但事到如今说了也没用了。
「总之重点在家里找吧」
咲和小麻美在一楼,我去二楼寻找。坐在楼梯扶手上朝下望着我的猫,看了看这边后就逃走了。遗憾的是褐色的猫。
上了二楼在走廊上行走,打开房门白毛簇生的圆鼓鼓的肥猫横穿而过。比小麻美形容的猫大多了。这个也不是。
突然,仔细一看走廊上一排房门都没有完全关上。恐怕是为了让猫能自由出入吧。
总之进最近的一个房里看看。这间屋里有床,却没有被褥。床上蜷缩着的花猫看到我后伸了个懒腰,又缩成一团睡着了。对人一点警戒心都没有。
看了看其他的房间,尽是些什么都没有的房间。要不是看到过屋敷婆婆的话都要以为这是空屋了。
这么说来住在这个家里的只有屋敷婆婆一个人吗。这家里一个人住也太大了。没有亲人吗。
看过一遍二楼的房间后回到了一楼,碰到了从房里出来的屋敷婆婆。
「没找到?」
我点头示意,她叹息着说道「果真是这样啊」。
「那个,屋敷婆婆是一个人在这里独居?」
「现在只有一个人啦」
现在,这话是说我问了不该问的话了吗,我内心很焦虑。突然,屋敷婆婆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
「以前丈夫和女儿在的。可我是最长寿的了呢。但我可不是因此寂寞才养猫的啊」
姜还是老的辣吗。被轻易看透了。
「那么,屋敷婆婆为什么会养这么多猫?」
「我没养。他们混进来我也没办法呀啊。而且有些是被遗弃在这里的。是觉得就算多出一只来我也不会知道吧」
「没有返还饲主吗?」
「被遗弃的又怎么可能还给饲主呢。反过来说就算改变心意想要要回去,我也绝对不会交给那种家伙的」
做了这种事情也难怪这里的猫会多到这种地步了,我理解了。
突然,屋敷婆婆的脚边一只小猫贴了过来。
「又没吃到吗?」
屋敷婆婆一脸理解猫想说什么话的样子,从袋子里取出猫粮洒在了地上。猫飞扑上去咯吱咯吱地吃了起来。看来小猫在午饭争夺赛中失利了没有吃饱。
忽然回神,屋敷婆婆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有什么好笑的?」
「不,没什么」
硬是说自己没有养它们,真是很不坦率。这个家里的猫都是我的,看了是忘了自己说过这话了。
「哼。别会错意啊。我没打算救助野猫,也不是非常喜欢猫」
这种说话方式是傲娇吧。我不想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坏所以改变了话题。
「最近,有没有看到过只有右耳是黑色的白猫呢?」
「谁知道呢,我不可能每只猫都记得住吧」
这是在说谎。刚才在说到抛弃猫的人的时候,还说过「是觉得就算多出一只来我也不会知道吧」这话。住在这房子里的猫她都牢牢地记着。
「只要给个记得的范围就可以」
「……我觉得不会在我家里呀。要是这么稀奇我应该会记得」
要是屋敷婆婆不知道的话大概就不在这里了。
「总之今天可以先回去了吧?马上就到我睡觉时间啦」
一看表,不知不觉都快六点了。
「虽然不太了解最近的小孩子的事情,但现在不是那么小的孩子游玩的好时机吧?那孩子跟她家里人说过了吗?没说的话家里会担心的哦」
如她所说。我和咲暂且不提,小麻美是肯定要早点回家的。
突然,咲和小麻美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
咲摇着脑袋,小麻美也遗憾地垂着头。
小麻美呼唤咪咪的声音连二楼都能听到,但看来是没有猫出来。
「总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手指着墙上的挂钟让咲看。本打算继续寻找的,但意识到现在不早后,咲也就同意了。
「今天就算了吧?」
「可是……」
小麻美看来还没有放弃。
「明天我们再一起过来找啦」
咲也点了点头,我们定好了约定时间。
「右耳黑色的白猫是吧?一旦发现了就告诉你。好了啦,准备回家吧」
小麻美乖乖地点了点头,和咲一起拿起书包走了。
「你还真是乐于助人呢」
屋敷婆婆看了看我,苦笑起来。
哎,既然已经扯上关系了,不照顾到最后心里会不舒服的。而且不管咲的好朋友,让那个重要的孩子一直悲伤下去的话有点畏首畏尾。
「话说屋敷婆婆啊,为什么你这样帮我们?」
凭在门口见到时的感觉来看,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肯让我们找的话来。
「没什么。……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同情吧。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重要的东西……最喜欢的东西,不能和它们分开啊。分开了就要不回了」
过去,大概被双亲抛弃过饲养的猫吧。或许就是在此反作用下才有了这座猫屋。
突然,正在这时停到了敲门声。
「这种时候到底是谁啊?」
我跟着屋敷婆婆,向门口走去。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个妙龄女性。
「你是……」
「麻美在吗?有人说见到她进了这里」
果然是小麻美的母亲。因为这么晚还没回家所以过来接她了吧。
「在呀。正在准备要回去了。我去叫她你等着」
屋敷婆婆说完这话后,就进屋叫人去了。
我错失了离场的机会,只能留在这了。看起来很不高兴的小麻美的妈妈站在我眼前总觉得很不舒服。
「啊,我是小麻美的熟人,一起过来找咪咪的」
「找咪咪?是嘛。谢谢了」
道谢了,但却看不出有感谢的情绪。空气中流动着不愉快的气息。
忽然,在那边的那个毫无戒心的小猫走到了她脚边。
想着这样一来气氛该好多了,但只见她瞥了一眼来到脚边的猫,飞也似的移动了地方。但猫却毫不在意朝着她走去。小麻美的母亲无计可施,使出了用脚赶走脚边的猫的动作。虽然没有用踹的不过是把它挪开,但也可以看出她讨厌猫了。
「你不喜欢猫?」
不由得问道,却在她冰冷的视线注视下陷入了窘境。
「啊,不是的,只是因为小麻美喜欢猫所以看到现在这样觉得很意外」
「是呀。麻美和老公想要养猫所以才养的,我并不是特别喜欢猫。麻烦,还会弄脏毛毯和洗好的衣服……」
「咪咪去哪了您有线索吧?」
「谁知道呢。猫总是那样反复无常」
与其说是不在意,倒不如说是看起来故意不在意。或许不管怎样咪咪不在了都是件让她痛快的事。
「哎,就算找到了也不能再养了呢」
「?」
「麻美没说吗?这个星期我们要搬家了呀。从老旧的租的房子里搬出到新造的公寓里去了呢。因为很近学校不变,但搬家的那个公寓禁止养宠物哦」
「我不去!」
突然,正好来到门口的小麻美出声否定了。
「我不去新家!我要和咪咪一起留在现在的家里!」
「麻美。你什么时候才会听话。不是约好了只在老家的这段时间里养咪咪吗?」
「我不要!我要和咪咪在一起!」
「可是,咪咪已经不见了吧」
「只是不知道去哪了!肯定会回来的!」
「……总之今天已经不早了,回去啦」
「不要!」
「那么,随便你了!」
「别说这种话」
突然,屋敷婆婆插入了谈话中责备了小麻美的母亲。但被她妈妈无视了。
「真不好意思,麻美打扰了。这就回去了」
母亲道了谢后走了,小麻美边哭边说着「等等」就跟在母亲后头走了。就算吵架,也没有哪个小孩子可以忍受被母亲置之不管吧。
母亲也明白这种事,所以出了门口就在不远处等着,带着小麻美离开了屋敷家。
但是我不知道。
小麻美就快搬家了,不能饲养咪咪了。
尽管这样小麻美还是想要做些什么找到咪咪。
对小麻美的母亲来说猫不在了,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正中下怀。
或许咪咪就是被她自己抛弃的,在她自己手上不见的吧。
「我要和咪咪在一起……」
屋敷婆婆小声地重复着小麻美的话。
◆
晚上七点。
每天都是在这一时间出现〖箱子〗。
很久以前获得的这个不可思议的〖箱子〗,东西放进那里面后就会保持当时的状态。把年月日和表示时间的十四位的计数器设定好后,在那时间之前就会隐身,只有到了设定好的时间时才会在主人面前现出其身影。
可以根据设定在近似于永远的时间内,隐去身影。
但何时才能现身。
所犯之罪不消失,这个〖箱子〗就不能消失。
肯定只有在罪过,以及这个〖箱子〗能够消失的时候,我才能解脱吧。
过去,除我以外的这个〖箱子〗的主人,一定没有这样用过它吧。
没有做过把有生命的东西放进里面这种过分的事情。
可是,我必须要藏起来。
不能给任何人看到。
不能交给任何人。
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是我所犯之罪的证据。
打开出现了的〖箱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依旧在那,这才感到安心。
预料之外的访客打乱了生活规律,但只有这个时间是不曾改变的。
然而,那个孩子是那位太太和这个小姑娘的呢。预料之外啊。真是的。
事情麻烦了呢。
突然,〖箱子〗里的罪证醒来了,抬头看着我。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纯洁无暇的脸看着我。
然后张开嘴。
尖锐,不成意义的声音发了出来。
听起来就像是这个孩子再说「放我出去」。
当然她是不会说话的。
突然,正在这时侯敲门声响起了。
起初是想要不理会的,但敲门声一直不断。没办法只能走出房间朝门口走去。
「谁啊?」
打开的门前站着的是小麻美。
「怎么了,这种事情过来?」
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吗。但她妈妈肯定不会让她来这的。她是偷偷过来的吧,马上就意识到了。
「有什么事吗?」
小麻美直勾勾地盯着我这样说道。
「把咪咪还给我」
本想搪塞过去,看着这孩子的眼睛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这孩子已经知道了吧。
本打算完美地隐藏起来的呢。
「……好啊。就让你和咪咪见面吧」
在我的催促下,小麻美乖乖地点点头,走进了家里。
象之前那样子——什么都不知道该多好呢。
我轻轻地关上了门。
◆
到付丧堂古董店去了一趟,就回家了。
因为绕原路,走过了屋敷婆婆的家门口。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会碰到咪咪,我是这么往好处想的。
突然,在走过屋敷婆婆家的时候,注意到门口有人在。
八点了。这种时候还有客人吗。
在外面看样子,来客应该是小麻美的母亲。这么晚还不让小麻美回家这事来申诉的吧。听这怒声是要破门而入了,于是我悄悄地打开入口的铁栅栏潜进了屋敷婆婆的庭院里。
可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没发生纠纷小麻美的母亲就打算回去了,并且发现了我。
「你是……」
错以为我是鬼或是可疑人物了吗,她很是惊讶。我轻轻地点头会意。
「这种时候过来是又有什么事了吗?」
「只是正好经过来看看的。夫人才是的,为什么到这里来?」
「……为小麻美不请自来的事情来道歉的哦。你也是,以后还是不要再来的好。咪咪不在这里哦,肯定」
「为什么?」
「因为……」
看起来没有特别的理由。
「看起来,你很讨厌屋敷婆婆吧?」
「只是不擅长罢了。她是猫至上。附近的人觉得叫声很吵过来诉苦,她都不理会的」
「仅此而已吗?」
「……而且有奇怪的流言哦。有人说看到那个家里有小孩。明明是没有孙子的。有人说是被她囚禁了。警察也去调查过的。虽然结果是什么都没查到」
荒诞无稽。是那些跟屋敷婆婆关系不好的人瞎说的吧。
「总之请停止继续寻找咪咪。这也是为了让那个孩子死心」
看来这才是本意。
的确要是没有我们的话,小麻美是不敢靠近那个恐怖的猫屋的。或许就会这样放弃。感觉就像是在暗示说我们多事。
当然,这种话是不会说出口的,小麻美的妈妈就这样回去了。浪费了不少时间,打算就此回去,却在庭院里看到屋敷婆婆的房里一片灯火通明。
记得她说过七点就要睡觉的,是醒了吗。
不由自主地望过去,透过窗户看到了屋敷婆婆。
总觉得像在偷窥,罪恶跟油然而生,却看到了在意的东西。
她在房里抱着一只猫。其实她的房里有猫这事情并不稀奇,但在找猫的时候没有获得搜找个人房间的许可。我本以为是不会有猫的……。
也不是怀疑她,但还是打算再靠近一些看一下里面的情况。
她不管已经这么晚了,还在收拾着什么。房里正中放着个大箱子,在做着什么事情。木质的很老旧,可以放进好几只猫,硬塞的话甚至连人类小孩都可以塞得进的这种大箱子。
箱子以合叶为支点盖子可半开,盖子外侧正好朝着这面所以看不到里面。但我注意到房间里有面大镜子。镜子里映着屋敷婆婆的后背。我觉得按角度能看清楚箱子里是什么。
我伸长脖子,朝着镜子可以看到的位置移动。
突然,屋敷婆婆一下子站了起来。
拜屋敷婆婆让出空隙所赐镜里照出了箱子里的东西。
虽然不能完整看清楚镜中照出来的箱子里的东西,但还是可以稍许看到一点样子。
眼花了吧。我居然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动了。
打算伸长脖子更仔细看看的,可是屋敷婆婆回来了。
我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屋敷婆婆一走到箱子跟前,就把箱子盖上了。被玩弄了一番后,就被抛弃了。
「?」
拼命抑制住了差点就要泄漏出来的惊讶声音。
是错觉吧。
她合上盖子的一瞬间,箱子在她眼前消失了。
星期六。今天可以集中半天时间来找猫。
我斗志激昂的一走进付丧堂古董店,就看到咲也准备好开始找猫了。
「刻也。来的好早呢」
「今天一定要找到啊」
「小咲,你看,这个行吗?」
突然,都和子小姐从里面拿了个丝带出来。那是个用来扎头发的黑色发带。
「喔?你也干劲十足嘛」
「欸?」
「那是用来扎头发的吧?」
咲接过都和子小姐拿来的发带,说了声「当然啦」就把长至后背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小马尾辫。
我们来到了和小麻美约好的猫屋这地方。
老实说,今天本来是打算去其他的地方找找的,但小麻美直到现在还没出现。没办法,我们只有在她到来之前先调查调查猫屋了。
「真是不死心呀。……也罢,反正只是一会也没什么关系啦」
对于我们的到来,屋敷婆婆颇为惊讶。
打算以跟昨天不同的视线查找,于是我在一楼而咲上了二楼。屋敷婆婆跟咲一起上了二楼。
我找遍了一楼所有房间,可是依然没找到咪咪这只猫。
突然,我的视线落在了一扇门前。
此时,听到里面传来了猫叫声。
这是在屋敷婆婆的私人房间跟前。我们还没有找过这里面。
虽然被告之不准进去,但是眼前浮现出昨晚看到的光景。这房里的确应该是有猫的。
我心里一边念叨着抱歉一边确认过二楼的情况后,侵入了屋敷婆婆的房里。
没有上锁的房间说是侵入的话也太言过其实了,但要是被屋敷婆婆发现了表面上总是说不过去的。
不觉得她的房里会有咪咪。但昨晚看到了猫,要是不查清楚的话我会想不开的。
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连个电视机或是一张桌子都没有。
不知为何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猫的存在。没看到猫,也没看到昨晚看到过的箱子。那个大箱子里装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收藏物品。放在家里什么东西了呢。
昨天,倒是似乎有看到那个箱子消失……。
突然,注意到低矮的衣柜上摆着照片。
照片很陈旧已经褪了色,拍着亲子三人。看来是在屋敷婆婆年轻时拍的了。小孩像是小学生。边上有一张更加老旧的黑白照。照片上只有一个小婴儿。
为什么呢。看到这张照片我会觉得有些不妥。但在搞清楚这不妥到底是什么之前,我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住了。
我从柜子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发圈。有花纹所以应该是小孩子的。我不认为屋敷婆婆会用这种东西,但似乎在哪里看过。
正想要捡起来的时候,肩膀撞到了衣柜。
「完蛋……」
受到冲击相框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突然,听到了房里的悲鸣声。
「?」
我寻声而望。但什么都没看到。不对,听到的是……。
我趴下,看了看床底。
猫儿们蜷缩着互相靠在一起。
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呢。这个家里的猫不尽是些毫无戒心的动物吗。
我把照片放回了原位,朝着床下的猫伸出了手。但是猫却钻到更深处去了。朝着床下尽可能的伸长手,猫儿们似乎被追到了绝境从床下飞快地钻了出来。
但其中有一只却摔在了地上。
真是只没有运动神经的猫。那只猫想要马上站起,却又摔倒了。踩空了脚步,就算想逃也逃不了。
再一看,我吓的倒吸了一口气。
这只猫的左脚动不了。
看了看从床下钻出来的,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的猫儿们,发现不管哪只猫都有些许的怪异。没有前脚的猫,独眼的猫。
为什么会有这种猫在这里呢。象这样藏起来……。
「!」
听到了下楼梯的脚步声。她们两个人从二楼下来了。
我虽然在意猫的事情,但还是急冲冲地出了房间。千钧一发。屋敷婆婆正好从楼梯上下来。
结果,一楼和二楼都没找到咪咪,小麻美也没有出现,就在我们打算离开猫屋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屋敷婆婆叹了口气,打开了门。外面候着的是小麻美的母亲。
「有没有看到过麻美?」
听到这急切的声音,我惊讶地回问道。
「小麻美怎么了?」
「昨晚就不见了!」
约定好却没出现的理由直到现在才明白。
看着咲。咲依旧面无表情,但眼里却闪现出不安。果然还是很在意小麻美吧。
「我都说过不在这里了吧。对吧?」
屋敷婆婆在寻求我们的同意。小麻美确实不在这里。但问题不在这。
「屋敷婆婆,小麻美不在这里是指?」
「啊,似乎昨晚就不见啦」
「为什么没告诉我们?」
「我以为你们知道呢。再说你们也没问我」
我详细询问了小麻美的母亲。似乎是在今天早上叫她起床时发现不在房间里的。这之后马上就找过了,但不管是在朋友那,还是学校,或是这个猫屋,都没找到。似乎是因为不肯搬家而离家出走了。
「!」
我从口袋里取出刚才拿到的发圈。
「这是麻美的!」
小麻美的母亲立刻反应道。
果然。难怪我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刚才找猫的时候在这里……」
「大概是昨天找猫的时候掉落的吧?」
屋敷婆婆从我手上把发圈抢了过来,还给了小麻美的母亲。小麻美进出过这个家里,掉个发圈下来也不奇怪。虽然不奇怪,可这是在屋敷婆婆的房间里捡到的。
「昨天走了过后,小麻美没来过这吗?」
「没来过啦。昨天走了后就没有再看到过了呀」
那么,为什么小麻美的发圈会出现在屋敷婆婆的房里呢。昨天,小麻美肯定没有去过她的房里。
「有没有可能是在你没注意的情况下潜进来了呢?」
「不管是谁进来我都会注意到的」
「也许她躲在了某处?」
「能藏身的地方就只有房里啦。但是没看到她。你们应该已经全部看过了吧?」
的确找过咪咪了,但没发现咪咪,更别提小麻美了。
「也许不是房间……有没有可以藏个孩子的那种大箱子?」
不知不觉眼前浮现出昨天的光景,进而说出了口。
在那一瞬间,屋敷婆婆的表情扭曲了。
「为什么你会……」
「啊,没什么。是不是找错猫和孩子藏身的地方了呢?临时起意没什么的」
虽然猛地掩饰过来了,但却毫无意义。
「……你在哪里看到过〖箱子〗?」
「啊,不是的,我没在哪里看过」
「……骗人的吧?这算什么,怀疑我?你们来找猫我还协助你们,却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真是无礼的家伙。给我回去」
「那个……」
「别说了快出去!」
我们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就被赶出了屋敷婆婆的家。
失败了。那个箱子是昨天窥视屋敷婆婆家里的时候看到的东西。今天没看到。房里也没有。为什么我会知道箱子的事情,她的表情已经问出了。
但是就算重复同样的事情那个箱子也不可能出现在我眼前。也就是说被藏在了某处。
但为什么对箱子的事情这么愤怒呢。不对,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动摇。
突然发现,和我们一起被赶出来的小麻美的母亲,又回头看向猫屋。
「为什么这么肯定小麻美在这里?」
我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把猫屋作为可能性之一来考虑的话不足为奇,但被告之不在却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
「……她有留言」
说着,小麻美的妈妈拿出一张纸给我看。那上面用幼稚的字体这样写着。
「我和咪咪在一起。直到妈妈你答应饲养咪咪之前不会回来」
是这原因吗,但这理由似乎还是不够充足。
如果说是因为相信和咪咪在一起这话从而怀疑猫屋的话,那首先要肯定咪咪就在猫屋。
「你认为咪咪就在这里?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那是因为……」
「昨天你不是说过不在这里吗?」
在我的穷追不舍之下,小麻美的母亲只得死心地开口说道。
「……其实是我让屋敷婆婆把咪咪带回去的。还给了钱」
「是因为新家不能饲养咪咪?」
「是的。麻美怎么都不肯放弃甚至还离家出走了。昨天,在家里和丈夫又谈了谈咪咪的事情。或许是听到了那些话」
「昨天,和屋敷婆婆见面是因为?」
「为了叮嘱她不要把咪咪的事情告诉麻美」
屋敷婆婆无意告诉我们那件事情吧。因为昨天,在我们来找咪咪的时候还假装不知情。
真过分。但这是人家的事情我也不好开口。
重要的是小麻美的事情。
要是知道了咪咪就在猫屋的话,小麻美就会来猫屋带走咪咪吧。
屋敷婆婆说过她没来,但那个发圈要说是证据的话也可以算是证据。
但之后就去向不明了。
如果说在其他的地方都找不到的话,就可以假设小麻美是在那个猫屋里了。
但想不到其藏身之处。
不管有多宽广,在家里的屋敷婆婆不可能注意不到。
照这样来推断,屋敷婆婆是假装没看到小麻美在她家里的事情吗,还是说就是屋敷婆婆本人窝藏了小麻美。
为什么屋敷婆婆要那样做呢。
理由很简单。看了昨天的事情就可以想象出来。
屋敷婆婆改变了想法,打算协助为了让母亲赞同饲养咪咪而离家出走的小麻美吧。
我认为屋敷婆婆知道小麻美的所在地。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看不出屋敷婆婆对小麻美的担心。连小麻美晚归都要担心的她,听说小麻美失踪了却一点也不担心。
仿佛知道她的所在地似的。
小麻美和咪咪恐怕就在屋敷婆婆家里。
我们的确昨天没有发现咪咪。今天也没发现咪咪更别提发现小麻美了。
不管有多宽广,也只是一个家罢了。藏身处是有限的。
尽管如此却没人发现小麻美和咪咪。
就如同消失了一般。
是的。如同消失了的,这般样子。
……即是说,是这么一回事。
◆
回房后有种刚才有人来过的感觉。
而且猫儿们的位置也很奇怪。
我不在的时候本该一直躲在床下的这些孩子们居然出来了,这就是铁证。
是想捉这些孩子们吗,还是说想要看个仔细呢。
我明明就说不许进来的。
那个小毛孩看到这些孩子们后会想到什么呢。
或许连照片都看过了吧,但那无所谓。
啊,或许发圈是在这里捡到的呢。所以才会那样的怀疑我吗。昨天找猫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确是没来过这里呢。
还有那个真的只不过是问问有没有可以藏身的箱子吗。
要真是那样的话,我那个对应或许就是失败的了。
太神经质了吗。
可是,算了。只不过是怀疑,成不了气候的。
谁也不可能发现那个〖箱子〗。
除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
所以藏在〖箱子〗里的我的罪过也不可能被人发现。
◆
傍晚。面对着再度来到猫屋的我,屋敷婆婆应对中带着微微厌烦之意。
「你这人真是麻烦啊」
「抱歉,我们已经找过很多地方了,最终觉得那个孩子的藏身地方只能是在这里」
「明天再来啦。马上就到我睡觉时间了」
一看手表都到六点四十五分了。她七点就睡,所以只有十五分钟的暂缓时间。这些时间足够了。
「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只有几个小问题。小麻美的去向,你真的没有线索?」
「没有啦」
「再问一次,这间屋子里真的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吗?」
「没有啦」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比方说阁楼啦库房啦古井啦还有不用的房间之类的」
「没有库房,也没有古井啦。不用的房间也就那些了。你也全都看过了吧?」
「……那么,没有那种可以藏得下孩子的大箱子吗?」
「我都说了没有那种东西了」
有点着急的样子。不对,是焦躁。
但是,看起来依然不打算告诉我小麻美的所在地。
那么就让我来揭穿她吧。
让步到此为止。
捉迷藏也要有个规矩。违反规矩就必须要阻止。要是前面有预料不到的危险的话,则更要做了。
「真的没有吗?」
「别太过份……」
「比如说那个箱子」
我手指着庭院深处。
屋敷婆婆朝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睁得老大。
暮色中,突然浮现出来的大箱子。那是个周围装饰着花纹,可以通过合叶为支点打开盖子,放得下几只猫或是一个小孩的大箱子。
「是吗。不是那个吗?那么,是不是藏在那个箱子里呢,为了保险起见我看看去」
我往回走,朝着那个箱子走去。
「可以一起去看看吗?」
◆
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那个〖箱子〗会在这时候……。
太早了。
还没到出来的时候。
这个孩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会注意到〖箱子〗。不对,他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找猫这事是幌子,一开始就瞄准了那个〖箱子〗——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吗?
