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阶梯6 【櫂末高彰】【录入完结】


学校的阶梯 6

作者:櫂末高彰
插画:甘福あまね
译者:赖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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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季的傍晚时分,幸宏一如往常地打扫阶梯,但是此时卻有一股无法抵挡的空虛袭向他——「我到底在干什麼啊?」这时,一位美少女御神乐绫女突然出现在失去热诚的幸宏面前說:「你应该是厌倦了吧?」初次见面的女孩所說的话一针见血……幸宏在烦恼许久之后,決定暂时不参与社团活动,可是这时遊佐又向他提出一项內容让人难以接受的计画……浪费青春时光万歲!受到读者们热烈回响的校园青春小說第六集隆重登场!!

櫂末高彰
Takaaki Kaima
生於一九七七年,现在是兼职作家。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读过的书似乎太少,因此急忙大量购入○○文库等书,然后过著狂看漫画及动画逃避现实的日子。看到堆积成山的书籍,若有所悟的說:「彷彿是人生的缩影啊。」但问题是說话者自己也不了解到底何谓人生。依然是前途堪虑啊。

甘福あまね
Amane Amahuku
大阪府出身,目前住在关东地区的爱貓插画家。以漫画家身分出道之后,近年来活跃於遊戏原画与小說之类的插图绘画,还有网路漫画等相关工作。有许多支持者为她笔下洋溢清涼感的角色造型如癡如醉,是位面带微笑、爽快地接下喜好可爱女孩的作者以及责任编辑強力要求增加新角色(大多是女性)攻势的女中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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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S
第一阶 事出突然
第二阶 意外的发言
第三阶 阶梯社成员似乎可分成两种
第四阶 阶梯与学生会长
第五阶 开始行动的人们
第六阶 正所谓有著冲动
第七阶 我们一定都一樣
后记



神庭幸宏
一年级,通称「瓶盖」。身处险境时的直觉非常準确,可是实力不足。
九重优子
三年级,拥有「寂靜子弹」別称的阶梯社社长。非常任性蛮橫的女孩子。
刈谷健吾
三年级,拥有「必杀V字转弯」別称的阶梯社副社长。阶梯社最強者。
天崎泉
二年级,拥有「黑翼天使」別称,以「雷之女神」之名受到人们爱戴。
三枝宗司
二年级,拥有「路線规划天才」的別称。现在的最大弱点是见城。
井筒研
一年级。历经波折后终於得到梦寐以求的別称,那就是「月光微步」!

[ 本帖最后由 Ozzie 于 2008-9-17 19:19 编辑 ]


  有一天,让黃金鼠奔跑的回转车轮停了下来。
  本来不停转动的轮子突然变得动也不动,黃金鼠只在意笼子外的世界。我想那时就是发生了这种事,我只顾著让自己改变,对真正的自己一无所知。
  所以我很需要勇气述說接下来要讲的故事。
  因为小动物一时的心情而停下的回转车轮,其实一直停摆也未尝不好;然而车轮卻又因为动物的任性而开始回转。黃金鼠沒有打算就此醒悟,可是当牠回首省视自己的阴影,也会觉得自己很丟脸。
  那是我稍微对自己有所自觉时的故事。
  我在不知不觉中,被推下了深渊。

  高中一年级 十一月——

第一阶 事出突然

  为什麼英文辞典这麼难翻页呢?
  神庭幸宏心情不悅的翻动轻薄的纸页。他在只差一页的地方翻过两页,不禁恼火。
  (啊啊,烦死人了……)
  「看我的无聊攻——擊!」
  纸飞机从斜右后方飞来,刺中幸宏的后脑杓。他转过头皱眉表示不满,但是对方卻用满面笑容回应。
  「九重学姊,请妳住手啦。」
  幸宏将飞来的纸飞机射回,对露出笑容的少女抱怨道;可是那个叫做九重学姊的少女卻高兴的拍手回答:
  「太好了,瓶盖!我就是想看这种反应啊。健吾那家伙都不理我,一点都不有趣哩。」
  「优子,闭嘴写作业。妳根本沒进度嘛,再这樣下去今天之內写不完喔。」
  这回換坐在幸宏右方隔一个座位的少年,转头责备坐在两个席位之后的少女。少女受到两人责难,收起脸上笑容,鼓起腮帮子回答:
  「唉呦——这麼难的我不会写啦。健吾,等一下答案借我抄喔。」
  「我拒絕。」
  名叫健吾的少年用一句话回絕,然后转向前方。
  「小气鬼——!健吾小气鬼——你一定是小气大魔王的手下对吧——」
  本来射向幸宏的纸飞机,这回改为射向少年。幸宏「唉」地叹了口气,面向前方。
  这个人连这种时候都能如此开心啊……
  他想著喧鬧的少女,在心中喃喃說道。她的名字叫九重优子,现为二年级生,同时是幸宏所属社团的社长。虽然个头嬌小,不过活力可說是社內第一,现在也灵活的转动像貓一般大又圆的眼瞳,四处捉弄社员。
  另一方面,靜靜的用后背承受九重骚扰,继续解题的是同为三年级、目前担任副社长的刈谷健吾。他的五官端正,可是並不秀气,反而有种狂野的气息,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社、社长!不介意的话请抄我的答案吧!」
  坐在幸宏身后,将题目卷递向九重的人是井筒研,是个以刺蝟头与混混脸为招牌的一年级生。他满脸通红的将题目卷递给九重,可是一年级生的井筒与三年级生的九重要写的题目根本不同。九重似乎也察觉这点「喵呀——!」的发出惨叫。
  「请问我可以开窗吗?感觉空气有点闷啊。」
  幸宏充耳不闻九重与井筒的相声,这时左侧有人說话,一位戴眼镜的少年正要打开教室的窗戶。他的名字叫三枝宗司,是二年级的学长。
  然后,这间教室还有一位二年级的女孩子。一头秀丽黑发披在背后的美少女坐在幸宏的左后方,中间隔著一张桌子。她叫天崎泉,是一位千金小姐,不但祖父是天马财团这个大企业组织的会长,还是幸宏就读的天栗浜高校內二年级生三女神其中之一。
  现在,天崎泉微微低下头,露出安稳的表情——
  沉睡著。
  她梦著周公,频频点头。幸宏为意想不到的情景睜大眼睛,转头看向三枝。三枝发觉幸宏的视線方向,跟著回头看向天崎,瞠目說道:
  「小泉,醒醒啊。」
  三枝的声音叫醒天崎,她猛然惊醒,回神过来。
  「喔喔——难得看见小泉这樣呢。怎麼啦——?妳是不是昨天熬夜玩乐,忘记今天要参加课外辅导啊?」
  九重笑著捉弄天崎。「呃……」天崎面红耳赤,一时之间說不出话来。一旁的刈谷一边解题一边說:「不要把人家跟妳相提並论。」
  「啊——健吾你也熬夜了对吧,你关掉电灯在干什麼啊?」
  九重立刻回应。刈谷搖头回答:
  「我昨晚半夜听到奇怪的笑声从窗外传来,吵得睡不好觉呢,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婆娘扰人清梦。」
  「就是說啊——怎麼会有这种怪人啊——」
  「我是在說妳耶。」
  刈谷无奈的对装傻的九重說道。
  「你们有在认真写吗?」
  这时教室的门打开,一位年纪四十多、不到五十歲的男老师走进。他默默不语,看起来很不满的环顾教室四周,接著走到讲台前。
  「九重,妳根本沒进度嘛。」
  老师目光銳利地注视九重的桌面,一片空白的答案卷有些杂乱无章的放在桌上。
  「老师,有些是沒教过的题目耶!」
  九重神采奕奕的举手說道。大津的太阳穴阵阵痉挛大吼:
  「妳少胡說八道!」
  「噗——」
  九重一脸不悅。大津皱眉蹙眼的看著她,大力叹口气后——
  「你们几个……神庭,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吗?」
  开口询问神庭。神庭有些疑惑地回答:「是校庆。」
  「对,今天是十一月三日,也就是校庆。本来你们今天应该在哪儿啊?」
  大津再度看向幸宏。幸宏稍微压低声量,回答:「山上桔梗院。」大津缓缓点头,对六人說道:
  「沒错。今天本校学生都被招待参加他们的校庆,本来你们现在也应该在那儿……快要到中午了啊,我想他们应该玩得很愉快吧。」
  大津看了手表一眼,然后第三度看向幸宏问道:
  「可是,为什麼你们会从早就坐在这裡参加课外辅导呢?」
  「……因为我们在校庆前一天举行社团活动,给大家造成麻烦。」
  幸宏虽然不想回答,可是卻不得不这麼說。大津用险恶的表情点头,然后离开讲台,缓步走向眾人。
  「只不过举行社团活动,卻会给大家造成麻烦。你们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
  沒有人开口回答这个问题,而大津也並非是在质问眾人吧。他一边穿过幸宏身边,一边继续說道:
  「社团活动本来是不会给人造成麻烦的,可是你们举行的社团活动卻会,这可真怪啊?」
  他走过井筒身旁,通过九重身边,双手又於胸前故意叹息道: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点吧。你们知道自己为什麼今天要参加课外辅导吗?早就有学生申诉阶梯社,执行部也跟校方反应过情況,可是我们卻选在今天,而不是校庆期间集合你们召开课外辅导,你们知道理由为何吗?刈谷,回答我。」
  大津在刈谷身旁停下,盘起双手低头看著他。刈谷抬头看向大津,慢条斯理的說道:
  「本校今年的校庆与山上互相交流。如果校方在校庆期间惩处我们,消息就会传到山上去,这樣有失学校的顏面。可是,校方不能不惩处,也必须防止这些问题学生接近山上,因此选在全校师生赴往山上参观校庆的当天举行课外辅导,一方面做出处分,一方面让我们无法前往山上。」
  「完全正确。」
  大津听完刈谷的回答,立刻给予肯定。可是他看起来並不满意,反而像是为刈谷說出正确答案而有些恼火。
  「刈谷,你真行啊,将我们前几天在教职员会议決定的內容一五一十說出来了,而且你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呢。」
  大津的语气丝毫沒有夸獎刈谷。刈谷似乎也能理解这点,沒有做出任何回应。
  「……要是你操行优良,想必现在已经靠推荐甄试保送大学了吧。」
  语罢,场內气氛降至最低点。九重、井筒、三枝瞪视大津的后背。天崎低下头,不敢轻举妄动。幸宏因为如果看向大津,会连带看到刈谷,所以心生胆怯,只能凝视桌上的题目卷。
  「…………」
  刈谷保持沉默,靜靜地看著大津。过了一会儿,大津走回讲台前,嘱咐眾人在今天之內一定要写完题目后,就走出了教室。
  「可恶的大津!」
  大津消失之后,九重气呼呼的罵道。
  「沒必要說得那麼过分吧。」
  井筒也出声表示赞同。幸宏看了一下刈谷。
  「他說的都是事实,你们別在意。」
  刈谷再度开始解题。
  「而且我们其实应该感谢大津老师。我听說教务主任在教职员会议上強烈主张要让我们停学,是大津老师请他将处分內容改为课外辅导。」
  「……唔唔唔。」
  刈谷淡然說出的內容削弱九重与井筒的气势,两人冷靜下来。
  ……可是,看到刈谷学长遭受责罵,还是让人感觉很懊悔啊。
  幸宏一边看向自己的题目卷,一边茫茫然的思考。刈谷以前是执行部部员,现在也暗地裡协助学生会的工作。由於现任的学生会长遊佐以前和刈谷同樣是执行部员,所以靠这层关系请刈谷帮忙处理事务。但尽管如此,刈谷不但参加学生会的工作与社团活动,成绩也还是非常优秀,正常来說成为推荐甄试的对象也理所当然,然而他卻絕对不会有此机会。
  因为我们阶梯社的缘故。
  阶梯社。
  那是幸宏等人所参加社团的名字。活动內容是追求在校內跑得更快的方法,尤其以上下阶梯为重点。当然,除了教师之外,学生会也视他们的社团活动为一大问题,不时加以取缔。不过,他们目前勉強在校內佔有一席之地,同时也找到了顾问。而且最近校內的风气有所改变,一般学生对阶梯社的观感並不差,最起码幸宏周围的学生大多对他抱持友善态度。
  校方在佈告栏公告这次「课外辅导」的处分时,大多数人都只是一笑置之說:「你们真倒楣啊。」而沒有特別敌视阶梯社。甚至还有学生表示:「要是学生会提早宣佈禁止社团活动,就不会引发骚动了吧。」这是因为校庆前一天也有其他运动类社团进行练习,所以有人提出这种意见。
  幸宏则是受到同班同学的同情眼光看待。其中也有人和刈谷一樣看穿教师们的企图,打抱不平地說:「他们真阴险啊。」
  可是这的确不是一件好事吧……
  幸宏非常了解阶梯社是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存在。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感到不解,到底为什麼刈谷要加入阶梯社?幸宏曾经一度询问过刈谷原因,当时被他蒙混过去,可是现在幸宏又想再问一次。
  ……这次他会回答我吗?
  幸宏总觉得刈谷不会告诉自己答案。

  「呼——真累人啊——好久沒有这麼用功啦。」
  下午四点,终於所有人都写完题目。虽然刈谷、三枝和天崎早在下午就完成作业,可是九重和井筒拖累眾人,最后九重在大半抄袭刈谷答案的情況下,勉強将题目写完。
  「妳那樣能算是在用功吗?」
  刈谷吐槽在身旁「嗯——」地伸懒腰的九重。
  「沒差、沒差,只要有写完就好啦,接下来是快乐的社团时间啰。今天校內人煙稀少,大津也不能跟我们啰唆啦。大家都有带运动服来吧?」
  九重心情愉快的挥动手臂,幸宏等人点头回应。昨天九重有跟他们联络,所以大家都有所準备,她果然不会轻易放过练习机会。
  「今天是星期四,原则上是要测定标準赛,不过我有另一件想做的事,或许你们可以考虑看看?」
  眾人在走廊上移动时,三枝发难。他打开总是不离身的笔记型电脑說道:
  「上次跟山上的比赛,有件事让我一直很想分析,是关於水戶野的事。」
  「喔,你是說那个不明就裡跑赢小真的女孩啊?的确让人很在意呢。」
  九重弹手指說道,刈谷也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可是幸宏还是不知所以然。对他来說,「跟山上的比赛」会让他最先联想到的是在校庆以优異成绩拿下短跑竞速赛冠军的少年。他是山上桔梗院学园的二年级生,全名是波佐间胜一。幸宏想到他的同时,耳边也响起那句话:
  『下次我们再決一胜负吧。』
  那是在天栗浜高校校庆第一天,与波佐间在新校舍研究大楼再次碰面时,他所說的话。
  「…………」
  幸宏这几天一直很在意这句话。他原本打算如果今天能夠再遇到波佐间,就向他问清话中含意,可是因为要参加课外辅导,所以沒有机会。
  是我对波佐间同学說了不该說的话吗……?当时他的眼神很恐怖,是不是在生气呢?我果然不该說那种话吧?
  幸宏的记忆回溯到校庆前一天,与波佐间等人比赛阶梯赛跑的时候。他怀疑自己在当时不知好歹胡乱說话,使波佐间生气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当时說的话很自以为是。
  「喂,神庭!」
  幸宏的后背遭受拍擊,瞬间回过神。井筒看向他的脸,让他连忙挥手回答:
  「啊,对不起。」
  「三枝学长正在說话啊,你要打起精神注意听。」
  「对、对不起……」
  幸宏对三枝低头道歉。三枝微笑回应,继续說道:
  「我再說一次,我觉得水戶野同学的肢体动作很有意思。由於光靠追蹤器的资料无法完全掌握她的动态,所以我想要请人帮忙,现场模拟她的动作。」
  三枝的语气颇具热忱。「她会是像这樣贴壁奔跑的吗?」九重将身子贴上牆壁,一边做出各种动作說道。
  「那让我协助你吧。」
  天崎举手說道。
  「因为我也很在意水戶野同学。」
  「是吗?那麼社长,请问这樣可以吗?」
  三枝询问独自在四周乱跳的九重。在她伸手要抓住佈告栏的框缘时,卻错愕地叫出声,手突然一滑。
  「霹」一声,九重稍微撕破了贴在佈告栏上的海报边缘,她听著眾人「啊——」的叫声,用手快速按住撕破的部分。
  「快给我贴回去!」
  「不可能的。」
  刈谷抓住九重的后颈部将她拉开。
  「妳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耶。」
  「唉呦——干什麼啦,这都是健吾的错嘛!」
  「为什麼是我的错?」
  刈谷反问想要蛮橫嫁祸於人的九重,並确认海报的破损状況。海报只有边角被撕裂少许,就算放著不管也沒关系,不过要是用胶带贴补起来会更好。
  「这是学生会干部选举的宣传海报啊。这樣說起来,好像是昨天还是前天开始张贴的呢。」
  井筒說出海报的內容。被九重撕裂边缘的海报,是征求学生参加学生会干部选举的宣传海报,上面用红色写著「学生会等你到来!」、「由你来创造未来的天栗浜!」等宣传词。
  「算了,沒关系啦,反正这种海报沒人会看。」
  「呼——嗯」九重满不在乎的发出鼻声。幸宏很意外,对共同集训、运动会、校庆等各种活动都热心参与的九重,对选举竟然毫不关心。井筒似乎也抱持同樣疑问,开口对九重问道:
  「社长,妳对选举沒兴趣吗?」
  「嗯——?对啊。学生会无聊的要命,又很麻烦,而且还有中村在耶。」
  「是、是这樣啊……」
  井筒听到中村的名字,也只能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因为学生会执行部部长中村千鹤和九重的关系是水火不容。
  「好啦,跟这些小事比起来,社团活动比较重要啦。快走吧——」
  九重独自飞奔出去。「喂」刈谷看了一眼海报然后叫住九重,可她还是逃之天天。幸宏等人也只好尾随在后。
  「等一下再用胶带贴补吧。」
  刈谷皱起眉头喃喃說道。

  阶梯社有「社办」。
  位置在第一体育馆屋顶。虽然不过是擅自使用无人的水泥地屋顶,但这裡就是阶梯社的「社办」。
  「这裡也越来越冷了啊。」
  凜冽的強风让幸宏缩起肩膀,一旁的井筒說著:「跑一跑身体就会溫暖啦。」后轻轻一跃开始奔跑,天崎则是用手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
  眾人換上运动服,做完暖身运动之后,決定今天的练习目标。三枝与天崎一起分析刚刚提到的水戶野资料,其他人则是测定标準赛。场地在第二校舍,是利用了东南角的楼梯和西北侧的楼梯进行的赛道。幸宏等人与打算前往第三校舍的两位二年级生分开,在準备降至第二校舍一楼时遇见一位身穿西装、跳著奇怪舞蹈的女性。这位绑马尾且睡眼惺忪的女性发现幸宏等人,便踏著舞步靠近过来。
  「呜哇,小夏老师。」
  「哇——!夏夏老师,妳跳的是什麼舞啊?好帅喔!」
  三位男同学不知该如何反应,唯独九重奔向女性,並一同跳起奇怪的舞蹈。不可思议的是两人搭配起来还意外地契合。
  与九重一起跳舞的女性正是阶梯社的顾问,同时也是幸宏的堂姊神庭小夏,那段舞蹈大概沒有什麼特別的含意吧。她平时是个言行举止难以让人理解的人,不过发起怒来相当可怕,这点幸宏亲身体验过。
  「夏夏老师,山上的校庆如何啊——?好不好玩?」
  「……很无聊。」
  九重问道,小夏停下舞步回答,接著微微歪头說道:
  「因为都沒有人在阶梯上奔跑啊。」
  「不,正常来說就是这樣吧。」
  刈谷开口吐槽。小夏睜大眼瞳,彷彿打从心底惊讶——
  「年纪轻轻的卻不奔跑啊……」
  說出让人难以回答的话。
  不管如何,眾人带著顾问小夏一同前往起跑位置——第二校舍一楼东南角的阶梯前。路程是从此上至四楼,於走廊向西侧奔跑,至西南角右转,接著从西北侧的阶梯下至一楼。抵达一楼后,再逆向从西北方底端奔回至东南角的起跑位置,就此结束比赛。
  「今天我们简单跑三轮就好,我刚刚有记下大家在此场地的标準纪錄。」
  刈谷在起跑位置将笔记本打开,上头记载著幸宏等四人的平均纪錄与最佳纪錄。井筒有些不满的說道:
  「人煙稀少反而可惜啊,这樣我的『月光微步』无法大显神威哩。」
  「沒关系沒关系,由我『寂靜子弹』来见识你的实力吧。」
  「社长!请、请妳多多指教!」
  「比赛开始之前,先做例行公事吧。」
  刈谷打断兴奋的井筒和九重說道。三人在阶梯前整队排好,刈谷站在眾人面前,开始惯例的道歉练习。
  「对不起!」
  「对不起!」
  「很抱歉!」
  「很抱歉!」
  四人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校舍內回盪。小夏闭上眼睛,彷彿欣赏高尚的音乐一般。
  「那首先就由我和井筒比一场吧,再来換瓶盖跟健吾。」
  「好的!」
  四人決定先测定干劲十足的两人,再換幸宏与刈谷。幸宏扭转腳踝,站在阶梯前。他笑著回应背后井筒的玩笑与九重的声援,一边仰望阶梯。
  「………………」
  突然,那感觉向他侵袭而来。
  咦?
  幸宏仰望的阶梯相当平常,与平时无異。这点千真万确。
  可是,他的感觉就不过如此。
  在幸宏眼前的,只是座很平凡的阶梯。
  昏暗的阶梯有些老旧,少许日光虽从楼梯间照入,不过仍然不夠明亮。当然,这並不是什麼重要问题。
  咦?奇怪,这是怎麼一回事……?

  「那麼,各就各位——」
  九重在摸不清状況的幸宏身旁喊出起跑口令。幸宏急忙弯下身子,听到「开始!」之后飞奔而出。
  可是,情況很不对劲。
  幸宏就算奔跑,也感觉情绪振奋不起来。
  刈谷在走廊上健步如飞,他的背影显得相当遙远。
  幸宏冲下楼,卻不知为何无法跨步飞越阶梯。
  结果幸宏跑出的成绩大幅低於他的平均纪錄。
  「喂,瓶盖,你太沒劲了吧。今天人少适合跑步,你怎麼还跑出这种成绩啊!」
  幸宏抵达终点后遭九重责罵。他回答「对不起」,感觉到比往常还剧烈的疲劳,只能靠著牆壁喘息。刈谷用毛巾擦汗,对他投以尖銳的视線问道:
  「你怎麼了?身体不舒服吗?」
  「啊,不,我沒事。」
  「我看你是斗志还沒点燃吧。好!再来跟我比一场啦!」
  井筒一边做著伸展运动,一边邀请幸宏。幸宏点头回应后跟著做起伸展运动,打算尽可能提振士气,並再度抬头仰望阶梯。
  「…………………………」
  眼前的阶梯依旧平凡无奇。
  奇怪?
  比赛开始。
  比赛过程可說是一面倒。幸宏在即将奔上四楼时被井筒超前,然后开始追逐他的背影。他这次也无法从阶梯跳下,而且还未抵达终点就已经气喘吁吁,最后甚至停下腳步走了一会儿。
  「喂——你搞什麼啊?你真的一点斗志都沒有耶!亏我还下海帮你……」
  幸宏对生气的井筒鞠躬道歉,同时也厌恶起自己。奇怪,不应该是这樣的啊,到底是出了什麼问题了?