不对,不可能的。不可能注意到〖箱子〗。
那么,为什么。
或许被看到了。
这之前,感觉到有人在偷看。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看到了。
大意了。一直没被人看到过所以都没往这方面想。
只注意到七点在自己的房里的东西了。
没有注意到其他的。
不对,事到如今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是怎样在时间到来之前把那个〖箱子〗唤出来的呢。
不对,不是那样的。这种问题现在也无关紧要。
这样下去那个小毛孩就要把那个〖箱子〗打开了。里面会被看到的。
只有这一件事情一定要阻止。
事情要无法挽回了。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怎么做才能……?
◆
我背对着屋敷婆婆,朝箱子走去。
能听见屋敷婆婆摇摇晃晃地在后面追赶的脚步声。
看到〖箱子〗时的屋敷婆婆的反应。
毫无疑问那个〖箱子〗里有什么东西。
不,停下这种绕圈子的说法。
那个〖箱子〗肯定就是〖Antique〗。以前,看到它消失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不告诉我们小麻美的藏身地,一提到〖箱子〗就变得很愤怒,不是因为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而是因为不希望我们察觉到〖箱子〗本身的事情吧。
如果说这个〖箱子〗是〖Antique〗,也就可以理解她这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心情了。
因为是特别的东西,所以要藏起来。
我之前已经看到过好几个这样的人了。
所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做法。
从正面问起的话会被蒙混过去,让她逃掉。只能让她无路可逃。
我在屋敷婆婆追上来之前,走到了箱子跟前。然后挡住屋敷婆婆站在了箱子正面。
「好大的箱子啊。都可以藏个小孩进去了吧?」
「是,是吗」
砰砰地敲了敲箱子。
「嗯?有没有感到什么在动?」
「有,有吗」
屋敷婆婆站在我身后,随声附和着。
「可以打开来看一下吗?可以吧?我要打开了哦」
不等回答我就解开了卡锁,把手伸进了箱子和盖子之间。
正在这时,我的脑海里噪声四起,头疼起来——
回过头来我所看到的是,两手举着大石头的屋敷婆婆。
孩子的头一般大小的石头被年老的她高举着,杀伤能力十足。
屋敷婆婆一脸阴森的把石头砸向了我。
吓得无法动弹的我无计可施。
哐一声东西碎了,我的视线归于了黑暗。
——但那并非现实。
是我所持有的〖Antique〗让我看到的未来的映像。
我的右眼是义眼。取代原来的眼球埋放在那的是被称为〖Vision〗的〖Antique〗。
〖Vision〗让我看到了就快要发生的未来。
未来的一切是不可预期的。不会知道彩票号码、运动胜负或是明天的天气之类的事情。无法看到已经打算好了的未来。
但有一样肯定可以看到的未来。
那就是在我,或者是和我有关系的某人的性命遇到危险时,可以看到其死亡的样子。
看到未来的一瞬间,如同电视机的噪音一般脑海里噪音四起,未来的映像挤进现实所看到的视线里,流淌出来。
所以我只要采取〖Vision〗看到的那个未来相反的行动,就可以回避死亡的未来。
「…………」
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自己什么地方搞错了。
屋敷婆婆为了不让人看到从小麻美的母亲那里得到的咪咪,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把它藏在了〖箱子〗里。但同情小麻美的她为了帮助小麻美让她母亲同意饲养咪咪,和小麻美串通好把离家出走的她放入〖箱子〗里和咪咪一起藏了起来,我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比放入可以消失的〖箱子〗里,更加隐蔽合适的场所了。
但光因为这的话〖Vision〗所看到的未来也太过激了。
只不过是揭露了〖箱子〗里面的东西,为什么就非得杀掉我呢。
里面不过是小麻美和咪咪的话,有必要做这种事情吗。
拥有着不可思议能力的〖Antique〗。或许是为人类带来了利益,但有些人沉溺于这种力量,有些人被这种力量玩弄,导致了自身的毁灭。
这是都和子小姐的口头禅。
我和咲也因为〖Antique〗的力量三番四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或许屋敷婆婆只是打算把小麻美或咪咪藏在会消失的〖箱子〗里。但如果〖箱子〗有不曾预料到的力量和副作用的话,就会给小麻美,甚至是屋敷婆婆自身带来危险。
所以为了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才打算揭发秘密的。
难道说,事态比我想的更严重,正朝着不好的方向进行着吗。
「屋敷婆婆,你拼命想要隐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头也不回地问着屋敷婆婆。听到了她的吸气声。
「现在从我这个角度还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在我转身之前请停手。等我看到了的话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
咚一声一个重物落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一回头,就看到了呈脱力状态累倒在地上的屋敷婆婆和摔在她旁边的大石头。
「屋敷婆婆,请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巷子里到底放了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想要屋敷婆婆说给我听。这个是〖Antique〗吧?」
我一问完,屋敷婆婆垂下的双眼就轻轻地抬了起来。
「确实是有那样的名字呢。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都快记不得啦」
她那么久以前就拥有了这个〖箱子〗吗。
「……为什么那个〖箱子〗会出现」
「你说为什么是指?」
「我设定了晚上七点才会出来」
「设定?」
「你不知道它的能力?那个〖箱子〗可以让放进去的东西以放进时的状态保存起来。而且可以在指定好的时间出现在主人面前,其余时间都在隐身」
偷窥屋敷婆婆的房间时看到了的〖箱子〗的消失,我总算是知道其原因了。而且,也知道了找寻了好几次猫屋都没发现的原因。
「真的是便利的〖箱子〗呀。用来隐藏罪过正合适呢」
罪过——在这个词上感觉到了焦躁。
果然事态比我想的更严重,正在往不好的方向前进吗。
是会发生某种不测吗。
已经为时已晚了吗。
我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最坏的想象。
然后正好七点整。
在我手表指针正好指到这个时刻的时候,感觉到有东西出现了。
屋敷婆婆眼睛眨了又眨。
她眼前的的确确出现了一个箱子。
周身富有装饰,以合叶为支点可以打开箱盖,能放入好几只猫或是一个小孩的大箱子。
「我套了你的话。对不起」
七点前的那个箱子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替身模型。
是诓了都和子小姐的赝品箱子。不仅仅是外观,连从都和子小姐那里听来的能力也多多少少有点相似,所以大概是这个〖箱子〗的赝品吧。
那个家伙搞来的赝品派得上用场,这还是第一次。
「我打开了」
屋敷婆婆已经抵抗气力全无。
我解开了卡锁把手指伸进了箱子和盖子之间。
感觉到了热度。
不同于我事先准备好的空箱子,而是感到了放了某种温热东西进去后的热度。
我明明知道应该赶紧,但却很犹豫。
那里沉睡着屋敷婆婆隐藏的〖罪过〗。
我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哪怕一点点也好,仍然祈求着不要出现这种最坏的情形,我打开了盖子。
那里面横躺着一个似乎正在沉睡的少女。
「小麻美,不对……?」
在那里面的不是小麻美,而是个年幼的少女。
这是怎么一回事?
和我最坏的预想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我知道自己完全搞错了。
朝着那样的我,一脸轻微自嘲的笑容的屋敷婆婆说道。
「这是我的女儿哟」
不协调感,只能那么觉得。
屋敷婆婆不管从哪方面不管怎样来看,都不像是有个只有两、三岁大的女儿的年纪的人。
而且在她房间里的照片上拍着亲子三人。她的小孩至少也该是小学生了。不可能这么年幼。
「!」
不,不对。还有一张照片。
那个房里还有另一张小孩子的照片。和箱中的少女差不多年纪。
我原以为是小学生少女的幼儿时期的照片……。
我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会有不协调的感觉了。
太旧了。
和拍着亲子三人的彩色照片相比,拍着幼女的黑白照片过于老旧。和彩色照片相比,像是十几年前拍的那种老照片了。从小孩子的年龄来看几年的差别不可能出现这么老的照片,所以我感到不协调。
也就是说那两张照片上拍着的孩子是不同的孩子?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呢,我曾经生过一个孩子。家人都反对,曾说服我不要生。但我没有听。我等同于私奔似的离家出走打算和对方一起抚养孩子。但是呢,对方也还是个孩子,我们并没有长久。后来对方跑掉了。不对,也算是坚持了两年了。
虽然想要一个人抚养孩子,但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什么都做不到。但是呢,又无法抛弃她。也不忍心送她去孤儿院。所以我把她放在了〖箱子〗里。直到我可以独立,能够抚养孩子为止」
她是在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Antique〗吧。
放进去的东西以放进时的状态保存起来,这是个可以消失的不可思议的〖箱子〗。
「回到家后,我跟家里人说孩子被对方带走了,于是重回到了普通的生活。……真是愉快啊。再也不会肚饿,也不会寒冷难耐。我取回了自己的青春,也有了新恋情。最后结婚了。这次亲人朋友们也祝福我呢。然后又生了小孩。但是这样一来呢,〖箱子〗里的孩子就不可能出来了。难道不是吗?我隐瞒了过去的事情,本该已经十几岁的孩子因为〖箱子〗的缘故停留在两岁的样子。这事说不清了。结果,就一直藏了这么久,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年纪一大把了。如今亲人、丈夫、女儿都死了,但对抚养小孩来说,这年纪已经太大了。」
但无法忘记孩子的事情吧。
在定好的时间里呼唤出〖箱子〗看一看孩子的脸,确认平安无事后,又放入〖箱子〗里藏起来。
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屋敷婆婆一筹莫展地看着我。
「这孩子,可以送给你吗?」
但是我没有伸出手。
「你是要抛弃她吗?对抛弃了猫的饲主都会感到愤怒的你,却打算抛弃自己的孩子吗?不管你养育多少只猫也不可能抵罪。你要自己养育这个孩子。在你有生之年」
人和猫都一样。
任何生命都不是可以随便抛弃的。
「事情真是有够严峻的呢」
我从〖箱子〗里把孩子抱了出来。
很温暖。
是活的。
谁会忍心抛弃呢。
我把孩子递给她抱。
「……你都没有抱过她吧。这样一来你就不会舍得抛弃她了吧」
我拿着〖箱子〗,离开了猫屋。
为了不让她再次把自己的罪过放入〖箱子〗。
我盲目了。
太过在意在屋敷婆婆的家里见到的〖箱子〗,脑子里只有它了。
所以深信小麻美的藏身之处只有这里。
那个孩子还有一个藏身之处,我没有意识到。
那个孩子还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我没有意识到。
真笨。
「出来吧,小麻美」
我刚说完,小麻美就抱着咪咪乖乖地现出了身影。
从咲的房里——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因为新搬的家禁止宠物不能带着咪咪一起去,所以小麻美的母亲给了屋敷婆婆钱让她把咪咪带走了。为了不被认出是咪咪,把作为它特征的耳朵上的黑毛剃掉了,还解下了项圈。
屋敷婆婆要是打算归还咪咪的话一开始就会归还了,我是这么想的,但我错了。屋敷婆婆起先并不知道咪咪是哪只猫。
屋敷婆婆在自己房里饲养的都是受了伤的或是被虐待的,对人或其他的猫有着异常戒心的猫儿们。所以屋敷婆婆才没有让我们看到它们。被剃了毛的咪咪也是这其中的一只。
但因为小麻美母亲的出现,注意到领回来的剃了毛的猫就是咪咪。同情小麻美的屋敷婆婆,把咪咪还给了晚上到她家来的小麻美。
取回咪咪的小麻美对双亲的作法很是排斥,离家出走想要父母答应饲养咪咪。这些都跟我猜想的一样。但我搞错了她拜托的对象。
小麻美拜托的是咲,选择的潜伏地方是咲的房间。想必拜托过咲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吧。连我也隐瞒了。
在小麻美看来,认识了才几天的我和屋敷婆婆还不足以信任。可以信任的就只有咲。
屋敷婆婆之所以不担心小麻美的失踪,估计是猜到她的藏身之处了吧。话说回来第二天去找猫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上过二楼。想来咲不会说,但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看透的。
既然知道了这也就不是什么大事情了。
「不要责备咲姐姐啦。都怪我任性。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很对不起。我会试着努力拜托妈妈的。如果到时真的不行的话,我会拜托老婆婆的」
小麻美抚摸着咪咪的脑袋。
毫不知情的咪咪喵地叫了一声。
最后,小麻美一家人取消了搬家,和公寓解了约后继续住在了现在的老旧租房里。母亲也反省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似乎改变了想法。
然后就是屋敷婆婆以领回了远方亲戚小孩的形式,自己养育起那个孩子。
不作为母亲,而是作为祖母。这如同赎罪。
还有咲,对隐瞒我的事情做了深刻反省。
在看到我拼命寻找小麻美和咪咪的样子后她好几次都想告诉我实情。但和小麻美有约在先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那个发带也真的是小麻美掉落的东西。
老实说,对咲一直以来的欺骗我不可能不生气。
「对不起」
可是,在见到这幅罕见的乖巧样后,我决定原谅她了。
「作为惩罚把我拿买的东西」
立场整个颠倒,在继续买着前几天没买完的东西的时候,我想起了这次的事情。
每个人都各自,有着隐瞒的事情。
小麻美的母亲为了平安无事的搬新家而隐瞒了用钱把咪咪送了出去的事情。
小麻美为了饲养咪咪而隐瞒了把咪咪带了回来的事情。
咲为了小麻美而隐瞒了包庇她的事情。
屋敷婆婆为了小麻美而隐瞒了她离家出走的事情。
只有一件事。
和那些谎话和隐瞒的事情没关系的,屋敷婆婆自己隐瞒的事情。为了隐瞒那件事情而使用了〖箱子〗。
那事情被我胡乱联系了起来,自说自话地搞错了。
我只想着〖箱子〗,没有意识到他人的隐私。
人人都有箱子。
有不给他人看到的,也不希望被他人夺去的秘密的箱子。
就连我也有想要藏在〖箱子〗里的东西。
我进行了自以为是的推理。
我想要把这完全搞错了的丢死人的事实给藏起来。
也罢,我不准的推理可以救到屋敷婆婆的孩子,也算不错了,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我想起了屋敷婆婆最后所说的话,在我问她孩子怎么样了的时候。
「你不适合做侦探呢」
……不劳您操心。
[ 本帖最后由 dily85325 于 2008-9-17 15:58 编辑 ]
第二章 人偶
好心总会有好报。
不是指同情某人是为了自己。
而是指对人要有同情心,总有一天峰回路转自己会有好报的意思。
帮助他人,以后肯定对自己有好处,所以一定要多做,这就是那句话的意思吧。
我想说的,并不是那种一心为了好处才帮助他人的卑鄙行为。
我想说的是同情他人有时也会遭致背叛,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影响。
甚至不仅祸及自己,还会给周围人带来麻烦。
这样一想的话,就不应该对人有同情心吧。
于是,当我跟那家伙这么说的时候。
她回答我说道,要是你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又该如何呢。
◆
不会做梦的我们说着梦一般的话。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互相诉说着笨拙的话语。
从西边的街道处逃离,或是从东边的街道处逃离,到无人知晓的街道去。
被许多的人偶包围,每天转动发条过着快乐的生活。
学习洋服裁剪,让人偶们穿上漂亮的衣服。
天气好的时候就带着人偶去散步。
可不能带上全体人员哦,他担心地说道。
那么为了不让它们争执就按顺序轮流吧,我这么说着。
会不会有我的份,他闹起了别扭。
当然第一个就是给你做啦,我笑着说着。
甚至还说起等变成了人类,有了孩子后,每年生日都把人偶作为礼物送给他这种荒诞无稽的话。
这真的是梦般的话语。
如梦般珍贵,如梦般脆弱无常的话语。
而且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话语。
「喂,喊十次我的名字」
隔着打不开的门,我向他请求着。
为了不让我害怕。
趁我的耳朵还能听到。
为了让我们能够真真正正地道别。
「喊完十次名字,就把我的事情忘了吧。……这是命令哦」
他仅是稍许沉默了一会,就开始喊起我的名字。
为了实现我的愿望。
「凤蝶」
就像是在心中细细品味。
「凤蝶」
悲伤的就快哭出来了。
「凤蝶」
为了打起精神。
「凤蝶」
为了好好鼓励我。
「凤蝶」
为了确定能够传达给我。
「凤蝶」
就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凤蝶」
就像是深爱着。
「凤蝶」
就像是梦。
「凤蝶」
然后——
◆
今天付丧堂古董店也很空。
百无聊赖地等着不知道会不会上门的客人,散漫也是情有可原。啊,止不住哈欠。
「刻也,进了柜台后,就不该打哈欠了」
突然,正经地女店员咲怒视着我。
「要是客人来了该怎么办?」
「是啊。可不要吃惊呀。今天第一个客人呢」
「不要说这种话」
「啊,是这周第一个客人吧」
「我都说了……」
突然,正在说话的咲停下了说话。脸上的肌肉颤抖,眼里浮现出泪水。
「你不也在打哈欠嘛」
「我才没有」
咲大言不惭地说道。
「刚才明明就是在忍着打哈欠吧」
「我忍住了所以这不是在打哈欠。多半是被刻也打哈欠传染的啦」
「不要嫁祸他人」
「这是事实」
「随便你啦,但要是客人上门了该怎么办啊。在忍着打哈欠的状态下能够接待好客人吗?」
我对着诡辩的咲,坏心眼地问道。
咲一下子语塞了。
「客,客人上门的话我就不会打哈欠了啦」
「客人上门的话我也不会打哈欠了。所以说没客人的时候打哈欠没什么要紧吧」
不客气的回给她一个哈欠,我站了起来。
「去哪?」
「厕所。顺便洗把脸啦。你也去洗个脸吧?」
「……愚蠢」
咲对于被我看到了打哈欠的片断很是懊悔,一脸极不高兴的样子——依然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但我可以感觉到。
我刚一脚踏入店后面的居住空间,就被店角落搁置着的小皮箱吸引住了。记得是之前都和子小姐带着去采购时用的。
「叫她收拾一下的,结果却一直放在这里」
「无所谓吧,反正这里就像个仓库」
被打了。
「你居然把店说成是仓库。你没有店员的自觉性吗?」
说是这样说啦,但店里商品没有整理的样子就跟个仓库没啥两样。我说的一点也没错。
「有时间说这种话还不如收拾收拾吧」
「随便乱碰的话又要生气了啦」
采购的东西是〖Antique〗。光是碰触就有可能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以前遇到过只是碰触就差点死亡的像。这以后,都和子小姐采购来的东西我都没碰过。
……可她却有着不收拾就随便乱放的坏习惯。
但就在这几天前都和子小姐采购带回来的东西全部是赝品。我会不会是太过神经质了呢。只是看看应该不会有事吧,我边想着边把小皮箱拿过来,打开了它。
「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哦。全部都摆在架子上了吧?」
对了。都和子小姐采购来的赝品全部都作为付丧堂古董店的商品摆在了货架上。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却在本该空空如也的小皮箱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个十四厘米见方的透明盒子。
「这是什么?」
咲也很有兴趣的凑了过来。
「没关系吗,现在是工作时间吧?」
「没关系啦。这也可能成为商品对吧?」
面对我的讽刺神气活现地灵活回应道。简单说来就是咲果然也很空吧。
我把那个盒子放在了柜台上。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盒子。
里面是个绕着线的螺丝。
线是透明的,会在光线的变化下变得看不见。那个螺丝不是工具,而是给人偶或八音盒上发条用的发条。把手部分很精细,就象是蝴蝶的翅膀,生了锈微微透出一丝茶色。
「这个是什么啊,这个?」
我问完后,咲就凝视起那个盒子。
「怎么了?」
「……有声音」
咲嘟哝了一句。
「声音……有声音……怎么回事?你想说什么?」
咲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跟不存在的人说起了话。
「喂,咲?怎么了?」
大事不妙。
急急忙忙想把那个透明的盒子塞进小皮箱。可是,咲一把抢了过来,打开了盒子。
「喂,咲!住手!」
听不到我的声音。咲无视我的警告,刚要取出打开着的盒子里的发条——
猛然一哆嗦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咲,到底怎……」
话还没问完我就住口了。
咲哭了。
两眼充溢的泪水流到两腮,从下巴上啪嗒啪嗒滴落了下来。
「……为什么?」
「咲……?」
「为什么?」
咲用令人揪心的声音静静地说道。
「为什么没有喊完第十次的名字?」
◆
嘎达嘎达嘎达。
嘎达嘎达嘎达。
从未知的远处传来了上发条的声音。
上发条的声音是我的闹钟声。
体内的一个齿轮开始转动,卡住了的另一个齿轮配合着开始回转。那个齿轮又带动了其他的齿轮——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早上好」
主人报以温柔的微笑看着我。
西街最出名的人偶师。这就是我的主人。
主人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却已是相当有名的人偶师,被称为奥特玛塔的再世。(译者注:奥特玛塔是Automata的音译,Automata是automaton的复数形式,意为1.【计】机器人;自动机械装置2.工作机械式的人3.自动玩具)
以前,这个国家曾有过两个人偶师。一个是发条式自动人偶的第一人名为奥特玛塔,另一个是线控式的提线人偶第一人名为马里欧奈特。(译者注:马力欧奈特是マリオネット的音译,意为提线木偶)
据说他们做的人偶就跟活人一样。做出来的人偶能理解主人说的话,依自己的想法行动,时而作为从者时而作为朋友帮助主人。
其他人都不能够做出这种活人般的人偶。两个人偶师做出来的人偶全部都流失了,虽然没有人能够确定其真实性,但在这个国家没有不知道这事的人。
主人做出来的人偶,被评价为就像是那个奥特玛塔所做出来的「宛如活人般」的人偶。那些人偶能理解主人的话,依自己的想法行动,作为从者帮助主人。
是的。我正是主人做出来的人偶。
我的名字叫做凤蝶。如西海般缓缓波动着的黑发。人偶们沉睡时黑夜中的天空般的黑色双眸。主人给我选的黑色和黄色的渐变色无袖连衣衫和蓬蓬裙,最让人满意的是背上宛如翅膀的大蝴蝶结。似乎是遥远的过去主人在外国看到的蝴蝶为形象所创作的。
「早上好,主人」
结束了寒暄后,我的一天开始了。
我的一天从叫人偶们起床开始。
用主人给我的珍贵发条。
拿着这东西朝着仓库,向着架子上摆放着的人偶们身边走去。
人偶们的背上开了个小孔。我把发条插进那里面用力转动。上了发条的人偶们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似的动了起来。
上发条时那种嘎达嘎达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很是愉悦。
「早上好。今天天气也很好。想必会是个美好的一天」
男爵先生摘下帽子给我行了个礼。
「早上好。今天迟了一分钟」
时间观念很强的时钟看守人先生打开了窗户跟我边寒暄,边尖刻地发起了牢骚。
「早上好。但我还是很困啦」
喜欢睡懒觉的男子做着揉眼睛的动作。
「早上好。我今天也会跳出很棒的舞蹈哦」
穿着礼服的舞女小姐迅速转了一圈。
兵队先生举着长枪行进着,孩子们蹦跳着,演奏家先生们演奏着音乐。其他的人偶们也在上了发条后,就像注入了生命般动了起来。
被这个发条上过发条的人偶能够象活了一样动起来。所以你要每天给它们上发条——
这个发条会给予发条式自动人偶生命,是主人很重视的发条。
这些人偶是主人年轻时所做出来的重要的人偶。
不只是我这种跟人类一样的人偶,就连一般的发条式自动人偶,主人也不会忘掉,他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我给其余的很多人偶们上了发条。
在清早醒来后大家都跟我打招呼。
发条越上越多,我自己的精神也变得越来越好。
就像是我被上了发条。
「大家早上好」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
听完这话我怔住了,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曾听说过万物有灵魂,物体会被使用者的强烈意念所依附。
但这种事情就在自个的眼前发生,连知道〖Antique〗这种不可思议道具的我都不敢轻易相信。
更别提其灵魂和意念附到别人的身上这种事情了。
也就是说那个〖发条柄〗寄宿着使用者的灵魂,那个灵魂如今附到咲身上了。
用咲的嘴巴,咲的声音,她这样告诉我了。
她的名字叫做凤蝶。在不知明的某时某地,是某个著名人偶师的管家。
〖发条柄〗是那时她用来让人偶动起来所使用的东西。
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满溢着强烈思念的东西吧。
但是重要的事情我还一点都不知道。
「为什么没有喊完第十次的名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还有就是要怎么做她才会离开咲呢。
就算在现实中难以置信,但这种附身的事情在电影或小说中无处不在。
最重要的是被附身的人这之后会变得怎么样。
我想要了解更多。
但讲完话的她一下子就丧失了意识。就像是发条松了的人偶一样。
我暂且抱起了咲——抱起了变成了咲的凤蝶,打算把她移到房里。等她醒了一定要问她更详细的事情。
突然注意到一样事情。
咲的,拿着绕有线的发条的手指尖上被弄脏成了黑色。
看来这个发条柄比料想的更脏……。
◆
我出门买东西。
主人叫我帮他去买药品。我一点也不明白便条上写着的药品名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这些是操纵人偶所需的重要药品。
那一天,在那路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凤蝶」
我四周回望寻找着不知道哪里发出来的叫喊声,但没看到人。
「上面,上面」
顺着声音往上一看,墙上坐着个少年。晒黑的脸上浮现着天真的笑容,这少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因为我注意到他而欣喜地挥起了手。
这家伙就是个小流氓。
我立刻就低下头打算离开这地方。
「啊,等一下啦!」
那家伙从墙上跳下来在我跟前着陆了。怎么这么身轻如燕啊。呀,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我应该快跑才对。
「凤蝶,我总算找到你啦」
「?」
他说的话就像是在说认识我似的。但我对他一无所知。
「那个……我们在哪见过吗?」
「?凤蝶?你不认识我?」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啊,应该问是不是认错人偶了。