  六点之后,刈谷宣告社团活动结束。幸宏被九重拍打后背,井筒也对他鼓励,卻还是状況不佳,就在这樣的情況下度过了社团活动。
  「那今天负责打扫的人就是瓶盖啦!你今天好像很沒劲,给我好好打扫找回斗志啊!」
  九重說罢,把幸宏独自留在第二校舍。三枝与天崎随后前来会合,六人的腳步声远去之后,周遭突然变得非常寒冷。
  空无一人的校舍走廊十分漫长。幸宏拿水桶到四楼的洗手台装水,顺便拿了抹布、扫把和畚箕回到阶梯。他看著身旁的下行阶梯,心想:「赶快完成打扫工作回家吧,今天真是太惨了。」
  「好吧——」
  幸宏出声鼓励自己,开始著手扫除工作。扫完一个楼层的阶梯之后将扫把換为抹布,在下行阶梯蹲下,沾湿抹布后从上而下擦拭阶梯。当他小心细腻的擦拭止滑条的沟槽时,突然有阵涼风吹过。幸宏擦著阶梯,心想不知是何处的窗戶沒有关上,打算等稍后再去确认,便继续擦阶梯。抹布在擦拭数段阶梯后,变得颇为肮脏。「为什麼每天都有打扫,可是阶梯卻还是这麼脏呢?」他一边想,一边将抹布放入水桶,用冷水清洗抹布,接著将水拧干,继续擦拭阶梯。
  这座阶梯的止滑条是铝制,而且尺寸较细,所以破损的地方不多。再加上阶梯的质料坚固,很少有凹陷与倾斜不平的地方,所以跑哪边都不会有太大差異。不过相对的由於双腳在此无法抓到场地特性,所以其实很容易跌倒,尤其是移动重心过弯时,特別需要注意……
  幸宏一边想,一边使力拂拭阶梯。他将抹布翻面,结果如他所料,一片乌黑。
  「…………」
  他走上阶梯,用水桶的水沖洗污垢。灰尘化为黑块,漂浮在污浊的水上。幸宏总是怀疑,用这种脏水清洗真的能夠顺利沖掉污垢吗?不过似乎也沒有其他办法可行。
  接著下阶梯继续擦拭工作。在移动到楼梯间时,他跪下弯身开始擦地。每退后几步,裤管就会渐渐被磨退到膝盖上,顺手将裤管拉回至腳踝后,就这樣一口气擦完楼梯间。
  「呼。」
  幸宏起身呼一口气,看看抹布的反面,依旧是无比肮脏。他登上阶梯,将抹布丟入水桶,再将水桶提至楼梯间。接著把水桶放於牆角,拧干抹布后,低头看向通往三楼的下行阶梯。
  「…………我在干嘛啊?」
  幸宏不由自主說出口。心种突然有股空虛感湧上,让他感到无所适从。他无奈的在阶梯坐下,手拿抹布,一副垂头丧气的樣子。秋风不知从何处再度吹来,冷风刺骨,让他湿答答的双手有些疼痛。
  为什麼?为什麼我会变成这副德行啊……?
  某种感觉覆上心头。明明不该如此,明明不能如此,自己卻十分地——
  意志消沉。
  怎麼会变这樣呢……?自己对阶梯赛跑曾经是那樣乐在其中,那樣如癡如醉。
  现在卻觉得奔上阶梯毫无乐趣可言。
  幸宏将抹布放在一旁,摩擦冰冷的双手。时节已经迈入十一月,夏天的余韻悄悄地消逝,转为暮秋之际。话說回来,从校舍窗外放眼望去的山景已经大半都开始落叶了啊。自己每天都会看到窗外情景,可是为什麼从来沒有发觉呢?
  幸宏不知不觉中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必须要快点完成扫除工作,可是卻力不从心,连站起身都办不到。
  我该怎麼办……
  他低下头闭上双眼,紧紧咬牙企图消去心中的纠葛。
  「你怎麼了?」
  这时,突然有人开口說话,让幸宏大吃一惊,吓得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位少女站在三楼的走廊。


第二阶 意外的发言

  少女与幸宏四目交会,露出微笑登上阶梯,身上的制服领结轻轻跳动。她的领结是綠色,与幸宏同属一年级生。
  「你不要紧吧?身体不舒服吗?」
  少女走到幸宏身旁,歪过头问道。她的波浪卷发在幸宏肩旁搖晃,大大的半月形双眼担心地瞇细起来注视著幸宏。
  「…………」
  幸宏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少女晶莹洁白的肌肤让人联想到法国人偶。幸宏深深被她吸引,彷彿要被吸入那对眼眸中一般,让他一时透不过气,身子微微颤抖。
  「……喂——你是怎麼啦?」
  少女在幸宏眼前挥手问道。幸宏回过神转移目光,急忙挥手回应:
  「啊,沒什麼,我沒事……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是吗?」少女喃喃說道,然后又說:
  「看起来不像啊。」
  少女在幸宏身旁坐下,让幸宏急忙移动身子,与她保持距离。少女见状微微一笑——
  「这种时候啊,跟人聊天可以让心情轻松不少喔。」
  与幸宏同樣盘起双手說道。少女的反应让幸宏一脸惊讶,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实我很久沒来这裡了,所以有点不安呢。刚刚参观校內,可是因为今天是假日,都沒看到人啊。本来以为应该至少会有社团练习,结果真让人失望。所以,其实是我想找人聊天啦,真不好意思。」
  幸宏还在想该說些话的时候,少女率先发难。她一边低头看著阶梯,一边用音量适中且悅耳的声音說话:
  「你一个人在打扫阶梯吗?真不简单,你的手好像很冰啊……」
  语罢,少女伸出手握住幸宏的双手,此举使幸宏惊吓地收手,让少女重心不稳倒了下来,发出细小的惊叫声。
  「…………」
  少女倒下成倚著幸宏的姿势。柔缓的波浪卷发在幸宏的颈部散开,右肩感觉少女的体溫,並且扩散至手臂。少女的手按在幸宏胸前,使他不知所措,动弹不得。
  「对不起。」
  少女一边开口道歉,一边移开身子,身上的花香刺激幸宏的鼻孔。
  「不,抱歉,是我不好,突然吓了一跳……」
  幸宏羞得满脸通红,不敢正视少女。可是她卻主动面朝幸宏說道:
  「真是对不起。你看起来浑身发冷,所以我就忍不住……我以为你是因为天气太冷引起身体不适呢。」
  「……啊,不,妳误会了,其实我只是心情有点沮丧而已……」
  幸宏感觉到少女的视線,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还是勉強回话。少女登时绽放笑容說道:
  「你看,我說中了,有烦恼就应该說出来啊。」
  「……沒有啦,我想这种事不应该跟初次见面的人說。」
  「嗯,是我太厚脸皮了啦。但是因为你看起来太『愁眉苦脸』了啊。」
  「我看起来真的那麼愁眉苦脸吗?」
  幸宏歪歪嘴角,苦涩的說道。
  「真的,一副灰心丧志的樣子呢。如果这是连续剧,你就好比是女主角身亡的男主角吧。」
  少女不明就裡的握紧双拳诉說,幸宏看到她的模樣不禁露出笑容回答:
  「我碰上的事沒有那麼夸张啦。」
  「那到底是什麼事?唉呦,我变得好想知道喔。不要卖关子,快点告诉我好不好?我絕对不会說出去的啦。」
  少女开口催促。幸宏为难的搔了搔头,接著少女稍微将身子贴近他說:
  「而且你不觉得初次见面反而更适合說心事吗?我想正因为我们对彼此陌生,所以說话可以更不需要有所顾虑啊。」
  少女再度散出花香。幸宏感觉身体开始发热,急忙将视線从少女身上转开,露出苦笑反覆澄清:「不是啦。」
  「那个……我烦恼的事很奇怪啦,所以我想——」
  「我懂了,我最喜欢听奇怪的事啦。我发誓不会笑你,所以告诉我嘛,然后让我们都放松心情吧。」
  「咦?妳是指我们彼此,而不是只有我吗?」
  「对啊,再这樣下去我会因为太过在意你的烦恼原因而失眠呢。所以请你当作是帮我一个忙,告诉我原因吧。」
  语罢,少女低头行礼。她的头发随之搖动,稍微露出颈子,然后立刻抬起头,展露微笑。
  「啊,这个,该怎麼說呢……是关於社团的事啦——」
  幸宏缓缓地一言一语将刚才意志消沉的事情全盘托出。
  「然后我在想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听起来很奇怪吧。」
  幸宏露出靦腆的笑容,一边看向身旁的少女。
  「唔……」
  可是少女卻一脸正色注视著虛空,然后转过头对幸宏說:
  「我想问题症结应该不是有无斗志或干劲吧。」
  「咦,是这樣吗?我以为应该是有无干劲的问题啊,因为行为內容只不过是在阶梯上奔跑而已。」
  幸宏故意保持笑容答话,可是少女依然不改认真的表情說:
  「是这樣吗?或许你今天真的只是偶然状況不佳,可是之所以会提不起劲跑步,应该是有其他的烦恼吧?碰上这种状況就算归咎於缺乏斗志或干劲也沒有用啊,反而应该去思考是什麼原因让你无法集中精神才对吧?」
  「……其他的烦恼啊。」
  幸宏收起強装出的笑容,开始思考。
  「确实是有些事让我感到在意……不过……」
  說罢,少女立刻反应:
  「是什麼事?啊,你不方便开口的话,不說也沒关系喔。」
  「不会不方便开口啦……我只是觉得前阵子我好像太多嘴,說了不该說的话;而且刈谷学长也——」
  幸宏想起遭受大津出言讥讽的刈谷。
  「刈谷学长是谁?」
  少女反问道。幸宏搖搖头,說出不相关的答案:
  「或许我有必要更加认真思考这些事啊。」
  「唔——嗯……我有一点个人意见想說,你可以不予理会沒关系……」
  幸宏凝重的表情似乎让少女不禁要在发言前加上前提,然后继续說道:
  「我想你是对奔跑阶梯厌烦了吧?」
  「!」
  这句话尖銳的刺入幸宏心中,接著令人难以置信的慢慢融入体內,彷彿自己在內心某处表示认同。
  「你說你『有必要更加认真思考』对吧?我想从这点来看,你会沒有干劲跑步不就是因为已经厌烦了吗?恕我直言,我觉得奔跑阶梯这种事根本就是小孩子在玩的遊戏啊?」
  「……妳說的沒错。」
  幸宏闭上口,点头表示赞同。
  「我有时也会想奔上阶梯,可是那只是一时的感情而已,过一会儿情绪就会自然平复。你的状況应该也是如此吧?只不过期间刚好比较长而已。」
  「…………」
  少女的论述简单且确实,幸宏无法反驳。
  「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啦,你可以不必太认真看待。」
  少女补充說道,她沒有发觉幸宏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我了解了,谢谢妳的建议。」
  幸宏低头表示谢意。
  「我问你喔,有件事我从刚刚就一直很在意,你是一年级生吧?我也是一年级生啊。彼此是同年级,你說话卻这麼拘谨,不是很奇怪吗?」
  少女似乎察觉幸宏的心情郁闷,故意皱起眉头改变话题,装出有些生气的模樣指责他。
  「是、是这樣吗?抱歉。我是怕我不客气点会显得像在装熟啊……」
  幸宏狼狈的找借口应付少女。
  「放轻松讲话就好啦——这樣感觉好像我们之间有道隔阂呢。」
  「这樣子啊,那就这麼做吧……对、对了,我还沒自我介绍呢,我是——」
  「等一下。」
  当幸宏正要說出姓名时,少女突然站起身。她靠上对面的牆壁,低头用淘气的目光看著幸宏說:
  「姓名就让我们彼此保密吧。我明天会正式註冊,不过还不知道会就读哪一个班级。如果我编入和你同一个班级相遇,感觉不就很像命中注定吗?」
  「……妳說的对。」
  幸宏勉強回答出这句话,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少女露出满足的微笑,然后小跑步下阶梯,抵达三楼走廊时转过头挥手告別:
  「再见,我会期待明天和你相遇的。」
  她走向通往二楼的阶梯,不一会儿腳步声就消失无蹤。幸宏呆坐一会儿——
  接著忍不住倒臥下来。阶梯的触感冰冷,铝制止滑条在昏暗的夜晚闪闪发光。
  「……好奇怪的女孩。」
  幸宏喃喃說道,並且感觉自己微微露出笑容。
  他觉得在这个倒楣日子的最后,心情突然有所好转。

  「我回来了——」
  幸宏打开玄关门后打招呼。平常这时堂姊中的长女希春应该会喊著「欢迎回——家」然后飞扑上来,不过今天卻无人迎接。最近这种情況很频繁,幸宏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方面又觉得有点寂寞。特別是他今天想跟希春聊一聊,說些关於课外辅导、阶梯社,以及姓名不详的少女的事。
  不过,跟希春姊提到其他的女孩子,她可能会不高兴吧。
  「希春姊,妳在吗?」
  幸宏走进客厅,看到次女小夏躺臥在沙发,一脸正色收看电视播放的搞笑节目;三女千秋则是在讲电话。
  「啊,幸宏回来了。嗯,我知道。放心、放心……那我们会等你回来。什麼?才沒有那个意思哩。难道你希望我準备长布条迎接你吗?好啦、好啦,再见。」
  千秋自作主张掛掉电话之后,看看幸宏說:「是老爸打来的。」
  「他說因为工作的关系,会回来日本一阵子,不过还要一段时间啦。希春姊說她今天要加班,所以还沒回家喔。怎麼啦?沒人迎接你,你感到寂寞了吗?」
  千秋故意露出笑容嘲讽幸宏。幸宏回答「哪有」,準备转身离开客厅,然而这时千秋卻缠上他的脖子說:「別生气嘛——」
  「真拿你沒办法,让好姊姊安慰你吧。来——要乖喔、要乖喔。」
  幸宏在脖子被架住的情況下,让千秋粗暴地搓著脑袋。他掙扎著大叫:「住手。」可是千秋的腕力过人。她在大学参加了篮球社,力气相当大。
  「你到底是怎麼啦——?小宏宏,你寂寞吗——」
  「千秋姊,妳放手啦。」
  幸宏勉強掙脫,怒瞪哈哈大笑的千秋。这时从千秋背后感觉到一股尖銳的视線。
  「咦?」
  一位少女正在置放餐盘於餐桌上。双马尾发型与一双给人好強感觉的眼瞳,正靜靜的注视幸宏,她是与幸宏同居的四位堂姊之一,么女美冬。美冬目前是高於幸宏一个年级的二年级生,与他同樣就读天栗浜高校,现在穿著家居服系上围裙,正在準备晚餐。
  「啊,美冬姊在準备晚餐啊……千秋姊,妳也帮帮她啊。」
  由於美冬的视線太刺人了,所以幸宏一边說话,一边忍不住后退。
  「啰唆——你自己不会去帮啊!」
  千秋反驳道,不过幸宏沒有听进去,抓準机会快速逃回白己房间。

  隔天,幸宏的班级一早就议论纷纷。
  「神庭选手,有件新闻要告诉你。」
  幸宏一走进教室,吉田与渡边就靠上来說道。渡边抢先幸宏在椅子就坐,吉田坐上课桌,幸宏只好拿著书包站在原地。
  「什麼事?你是要說关於昨天走访山上的感想吗?那边的校庆好玩否?」
  幸宏早有预感,所以故意提起別的话题。吉田和渡边搖头否定,露出贼笑說道:
  「神庭选手,那种事无关紧要啊,忘了就算了。」
  「老实說那裡的校庆根本无聊死了。表演英语话剧,我根本看不懂啊。如果是喜剧也就罢了,偏偏感觉又很艰深,凭我根本跟不上啊。」
  「而且又沒有攤位可以逛,我本来还期待可以到店员穿水手服的咖啡厅享受呢。」
  「渡边,你很像色老头耶。」
  幸宏吐槽叹气的友人。
  「不谈这个,我有更重要的新闻要說啊。今天本班会有——」
  吉田故意伸开双手說道,幸宏在不知不觉中嚥了口口水。
  「神庭、神庭,你现在有空吗?」
  突然有人打断。中途插话的男同学被吉田、渡边以及幸宏瞪视,不由得狼狈起来。
  「哇哩——?怎麼突然全都瞪我啊?」
  「……抱、抱歉。石井同学,你找我有事吗?」
  幸宏调整心情,对同班同学石井问道。
  「神庭,你跟波佐间同学认识?」
  石井說出意想不到的名字。
  「咦!?你說的波佐间同学,是指山上的二年级生吗?」
  「对啊,你果然跟他相识啊。你们是在哪认识的?」
  「要說哪裡……其实就是学校啦,他有說什麼吗?」
  幸宏想起校庆时的事。波佐间那双不带一丝微笑的眼瞳,以及隐藏在溫文儒雅的态度下,让人难以理解的黑暗。
  「虽然你昨天参加课外辅导,可是昨天我们有去参观山上的校庆吧?我和社团的学长去跟他们打招呼,因为我们也算认识对方。」
  「什麼!?石井同学,你也认识波佐间同学?」
  幸宏得知出人意料的事实,惊讶得叫出声。石井露出无奈的表情回答:
  「当然认识啊,他在国中时代可是名人呢。不过也只限於我们羽球社之內就是。」
  「羽球社?」
  「喔,你不知道吗?那个人在国中可是全国第二名啊。而且还是国一出赛,在那之前从来沒有参加大赛的经验,一出赛就拿下全国第二名。然后在国二与国三也都拿下同樣名次,我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麼他沒成为冠军。后来有许多学校请他以资优生身分保送入学,可是他卻全部拒絕,选择就读沒有羽球社的山上。」
  石井连珠砲似的继续說道:
  「我和那个人在国中时代只有全国大赛才有机会见面,不过他是个很溫柔的人,还会协助不同校的我们练习呢。昨天我跟学长去和他打招呼,他问我们:『神庭同学有来吗?』吓了我一跳。你们到底是什麼关系啊?」
  「嗯,因为社团活动的关系,所以彼此之间有所认识。」
  幸宏不知该如何解释。要說明阶梯社的事也可以,可是这樣一来波佐间就会被视为和幸宏等人同类,对他来說或许並不是一件好事。当幸宏敷衍了事时,突然又听到其他說话声:
  「好——大家回座位。」
  是导师走进教室了。石井和吉田等人走回自己的座位,幸宏总算能夠坐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好,那麼……好了、好了,你们安靜。你们是从哪听到这消息的啊?其实今天有新同学要编入我们班级。」
  导师随便打过招呼后,就提起了吉田等人口中說到的「大新闻」。男同学们都兴奋地「喔喔——」大叫。
  ……这种节骨眼上,总是有可能出现的是別人,事情还沒成定局。
  幸宏为了让自己冷靜下来而想著这种事。直到「新同学」走进教室结束自我介绍为止,他都不打算抱有一丝期待。
  「太棒啦——!」
  突然,有一位同学高声叫好,逼得导师出声制止。可是类似的反应卻此起彼落,男同学不停地欢呼。
  幸宏慢慢抬起头看向讲台。打开教室的门,走进室內站在导师身旁的人——
  「大家好。」
  正是她。
  「我叫御神乐绫女。」
  她有一头波浪卷发与半月形眼瞳,还有白皙的肌肤以及带有几分成熟氛围、且游刃有余的笑容;身材也算高眺,只不过幸宏昨天沒发觉。她将双手交疊在腹部前面,缓缓环视周围。

  「…………」
  幸宏突然很想躲起来。万一在这时跟她四目交会,她会做何反应呢?他缩起身子不敢确认答案,然而卻躲避不了对方的视線。
  「各位,御神乐因为双亲的工作关系,从去年的寒假起到海外居留了一阵子。这次由於她本人的意愿,所以我们让她重新就读一年级。我是觉得不必跟高中生特別提醒,不过还是请各位要跟她好好相处。」
  「好——!」男同学用有些恶心的声音回答。导师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手指教室后方新设的座位,那裡离幸宏的位子有点距离。
  「那妳就坐那个位子吧。好——我要点名啰,有人请假吗——?」
  导师敦促御神乐之后,低头看向点名簿,御神乐也走向自己的座位。幸宏的心情很怪,觉得有些安心,又有些失望。他将视線从御神乐身上转开,手放在桌上撐著脸颊,心想自己与御神乐的视線沒有交会,再加上她从讲台走向座位並不会通过幸宏身旁,所以短时间內她应该不会发觉吧。
  可是班上同学又再度开始喧鬧。幸宏移动视線,差点沒吓得心臟剧烈跳动,因为御神乐正朝自己走近。她很明显地看著幸宏,在他面前停下腳步,豎起食指說道:
  「果然我们是命中注定啊。」

  到了午休时间,尽管幸宏有猜想到,但还是被班上的同学包围了。
  「那麼,我们现在开始对神庭幸宏的侦调活动。」
  班长前田主持大局,周围的男同学湧起称不上是欢呼声的叫声。
  「首先要宣读罪状。」
  「死刑!」
  「判決得太快了吧!?」
  幸宏不禁吐槽。
  「议长!我们先打他一顿再处死吧,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这根本不算是侦调吧,你们是在搞什麼啊?」
  幸宏发出惨叫,吉田一脸正色走向前說道:
  「神庭,这就是所谓的考验啊。」
  「不,我想这跟考验的等级已经相差太远了。」
  「你不懂啊,美少女转学生是男人的浪漫呢。」
  周围的男同学频频点头对吉田所說的话表示赞同。
  「然后人家转来当天就突然跟你的关系变得很要好!这跟爱情喜剧的剧情有什麼两樣啊!」
  「你们是在路上相撞认识的吗?是这樣吗!?」
  「还是你要說你们住在一个屋簷下?」
  「你这混帐。冰之女神也好,雷之女神也罢,我已经忍无可忍啦。」
  「我们要誓死抗议这种不公平的人生境遇!」
  「我们认为——!」
  话题的进展方向越来越奇怪。幸宏还不知该如何回应,前田就抑止化为暴徒的男同学们,对幸宏宣告:
  「告白一切吧,现在承认我们还可以饶你不死。」
  「……我想这樣也夠残酷了。」
  附带一提,全案的中心人物御神乐和班上的女孩子一起用午餐去了,她似乎很快就和女同学打成了一片。
  「說出来也沒关系,不过本来就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喔。」
  幸宏先說出这个前提,然后告诉大家昨天发生的事。但他隐瞒了自己意志消沉的事情。
  男同学们听完之后,态度有几分软化,不过似乎还是有不少人心存芥蒂,刻意逼问幸宏:「你說的是实话吧?」、「要是你们有一起回家,我可不放过你!」等等。幸宏一一点头给予保证,才总算获得释放。

  放学后,幸宏趁御神乐被女同学包围时站起身準备返家。他这麼做並非在意班上男同学的感受,而是沒有自信能夠巧妙应付御神乐的攀谈。他希望自己在御神乐面前的形象可以尽量好一点。
  幸宏急忙前往社办。由於沒有等待井筒,所以井筒来了之后被他数落了一番,同时间起转学生的事。幸宏先订正是「註冊生」后,才說了有关御神乐的事,不过沒有說出昨天的事。
  「喔——那关於御神乐,或许还是问学长姊比较好吧。」
  幸宏听到井筒无所谓的說道,才发觉有此方法可行。井筒說的沒错,既然御神乐直到去年第二学期都还在学校,那麼可說和三枝等人年级相同,二年级生应该比较清楚关於她的事。
  「辛苦啦,今天天气很阴啊。」
  这时三枝出现,幸宏便迫不急待向他问起御神乐的事。三枝表情一沉說:
  「……是吗,来註冊的不是她的妹妹,真的是她本人啊。她回国了吗?」
  「咦?有什麼不妥吗?」
  三枝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幸宏与井筒微微歪起头。三枝察觉他们的反应,眉毛微微一挑,立刻改变态度說道:
  「喔,沒什麼啦,只是我个人不太喜欢她而已。她个性很強悍对吧?」
  然而这句话又让幸宏大感意外,惊讶地回答:
  「不,沒那种事啊。她很溫柔,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这樣子啊……看来她的个性变得圆滑许多?」
  幸宏的反论让三枝瞠目。幸宏觉得他似乎在思索些什麼,於是又忍不住问道:
  「御神乐同学在去年是个怎麼樣的人呢?」
  「嗯?你說她?她不是什麼坏人,只是她在去年一年级时参选学生会长,变得非常有名,但是我个人不喜欢那种走在主流且受到瞩目的人啊。」
  三枝敷衍般的快嘴回答,然后打开笔记型电脑,很明显的表现出不想再谈此事的态度。
  「……事情好像有点奇怪啊。」
  井筒小声說道。幸宏虽然抱持同感,可是也不能继续追问三枝,只好等其他学长姊到来。
  可是刈谷和天崎对此事的反应也和三枝相同。他们似乎隐瞒著什麼事,都蒙混事实不愿說明。九重则是回答:「喔,的确是有这个人。」看来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清楚。
  「別說这些了,今天可是练习与研究技巧的日子。神庭,你状況如何?」
  幸宏遭到刈谷反问,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想你是对奔跑阶梯感到厌烦了吧?」御神乐所說的话在他耳际重现,让他一时喘不过气。
  「我想应该沒问题……」
  說罢,九重喊著:「喝啊——」並且用手刀砍向幸宏后背,接著挺胸說:「我给你打气!」可是一如往常地,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威严。
  「……那就开始吧。三枝,今天你们也要去第三校舍吗?」
  「是,我是如此打算。昨天我跟小泉在调查之后有得到些成果,大家今天要不要先听这件事呢?」
  「什麼事什麼事?你们终於解开水戶野妹妹的谜团了吗?」
  九重对三枝的提议很感兴趣。
  「谜题还沒有解开。不过,我们大概可以很準确地猜到她的奔跑方法。」
  「那我们就到现场听你们說明吧,走了。」
  在刈谷的号令下,幸宏等六人前往第三校舍一楼的南侧走廊。
  在这个时期,第三校舍的楼层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几乎沒有人,一种是学生都留到很晚的。进入十一月后,面对考试的準备体制会明确划分,校方会特別设立举行课外辅导的班级。不过这些班级都集中在三、四楼,一楼人煙稀少,非常安靜。
  「她当时是穿越了这条走廊。」
  三枝站在一楼的西南角,手直直指著南侧走廊。前方左边是等距並排的窗戶,右边则是並列著教室。因为阶梯前有衔接通往第二校舍的直線穿廊,所以窗戶与教室的排列曾一度间断。
  「在前阵子的阶梯赛跑,这裡水洩不通,根本沒有立足之地。这点神庭应该亲眼确认过了吧?」
  「啊,是的。那时光是要走路都很困难,更別說是要奔跑啊……」
  幸宏一边回想一边答道,想要在当时冲过南侧走廊几乎是不可能。要不是突发奇想,自己可能不用等三年级生劝告就直接折返回头了吧。
  「从追蹤器的纪錄档案看来,水戶野的确是在难以奔跑的走廊流畅移动。然后我们昨天实际勘查她的奔跑路線之后,发现她的动作非常奇特。」
  三枝操纵笔记型电脑,在校舍的3D地图表示出水戶野的移动路線。从正上方的鸟瞰图来看,她的确是流畅的在走廊的边角交互移动,有时甚至还会跑进教室。
  「呜哇,她的动線好夸张,这樣是怎麼胜过小真的啊?」
  九重「唔——嗯」地吟詠一声,刈谷和井筒也注视著萤幕。三枝操作电脑,将地图从正上方的鸟瞰图改为斜面的俯瞰图。
  「这樣应该就可以再看出一些端倪。」
  视角转为斜上之后,追蹤器的轨道变成立体式的,九重在同一瞬间叫出声:
  「这是什麼?水戶野妹妹是在跳跃吗?」
  幸宏也看得出来,装在水戶野身上的追蹤器会不时上下跳动,而且跳动的规模並非奔跑时的轻微晃动,甚至有几乎跳跃至天花板的剧烈动作。
  「我们再放大地图的解析度来看。」
  三枝继续操作电脑,地图內的牆壁与教室的门窗都描绘为骨干图,九重讚叹:「喔喔!」
  「她是踩在窗戶的窗缘吗?」
  「从这轨跡来看,她是靠著踢蹬牆壁在移动啊,这樣该不会手碰得到天花板吧?」
  刈谷接在九重之后說道。地图上描绘的水戶野移动轨跡遍及牆壁与窗戶,有时还会抵达天花板。
  「可是这种事应该办不到吧?」
  九重奔出,「嘿」一声跳向牆壁。腳踩著壁面之后,企图再跳一步,可是人立刻掉了下来。井筒立刻飞出救援。
  「社、社长,危险啊!」
  「喔喔,沒事、沒事。唔,根本跑不上去啊,我想这种事不可能行得通吧?」
  九重勉強稳住腳步,一边面露难色触摸牆壁,一边对三枝說道。三枝耸耸肩回答:「就算如此——」
  「我们还是只能认为她就是这樣移动的。当然,她也有很一般的在地面奔跑。跑进教室看起来像是绕远路,其实她是挑选了最安全的路線。我记得当天这裡的窗戶全部开啟,因此跟牆壁比起来,水戶野同学踏著窗缘移动的可能性应该较高吧。」
  「窗戶……是吗?」
  刈谷喃喃說道,一边打开身旁的窗戶。第三校舍一楼的高度会依东西方向不同而大大改变。由於校舍是建立於斜坡之上,所以最西边的底部几乎都埋在地面下;往东走则是地面高度不断降低,最东边的高度会与一般建筑物的四楼等高。因此第三校舍只有东侧半边有地下室。至於校舍为什麼会盖得这麼古怪的原因则是眾說纷纭,有人說是建筑家注重风水,也有人說是在建设途中发生了地层下陷的意外等等,如今已经无法得知真相。
  「到此为止我都明白了,可是她实际的奔跑情況又是如何?」
  刈谷低头看向窗外,要求三枝详细說明水戶野的奔跑路線。三枝点点头,看向天崎。
  「那就由我实际示范吧。」
  說罢,天崎开始扭转腳踝。
  「咦?小泉,妳能配合这个路線奔跑吗?不是开玩笑吧?」
  九重惊讶的說道。天崎露出微笑——
  「虽然我无法完全重现,不过大致上应该沒问题……」
  含蓄的回答。
  「那麼,各就各位——」
  三枝喊出起跑口令,天崎背靠西侧的牆壁,直视前方。幸宏等人听从三枝指示将走廊与教室的窗戶全部打开,也打开所有的门,聚集在走廊的中间位置一带。
  「站在这裡不会妨碍奔跑吗?」
  九重问道,可是三枝回答:「就是这樣才好啊。」然后对天崎挥手示意。
  「预备,开始!」
  三枝呼出口令的同时,天崎向前奔出。
  天崎首先朝走廊中央直进,不一会儿就被人群挡下。她接著冲向左方,顺势一跳,双腳踩上窗缘大力跳跃,几乎要碰著天花板。她伸手轻触天花板,降落在走廊反对侧敞开的教室窗口,然后手按窗架,不減速度反转身体,跳入教室內。
  「好厉害……」
  幸宏旁边的井筒握拳讚叹。
  天崎从教室的门探出头,踏著牆壁橫跃出去。当她快要跳过下一个教室的门时,弯身飞降於窗缘,然后又再度高跳。
  「呜喔!?」
  井筒叫道,幸宏也不禁张大了嘴。天崎跳向走廊的反对侧,踏上牆壁后又直接向前跃出,再踢蹬对面教室的牆壁飞跳,落地於走廊中央。飞奔两、三步之后,她又朝左方跳起,抓住走廊的窗框,几近垂直向上跳跃后,以双手触碰天花板,使用手臂的力量将身体推向前方,尽管她只有双腳向前伸展,可是一著地之后就硬是弯起身子——
  「呜……」
  忽地坐倒下来,九重惨叫:
  「小泉!?」
  从天花板高度飞降而下的冲擊力不只让天崎坐倒。她撞到背部,又整个人向后摔了个跟斗,斜斜地滾倒在走廊地板上。幸宏等人立刻跑到她身旁。
  「妳不要紧吧η有沒有撞到头?」
  九重第一个冲过去,搀扶企图站起身的天崎上半身。天崎勉強露出笑容回答:「我沒事。」
  「小泉,身体有沒有不舒服?」
  刈谷轻抚天崎的后头部问道。
  「我真的沒事,因为我在奔跑时有特別注意要保护头部。」
  天崎說罢站起身,表情似乎有几分不甘。
  「这次失败了,我再试一次……」
  「不行!太危险了。我已经了解奔跑方法了,所以不准跑啰!」
  九重大声斥责。天崎缩了一缩,点头应允。
  「真可惜啊,不过成绩应该比昨天好喔。」
  三枝一边操作笔记型电脑,一边走近。幸宏至此才发现唯独三枝沒有跑到天崎身旁。
  「三、三枝学长,你也太冷靜了吧!」
  幸宏不禁叫道。三枝轻轻上推眼镜——
  「是吗?」
  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說道。
  「小三——」
  「三枝。」
  当九重即将因此而发怒时,刈谷站到他面前。三枝的目光从笔记型电脑移开正视对方。
  「你說『成绩应该比昨天好』,难道你们昨天也做了同樣的事吗?」
  刈谷用沉稳但严厉的语气问道。三枝目不斜视回答:
  「是的。昨天她连伸手触碰天花板都很吃力,相较之下今天可說是进步许多。」
  「……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吧。」
  「我不会找借口逃避责任的。」
  「那很好,三枝——」
  「请等一下!」
  当刈谷的声音开始带有怒意的瞬间,天崎卡入两人之间。
  「提出要求的是我。三枝昨天有劝我作罢,但是我还是勉強他帮我!要负责任的人是我才对!」
  「小泉……」
  九重一脸忧心的注视天崎。
  「我懂了。可是小泉,要负责的人不是妳。既然这是社团活动,最后要负责的人一定是社长、副社长以及顾问。三枝昨天知情不报,他也是有错。」
  「话、话是沒错……可是,是我叫三枝不要說出去的。我知道只要一說出来就会遭到阻止,所以请他保密。三枝沒有错啊!」
  天崎拚命強调,可是刈谷和三枝丝毫不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那、那个……」
  天崎說不出话来,只能紧张的交互观看两人。幸宏虽想說些什麼,卻想不到适当的词汇,井筒似乎也和他相同。
  「好啦好啦,你们冷靜冷靜,別那麼剑拔弩张。既然小泉平安无事,那这件事就此结束吧,记得今后注意安全就好啦。」
  这时九重出马打圆场。她勉強分开两人,抬头对刈谷說道:
  「健吾,如你所說,要负担责任的是社长。虽然你刚刚还偷偷加上自己的职位,不过副社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因此既然我說好,这件事就可以算了。这是社长的命—〡令!」
  九重大大举起手宣告。可是幸宏不觉得刈谷会就此退让,因为他說过要负责任的人不只有社长,连顾问也包括在內。如果他提出这点,九重要如何回应呢?
  「…………」
  可是刈谷卻转过身子,沒有多說什麼,三枝也将视線移回笔记型电脑。九重一副满意的模樣,可是天崎依然显得狼狈不堪。
  「话說回来,这种奔跑方法也太夸张了吧。小三三,她真的是这樣奔跑的吗?」
  九重转回话题。「是真的。」三枝点头說道:
  「我想她实际上应该跑的更快。我们现在只是模拟她的结果,可是她当天可是在人群內随机应变奔跑,难度比现在还高上许多啊。那个叫水戶野的人,虽然给人的感觉很差——」
  三枝皱眉,斩钉截铁的說道:
  「不过肯定是个反应很快的人。」
  所有人陷入沉默。水戶野的谜团在开始调查之后,变得越来越让人不解。
  「那、那个,社长,我想学会她的技巧!请准许我刚刚的练习,我不会过度勉強自己的。」
  天崎打破沉默,目光认真的对九重诉說想法。九重「唔唔」地低吟,不停对刈谷使眼色。
  「……这下不妙啊,刚刚社长說了那种话。」
  井筒忧心的說道。既然九重說副社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那她现在就不能寻求刈谷的帮助;而刈谷恐怕也不会接受天崎的无理要求,大概会保持沉默吧。
  「決定权在社长身上,这是刚刚妳自己說的啊。不过如果要做,一定要先跟神庭老师报告,並且遵照社团的方针进行。」
  但是刈谷的行动卻又再度违背幸宏的预想。天崎的表情瞬间转为开朗,九重也像松了一口气般的說道:
  「那、那麼我们大家就一起协助小泉练习吧。嗯,既然那个水戶野妹妹办得到,小泉就沒有理由办不到嘛!」
  「请多多指教!」
  天崎低头喊道。
  「啊,对了、对了,不好意思。」
  刈谷忽然举起手說:
  「我要做其他练习。」
  「什麼——!健吾你怎麼突然这樣說啊?沒必要这麼意气用事吧!」
  九重开口抱怨。
  「好啦——是我不好,你別要性子啊。」
  九重拍打刈谷的胸膛說道,可是刈谷搖搖头回答:
  「不,现在說这个可能会让妳误会,不过我今天本来就打算要做別种练习。因为我最近对短跑的成绩不太满意,想要集中练习。」
  「你胡說什麼。大家要协助小泉练习,可是重要的副社长卻缺席的话,怎麼成得了事呢?」
  「跟那件事已经沒关系了啦……」
  「我们要相亲相爱,团结一致啊。这樣才是阶梯社嘛!」
  九重坚持道。「沒错!我们要团结啊!」一旁的井筒也硬是跟著附和。
  「沒关系吧,那麼多人协助小泉也沒用啊。」
  这时三枝插话。「喂——!」结果九重按耐不住发出不满的叫声,挥舞手臂罵道:
  「什麼嘛什麼嘛!小三三你也太啰唆了吧!你想破坏团结吗?」
  「不是的。虽然我也觉得现在說这些会招人误会,不过刈谷学长昨天有间我关於短跑成绩的事,我想他今天本来就是打算练习短跑啊。这与小泉的事无关,单纯以练习计画来說是可行的吧?」
  「呣呣呣——你沒有骗我吧?」
  九重的眼瞳化为三角形,交互瞪视刈谷与三枝,打量他们两人。不过两人之间完全沒有刚刚那种紧张的氛围,反而像是为多疑的九重感到困扰。
  「真的是这樣啦。好了,別浪费时间,我们快开始吧。」
  三枝敦促道。刈谷立刻迈出步伐,似乎要前往新校舍研究大楼。
  「啊!健吾……呣呣呣呣呣,瓶盖!给我跟著他!」
  「咦?妳是說我吗?」
  「沒错,快点跟著健吾!这是社长命令!」
  「好、好的!」
  幸宏受到九重命令紧追刈谷。他不知为何不敢与刈谷並肩同行,只能跟在斜后方。
  「神庭,你不必太在意啊。」
  刈谷走进新校舍B大楼时,面向前方对幸宏攀谈。
  「真的跟刚刚的事情无关。」
  「啊,我知道……」
  两人走下阶梯。幸宏加快腳步,以免追不上动作轻快下楼的刈谷。
  「……可是,我刚刚有点意外。」
  尽管如此,幸宏还是无法跟上刈谷,因此他试著对刈谷的后背說话,提出刚才的疑问。
  「我觉得九重学姊說的话有点沒道理,可是刈谷学长卻沒有出言纠正她。而且学长应该对小泉学姊要做的事抱持反对意见,怎麼还帮九重学姊說话呢。
  「……神庭,你觉得很意外吗?」
  刈谷稍微放慢腳步,继续直视前方反问幸宏。幸宏正面回应,刈谷喃喃地說「这樣啊」,接著——
  「刚刚的确是我不好。」
  苦涩地說出原因:
  「我並不反对小泉要做的事,会生气也跟她沒有关系。倒不如說我是在找人出气,我是在对我自己生气啊。」
  「对自己吗?」
  「是啊……昨天三枝受到小泉请求的时候,一定是打算自己承担责任吧。万一小泉受伤,只要我们不知情,在被学生会之类斥责的时候,他就可以宣称一切都是自己的独断行为。他应该是这麼打算的。」
  「……竟然是这樣。」
  幸宏再一次受到冲擊。他完全沒想到三枝有这种想法,可是刈谷卻相当清楚。
  「那为什麼学长要如此愤怒呢?我想这的确不是三枝学长一个人可以承担的问题,但是既然学长了解三枝学长的心情,为什麼还要……」
  「你說到重点了。」
  刈谷的声音带有几分自嘲:
  「身为前辈卻让后辈设想到这种地步,不是很差劲吗?」
  语罢,刈谷转头看向幸宏,嘴角微微歪斜。
  「三枝大概是不想让『阶梯社』惹上麻烦吧。姑且不论他的想法太过肤浅,可是他是打算极力避免让我们遭殃。一个要让后辈保护的前辈,真是太丟脸了啊。」
  刈谷再度转过头继续說:
  「我很愤怒,想不到自己对后辈来說这麼不可靠。只要一想到三枝是这樣看待我,我就莫名的不满,结果将气出到他身上,那的确是我不好啊。」
  「…………」
  幸宏无言以对,他完全沒想到两人的态度背后有这种理由。当然,刈谷现在說的话也只是推测,可是对幸宏来說已经相当有說服力。
  「话說回来,你怎麼樣了?」
  刈谷在快走完楼梯时对幸宏问道,他停下腳步回答:
  「什麼怎麼了?」
  「……我是问你身体状況如何了?你昨天成绩一塌糊涂啊。」
  「啊,原来如此……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沒问题吧。」
  「……这樣子啊,那要不要跟我跑一场试试?」
  「咦?」
  刈谷抵达研究大楼一楼,手指阶梯說:
  「在开始锻鍊之前,我们先跑一次短跑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沒问题。」
  幸宏有些疑惑。要比赛阶梯赛跑当然沒问题,可是他不明白刈谷为什麼要对自己的状況如此执著。
  「……好,我知道了。」
  幸宏答道,然后简单做了一下暖身运动。刈谷注视与外侧衔接的门說:
  「神庭老师,请妳帮我们测定成绩。」
  幸宏惊讶的回过头,看到门缓缓打开,小夏真的就在裡面。
  「……你真不简单。」
  小夏用一如往常睡眼惺忪的眼瞳看著刈谷說道。刈谷耸耸肩,說出更惊人的事实:
  「如果我想的沒错,当我们还在第三校舍时老师就在偷看了吧?请问妳是在做什麼啊?」
  小夏将嘴形弯成ㄟ字型,「唔唔」低吟一声說:
  「看来我功夫还不到家啊。」
  「……小夏老师,请问妳在說什麼?」
  幸宏问道。小夏点点头,一本正经回答:
  「我在练习。」
  「练习什麼?」
  「神出鬼沒。」
  她丟了个意义不明的答案给幸宏。
  「那麼就麻烦妳了。」
  刈谷将马表交给小夏,直接就起跑位置。幸宏也急忙走到他身旁,抬头仰望阶梯。
  「…………」
  紧张感是有,可是昂扬感……
  「各就各位,预备——」
  小夏喊出的起跑口令在走廊回盪。刈谷轻轻弯下身子。
  「开始!」
  两人奔驰出去。刈谷冲上阶梯,幸宏紧追在后。刈谷使出V字转弯,与幸宏拉开差距,而且差距越来越大。幸宏死命追赶,但是丝毫起不了作用。
  最后幸宏——
  「…………」
  感觉到自己完全提不起劲跑步。
  结果相当糟糕。胜不过刈谷是理所当然,不过秒数烂到会让人以为他是不是退步回到刚入社的时候。刈谷无言的注视默默靠上牆壁休息的幸宏。
  「……对不起,我的状況好像还是不佳。」
  幸宏先开口道歉。可是,刈谷的视線卻沒有移开。他走近几步,莫名露出苦涩的神情。
  「神庭。」
  被刈谷叫喚的幸宏,担心害怕的转过头。刈谷看著幸宏,他的眼神彷彿是在懊悔,然后开口說道:
  「你想退出也沒关系。」