「认错人?你的名字是?」
「我叫凤蝶。是西之人偶师的管家」
「管家?西?西之人偶师……是那个有名的西之人偶师?」
「那个有名的,是指?」
……其实我懂。我的脸颊通红了。没有哪个管家在有人称赞自己的主人时会不高兴的。
「你应该很清楚吧?是啦。就是那个有名的西之人偶师呀」
本想要逃跑的,但既然已经自报姓名了,就不得不重新采取个不辱主人姓名的行动。
「……是,是嘛。或许是我认错人了」
「你了解了?」
「我叫蜘蛛。我为我的失礼向你道歉」
我握着我的手跟我打招呼。
「蜘蛛?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话说回来你这张脸我似乎没见过呢」
「嗯。我刚从东之街过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还真没想到连东之街的人都知道主人的名字。我很自豪。同时对主人的事迹是被怎样传诵的开始感到好奇。
「可以的话我想了解你更多的情况呢」
「行。但相对的你要告诉我在东之街有关主人的传闻,可以吧?」
我仔细听完了东之街上主人的传闻和对他的人偶的评价。看来主人的传闻流传很广,蜘蛛告诉了我各种各样的事情。
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了我的事情。比如说作为西之人偶师主人的管家一般都是做些什么这种事情。
等我意识到时,已经过了很久。
不行。我东西还没买呢。
「我该走啦」
「要走了吗?」
「我东西还没买」
「是嘛。没办法啦。要是还能再见就好了」
「是呀。下次有时间的话让我们再聊吧。我还想听更多的有关东之街的事情」
我们互相打完招呼后就分别了。
「啊,对了对了。我忘了告诉你」
突然,蜘蛛在离开我不远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我叫蜘蛛。是那个有名的东之人偶师的管家」
这算什么。
我居然跟应该仇视的商业竞争对手的管家谈笑风生。
和主人齐名的人偶师。那是位女性,是个被称誉为马力欧奈特再世的人偶师。
从那个人的管家口里听到主人在东之街的风评,这真是奇耻大辱。
那家伙搞什么啊。这种事情应该一开始就说的。
故意保持沉默,肯定是想要嘲笑我。
我满怀着不高兴和不满往家走,
「救命!」
一个少女缠住我不放。
「怎么了?」
「救命!这样下去我……」
「别白费功夫了」
站在少女背后的人是我的熟人。高大的身材和熊一样的脸给人的印象有些可怕,但我是知道的,他笑起来就象个孩子。
少女在知道我和他是熟识后想要逃跑,但马上就被他逮到了。他熟练地把少女塞进了运货的马车里。
「她是那个?」
「是呀。新的奴隶」
这个国家奴隶买卖是合理化的。父母把孩子卖给商人不犯法,反过来商人从父母那里把孩子买过来也不犯法。他也是一名买卖奴隶的商人。
「哎呀哎呀。人任性起来真麻烦」
「要是你有很多主人做的人偶就好啦」
不由得说出了心里话,但我认为那是个好办法。可就算是主人,也不可能轻易地做出像我这样的人偶。没有那个自动马达,一辈子也做不出一个像人类的人偶来。
我因自己的特殊感到有些自豪。
「是呀。请务必代我向你家主人拜托了」
他也赞成我的意见,熊一般的脸上展露出孩子般的笑颜。
「这可不行。再这样操劳下去,主人会累倒的」
而且那样一来我就不再特殊了。
「嗯?你是怕你家主人没时间陪你吗?」
一语中的,我的脸变得通红。
这样子,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那么,你家主人在家吗?」
「嗯。在平时的工房里。走这边啦」
我把他带到了主人的所在地。
我知道有人会对我和买卖奴隶的商人关系良好而感到不快。
但我并不怎么觉得奴隶制度是件坏事情。
卖小孩得的钱可以让一家人得以维生,也可以让孩子获得工作。或许远离家人会感到寂寞,但只要能够遇到好心的主人,这种事情马上就会忘怀的。
……大概因为我是人偶才会这么想。
嘎达嘎达嘎达。
嘎达嘎达嘎达。
上发条的声音让我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刚从梦的世界回归主人的笑脸就扑面而来,我开始上发条。
「早上好。今天天气很好呢。啊,你的胸口一片狼藉。怎么回事啊?」
男爵先生摘下帽子跟我行了个礼。
「早上好。今天晚了三分钟」
时间观念很强的时钟看守人先生打开了窗户跟我边寒暄,边尖刻地发起了牢骚。
「早上好。但我还是很困啦」
喜欢睡懒觉的男子做着揉眼睛的动作。
「早上好。……好奇怪啊。今天我总觉得身体很沉重」
穿着礼服的舞女小姐转了一圈。但总觉得跟平时不一样行动起来很迟缓,转的不够漂亮。
「舞女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嗯。会不会是感冒了?」
「要不要让主人看看?」
「是呢。要是主人有空的话就拜托啦」
给剩下的人偶上完发条后,我拜托主人希望他能去看看舞女小姐的身体状况,但主人说今天很忙明天才有空去。主人每天都很忙碌。
「凤蝶」
今天也在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和昨天一样从上方传来叫我的声音。我无视他过而不停地走了过去。
「凤蝶呀」
蜘蛛从墙上跳下落在了我面前。但我依旧无视他就那样如同没注意到他在眼前一样脚不停留。
「不要这样嘛。我还特意带了东之街的点心过来呢」
我的脚步违心的突然停了下来。
「很好吃的哦?」
「…………」
蜘蛛递给我的是白色蓝色绿色粉色等有着五彩缤纷颜色的糖果点心。是一种把砂糖融化后弄上颜色凝固的东西。虽说是第一次吃这种点心,但却不知为何有种怀念的味道。甜甜的非常的好吃。
「话,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没有被点心拉拢呀」
「我当然明白哦。你是为了听我说话才停下来的对吧?」
「唔……」
本想立马走人的,但要是不站在这里听他说话的话就好像是宣告了我被点心勾引了似的。
「就,就是说呀。我觉得无视你跟我说话的事情有点不好意思」
「太好啦。话说回来这个砂糖点心味道如何?」
"甜甜的很好吃哦"
「你第一次吃到这东西吗?」
「嗯。还是第一次见到啦」
「……是嘛」
「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是不是西边没有这东西」
「还真是没有哦。但有类似的东西。比如说把蜂蜜或是花蜜凝固后制成的东西。那东西也非常甜非常好吃」
「我也好想尝尝啊」
「可以呀。下次我当作回礼带给你吃」
「说好了哦」
「嗯」
话刚说完,我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跟他约定好了下次见面。起初明明是充满了戒备的,却完全被蜘蛛牵着鼻子走了。
蜘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怎么了,突然间?」
「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哎呀。我就是想要和你说说话」
「什么话?」
「比如说,西之街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正如你所看到的啦。这里就是西之街」
「不是这意思,那个啦,我想问的是西之人偶的事情才对?」
「难道说东之人偶师想要调查主人的人偶?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哦」
「不是的啦。我要是想要调查人偶的话只要买一个就知道了吧?」
「这倒也是呢」
「而且我也知道不同点。西之人偶是上发条的自动式人偶对吧?」
「东之人偶是线控式的提线人偶吧?虽然我没见过」
「是的。就象这样子哦」
突然,蜘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人偶。一个有着可爱而又滑稽的脸的人偶,在头和手脚,肩膀和腰间各处系着十根线。在人偶身上系着线看起来真是不够美观。
他用手指穿过线头的一个环,一本正经打起了招呼。
人偶也配合着一本正经打起了招呼。
「?」
他微笑着,如同在弹奏乐器一般开始动起手指。
人偶也相应着扬起了手,歪起了头,动起了脚,如同跳舞般开始奇妙地动起来。
用线操纵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家里的舞女小姐以台座为轴可以骨溜溜的转圈圈,这个人偶却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在行动。我喜欢家里舞女小姐跳的舞,可是蜘蛛操纵的人偶的动作很是奇妙怪异,我也非常喜欢。
蜘蛛来劲了,开始表演更为复杂激烈的怪异舞蹈。
看完舞蹈后我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他笑了,跟之前一样的天真却又带上了点害羞。
那张笑脸,放松了我心中最后的警戒。
缩短了的距离。拆掉了的墙壁。
但这绝对不是不快感,而是种似曾怀念的好感。
早上起来后跟往常一样开始工作。
拿着珍贵的发条柄来到工房,把发条柄插入大家的背后,嘎达嘎达嘎达的转动。
「早上好。哎呀,今天有可能会下雨哦。要洗东西的话可得注意了」
男爵先生摘下帽子跟我行了个礼。
「早上好。今天很准时。真是件稀罕事呢」
时间观念很强的时钟看守人先生打开了窗户跟我边寒暄,边说着不客气的话。
「早上好。但我还是很困啦」
喜欢睡懒觉的男子跟平时一样做着揉眼睛的动作。
「……………………」
「哎呀?」
一般来说舞女小姐该骨碌碌地转圈跳早晨的舞蹈给我看。
但舞女小姐却没动静。
也许是动力不足,我拿起发条嘎达嘎达地转着。
但舞女小姐仍旧没有表演平时的舞蹈给我看。
「怎么了啊?」
「怎么啦?」
「怎么了?」
醒来的人偶们惊讶地问我。
「我上过发条了,可是舞女小姐却没有跳舞」
人偶们开始吵吵嚷嚷。
突然,舞女小姐用几近消失的声音说道。
「我身体动不了了」
我飞奔到主人的房间,连给大家上发条这事情都给忘了。
「主人!」
「怎么了,凤蝶?」
「舞女小姐……舞女小姐他……」
意识到我话里意思的主人立马赶到了工房,给舞女小姐检查身体。
主人肯定能治好它的。
会让它再一次能够跳舞。
因为主人是西之街最好的人偶师,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它不行了」
但我的心愿被如此简单的摧毁了。
「内部生锈了。已经动弹不了。……啊,漏雨了吗」
主人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觉间天跟男爵先生说的那样开始下雨了,水滴滴滴答答地在舞女小姐的身边汇成了一小水洼。
这些天来,有时候晚上也会下雨。这样持续的日子,让舞女小姐生锈了吧。我完全没注意到。
「别伤心啦。下次我做个新的给你」
主人摸着我的头安慰着我。
「怎么啦,凤蝶?」
雨中,在没打伞坐着的我身旁传来了蜘蛛的声音。
其实跟他没有约定,但总觉得来这里的话蜘蛛就会出现。
「这个人偶是?」
「舞女小姐。……它动不了了」
我把舞女小姐生锈动不了的事情告诉了他。
昨天,我就知道它身体不舒服了。然而我却没有过多的留意。要是我更加卖力地好好拜托主人的话或许它会没事的。
「凤蝶已经好好地传达了吧?只是那个西之人偶师治不好它」
「请不要说主人的坏话。我要是能好好传达告诉他就好了。但我看他很忙,以为明天看也没问题……」
「别想了,凤蝶。漏雨不是你的错,你家主人他也是太忙了」
我抚摸着手中的舞女小姐。平时都是一边转圈圈一边和我说话的,可如今已无法动弹。只听得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已经再也见不到那完美的舞蹈了。
这么一想我又悲伤起来。
「西之人偶师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人偶?」
「……他说做个新的给我,叫我把这个扔了」
不能动弹的自动人偶不会再有任何价值。就算被扔掉也正常,这是件非常悲哀的事情,可却没有办法。
「不管在东之街还是西之街对待这种情况都是一样的。一旦没有价值了就会被扔掉」
「蜘蛛?」
「在东之街呢,断了线的没用人偶就会被扔掉。虽然可以修好,可是很少有特意去修这些东西的。一般来说只会简简单单就被扔掉」
这时候,我脑海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
「喂,东之人偶师可以帮我修好她吗?」
蜘蛛惊讶的来回看了我和舞女小姐好几眼。
「……可是,这样子没关系吗?」
「没关系。这可比被扔掉好得多」
蜘蛛从我手里接过了舞女小姐。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帮你试试」
第二天,我第一次和蜘蛛约定好了见面。
心里不踏实所以比预定时间早到,可是到了后却感到更加不踏实了。
无法再动弹的舞女小姐。
连主人都说不行了,应该没其他人可以修好才对。即使是东之人偶师也不可能。自己本该是这么想的,可在某个未知的地方,却还有着一个在想着应该可以做些什么的自己。
蜘蛛告诉我他会尽力。
我莫名的信任他。
我觉得他会帮我实现。
突然,阴霾的视线里映照出一样东西。
「?」
在吓了一大跳后仰的我眼前,那东西骨碌碌地转了一圈。
舞女小姐在我眼前一圈圈的骨碌碌地转了起来。它的身体上有十根线延伸出去,抬头一看,有手指在揣着线头,再往上看去则是蜘蛛的笑脸。
「我拜托我家主人修好啦。虽然内部生锈没办法了」
舞女小姐配合着蜘蛛的动作在一圈圈旋转。
虽然舞蹈不如之前蜘蛛给我看的人偶那般奇妙,可看起来也算是跟以前一样的美妙了。虽然不能够通过上发条自己独自跳舞了,可是她可以配合着线的动作跳舞。
西之人偶作为东之人偶脱胎换骨了。
「收好」
蜘蛛把人偶放在了我手上。
「蜘蛛……谢谢……」
我把手指套进连在人偶身上的线环上。
「舞女小姐。虽然我无法再为你上发条了,可从今天起我会带着你跳舞的」
我使劲动着手指,舞女小姐再次跳起了舞。虽然和之前有些不同,但舞女小姐表现出来的舞蹈很棒。
「不错啊。真看不出你是第一次」
「是啊。听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这样」
「你也不过是看到过一次东之人偶吧?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手指自己不由得动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我是人偶,所以知道让同为人偶的她动起来的方法。
我打算乘热打铁让舞女小姐跳更多的舞。
可是——
「停下!」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舞女小姐发出了悲鸣声。
「舞女小姐?怎么了?」
「停下。别再这样做了」
「为什么?这样你就可以跳舞了呀。不会被扔掉了呀」
「你什么都不了解。我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来跳舞。我不想被带着跳」
「欸?」
「我们是自动人偶。可以自己行动的人偶啊。你忘记这了吗?变成这样还不如干脆点把我扔掉算了啊。就那样保持着西之人偶的样子,保持着主人制作的样子」
被线牵着的跟东之人偶一样的舞女小姐,以生命即将终结的声音哭泣着。
我耷拉着把手垂下,舞女小姐也相应的耷拉着垂下了身体,这是一种不适合一直以来以漂亮姿态示人的她的姿势。
「你在干嘛?」
突然,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惊讶的回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是主人。
「你怎么在这里?」
很少看到主人出门。平时都只是来往在房里和工房里。
「有人告诉我说你在外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突然,主人边说着边板起了脸。
「您是西之人偶师吧?」
「你是……」
「有何指教?」
「……没什么,话,话说回来这是什么,这是?」
看起来主人对于看到蜘蛛很是惊讶。但好像是认错人了。主人用手指着我手里的舞女小姐。
「啊,这是,我把坏掉的舞女小姐给……」
「这种事情我光看就知道了。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我制作的人偶会被这种不协调的线给牵着!」
主人把我手中的舞女小姐一把抢过来扔在了地上。舞女小姐的脚折断了,手腕也脱离了。主人进而一脚抬起,把她给踩在了脚下。传来了啪嚓的东西断裂的声音。主人挪开了脚,断了气的舞女小姐凄惨的躺在那。
「舞女小姐……」
「这种事情不许再做第二次。也不许再和这家伙来往!给我回去!」
主人愤怒地咆哮完后就离开了。我来不及和蜘蛛道别,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可却没能跟平时一样走在主人的身侧。
我以为大家都会高兴。
被修好的舞女小姐就别提了,主人肯定也会对舞女小姐能够动起来而感到高兴。
但实际上感到高兴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舞女小姐很悲哀,主人很愤怒。
我什么都不懂。
那天以后以往温柔的主人不复存在了。
不再叫我凤蝶,而改为叫我不知羞耻的家伙。
我被关在了地下室的仓库里,无法再做家事,也无法再给人偶们上发条。
把不能再次跳舞的舞女小姐随便拿给其他人修好了。而且还是给了作为商业竞争对手的东之人偶师。我想这就是对我这种不知羞耻行为的惩罚。
是我不好,被处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是看不到大家真的很痛苦。
我每天就在想着怎样做主人才会原谅我中度过。可是,主人却不原谅我。
这样子的某一天,主人来到了地下室。
自那一天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我期待着主人可以原谅我。
我已经好好反省了,所以请原谅我吧,我想主人会微笑着接纳我的。
可是,主人的话打碎了我的期待。
主人一走进房间就开口这样说道。
「我把你卖掉了。今晚商人就会来。你就在门口等着」
——我心中咔嚓一下响起了某样东西被切断的声音。
或许是太受打击,一时间气绝了。
等我回过神来,主人已经不在地下室了。
他没有原谅我。是的,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我所做的事情是无可挽回的。
我无力地站了起来。
就这样呆在这里的话,主人会来把我带出去吧。
不想他浪费工夫。
不可以再给主人添麻烦了。
我刚走出地下室打算到门口去时,停了下来。
主人大概去工房了吧。不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打开金库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里面放着对主人来说非常重要的发条柄。我对自己没被原谅就拿出发条柄有些不安,但最后还是拿起了那个发条柄朝仓库走去。
我想要跟它们道别。
昏暗的房里,安安静静呆着的自动人偶们。
我把发条逐个地插入它们背后,小心翼翼地转动。
「早上好。啊呀,今天下雨了吗?雨水正从你脸颊上滑落下来」
男爵先生摘下帽子跟我行了个礼。
是呀。今天就像是个下雨天。
「早上好。啊,时间不对吧。你以为现在是几点?」
时间观念很强的时钟看守人先生打开了窗户跟我边寒暄,边尖刻地发起了牢骚。
对不起。但从明天起取代我的人就会干的好好的。
「早上好。但我还是很困啦」
喜欢睡懒觉的男子跟平时一样做着揉眼睛的动作。
对不起,在这种时候把你弄醒。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请原谅我吧。
想要给舞女小姐也上上发条。最后想要看看她的舞蹈。可她已经不在这里了。不在这世上的任何地方。
是因为我,这是我的错。
「为什么只在你的眼里有雨?」
「喂,取代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是最后?」
男爵先生、时钟看守人先生、喜欢睡懒觉的男子,还有那些被上了发条的人偶们都朝着我问问题。
「我呢,要开始休假了」
我说出这种话已经是尽力了。被卖,或许是被扔掉,本该那样说才对,可我说不出口。
「我会寂寞的」
「你不再给我上发条的话,我就再也不报时啦」
「我不要啦。我讨厌你说这是最后啦」
大家都在和我依依惜别。都在为我伤感。我很高兴它们的举动,可却又无限悲哀。
我啊,真是个笨蛋。
西之人偶们明明这样棒,我怎么想到让它们变成东之人偶那样呢。
对不起,舞女小姐。
对不起,主人。
「对不起,大家。保重哦」
最后又一次道了歉,我走出了地下室。
最后还有一个人,我想要和他道别。
也许会被轰出去,但我仍然想要为至今为止对我的照顾表示谢意,还要对我所做之事道歉。
我从地下室直接向工房走去。
有声音。
是主人制作人偶的声音。
这是我喜欢的声音。
再也听不到的声音。
我站在了工房门前。
从门缝里窥探里面。就算会被赶出去,我还是想在离别前看一眼主人,把主人的样子牢记在心。
我看到了主人的后背。
我本来只是想跟他道别。
但见面的话我会哭的,会跟他说请原谅我,让我回来这种话。
但这是不行的。不能这样子做。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
我声如细蚊地说完后,正打算要离开。
正在这时,听到了人声。有气无力的细小声音。这是从工房里传出来的。
除了主人外还有其他人在吗。
我再一次透过门缝窥探里面。
看到的是主人和制作中的人偶。就快完工了吧,看起来已经不逊于真人。
这肯定就是取代我的人偶吧。
从今以后就代替我照顾主人吧。
千万不要做出象我这样的事情啊。
我在心里跟这个取代我的人偶告别完后,打算真的离开了。
可是,听到了取代我的人偶的声音。
「不……不……要……」
我无法离开了。
「还可以说话吗?意志力真是比料想的还要强大呢」
主人温柔的说着话,手上拿着某样道具。
那是注射器。
不太清楚人偶制作工序的我,不知道那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是,那应该是给人类用的。
「不……不……要……」
「不听话的孩子就该这样子」
主人把注射器刺入人偶的手臂,里面的液体注射了进去。
「……啊……啊……啊」
人偶呻吟开来。
「救……救……命……」
「!」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听到过这声音。
「是谁!」
传来了尖锐的人声。我惊讶中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这声音被听到了。
我还没来得及逃跑,门被打开了。
「凤蝶」
俯视着我的主人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冷酷。
主人小心翼翼来回看了看了看周围后把我一把拉进了工房,粗暴地关上了门。
「我说过叫你在门口等吧。你这家伙」
「主,主人?那个,这个人是……」
还没问完就被扇了一巴掌,我摔在了地上。头撞在了床脚上,床上躺着的少女在震动下垂下了头。
眼和眼对上了。
已经毫无疑问了。
这个少女就是在家门口向我求助的,被亲人卖掉了的少女。
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呢。
不对。比起这来更重要的是主人为什么要对人类进行注射呢。
在涌上来的疑问的缝隙处,有一句话一直想要插进来。
这句话下意识的就是想插进来。
不可以想下去了,我想要用别的意识填补这个缝隙。
但是办不到。
我还是在想。
西之人偶师制作的人偶就像人类一样——
一度涌上的疑问无法消去。
「主人是把人类制作成人偶吗?」
感到工房里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你真是个坏孩子啊。本想让其他人解决掉你的,可看来是不行了。你给我牢牢记住」
想要逃跑的我的双肩被人使劲拽住了。转过头一看,站在那的,是已经变成了人偶的人类少女。
「好孩子」
「感谢您的夸奖」
她回应道。
她好像真的变成了人偶。或许注射器里的药品有抹杀精神的作用。应该就是我买的用途不明的药品。
「主人,为什么您要做这种……」
「人偶究竟能够有多接近人类。这是人偶师的命题。越接近人类就越受好评。人偶师为此磨练技术,制成作品。但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了。要是接近人类的话,人偶不就变得没有价值了吗……直接用人类好啦」
「怎么会……」
「我年轻时做成的人偶们……就是仓库里那些东西。你看了那些东西是怎么想的?」
「都是很棒的人偶」
「哼,当时也是这么被称赞的。貌似很棒,却只能完成规定好的动作,哪里像是人类?那种东西简直毫无价值」
「所以你决定用人来制作人偶?」
「……干嘛,你这种责备的眼神算什么?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
主人拿起了手枪。
我想要逃。但被按住了无法动弹。
「我要让你再次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主人拉开手枪枪栓,瞄准了我。
「你果真是个罪人」
主人的手指刚要扣扳机——
突然房门被撞破,有人飞奔进来把我救下了。
那个人是蜘蛛。蜘蛛用身体猛撞了主人,又立马回来把拽着我双肩的少女打飞出去。
差点瘫在地上的我被蜘蛛一把抱起。
「蜘蛛……」
「抱歉。我真该早点把你救出去的」
蜘蛛充满歉意的看着在他怀里的我。
「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想要知道那家伙的事情」
蜘蛛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站起来的主人。
我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候的事情。他似乎知道我的事情,而且还叫出了我的名字。然后是几天前,看到了蜘蛛的主人的表情。
「你果然认识我和主人?」
面对说出这种话的我,蜘蛛瞬间露出了寂寞的神情。
「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和我的主人——东之人偶师一起。我很快就走了,可是……以后再说吧」
蜘蛛在我耳边喊道,快走。
那个少女被蜘蛛撞出很远倒在了地上。趁现在快逃走。
「快跑!」
在蜘蛛喊出声的同时我跑了起来。我以为蜘蛛会跟我一起。可蜘蛛却背向而驰,向着主人跑去。
「蜘蛛!」
「别停下!」
蜘蛛看也不看我就喊道。但我已经回过头来。主人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然后嘴里说道。
「不许动。这是命令」
说的仅仅是这两句简简单单的话。
但是这话仿佛是带有诅咒似的,蜘蛛的动作停下了。
「这幅光景不错吧」
主人边酣畅淋漓地笑着,边靠近蜘蛛。蜘蛛无法逃脱的等着主人靠近。像是真的被诅咒了,一动也不动。
「我的确有叫过你回来,但还真没想到你会再回来。你确定自己没做错吗。也罢,这样也好。就让我在这里解决你吧」
主人把枪口对准了蜘蛛。
蜘蛛会被杀的。我必须要救他,该怎么做才好。
「这之前问你一件事」
「?」
「那个〖发条柄〗的使用方法。被这个上过发条的人偶可以如同活人般行动,没错吧?」
发条柄——?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发条柄〗。对了。有这个的话……。
「是她告诉你的吗?」
「你只要回答问题就行。但是那个〖发条柄〗……」
「主人!」
我大声喊道,主人看向了我这边。看到了我手里的某个东西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请放开蜘蛛。要是你杀了他,我就逃走后把这个〖发条柄〗扔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个〖发条柄〗是主人的宝物。平时是珍藏在金库里。
明显处于优势地位的主人的态度改变了。
「等,等下……我知道了。先把那还给我」
主人离开了蜘蛛身边向我这走过来。
「不行。凤蝶,快逃」
「切」
在蜘蛛叫喊的同时,主人举起了手枪,把枪口瞄准了我。
我错了。我没有料想到手枪。
我无法动弹。主人的手指刚要扣扳机——但在事情发生前,蜘蛛从后面用身体猛地撞向了主人。
蜘蛛和主人重叠着到在了一起。
「混蛋!你居然还能动!」
早一步站起来的主人偶打起蜘蛛。不停地疯狂殴打着。
蜘蛛要被杀死了。
我要,我要救蜘蛛——
「这次一定要让你再也动不了」
主人环视着四周像是在找什么。
但主人没有找到那个东西。
因为它已经握在了我手里。
我两手握着手枪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
「啊……啊……」
一阵耳鸣,头疼欲裂。
疼的我流出了眼泪。
是的。因为疼痛才流出了眼泪。
不是因为自己射杀了主人。
不是为了主人的死在悲伤。
因为,杀死了主人的我为主人的死在悲伤,这太奇怪了。
「凤蝶……」
「蜘蛛,蜘蛛……」
我在紧抱着我的蜘蛛的胸膛里泪流不止。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无所谓了。
可是,世界没有给予我任性哭泣的时间。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买卖奴隶的商人的声音。发现主人的遗体了吧。从现状来看我们应该是被认定为犯人了。
「杀,杀人了……快,快来人啊!」
听到了商人逃走的脚步声。
警察们肯定就要来了。我们会被逮捕,被摧毁。
或许这样也不错。
已经没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
可是,世界连这点小小心愿都不允许。
「逃跑吧,凤蝶」
蜘蛛牵着我的手逃了出来。
◆
「你有什么头绪没?」
对着抱着咲来到房门口的我,醒过来的咲问道。
这是咲的声音,咲的语气。
「你醒了?」
凤蝶这一人偶的意识消失了吗,我心里暗想道。
但咲缓缓地摇了摇头。
「现在只是在沉睡。我身体里,还能够感应到她的存在。大概她一醒来,我的意识就会被压迫吧」
咲一边用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确认着凤蝶的存在,一边用沉稳的声音这么说道。
「这样一来你不就不是你自己了吗?」
「我也不知道。是这样共存呢,还是她消失,或许是我消失吧」
在认识到意识被取代的时候,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了。
灵或是被这一类东西附身的情况下,身体会被取而代之,原来的人的精神就会消失,这种事情经常听说。
思虑中,最恶劣的展开摆在了眼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轻率?」
忍不住问道。
〖Antique〗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这家伙不是不清楚。那个发条是不是〖Antique〗我不清楚,但对待都和子小姐买来的东西都必须要注意。
的确我原本也以为这东西是赝品。我无法否认我特曾经轻视过它。但是,我没有轻率的就去触摸它。我觉得不能那样做。
咲应该也清楚这点才对。
「我听见了声音哦」
这么说来,咲在触摸那个〖发条柄〗之前是有说过这种话。
「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很是悲哀的声音。我听到她说了好几次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喊完第十次的名字?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能做些什么啊」
所以说你太轻率了。
我对凤蝶的话也很同情。
但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很多愚蠢的人就是会因为同情而去赌上性命。
「你要是听见声音的话肯定也会做跟我一样的事情的」
「不可能」
「就是会。你有哪次不是这样的?就算牵扯到〖Antique〗,也会为了他人而不顾危险一头栽进去。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担心吗,可你总不在意。你太狡猾啦。自己的事情就不说了吗?」
「………………」
「但结局往往不尽人意」
咲温情地抚摸着绕有线的发条柄。
「喂,刻也。她问我,而我要问你。他为什么没有喊完第十次的名字?」
◆
跑。
拼命跑。
一刻不停,绝不回头,跑着,逃着,目的地是名为「梦之岛」的巨大的地下废弃处理场。
梦之岛。在这等待我们的会是怎么样的梦呢。
然而,我可以去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这里丢弃着不可燃的废弃物。比方说坏掉了的人偶们。
我们向着「梦之岛」更深处前进。踏过已经不成样的人偶们的残骸虽然很是害怕,可我们不被容许停下脚步。
不被容许,本应该是这样的。
「凤蝶,要休息一下吗?」
「没事」
「可是你看起来很痛苦」
痛苦。就快撑不下去了。想动却动不了。身体沉重,只要踏出一步就会倒下。
「好吧,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再上一次发条?」
「……好」
进来以后这是第几次了呢,居然又要蜘蛛给我上发条了。
嘎达嘎达嘎达,感觉到在上发条。
平时只要在早上被主人上过发条,接下来一整天就可以顺畅的活动。家事,还有给人偶们上发条都毫不困难。
然而今天不管上了几次发条身体依旧沉重。就像是要停止活动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被关在地下室有些时日没有上发条,上发条的次数不足吗。
还是说我就要坏掉了呢。
或许是后者吧。
杀死了主人的人偶,应该要坏掉。
「……感觉好点没?」
「嗯。好啦」
想要起身,却失败了。不行。身体乏力。这是怎么了。才刚上过发条啊。
「蜘蛛,对不起。请再帮我……」
「凤蝶」
我的请求被蜘蛛打断了。
「可以了,停下吧。这个发条柄已经对你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欸?」
「你所需要的是休息和进餐」
我完全不明白蜘蛛想要说什么。
我是自动人偶。不上发条就不会动。
「有两个有名的人偶师,分别名为奥特玛塔和马力欧奈特。自己有多接近他们呢——不对,是自己制作的人偶有多接近他们制作的人偶呢。这就是东之人偶师和西之人偶师的命题」 蜘蛛就像是在说枕边话似的,开始讲了起来。
我老老实实的侧耳倾听着。
「有一天,东之人偶师得到了一个人偶和一个发条柄。那个发条柄是奥特玛塔当年用过的东西。一使用那个发条柄就产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放在一起的寻常发条式自动人偶动起来了。不是那种规定好的动作,而是理解主人的话语,自己思考后……是的,就跟人一样。你懂了吗?奥特玛塔就是利用这技术使人偶可以变得跟人一样的行动。利用那个不可思议的发条柄的力量使寻常发条式自动人偶象人似的行动起来。
线控式提线人偶第一人的东之人偶师多次大言不惭的提及获得了这些东西的事情。兴致勃勃的东之人偶师带着那个人偶去拜访了西之人偶师。西之人偶师没有意识到那是人偶,还跟它说了很久的话。知道了那是人偶的时候西之人偶师大概满是屈辱和恐惧吧」
「这是之前要说的事情?」
在那个工房里蜘蛛没说完的话的延续。
「嗯。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应该是旧识。或许是有意识的吧。他们俩在单独说话,我就先行离开了。可是,主人——东之人偶师打那以后就没有回来」
「没回来?」
「嗯。只是发了个电报过来,说是不回来了。我不相信那是她的本意,所以又来到了西之街」
「蜘蛛你很喜欢东之人偶师吧?」
「欸?」
「因为你特意过来是为了找她吧?」
「是呢。我很喜欢她哟。因为我仅有她了」
我胸中激情澎湃。
我也最喜欢主人了。虽然事到如今被询问的话会很难回答,但我依然最喜欢他。对主人来说我只不过是可以替换的便利人偶,可对我来说主人就是我的全部。
对蜘蛛来说也是同样的吧。
可是那样以来,蜘蛛回到东之人偶师身边的话我该何去何从呢。
我会变得形单影只吧。
「那么,你见到东之人偶师小姐了吗?」
「……之前,我在街上见到她了」
是嘛。已经见到了啊。
可是我一点也不为他们感到喜悦。虽然这是他和最喜欢的人的再会。
「是嘛。太好……」
「可是她完全忘掉了我的事情。不仅是我的事情。她甚至连自己是东之人偶师这事情都已经忘掉了」
「欸?但她不是为我修好了舞女小姐吗?」
「那个,其实是我修好的」
「是这样吗?那么,东之人偶师现在在哪?」
「就在我眼前哦」
我环视四周。可我看不到除我们以外还有其他什么人。
「西之人偶师用药抹去了东之人偶师的记忆。然后把东之人偶师作为自己的人偶来使用」
蜘蛛紧盯着我,静静地这样说道。
「东之人偶师的名字叫凤蝶。就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当然她是个人类」
蜘蛛说了。
他说有名的人偶师奥特玛塔使用〖发条柄〗让人偶变得象人一般的行动。
那个〖发条柄〗被蜘蛛的主人东之人偶师得到了。
东之人偶师拿着那个〖发条柄〗来见过了我的主人。
主人就像对待那个女孩子一样,用药把东之人偶师变成了人偶。
然后——
那个东之人偶师即是我。
这么说来蜘蛛的确是知道我的事情的。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喊出了我的名字。要是他不认识我的话,为什么要对着我流露出那种悲伤的神情。
我是东之人偶师?
我不是主人制作出来的人偶?
我是——人偶?
「你背后确实是有个发条口,但是是那种能够立马取下来的,恐怕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吧」
「但是主人告诉过我。被这个发条柄上过发条的人偶可以如同活人般活动。所以我才能够像人类一样的活动哦。蜘蛛你只要给我上发条的话,我就可以象平时那样活动啦」
「不是这样子的」
蜘蛛摇了摇头。
「上发条的不是你。是我」
「欸?」
「西之人偶师也不知道真实情况。要不然也不会在问我使用方法时出差错了。所以他才会问我正确使用方法」
「可是你不是说了吗。奥特玛塔可以让上过发条的人偶像人类一样的活动」
「不是这样子的。的确那个发条柄可以让人偶像人类一样的活动。可是那不是被上发条的人偶,而是给它们上发条的人偶可以活动」
被上发条的人偶不能像人类一样的活动?
给它们上发条的人偶可以像人类一样的活动?
到底是怎样?哪个是哪个?
被上发条的是我。
上发条的是蜘蛛。
蜘蛛的话无数次在我脑海里回荡。
主人的话也无数次在我脑海里回荡。
再一次。
理清一下头绪。
想起了那句话。
上过发条的人偶可以宛如活人般活动——
——是这么一回事吗。
不是被上发条的人偶像人类一样的活动。
而是给人偶上发条的人偶可以像人类一样的活动。
我明白了为什么家里的兵队先生和舞女小姐这些人偶明明被这个〖发条柄〗上过了发条,却不能像人类一样的活动的原因。
我还单纯以为不是任何人偶都能像人类一样的活动。原来真正的原因是〖发条柄〗的使用方法不对。
「你知道上发条专用人偶吗?为了给人偶上发条而制作的自动人偶。拿着发条柄的手咕噜噜地转个不停。拿着发条柄,插进自动人偶的发条口上发条这种工作」
蜘蛛说着说着看起了自己的手。
「奥特玛塔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了那个〖发条柄〗,又是经由什么契机才知道其使用方法的,这些无从得知。但他让那个上发条专用人偶拿着〖发条柄〗,给其他的人偶上发条。这样一来,那个上发条专用人偶就如同人类一般开始活动起来。于是那个上发条专用人偶,不知不觉间就被称为了奥特玛塔的最高杰作。」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事情?」
他看着我手指咕噜噜地转着圈回答道。
「我就是被称为奥特玛塔最高杰作的人偶——即是说我就是那个上发条专用人偶哦」
和〖发条柄〗一起被东之人偶师发现的自动人偶。
它就是我眼前的蜘蛛。
「西之人偶师——你的主人,他并没有制作如真人的人偶的技术。不对,不仅仅是他,其他任何人也都做不到。连那个奥特玛塔都没有那样的技术。只是使用了偶然获得的这个发条柄,他的人偶——我就像人一样的活动了。也就是说你……不给其他人偶上发条也能像人一样的活动,想想吧,能够说话的你,并不是人偶」
真是接连不断的惊讶。
蜘蛛是奥特玛塔制作的人偶,那个发条柄居然藏有这样的秘密。
可是蜘蛛的话里有着唯一一个错误。
「蜘蛛,看来我真的不是凤蝶……不是人类」
「你不肯相信也难免……」
「不是的。我信你的话。但是我真的不象你说的那样,不是你如今的主人凤蝶。……我不是人类」
我跟蜘蛛说完后,对蜘蛛伸出了左手。
「因为人类的手不可能是这样子的对吧?」
我的左手末梢开始碎裂了。
从那里可以看到手里面跟人偶一样是中空的。
蜘蛛不敢置信地凝视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左手末梢开始发黑碎裂了。但是,我对于自己手里跟人偶一样是中空的这种情况并不感到惊讶。
虽然他告诉我我是人类,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明白自己是个人偶。
虽然我说不出所以然。
我能理解主人制作的自动人偶们的话,或许这也是一个证据。
那些人偶都是纯粹的自动人偶。它们说的话人类是听不懂的。就连主人也听不懂。因为我也是人偶,才会懂它们的话。
要再加点理由的话,就是我在醒来的同时,会清楚意识到自己是个人偶。
嘎达嘎达嘎达。
嘎达嘎达嘎达。
从未知的远处传来了上发条的声音。
上发条的声音是我的闹钟声。
体内的一个齿轮开始转动,卡住了的另一个齿轮配合着开始回转。那个齿轮又带动了其他的齿轮——
跟人类的神经一样缭绕上升,让我得以行动起来。
这对我来说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肯定是主人参照东之人偶师凤蝶制作了我吧。或许她本人已经被主人杀死了。就像蜘蛛说的,之前用药消去了记忆操纵了她,或许就是这样做的吧。
我再一次回想——
想杀死我的时候说的话让我想到了这事实。
我和东之人偶师凤蝶长得一样,是为了隐瞒这个杀人事实,还是夹杂了其他的感情。我不知道。
只不过是人偶的我是不会明白人类的感情的。
「怎么会……」
蜘蛛想要摸我的左手。我把手抽出来避开了它的触摸。
「?」
蜘蛛用探寻的眼神看着我。
但是我为了逃离它的视线逃进了「梦之岛」的深处——一门之隔的对面。
不想被它触摸。
不想被它看到。
我这种丑陋的崩塌离析的样子。
连现在,在跑动中的右脚都开始哗啦啦的碎裂了。
「凤蝶?」
「不许打开,这是命令哦」
我这样说着,正要打开门的蜘蛛停下了手。
试着做出了主人跟我相处时候的行为,看来效果不错。
「凤蝶,开门。我知道你不是人类了。搞错的是我。可是不管你是人还是人偶对我来说都没关系。你需要上发条的话我就给你上发条。不对,你来给我上发条。这样或许你就可以得救了」
「谢谢。但是不行哦」
因为——
「我已经没有手来给你上发条了」
◆
我在房门口放下咲时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咲的左手。
我原以为是刚才摸过发条柄后留下的污垢。可是变了色的黑色部分在说话的时候逐渐扩大了。
我试着握住了咲的手,摸了摸那个像痣一样的东西。
「!」
很冷。彻骨的寒冷。
一点也感觉不到体温。
就像是个人偶。
「咲……」
「嗯。我不动」
咲看着变了色的黑色的左手轻松地说道。
我放开了摸过的咲的左手。
因为觉得再这样摸下去的话她的手会碎裂。
听了凤蝶的话,知晓了她的左手乃至身体都变黑碎裂了。
我觉得现在跟当时她的情况是相同的。
「我大概是跟凤蝶同调了」
「快点把凤蝶从你的身体里赶出去!」
「没办法哦。不搞清楚她的疑问她是不会离开的。她在等答案」
咲再次温情地抚摸起手中绕有线的发条柄。
「……喂,咲。把那个发条柄扔掉」
我突然想到了这事。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叫你把它给扔掉」
咲没有松手的意思,我打算上前夺下它。
但咲手一缩,把它藏起来了。
「很危险呀。或许会附在你身上的」
「那么,就照我说的现在立刻给我扔掉它」
「…………」
「你只要扔掉它,凤蝶就会从你身体里消失了,难道不是吗?」
咲和往常一样依然面无表情。
可我明白。
我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是事实。
「马上扔掉」
「不行。我只要一放手她就会消失的」
「你会消失的!」
为什么还这么冷静啊。
这之后,凤蝶的结局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极力想要夺下发条柄。
但正在这时,在这种时候,我的脑海里噪声四起,头疼起来——
向着一门之隔的对面。
我叫喊着什么。
我敲打着门。
门不开。
黑暗的对面正在碎裂。
就算看不见我也猜想的到。
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
我叫喊着什么。
我敲打着门。
——门开了。
似同终结。
推开的门的对面。
看不到咲的身影——
「————!」
回过神来了。
从瞬间的空白中复苏,伸出了手。但是晚了。已经太迟了。
咲为了不让我碰到,飞奔进房里,把门锁上了。
「开门!喂,开门!」
敲打着门,可是咲没有把门打开。
明明就在很近的一门之隔对面,可我却无法到达咲的身边。
就跟凤蝶和蜘蛛一样。
就跟刚才〖Antique〗让我看到的未来一样。
「开门!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
「再不开门我就把这门撞破!」
再也等不下去。没时间说服她了。
破门而入。正在我打定主意打算后退冲刺的时候,门对面传来了咲的声音。
「喂,刻也。她留下蜘蛛先行离世了哦」
「这又怎么样!」
「你知道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
「和她同调了,所以我脑海里现在满溢着她的思念」
这是咲说的话,又是凤蝶说的话。
「很恐惧。很悲伤。很不甘。……不只是这些。各种想法浮现又消失,消失了又再次浮现。她想要活的更久。要是能那样就太好了。她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但唯有一件事情是她一直在想的。
那就是被留下的人以后会怀着怎样的思念去生活呢」
这就是凤蝶对蜘蛛的牵挂。
仅次而已。
「所以她呢,叫蜘蛛把她的名字喊十次。为了能跟他真真正正地道别,为了他能够把自己的事情告一段落」
蜘蛛为什么只喊了九声就停下了呢——
「我啊」
咲静静地说道。
「想要知道被留下的蜘蛛的心情」
◆
之后的事情进展完全象所说的那样。
隔着一扇门,我们说着话。
说着梦一般的话。
从手指头开始,然后是脚趾头接着消失不见了,我在这崩坏的进程中,倚着门编织着话语。
在全部消失之前,编织着话语,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在右手碎裂之前,说着逃到远方住在新街和人偶们一起生活的事情。
在左手碎裂之前,说着要学会裁剪给人偶们作很多衣服的事情。
在右脚碎裂之前,说着带人偶们出去散步的事情。
在左脚碎裂之前,说着也要给蜘蛛作衣服的事情。
在躯体碎裂之前,说着转世后要做真正的人类的事情。
在胸部碎裂之前,说着两个人有了孩子时的事情。
然后在嘴巴碎裂之前,说出了我的愿望和命令。
把我的名字喊十次。
喊完十次名字,就把我的事情忘了吧——
可是没有实现。
只喊了九次我的名字,没有喊完第十次。
在我的耳朵还残留着的时候。
在我的意识还残留着的时候。
在我的生命还残留着的时候。
我的愿望和命令没有实现。
◆
「这还不清楚啊!」
我隔着门喊道。
被留下来的蜘蛛的心情,怎么会不明白呢。
为什么蜘蛛没有喊完第十次的名字。我不清楚。
不在现场的我不可能了解那种状况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明白他的心情。
被留下来的蜘蛛的心情我太清楚不过了。
显而易见不是吗。
答案只有一个。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从凤蝶的话中注意到一件事情。
能够让上发条的人偶像人类一样活动的〖发条柄〗。有它才会有像人类一样的人偶的存在。
但在她的世界里可以像人类一样活动的人偶有两个。
奥特玛塔制作的发条式自动人偶。
还有就是。
马力欧奈特制作的线控式自动人偶。
其中一个是上发条的蜘蛛的话,另一个——
则只可能是凤蝶了。
凤蝶应该就是通过〖线〗这种〖Antique〗得以像人类一样活动的人偶。
东之人偶师得到了奥特玛塔的〖发条柄〗,西之人偶师难道就不可以拥有马力欧奈特的〖线〗吗。
凤蝶的外表看起来跟东之人偶师极为相似,可外表这种东西或许是西之人偶师重新改头换面过的。但可以让人偶活动的是〖Antique〗——是〖发条柄〗,是〖线〗。
我不知道凤蝶为什么会碎裂。是人偶的寿命到头了呢,还是因为〖线〗断了或是松了,导致了力量的断绝呢。
可有一件事情是可以断定的。
那就是西之人偶师用〖线〗让人偶凤蝶可以像人类一样的活动。伴随在不清楚〖发条柄〗使用方法的西之人偶师身边的凤蝶可以活动的理由只可能是这。在一般的上发条的作用下被卷紧的〖线〗使她像人类一样的活动。
为什么我会确信凤蝶是用〖线〗的人偶呢。
理由就在隔着的门的对面。
咲如今,慎重地怀抱着的东西。
〖发条柄〗是蜘蛛的东西的话,让凤蝶的思念转移的就是另有他物。
即是〖发条柄〗上缠绕着的〖线〗。
咲摸到的不是〖发条柄〗,而是〖线〗。
我不知道蜘蛛为什么没有喊完第十次的名字。
可是他陪伴在凤蝶的身边,喊了十次,不对,十一次十二次,甚至几百次,几千次。
我不明白蜘蛛为什么只能这样做。
但我明白蜘蛛的心情。
因为蜘蛛直到生命的最后,都和凤蝶在一起。
「线和发条柄缠绕在一起就是其证据呀」
「……是,这样吗?」
门被打开了。
那时没有打开的门,如今,被打开了,凤蝶走了出来。
不是咲。是凤蝶。
「蜘蛛,是无法违抗命令的人偶。不管是谁的命令都无法违抗。所以我才这样说的。
——把我的名字喊十次。喊完十次名字,就把我的事情忘了吧。……这是命令哦」
这样一来谜底就揭开了。
喊完十次名字就必须忘掉。明白自己不能违抗这命令的蜘蛛,拒绝遗忘而没有喊完第十次的名字。他选择了永不忘怀。
蜘蛛在凤蝶碎裂之后,走进了门后,在自己的发条柄上缠上了凤蝶的线。
永不分离。
永远相随。
然后直到上发条的效果终止自己停止活动为止,一直呆在那吧。
「蜘蛛……」
凤蝶哭了。
身为人偶无法哭泣的她,借咲的身体哭了。
怀抱着〖发条柄〗,泪流不止。
「别哭」
不要以这张脸,这双眼睛,这幅声音,继续哭泣下去了。
这是犯规。这样的话,就算没有下命令,我也无法违抗吧。
凤蝶手中缠绕着〖线〗的〖发条柄〗。
那是蜘蛛的〖发条柄〗——
「都是你的错,咲」
我低声细语地抱怨着咲。
用手摸了摸〖发条柄〗。
◆
不会做梦的我们说着梦一般的话。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互相诉说着笨拙的话语。
从西边的街道处逃离,或是从东边的街道处逃离,到无人知晓的街道去。
被许多的人偶包围,每天转动发条过着快乐的生活。
学习洋服裁剪,让人偶们穿上漂亮的衣服。
天气好的时候就带着人偶去散步。
可不能带上全体人员哦,他担心地说道。
那么为了不让它们争执就按顺序轮流吧,我这么说着。
会不会有我的份,他闹起了别扭。
当然第一个就是给你做啦,我笑着说着。
甚至还说起等变成了人类,有了孩子后,每年生日都把人偶作为礼物送给他这种荒诞无稽的话。
这真的是梦般的话语。
如梦般珍贵,如梦般脆弱无常的话语。
而且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话语。
「喂,喊十次我的名字」
隔着打不开的门,我向他请求着。
为了不让我害怕。
趁我的耳朵还能听到。
为了让我们能够真真正正地道别。
「喊完十次名字,就把我的事情忘了吧。……这是命令哦」
他仅是稍许沉默了一会,就开始喊起我的名字。
为了实现我的愿望。
「凤蝶」
就像是在心中细细品味。
「凤蝶」
悲伤的就快哭出来了。
「凤蝶」
为了打起精神。
「凤蝶」
为了好好鼓励我。
「凤蝶」
为了确定能够传达给我。
「凤蝶」
就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凤蝶」
就像是深爱着。
「凤蝶」
就像是梦。
「凤蝶」
然后——
为了在未来能够再次相遇而留住这珍贵的一刻——
「凤蝶」
喊出了第十次的名字。
◆
「她走了吧」
「嗯」
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出了,空荡荡的。
咲手上的肤色恢复成以往的雪白,这使我安下心来。
跨越时间,跨越场所,借了我的身体,蜘蛛实现了凤蝶的心愿——
跨越时间,跨越场所,借了咲的身体,凤蝶体会到了蜘蛛的心意。
如梦般的话语。
「喂,刻也,小咲。看这个!」
突然,关在房里的都和子小姐啪嗒啪嗒地从走廊那头走来。
「怎么了?」
「我忘了还有一个进回来的〖Antique〗」
都和子小姐手上拿着个舞女式样的发条式自动人偶。有些破损,都看到内部了。
看到了里面的让人偶活动的齿轮和线。
「说是只要上上发条就能像人类一样的活动!」
都和子小姐话还没说完,我就把那个人偶抢了过来。
「刻也」
「没事。跟人类一样的人偶在这世上只有两个,对吧?」
我用人偶背后本身就附着着的发条柄给它上起了发条。
嘎达嘎达嘎达。
嘎达嘎达嘎达。
传出了上发条的声音——
嘎达嘎达嘎达。
嘎达嘎达嘎达。
里面的线在被卷紧。
上完了发条,手里的舞女人偶以台座为中心咕噜咕噜转起了圈。
「……普通人偶吗」
都和子小姐从我这取回了人偶,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肩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喂,刻也」
「怎么?」
「你站在蜘蛛的立场会怎样做?」
我略微踌躇了一下,这样回道。
「我会寻找两个人都能生存下去的方法啦」
我手上有〖发条柄〗和〖线〗。
〖线〗缠绕着〖发条柄〗。
但对我来说——
看到的是〖发条柄〗缠绕着〖线〗。
第三章 梦
做了个讨厌的梦。
非常讨厌的梦。
可是却想不起梦的内容是什么。
只记得那是个让人非常讨厌的梦。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梦我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很多次。
然后无一例外的遗忘了很多次。
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只模模糊糊记得那是个讨厌的梦。
梦的残渣化为一块充满粘性的阴湿疙瘩附着在胸口深处。
想把胸口飘逸着的煤焦油味的厌恶思想一吐为快,我拼命回想着那个梦的内容。
可是,却想不起来。
这厌恶随着时间淡薄开来,然后在消散时做了同样的梦,我又被囚禁在了同样的思想里。
重复往返着。
这个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知道。
只是,在做完梦后,我会思考。
从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那个梦中醒来后,我一定会思考。
啊,还好只是场梦啊。
◆
在社团活动结束回家的路上顺道去快餐店是我们每天必做的事情。
他是选手,我是经理人。
他是学长,我是学妹。
只是,这些语句并不足以表明我们俩的关系。
最适合的语句是——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
是我先告白的。
在告白说请和我交往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要飞出来了。
在他说好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都快升天了。
这之后我的人生是蔷薇色的。
我喜欢在操场上跑步的他。
我喜欢和朋友谈笑风生的他。
我喜欢大口吃饭的他。
我喜欢摸着我的头表扬我的他。
我喜欢成绩不好痛苦的抱着头的他。
我喜欢比赛输了留下不甘泪水的他。
我喜欢他的一切。
有了他我就不需要其他一切的东西。
笑虽然是种陈腐的表现方式,但我真的很快乐。
「这次放假,我们去旅游吧?」
他有些腼腆地说出了这话。
这是第一次在外过夜的邀请。
我立刻就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今天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定地想着什么,原来是在想这事。该怎样提出来才好呢,一直在思考着吧。不。或许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练习了。
他比我大,却是这么的可爱。
我最喜欢这样子的他了。
「怎么样?」
「恩。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怎么啦,突然说这话?」
「要一直能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啊」
「会的哦。这还用说嘛」
「嗯」
真的。
这样幸福的日子一直一直永远的——
……梦?