  「辛苦了!」
  眾人打完招呼之后各自返家,今天负责打扫的人又是神庭,这可說是非常稀奇。最近大家的秒数都十分接近,同一个人连续打扫两天的情況已经十分少见。
  「神庭的状況好像真的很不理想啊。」
  三枝一边对天崎說道,一边一起前往置鞋柜。
  「……是啊,他本人好像也很在意呢。」
  「社长說他是缺乏干劲,不知他是发生了什麼事……」
  「……嗯。」
  「小泉,妳怎麼了?」
  由於天崎的反应太过平淡,所以三枝看向她问道。两人四目交会。
  「为什麼你今天要用那种态度說话呢?」
  三枝在眼神交会的一瞬间受到责难,他不禁露出笑容回答:
  「妳說的『那种态度』是指跟刈谷学长对视的事吗?那是因为——」
  「那是我的错啊!三枝根本沒有错,为什麼还要刻意当黑脸呢!?提出无理请求的人是我,要求你保密的人也是我啊,你只是接受我的要求而已,为什麼你非得受到责难不可呢!?我不懂你为什麼要用那麼反抗的态度說话,当时最应该受到责备的人是我才对啊。」
  天崎很懊悔,大概觉得自己让三枝与刈谷的关系恶化了吧。三枝拗不过天崎,开口說:
  「虽然这是我的推测,不过我想刈谷学长並不是在对我发怒。」
  「这话是什麼意思?」
  天崎歪头问道。
  「昨天小泉拜託我的时候,我就打算守口如瓶。並不是因为受妳之託,而是我打算让这件事成为我个人独断的行为。尽管这例子不得宜,但是我想这樣一来,万一小泉发生意外,『阶梯社』也不至於被弄倒。因为我们在形式上是非校方承认的啊,並不是正式存在的社团,所以我打算借此让他们将这件事,视为我和小泉两人的个人行为处理。」
  天崎听到三枝解释,脸上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怎麼会这樣呢,我沒有打算要让三枝承担这麼大的责任啊。」
  「就算妳这麼說,结果还是会变成如此啊。」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天崎相当沮丧,三枝搖搖头回答:
  「沒关系,我想妳也有必须这麼做的理由吧?只要一提到水戶野和波佐间,妳的樣子就不对劲。还有,其实我的想法还是太肤浅了。就算我们是非校方承认的社团,可是『阶梯社』毕竟是个『社』啊。我们这些『社员』的所作所为,最后都还是会让顾问小夏老师或社长承担。」
  「你說的对……可是刈谷学长是为你的肤浅而发怒吗?看起来不像啊。」
  「嗯,不是,我想一定不是这樣,那个人是因为我替社长还有前辈著想而不悅吧。可是,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步。我承认自己的想法太过肤浅,但是我也不想一直依赖社长他们。虽然现在說这些还言之过早,但是明年三年级生就要毕业了啊,絕不能一直仰赖他们。如果我们不自己承担,不让社长和刈谷学长看到我们能肩起重任,我想是不行的。」
  「……是啊,再来就換我们领导社团了。」
  天崎缓缓点头表示赞同,眼神非常坚定。
  「嗯。虽然这次失败了,不过今后我们也更积极行动吧,毕竟今后要领导『阶梯社』的是我们啊。」
  「是啊……其实我有在调查波佐间,分析他在校庆当时的短跑路線。下次就让妳看看成果吧。」
  「我会期待的。」
  天崎微笑回答。三枝也稍微露出笑容,卻突然停下腳步,脸色一僵。天崎看向前方,不由得「啊」地喊出声。
  见城站在置鞋柜旁。她孤身倚靠牆壁,看著三枝和天崎这边,表情似乎有些别扭和不满。
  「那麼,三枝,明天见啰。」
  天崎快速离开现场。三枝虽然出声喊她,可是她卻动如脫兔般的跑走,剩下三枝和见城。
  「……因为你的鞋子还在,所以我想說等你一会儿。」
  见城小声說道。三枝一度闭上眼——
  「到不同路为止,我们一起回家吧。」
  才勉強說出这句话。


第三阶 阶梯社成员似乎可分成两种

  已经无法欺骗自己了。
  幸宏低头趴在桌上。昨天的事一直在脑內盘旋挥之不去,使他失眠了一整晚。刚刚吉田說幸宏的脸上有黑眼圈,所以他现在的脸色想必很糟吧。
  刈谷学长說的沒错。现在的他完全提不起劲,而且也根本不想奔跑。
  昨天幸宏与刈谷比赛了短跑。两人仅此一战,之后沒有再较量。从平时的成绩来看,刈谷会获得压倒性胜利也不足为奇,可是问题重点不在那裡。
  就算冲上阶梯,心情也一点都不觉得振奋……感觉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啊。
  幸宏的集中力变差了。这件事不用刈谷說,他自己就可以清楚感觉到。他已经失去了热忱——对阶梯赛跑的热忱。
  『神庭——』
  昨天刈谷所說的话还萦绕在耳。
  『沒关系,你可以退出。』
  刈谷的语气並非责备,也不像为了刺激幸宏而說重话,他单纯是为了幸宏而說出这句话罢了。尽管幸宏心裡明白,还是免不了受到打擊。尤其让他失望的,是听到这句话无言以对,甚至在內心角落认同「或许退出比较好吧」的自己。
  ……今天的社团活动该怎麼办?
  今天是星期六,课业只有到中午为止,一到下午社团活动就会立刻开始,沒有时间犹豫了。现在第三堂课已经结束,只要剩下的第四堂课一结束,自己就必须立刻到第一体育馆屋顶集合。
  「请各位回座。」
  大津走进教室,上课钟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幸宏挺身坐好,打开笔记本。
  「今天就听听久违的御神乐的发音吧。请妳从第三段开始唸起。」
  ——大津难得爽朗地說话。「好的」御神乐答道,从座位站起身,开始朗读教科书。她的发音字正腔圆,就像是真正的外国人一般。大津愉快的听她朗读,然后在适当的段落请她停止,周围很自然的响起掌声。
  ……御神乐同学的英语也很优秀啊,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呢。
  幸宏在內心感叹。御神乐只不过大自己一歲,成绩卻是名列前茅,现在已经站在指导班上同学课业的立场。她不但与同学们越来越熟稔,还渐渐成为女同学之间的领导者。
  相比之下,我卻是……
  幸宏缩起身子,以防被大津点名提问,一边注视时钟的时针。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第四堂课也终於结束。虽然幸宏不觉得光阴似箭,可是不断前进的时间还是让他相当难受。大津开始收拾东西準备离开,当下课钟声一响,幸宏身子震了一下。
  ……怎麼办?
  如果继续待在这裡,井筒可能就会来找我。不对,他有說今天要去外面买午餐,所以会过来的可能性偏低吧。对了,我今天沒有带便当啊。希春姊最近好像都很忙,根本沒有机会交谈,这樣我的午餐该怎麼解決呢……
  「各位,请稍等一下——!听我說、听我說——」
  正当幸宏一边将教科书收进书包,一边思考时,一个女同学走上讲台喊话,是三岛真琴。她是一位待人不分男女,很健谈的开朗少女,可說是班上女同学之间的领导人物。她一喊话,原本準备离开教室的同学们也都停下腳步。三岛大力挥起左手叫道:
  「御神乐同学有重要消息要跟大家报——告!」
  御神乐站在三岛的左手旁。其他还有几位女孩子也站在她周围,眼瞳散发著光辉,她们是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跟在御神乐身旁的少女。御神乐从她们之中前进一步,慢慢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所有人的注目焦点之后,缓缓說道:
  「我,御神乐绫女決定参加这次的学生会长选举,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喔喔——!」教室响起一阵欢声,所有人都拍手叫好。幸宏见状也跟著鼓掌,御神乐缓缓低头答谢。
  「所以我希望我们一年三班全体都可以为御神乐同学加油。就算我们只是一年级生也沒什麼好怕的!让我们班的人选上次期学生会长吧——!」
  三岛带头喊话。
  喔——!!
  除了在她周围的女同学之外,就连教室內的男同学也都举起手臂高声赞同。班上同学纷纷围到御神乐身边。幸宏也打算加入那个圈子——
  可是又不知为何停下腳步。
  「…………」
  幸宏就这樣拿起书包悄悄离开教室,移动到走廊时,碰上用好奇的眼光看著教室內的同学们。他回避眾人充满疑问的视線,快步在走廊前进。
  「呼……」
  幸宏走到餐厅前,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从直線穿廊眺望外侧,接著穿著室內鞋移动到中庭,在数张板凳的其中一张坐下。
  ……为什麼会这樣?我明明很想到御神乐身旁啊。
  幸宏回想在教室发生的事。自己明明很想到御神乐身边,卻不禁停下腳步;无法靠近御神乐,裹足不前不愿到她身边。这是为什麼?
  是因为自己在为阶梯社的事烦恼的关系吗?对於一个作茧自缚,原地踏步的人来說,御神乐是不是太过耀眼了呢?幸宏一边想,一边无力地靠上椅背。
  天空一片蔚蓝。幸宏以为这就是秋季的晴朗天气,卻突然吹起一阵冷风。他缩了一下头,思考接下来该怎麼办。
  果然还是去参加社团活动比较好吧……
  昨天刈谷只有在赛后說出那句话。之后幸宏与小夏一同前往第三校舍,然后再和刈谷会合,不过他沒有再对幸宏多說什麼。
  难道是我听错吗……应该不可能吧……可是,他沒有明确叫我退出阶梯社,我也还不想退出啊……
  还是去社团吧。幸宏做出決定,抬起头。
  这时,他才发现有人站在身边,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美冬姊?」
  「…………」
  堂姊搖晃双马尾发型,露出有些不悅的表情站在身旁。幸宏有些口吃地问道:「有、有什麼事吗?」美冬将手拿的布袋上提,放下,又上提,再放下。幸宏的目光不由自主跟著布袋移动,可是他完全不能理解动作的意义。
  「咦?什麼意思……」
  「…………」
  美冬不发一语,手提著布袋,別开视線,不肯直视幸宏。幸宏兴趣盎然的看著布袋,从外观上来看,只能勉強得知小布袋內装著像盒子一樣的东西,无法确认內容为何。

  「美冬姊……请问这是?」
  「拿去。」
  幸宏再度开口询问,然而美冬卻突兀地将布袋推给幸宏,跑离现场,幸宏呆然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过了一会儿,再度吹来的寒风让幸宏回神,打开布袋。既然对方把袋子推给自己,那应该可以打开来看吧。
  「裡面放著什麼呢?」
  幸宏說道。如他所料,袋內装著一个盒子。粉色调的椭圆形外型让幸宏联想到便当盒。他将盒子自袋內取出,打开盒盖。
  结果盒子真的是便当。
  「哇啊!?」
  幸宏惊吓的叫出声来,附近经过的学生用诡異的眼神转头看向他。幸宏急忙盖起便当盖,慌张的环顾四周。他发现有数位同学盯著他,连忙离开中庭。
  结果他最后还是来到老地方第一体育馆屋顶。九重、三枝、天崎、还有小夏都已经抵达屋顶。九重正唱著「爱情便当之歌」,让幸宏察觉自己做了错误的決定,但为时已晚。眼尖的九重立刻发现幸宏带著便当,盛气凌人的对他說道:
  「来——啦,我久候多时了——!今天的爱情便当不知是那种菜色啊?是歌颂爱意的诗篇,还是一千毫克的牛磺酸(註:Taurine,又称氨基乙磺酸,是蛋白质裡的氨基酸的一种)呢?」
  「一千毫克的牛磺酸是什麼鬼东西啊?」
  幸宏对九重吐槽,可是她全不在意,从幸宏手中抢过便当盒。「唔唔唔」九重认真的从便当盒外观开始一一观察,幸宏见状无可奈何的搖搖头。今天的便当就算被看到也沒什麼关系,虽然给他便当的对象出人意表,不过便当的內容普通,料想九重也无法做出惊人反应。
  「那麼,让我看看內容——吧!」
  「喀」一声,盖子被用力打开。「呣」九重顿时蹙眉,大概是因为菜色稀松平常,让她期待落空了吧。幸宏伸出手——
  「看夠了吧,请把便当还给我。」
  脸上流露些许笑意,意图取回便当。九重「嗯——?」地陷入沉思,然后——
  「瓶盖,这便当是谁做的啊?」
  突然问起不得了的问题。幸宏吓得心臟都快跳出来,回答:
  「咦……当然是希春姊做的啊,怎麼可能会有其他人啊……」
  「什麼——不是吧——不一樣、不一樣——这便当不是希春姊姊做的啦,我看的出来喔。我看尽人世间爱妻便当数十年,凭我的直觉,絕对敢肯定这不是她做的便当啦。瓶盖,快给我从实招来!这便当是谁做的?你是从谁手上收下便当的?」
  「…………」
  九重的逼问拳拳到肉,让幸宏忘记吐槽「九重学姐,妳是几歲啊,竟敢自称资历数十年」,呆立在原地,全身冒汗。
  「这个,请问妳在說什麼……我不了解妳的意思……」
  「我们不妨试著一一列举有可能赠与神庭便当的人物名单好了?」
  更糟的是,三枝还在这时插话提供馊主意。「喔喔」九重擊掌叫好,接著說道:「让我想想——」一边将大大的眼瞳微微移向左上方。
  「这个嘛——从我最近的观察来看,可能是小真妹妹吧!」
  「噗!」
  九重說出的名字出太过出人意表,导致幸宏喷饭。「我猜中了?我猜中了?」可是九重卻显得很愉快。
  「怎麼可能啊!这跟三岛同学有什麼关系?妳这答案太突兀了吧。」
  「不对吗——我对这答案还满有自信的耶——那我再想看看……」
  「夠了吧,请把便当还给我。」
  「……会不会是美冬呢?」
  然而站在九重背后的天崎低声呢喃,让幸宏无法自我,手指一滑,抓不著原本要抓住的便当盒。
  「啊!你刚刚有所动搖喔!小泉干得好啊!这樣你百口莫辩了吧。」
  「不是的,完全不是这樣!」
  幸宏拚命否定,可是难以力挽狂澜。九重一副眉飞色舞的神情,捧起便当——
  「真不得了——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啊。」
  不知为何做起礼拜。
  「所以我說妳搞错了嘛!而且妳有证据吗?不要乱說话好不好!」
  事到如今,只好死不承认。幸宏吃了秤铊铁了心,态度转为強硬。
  「算了吧,神庭。很可惜,你已经输了啊。」
  这次換三枝侵袭而来。「这话是什麼意思?」幸宏反问,三枝手指幸宏的背后說道:
  「你看,原因就在那裡——」
  幸宏看向三枝手指前方。
  「正确答案。」
  小夏举起写著上述文字的白板,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小夏姊啊————————!
  幸宏在內心嘶喊,无力的坐倒下来。

  「抱歉,我来迟了。」
  到了下午两点,刈谷总算来到「社办」。刈谷以外的社员在一点以前就已经齐聚一堂,做好暖身运动,並且讨论完关於今天的拉力赛事宜。九重仰望似乎是奔跑过来,看起来有点出汗的刈谷,开口抱怨:
  「喂,副社长!副社长不来参加,社团活动怎麼有办法开始啊?给我交待清楚你迟到的理由!」
  「……真想不到妳这麼啰唆。是学生会找我去,结果谈一谈就耗到现在了,对不起。」
  刈谷說完低头道歉,九重双手叉於胸前,改变态度說:
  「学生会?难到是中村找你吗?她跟你說了什麼?」
  「不是,是学生会长遊佐。他跟我谈关於今后的行动方针,还有一些顼事。」
  幸宏看到刈谷敷衍了事,察觉到他恐怕是去帮忙学生会的工作吧。面临次期干部选举的到来,学生会似乎有不少事务要处理。可是因为他不能明說,所以只好含糊带过。
  「请问一下,今后的行动方针內容是什麼呢?如果是有关会计,那应该是我的工作,该过去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刈谷学长啊。」
  天崎說道。连九重都对她的举动感到意外,瞠圆眼瞳看向她。三枝调整眼镜位置,一边露出苦笑。
  「不,跟会计的事无关。別說这些了,我们不该再浪费时间吧。社长,快点开始拉力赛的测时。」
  刈谷难得开口转移话题。天崎似乎还想再說些什麼,可是三枝轻拍她的肩膀,让她闭口不言。井筒见状对幸宏說道:
  「我总觉得最近的小泉学姊经常会強出头啊。」
  「……嗯,你說的对。」
  幸宏答道,可是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天崎的事固然令他在意,但是他现在碰上的问题比那更棘手,沒有余力去管其他人。
  幸宏总觉得事不关己。他知道自己的态度很无情,也对此心浮气躁。然后只要一看到刈谷,就会一直想起昨天的事。
  『沒关系,你可以退出。』
  这句话又在幸宏的脑內响起,真不爽,真的很不想听见这句话。虽然很清楚会被这麼說也是无可奈何,但自己就是不想听见。自己在生刈谷的气,由於心知肚明这是自己无理取鬧,所以怒意更是倍增。
  「那我们準备出发吧,今天的场地是第三赛道喔——」
  眾人听从九重的号令,前往礼堂。先进行道歉练习后,決定好比赛组合,第一场比赛由幸宏和三枝开始。
  「瓶盖!你这阵子状況不佳,所以一定要给我尽力奔跑喔。」
  九重激励道。幸宏暧昧的点了点头,移动到三枝身旁。三枝用手抵著下顎說:
  「我跟神庭在这个赛道的成绩並无太大差異,能洞察机先的一方就会获胜吧。」
  幸宏默默的低下头。三枝之所以这麼說,应该是打算给予幸宏建议吧,言下之意是要幸宏在奔跑时不忘忖前思后。
  ……总之一定要把心放在阶梯赛跑上。再这樣下去真的不行,真的会回不了头……
  小夏喊出起跑口令。幸宏弯下腰,试著像以往一樣摆动身体,心想或许这樣就可以取回一些失去的不明事物——
  「开始!」
  卯足全力冲刺。他的位置略微超前三枝,就这樣冲上通往第一校舍的阶梯,立刻卡入左手边的阶梯內侧。
  「…………」
  可是,就到此为止。
  三枝渐渐追上。虽然他在外侧奔跑,可是速度卻好像要超越幸宏。
  「……唔。」
  幸宏无法投入比赛,让三枝进逼上来。在要抵达三楼时,幸宏完全被超越,前方受阻。
  从此开始差距越来越大。幸宏自觉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想要停下来走路,光是追逐三枝的背影都让他觉得难受,也非常在意其他在走廊上步行的学生视線。
  果然我还是不行吗……
  幸宏一边奔跑,一边不知不觉垂下头。
  「!」
  突然间,幸宏的意识被拉回现实,看向走廊前方。在第一校舍三楼的中央走廊、T字路口前,从阶梯室的位置传来数人的笑声,同时走廊尽头的右侧也感觉有人。幸宏立刻向左转,可是——
  「!?」
  他察觉左侧也有人,在內心判断只能停下腳步了。这时,有颗足球从阶梯室飞来,逼得幸宏弯下腰闪躲,接著有一位男同学笑著从阶梯室奔出。大概是在追逐足球的男同学撞见幸宏,一时心急,打算往走廊尽头回避,可是煞不住车。幸宏看向T字路目的中心,从右侧走来的女同学们被弹跳的足球吓著,各自準备朝不同的方向闪躲。这时,从阶梯室奔出的男同学混入女同学之中,一位察觉男同学存在的女孩企图再往別的方向躲避,但是卻有五、六位学生一边聊天,一边从尽头左侧走来。他们谈得忘我,沒有注意前方,完全沒发现足球与女同学们。
  「!」
  幸宏当机立断。自己所站的位置、其他学生的动作、足球的轨道、以及现场的状況。
  看来只能这麼做了。
  他朝右前方飞跳。一边确认女同学们逐渐靠牆躲避,一边故意让自己跳向走廊正中间,同时举起手臂抓住飞来的足球,並将球压向地面。可是因为沒有做好落地动作,使肩膀受到撞擊。后背擦过地面,抓住足球的右臂朝奇怪的方向扭曲,关节发出惨叫。
  「咕呜。」
  即使如此,幸宏还是咬紧牙根忍痛,勉強站起身环顾四周,学生们大多呆若木雞。因为幸宏向前跳的关系,从阶梯室冲出的男同学得以站在空出的位置;接著从阶梯室出现的两位男同学也沒有与任何人发生碰撞,当场停下腳步,好奇的低头看著幸宏。
  「阶、阶梯社的,这樣很危险耶……」
  追逐足球的男同学說道。他本人大概是不带恶意吧,脸上的神情很明显的知道自己有错,然而周遭同学的情绪卻被这句话带动。
  「喂喂喂,不会吧?」
  「自己摔倒可怪不得別人啊。」
  「差点就要酿成大祸啦,注意一点好不好。」
  恶意的批评此起彼落。幸宏站起身——
  「真是抱歉。」
  向大家低头道歉。他按住有些刺痛的手肘,转身準备离开。周围的学生冷漠地看著他。
  ……总之,沒有人受伤真是太好了。
  幸宏心想,面向前方準备继续阶梯赛跑,这时——
  「等一下!」
  有人叫住他。不,这句话並不是针对幸宏,而是针对在场的所有人。原本要各自解散的学生全部停下腳步,回头看向說话者,幸宏也跟著转头看去。
  「你们太过分了吧?怎麼可以說这种话啊!」
  說话的人是御神乐。她倒吊柳眉,双手插腰。幸宏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表情,不禁心想:「好漂亮。」完全忘了现在的处境。
  「神庭同学:你不要紧吧?你的肩膀撞伤了对不对?」
  御神乐一路分开好奇观望的学生人潮,走到幸宏身旁。由於她伸手想要触摸幸宏的肩膀,使幸宏突然避开。御神乐歉意满满的瞇起眼睛,放下手,然后面向学生们說道:
  「你们一副认为都是他错的态度,可是你们刚刚沒看到事情经过吗?我站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喔。」
  御神乐的目光变得相当尖銳,伸手指向走廊尽头的左侧——即是幸宏前进方向的另一边。在场学生开始紧张,御神乐继续說道:
  「这颗足球是你们的吧?为什麼这颗足球会飞过来呢?然后,你是从阶梯冲出来的吧?那边的几个人则是聊得忘我,我觉得你们根本沒在看路啊?还有妳,妳有发觉自己躲避的方向挡到別人的去路吗?妳该不会是想都沒想就移动身体吧?」
  御神乐一一点名,无人可倖免。眾人都败在她的视線之下,转移了目光。
  「你们以为他为什麼会跌倒啊?该不会以为他是绊到腳吧?才不是哩。你们所有人可以平安无事,都是因为他在一瞬间做出正确的判断並且行动啊。他是刻意让自己跌倒,勉強接下球耶。可是你们的态度算什麼?竟然把他当罪人般看待,到底知不知羞恥啊?」
  「………………」
  学生们闭口不言。虽然男同学中有人低头昨舌,不过沒有人出面反驳御神乐的言论,幸宏也被她的气势压倒。在场也有二年级和三年级生,可是一年级生的御神乐卻完全控制了场面,流露出威严的氛围,沒有人敢忤逆。
  「绫女,別、別再說了啦。」
  走廊传来杂乱的腳步声,几位女同学跑了过来。对御神乐說话的是三年级生的女孩,深蓝色的缎带在她胸口搖晃。
  「妳看,大家都在反省了啊。所以我们就此解散吧,好不好?」
  女孩像是要抱住御神乐般抓住她,让她与在场学生分开些许距离,同时其他女同学疏散学生。遭御神乐责难的学生们各自对她做出反应,有些人点头示意,有些人怒瞪她之后离去。
  「那群笨蛋真是让人越看越火大。」
  御神乐罵道。幸宏吓了一跳,想不到她会出这种话。
  「神庭同学,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去保健室比较好?」
  御神乐转过身注视幸宏說道,然后担心地靠近他。幸宏意急心忙,连连叫著「我沒事、我沒事」打算跑离现场。可是他的手臂被抓住,一瞬间痛楚袭来。
  「痛!」
  虽然幸宏拚命忍耐,不过疼痛还是让他表情扭曲,御神乐急忙道了歉后放开手。幸宏挥手回应,面向御神乐說道:
  「我真的沒事。还有,谢谢妳帮我說话。」
  「我不是帮你,只是說出真相罢了。阶梯社真了不起啊。」
  御神乐微笑回答,看起来非常漂亮。幸宏靦腆的笑了一下,看向站在她周围的女同学。从缎带的顏色看来,出人意表的她们都是三年级或二年级生。而且她们的站立位置还是以御神乐为中心,刚刚使力将御神乐与学生分开的三年级生,现在退后一步站著。
  「难道这些人都是御神乐同学的支持者吗?真厉害,妳已经得到这麼多上级生协助啦?」
  幸宏随口說道,他不想让彼此陷入沉默。御神乐听到幸宏的话,向背后看了一眼回答:
  「是啊,她们都是我重要的伙伴。不过,其实她们是我以前就认识的伙伴。我编入班上时老师也有說过吧?因为我是第二次念一年级,所以和许多二年级是旧识。再加上我去年有参选,因此也跟一些三年级生有所认识啊。」
  御神乐微微挺起胸膛說道。她自傲的态度內带有几分稚气,同时又充满絕无恶意的自信。幸宏不禁看呆了眼,为之著迷。
  「我想你还是去一趟保健室比较好。不早点治疗的话,伤势可能会更恶化喔。」
  「不,沒关系啦,我真的不要紧。妳看,已经不会痛啦。」
  幸宏挥动右臂說道。痛楚确实已经消退,肩膀也可以自由扭动。虽然御神乐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她尊重幸宏的意愿,沒有再加以強迫。不过,她在要离开之前,看著幸宏的眼瞳,低声說道:
  「神庭同学,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啊,你不需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对现在的幸宏来說,这句话十分沉重,让他想起刈谷所說的话。结果自己还是在勉強自己吗?說实话,是不是自己已经想放棄阶梯赛跑了呢?
  幸宏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不觉中走廊变得空无一人。