视线里只有模糊的天花板。
他不在。
不在我眼前。
而且现在已经,不在这世上的任何地方——
「麻耶?起床没?」
伴随着敲门声,门口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担心的情绪透过声音,通过门渗入。可是,对这份温暖我如今却感到格外的厌烦。
「起来吃口饭吧」
不吃。
连说两个字都嫌麻烦,我一言不发。
我感觉到妈妈在说完话后离开门口走了。
尽管这样,妈妈也可以再次来的。
随时都有可能来。
和已经不在了的他不同——
我走出了家门。
为了逃离每隔一小时就要过来喊话的妈妈。
真希望她别来烦我了。
在这种时候就不能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下吗。
这种做作的担心态度,我现在接受不了。但也不能迁怒担心我的人。
所以我逃跑了。
……我还真是冷静啊。
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啊」
本打算随便走走的。真的是什么都没在想,只是闲逛。
然而,我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每天和他见面的快餐店门口。
目光自然地朝向了镶着玻璃窗的店里。
我们平时坐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似乎在等人的高中生。
「……好傻」
刹那间,把这人错看成是他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转过身,刚打算离开。
却停下了。我回过头来。紧盯着那个人。然后我向着店里走去。
不可能在的。
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的。
我明明知道。
我根本就没必要去确认。
然而,我还是无意识的飞奔进店里朝着我们曾经坐过的位置走去。
「志贺学长?」
「嗯?你认错人了」
这张脸不是他的。
这副声音不是他的。
这人不是他。
轻轻松松的,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就这样被否决了。
我明白。
我是最明白不过的。
我明白自己根本就没必要确认。
然而,我眼里溢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啊,神。
要是泪水能让人死而复生,我可以哭到死为止。
所以请让他回来吧。
看着哭泣的我,眼前的高中生急忙逃走了,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店员安抚了一番,我离开了店。
我知道就算哭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我还是疯狂大哭了一场。
疯狂的。就算是这样哭,也不可能真正的发狂。要是能发狂该是多么的轻松。
我有些理解用麻药逃避现实的人的心情了。
有没有的卖呢,这种东西。
我离开了大马路,走进了小胡同。
进了小胡同才知道,别说是卖麻药的人了,连通行的人都看不到。
看来是看太多电影和电视剧了。
而且自己走太远,连回头路都找不到了。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远离街上的喧闹。
有种迷失在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难道我已经迷失在黄泉的世界或是死后的世界里了吗。
要是真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好啊。
……我又在想一些愚蠢的事情了。
我走进了边上一家小巧玲珑的老店,打算问一下路。
「…………?」
视线里只有模糊的天花板。
但这块天花板不是我房里的那块见惯了的天花板,这个房间也是我从未见过的。掀开盖着的被子坐了起来。和醒来后那种怠惰不一样,而是脑子里呆呆的感觉。
走出房间转了一会,出现了一个大房子。
那不像是一般的房子而更像是一家店。
架子上乱七八糟的摆放着物品。有瓦罐、花瓶这些漂亮的精致玻璃制品和陶瓷器的餐具,也有裱好框的作者名不详的绘画。还有不明价值在数码产品时代看不到的上了年代的相机。尽是些在宝物鉴定的节目上出现的东西。难道说这里就是古董店。
我怎么进了这样的店……。
突然,我想起了冒失闯入店里问路的事情。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没有这之后的记忆。
我进入店里后,发生了什么?
「醒了啊?」
伴随着清新的声音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二十大几的成年女性。如此的丽人,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身上穿着华丽的连衣裙,让人误以为是从店里摆放着的画里走出来的。
「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啊。你刚进店就晕倒了」
「……啊」
原来记忆中断的原因是这。
「打,打扰了」
「没关系啦。话说回来你好点没?你似乎都没怎么睡觉?」
「不是这样的」
应该说我是一直在睡觉。只是越睡越疲劳。精神和力气都快被耗尽了。
「这样啊。感觉你像是梦魇了」
原来如此。梦魇吗。虽然不记得,但或许就是做了有关他的梦。可惜啊。梦魇的话或许会是个好梦,我想见他,不管以怎样的形式。
「啊,贵店是做什么生意的?」
注意到店里的人的视线,我随便问了个问题。
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回答道。
「这里是〖Antique〗之店哦」
「是卖古董的店吗?」
正在觉得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样的时候,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Antique〗不是指古董或美术品。是有力量的古人或是魔术师制作出来的魔术道具,或是人类的怨念和自然的灵力寄宿下拥有了力量的被称为诅咒物的这类东西的总称。
常有吧?呼唤不幸的石头,诅咒的稻草人,映出死亡的三面镜,听说过吧?」
「啊」
或许就跟电影里的小道具一样吧。我不由得把这些东西也理解为〖Antique〗了。
「对了,你来我们店里是想买什么的?」
让我在这睡了一觉,我实在不好意思回答我是来问路的。但是古董这种东西都是很贵的东西,我肯定买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是的。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我最想要的东西,再也不可能得到了。
要想得到……也只可能是在梦里吧。
是的。我想要的东西只可能在梦里得到。
那样也可以。即使是梦。只要能再见面就算是在梦里……。
「就算是在梦里也可以吗?」
「——欸?」
就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
不是的。不对。这不是看透。
就算不这样做,也会明白的。
我心里肯定有个空荡荡的洞。
谁见到都会立刻就明白的,大大的空洞。
「……想见他」
里面的东西从空洞的心里掉了出来。
哗啦哗啦地。哗啦哗啦地。
「想见他。想见他。好想见他。就算是做梦都行,好想见他啊」
是梦也罢。是幻觉也罢。就算是妖怪都没关系。
随便怎样都好,好想见他。
我好想见他。
「真的是在梦里也可以吗?」
「……是的」
她似理解般的静静地点了点头,从架子上拿了个东西出来。
「这给你」
那是做香薰时用的香炉。这种东西平时用惯了。可是这个香炉却有一种引人注意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请把这摆在枕边,点着香睡觉。随便点什么香都行」
「?」
「这样一来你在梦里就可以达成所愿咯」
「达成所愿?」
「是的」
我禁不住问出了最想问的。
声音中带着颤抖。
「……可以见到他吗?」
她明确地点了点头。
「只是请注意梦和现实的区别,可别混淆了」
最后她这样说道。
◆
「欢迎回来」
面对咲显而易见的过度担心的迎接语句,我只能报以含糊的回答。
没心情像以往那样说些俏皮话或是骂人的话。
因为不想直接回家后一个人孤单单,尽管我在休假,还是来付丧堂古董店露了个脸。
今天是同班同学的葬礼。
交通事故。听说是被酒后驾车的司机的车子撞到后头部受到重创,当场死亡。
如此的简单,并没有透过〖Vision〗看到,这是在跟我没关系的地方发生的一个死亡事件。
「你还好吧?」
咲憋不住开口问道。问完后又赶紧道歉说着对不起。是觉得自己说话太直呢,还是觉得自己说话不机灵呢。
可她也用不着这么紧张。
不是不难过,也不是不消沉。
只是,没有那么深切的悲伤。
因为是一个班的,才会说话吧。要是哪天换了班的话估计也就是那种在走廊碰到时打打招呼的关系,只是这种程度的交往罢了。
尽管如此我们也度过了同样的一段时间。
在同一个教室里,上着同样的课,过着同样的休息时间,有时会说说话,有时会因为同一个话题而一起欢笑,有时会因为同一个理由被老师训斥。
这种理所当然的时间消失不见了。
我是怎样想的,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现在的心情该如何表达才好呢。
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就像是别人的事,跟看完有人死亡的新闻之后的心情很接近。
……我在悲伤吗?
班上的人陆续从同学的死亡中恢复过来。
沉闷的空气渐渐地回复成原来的状态。下意识避开的有关那家伙的话题变得就算随意也不会出现,点名时顺口说出了那家伙的名字「志贺」也不会觉得不协调。
生活就是这样冷酷无情的持续着,就算缺少了一个零件其流逝也可以把我们吞噬,改头换面后继续流动。
这决不是说志贺在班里是不被需要的,是可有可无的一员,为什么呢,老实说,是因为我只能这样说了。
「打扰啦」
突然,校工作人员走进了教室。
全班同学都朝着工作人员的方向看去。工作人员像是明白这些视线的理由,看也不看我们这边就淡薄地开始收拾最后的桌子。
那是志贺的桌子。
东西都已经被家里人收拾走了。今天,班主任传话说要撤去椅子。虽然也有人说应该把那张桌子留着直到换班级为止,但班主任为了转换班上气氛决定撤去,没有人敢对此提出异议。所以,全班人就算看着那边也没有人说出什么抱怨话。
工作人员仅仅有一瞬间,看来像是对桌上摆放的花有点不知所措,最后没有做出把它们扔到垃圾箱里这种混账事,而是把桌子和花一起搬走了。
摆放在最后面桌子上的花枯萎后被替换了一次,可是没等到第三次替换就和桌子一起从教室里消失了。
不会看着空荡荡的座位不经意地想起那家伙的事情了吧。
在桌子不见了的同时,大家转过身回到了各自的休息时间。
微微流淌着的悲伤气氛,立马就消失了。
「太让人失望啦」
坐在前排的新庄这样说道。
「我们队里的经理人和他的女朋友是好朋友。说那女生还没来学校」
志贺和同一田径队的学妹经理人交往的事情,就是从他那听来的。
「看来她很受打击吧」
「我和她说过话的,是个爽朗的好女孩啊。真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能够毫不痛苦的说着死去的那家伙的事情就好了。
就像我们这样。
虽说我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
「真是的,那个笨蛋」
我一只手拿着便条寻找着公寓。
放学后,我刚做完老师拜托我做的麻烦事,就接到了新庄的电话。说是有东西忘在学校里了,要我帮他送过去,还指定好了地点。
老实说,只不过是送东西的话,到时请我吃顿午饭也就罢了,可今天我一点兴致都没有。
这个东西的收货地址,是在志贺的女友家。
新庄说要去探望志贺的社团学妹经理人女友。他自己去探望见过面的人倒也罢了,但希望他不要把我牵涉进来。
「啊」
用电话通知他我到了后,新庄的脸出现在大门口。
「麻烦你啦,来栖」
新庄一只手做着道歉的姿势,一只手挽住了把信封交给了他打算回家的我。
「你也一起来吧」
「啊?」
「就我一个人太糟啦」
「喂,等一等」
无法违逆强硬的新庄,我被带进了家里。
别开玩笑了。我虽然同情她,可是在刚死了男友的女孩呆的充满着沉重空气的房里,不管是谁都会……。
「欸?」
可是,完全颠覆了我的预料,房间里洋溢着明快的氛围。
虽然有一个人是穿着两截式睡衣坐在床上的,可这两个女孩子在大声谈笑着。
就像是在长时间感冒后经过休息已经痊愈,为了打发郁闷和无聊而说着话那般。
在志贺女朋友家里怎么会是这幅光景,我以为被耍了,看了看新庄,可这家伙也是一脸困惑的神情,嘴边还浮现着苦笑。看来不是被耍了,而是连新庄也没料想到这气氛会是这样子的。即是说这轻松的氛围意味着已经振作精神了吗。
原来是这样啊,一个男人和两个学妹在这种情况下同一时间共处确实会感觉很糟吧。
突然,志贺的女朋友和她的朋友注意到我了,朝着我这边点头会意了一番。我也轻轻地点头回以示意。
「这家伙,叫来栖。同班同学」
「就是那个送东西来的人对吧?谢谢啦」
志贺的女朋友叫做七濑麻耶,她的朋友做了自我介绍,叫做赤沼佐里名。
七濑把一头黑发编成了一股三股辫,从右肩垂到胸前,乍一看让人觉得很文静。分体式睡衣上面披着一件对襟毛衣,很纤细的身形。
赤沼扎着一个略微右偏的小马尾,跟七濑对比起来给人的印象显得很活泼。矮矮的个子还留有孩子气,真是个可爱的学妹。
「就是这个吗?请给我看看」
七濑指着我手里的信封。这就是新庄忘在学校里的东西。
我没有多想就把它递给了七濑。七濑拆开了信封拿出了了里面的东西——一叠照片。
我看到照片内容后吃惊地看着新庄,眼前的新庄和刚才还很开朗的赤沼都一脸表情凝重地担心地看着七濑。
这是肯定的。照片上拍着的是新庄、七濑、赤沼,还有志贺。大概是休假时四个人去游乐场玩的吧。四个人站在穿着动物服装的人面前笑吟吟地摆着POSE。
没有考虑这种照片给对方看了的影响,新庄还真是个大笨蛋。也有可能是来探望的时候,七濑本人提出要这照片的吧。或者把他们忘在学校里也是故意的,尽可能的不想带过来吧。
被三个人注视着的七濑本人毫无意识,
「噗。志贺学长,绷着张脸呢」
看着已经不在了的自己男朋友令人想念的面容,天真无邪地笑着。
「这个,可以给我吗,新庄学长?」
「啊。本来这份就是给你的」
「谢谢。可那个时候是用的一次性相机啦。我要去买数码相机哦。啊,买好了下次去动物园怎么样?」
和谁?几个人?
我感到新庄也对此抱有疑问。可是,新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自然地说了声「啊。是啊」。
观察完毕。
最近,因为交通事故刚死了男朋友的人,这种状态也太正常了。不是假装开朗,也不是战胜了悲痛,看起来很正常。应该说新庄和赤沼看起来更像是在勉强打起精神。
我不得不怀疑七濑是不是没有跟志贺交往。但是,看到新庄他们的样子后,就确信不是那样了。
虽然说女人薄情……。
「喂,麻耶。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赤沼有些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或许她也认为七濑在强颜欢笑。
「学校?嗯,是呀。该怎么办才好呢?」
七濑沉默了,像是在思考着。看起来虽然很健康,可有可能原本就是精神上的问题才不去学校的。在学校里和志贺在一起的回忆很多吧。貌似打起了精神,可实际上或许毫无兴致。
「可要是去学校的话,睡觉的时间就变少了」
她说着,跟预料的回答全然不同。
不对,也许她是因为受刺激才导致睡眠障碍或是其他什么情况晚上失眠吧。
视线扫过,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开封的药片。要不是在这种状况下,会觉得这东西是无关紧要的。
是的。要不是这种状况下。
「麻耶?你吃安眠药?」
赤沼也注意到了,把手伸向了柜子上放着的安眠药。大概和我想的一样吧。在想着她是不是想用安眠药来自杀。
赤沼打算把安眠药拿过来,慌忙中手碰到了边上放着的陶器。
陶器左摇右摆,从柜上掉下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七濑从床上一蹦起来,撞开了赤沼,接住了那个差点掉到地上的陶器。
紧紧抱着那个陶器确认了一番后,七濑瞪着赤沼怒吼道。
「你小心点啊!」
和之前那个满面笑容地说着话的人辨若两人,一脸煞气。
「对,对不起」
赤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老实巴交地道着歉。
「啊,没事。我也有错。这东西很重要」
回过神来的七濑意识到自己态度的恶劣,向赤沼道了歉。回到床上的七濑没有把那个陶器放在柜子上,而是一直紧抱着。
难道说那东西是志贺送的类似遗物的东西。
为了不闹僵,我给新庄使了个眼色。新庄察觉到了,站了起来说道「那么,我们该走了」。
赤沼最后说了声「学校见哦」,就和我们一起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的时候,最后看了看确认着陶器平安无事而放下心来的七濑。
正在这时,我的脑海里噪声四起,头疼起来——
在无机质的房里。
七濑躺在床上沉睡。
看似沉睡。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看不到之后的情况。
只能看到七濑横卧在床上的毫无变化的映像。
安静地,真的是安静地静止不动的画一般的光景。
如此安静的死亡。
「喂,你怎么想?」
回家的路上,新庄询问道。赤沼貌似也有同样的疑问。
你指什么,我无法这样说。因为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不对劲。不对,和她关系很好的那两个人应该比我更觉得不对劲吧。
「说真的,我看不出七濑是志贺的女朋友啦」
我把想到的老实说了出来。
我和志贺关系一般,所以我不觉得七濑的态度有多冷淡或是过分。我也不是特别的清楚他们四个人的关系,但新庄他们看起来很冷静。
新庄注意着边上的赤沼,开口说道。
「老实说。我跟志贺和七濑也不是那样的亲密。因为去玩是赤沼邀请我的,所以我和志贺也不是关系特好,还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看到七濑的。可是呢,只见过一次就可以知道那两人的关系有多好了。所以……」
「不相信七濑会这样精神?」
「啊。来栖你觉得她看起来像是在强颜欢笑吗?」
「不觉得」
「就是说呀」
「在知晓志贺学长死亡的时候,麻耶的情况很严重。就像是这个世界到此为止一样。从她母亲那听说,她连饭都咽不下,一直关在房里不肯出来」
赤沼像是不太赞成我们,说了一些话。她也对七濑的状况很是困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她打起精神,担心两个人独处才邀请的新庄,肯定充满了不安吧。
但七濑比想象中的正常。
本来是去鼓励她的,却已经完全恢复,而且还太过正常,赤沼不觉得欣慰,反而是加重了其内心的不安吧。
「只是,她说了奇怪的话。是在新庄学长被来栖学长喊出去的那会,我忍不住问七濑〖真的没事吗?〗,她回我说没事」
赤沼回忆着那时的情形说道。
「她说多亏了香炉,她可以随时在梦里见到他」
「香炉,是指差点被你弄的掉在地上的陶器?」
面对我的提问,赤沼点了点头。
「可以随时在梦里见到他……?」
那种暧昧的事情能让人恢复的这么快吗。梦终究不过是梦罢了。不会是现实。看不出她有分不清梦和现实区别的精神失常的迹象。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但这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呢。
不知道用〖Vision〗看到的到底是什么起因的死亡。
是生病,是自然死,还是……自杀呢。
我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死亡。
没见过那种沉睡般的死亡。
「赤沼,这个」
我把一样东西给了赤沼。是在香炉掉下来那会乘乱拿的。即七濑用过的安眠药。真不希望我的预想成真。
赤沼诧异地看着我。不是觉得我手脚不干净,而是觉得我们怎么想到一块去了吧。
「你刚才是想到了这东西是用来干嘛的,才会那样慌张的吧?」
「……是的」
「的确是让人讨厌的东西啊」
「我觉得她没有用这东西」
是希望她没用这东西的意思吧。
「还是跟她家里联络一下,叫他们注意为好。以防万一。一定要他们注意」
◆
佐里名他们走后,我点起了熏香。
把香点着后,放进了香炉里。随便是怎样的香都行。有线香那种棒形的也有蚊香那种漩涡型的,但我使用的是蛋卷冰淇淋那种圆锥形的香。
原本应该用香炉灰、银叶,还有香炭团这些道具的,可我不太懂。
只要用这个香炉焚香能睡着,能让我见到他就好了。
房里充满了柑橘香,
转眼之间睡意袭来。我已经不记得今天睡了几个小时了,可只要一焚香我就能睡着。
我马上就爬上了床。房门锁上了。没有设定闹钟。不会被任何人事干扰。
不会打扰到我的睡眠——还有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麻耶」
传来了志贺学长的声音。穿着制服的他微笑着挥动着手。
我一路小跑着奔向他。
「等很久了吗?」
「没,一点也不」
他这样说着。有些遗憾。我希望他说虽然没等多久,可是好想见我一刻都等不及了。
「啊,今天呀。我和佐里名他们见面了。然后是这个」
哎呀?在哪见到的来着?管它呢。
我把手上拿着的照片给学长看。这是之前去游乐场玩的时候拍的照片。
「啊,那次的吗?」
「是的。学长,绷着张脸哦」
「我不上照啦」
那时候学长也是这样说的。的确和学长一起拍的照片和大头贴,大都是绷着脸的。但只要一说我想和你一起拍照,学长就不会拒绝我。学长是这样的困惑,可依然愿意实现我的愿望。
「怎么啦」
「没什么。在最后呢,我跟佐里名他们约好一起去动物园玩」
「动物园?」
「是的」
「我……」
我用手指贴上了想要说什么的志贺学长的嘴唇,让他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我不知道他打算说什么。可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不能让他说出后面的话来。
「没事的」
我对他说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虽然是自己说的,可说的是什么没事啊?
「久等了」
突然,新庄学长和佐里名出现了,打断了我的思考。衣服和照片上一样。穿着制服的我们不知不觉间换上了私服。这是我们两人在去完游乐场的下一次休假约会时候买的西服。
「走吧,学长」
反正想也想不通,还不如不想。
一直想这种事情的话会让我和学长难得的约会泡汤的。
我拉着学长的手走向那两个人。
汇合的我们面前是动物园入口处。我们走进了满是一家人和情侣的园内。
「学长,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我想要看熊猫。
「长颈鹿怎么样?」
呜。其实也不是讨厌长颈鹿,可我还是想要看熊猫。也不是非要看熊猫不可,只是我对学长和我意见不统一有些不满意。
「嗯?你不喜欢长颈鹿?」
「不是啦」
学长很迟钝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可还是挂念着我的心情。
「我们去看长颈鹿吧」
我先一步向着长颈鹿所在的栅栏跑去。
「啊,麻耶想看什么?」
「熊猫吧」
「那么,我们先去看熊猫吧?」
「算啦」
学长一脸失败的表情,因为没有先问我想去的地方。面对着他这种温柔,我的不满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我迅速转身朝着学长吐舌头。
「看完长颈鹿再去看熊猫好啦」
说话的时候,世界在摇晃着。
——不行。
思考的同时如同眩晕般世界远去了,视线转暗。
看到了天花板。
耳边传来咚咚咚的大声敲门声。
就是这声音把我从梦中拉回了现实。
是的,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从他所在的梦的世界,回到了没有他的现实世界。
强烈的沮丧和丧失感向我袭来。
把手搁在了眼前,制造黑暗。为了蒙住眼不看到现实的世界。为了疏远意识。
「麻耶,麻耶。没事吧?」
母亲的声音穿过门而来。
「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刚才我还是好好的,只是现在越来越不好了啦。都是你的错啦。
「没事。我刚才在睡觉的,没听到」
隔着门我回答着,母亲不由得松了口气,安心的说了声「是嘛?」。
平时敲门没回应马上就走了,为什么今天这么执拗地敲门吗?