  幸宏回到礼堂前,大家喊出「喔喔」的欢呼声,看来他们都很担心幸宏。幸宏向大家說明事情经过並致歉,虽然类似事件在近来次数大幅減少,不过以往还是发生过不少次,因此九重听完之后反而显得松了一口气,只有下令要幸宏前往保健室接受治疗。「这是社长命令!」听到九重这麼一說,幸宏也不由得不遵从。他在井筒的陪伴下,前往保健室。
  「可是我看你还是缺乏干劲啊?才在比赛开始而已,三枝学长卻完全沒发现你碰上麻烦,这代表你们之间的差距很大啊。你振作一点好不好。」
  井筒在路上激励幸宏。幸宏笑了一下,心想要是說出自己觉得阶梯赛跑很无趣,不知井筒会做何表情。
  「喂,你有沒有听进去啊?不要只顾著笑,快回话啊。」
  井筒不耐烦的瞪著幸宏說道。幸宏犹豫了一会儿,決定试著开口:
  「从前阵子开始——」
  「嗯。」
  「我总觉得阶梯赛跑很无趣。」
  「……什麼?」
  井筒反问道,眼神显得不敢相信。
  「你說觉得阶梯赛跑很无趣!?」
  「对。我也不太清楚这种感觉……就好像失去热忱一樣,就算冲上阶梯,也一点都不觉得有意思。 」
  「……喂,喂喂喂,神庭,你在胡說什麼啊?」
  「嗯,我可以理解你无法置信啦,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啊。可是,我是說真的。」
  幸宏低头往下看。走廊绵延不絕,自己的双腳正在地上行走。
  「你只不过是因为稍微状況不佳,才一时变得怯弱而已吧?一定是这樣啦。」
  井筒拚命挤出笑容說道。可是这点幸宏老早就考虑过了,他已经为此烦恼了好几次。
  「或许是如此。可是,我觉得也有可能不是。跟阶梯社的人在一起很愉快,我沒有任何不满,但是我的心情就是无法投入啊。」
  「…………」
  井筒无言以对,幸宏說出決定性的话语:
  「我打算休息一阵子。」
  「!?」
  井筒瞠大眼睛,似乎想要吶喊什麼,可是又把话吞了下去。
  ……就是这樣。
  幸宏說出口之后总算下了決心要休息一阵子。如果情況还是沒有好转,就干脆退出。御神乐所說的话萦绕在耳,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再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奔跑了。
  两人抵达保健室之后,井筒說道:「那我走啦。」返回起跑位置。

  「呼!」
  天崎伸手抵住天花板,奋力一跳。她在运动垫上落地,缩起身躯。当她以为撐过冲擊力的瞬间,身子往前倒了下来。
  「啊,糟糕……」
  天崎紧咬下唇,伸手撐住体育垫。不管练习了多少次,这招跳跃就是无法上手。
  「可惜、可惜,妳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流畅了呢。」
  九重单手拿著毛巾走来。天崎站起身,用手轻轻调整乱掉的前发。
  「如果花太多时间承受冲擊力,施展接续动作的速度就会变得太慢,这樣是不行的……真是事与愿违啊。」
  天崎接过毛巾,一边說道。九重绽放笑容——
  「才刚开始嘛,不必急著想一步登天啦。」
  轻拍天崎的后背說道。
  现在天崎、三枝与九重正在第三校舍一楼走廊进行天崎的特训。由於不方便继续进行拉力赛的测时,所以临时更改计画进行技巧练习。刈谷则是和小夏在新校舍研究大楼进行个人训练,不在此地。
  「话說回来,水戶野妹妹还真是奇怪的女孩啊。在我看来,她的奔跑方式不像是有受过正规的田径训练,可是卻敢跟小真妹妹夸口說自己是天才呢。」
  九重提起水戶野,原本盯著电脑萤幕的三枝抬起头說:
  「只靠才能的人的本事,根本不过尔尔啊。我想她一定一支过某种训练,否则不可能做出那种动作。因为那些动作絕对需要肌力,不可能有人能夠毫不锻鍊就长出肌肉啊。」
  「你說得对……会不会是山上有另类的课程呢?那裡虽然沒有运动性社团,不过感觉会使用划时代的运动科学来上体育课呢。」
  天崎一边擦汗,一边看向三枝的电脑萤幕。
  「不。我有调查过,山上的授课並沒有奇特之处。比那更重要的是,山上原来是靠天马财团的资金设立的学校啊。」
  三枝将天崎的动作输入为数据,一边若无其事的說道。「真的吗!?」九重惊讶的叫道。三枝的目光微微上移,面对追问的九重,继续解释:
  「我稍微查了一下山上的校史沿革。我以为跟眾所皆知的传统学府桔梗院比起来,只有短短十年历史的山上应该不难收集资料。在我调查山上的资金来源时,发现它是由天马财团旗下的复数企业出资设立。这樣說起来,以前小泉也說过自己曾经推甄錄取山上吧?」
  三枝看向天崎,她默默地点头回应,接著說道:
  「是啊。虽然过程中有考核在校成绩,也有接受口试和笔试,不过当时我也有感觉这似乎一切都已经決定好了。等到面试结束要返家时,还有理事和老师来和我打招呼,让我吃了一惊呢。」
  「竟然这麼露骨啊。嗯,总而言之它的资金来源是天马财团。說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其实好戏从此开始呢——」
  三枝的眼瞳发出光芒。
  「天马财团最近似乎在搞內斗吧?有部分子公司遭到外资企业独占收购股权,而且还对此首肯呢。」
  「咦?这句话是什麼意思?」
  九重呆然问道,天崎的面色十分凝重。
  「报纸也有刊登啊,媒体宣称这可能是日本最大笔的收购行为呢。这就叫做T0B吧?虽然天马财团不会因此有太大改变,不过媒体仍然刻意引用『反叛』等耸动的字汇炒新闻。我一时好奇试著调查,结果找到以前的新闻,发现其实天马财团在过去也面临过分裂的局面,而且当时被說是主谋的人物似乎还和我们认识的人有所关联喔。」
  「真的吗?是谁、是谁?难道是水戶野妹妹吗?」
  九重惊叫道。天崎用尖銳的眼神看向三枝,三枝迅速确认她的目光,耸了耸肩膀回答:
  「对不起,我现在还无法肯定。等到事情确定之后,我会再說明。」
  「什麼——!小三三,好贼喔,这樣人家会很在意耶——沒确定答案也沒关系,先告诉我嘛。」
  九重被卖关子,不满的抱怨。三枝装模作樣的举起双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转变话题說道:
  「对了,关於水戶野同学,我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发现了一些事。」
  「什麼?」
  出人意表的发言,让九重立刻转移兴趣,天崎的表情也显得有些迷惑。三枝愉快的观察两人的反应,接著重新面对电脑萤幕。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我想她的成长环境应该不尽理想。至少她本人认为自己是不幸的,所以对於攻擊他人的行为並不抱有罪恶感。」
  三枝注视电脑萤幕,侃侃而谈:
  「她带有过度的被害意识。认为既然自己受到的待遇如此不公,那麼作些恶事也应该会被允许。这种心态最恐怖的地方就在於,只要当事人深信不疑,就会对事实与真理视若无睹,不断伤害他人,丝毫不懂得反省。这也当然,因为他们会为自己找借口,心想:『我比你更不幸啊。』
  說穿了,这是过度的自卫行为。由於她自起初就对自己施加強烈的被害意识,因此只要別人再对她施予压力,她的个性就会轻易扭曲。就像是一种过敏性反应啊。」
  三枝理所当然似地說出残酷的话语,使九重和天崎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天崎对不动声色的三枝說道:
  「……你說得真露骨,我有点惊讶呢。」
  三枝看了一眼天崎,露出贼笑回答:
  「是吗?我只不过是說出以往的自身经验罢了。我觉得水戶野同学的言行举止很幼稚,可是无法置之不理。」
  「唔,这樣子啊……也就是說,水戶野妹妹有必要加入阶梯社啰。」
  九重面色凝重,点头数次說道。这回換三枝一个头两个大,他一边搔头,一边喃喃說道:「不,事情不是这樣啦。」
  「沒错,就是如此啊。看来有必要让阶梯社遍及山上!我必须快点命令小源準备才行。」
  可是九重一个人一头热,还很高兴的說:「其他社员要怎麼办呢——」
  「…………」
  这樣一来就无计可施了。三枝和天崎莫可奈何的搖搖头,注意到井筒面如死灰地从走廊前方走来。
  「井筒?」
  「井筒,你怎麼了?」
  井筒听到前辈叫喚,两眼无神看向他们,叹了口气。
  「难道是神庭受了重伤吗?」
  井筒搖头回应天崎的疑问。他虽面露难色,可是走到三人面前就立刻解释原因:
  「神庭那家伙,說想要休息一阵子,暂时不参加社团活动了。」
  「你說什麼?」
  原本愉快地作著白日梦的九重突然改变表情,立刻靠上井筒,一本正经的问道:
  「井筒,这到底是怎麼回事?」
  「社、社长……这是因为这个那个所以……」
  井筒一时手足无措。天崎注视面红耳赤的井筒,将双手交叉於胸前。

  幸宏对前辈们低头,告知自己想要休息一阵子。以九重为首,天崎和井筒都相当震惊,不过刈谷和三枝卻显得态度冷靜。虽然小夏看起来也十分沉著镇定,可是因为幸宏无法理解她的表情,所以无法下定论。
  「对不起……」
  最后幸宏只說了这句话,然而九重卻又是安慰又是发怒,鬧得一发不可收拾。结果仰赖刈谷居中制止九重,场面才控制下来。幸宏随后离开了第一体育馆屋顶。
  「唉……」
  他边走向第一校舍一楼的置鞋柜边叹气,觉得心情很诡異。虽然感觉自己总算解脫了,卻又似乎倍受逼迫。脫力感与焦躁同时存在心中。
  ……从下星期一开始,我该怎麼办?
  学校的课业当然依旧,以往的高中生活还是会继续下去。可是,此时卻有奇妙的疑问產生,幸宏莫名的对明天以后的自己感到不安。
  ……未来我该怎麼办?
  幸宏不经意的想起御神乐所說的话。
  『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啊。』
  他觉得自己现在只能依靠这句话行动。
  「哎呀,真是奇遇。」
  当置鞋柜进入幸宏的视界范围时,有位从教职员办公室沿著走廊步行过来的学生叫住他。那是一位高额头,戴著眼镜的女学生。她手上的紫色臂章繡有「学生会执行部」字樣,身上的缎带顏色是代表三年级生的深蓝色。此人是堪称为阶梯社天敌的学生会执行部长中村千鹤,目前正朝著幸宏迈进。「是不是刚刚的骚动惹她不高兴了?」幸宏觉得反射性思索「会被怒斥的理由」的自己很沒用。
  「你的阶梯社同伴呢?我是指那个刺蝟头的男孩。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中村走到幸宏面前,环顾四周說道。幸宏顿时觉得心情苦闷,不发一言。中村将视線转回幸宏,惊讶地问道:
  「怎麼啦?你好像心情很忧郁啊。放心吧,我不会为刚刚的事责备你,御神乐同学有告诉我那不是你的错了,她的个性也变得圆滑许多了呢。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不过看来下一任学生会交给她也沒问题啦。」
  幸宏听到御神乐的名字,抬起头看向中村。两人四目交会,让他紧张了一下。中村「呼呼」地露出贼笑,然后——
  「这樣說起来,你跟她同班嘛,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啊。虽然去年行事作风有些太过強势,不过今年低调许多呢,看来她会是个不错的学生会长。不过我倒是希望她可以加強取缔你们,再加上参选执行部长的人会是由我一手教出来的后辈,双方搭配起来可說是全无破绽啊。阶梯社学弟,你觉得我的计画如何?」
  中村双手插腰,洋洋得意的說道;一旁的幸宏无言以对。
  「喂喂,你到底怎麼啦?就算她当上学生会长,阶梯社也不会立刻废社啦,別这麼沮丧好不好。」
  中村似乎为幸宏的反应感到困扰,突然一改语气,溫和的說道:
  「別說这个了,你既然和御神乐是同班同学,就该为她加油啊。同学的支持是很重要的喔。」
  她大概是在安抚幸宏吧,說话的话调加快,漫无边际的开始說教。幸宏只能连连点头,不断回答:「是的。」对幸宏来說,他很乐意为御神乐加油。如同中村所說,她给人感觉很优秀,而且也很溫柔。虽然方才看到她生起气来意外可怕的一面,但这也是她的魅力所在。最重要的是,与她的邂逅異於其他同学的事实,让幸宏视她为与眾不同的存在。
  ……对了,问问她关於去年的御神乐的事好了。
  幸宏打算对中村询问社团前辈们避而不答的疑问。「既然两人已经交谈了这麼久,她应该肯回答吧」幸宏心想,內心小鹿乱撞。他轻轻调整呼吸——
  「请问……」
  鼓起勇气开口询问。原本不停說话的中村发现幸宏有所反应,立刻停止发言倾听。
  「御神乐同学在去年是个什麼樣的人呢?」
  「这个嘛。我觉得她有点努力过头了,不过我想这跟她当时是一年级生也有关系。另外,她的想法挺偏激的,感觉就是『伸张正义、嫉恶如仇』吧?
  啊,你现在一定觉得她跟我沒两樣对吧?我告诉你,我可是很重视学生的自主性喔。阶梯社现在之所以还能存在,就是因为得到学生总会的认可啊。这点你可別搞错。」
  中村豎起拇指說道,幸宏「呃」地傻傻回话。中村抬起头,不满的对幸宏說:
  「然后呢?你为什麼要问去年的事?那女孩在休学期间似乎有所成长,我想她的想法跟去年应该不同了,你该评量的是现在的她啊。就算九重那些人给你灌输错误的观念,你也別去理会。那家伙真的是个问题儿童啊,凭那种成绩也想跟刈谷同学上同一所大学,一定会落榜的啦。真是異想天开……」
  中村最后几句话低声呢喃,幸宏无法听清楚。
  「总之再见啦,你要振作一点喔。」
  中村语罢离去,幸宏低头敬了个礼,走向置鞋柜。他一边走,一边茫茫然的想起御神乐。
  她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啊……虽然去年的她个性好像更強硬,可是现在已经圆滑许多了。而且又溫柔,还帮我說话……
  幸宏回想起阶梯赛跑时的事情,不禁露出微笑。阶梯社到目前为止在赛跑中被抹黑侮蔑过很多次,可是从来沒有人为他们主持公道。原本幸宏只能忍气吞声,为莫须有的罪名道歉,可是御神乐卻理解幸宏的行动意涵,並伸出援手。虽然她当时对此举不以为意,可是幸宏真的很高兴。
  『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啊。』
  对现在的幸宏来說,这句话是目前唯一的救赎。

  用过晚餐,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窗戶立刻发出声响。
  看来她观察这个机会很久了。
  刈谷在內心喃喃后拉开窗帘。如他所料,啰唆的婆娘打开窗戶,在正对面挥动细长的棒子。
  「有何贵干?」
  刈谷打开窗戶說道。接著九重立刻将棒子伸进室內,站上窗缘。
  「喂,妳干什麼啊?」
  眼前的景象让刈谷难以置信。九重从对面的房间拿出了一只梯子並张开它,「嘎」一声将其置放上刈谷房间的窗缘后,高兴地拍手欢呼。
  「妳拿这种东西干什麼!」
  刈谷罵道,可是九重充耳不问,从梯子上走过来,还挥手要刈谷让路。刈谷怕她摔跤,只好乖乖让出路来,让这小个子女孩翻滾进室內。
  「完全成功——!我早就想试一次了呢,真是十全十美啊。」
  「……优子,妳在干什麼?」
  「健吾,现在不是說这种话的时候啦!」
  「那是我要說的话。」
  九重「啪」地拍打地板說道,刈谷也拍桌还以顏色。九重一本正经坐正抱怨:「沒有茶喝吗?」
  「想要受到客人般对待,就从玄关进来。」
  刈谷在椅子就坐,翻开参考书和笔记本。
  「啊—〡!你竟敢无视我,这事很重要耶!」
  「妳到底有何贵干?我可不帮妳看回家作业喔。」
  「拜託——才不是那种低层次的问题哩!这是讨论阶梯社未来的重要会议啊,健吾你先给我正坐。」

  刈谷看到九重嘟起嘴愤愤不平地喊叫,不得已转过头面对她。他索性摆出厌恶的表情,可是九重卻哈哈大笑:「健吾,你的表情好怪喔——」让他非常恼火。
  「那妳到底是有什麼事?快說啊。」
  刈谷坐在椅子上,敦促九重进入正题。九重对此很不满,不过她将双手交叉於胸前,故作威风开始說道:
  「我当然是要說关於瓶盖的事。」
  「喔,他說要休息一阵子吧?我觉得沒什麼不好啊。」
  刈谷尽可能保持镇靜回答,老实說他不太想提这件事。
  「我的天啊,健吾你根本不懂嘛。」
  如他所想,九重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她不停拍打地板,连珠砲似的說道:
  「这种时候就需要前辈帮忙啊,我想瓶盖心中一定有什麼烦恼!对,他一定是怀抱跟我以前相同的烦恼,独自为阶梯赛跑的秒数无法进步而心烦啊。如果我们不能体谅跑者这种纤细的心情,那根本沒资格当前辈嘛。」
  刈谷看到九重說得如此热烈,不由得露出苦涩的表情。他早就料到这个女孩会来說这些话,以及自己会如何回应她。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不禁皱眉。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都不要提这件事。
  「自从我在那天夜晚的阶梯赛跑将健吾打败得一败涂地以来,已经过了一年啊。我们要跟当时一樣,做些演出让瓶盖脫胎換骨才行啊!」
  九重說的內容有些加油添醋,可是刈谷沒有余力去加以吐槽。或许编个好借口敷衍这件事会比较好,但是这樣一来眼前的青梅竹马恐怕不会接受。
  「所以我想了一个计策!因为健吾打算更新短跑的成绩,所以我也打算更新拉力赛的所有赛道成绩,将所有成绩都刷新纪錄。然后再对瓶盖說:『嘿嘿,少年仔,你能超越这个纪錄吗?』」
  九重最后一句话故意用奇怪的声音,做出奇怪的姿势說道。刈谷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著她,事到如今只能說出真相。
  「健吾,你有沒有在听啊?我正在述說完美的点子耶,你要感动的讚叹也可以啊。」
  九重嘟起嘴,这时刈谷开门见山地說:
  「优子,我认为神庭就算不回来也沒关系,甚至觉得那樣更好。」
  「什麼!健吾,你又要說那种无情的话啊,这次是为什麼?你该不会要像小泉的时候一樣,說瓶盖有其他的容身之处吧。瓶盖可是自己拿入社申请书过来的喔!他毫无疑问的是阶梯社员啊。」
  「我知道。」
  刈谷用一句话回应九重的怒斥。他很清楚九重在說的事,自己想說的並不是那些。
  「我知道神庭是阶梯社员。对这点我比谁都了解……他跟我一樣,甚至比我更严重。」
  「……你是指什麼?」
  九重认真问道。刈谷从椅子上站起,在九重面前正坐說:
  「或许这只是我的推测,可是我真的这麼认为。阶梯社的成员可分成两种,一种是妳、小泉、三枝,还有井筒;另外一种是我和神庭。这两种人有极大的差異。」
  「你的意思是我和小泉他们跟你还有瓶盖不一樣?是哪裡不一樣?」
  「……理由不一樣。」
  刈谷一瞬间将目光从九重身上转开,九重大又圆的眼瞳动搖著。
  「妳在阶梯赛跑上找到某种遊戏性,而且单纯为此乐此不疲吧。三枝也在阶梯赛跑找到了收集资料与分析的乐趣。小泉大概是喜欢阶梯社,同时也对自己创下的奔跑风格感到有所成就。井筒他……嗯,他也有他乐在其中的理由。」
  「……我觉得你好像故意含糊带过井筒的理由。」
  九重开口吐槽,刈谷不予理会,继续說道:
  「可是我和神庭跟你们不一樣,絕对不一樣。他在根本的部分和我相同,我们並沒有对阶梯赛跑寻求『理由』。」
  「什麼意思?」
  九重似乎不能理解刈谷的话中含意。这也当然,因为刈谷自己也不太清楚。
  「意思就是……我跟神庭的阶梯赛跑,是非常冲动性的。」
  刈谷再三思索后,說出这句话。他不知道这种形容方式的对错与否,但还是继续說道:
  「我们开始阶梯赛跑的契机跟留在阶梯社的理由都是模糊不清的。就算別人询问我们『为什麼』,我们也无法回答,单纯只是強烈的被这种行为吸引,不,是被推进了这个深渊。感觉就是如此,根本无法自拔。」
  「?????」
  刈谷想像九重的头上浮现数个问号,自然的露出微笑。笑容內含著几分自虐,以及无法巧妙說明的烦躁感。
  「呣——我搞不懂。可是、可是,健吾跟瓶盖是阶梯社员这点是毋庸置疑吧?那我们就该阻止他离开啊。理由这种小事根本无关紧要嘛!既然瓶盖有所烦恼,那我们就该加以协——」
  「不可以!」
  刈谷吼出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声音。九重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刈谷手按自己的脸,试著让自己冷靜下来,他自觉呼吸乱了节拍。
  「优子,拜託妳不要管神庭的事。他如果就此离开阶梯社,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一直抱持这种冲动活下去是很痛苦的啊。如果他能自这种冲动解脫,那身为前辈不是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吗?」
  「冲动、冲动,唔——嗯……我不太懂这种感觉啊——可是,这樣一来为什麼当时健吾要协助我创立阶梯社呢?既然讨厌,像平常一樣打回票就好啦。」
  九重开口抱怨,刈谷在剎那间动起身体——
  「那是因为——」
  当他回过神,手已经紧抓九重的手臂,双眼恶狠狠的瞪著她,手指不停颤抖。
  「…………」
  「…………」
  两人维持相同姿势,彼此无言以对,靜靜互相对视。刈谷感觉刚刚臼齿好像磨得作响。
  「……健吾,我会痛。」
  过了一会儿,九重說出这句话。刈谷猛然回过神,放开抓住手臂的手。九重抚摸刚刚被抓住的部分,「呣——」地低吟一声,红色的手印清楚的留在她的手臂上。刈谷看著自己的手,然后——
  「…………优子,妳回去吧。」
  垂下头,低声呢喃。九重犹疑了一会儿,然后立刻站起身,走向窗边。
  「……总之,我会更新拉力赛的成绩。」
  九重语罢,走上梯子回去自己的房间。
  「……唉。」
  疲劳感一口气湧上,刈谷对自己所說的话感到后悔。
  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解释得清楚。明明知道这点,为什麼还說这麼多。
  枯木沙沙作响,寒风自敞开的窗戶吹进室內。