「怎么了?这么急?」
「小佐里名说你看起来状况有些不好,让我多注意注意」
佐里名?我很平常的跟她交谈,她居然会这么觉得?或许和去学校那会比起来,看起来是出门的少了。
但真是多管闲事。
为什么连她都要妨碍我们呢。
佐里名他们来探望我的时候也是,虽然很高兴,可内心深处却想着他们怎么还不回去。
总算能够跟他共处,又被拖回了现实。
看了看香炉。香已经燃烧至尽。
我再次点上了香,躺回床上。
香味中睡魔再次袭来。但这样来回了好多次,睡了好多次。所以睡眠质量会不好,容易醒过来。
我明明已经不需要这边的世界了。
想一直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就那样,不再醒来该有多好。
◆
「那肯定是〖Antique〗」
回到付丧堂古董店后,我向都和子小姐询问香炉的事情。
在七濑的家里见到的香炉的形状和肯定能在梦里见到死去的男朋友的事情。我一说完,都和子小姐就说这个香炉是〖Antique〗,跟我想的一样。
「那东西有什么作用?」
「用那个香炉点着熏香睡觉的话,在梦里就能够随心所愿的东西哦。」
「在梦里随心所愿?」
在梦里见到死去的人,看来不是这样子的。恐怕是她想要见到志贺的心愿,在梦里实现了吧。
「大概是就算做梦也想要见到他吧」
就算是做梦也好吗。
「梦和现实的区别,是很暧昧的哦」
「是吗?」
我倒是觉得梦终究是梦,不可能成为现实。
「要是意识不到梦是梦的话就跟现实没区别了。在梦里见到的东西,一般来说会意识到这是梦吧?」
的确是这样子的,在梦里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之前,做了恐怖的梦就会觉得恐怖,做了好梦就会感到高兴。一觉醒来就会意识到这是一场梦,于是会放下心来,有时也会感到失望。
「她不知道这是场梦吗?」
咲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至少现实中的她肯定意识到这是梦」
因为她说在梦里可以见到,即是说她不可能没意识到。
「只是可能在梦里没有意识到」
要是意识到这是做梦,也就没有人会成为那个香炉的俘虏了吧。
「可是,这样一来,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他不就是冒牌货了吗?」
梦里的登场人物顶多就是「自己梦里的登场人物」,不可能是本人。就算这个香炉能够在梦里让人随心所愿,可也不能够让死掉的人在梦里重生。
「这就难办啦。你在做梦的时候,会觉得梦到的人是冒牌货吗?」
「……不会,大概想都不会想到这事」
「就是这样子的。在梦里肯定觉得是本人。只是在回到现实的时候,就会意识到这是梦——意识到这就是你所说的冒牌货了吧」
不管在梦里是多么的幸福,一觉醒来她就会意识到那不是现实。在醒来意识到这是梦的时候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虽然知道是虚构的,可她能够只把这当成是一场空吗。
为什么要重复这件事情呢。
虽然在梦里必定能够相见,可她能够抵挡得住在知晓现实之时的空虚吗。梦里度过了幸福时光,在醒来后一旦知道这不是现实,肯定会失望透顶。但抱着马上就又可以在梦里相逢的希望,进入了安眠的世界。
恶循环将一直持续,没有尽头。
何时她才能意识到这是虚无的,回归现实呢。
这样一来,现在——或许只有现在,就算沉浸在梦的世界里也没关系。
还差一点点。
在她变得跟象用〖Vision〗看到的映像一样之前。
这是自去过七濑家后过了好几天在放学后的事情。
在和社团活动休息的新庄一起回家的时候,被赤沼喊住了。
赤沼肆无忌惮地哭着。
打算回家的走廊上走过的学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看着这边。
新庄问她怎么了,可她却只是一味的在抽泣,一句话也不说。
暂且把她带到了教室,等赤沼恢复平静后再次问到,赤沼回答说七濑一觉不醒了。
这话很暧昧,进一步寻求详细说明时,她结结巴巴地开始说明状况。
刚从七濑的母亲那里得知。
七濑睡着后就没有醒来。不管如何大声的呼喊,不管如何剧烈的摇晃她的身体,可七濑她丝毫反应都没有。
起初以为不过是深沉睡眠。但持续呼喊了很多次都没见苏醒。以为她在假睡,可毫无反应也太不正常了。
她的母亲感到不安而喊了医生过来,但连医生也搞不清七濑这种睡眠原因。最后,为了稳定病情,医生说要暂时观察情况。
「有可能是安眠药的缘故……,我之前,虽然跟她母亲打了电话,可是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只告诉她七濑看起来状态不好,请多加注意。会不会是她吃安眠药过多……」
虽然照我的指示打了电话,可是考虑到七濑的情况而畏惧跟她母亲说安眠药的事情。的确跟朋友保密,向朋友的母亲告发朋友想自杀的企图这事情很困难。或许是赤沼自己也不相信七濑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缘故吧。
真蠢。或许由我来做这多余的关心比较好。
「麻耶,麻耶……对不起,对不起……」
赤沼抽泣着不停地跟七濑道歉。
「赤沼,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的错」
新庄惊慌失措地安慰她。可是赤沼依然反复说着是自己的错。
「正如新庄所说。要真是安眠药的原因话医生肯定会注意到吧?恐怕是别的原因哦。或许是更加精神上面的原因」
说了谎。尽管如此,可的确不是安眠药的原因。是精神上的原因。
这是更加物理的原因。
恐怕是那个香炉——〖Antique〗的所为。
急冲冲地赶到付丧堂古董店的我又对着都和子小姐问道。
「使用那个香炉会不会让人醒不来?」
「不可能,肯定没有那种副作用」
都和子小姐否定道。
「但是用过它的女孩子醒不过来了。会不会是一直使用的后果,你有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
「不。我没有听说过啦」
即是说现在虽然在深沉睡眠中,只要时间到了自然会醒来吗?
但我不觉得是这样暧昧的结果。
已经睡了好几天。
「香炉的睡眠有没有持续时间?」
「一旦入睡,在香燃尽后就失效了。睡眠会变成一般的睡眠,之后就能够醒来了」
可是她没有醒过来。
在人几天没睡极度疲劳的状态下放任不管,或许那个人会睡上一整天。但一般人睡着后,喊他摇他好几天也没有醒来,这太异常了。
肯定有其理由。
「会不会是她抗拒从梦中醒过来?」
突然,听着我们说话的咲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重复现实和梦的过程中,她会想要留在梦里也不难理解」
「是在梦里许愿不要从梦中醒来吗?」
「这样的话会无法从梦里醒来而是持续做梦,或许真是这样」
都和子小姐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怎样才能让她醒过来?」
本人不希望醒过来的话,周围人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只能等她自己主动醒来吗。
「那个,这种情况下是有办法的。可我不怎么推荐。」
「办法是?」
「跟她进入同一个梦里,然后说服她」
「这种事情能够办到吗?」
「嗯啊。当然必须点着那个〖香炉〗去睡觉,同时要碰触那个做着你想要进入的梦的人」
「这样子的话……。说服她还是拜托她的亲人或朋友为好……」
「不行。很危险。派个跟你不同的不理解〖Antique〗的人进入梦境的话,只会被她的梦吸引。按照她如今的现状来看,或许会醒不来」
看来事情不简单。但又不能置之不理。
眼前浮现出通过〖Vision〗所看到的七濑的样子。
是因为并非事故死亡或是突然死亡,还是因为对她的同情太过强烈呢。不管怎样,通过〖Vision〗看到情况后没有立马解决,我对自己的轻敌越发烦躁起来。
「去不去?」
「去」
「小心点。这种情况下,你只不过是进入了她的梦里,但可不是梦的主宰。能够在梦里随心所愿的力量在对方的手中。一旦失败就回不来了。也就是说你会死的」
都和子小姐最后再次警告了我一番。
「别被梦迷惑了哦」
◆
今天是继续上周在动物园中断的双双约会的日子。
……那个?上周为什么中断来着?急事?下雨了?动物园休息?
我记得是打算去看熊猫的。
算了,管它呢。
志贺学长挥着手笑嘻嘻的迎接着向约定场所走来的我。
「等了好一会啦?」
「是啊。我等啊等。等了好久」
他这样说道。我很高兴。一点也没有久等哦,我不希望他这样说。我希望他说等我等的都望眼欲穿了。
「那两个人也快到了吧」
在我说这话的时候,新庄学长和佐里名到了。
汇合的我们面前是动物园入口处。我们走进了满是一家人和情侣的园内。
「学长,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我想要看熊猫。
「熊猫怎么样?」
学长想看的动物跟我想看的一样。兴趣相合对此我很高兴。
「熊猫在那边哦」
四个人稍微走了一会,就看到了关着熊猫的笼子。黑白色的熊猫边吃着竹子,边抱着轮胎在玩。
小时候,全家人曾经来过一次这里,那时候是这样觉得的。
熊猫对我们不理不睬,只是自己随意的玩耍着。看到那样子我觉得熊猫真是个懒惰的动物。
「真是个懒惰的动物」
学长突然说出了这话。
「你怎么了」
「只是在想你怎么跟我想的一样呢」
小时候很期待动物们能理睬自己,却没有实现,让我幼小的心灵非常的无趣,但高中生的现在则觉得在动物园很快乐。
也不是的。只是跟学长在一起的话肯定随便去哪里都很快乐吧。
「怎么啦?」
「跟学长在一起好快乐啊」
不管是看长颈鹿,看狮子,还是看大象,都很快乐。
只要学长在,我就很幸福。
学长不在了的话我肯定会变得不幸。
「……」
胸口一瞬间,产生了沉重感。
都怪自己在想些愚蠢的事情。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学长不可能不在的。
我把这愚蠢的想法从脑海里排除掉,挽着学长的手腕。学长好好的在这呢。哪里都没去。不管去哪都会跟我在一起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哦。
「喂,学长。下来去哪……」
在我说话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一个人。
这个人笔直地走过来,站在了我们面前。
「我记得你是……」
见过一次的。叫……那个?是在哪呢?是在哪见过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但我感到自己认识他。
「不记得了吗?我们见过一次的,要不要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来栖刻也。是你的学长,是新庄和志贺的同班同学哦」
「……我们在哪见过面的?」
「在你家里啦」
我不由得看向学长。
我可从来没有带男人回过家呀。
啊,他刚刚说他是学长的同学吧?那么,或许是在我去学长教室时见到的吧。所以才总觉得认识……。
「我跟新庄他们一起去探望你的,不记得了吗?」
探望?探望谁?我吗?但我没生病……。
「真不巧,我不是你梦里的登场人物」
他这样说道。
梦?他说是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产生了裂缝。裂缝唤醒了我某种感觉。
那就是,在做梦的时候「啊,原来这是场梦啊」这样的感觉。
要想起来了。
我头脑在迅速想起。
不行,某处的另一个我这样喊道,但却无法抑制要想起的感觉。
我意识到——意识到了。
这是场梦。
◆
进入她的梦比预料的简单。
七濑麻耶的双亲把女儿拜托给医院照料,他们为了找到能够救治女儿的医生正在四处奔波,所以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跟睡在病房里的七濑独处。
我告诉她家里人之前探病时忘了东西,从而进了房间偷偷地取出了关键的〖香炉〗。
正在想进入的七濑的梦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时候,就看到了漆黑之中漂浮着的明亮的动物园。除此以外是完全的黑暗,所以我毫不迷惑。
向着动物园走过去,在那里看到了七濑和志贺,还有新庄和赤沼。大概是跟以前照片上看到的游乐场那样,四个人一起出来玩的吧。
「我记得你是……」
「不记得了吗?我们见过一次的,要不要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来栖刻也。是你的学长,是新庄和志贺的同班同学哦」
「……我们在哪见过面的?」
「在你家里啦」
她不由得看向边上的志贺。
不是那种不纯的关系啦,不用露出这种目光。
「我跟新庄他们一起去探望你的,不记得了吗?」
她混乱了。
看起来真的不记得了。不记得现实的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了。
「真不巧,我不是你梦里的登场人物」
梦,对这个词她表现出过敏反应。
虽然她可以让自己和志贺以外的人依自己的想法在梦里登场,可她没有想到过我的事情吧。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对她来说是在经历了痛苦的〖现实〗后认识的人。
本质上来就说是她所做的幸福美梦里不相称的登场人物。
但她已经不得不承认了。
在她认出我来的一瞬间,她就该意识到这是一场梦。
当然她也可以让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展开。但这样一来就需要思考,就不得不动脑子。
动了脑子的话就会意识到这是场梦。
一旦意识到这是梦,就无法把它继续做下去了。
梦正是因为没意识才是梦。
「……为什么?」
她用觉悟的语调问我。
「那个〖香炉〗可以不止让一个人做梦」
七濑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那个〖香炉〗的事情,你知道?」
「嗯。用那个〖香炉〗香薰睡觉的话可以做随心所愿的梦,对吧。进一步来说,使用同一个〖香炉〗睡觉的话,可以进入对方的梦里。」
「请不要随意进入他人的梦里」
她清楚意识到这是梦了。但看来不能够立马醒来。
「现在,你可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我说完后,七濑皱起了眉头。
「你已经好几天没醒了。一直睡着」
「一直?」
「是的。担心你的双亲把你带到了医院。可是医生也搞不清你的病情,你的双亲为了救你一直在四处寻找医生」
「…………」
「赤沼觉得是自己的错一直在懊恼着」
「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你喝了安眠药,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她注意到了安眠药的事情。但没有告诉你妈妈。没有阻止你。所以很是责备自己」
「才不是这样的」
「这种事情你跟她本人去说。你该从梦里醒来啦」
我无视七濑边上的在梦里制造出来的赤沼说道。
「新庄和赤沼现在都去学校了」
我刚说完,两个人就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七濑也意识到这两人应该是去了学校,在动物园很不正常吧。看来那两人的存在也不是那么不牢靠。
随着她的意识越来越清醒,梦的世界也在进一步崩溃。
我看着志贺。志贺挡在七濑前面站着,紧盯着我。
这人横看竖看都跟志贺没两样。如果不是在梦的世界里,我肯定会错以为他还活着。
「你想要志贺保护你吗?还是觉得是志贺的话肯定会保护你?」
「…………」
「我所认识的志贺是个不喜欢吵架的老实人哦」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个志贺是你理想中的志贺,并不是原来那个志贺吧?」
「怎么可能!」
七濑咬牙切齿道。
「这是依照你想法而造出来的梦之世界。但只是伪造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手指着他们俩个后面笼子里的动物说道。
「熊猫的尾巴是白色的吧?」
「欸?」
七濑慌慌张张地回头看身后的熊猫。它的尾巴是黑色的。不知道是自己意识到了错误,还是在我指出后意识到自己出了差错,熊猫的尾巴在一瞬间变成了白色。
我其实并不知道熊猫的尾巴是什么颜色。不管是白还是黑,只要能知道是按照她的想法变出来的就可以了。
「看来真的是依照你想法来的呢?」
七濑转过身,紧紧盯着我。
「我不明白你的心情。想要在梦里跟他见面也是你的自由啦。但在晚上睡觉时梦里相见就足够了吧?」
「…………」
「如果一直做梦会让你身边人担心的话还是停止为好」
「……不要,我不要这样」
七濑干巴巴地说着。
「我也好几次想要停止做这种事情。但是我忍不住。起初想着在梦里见面就够了。但从梦里醒来回到现实后,即使不愿却不得不接受他已经不在的事实。我不要这样」
「所以你许愿不要从梦里醒来?」
她静静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她就算意识到是梦也不愿从梦里醒来的理由。为了让这个梦结束,光让她意识到这是梦是不行的,必须让她本人产生想要回到现实的想法。
「你意识到这是梦的话,应该只会觉得空虚吧?」
「空虚哦。但这里有他在。有空虚,但不仅如此。我很高兴。我很幸福。可是现实只有痛苦。所以就算空虚,也还是梦里更好吧?」
「就算是虚假的也可以吗?」
「这不是虚假。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要在梦里这就是真实的。只要我没意识到这是梦,这里的一切就是真实的。你不来我就不会意识到这是梦了」
「这是虚假的哦。全部都是虚假的。志贺呀,他已经不在了」
「你在说什么?这说谎……」
「我没说谎」
「不是说谎的话,就是在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
「那么,是梦呓吗?」
「七濑。志贺他——」
「不要!不要!不要说!」
意识到我要说什么的她用两手捂着耳朵,摇着头,像是在否定我的话。
在她听完这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瞬间,犹豫了。
死者已矣。痛苦的是活着的人。想要活下去就要让她通过疼痛而醒来。
「志贺已经不在了」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死——」
说的话让她自己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的。志贺已经死了」
「啊……」
我诉说着事实的残酷话语,让志贺的身影宛如幻影般消散。
象之前的新庄和赤沼一样。
就像是承认了这是现实。
「不要!」
七濑想要抱住就要消失的志贺,但她的手没有能够拥抱住他,摊放在了地上。
志贺从梦的世界里消失了。
夺走了。我又一次,从她身边夺走了志贺。
但肯定这样是对的。
「现实的世界里有人在等着你。回去吧」
七濑紧握住摊放在地上的手。
「……你说过你不了解我的心情吧?正是这样。你不会了解我的心情。我不想跟你这样的人说话。你要是跟我一个立场的话,肯定会做同样的事情的呀,肯定会!」
七濑扬起了头。
脸颊上满是泪水。
她的眼睛凝视着我。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给我出去,从这里滚出去!」
——————!
醒来后发现这里是病房。
仰着横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刻也」
「?」
熟悉的声音。咲的脸映照在我看着天花板的眼前。我在此时切实感受到头下充满了柔和。
「哇啊!」
明白到她是枕在我大腿上,我慌忙起身。
「呀,吓死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都和子说你还不回来,叫我过来看看情况的」
一看表,已经过三点了。梦里和现实中的时间流动是不一样的吧。睡着后一转眼都过了这么久了。
「对了……!」
我想起了七濑的事情,朝她睡着的床上望去。但她却没有醒来,依然只是安静地睡着。试着摇动她的身体,但果真还是没有起来的迹象。
失败了。她拒绝了我的说服,把我从梦的世界里赶了出来。
或许我这种粗暴治疗太刺激了。应该跟她更加委婉地说话的。
「刻也,护士过来了。我们走吧」
也不是不能探病,只是时间太长,一直待在一个不醒来的少女的病房里会给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下次再试着说服她吧。或许到时候还是该借助一下赤沼这样的朋友的力量吧。
我拿着香炉,和咲一起离开了医院。
「怎么样了?」
在回付丧堂古董店的路上,咲询问起状况。
「不行。我以为只要让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可以了,可是看来光这样不行。她本人并不想要回到现实中来。可是我无法说服她啦」
「是啊。在她看来刻也只是毫不相干的人呢」
「只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果然还是应该拜托她的亲人或是朋友去说服她……」
「但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
「那样子的话她会感到幸福吗?」
「……我不知道。但要问我是哪一方的支持者的话,我想我是新庄和赤沼,还有她的亲人的支持者」
「是吗」
「啊……」
我不由得停下了。
「怎么了?」
正在走人行横道的咲注意到我停下后也停下了。
「这里,没记错的话,是志贺出车祸的地方……」
然后,死掉了。
自他发生事故后这里一时间内都摆放着花朵,但如今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是怎样出事故的?」
「在过人行横道的时候被酒后驾车的人撞了」
据证言所说,闪烁着的是绿灯。
不是乱闯出去的。
上千,上万人都是这样子的,在绿灯闪烁时过人行横道。
然后被车撞了。
是的,就跟现在咲一样正在通过人行横道的时候。
「刻也」
正在这时,我的脑海里噪声四起,头疼起来——
信号灯开始闪烁。
车子直行。
我跟在咲后面走上人行横道。咲走在我前面几步开外。
车子就那样子直行着。
明明是红灯,却依然直行着。
没有停下。
连速度都没有减慢。
车子直行着——侵入了人行横道。
咲正站在那。
咲正站在人行横道中间。
上千,上万人都是这样子的,在绿灯闪烁时过人行横道。咲正在那。
——那身体不可思议地飞向了天空。
付丧堂古董店今天也很空闲。
连杜鹃的鸣叫声都听不到,店里一片寂静。
一个客人都没有。
听不到任何欢声笑语。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店里。
没办法。今天是休息日。
「刻也」
面对着声音,我抬起了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呢。叫我的是都和子小姐。
都和子小姐穿着黑色和服,长发盘在了头上。很罕见的打扮。这么一来我也意识到自己正穿着一身黑色西装。
两个人都穿着黑色衣服,真是很怪异的事情。不对,这里还有一个喜欢穿黑色衣服的人,她不在才更怪异。
「都和子小姐,咲去哪了?」
我问出了这种看似很愚蠢的问题。
「刻也……」
「啊,还在买东西吗?那么,再过一个小时就该回来了吧。我们开店吧。哎,虽然我想不会有客人上门就是了」
「刻也」
「看吧,那家伙喜欢这家店,喜欢服务业,不开店的话是不行的对吧?像个傻瓜一样一个劲地想着店里的事情,老是犯原则性的问题,可是她是一门心思的为店里好,要是我们不开店的话或许她就不会回来了」
「刻也!」
都和子小姐拍着我的脸颊。
「振作点。小咲已经不会回来了」
「…………」
我目光游移,打算去外面开店。
我的手被都和子小姐抓住,被她拉了回来。
未曾想到过的强硬,强有力且伴随着疼痛。
都和子小姐把我的脸扳正对着她。
她的目光从未见过的严厉,强有力且伴随着疼痛。
不要。
不要。
都和子小姐,请不要把你接下来想说的话说出来。
我什么都明白所以请不要再说了。
你不说我才能假装不明白。
所以请不要说——
「小咲已经死了」
残酷的事实把我彻底打垮。
是的。我想这是事实。嗖地一下让我不得不接受。
但我马上就把它给拽出来扔掉了。
「你在说什么呢?这种谎话……」
「不是谎话」
「不是谎话,那就是开玩笑哦」
「不是开玩笑」
「那么,是梦呓吗?」
「刻也!小咲她——」
「不要说!」
我盖过了都和子小姐的话。
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她死了,怎么可能。
我闭上眼移开视线。
真蠢。
不要闭上眼就好了。
合上的眼帘上现出了咲的身影。
不可思议的飞向天空,重重地就此倒在了地上。如坏掉的人体模型一般,手脚以怪异地角度扭曲着躺在地上。
但那并不是人体模型,证据就是地上一滩红色的血在扩散,那家伙一动也不动。
任凭我拼命的呼唤。
任凭我摇晃她的身体。
丝毫不动。
是当场死亡。
被汽车撞上了的咲,身体猛烈地摔在了地上,就这样死了。
是在她被撞的时候头部受到了冲击,还是在她摔在地上时头部受到了冲击,我不知道是哪种情况,总之因此咲死了。
医生问我是不是还不能接受她死亡的事实。
我直至现在也不承认发生的事情。
咲死了。
就算言语上能接受,但是头脑,心灵不能接受。
因为这一切都太过草率。
在跟我毫无关系的地方,和我毫无关系的人死了的话我可以接受。这种事情是司空见惯的。
但咲是不同的。咲是跟我有关系的人,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然而咲在我眼前死了。
按照用〖Vision〗所看到的未来那样,在回过神来的我的眼前——
不对,等下。
这不是在用〖Vision〗中吗。
我不是还在用〖Vision〗看着未来的映像吗。
「对。这是通过〖Vision〗所看到的映像」
「刻也……」
是的。肯定是的。
这是通过〖Vision〗所看到的未来。
我现在还在用〖Vision〗看着未来。
这样子的话是可以改变的。
我可以改变之后的那个未来。
「快点,从〖Vision〗中醒来吧」
不然会来不急的。
在从那个医院回来的路上。
正在走人行横道。
在那里咲被车撞了。
我要是不阻止的话。
要是没去医院就好了。
要是不走人行横道就好了。
要是我站在车子前面就好了。
总之要改变未来。
「好奇怪啊。这次的〖Vision〗时间好长啊。已经够了。我已经了解了。不快点的话就要来不急了」
我拍打着脸颊。
我敲打着头。
可是,没有从〖Vision〗中醒来的感觉。
「快点,快点醒过来呀。快醒来!」
这是〖Vision〗。
然后我就可以把她从死亡的未来中救出来。
一般来说,肯定是这样子的。
不会有错的。
我用头撞墙。
我用手抓头。
但是,无法醒来。不管怎样做都醒不过来。
「快醒醒呀!」
为什么这个〖Vision〗过了这么久都不醒来?