第四暗 阶梯与学生会长

  几天过去了。
  幸宏觉得时光飞逝。暂停参加社团活动使空间时间变多,卻不记得做了些什麼。虽然考试期间社团也会暂停活动,但是当时的情況跟现在截然不同。
  幸宏茫茫然的自教室的窗戶眺望戶外景色。不久后上课钟声就会响起,开始第一堂课吧。朝会刚刚结束,教室內一片鬧哄哄。御神乐一直受到同学包围攀谈,就连吉田等人也都不在幸宏身旁。
  「神庭同学,听我說、听我說。」
  这时一位女同学走近,是三岛。她自认是御神乐后援会会长,今天也和幸宏谈起了关於选举的话题。
  「目前还好像还沒有其他人参选呢。如果是信任投票,我想结果是十拿九稳,不过我还是想早点巩固票源啊。这个给你,请你帮我跟阶梯社拉票吧。」
  三岛递出几张似乎是自制的御神乐应援传单,幸宏看了一下传单說:
  「现在还在募集候选人吧?到募集期间结束,正式公佈参选人为止,是禁止拜票活动的啊。」
  幸宏的话语让三岛露出尴尬的笑容。「是、是这樣沒错啦——」她有些激动的說道:
  「可是我只有在班上发啊,沒必要說这麼死心眼的话吧。你最近是怎麼了?看起来很阴沉耶。」
  三岛一边說话,一边用传单轻拍幸宏后背。幸宏回答「沒什麼。」将视線从三岛身上移开,低头不语。三岛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几个同学站在教室另一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著这裡。
  ……这樣好像不太好。
  幸宏並非恼怒发火,也不是灰心丧气,他甚至还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說实话,暂停参加社团活动,确实让他有所解脫。可是,他现在卻一直觉得状況不佳。
  他並不感觉空虛或是內心空洞,反而认为空洞被填满了。至少他敢肯定,现在的生活絕非索然无味,也不觉得若有所失。尽管和井筒以及前辈们见面会尴尬,可是他不认为那些罪恶感跟愧疚是造成现況的原因。
  他只是认为,虽然自己感到满足,可是满足自己的事物並非自己所渴求的。
  他不认为这个平稳的日常生活是「最好」的。
  幸宏再度茫茫然的看向窗外风景。

  午休时间,幸宏试著俯视阶梯,他在想这樣做会不会让自己突然產生想奔跑的冲动,並试著回想第一学期时的事。只要心情跟当时相同,那麼或许就可以再度奔跑。他认真的注视阶梯,其他学生在他身旁往来,偶尔对他投以疑惑的目光。他就这樣站著大約十分钟,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你病得很重啊。」
  突然有人在耳边呢喃,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吉田和渡边不知几时开始站在他身旁。
  「我听井筒說,你決定暂时退出阶梯社啊。」
  吉田发难。「嗯。」幸宏小声回答,吉田点头数次——
  「很好、很好,你终於开始步上正途啦。」
  感慨万千的說道。
  「这說得上是正途吗?」
  「毫无疑问是正途啊。虽然旁人看起来会觉得阶梯社很有趣,可是从现实面来看,那的确是个奇怪的社团,退出也是为自己好。」
  渡边直接了当的說道。吉田继续补充:
  「說穿了,你应该是对奔跑阶梯感到厌烦了吧?」
  「…………」
  又是这句话。的确,阶梯社的活动不可能会有大型比赛可供参加,人类不可能在沒有目标的情況下一直持续活动。或许前辈和井筒有设立目标,可是自己卻沒有,因此才会意志消沉。事实是不是不过如此呢?
  「…………」
  吉田的意见很中肯,或许自己也能接受这个理由。
  「算了,先不管这个,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喔。」
  当幸宏陷入沉思,吉田闪耀眼镜下的眼瞳說道:
  「是关於绫女大人的情报。」
  渡边正经八百的說道。「绫女大人?」幸宏重复一次。
  「沒错,就是绫女大人。神庭幸宏,你从今天开始也要尊称绫女大人为绫女大人。」
  「……你们又在搞什麼把戏啊?」
  幸宏有些厌烦。他承认御神乐是美少女,但是他觉得属於「女神委员会」的两人不该随便哄抬女神以外的学生的身分。
  「绫女大人是很伟大的。」
  吉田完全无视幸宏的感受,自顾自說道:
  「绫女大人在去年曾被提名为三女神候补。」
  「投票结果还是第四名呢。可惜,真是可惜啊。」
  渡边补充道,两人的思想似乎飞越到其他世界了。
  「而且才一年级就参选学生会长!所谓的才色兼备就是在形容像她这种人啊。」
  「……可是,她输给了遊佐学长啊。而且也沒当上女神,真的有那麼厉害吗?」
  幸宏莫名的想反驳,刻意提出反对意见。结果吉田和渡边突然靠上来,不满的說道:
  「俗人,你胡說什麼!」
  「像你这种货色想批评绫女大人还早五万年啊。」
  「……俗人?」
  跟两人的怒罵比起来,幸宏更对「俗人」这个词语感到不解。吉田见状干咳一声解释:
  「因为是庸俗的人,所以叫俗人。神庭选手,你要记好啊。」
  「……啊,是这樣啊。」
  神庭无力反驳。吉田当作他附和意见,继续愉快的說道:
  「去年选举失利有部分原因是因为遊佐学长是二年级的关系吧,毕竟这种事是高年级比较有利啊。不过今年可不一樣,绫女大人实质上已经等同二年级生,於校內也有去年就存在的支持者,要获胜想必是易如反掌啊。」
  「另外,我想她要是在今年被提名为一年级生的三女神候补,大概也是稳操胜算。」
  渡边高兴的說道。「唔——嗯。」幸宏低调回应,沒有表示其他意见。御神乐不但在短期內和同学打成一片,还已经站在领导者的立场。这虽然令幸宏感到高兴,但同时也觉得懊悔,认为御神乐离自己越来越遙远。不过,这一定只是他个人的胡思乱想,御神乐一定还是会待他与平常无異。
  ……但是,他沒有办法主动攀谈啊。
  幸宏不时注意著御神乐的一举一动,可是至今仍然无法主动与她交谈,或许是意识过头了吧。姑且不论她的感受,对幸宏来說,与御神乐的初次邂逅是十分具有冲擊性的。就算对方只是开玩笑,可是两人的相遇被称为「命中注定」,还是让他有些得意忘形。然而,如今这种心态卻让他彻底自掘坟墓。幸宏现在可說是班上男同学中最少和御神乐交谈的人。
  啊——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啊。
  「还有、还有啊,绫女大人其实是合气道初段呢。」
  「我的天啊,她简直完美无缺。又是美少女、又聪明、又強悍、又会武术、又溫柔,喂,这要怎麼办才好啊!我们除了崇拜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吉田跟渡边在沮丧的幸宏身旁喧鬧。幸宏看到他们的模樣,莫名的对御神乐產生一种反抗心态。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当成外人,所以胡乱迁怒到御神乐身上吧。
  「你们在聊什麼?」
  这时御神乐本人出现,三岛等人站在她身旁。
  「啊啊,绫女大人!您好啊!」
  吉田等人几近卑躬屈膝地问好。正当幸宏在內心感慨两人的忠诚时,御神乐看向他。幸宏刻意別开目光,不与御神乐面对面。
  「神庭同学,听說你最近暂时退出社团活动?」
  可是,御神乐卻毫不在意的对幸宏攀谈。「嗯,对啊。」幸宏若无其事的回答。「真的吗——」周围的女同学惊叹道。
  「算是充电期间吧。」
  幸宏补充道。御神乐低声呢喃:「原来如此。」
  「你可不要太钻牛角尖喔。」
  並露出笑容說道。她的言行举止太过自然,使幸宏在不知不觉中点头应允。
  「再见。」
  御神乐语罢转身离开,尾随她的女同学也一併离去。其中三岛一度回望幸宏,但是他沒有发觉。
  「啊啊啊,她走掉了啊。」
  「我们也回教室吧。」
  吉田跟渡边像是著了魔似地追著御神乐等人离去。幸宏再度落单,重新低头看著阶梯。
  「呼。」
  幸宏叹了一口气。不过,他感觉心情不错。刚刚还对御神乐感到恼火,可是和她交谈之后,卻不禁得意起来。幸宏靠上扶手,觉得自己很沒骨气。由於吉田等人还在走廊高谈阔论,所以他決定換个地方。
  当他要走出通往礼堂的直線穿廊时,发现一个壮硕的身躯坐在靠礼堂那边的阶梯上。那是顶著光头的健美社社长,不过幸宏想不起来他叫做什麼名字。社长勉強将魁梧的躯体挤进学生服內,给人感觉比平时瘦小不少。
  「啊,你好……」
  由於健美社社长现在面如死灰,模樣太过反常,使幸宏不由得和他打了招呼。
  「喔,是你啊,你今天有沒有神采奕奕的锻鍊腹直——」
  健美社社长突然「啪」一声掌掴自己,让幸宏张口结舌,說不出话来。「呵呵……」他露出无力的笑容說:
  「抱歉,我现在正在戒肌肉。只要說到相关的词语,就要自己处罰自己。」
  他将英语单字卡展现在幸宏面前,卡片在他手上显得異常渺小。
  「我模拟考成绩不好,再这樣下去无法和敬爱的人就读同一所大学。他雄伟的僧帽——」
  这回他「啪」地掌掴另一边脸颊。幸宏看到觉得有点吓人。
  「不好意思,我怕我会考不上理想的大学,所以休息时间也都在拚命用功。可是……可恶啊,我的、我的……」
  这回好像忍耐住了。他悲痛地抚摸自己的手臂,长叹一声。「请你加油。」幸宏說罢就此离开,在回到校舍前,他又听到一次掌掴声。
  (……状況一直在改变啊。)
  那个豪气万丈的人,竟然会失意地在背英文单字。可是,那个人的形象落差並无法让现在的幸宏发笑,幸宏甚至觉得他似乎暗示著自己的未来。
  我到底会变成怎樣呢……?
  幸宏即使仰望身旁的阶梯,內心也还是无动於衷。

  放学后,幸宏在第一校舍內徘徊。他沒有要参加社团活动,大可直接返家,这两、三天就是如此,可是他今天不想立刻回去。和午休时一樣,他打算在校舍內四处走走,看看阶梯,这樣或许可以让他再度找回奔跑的慾望。
  体育类社团的叫喊声从室外传来。走近特別教室大楼的话,就会听到文藝类社团活动的声音吧。虽然第一校舍较其他大楼来得安靜,可是设有教职员办公室和总务室的一楼还是有往来人潮。
  「…………」
  幸宏仰望阶梯,然后试著奔上。他在楼梯间停下腳步,转身环顾四周,接著走到四楼,踏进屋顶。
  屋顶刮著強风,天气是阴天。幸宏感受著有点冷的空气,看向与新校舍特別大楼衔接的直線穿廊往前迈步。他进入直線穿廊,一边向前走,一边从窗戶眺望下方景色,斜坡上的杂草看起来近在眼前。
  接著他走进新校舍特別大楼,站在上行阶梯前抬头仰望。
  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觉。
  幸宏吸口气,转身面对蜿蜒的走廊,便瞧见一位男同学出现在昏暗的走廊前方。他坐在板凳上,眺望室外风景。当幸宏靠过去之后,男同学便开口打招呼。
  「背负烦恼的少年啊,你在这裡干什麼?」
  「……遊佐学长,我想去哪是我的自由吧。」
  幸宏敷衍回应打招呼的男同学。男同学依旧坐在板凳,露出微笑,抬头看向幸宏。
  他是一位眉清目秀,看起来十分中性的少年。微笑时细长的双眼会朝上扬起,醞酿出不可思议的氛围。此人就是天栗浜高校的现任学生会长遊佐由宇一,正露出微笑抬头看著幸宏。
  「唔,真是不巧啊,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发生那种事。」
  遊佐說的话让人难以理解,幸宏只能低头看著他。遊佐笑著說道:
  「真伤脑筋,說不定她真的鸿运当头啊。还是說,这也在她的布局之內呢?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已经沒时间了,只能尽自己所能,全力一搏。」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幸宏觉得自己被当白痴耍,按捺不住性子,不客气的问道。可是遊佐不以为意,露出更深的笑容回答:
  「啊啊,抱歉、抱歉,刚刚我是在自言自语。」
  「你的自言自语还真大声啊。」
  「別这樣吐槽我嘛,我也很烦恼啊。」
  「为自言自语的音量太大声而烦恼吗?」
  「啊哈哈哈!你回答得真妙啊。」
  遊佐打从心底欢笑。幸宏打算离开,他沒心情陪这个人說笑。
  「別这樣,你冷靜一点。先坐下吧,我不会耗费你多少时间的。」
  遊佐站起身,手指自己刚刚就坐的板凳說道。幸宏站在原地回看遊佐,沒有坐下。遊佐无奈地举起双手耸耸肩,他的一举一动都相当夸张。
  「其实我有事想拜託你,你可以至少先听我說吗?」
  「嗯,只是听的话沒关系……」
  「谢谢,你真的不坐下吗?」
  遊佐再一次手指板凳问道,幸宏搖头表示拒絕。「嗯。」遊佐应声,走向巨大的玻璃窗。由於今天是阴天,所以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玻璃窗模糊的映照出遊佐的身影。

  「你应该知道学生会的干部选举开始了吧?」
  遊佐一边眺望窗外,一边问道。「我知道。」幸宏回答。映照在玻璃窗上的遊佐,双眼一直盯著幸宏。
  「神庭幸宏同学,我希望你参选学生会长。」
  「…………」
  幸宏无言以对。他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义,更遑论回答。这个人到底在說什麼?由於他說的话太过出人意表,幸宏不禁重复问道:
  「你說什麼?请你再說一次?」
  「我說,希望你参选学生会长啊,神庭幸宏同学。」
  遊佐刻意一字一句說道,一边转头面对幸宏。他脸上的表情正经八百,不仅不带一丝微笑,目光甚至相当犀利,幸宏从未看过他有这种表情。
  「要我参选学生会长?请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我沒有在开玩笑。」
  「办不到,我絕对办不到,我哪有办法参选啊。」
  「为什麼办不到?现在的一年级和二年级生都有学生会干部的被选举权,你报名参选是完全正当的行为,絕非办不到,也不是不自量力。」
  「我說的不是这个意思!」
  幸宏叫道:
  「为什麼要我当学生会长啊?我只是个一年级生,不怎麼了解这所学校,而且也沒有特別受到支持啊。」
  「喔,別担心、別担心,沒有那些也可以当会长,我就是这樣当了一年啊。工作的相关知识等上任以后再学也来得及,另外,我也沒有特別受到同学爱戴啊。你放心吧,大家不会希望学生会长要拥有个人魅力。」
  遊佐神色自若的回答。幸宏猛然搖头反驳:
  「不是这樣。遊佐学长是个厉害的人啊……我是什麼专长都沒有的凡夫俗子耶。」
  「哎呀呀,你夸獎我耶。」
  「遊佐学长!」
  幸宏对故作害羞的遊佐喊叫,遊佐技巧性的扬起半边眉毛說:
  「神庭同学,你不需要把事情想的那麼难。」
  「……正常人都会这樣想吧。」
  「那麼我问你,你觉得学生会长该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遊佐开导般的问道,幸宏思索一会儿回答:
  「我想应该是领导全校学生的人吧?」
  「原来如此,领导全校学生啊。那是什麼时候?」
  「咦?」
  「告诉我,会长该在几时领导全校学生?学生是在什麼时候需要被领导?」
  「我想应该是……呃,像运动会这类校园活动的时候吧……」
  「主办运动会所有事项的是运动会实行委员会,跟各队的代表干事,並非学生会长喔。事实上,我在九月的运动会扮演的是社团接力赛跑对抗赛的特別来宾,单纯是个丑角啊。」
  「呃,你說的沒错,可是……我想你应该有在台面下做许多工作。啊!学生会长不是偶尔要上讲台說话吗?我很不擅长那种事啊。」
  「……我几时做过那种事?在我的印象中,上台說话仅有新生训练的时候吧?除此之外应该沒有。」
  「可是,那至少也要上台一次啊……」
  「仅有一次。而且还是跟刚踏入校园,人生地不熟的新生說话呢。你记得我当时說了些什麼吗?」
  「…………」
  幸宏想不起来。这樣一說,幸宏觉得自己好像很少见到「学生会长身分的遊佐」。幸宏虽然因为阶梯社的关系跟遊佐有所关联,可是他其实根本就不了解身为学生会长的遊佐平常到底都在做什麼。
  「……可是,我想我还是办不到。请问你为什麼要找我参选会长呢?我想应该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啊。而且——」
  至此,幸宏才想到适合用来反驳遊佐的借口。
  「而且我们班已经有一位叫做御神乐的女同学参选学生会长了,我想你应该知道吧?身为御神乐的同学,我想要为她加油,並不打算成为她的竞爭对手。」
  幸宏觉得自己說得头头是道。尽管将责任全推给御神乐会让他感到內疚,可是就算是遊佐,也很难推翻这个借口吧。
  「呵呵。」
  然而,遊佐卻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回答:
  「对,你說的沒错,你们班上那位叫做御神乐的女同学就是最严重的问题啊。老实說,我不希望她当学生会长,所以才一直在寻找足以对抗她的竞爭对手,因为她是这一年来一直让我劳心的不安要素啊。」
  「…………」
  幸宏凝视遊佐。平时言行举止圆滑,特別是絕口不提女性坏话的遊佐,如今卻斩钉截铁地說出不希望御神乐当学生会长。
  「我一直都在找可以肩负天栗浜未来的人,同时也认为阶梯社人才辈出。神庭同学,你在那之中就是我所找到的旷世奇才啊。」
  「……请你不要說这种奇怪的话,我要支持御——」
  「支持御神乐同学,你刚刚說过了。但是适合当学生会长的是你,不是她。」
  「为什麼你可以如此肯定——」
  「为什麼?好啊,我解释给你听。刚刚我有问你认为学生会长该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吧?要我来說的话,我认为学生会长是——」
  遊佐突然停止說话,打量起幸宏。幸宏虽知自己正被牵著鼻子走,但还是沒有转移视線。
  「负责创造一种『场合』,让全校学生神采飞扬热衷活动的人。」
  场合?幸宏的脑內浮现这个词,不解的歪过头。遊佐在他提出疑问前,继续解释:
  「举凡指导力、统率力、领袖魅力、行政能力、计算能力、或是具有魅力的美貌等,相信每个人理想中的学生会长各式各樣。可是,其实那些並不重要。我不会說那些条件沒意义,但是它们沒有絕对的需要性。学生会长真正需要的,就是创造『场合』的力量,尤其是要能创造一个得当的『场合』。营造足以让聚集的学生充分参与活动的氛围,这就是一个学生会长最重要、也最需要的条件。」
  遊佐走向幸宏,站在他的面前,马不停蹄的說道:
  「你具备那种条件。虽然你沒有自觉,但是我絕对沒說错。只要有那种能力,就能夠成功的担任学生会长。說得更直接一点,我想现在的天栗浜沒有人是比你更好的学生会长啊。」
  「…………」
  幸宏搖搖头。他还是无法相信这些话,也不想去相信。
  「为什麼……」
  幸宏再度逃进御神乐的残像內。
  「为什麼御神乐同学不适合当会长呢?我不觉得我有那种力量,可是御神乐同学或许有啊。我想还是她比较适——」
  「我想她具备我一开始所說的各种条件。」
  遊佐再度打断幸宏的话,提出反论:
  「可是她无法创造『场合』。所谓的创造『场合』,不是只要四处斡旋,或是做事面面俱到就夠了,而是一种仅凭自身存在就能夠改变周遭氛围的力量。她沒有这种力量,只有你有啊。刚刚你說学生会长应该是『领导全校学生的人』吧?很抱歉,我认为那是错的。想要领导天栗浜的全校学生根本就难如登天,也沒有那种必要。在校內,有对学校活动热衷的学生,也有兴趣缺缺的学生;有尽全力参与社团活动的人,也有只顾念书的人。大家的想法都不同,但是身为学生会长所必要的是认可他们,並且为他们灌注活力,至於学生本人的行动方针,就该让他们自己来決定。当然,放任不管一定会出现混乱。可是,为了防止这种情況,我们设有聚集全校同学制定规则的学生集会,而执行決议事项就是执行部的工作。学生会长真正该做的,不是独自決定一切然后加以推动,而是要创造一个可以让这些机制完善动作的『场合』啊。」
  「…………」
  遊佐热烈的說道,与平常的他判若两人。幸宏被遊佐的论述压倒,顿时无言以对。可是,就算他能夠理解话中含意,也不代表心态就会随之转变。他只是一味的被对方压倒,然后开始感到恐惧。
  「……我办不到。」
  幸宏搖头說道:
  「我办不到这件事,我不想参加选举,你另请高明吧。」
  並转身逃走。他在走廊上奔跑,背后传来遊佐說出的最后一句话:
  「报名截止日是下星期二,也就是十五日喔。我会等你的。」
  「不用等我」幸宏心想。他摀住耳朵,低著头,一股脑儿窜逃。