这就像是——现实。
「快点……醒来呀……」
「刻也,已经够了吧?」
都和子小姐把手搭在了我肩上。
温的。
这是〖Vision〗的映像所无法感知的温度。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吧。这种,这种事情,这种愚蠢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那家伙怎么会死在我眼前。一直是这样的。这次也会是这样子的。我的〖Vision〗看到了她的死亡,然后,我会救她。不这样的话太奇怪了呀!」
「不会的,这不奇怪」
都和子小姐背对着我,静静地说道。
这声音太过冷静,让我头脑一片冰冷。
要是她愤怒的话,我也会一腔热血涌上心头。这种冷漠的反应太不像都和子小姐该有的。
是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情,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吗……。
「刻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都和子小姐让我看了一样东西。
那是〖Antique〗——〖香炉〗。
「有了这个你就可以见到小咲了。不过只在梦里哦」
「啊……」
「但一旦使用这个就回不来了。你会一直沉睡」
「欸?」
「还记得之前用过这东西的女孩子吧?她被吸引进梦里了,这香炉的力量呀,太过强大」
那〖香炉〗会让人在梦里随心所愿。
甚至可以和死去的人类在梦里相逢。
但是,选择了它的话就等同于放弃了现实。
「我不会阻止的。你可以自己选择哦」
都和子小姐怜悯地笑着,把香炉递给了我。
「要用的话就伸手接住。不要用的话就把它当场破坏掉,让它不能再次使用」
接住这东西的话就意味着离别。跟都和子小姐、同班的朋友们,还有家里人。
但是,不接这东西的话就是跟咲的离别。
怎么做才好呢。
该选哪个呢。
这边的世界里没有咲。
对面的世界里没有大家。
不管哪边都不可能完美。不管哪边都有要放手的。
「这种事情……」
无法选择。但不得不做出选择。
本是无法选择的选择项,可我现在不得不做出选择。
「我……我……」
「好好想想吧。认真想象一下吧。想一下你选择的世界会变成怎样的世界」
想象现实的世界。
跟往常一样去学校,从学校回来后就去付丧堂古董店。那里有我,有都和子小姐,但是没有咲。再也不会被她那种不合时宜的待客方式所惊呆,不会跟她说着愚蠢的话,也无法琢磨她那张面无表情深处的表情。
想象梦的世界。
那里有咲,渡过两个人的时间。只有我作出来的偶像似的咲,没有同班同学,没有都和子小姐……没有?是这样吗?对面的世界应该全部都是按你所想而来的。这样的话,只要在梦里把大家都作出来就行了。
制作出有都和子小姐,有班上同学,有家人,还有咲的世界。
我的手伸向了〖香炉〗——然后停住了。
可以吗?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在这种虚假的世界里我能够满足吗。
这时候我想起了都和子小姐曾经说过的话。
要是意识不到梦是梦的话就跟现实没区别了——
我可以一直欺骗自己,把那个梦的世界当成是现实。
虚假转为实物。
这样不就可以呆在梦的世界里了吗。
这边的世界里没有咲。只有这点无法改变。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我能够忍受得了吗?能够跨越吗?在没有咲的世界。在这个近在眼前失去了重要的人的世界。
可是,对面的世界里——有大家。都和子小姐、班上同学、家人,还有咲都在。这世界就在对面,正在等着我。
会醒不来,都和子小姐是这样说的。
醒不来,也就意识不到梦是梦。可以一直把它当成是现实。
梦,变得不再是梦。
我所期望的全部现实都可以在那里制造出来。
「我……」
都和子小姐非常厌恶把〖Antique〗交付给他人。
「我……」
这是因为她异常清楚〖Antique〗到手后导致自身毁灭的人的事情。
「我……」
所以她不会把〖Antique〗交给他人而是把它们作为自己的东西妥善保管起来。
但她却让我选择。
歪曲信念,让我选择了。
笑着看我毁灭。
「再见了」
「好的」
我伸手接过了都和子小姐递来的〖香炉〗。
——我回过神来,发现七濑站在那。
这个感觉似曾相识。
从梦中醒来后的感觉。
「……梦?」
「是的。我让你做了个梦。为了让你跟我的想法一样。而这个世界是依照我的想法变化而来的」
七濑站在跪着的我面前,静静地俯视着我。
「但是我不清楚你做的梦的内容。你选择了哪一个」
一样的想法。也就是说一样的选择。
七濑让我,这个夺走他重要之人的人,做了个根据〖香炉〗来选择是留在梦里或是留在无法改变的现实里的梦。
别被梦迷惑了哦——
不由得,想起了都和子小姐的话。
「你选了哪个?」
七濑静静地问道。
「……〖香炉〗」
无法说谎。
七濑一言不发地看着说完话的我。我试图对视了一眼,但却让我无地自容地移开了视线。
「感谢你进来说服我。但我不能走」
「…………」
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请替我向大家道声歉……不,还是算了。抛弃他们的是我,我太自私了。而且让你传达这话会让人觉得太奇怪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后,仅仅拜托了我做一件事。
「可以把那个〖香炉〗带回去解决掉吗?为了不再出现像我这样做出愚蠢事情的人来」
不知不觉间志贺站在了七濑的边上。
连点个头的时间都没有,他们俩就这样从我的视线中远去了。
她排除了我这个突然闯进的现实,又一次沉浸在梦的世界里。
她没疯。
也没有自暴自弃。
也不是利令智昏。
理性地分析,好好的想过,深入的想象,即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毁灭的道路。
如此一来已经没有我能够做的事情了。
没有编造的话语。
我也没没有这个资格。
我能做的,只能是对她不幸的同情。
从梦里醒来的感觉向我袭来。
世界扭曲,转暗,铺天盖地地黑暗向我而来。
在这黑暗之中,浮现出刚才七濑的脸来。
七濑对着做出了跟她同样选择的我,一言不发地俯视着。
她的目光,不是对想要妨碍她改变志贺死亡事实的我的憎恶,也不是对道貌岸然地想要说服她却又选择了跟她同样道路的我的蔑视。
她的目光,只是纯粹的羡慕。
是对我这种可以意识到不过是场梦的,还有对她得不到的那种安定的强烈的羡慕——
◆
我知道这是场梦。
就算是梦也无妨。
对这个没有了他的世界,我觉得还不如梦有价值。
在意识到这是场梦之前,我会沉浸在梦里。
在意识到这是场梦时,我会再次沉浸在梦里。
看似很愚蠢的重复着。
或许会有一天我无法忍受这个梦的世界里的虚假,从而回到现实中来。
但还没到那时候。
在如今这个我还不能忍受现实的空虚的时候。
我想沉溺在梦的世界里。
大家,对不起。
我不会忘掉大家的。
因为在这个梦的世界里我会和大家一起度过。
所以请原谅我的任性。
◆
我步伐沉重地走在归途中。
站在了付丧堂古董店门口。
那是场梦。
那的确是场梦。
然而胸中的不安扩张的就快要裂开了。
就像是现实般栩栩如生的梦。
那真的是一场梦吗。
在这门对面等着我的是什么呢。
那家伙安稳的在店里等着我吗。
打开了付丧堂古董店的门——
跟往常一样的铃声在迎接着我。
跟往常一样无人光顾的店在迎接着我。
然后——
跟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人迎接了我。
「欢迎回来,刻也」
咲在这——就在这里。
我无意识的向咲奔去,一把抱住了她。
不是为了感觉她那被抱着就快要折断的瘦弱身躯,我只是想要抱着咲。
合上的眼帘深处浮现出七濑的表情。
从心底羡慕着我的,那个表情。
但我不会换的。
就算能够换,我也绝对不会换的。
怎么可以替换呢。
在胸中的就快要裂开的那份思念消失之前,我一直紧紧抱着咲,我一直感受着她那份体温。
咲只是面无表情的任我抱着。
以跟往常一样的表情,跟往常一样的就在那里。
都和子小姐惊讶地看着这样子的我。
这种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如今却让我欣喜的就快要泪流。
真的,我是打从心底这样想的。
这只是场梦,实在是太好了。
第四章 睡美人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不过是个男子高中生。
或许会被人误解,但我也不是一直在解决关于〖Antique〗的事件。
虽然我没有钱买不起它们,但我也会看漫画玩游戏。
因为要打工所以不是每次都会那样,但我也会在上完课回家的路上跟班上同学一起买点心吃。
考试的结果是有喜有忧,课间也热衷于瞎聊。
有被人邀请去卡拉OK,也曾打过台球玩过飞镖做过这种潇洒的事情。对没玩过的滑雪和雪橇很有兴趣。
一一列举可要没完不了啦,一句话概括,即是一般高中生做的事情我也会去做,一般高中生有兴趣的东西我也会有兴趣。
所以,也就是说,我要说的就是。
那个,恋爱这东西,就是这种东西,那个,我跟其他人一样有兴趣。
所以对这种事情我会产生奇怪的意识也不奇怪了对吧?
◆
醒过来时发现被刻也推倒了。
不对,醒来时已经是躺着的状态了,所以说被推倒或许是不正确的。
那么这种状态该如何形容才好呢。
我的右脸颊靠着刻也的右脸颊。
我的左手贴着刻也的右手。
我的脚间,插入了刻也的右脚。
我的身上,趴着刻也的身体。
这种场合,应该说是被按在了身下比较之正确吧。
再确认一次好了。
我的右脸颊靠着刻也的右脸颊。
我的左手贴着刻也的右手。
我的脚间,插入了刻也的右脚。
我的身上,趴着刻也的身体。
嗯。该说成是被按在了身下正确。
但是等等。刻也保持着这种姿势一动不动。
「刻也?」
喊了他的名字,可是毫无反应。
看来刻也正在睡觉,发出了很规则的鼻息。
被睡着的人按在了身下果然很不像话。但怎么说才好呢。身体重叠着,这样说吗。
然而总觉得这样说很不适宜。
我觉得应该有更加浅显的,更加适合的说法。
是的,比如说——
互相拥抱,这种说法。
「抱……!」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连我这种人都快惊讶的忍不住发出声来了。
我和刻也互相拥抱……唔嗯,身体重叠着……唔嗯,被推倒了……唔嗯,被按在了身下……总,总之我和刻也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客厅,晚上八点,只有两个人。
……晚上八点?
重新看了下时钟,的确上面标的是「PM」。
刻也和我互相拥抱着……唔嗯,身体重叠着……唔嗯,被推倒了……唔嗯,被按在了身下……总,总之就是这种状态,可现在是晚上八点这点让我十分的混乱。
我没有打算睡午觉。
是失去意识了吗?但也不记得有这种事情。
记忆中突然有了缺失。
我首先要冷静,重新理一遍思路。
早上起来后,穿好衣服,准备好早饭。去喊都和子小姐起床,可她现在正在调查东西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拜托我说「不要喊我起床」,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把自己那份早饭摆在了桌上吃完……。
对了。我注意到垃圾箱满了。
打算去倒垃圾,把它们放进了垃圾袋里……。
记忆就此中断了。
因为早准备早饭,所以应该是早上八点左右。
再次看了看时钟。
现在是晚上八点。勉强转了转头——这种动作让刻也跟我的姿势变了,但我现在视若无睹——看了看窗外。天果然已经暗了。不是早上八点。
难道我是在倒垃圾的途中睡着了吗。
而且居然睡了十二个小时。
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可能在倒垃圾的整理途中睡着的。
那时候肯定发生了什——
「嗯……」
刻也的鼻息吹在了我耳边。
痒痒的,差点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我慌忙闭口。
看来刻也没有听到。
话说回来现在,我和刻也互相拥抱着……唔嗯,身体重叠着……唔嗯,被推倒了……唔嗯,被按在了身下……总,总之就是这种状态。而且刻也已经睡着了。
也就是说在这种状态下,我们睡了一觉。
……而且现在这个姿势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呢。
然后我迅速意识到。
不是语言,而是通过感触,通过温度。
刻也的脸颊,手,身体和我亲密接触着。
「总,总之,要先起床」
想要把刻也挪下来,可他比料想的更重,一动也没动。记得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说是睡着的孩子是很重的。
因为我打算移动他导致姿势坍塌,刻也开始蠢蠢欲动。并且只是贴着的刻也的右手,钻进了我的左手手指空隙间。
就像是用五个手指头在互相握着手一样。
「刻,刻也」
晚上八点还在睡觉的理由已经无所谓了。
这种状况才更要人命。
但又不能吵醒刻也,也吵不醒他。
都和子小姐会不会下来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愿望成真,拯救我的神下楼了。
「小咲。我好饿,还有饭吗?」
「啊,都和子小姐来得正好……」
我正打算向都和子小姐求救——
「打扰了」
被无视了。
都和子小姐匆匆回二楼去了。
欸?为什么要走啊?欸?打扰了?打扰了是指?
我很罕见地放声喊道。
「不,不,不是这样的!」
总算把都和子小姐给喊停下了,我就以这种姿势对状况进行了说明,叫她把刻也挪开让我喘口气。
「哎呀,真是吓死我啦。两个人突然就上了床了」
「说了不是这样子的了」
我想说都和子小姐根本就是搞错了。
我目光从都和子小姐身上离开,看向了仍在沉睡的刻也。之后,摇动刻也好多次,但不管怎么摇他也不醒来。有这么累吗。
「话说回来,我今天干过什么了?我不记得早上八点到刚刚的事情。好像是睡着了……」
「早上八点?在喊我起床的那会儿?」
「是的。我只记得吃完早饭想去扔垃圾这事情了」
「嗯,我也是才刚起床啊」
「睡了十二个小时以上吗?」
「我可是通宵的呀。一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都和子小姐晃动着脖子肩膀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一副还是很累的样子。但这样一想的话,或许我和刻也像这样睡在了一起也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太累了,才在不知不觉间睡了十二个小时吧。
「对了,都和子小姐你在调查什么?」
「啊,稍微查了一下那个〖香炉〗的事情哦」
那是刻也带回来的〖Antique〗。用那个〖香炉〗熏香睡觉的话可以让人在梦里随心所愿。
刻也学校里的同学因为那个〖香炉〗出事了,然后在她的拜托之下刻也把〖香炉〗带回来给都和子小姐管理。
「话说你还没吃晚饭吧?」
「啊,是的。马上准备。……但在此之前我要先整理好垃圾」
中途睡着的缘故,垃圾箱倒在那散了一地的垃圾。现在已经来不急去扔垃圾了,但垃圾箱已经满了,还是把垃圾转移到袋子里吧。
「啊,这我来做就行了。晚饭就拜托啦」
早上起就空腹到现在,忍不住了吧。都和子小姐罕见地说出了帮忙做家务的话。
「那么,请把它们装进袋子里」
「知道啦」
说着,都和子小姐就向着垃圾箱走去——
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都和子小姐?」
都和子小姐手指刮过地面,就那样凝视着指尖。
「怎么了?」
一看,都和子小姐手指上沾满了灰尘。
「灰尘,你很在意吗?」
「这是灰烬」
「灰烬?」
「我想起来了。昨天,刻也把那个〖香炉〗里的灰烬倒进了垃圾箱」
都和子小姐擦拭着灰烬,向我问道。
「小咲你睡着是在你清理垃圾的时候对吧?」
「啊,是的」
「那时候没看到灰烬吗?」
「这么一说的话……」
我记得从把垃圾从垃圾箱里转移到袋子里的时候灰尘漫天乱舞。
之后,突然觉得很困——
「刻也!快起来!」
都和子小姐摇晃着刻也,可是刻也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都和子小姐检查起刻也的手来。指尖跟都和子小姐一样满是灰尘。
「那个〖香炉〗的灰烬或许是什么不一般的东西。我去查一查,你要是发现刻也有什么变化就来告诉我」
都和子小姐这样说完后就回二楼去了。
我目送着她的离去。这事情只能托付给都和子小姐解决了吧。
我给刻也盖好了被子,之后就开始烦恼该如何是好。
睡了十二个小时所以现在一点也不困。也不需要工作,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看来付丧堂古董店也可以搞深夜营业了。
突然,刻也翻了个身,盖着的被子滑落了。
我想要给他重新盖上,却抓住了无意识间想要给自己重新盖好被子的刻也的手。
反射条件下刚想把手放开,却放弃了。
比预料中更大的手。皮肤也很粗糙,手指很粗,男孩子那种凹凸不平的手。
回想起指尖的触感。
回想起刻也的体重。
回想起刻也的温度。
察觉到脸颊发热了,只得用手捂着脸。
手上留有刻也手的触感,就像是被刻也抚摸着脸颊。
为了不至于乱想,我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
自那天起我就有些奇怪。
是刻也去救助被〖香炉〗害到的学校学妹的那天的事情。
从回来后的刻也对我做了某件事情的那天起。
但相对的,这不过是件很普通的事情。
或许会被人误解,但我也不是一直在解决关于〖Antique〗的事件,也不是一直埋头扑在店里的营业上面。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所以我也在一些小小的时候。
会有注意到男孩子的瞬间。
◆
一觉醒来发现只有我一个人躺着。
不对,因为一直都是只有我一个人躺着,所以关于这点并不奇怪,重点是我现在睡的地方是在付丧堂古董店的客厅里。
为什么我没有回家,而是在打工的付丧堂古董店里睡着了呢。
理一遍思路,想一想昨天的事情。
对了。傍晚,我刚到店里打工没多久就遭遇了奇怪的状况。
店没开。
虽说是万年不见人烟的店,可是在这不是休息日的一天这家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却没有开门。我可没有听说今天店里休息。
我从后门进入了店里,却看到咲倒在了客厅。
没有开店的事情和咲倒在地上的情况在我脑海里连接了起来。
难道说在在开店之前这家伙就已经一直倒在了地上吗?
一下子气血涌上脑门,我飞奔入房间。
我做的事情就是跑向咲,把她抱起——
咲正在舒服地呼呼大睡。
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跟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睡脸。
然后我想到了。
就在前天,我交出了〖Antique〗的〖香炉〗,都和子小姐对它做了形形色色的检查。咲也给她打下手做事做到深夜了吧。
乏力状,我给咲盖上了被子,无奈地去开店。
转眼间就到了关店的时候,我打算叫醒咲回家去了。
但不管我怎样摇晃咲,不管我如何拍打咲,她也不醒来。
我开始觉得怪异了,调查起周围。我觉得这又是跟〖Antique〗有关。但没有任何异状。只看到垃圾箱倒了。
我想扶正垃圾箱,却注意到自己的手被弄脏了。
触感,还有那香味。
然后,我意识到弄脏了自己手的是灰。
是了。是我上次扔掉的在〖香炉〗里面的那个灰烬。
那个〖香炉〗的能力,是在用它香薰入眠后能够在梦里随心所愿。
最重要的是用那个〖香炉〗香薰后的香味有助于睡眠——
我想咲陷入深沉睡眠的原因,就是这个灰烬,或者该说是〖香炉〗。
啊,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在闻到味道的时候,就已经吸入灰烬了吧。
强大的睡魔向我袭来。
无法忍耐的睡意。
我仅有的意识是想让咲醒来,于是我摇晃着咲——
然后就此无法阻止的失去了意识。
——大概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睡觉吧。
看了看钟,都快到早上八点了。睡了有十二个小时了吧。
「咲?」
话说我没看到本该睡在客厅的咲。
正在我想上楼去那家伙的房间里看看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只手拿着营养饮料正在下楼的都和子小姐。
「啊,醒啦」
「都和子小姐,其实我……」
都和子小姐制止了我说出接下来的话。
「被那个〖香炉〗害的吧?」
看来是被都和子小姐看透了。
「咲没事吧?」
「刚才还在房里看到她的。很正常啦,还在睡觉呢」
「一直在睡?」
「不啊,昨晚就醒了」
「是嘛」
看来没有一直在睡觉。在我睡着的时候咲就已经醒了。
「这件事果然是那个〖香炉〗搞的鬼吧?」
「正确来说,是那个〖香炉〗香薰后剩下的香的灰烬。所谓的副作用吧。具体情况我还在调查,还要等上一会哦」
「好的」
「身体状况如何?」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觉得睡得很香」
「因为你睡了十二个小时啦。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是指?」
「学校,开始上课了哦」
「糟糕,迟到了!」
看来我还没有睡醒。现实突入让我终于清醒了。
「以防万一,一到课间休息就给我打电话。有可能你会在学校里再次睡着的」
「了解。我走啦」
我急冲冲地飞奔出店。
我向学校跑去,在此过程中却没有想过这事会变得多么的麻烦。
是的。这时候的我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可怕性。
◆
那之后过了好几天,我对这状况有了某种程度的了解。
首先〖香炉〗灰烬的副作用是会让人嗜睡,在睡着期间不管做什么也不会醒过来。
然后就是那个睡魔决定的时间是定好的。从我吸了灰烬的时候开始,整整十二个小时。
也就是说我从早上八点起到晚上八点为止一直在睡觉,从晚上八点起到早上八点为止一直是醒着的。顺带一提刻也是从晚上八点起到早上八点为止一直在睡觉,从早上八点起到晚上八点为止一直是醒着的。
正好是在我睡觉的时候他醒着,在我醒着的时候他在睡觉。
刻也还算好。
学校上课时间和傍晚打工时间是醒着的,所以睡眠时间只是比平时稍微长了些,除此以外毫无弊害。
但是我不一样。
我没有打工。
在关店时候才醒,开店之前就已经睡着了。不能原谅。我跟都和子小姐说要延长开店时间,但就算是这种时候果然也还是没有客人光顾。
但我也不是就此放弃。
为了店我要尽心尽力。开始着手看完了〖特集·深夜的服务业〗,〖只要这样做你也能成为夜晚的蝴蝶〗这一类的书。
但是,不管哪本书都对付丧堂古董店起不了作用。
我不喝酒,也不是昆虫。
正如〖这样一来你就会明白。夜晚的街上招客的方法〗这本书上,在大马路上对着客人招呼说〖社长。我们这里有好古董哦〗,可是那个人又不是社长。虽然遗憾,但我无法一眼就看穿客人的职位是不是社长,重要的是社长这种人也不会光顾我们这种地方。
总之。
不能工作的我积累了很多压力。
服务业果然是我的天职啊。
没想到不能工作会让我这么的痛苦。
而且——
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过刻也了。虽然看到过睡着的刻也……。
总觉得了无生趣。
看着边上舒适的睡着的刻也。
刻也暂时留在了店里生活。因为一个人在家里时突然睡着会很危险。恶魔的周期还不是绝对的。
罢了,都和子小姐在调查解决的方法,只需再忍耐稍许。我劝说着自己。
「哎」
叹着气戳了戳刻也的鼻子。
偶尔也给我忍住醒一醒呀。
◆
那之后过了好几天,我对这状况有了某种程度的了解。
首先〖香炉〗灰烬的副作用是会让人嗜睡,在睡着期间不管做什么也不会醒过来。
然后就是那个睡魔决定的时间是定好的。从我吸了灰烬的时候开始,整整十二个小时。
也就是说我从晚上八点起到早上八点为止一直在睡觉,从早上八点起到晚上八点为止一直是醒着的。顺带一提咲是从早上八点起到晚上八点为止一直在睡觉,从晚上八点起到早上八点为止一直是醒着的。
正好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咲醒着,在我醒着的时候咲在睡觉。
咲还算好。
该打工的白天在睡觉,夜晚可以随心所欲。嘛,虽然我不知道她喜欢做什么就是了。
但我不一样。
学校和打工都不得缺席。
在上课的时间睡魔袭来的话我就可以请病假了,然而我总是准点在早上八点醒来。而且总是在迟到边缘。每天早上都是急冲冲做好准备不得不跑着去学校。晚上则是一到晚上打工结束的时候就会睡着,一点自由时间都没有。看不到晚上的电视节目,有时第二天和班上同学说话时都搭不上话。
总之。
没有了自由时间的我积累了很多压力。
我果然是热爱自由的人啊。
没想到只有学校、打工和睡眠的每一天是如此的痛苦。
而且——
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过咲了。虽然看到过睡着的咲……。
总觉得了无生趣。
看着边上舒适的睡着的咲。
咲暂时呆在了客厅生活。因为上下楼梯时突然睡着会很危险。恶魔的周期还不是绝对的。
罢了,都和子小姐在调查解决的方法,只需再忍耐稍许。我劝说着自己。
「哎」
叹着气戳了戳咲的脸颊。
偶尔也给我忍住醒一醒呀。
◆
然后都和子小姐总算是找到了解除类似睡魔的诅咒的方法。
那个方法就是——
「只要亲一下就好了」
都和子小姐居然说出了这种话。
「………………」
「………………」
「受了伤时候的」
「那叫伤口」
「葬礼时装饰用的花」
「那叫菊花」
「做体操时使用的」
「器具」
「鱼的」
「沙钻鱼」
「完全正确呢」
「完全不对。我说的是亲嘴,接吻」
「在谢礼、拜托或是义理的原因下馈赠金钱或是物品给某人,分子式(C6H10O5)n的碳水化合物下多数的α-葡萄糖分子和糖甙结合后重合而成的天然高分子」
「礼物,淀粉。你知道的还真多呀,这种事情。……我知道你不安,但别给我再装傻了。小咲,这可不是你表演的时候」
啊,如此的不安,真是不像我自己了。
但听了这话不可能心安理得的。
连我这种没有感情,或者被称表情不外露的人,这次或许都不安的明显现出表情来了。
「因为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就是被王子的吻唤醒的」
「那只是某社的电影里出现的场景,格林童话里可没有这种记述」
「这种事情无关紧要。总之过去有这种例子,这样一来事情就可以解决了,快呀,锵锵锵」
「锵锵锵这算什么呀」
「你总该接过吻吧?」
「才没有!」
「明明都在店里拥抱过了」
「那是刻也做的!」
明明就是他单方面做的。
可每次一有事情都和子小姐都要开刷。
「算了,大概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吧。那么,你就去他那边啦」
「哪有……」
我看着客厅里睡着的刻也的脸——还有他的唇。
就像是入迷了,我集中了所有精神看着那里。
脸发烫了。
这不像我。
一下子抬起了头,和诡异地笑着的都和子小姐对上了眼。
「我,我不会做的」
「不做的话诅咒可解除不了哦」
「可是……」
都和子小姐捂着嘴角,就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玩具的孩子那般说道。
「算了,让刻也来做也行嘛」
◆
然后都和子小姐总算是找到了解除类似睡魔的诅咒的方法。
那个方法就是——
「只要亲一下就好了」
都和子小姐居然说出了这种话。
「………………」
「………………」
「受了伤时候的」
「那叫伤口」
「葬礼时装饰用的花」
「那叫菊花」
「做体操时使用的」
「器具」
「鱼的」
「沙钻鱼」
「完全正确呢」
「完全不对。我说的是亲嘴,接吻」
「在谢礼……」
「闭嘴!」
被打了。可即使被打,我的头脑还是没有冷静下来。
这也正常是吧?听了这话怎么能不头脑沸腾。任凭我是多么的有理智又是多么的冷静。
「你说谁理智又冷静」
「别对我的独白追根刨底」
「你自己说出声了」
啊,是这样吗。连内心独白都说出口了,我真是内心动摇的厉害呀。
「因为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就是被王子的吻唤醒的」
「那只是某社的电影里出现的场景……」
「你别说了。这些话小咲全都说过了」
喔喔!咲也和我一样的反应,看来那家伙也是相当机警。
「总之有这样做事情就可以解决的前例啦。试下也没有损失是吧?快呀,锵锵锵」
「锵锵锵这算什么呀」
「你们该亲过嘴了吧?虽然小咲没有告诉我」
「才没有呢!」
「都在店门口互相拥抱了」
「那是咲做的!」
因为梦到她死掉了,才会如此感性的。
可每次一有事情都和子小姐都要开刷。
「算了,大概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吧。那么,你就去她那边啦」
「哪有……」
我看着客厅里睡着的咲的脸——还有她的唇。
就像是入迷了,我集中了所有精神看着那里。
脸发烫了。
这不像我。
一下子抬起了头,和诡异地笑着的都和子小姐对上了眼。
「我,我不会做的」
「不做的话诅咒可解除不了哦」
「可是……」
都和子小姐捂着嘴角,就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玩具的孩子那般说道。
「哎呀,这可是男人的职责」
◆
晚上八点。
整点醒来。
边上刻也正在睡着。肯定是刚睡着吧。
这么说的话,诅咒还没有被解除。
也就是说还没有和他亲嘴。
是松了口气呢,还是遗憾呢……。松,松了口气是因为刻也不是那种突然就做出这种轻薄事的男人,遗,遗憾可不是因为没有亲到嘴,而是诅咒还没有被解除的意思……。
总,总之刻也看来也不能够这样简单就下手。
果然内心的准备还是必要的吧。
就连我也在今早突然听到这事时未曾有过的动摇了。
但在今天之内,或许就要做好内心的准备。
这样一来,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反正我也是在睡觉,就跟平时睡觉那样做就好了吧。
我试着仰面朝天睡下。
唔嗯,大概就是这样子睡下……。
呼。我不如就这副样子睡下等待吧。
是啊。我应该俯卧着。
我翻了个身转为俯卧的姿势。
呼。这样一来刻也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腾个位子侧卧了。
我咕噜噜把身体倾斜成九十度。
这下子,刻也的脸就近在眼前了。
慌忙站起。
吓死啦。这对心脏可不好。还是先冷静一下后想想吧。
折腾的累死了,我大大的叹了口气。
叹完气后,一下子就意识到了。
才刚起床还没有刷牙呢。应该先去刷牙才对。
我走到盥洗室,开始刷牙。
唰唰唰的刷牙声回荡在盥洗室里。
「昨天晚上不是以肉,而是以蔬菜为主,我想应该不会有余臭」
唰唰唰。
「啊,可是煎蛋卷里放入了洋葱切片。不是生的所以味道应该不是很大吧」
唰唰唰。
「记,记得睡前喝了杯红茶。味道有些浓,会不会留有余味呢」
唰唰唰。
「觉,觉得有点渴,刷完牙后喝杯茶吧」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哎呀?这种时候刷牙?」
身后传来了都和子小姐的声音。
「咕……」
啊,好危险,差点就把口里的漱口水吞下去了。
刷完牙后转过身来看着都和子小姐。
「晚饭还没准备好……」
都和子小姐脸上浮现出恶魔般的微笑。
「真够急的啊,小咲。还有十一个多小时哦。嗯嗯,刷的可真够干净的呀」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是怎样的?」
乐,乐在其中。都和子小姐决定是对这种状况乐在其中。
我伪装平静的样子问道。
「我想过了,解开诅咒的这种方法随便找谁做都可以的吧?」
「嗯?那是,你说的也行」
「那么,都和子小姐你来做怎么样?」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其实我和刻也并不一定需要做这种事情。
都和子小姐拖着腮帮子沉思了一会,拍着手喊道「原来如此啊」。
「居然还有这种解决方法啊」
说着,都和子小姐就来到了我跟前,轻轻抬起了我的下巴,自己却弯下腰来。
「小咲这么一说的话,或许还真有可能是这样呢」
「欸?欸?欸?」
虽然是我说在先,但我还是跟不上这节奏。
眼看着都和子小姐那性感的嘴唇越来越靠近。
涂着淡淡的口红,细腻而又润泽的漂亮双唇。
反观我呢。我很在意自己的嘴唇是不是很干燥。如果是干巴巴的嘴唇的话我会感到有些羞耻。
啊,对了。美容师甲本先生给过我一支唇膏。
但睡觉的时候涂唇膏总觉得很怪异。没人会这样做的是吧?