  遊佐听到背后有腳步声,转过身一探究竟。
  「你终於跟他說了吗?」
  是刈谷。遊佐露出笑容,在板凳就坐。
  「刈仔,不行喔,偷听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也许你不信,不过我真的是碰巧经过,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樣啊。不过,他的反应跟我预料的一樣。要說问题,大概就是神庭同学暂时退出了阶梯社吧。你身为前辈,应该要好好维持他的斗志啊,这樣让我很困扰耶。」
  遊佐盘起二郎腿悠然說道,刈谷走向板凳回答:
  「我终於了解你以往的行动是为什麼,以及你今后想做什麼了。看来你费了不少功夫啊。」
  「咦?你在說什麼啊?」
  遊佐装傻回应,可是当然沒用。刈谷看向窗外說:
  「我以为你破坏干部之间的感情,以及其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报复我,可是我错了。风纪委员长和班级委员长、还有图书委员长都是御神乐派的人。你为了对抗他们,刻意分化体育委员长,和自己唯一能指定的干部,也就是副会长跟他们之间的感情,让他们无法团结一致。虽然这樣一来执行部的工作量会增加,可是既然领导者是中村,你就能安心交託任务给她。你是这樣打算的。」
  「哈哈哈,事情进展有那麼顺利就好啦。」
  「你就是办到了啊,然后现在还打算完全封杀回来学校的御神乐。我实在是服了你,你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啊。」
  刈谷叹了一口气,意思似乎可以当作感叹,亦可视作斥责。遊佐搔了搔头說:
  「真奇怪,刈仔你误会我啦。我不是那麼厉害的人,事情也沒有进行的如想像中顺利。至今只不过是运气好,再来我已经沒辄啦。如果被神庭同学甩掉,那我根本无计可施啊。而且,不管其他干部的选举结果会变得如何,只有学生会长我絕不妥协。」
  「他真的有那种力量吗?」
  「什麼?你沒发觉吗?我认为他是近期阶梯社的中心人物啊。」
  由於遊佐回答的太过干脆,刈谷不禁微微惊讶道:「喔?」
  「你觉得他是中心人物?我以为啰唆的婆娘才是最主要的问题人物啊。」
  「嗯,在驱使社团前进的或许是九重同学吧。可是,天崎同学、三枝同学、井筒同学和刈仔,你们的状況都是在这几个月內大幅改变的吧?我是从六月那场骚动开始对他有进一步认识。我想从那时开始,或是从更早以前开始,他——神庭同学就一直是改变阶梯社状況的真正中心人物。世界上有那种光靠存在就可以改变氛围的人,至少我是这麼认为。」
  「……真是太乱来了。」
  刈谷喃喃說道。
  「我知道这很乱来。可是不这麼乱来,是胜不过御神乐同学的。我絕对不能让她当上学生会长。」
  「怎樣也好,这件事要让神庭自己決定才行。很抱歉,我可不会帮你。」
  「沒关系,神庭同学一定会来找我的。」
  「你这麼有自信啊。」
  遊佐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回答刈谷的疑问:
  「因为他跟你是同一种人啊。」
  「…………」
  刈谷面色苦涩的瞪视遊佐,遊佐志得意满的抬头与之对视。
  「啊哈哈!刈仔,不要摆出那麼凶悍的表情嘛。」
  「……你果然是个老奸巨滑的人。」
  「刈仔,这句话真伤人啊,我明明是人畜无害的好孩子啊。」
  刈谷低头看著满面笑容的遊佐,再度叹了一口气。


第五阶 开始行动的人们

  放学后的第一校舍二楼。在掛上小会议室名牌的室內,御神乐聆听著教务主任发牢骚。
  「……因此还被理事会的人责罵,我简直痛不欲生啊。更糟的是来为请產假的老师代课的数学女老师是个怪人,我真不该知怎麼說她。她那模樣该算是太妹吧?」
  教务主任马不停蹄的說了将近一个小时,其中八成的內容都是埋怨与责怪。御神乐只不过是询问他在休学的一年来校內情況如何,这位中年男子就开始不停的陈述自己的郁闷,丝毫未提及有营养的话题。
  「这樣还不如请人写报告书啊。」
  坐在隔壁,同为伙伴的女同学說道。御神乐偷偷对她露出微笑——
  「帮我再煮杯咖啡。」
  低声呢喃。她点头回应,对站在牆边的一位同学下达命令。其他少女们大概是对主任的牢骚感到厌烦,变得毫无紧张感可言。她们急忙收走御神乐的杯子,离开室內。
  「真是不知羞恥啊!前阵子我去看过山上的校庆,他们办得非常好。每个节目都很精致,时间拿捏準确,流程毫无错误,整体井然有序啊,那种才是真正的校庆嘛。相较之下,我们的校庆只不过是在大吵大鬧而已。」
  教务主任提及目前的校庆。御神乐虽然沒有参加,可是已经听周遭同学說过详情,也看过作为资料的纪錄片。尽管她早就根本沒有必要听教务主任意见的必要,但因为对方說得兴起,所以她认为现在不是插话的时候。她看著教务主任的脸,脸上露出微笑,心裡想著其他事。
  校庆让她联想起一个人——神庭幸宏。属於奇妙社团「阶梯社」社员的同班同学,御神乐与他的邂逅就是在山上的校庆当天。她想起这件事,差点笑出声。
  「……嗯?我刚刚說的话有那麼有趣吗?」
  教务主任不可思议的对御神乐问道。糟糕,看来不小心露出笑容了。当御神乐在內心构思借口时,少女们打开小会议室的门,端上刚沖好的咖啡。
  来得正好。
  御神乐在內心偷笑,一边请主任享用咖啡,一边开始主导话题。教务主任喝起咖啡,坦率的听御神乐說话。周围的女同学见状松了一口气,调整坐姿注意聆听。大概是因为总算可以谈工事,所以情绪开始紧繃吧。
  「教务主任所說的话,让我受益良多。的确,我们的学生会活动有许多欠缺改进的地方,尤其是有太多资源被浪费了。审查社团预算的机能处於荒废状态,运动会和校庆的统筹也因为全面交给学生自治,所以出了不少问题。这该怪罪於指导老师吗?」
  「沒错。御神乐同学,妳說得很好啊!学生会的指导老师缺乏干劲,凡事都交给遊佐包办。可是那个叫遊佐的,个性玩世不恭,同樣缺乏干劲,根本沒有打算领导学生,是个很差劲的学生会长啊!还有执行部也一樣,那裡的指导老师烂透了!老是平白无故大呼小叫,甚至还摆出比我这个教务主任更大的架子,简直目中无人!上次的事也是,他的意见竟然比我的意见还要受到支持,学年主任也不过就是一介教师啊。相较之下,我可是不辞劳苦日夜在为这所学校努力耶,真是给我找麻烦。」
  所谓的愤气填膺大概就是这麼一回事吧。御神乐只不过煽动了一句话,教务主任就口沫橫飞的不断抱怨。御神乐充耳不闻,抓準教务主任換气的瞬间,开口說道:
  「我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限制学生会的活动,再这樣下去他们会影响学校的营运。等我当上学生会长,就会缩減学生自治的权限,到时还请教务主任斡旋各方教师。」
  「啊,这当然。我对现況真的很不满,这所学校腐坏了啊!校长好吃懒做,最近还开始园藝。他又不是退休的老人,我看了都觉得丟脸……理事会那边我有打点好一切。校长說穿了也只是僱用员工,到时候說不定会指名我代理他。而且这次的理事长选举,那位叫川上的老爷爷……喔,御神乐同学不认识他吧?总之,理事会有个名存实亡的老爷爷,到时我们会请他下台,让富永先生……妳应该沒听过,不过他是位很优秀的人,本来是文部科学省的官员……」
  御神乐以为教务主任发难是要說些有意义的话,想不到只是在強调自己含辛茹苦斡旋各方罢了。「您真是辛苦了。」她维持笑容,故作感动答道。教务主任心满意足的靠上椅背,继续說下去:
  「总之,这次的选举很重要。目前沒有其他人参选学生会长,所以应该沒问题,妳一定会当选的。」
  教务主任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御神乐喝了一口咖啡,将咖啡杯放回盘子,刻意弄出声音。教务主任听到清脆的声响,看向御神乐。她抓住机会问道:
  「真的沒有任何问题吗?」
  御神乐打算再次确认最关心的问题。她确定教务主任注视此处之后,故意调整坐姿,教务主任也随著她端坐。
  「去年我输给了遊佐同学,我想原因是因为当时的我太过青涩。可是,遊佐同学的计策非常巧妙。他的手腕非凡,将学生漠不关心的干部选举化为一场娛乐活动。以往的候选人都只是一成不变的拉票,可是他卻破例使用新手法,利用午间的校內广播,播放候选人的演讲和对谈,或是连续高呼选举口号。原本兴趣缺缺的学生,在听过投票目前一天的最终演讲之后,有了相当大的回响。他成功的将选举化为一出精致的戏剧,我就是败在这裡。」
  御神乐不自觉咬紧牙根,当时的屈辱至今难忘。
  「遊佐同学这次不会参选,但是他的继承人很可能出现。教务主任,您內心有无这樣的人选呢?比方說需要尽早对应的人之类。」
  「……唔、唔~嗯,让我想想看。」
  教务主任双手又於胸前,开始思索。御神乐今天最想要的就是这个情报,她为此请教务主任說明休学时的校內情況,以及询问学生会的现状。如果教务主任在此哑口无言,那今天的会议可說是白忙一场。
  「……我想应该沒有啊。」
  「真的吗?真的沒有?请您再认真想一想,这很重要。」
  「好、好的……」
  教务主任坐立难安,软弱无力的答道。御神乐內心感到非常失望,这个人平常根本沒有在注意学生。尽管现在做出思考的模樣,其实什麼也沒有想。不,如果他有思考,恐怕只是在想该如何摆脫这个局面吧。
  「……我明白——」
  当御神乐決定放棄,打算离席的时候,从周围的女同学之中传来小声的說话声:
  「阶梯社呢?」
  教务主任宛如当头棒喝,再度连珠砲般的說道:
  「啊,阶梯社!我差点忘了他们!他们应该不会成为特別的阻碍,可是跟遊佐同学的感情好像不错啊,毕竟刈谷也在那个社团嘛。啊,这樣一說,或许天崎同学有危险性呢。因为她是三女神之一,很受学生欢迎,又是大企业的千金小姐,一旦参选可能会拿下高票。看来她是意想不到的敌人啊。」
  教务主任独自点头称是,御神乐无言以对,看来是无法再从教务主任身上问出任何端倪。況且她早就注意过天崎了,因为她可是三女神之一。
  可是御神乐敢肯定她不会参选,因为她现在将注意力放在別的事上。
  「那麼,时间也已经七点了,我就此告辞。」
  御神乐起身說道,牆壁上的时针刚走过晚上七点。教务主任急忙站起,丟下「选举要加油喔」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周围的女同学们也开始收拾行囊。
  「这场会议沒有什麼意义啊。」
  其中一人抱怨道,御神乐也表示赞同。
  「不过,只要靜靜听他抱怨,就可以让他成为我们的伙伴啊,这樣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而且,重要的是教务主任和理事会有所联系。不管是大津老师还是校长,都不可能违抗理事会。总之,校方的问题交给教务主任即可,再来只要专心面对选举。我们要包办今年学生会的所有干部职位,虽然不清楚执行部长和监察委员长会鹿死谁手,不过其他干部的选举应该稳操胜算才是。」
  御神乐斩钉截铁的說道,周围的少女活力十足的回答:「好的!」
  「对了,阶梯社的事妳打算怎麼处理?要不要调查看看?」
  一位三年级生的女同学对御神乐问道。「嗯。」御神乐应声,不禁露出笑容。
  「怎麼了?」
  「沒事啦。」御神乐看到少女不解的神情,挥手澄清道。
  「我只是想到同班同学。」
  「喔,妳是說神庭同学吧?他也是阶梯社啊。」
  「这樣說起来,绫女同学,妳好像对他特別好啊?他是妳喜欢的类型吗?」
  二年级生的女同学问道,周围瞬间响起尖銳的叫声。
  「啊啊,妳說他吗?嗯,他大概算是让我很在意的人吧。」
  由於御神乐沒有否认,所以少女们越来越兴奋。御神乐环顾她们,然后坐上会议桌,若无其事的說道:
  「因为他很像小狗啊。」
  「…………狗?」
  原本喧鬧不停的少女们变为一脸疑惑。御神乐轻轻将头发往上撩,再度微笑說道:
  「嗯,他很像狗,是条对主人忠诚听话的狗。他全身上下散发出『请支配我』的气息,让我忍不住会疼爱他呢。我跟他初次碰面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況非常衰弱,所以不禁轻抚他的头。狗在衰弱时受到溫柔对待,就很容易对饲主搖尾乞怜。狗是很好的动物喔,牠永远不会背叛饲主,还会主动帮饲主的忙呢。因为我觉得神庭同学也会帮我忙,所以待他很溫柔啊,我想再不久他就会臣服於我了吧。」
  周围的少女用敬畏的眼神看著欣然自喜的御神乐。其中一人还低声說道:「妳好恐怖……」
  「阶梯社嘛……嗯,我会向神庭同学问看看情报。反正他们会是我当上学生会长之后第一个消失的社团,所以不如现在就先让神庭同学对阶梯社移情別恋吧。」
  御神乐高兴的說道。接著拍手转換心情,告诉大家:
  「那麼,我们今天就此解散吧。大家不赶快回家的话,家人会担心喔。」
  「好——」御神乐听到眾人坦率的答好,满意的点了点头。

  幸宏根本睡不著。
  他在黑暗中睜开眼注视天花板,跟著伸手拿取鬧钟确认时间。已经快要两点了,一片寂靜的空间反而更让他提振精神。
  『神庭幸宏同学,我希望你参选学生会长。』
  遊佐的声音在脑海不断盘旋。尽管幸宏一直想舍棄遗忘,可是声音就是不断复甦。別开玩笑了,为什麼我非得参选不可呢。
  遊佐說的话根本是一派胡言。他說幸宏有特別的力量,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有发生足以让他如此误解的事实,那也不过就是偶然罢了。事情发生的原因一定不是幸宏,而是有其他的主因。
  而且自己不可能胜过御神乐同学。她很优異,像她那樣的人才适合当学生会长。我参选不但是自不量力,还只会沦落为笑柄。我不想这樣,这种事一点意义也沒有。
  幸宏在被窝裡翻来覆去,觉得喉咙有点渴,於是起身下床想找点东西喝。走出房间一看,楼下依然灯火通明,玄关的灯也亮著,說不定还有人沒睡。他走下阶梯,窥视客厅,虽然这裡的灯也亮著,可是空无一人。
  客厅的餐桌上留有一人份的晚餐,上面包著保鲜膜,看来是希春的份。她最近常加班,幸宏都沒什麼机会跟她說话;甚至她就算回到家了,也经常在用手机谈工作。她的谈话中三番两次出现收购之类的关键字,难道是希春上班的公司要被其他公司併购吗?这樣一說,前几天伯父似乎有打电话回来說要回国,可是到底几时才会回来呢?
  幸宏一边茫茫然思考,一边打开冰箱,从裡面取出麦茶一口气喝光。接著将杯子放入流理台后,打算回房间而移动到客厅。这时,玄关传来旋转钥匙的「喀喳喀喳」声。幸宏转往玄关过去,就在他抵达的时候,大门也同时开啟。
  「我回来了——」
  希春精疲力尽的說道。
  「欢迎回来。」
  幸宏出声打了招呼。希春有些讶異地露出微笑——
  「小宏,不可以熬夜喔,睡眠不足是肌肤的大敌啊。」
  还說出诡異的话语。接著脫下鞋子,搖搖晃晃的走入客厅,幸宏也跟在她身后。进入客厅的希春趴倒在沙发上无力地呻吟。
  「……妳不要紧吧?」
  尽管幸宏发问,希春还是继续呻吟,她看起来心身俱疲。
  「睡在那裡会感冒喔。」
  幸宏才刚說完,希春就慵懒地举起手臂叫他过来,似乎是要他带自己回房间。幸宏迟疑了一会儿,不过还是先抓住希春的手臂扶她起身。他一边使力搀扶紧紧倚在自己身上的堂姊,一边走回玄关,让她走上阶梯。不知是化妆品还是香水的甜美气味莫名地刺激幸宏的嗅觉,而透过套装传来的柔软触感与往常也有所不同,带著成熟女性的魅力。幸宏嘱咐自己保持平常心,一步步走上阶梯。
  「喔。」
  就在走到二楼的时候,千秋也刚好从房间出现。她一边叹著气說:「希春姊累得不成人形啊。」一边协助幸宏搀扶希春。两人好不容易将希春移回房间后,幸宏就快快闪人了。千秋则是看著希春在床上翻身入眠后才关上门离去。
  唉……
  幸宏的身体很疲倦,精神卻越来越好。他再度回到被窝,不明就理的开始自言自语。
  希春姊最近这麼忙,不要紧吧……尽管幸宏有事想商量,可是现在不太方便。在暂停参加社团的这个当口,要跟小夏姊說话也有些尴尬。千秋姊又好像不会认真听,至於美冬姊……
  幸宏突然想起便当的事。上星期六的那个便当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虽然当时有答谢,可是美冬的态度太过冷淡,使他乱了阵腳。最近美冬经常替代希春料理晚餐,所以或许只是顺手多做一个便当吧。这樣一想,其实便当一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可是幸宏就是很在意。因为这件事,他现在也不方便和美冬說话。
  ……啊——搞什麼啊,为什麼这麼多事情会全部一湧而上呢。麻烦偏偏就是在心烦的时候增加,周遭的人又不像可以商量,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幸宏想起御神乐。如果是她,这时候会說什麼呢?社团的事就罢了,选举的事因为她也是当事人,所以大概很难发表意见吧。不过,她一定会很认真听吧。
  嗯……一定是这樣吧……
  她也說过,跟人倾诉心事可以让心情轻松不少。
  跟她谈谈吧。虽然遊佐学长好像不喜欢她,可是关於创造「场合」之类的事,御神乐同学应该办得到。如果是她,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构想,同时也是甜美的诱惑。自己可以从此摆脫麻烦事,一切诸凡顺遂。幸宏接受自己的提案……
  同时卻又強烈的拒絕。
  ……这麼做不对,一定有什麼地方是错的。
  那是毫无根据,完全纯粹的直觉。可是,正因为如此,幸宏才确信不疑。
  ……一定有什麼地方是错的,一定不对。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对劲?
  幸宏突然想起御神乐表明参选时的事。当时自己沒有靠近她。不,或许是刻意不想靠近她吧?
  疑问在心中油然而生。原本御神乐完美无缺的形象,开始掺杂一丝浑浊。幸宏顿时感觉厌恶,皱起眉头。
  白色的天花板穿透黑暗,显眼地悬在上方。
  看来短时间內还睡不著吧。
  星期六。由於中村久违地前来干扰,所以社团活动提早结束。刈谷在收拾行囊时,三枝对他问道:
  「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喔,有事吗?」
  「我有比较私人的事想說,所以不要在学校比较好。」
  三枝压低声量說道。刈谷立时环顾四周,发现九重似乎豎起耳朵打算窃听。
  「是吗,那麼——」
  「在健吾家集合啦!」
  刈谷还来不及回答,九重就插进他们两人之间,挥动手臂叫道。
  「就这樣決定—啦!我认为你们瞒著社长偷偷展开秘密对谈是不对——的,请先得到社长允许再交~~谈!」
  「……那个,社长,我跟刈谷学长真的沒有交恶啦。」
  「我们要谈的不是那种事。对吧,三枝?」
  三枝和刈谷苦笑著回答九重。因为这阵子起了不少风波,所以她变得颇敏感。九重鼓起腮帮子逼问:
  「那你们到底是要谈什麼啊?」
  三枝干脆的认输,坦率回答:
  「是关於山上的事。我前阵子也有提过吧?在那之后,我查到了一些奇怪的情报,想說随便說出来可能不太好,所以打算只先告诉刈谷学长……」
  三枝說到一半,察觉自己的失误。九重的目光逐渐化为三角形,愤怒的說道:
  「可恶啊——!小三三竟然选择无视我这个社长,只跟健吾商量事情。我絕不允许!快把事情告诉我,不然就干脆告诉所有人好了!顺便给我把瓶盖找回来!」
  「最后一点我无能为力。」
  三枝放棄抵抗,但仍然不忘吐槽。
  「那就到我家吧。社长也一起来,这樣妳就满意了吧?小泉跟井筒要来吗?」
  刈谷做出结论。天崎与井筒被问道,纷纷搖头回答:
  「我等一下要去別的地方。」
  「我也有点事……」
  「我了解了,那麼就我们三人……神庭老师也要来吗?」
  刈谷询问不知何时靠近背后的小夏,被问到的她立刻高举白板。
  「很可惜!我有事要处理。」白板上如此写著。
  「……那就请不要故意走过来強调自己的存在啊。」刈谷在內心吐槽,一边宣告解散。