呼。现在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啊呀,等下」
在我把脸背过去的时候,都和子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把脸缩了回去。
「怎,怎么了?」
不让心中的一丝心安被看出来,我假装无关紧要的问道。真对在这种时候感情不外露的自己感到骄傲。
「不好,要是刻也很有干劲的话就对不起他了,我想我还是把小咲的嘴唇留给他吧。是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只帮刻也吧」
帮刻也?
那就是说都和子小姐要和刻也……。
「那么,事不宜迟」
都和子小姐出了盥洗室朝刻也所在的地方走去,突然停下了。
都和子小姐慢慢回过头来。
「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
都和子小姐手指着身下。
一看,我在不知不觉间拉住了她的衣服逼得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的手。完全是在无意识之下。
「啊,那个,这是……」
我急急忙忙放开手。
真的是一点没意识到。它自己动的。
都和子小姐微微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让小咲和刻也自己做好啊」
「啊,没有,这是」
「小咲和刻也做的话就省去不少麻烦了吧?」
都和子小姐砰地打了一下我的头然后就走出了盥洗室。
省去麻烦?的确是那样子呢。两个人都受到了诅咒,这样子的话还是我们自己来做更有效率。而且要麻烦到很疲劳的刚替我们调查完事情的都和子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
肯定我下意识是这样觉得的,所以才会阻止都和子小姐吧。
嗯,肯定是这样。
◆
早上八点。
整点醒来。
边上咲正在睡着。肯定是刚睡着吧。
这么说的话,诅咒还没有被解除。
也就是说还没有和她亲嘴。
是松了口气呢,还是遗憾呢……。松,松了口气是因为咲没有先行做出这种事情来,这种事情应该是身为男人的我来做,遗,遗憾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我在想怎么没有侥幸地解开诅咒这种事情的发生。
只是,看来还是要我来做才行。
咲对我做这种……这种事情真是难以想象,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应该让身为男人的我来做。……只是想想而已,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对,哎呀,只是这样的话还好。
其实我是无所谓的。
反正也没有打算好好的留着,要不是因为第一次就在这种情况下,我可是一点欲望都没有的。啊,第一次有错吗,那个混蛋。
总之我自己的心情已经调整好了。
问题就是咲对此是怎么想的了。
咲大概并不想跟我亲嘴吧。是因为无计可施了吧。哎,勉强之下能够接受倒也罢了。但会不会她真的万分厌恶,正在想着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呢。
或者她会觉得比起跟我亲嘴,还宁愿不要解除诅咒吧。
「啊,混蛋!起床时间也稍微松动一下呀」
为什么我们之间要如此清楚地划分十二个小时的起床时间和睡觉时间。
为了抑制自己的烦躁只得咬紧了牙关。冷静下来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应该算是妙计的想法。
「写纸条吧」
不能交谈的话也只能这样做了。
我拿来了便条和笔,开始给咲写起了话。迟到与否,不管它了。
那么。该写些什么呢。
「这种事情写出来很为难啦。嗯,舞野咲。我的名字叫做来栖刻也。什么呀,我这个白痴。还真的一本正经写起信来啦,搞什么啊!」
只听到响遍房间的擦擦擦擦的擦橡皮声。
「得更加单刀直入才是。啊,我,可以亲你吗?呀,我为什么要写这种恬不知耻的话啊!」
擦擦擦擦。
「不对。我想问的不是这。咲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事情了」
擦擦擦擦。
「问题重点在于……。那个,你,可以做我初吻的对象吗?哎呀,啊,太娘了。我真是太不干脆了!」
擦擦擦擦。
「混蛋。写不出来。啊,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哎,我该怎么做才好啦!」
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擦。
「喔,刻也。你还没走啊?」
突然,都和子小姐一脸睡意朦胧地走进了客厅。
「咕……」
啊,吓的差点就把口香糖吞了下去。
我伪装平静,急急忙忙地把摊开着的纸条揉成团扔进了垃圾箱。
「你在搞什么?呀,你还会买点心?真够稀奇的。什么〖呼吸酣畅〗〖爽快的吐息〗〖就算在饭后也不会介意〗〖柑橘系列的薄荷香味〗」
都和子小姐读着包装上的文字。
「色狼」
「不,不是,我怕她在意口气的问题,不是这样的!我是为了平心静气」
「干嘛要平心静气」
「因为……」
「平心静气什么呀,快,鼓足劲冲上去。小咲也在等着你哦」
「不要你管!我去学校了!」
◆
晚上八点。
整点醒来。
边上刻也正在睡着。肯定是刚睡着吧。
这么说的话,诅咒还没有被解除。
也就是说还没有和他亲嘴。
……我明明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呀,没有啦,没有准备这一回事。跟平常一样是仰面朝上睡觉,虽然刷牙次数和时间确实比平时长了数倍,但这只不过是蛀牙对策哦。
唇膏只不过是干燥对策。最近觉得有些干燥。
总,总之。
我恶狠狠地盯着刻也。
……懦夫。
刻也该懂的。
这样继续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只能一直重复十二个小时的睡觉起床。我们不可能醒着见面,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说话啦。
难道他觉得即使这样也可以吗。
「!」
突然意识到。
……或许,就是这样子的。
刻也可以正常的去学校,打工也没问题。
要说有变化的话也只不过是睡眠时间长了些,也不能够跟我在醒着的时候见面。
或许这对刻也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或许他认为这种小变化是可有可无的。
有可能——
他觉得与其跟我做那种事情,还不如就这样继续下去的好。
我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完全没有想过。
刻也厌恶的可能性,一点也没有想过。
「喂,刻也,你是如此的讨厌这事吗?」
没有回答。
但这不是否定。
一下子害怕起来。
想要逃避。
想要有个躲藏的地方。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所以我也在一些小小的时候。
光想到自己被人讨厌就会感到恐惧的瞬间。
◆
早上八点。
整点醒来。
边上咲正在睡着。肯定是刚睡着吧。
必须要尽快了断。
在睡觉前我就下好了决心。
今天,我要在醒来的时间里勇往直前。
在学校也跟同班的新庄谈过了。有些遗憾的是,他跟之前那个社团经理人分手了。
你这家伙,还没做?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女友。我被他这样训斥了。其实她并不是我女友,但要是我这样子说的话只会让自己更胆怯。
这种男人的荣耀也促进了我的决心。
虽然也有人觉得这种事情还要下决心是对对方的失礼,不管了。
正如都和子小姐所说。
必要的是气势。
我把周围仔细确认了一番。
都和子小姐在的话我的决心会减弱的。但我不能停下这种气势。这种气势一旦削弱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上吧!」
我调整好情绪,蒙上了咲的身体。
咲的睡脸就在我眼前。
毫无戒备的平稳的睡脸。
跟平常的面无表情相比,她的睡脸看起来有着一丝丝的可爱。
凝视着咲的睡脸,发现她的睫毛居然如此之长。肤色真的好白啊。脑子里尽是这些多余的思绪。
不行不行。要集中精神。
我看着咲的嘴唇。
有些许滋润红艳的,小小的,淡色的嘴唇。
是涂了唇膏吗。
只是预防干燥吗,还是说咲也已经准备好了吗。
这算什么呀,目光被这未曾料到的小巧唇瓣吸引了。
「唔……」
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听到了她睡觉时的呻吟声。
我,我可没有下流的想法。
这可是互利。
是的。上吧。来栖刻也。是男人就要勇往直前啦。上了就会明白。那个感触。呀,不对。也不能说不对。
总之上吧。只要上了就会明白。
我把手张开附上了床上那两只手——
手触摸到了某样东西。
是张纸条。
放在枕头边,所以我想那是咲写给我的信,于是我把它取来一看。
上面这样写道。
这种人工呼吸一样的事情到底还要花多少时间——
……真的。
……真的是很不可爱的家伙。
我是如此的烦恼——我可以吗,你会不会讨厌,我已经烦恼了好几天这种愚蠢的事情,可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无所谓的事情。
我烦恼了好几天的事情被她一下子说成了跟人工呼吸一样的事情。
如此的简单,就象是愚弄了我烦恼的时间。
就像庸人自扰。
就像我是可有可无的。
我从咲身上挪开了。
情绪和气势都已被削弱。
不,是已经都没了。
已经,完全的。
空空如也。
◆
晚上八点。
整点醒来。
边上刻也——不在。
「欸?」
难道说,做过了。
不由得把手伸到了唇边,却在此时发现刻也睡在了房间角落里。
被子都没盖,在房间的角落,刻也正靠着墙睡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说诅咒解除了的话,刻也应该已经醒来了才对。如果说诅咒没有解除的话,却不知他为何要远离着睡觉。我可不是非要跟他盖着一条被子睡觉,只不过是客厅里只有一条被子。因为要轮流盖被,所以通常在我醒来时刻也就在身旁。
这算是什么。背对着离的远远的睡觉,就像是在拒绝——
突然感到手摸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张纸条。是我留给刻也的那张纸条。
总觉得莫名的恐惧,辩解之下所写的那张纸条。
被团的皱巴巴的了。
也许是在我睡觉的时候被蹂躏过了。
没有折叠,所以花了点时间才打开。
一看,在我所写的字的下面一行,以刻也的字,以刻也的语气,这样子写道。
这么看得开的话就由你来做吧——
……果然刻也对这事很排斥。
背对就是拒绝。
明确的拒绝。
不容误解的拒绝。
而且意味着想要尽快地结束在这里睡觉的状况吧。
由他让我来做这点来看,这种解释是说得通的。
至少让他来做的话会是极度厌恶的吧。
看成是人工呼吸也不肯做的那种程度的厌恶吧。
是吧,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不愿。
真的不愿。
也曾想过刻也的意愿。但我想错了。
或许刻也有他自己的期望对象。
但那不会是我。
我和刻也不是那种关系,也许我想着的事情是不对的。
就算不是充满了期待,又或许,或许,谈不上喜欢,可也不会是厌恶,我曾经是这样想的……希望他愿意。至少不排斥。
但刻也讨厌这种事情。
就算是人工呼吸也不肯做的那种程度的厌恶。
不愿推倒我。
是真的讨厌我。
那么——
为什么要和我紧紧拥抱呀——
这数天来,我变得对刻也很在意。
虽然他没有跟我说理由。
但我觉得这不是偶然,不是走路摔跤。
差点都无法呼吸了的那种强烈。
刻也抱着我。
但那种感情或许完全不是我所想的。
只有我一个人,想歪了。
那对可也来说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我就像个傻瓜。
我把紧紧捏着的纸条扔进了垃圾箱。
纸条没有顺利进入垃圾箱,反而碰倒了垃圾箱,让里面的东西抖出来散了一地。
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站了起来,去捡垃圾。
为了调整一下自己乱糟糟的情绪,我开始整理起从垃圾箱里散出来的垃圾。
口香糖纸和包装袋,还有纸屑散了一地。话说自发生这事以来我都不能够去倒垃圾了。
让这种事情快点结束吧。
都和子小姐有没有起床呢。
整理好垃圾,我就把我和刻也都拜托给都和子小姐,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就可以了结了。
干脆用〖香炉〗进入真正的睡眠得了。
我甚至产生了这种愚蠢的想法。
捡起了纸条。
是我重写了无数次的纸条吧。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万分烦恼之下重写了无数次。
或许看到这种情况的话刻也又要不愉快了。
从垃圾箱里取出,烧掉吧。
舞野咲。我的名字叫做来栖刻也——
「欸?」
不曾写在纸条上的一句话。
这不是我写的纸条吗?
把团着的纸条小心的摊平。
虽然有些难看,但这是刻也的笔迹。
这张纸条是刻也写的。
把其他团着的纸条也打开来一看。
我可以亲你吗——
我可以作为你初吻的对象吗——
你,会不会后悔——
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我也可以——
翻出了一大堆纸条。
写好后卷成团,然后扔掉了。再写再揉成团。然后又扔了。
刻也的动摇历历在目。
刻也努力的思考,用心的想着我的情况,万分烦恼的情形,我都明白了。
我明白了他没有把这事简单地看做成人工呼吸。
我明白了他是为我着想才无法无所谓。
就要笑出来了。
连我这种人都要笑出来了。
「真的是个笨蛋」
我走向刻也身边。
没有盖被子的背贴着墙壁睡觉的刻也。
刚才被拒绝而看来可怕的脸,如今看来却是别捏的可爱。
我给刻也盖好被子,让他的手握住我刚写好的纸条。
「喂,刻也」
我在他耳边低吟。
轻轻地对着睡梦中无所感知的刻也。
◆
傍晚五点前。
我从学校归来后,俯身看着还在沉睡的咲。
今早八点醒来时,咲不在边上。
在乱想的时候,却发现咲睡在了房间中央。跟往常睡觉地方不一样的是我自己。
被子盖在了我身上,咲则仰面朝上安静地睡着。
诅咒没有被解开。
我把这事硬是交给了咲。
可她看来一点没打算负责任。
本想接下来全部交给都和子小姐来做的。但都和子小姐出去了吗,看不到她的人影。早上也没出现。不会是故意的吧。真是的。
总之只得等她回来了。期望她能在晚上八点前回家。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继续看咲的睡脸。
无忧无虑,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的睡脸。
她连我百分之一的烦恼都不会知晓。
估计我跟她亲嘴她也只会是回我一个面无表情吧。
我怎么在想这事?真难为情。
「这么想得开的话你怎么没主动……」
低不可闻地发着牢骚时,看到了昨晚我睡觉的地方放着一张纸条。
是我放在她枕边的那张纸条吗。
这么看得开的话就由你来做吧——
被放在了那里,是意味着咲没有看吗。
还是说看过后,被扔掉了呢。
我捡起了纸条。
纸条折叠的整整齐齐。
明明被我揉成了团放在了咲的枕边……。
摊开纸条。
「这是……」
这是咲写给我的信。
◆
睁开了眼睛。
边上刻也——不在。
不在边上,而在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刻也。
「总算醒了吗。过了两个小时才醒,我好担心」
刻也总算是放下心来,深深叹了口气。
「总之,诅咒看来是解除咯」
刻也看了看时间。
时间是晚上七点。比平时早一个小时醒来。
「这样一来只要我一个小时后没有睡觉就完美啦」
刻也笑着对我说道。
我在这个时间段醒来也就是说诅咒解除了,诅咒解除了也就意味着我跟他已经做过那种事了,刻也在这即是说是这样了。
唇边留有痒痒的触感,果然没错……
「咲」
刻也一脸怪异地看着我。
「没,没关系哦。我不在意的。这种人工呼吸一样的事情。啊,不对。我不是说看得开啦。该怎么说呢,我说不准……那个,我,我啊,和,刻也,那个,幸好……」
「喵——」
「幸好……欸?喵?」
我细弱纹丝地说着说着回过神来一看,刻也的怀里露出了一张猫脸。
那只猫是咪咪。是小麻美的宠物猫。
但为什么咪咪会出现在这里呢?
「啊,那个,这个。有些混乱,但从结论来说」
「从结论来说?」
「多亏了它才解开了诅咒」
「啊?」
「那个,其实解开诅咒不一定要靠我,靠它也能够解除诅咒吧?」
我看着刻也臂弯中的咪咪。
咪咪一脸天真地舔弄着舌头,像是在说多谢款待。
隔天。
我在早上八点醒来,出去扔垃圾。
虽然垃圾积了一堆让我着实辛苦,但能在这个时间起床做事让我很高兴。
之后,就是我翘首以盼的服务业的复活。
我心情雀跃。
嗯。很是心情雀跃。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了呢。真的哦。
结果,刻也也靠咪咪解开了诅咒,昨晚八点没有睡着就回家去了。
为了不让垃圾中的那些灰烬泄漏出来而牢牢地把它们密封住了。
真是让人虚惊一场的灰烬。
真的是,无处不在,没完没了。
「啊,小咲」
突然,有人喊我。
是小麻美。我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咪咪的饲主。
「咪咪有乖乖的吗?」
「……嗯」
「喂,小咲,你生气了?」
不可能。只是心情上有些变动罢了。
「一点没有生气哦。话说你今天来的好早呀。怎么了?」
「我是来把咪咪带回去的」
「你不来我也会好好的带去给你的啦」
刻也叫我早上把咪咪给小麻美送回去。我本来打算准备好早饭然后倒完垃圾就送过去的。
「因为我好想见咪咪哦」
「那么,我们一起走吧?」
「嗯」
和小麻美牵着手走向了付丧堂古董店。在回店的路上小麻美撅着小嘴跟我诉说着不满。
「大哥哥,昨天好过分哦」
大哥哥是指刻也。
「晚上突然出现哦,说要借咪咪。也没告诉我原因啦」
看来小麻美并不愿意把咪咪借出去。确实也称不上是借。刻也没有把事情缘由说出来,而是相当强硬地就把咪咪带走了吧。
「在跟人借东西的时候不说理由不说声请借给我吧,这样子可不行呀」
「就是啊。我会教训他的」
小大人口吻的小麻美有些奇怪。
「还是在我家正在吃晚饭的时候来的,真是差劲哦」
「啊,吃晚饭时候吗?这么早?」
刻也去借咪咪的时候差不多是傍晚五点前。
「早?还好啦。我家都是那时候吃饭的」
「从学校回来后马上就吃饭?」
「才不是呢。学校是五点钟下课」
「晚饭时间不是五点钟吗?」
「这么早吃饭晚上会肚子饿的啦。我家晚饭时间是六点哦」
「六点?刻也那时候去借咪咪的?」
「嗯」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这样子的话刻也借咪咪的时间就不应该是六点。
因为。
因为。
刻也是这样说的。
过了两个小时才醒,我好担心——
这话是真的话诅咒应该在五点就被解除了。
可是刻也去借咪咪的时间,是在小麻美家吃晚饭的时间,即晚上六点。
这样一来,傍晚五点时咪咪应该还没有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刻也说错了吗。
还是小麻美搞错了呢。
还是说——
「小咲,你干嘛一脸很高兴的样子哦?」
「没什么啦」
我不由得,触摸了嘴唇。
◆
哎呀哎呀。
总算是结束啦。
真是让人虚惊一场的诅咒,真的是。
经历过形形色色的〖Antique〗,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让人疲惫不堪的〖Antique〗。
我不想再遭受一次罪了。
久违的我的家。破旧的公寓。我的城堡。
躺着把手伸进口袋。
咔嚓一声,取出了一张纸条。
是咲写给我的那张纸条。
读完那内容,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家伙,读了我写的扔掉的纸条。
混蛋。丢死人了。
这纸条是对我狼狈的纠葛的回答。
这让我的纠葛就此打住,但却更为让我困扰。
她写这个,让我觉得之前睡觉的那段日子就此不了了之,是多么充满罪恶感的事情啊。
该怎么办才好,我烦恼来烦恼去,最后想到了利用咪咪。
以咪咪来做掩护谢罪。
那家伙没有一丝怀疑。总算是安心了。
我再次看了一遍纸条。
咲写给我的回答。
除你以外——
还有谁有资格跟我说这些话。
在她写了这话的那天。
即使是我这样的人。
也会有产生迷惑的时候……。
后记
第三本!
未知的领域。第三本!
这本真的煞费苦心。第一次这么辛苦。要说辛苦在哪,那就是我的手在滑雪时左手骨折了,导致我不得不陷入单手写大半情节的窘境。在写这个后记的时候正是白雪融化、我往返于海边的时候,因为这本书到各位手上之时正是蘑菇和秋刀鱼上市的美味季节,所以我已经完全复活啦。
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谋生道具呀。请大家务必注意不要受伤也不要生病。
那么。惯例……话虽如此却也没有什么影响吧。开始做下各章的简单介绍和闲聊。
·箱
放进去的东西以放进时的状态保存着,在指定时间才会现出身影的箱子。在持有这个箱子的老婆婆的房子里,偶尔寻找小猫的刻也他们……这样的故事。
说起箱子,就想到了最近常用到的纸箱。是的。就在前几天我搬家了。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了比稚嫩的如今更为幼稚的手写原稿……。虽不舍得扔掉,却也不想看到。有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藏起来呢。
·人偶
都和子小姐进货买来的绕着线的发条柄。被其所引诱而触摸了它的咲……这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和付丧堂古董店是完全沾不上边的,可却无比的合适,所以就试着在这里采用了。希望让大家感到能有活着见到阳光的机会实在是太好了的这种想法。
·梦
用这个香炉熏香后睡觉,就可以在梦里随心所愿。失去了恋人的少女获得了这个香炉……这样的故事。
我在生病时有个必定会做到的梦。被类似曼陀罗的东西覆盖着视线,凤凰一样的鸟在其间来回飞旋。从小学起就一定会梦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睡美人
获得的香炉灰有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吸入了这种灰的刻也和咲每过十二个小时就会交替陷入沉睡。这诅咒般的睡眠的解除方法是……这样的故事。
这次也请尽情享受这两人的交错故事。
那么,接下来跟以往一样借这个地方说下谢意。
经常照顾我的责任编辑高林先生,给本作继续画出了非常棒的插图的タケシマサトシ先生,为了本书的出版费心的各位,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买了这本书的读者大众们。
这次依然真的是非常的感谢。
最后。
给我寄信的读者们。谢谢啦。因时间关系不能一封封的回信,但我全都看过了。这些都是我继续写作的源动力。非常的感谢。我会依照你们的期待继续努力的。
那么期待我们的再会吧。
御堂彰彦
半年都没更新了,跟各位侯坑的人们说声抱歉哦。计划赶不上变化,由于家里连续两人开刀住院,我是家里最空的一员,得担负起照顾病人的重任,导致我的翻译搁浅了半年。
皆さん、大家都要保持健康的身体哦~
如果没问题的话,应该可以顺当的翻完下面两章。
谢谢大家的理解。
啊,我被“辉夜姬”逼出了一章。。
很快就要结束了。我。。我。。会努力的。。
顶着锅盖奔走的某人留~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啊~
对了,那个,过年咯,第四章开头放出,小小撒必死一下,呼啦啦~
完结。。。不想多说了,只有两个字。。总算。。。
第四卷之前记得有人要翻,具体我不清楚。
要是没人翻的话,我再看吧~
总之,谢谢大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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