  井筒在大家离去之后,穿著运动服,手提行囊向前迈步,试图寻找人煙稀少的场所。最后,他決定在新校舍研究大楼落腳。
  「接下来——」
  井筒打开跟书包一起带来的手提包,从中取出三角锥,随意将其摆放在阶梯上,彼此间隔一定的距离。
  「好。」
  他将三角锥摆放至四楼之后,下至一楼开始暖身运动。为了要遗忘三角锥的摆放位置,他尽可能在远离阶梯的地方暖身。
  然后他移动到阶梯前,抬头仰望。红色三角锥反射日光,看起来闪闪发亮。井筒弯下腰,摆出起跑姿势。
  「各就各位,预备——」
  吸一口气。
  「开始!」
  井筒一口气奔上阶梯。他看到三角锥便立时做出反应,施展月光微步。这是井筒的必杀技,可回避任何障碍物,不断向前奔驰。
  「呼。」
  触擊四楼的牆壁,转身折返,冲下阶梯。上行阶梯时不以为意的三角锥,在下行阶梯时必须慎重应对。如果飞跳时不多加注意三角锥的位置,就会在落点与其相撞,造成麻烦。
  「咻。」
  井筒迅速施展銳角过弯,行云流水般的銳角过弯动作也是井筒的看家本领。「月光微步」井筒研在过弯上的角度比任何人尖銳,应对也比任何人都灵敏。他充分表现出「月光微步」的威力所在。
  「抵达终点。」
  井筒奔至一楼,触擊牆壁說道。他沒有计测秒数,因为现在是要练习双腿的动作,所以他刻意不测时。另一个理由是,只有一个人要测时很麻烦。
  「呼……呼……」
  井筒调整呼吸,看来今天还可以再跑几次。
  「呼……」
  他靠著牆壁休息一会儿,待呼吸调整完毕,又立刻就起跑位置。
  「开始!」
  井筒奔上阶梯,然后再度冲下楼。奔跑数次之后,便改变了三角锥的摆放位置,然后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等到双腿开始站不稳,就进行比较长时间的休息,顺便一点一点地饮用特地带过来的一公升瓶装运动饮料。社长說过,补充水分要少量多次比较有益。
  「…………」
  井筒莫名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於是仰望阶梯。他发觉有樣物品靜止不动的从楼梯间俯瞰此处,那是手提式摄影机的镜头。正在摄影的本人大概是躲在扶手的角落吧。
  「凪原,妳在干嘛啊?」
  「哇。」
  摄影机随著井筒的說话声收起,一位戴眼镜的少女畏畏缩缩探出头,她是井筒的同班同学凪原千绘。
  「……你、你好。」
  真是不合时宜的问候语。井筒虽然如此心想,不过还是跟著回答:「妳好啊。」由於凪原沒有走近,所以井筒也沒有刻意招呼她。老实說,有这樣一段距离比较能让他保持冷靜,他到现在还是不懂该怎麼对待凪原才好。
  「……那个——」
  凪原在楼梯间战战兢兢的问道。井筒一边应声一边心想,尽管四下一片寂靜,不过这麼远就能夠听到她的說话声,也可算是有相当的进步吧。过了一会儿,凪原再度开口问道:
  「你为什麼一个人在跑步呢?」
  「……其实今天的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我是在自己练习。」
  井筒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說出最简单明确的答案。不过,凪原想问的似乎不是这件事。
  「不,那个,我知道你在练习……我想问的是……对、对不起。」
  凪原用细弱的声音喃喃說道,最后独自道歉起来。井筒拿毛巾拭去头上汗水,回答凪原大概想知道的答案。
  「神庭他啊,說要暂时退出社团活动。」
  「……嗯。」
  凪原在楼梯间屈膝跪坐,看起来相当诡異。
  「我啊,前阵子得到了別称,叫做『月光微步』。嗯,姑且不论名字适当与否,我得到別称时相当高兴,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得到別称后,我以为自己突然变強了,变得很想对人夸耀实力,还有我的必杀技等等。」
  井筒一边說,一边感觉烦躁,握拳轻敲地板。
  「可是,能夠让我夸耀实力的对象也只有神庭一个人而已啊,偏偏我忘了这回事。仔细一想,其实他还沒有別称啊。虽然社长有为他取绰号,但是那只是外号,算不上別称。我彻底忘了这件事。」
  「……嗯。」
  「其实我有感觉到神庭的状況不对劲。可是因为我的心情莫名高昂,结果像个笨蛋一樣,只顾著叫他拿出干劲跟我较量,完全沒有去倾听他的心声,我想这就是出事的原因。虽然原因应该不只如此,不过这一定是原因之一。他明显有许多烦恼,可是我卻视而不见,所以才会导致他說要暂时退出社团活动,让我总觉得现在很难跟他交谈。明明班级就在隔壁,卻无法过去找他,我跟个傻瓜沒两樣啊。」
  「……嗯。」
  凪原靜靜的聆听,让井筒感到十分自在。
  「我现在是在赎罪。尽管沒什麼效果,但我已经尽了全力。我觉得只要将自己的必杀技练至炉火纯青,就可以带来自信,不会再因为得意忘形而忽视朋友的烦恼……啊啊,真是的,我果然很笨啊,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嗯。」
  凪原正经八百的低头看著井筒。井筒站起身,扭转腳踝說道:
  「凪原,可以请妳让开吗?」
  「啊,对、对不起……」
  凪原一时手足无措,井筒再度骚了搔头說:
  「啊啊,別紧张。我不介意妳錄影,不过能不能请妳顺便帮我测时啊?这樣我也比较有干劲。」
  井筒试著用友善的口气问道。凪原一边站起身,一边惊讶的看向他——
  「好的。」
  随后高兴地答道。

  「打扰了。」
  「我回来了。」
  刈谷和三枝一起回到家之后,先一起进入在二楼的房间,让三枝待在房裡,自己下楼拿取麦茶。
  他顺便和正在折疊衣物的母亲交谈两、三句话后,将三人份的麦茶和点心放在托盘上,端回房间。
  「哒哒哒哒啊!」
  「呜哇!社长妳真厉害。」
  刈谷走进房间时,換上便服的九重正从窗戶冲进室內。她在眼前摆出胜利姿势,让人很想修理她一顿,可是无奈自己手上端著托盘,只得作罢。
  「原来如此,你们是这樣往来彼此房间的啊,真不愧是青梅竹马。」
  三枝看向架在窗戶上的梯子,点头感慨地說道。「是我做的喔。」九重引以为傲,三枝跟著附和:「真是不简单啊。」
  「优子,妳给我走玄关的门。」
  「咦——那樣很麻烦耶。原本只要走过一道梯子就能抵达的地方,你卻要我刻意绕圈子。身为阶梯社社长,我絕不允许这种行动方针啊。你說对吧,小三三?」
  「是啊,毕竟抄捷径是移动时的基本技巧嘛。」
  两人愉快的笑道。刈谷不理会两位笨蛋,将托盘放於地板。
  「你们随便坐吧,需要座垫吗?我去拿几——」
  刈谷觉得让客人直接坐在地板上有些太过失礼,打算走出房间準备座垫。可是三枝卻挥了挥手——
  「喔,沒关系啦。我倒是想请问,可以使用插座吗?」
  然后一边拿出笔记型电脑,一边问道。九重则是爬上床,然后翻个身躺在床上說:「小三三,帮我拿麦茶——」
  「优子,我是有說随便坐,可是妳这樣也太过分了吧。」
  「这裡最舒服啊。啊,对了、对了,刚刚你有打电话给小源吧?他传简讯跟我說等一下会过来喔。你看,他写『我会赴会,请代我跟刈谷问好』真是古——板耶!简直就像战国武将嘛。」
  九重无视刈谷的责难,擅自转移话题哈哈大笑。刈谷決定不管九重,就地坐下。
  「寺城学长也要过来吗?那太好了,这樣事情应该可以水落石出。那麼,我们先开始吧。」
  「小源」指的是寺城源八郎。三枝认为既然他是山上的三年级生,或许就可以请他說明一些查无资料的山上內幕,因此表示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其实我有请浅沢帮我忙。因为有些网页必须要是校內生才能浏览。这樣一来,与其耍手段入侵,倒不如请人协助搜寻情报比较有效率。」
  浅沢庆司是前阵子认识的山上一年级生,是一位擅长使用手机作为行动终端的少年,三枝似乎也有请他协助收集情报。
  「三枝,你看起来很愉快啊。」
  刈谷喃喃說道,三枝「哈哈」地露出微笑——
  「这是我的兴趣啊。」
  一边答道,一边开啟数个资料夹。
  「那麼,我们开始吧。山上是靠天马财团的资金设立的学校,这点刈谷学长可能是初次耳闻。虽然出资者是复数企业,但总而言之它们都是财团下的子公司。」
  三枝的电脑萤幕上显示著数个企业的名称,似乎都是提供资金给山上桔梗院学园的企业。「这樣子啊——」九重一边享用点心一边应声,刈谷则是靜靜的听三枝說话。
  三枝关闭其中一个资料夹,接著下方的画面自底部显现。
  「然后,我之前也跟社长提过,现在天马财团內有几个子公司即将被收购。这件事刈谷学长知道吗?」
  「我知道,报纸跟新闻经常有报导,但是这跟山上有什麼关系?」
  「其实,在这次收购案中,被媒体报导为主动接受收购股权的各家企业,就在这份名单內。请问你们看了有什麼感想?」
  三枝手指图像问道,九重立刻回答:
  「小三三,你沒切換画面啊。」
  「妳說的对。」
  三枝弹响手指說道。刈谷手指其中一个企业名称问了:
  「我记得这个企业沒有被报导过,意思是說名单並非完全一樣吗?」
  「是的。名单虽然不是完全一樣,但是大致相同。提供资金给山上的企业,和本次接受收购案的企业,重复率相当高。」
  「原来如此——所以呢、所以呢?」
  九重一边拿取点心,一边敦促三枝。三枝又开啟新的画面說明:
  「另外,我也跟社长說过,天马财团以前曾经一度面临分裂局面。只不过当时的事件並非收购,而是有几个企业意图集体离开天马财团。当时的企业名单在此。」
  九重与刈谷注视萤幕。与两人的预想相同,这张名单上的企业名称,与之前两份名单几乎雷同。
  「換句话說,这次收购事件中的经营者跟当时是相同的啰?」
  「我也这麼认为,所以试著收集资料。可是,我卻找到了出人意表的名字,可以先提这件事吗?」
  刈谷和九重同意三枝的提案。三枝操作电脑,打开新网页。那是提供资金给山上桔梗院学园的企业网站,网页內容介绍企业的历史,以及历屆社长的姓名。
  「三枝,这个人是……」
  「嗯,如你们所想,他就是——」
  三枝的眼瞳一亮。当他要开口說明时,楼下传来声音。刈谷站起身,开门打探楼下情況。
  「打扰了。」
  刈谷看到一位男子在玄关对母亲低头问好。来人还是老樣子,一点都不适合穿紫色西装外套。他仰望阶梯,与刈谷四目交会。
  「寺城,你来啦。」
  「唷,刈谷,別来无恙啊。」
  寺城的肩膀宽阔,胸膛也很结实。他有张轮廓深厚的脸、以及坚挺的鹰勾鼻,杂乱的胡须让人难以看出他是一介高中生,壮硕的四肢在整体上给人像熊一般的印象。可是他的身手絕不迟缓,只见他轻快的踏上阶梯,彷彿全然不受体重影响。
  「抱歉,前阵子我们的后辈给你们添麻烦了啊。」
  「不,是我们给你们造成麻烦吧?」
  「沒那种事,你们让我看到了很棒的变化啊。」
  「变化?喔,那沒什麼啦。先进房间吧,进房再聊。」
  「嗯,打扰啦。」
  寺城源八郎。曾经与刈谷和九重就读同一所国中,现在是山上桔梗院学园的三年级生。他走进室內,立刻低头行礼问好。三枝也低头还礼,九重则是挥手叫道:「喔——小源你来啦。」刈谷走出房间,为寺城拿取麦茶。
  (事情重点应该是从此开始讨论吧。)
  刈谷想起刚刚看到的名字,调整心情,準备认真面对。

  同一时刻,天崎正在山上桔梗院学园校內。
  「真不好意思,这麼麻烦妳。」
  「不、不会啦,请別这麼說,我完全不在意啊。」
  一位个头嬌小的少女走在天崎身旁說道,脸蛋给人朴素的印象。她现在红著脸,拚了命努力回应天崎的话,一束辫子在肩上搖晃。这位少女名叫槙岛爱,是凪原千绘的朋友,不久前与天崎相识的山上的一年级生。
  「可是,为什麼女神会想见水戶野同学呢?其实我满怕那个人的,她在同学之间的风评也不好,我、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是女神想见的人啊。」
  爱一本正经的說道,天崎露出暧昧的微笑回答: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麼,不过总觉得该跟她好好见面聊一次才行。」
  老实說,天崎自己也不明就裡。其实她对水戶野一直很在意,然后今天心血来潮,突然毫无计画的跑来山上。她虽然顺利抵达山上的校门前,卻无法进入校內。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槙岛爱刚好从校內走出来。面对天崎的主动攀谈,爱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了解来意之后,她就带领天崎进入校內。
  附带一提,天崎是一个人到山上,负责接送的西园寺大概以为天崎还在进行社团活动吧。
  「还有,可以请妳不要叫我女神吗?直接叫我小泉就可以了。」
  天崎在路途中提出自己一直耿耿於怀的请求。爱发出奇妙的叫声,羞得连脖子都红了。她一时手足无措,慌张了好一阵子,等到天崎以为她情绪平复时,她用力伸手指向前方說道:
  「……那、那个,呃,我想水戶野同学应该就在那裡。」
  爱的手指前方是一栋四楼高的建筑物。它位在离校舍群稍微偏远的位置,距离运动场与体育馆也有一段距离。这栋宛如落单一般的建筑物出入口,设有暗号输入式的保全系统。
  「这栋大楼是做什麼的?」
  天崎不假思索问道,爱黯然回答:
  「其实……这裡是只有资优生才能进入的地方,可是我请波佐间学长告诉我密码,经常在此擅自出入。」
  归纳爱的說明,意思是說波佐间和水戶野都是「资优生」,在这栋大楼內分配有自己专用的房间。资优生的房间设备与宿舍截然不同,室內冷暖气兼具,家具应有尽有,所以还有学生故意不回家,一直住在这裡。
  「资优生是只有成绩优異的人才会被选上吗?」
  天崎走进大楼內,一边看著玄关的导览板,一边问道。爱迟疑了一会儿,含蓄地說:
  「资优生大多都是成绩优異的人。可是,呃,好像也有例外。该怎麼說呢?我听哥哥說,如果父母有捐赠许多资金给学校,那子女就可以成为资优生……」
  「捐赠资金吗……」
  天崎差点失笑。虽然她觉得这只是謠言,可是从这个道理来想,要是她入学山上,那大概也会成为「资优生」吧。
  「……她应该是在地下。」
  爱先在导览板确认过水戶野的所在位置,然后请天崎一同走下下行阶梯。两人降至地下一楼,眼前的走廊笔直延伸,牆边有两扇门。爱走在前头导引,行至右手边的门前停下。
  门上掛著写有「水戶野专用」文字的牌子。
  「那、那个……失礼了。」
  「咚、咚」爱轻轻敲门,接著小声打招呼。然而室內全无反应,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天崎說:「可以让我来吗?」后请爱退下,用力敲门询问:「请问水戶野同学在吗?」但是门的另一边仍然鸦雀无声。接著天崎察觉一事,伸手抚摸门的表面问了:
  「槙岛同学,这是隔音门吗?」
  「啊,是,这是隔音门,我一时忘记了。」
  爱看起来慌乱无主,眼角泛著淚光。天崎安抚她的情绪,然后下定決心握住门把。门沒有上锁,所以她就一口气打开门。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门缝传来。

  三枝和寺城互相简单的自我介绍,接著立刻继续话题:
  「寺城学长,你来得正好,我有想让你看的资料。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三枝再度手指萤幕上的姓名。寺城看到名字,喃喃說:
  「御神乐总辅。他是本校的现任理事长,听說原本是公司的社长。这有什麼不妥吗?」
  「小源、小源,你怎麼还这麼冷靜啊?小三三,这个人该不会就是——」
  九重好奇的问道。三枝在名单上开啟其他资料夹,显示山上桔梗院的理事会成员名单。的确,御神乐总辅登记为理事长。
  「我请浅泯调查过了,御神乐绫女就是御神乐总辅的女儿。」
  「果然!可是、可是,既然她是理事长的女儿,为什麼不就读山上呢?」
  九重问道,寺城也大力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既然她是理事长的女儿,在本校大概会被视为资优生对待呢。不过,或许她就是讨厌这点吧。」
  「资优生?」
  刈谷看向寺城,所以他简单說明了山上的「资优生」制度。謠传除了成绩优異的学生之外,倘若家长对校方来說是重要人士,其子女也会成为资优生。
  「前阵子去拜访你们的波佐间跟水戶野就是资优生。波佐间是因为成绩优異,不过水戶野八成是靠家长的关系吧。她的家长——」
  「啊——!就是她、就是她!那个水戶野妹妹,她个性很有问题啊——小源,她是怎麼搞的啊?」
  九重打断寺城的說明叫道。她鼓起腮帮子,十分不满的抱怨。寺城回答:「水戶野啊——」
  「在我看来,她的问题还算好解決哩。」
  一番话說得直接了当,还立刻补上一句:
  「她一直到国中为止,都是位舞者。」

  室內相当宽敞,正面右手边的牆壁是一整面的镜子,地板一尘不染,灯光明亮。除了设置在角落的音响器材和悬掛在天花板附近的数个喇叭之外,沒有其他物品。
  然后,水戶野在充满強调鼓声的外国乐曲的空间內跳著舞。
  「…………」
  天崎与爱悄悄踏进室內,轻轻关上门,然后注视她的舞姿。她用橘色的头巾束起银发,身穿短袖的T恤与运动短裤;手肘配上护腕,右手还戴著保护手心与手背的运动手套。她配合音乐节拍踏出舞步,双眼似乎闭著,沒有察觉到天崎等人。
  「!」
  水戶野不停的施展舞步,而且张开双臂加大步伐。她先是像要往斜边倾倒般的伸出左手按住地板,接著在同一时间张开双腳朝外伸展,右手同时按向背后的地板支撐重量,並且反转身躯。她的左腳弹起,右腳贴著地面滑过。当右腳触及地面,她就再回转一圈,将左腳踢向前方。她轮流用双手支撐地面,一边不停的摆动双腳做出回旋动作,最后再次将双腿朝外伸展。
  水戶野一边改变舞步,一边动感洋溢地舞动身躯,动作越来越流畅。接著她弯下手肘,一面翻起身子,一面利用肩膀作为轴心回旋。她在旋转的同时,挥动双腿——
  呈现八字状的双腳就像风车般在空中舞动。
  水戶野扭转右臂支撐伏於地面的身体,然后再次利用肩膀作为轴心旋转,双腳越挥越快。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水戶野彷彿是要打乱BGM般的猛力旋转双腿。修长的双腳将周遭的空气踢散、橫扫、再卷起。水戶野全身伴随激盪的旋律,刮起一阵旋风。当身体要趴下的瞬间,她伸直弯曲的手臂。利用穿著运动手套的右手手掌做轴心,更加速旋转身体。在收起伸展的双腳,旋转两圈之后——
  停下动作。
  接著突然伸展双腿,再将其合起。一边弯曲手臂,一边缓缓地将伸直的双腿朝向正右方。她的身体渐渐地朝右侧弯曲,常人絕不可能承受的姿势,水戶野卻可以完美的保持平衡。
  天崎凝视著水戶野,在不知不觉中嚥下口水。
  跟著,水戶野将双腳往上伸展,开始配合音乐飞跳。她利用单手支撐全身重量,有规律的屈伸膝盖跳跃。接著弯曲手肘,交互使用手掌和手肘跳跃。不只如此,在手肘著地的瞬间,她还打开双腳,再度开始回旋。
  以肩膀做轴心,不断加速。
  伸直手臂,将轴心转移至手掌。
  双腳在空中挥舞。左手著地,接著用右手支撐体重,再次起舞。
  水戶野的身体宛若竹蜻蜓,三百六十度回转。
  左手落地,右手撐起,再次飞上天空。
  回转、回转、回转,水戶野不断在空中回旋飞舞。
  「!」
  她一边飞舞,一边将躯体纵向翻转,並顺势张开双腿,在以为要就此著地的瞬间,只用右手按住地板支撐全身,双腿水平张开靜止不动。她以这个姿势前翻,併拢双腿站起身。
  突然间,水戶野的身体缩成弓形,在膝盖弯曲的状态下向后仰。她的背部与头部都沒有碰著地板,仅靠双腳腳尖站立。接著像富有弹力的竹子大力弹回一般,身体飞跳起来,同时顺势做出前空翻。在双腳落地的瞬间,主动倒向地板,然后在背部快贴地时使力抬起双腿,靠反作用力跃起。利用腳尖抓地,如同翻越般的站起身。

  音乐換成別首曲子。水戶野停止跳舞,走向室內角落,拿起保特瓶慢慢饮用,视線转向天崎的方向。
  「!?」
  两人四目交会。水戶野当场露出不悅的神情,大步走向音响器材进行了某些操作,震耳的音乐声停止。
  「妳怎麼会在这裡?」
  水戶野怒视天崎說道。天崎首先点头致歉:
  「对不起,沒有得到妳的允许就走进来。」
  水戶野一步步走近,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她火冒三丈。天崎挺身而出,保护身后的爱。她认为即使挨打也无可奈何。
  「…………是槙岛妹啊。妳很碍眼耶,可不可以闪边去?」
  水戶野看了一眼天崎的背后,愤怒的罵道。天崎低下头,继续道歉:
  「对不起,是我強逼她的,请妳不要责怪她。」
  「少啰唆,我不是跟妳說话。槙岛妹,妳还不快滾。还有,要是妳敢把在这裡发生的事說出去,可是会吃不完兜著走。」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爱一脸恐惧,立刻跑到门前準备逃走,並小声說:「女神,我们快走吧。」可是天崎卻无意离开。
  「抱歉,我还有事要处理。槙岛同学,妳可以自己回去吗?」
  此外,水戶野似乎也沒有打算让天崎离去。
  「女神,有空担心別人,还不如先担心妳自己啊。槙岛妹,我叫妳滾妳沒听到吗?」
  爱遭受水戶野怒罵,吓得魂飞魄散。天崎打开门让爱出去,並轻拍眼角泛著淚光,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爱之后才关上门。
  「……首先,我要为擅自闯入一事跟妳道歉,对不起。」
  天崎再次向水戶野道歉,她已经觉悟可能会像上次一樣被踢一腳,或是被甩耳光,但是水戶野卻无视天崎,转身独自走向角落,一边小口饮用保特瓶中的饮料,一边用毛巾拭去汗水。
  「水戶野同学……」
  天崎追上前。水戶野伸手从放在室內角落的背包內取出全新的T恤,接著脫下身上的T恤。她的T恤似乎吸收了大量汗水,整件衣服吸附在地板上。
  水戶野身上仅著合身的內衣,她用毛巾擦干上半身的汗水,換上新的T恤,靠牆坐下来。
  「……可以请妳听我說话吗?」
  天崎再次对水戶野攀谈,水戶野目光朝上——
  「妳很碍眼。」
  不客气的說道。

  「那好像叫霹雳舞(註:Breakdancing,街舞的一种)吧?我想你们应该在街上看人跳过。水戶野到国中为止都有参加街舞社团。」
  「霹雳舞,也就是說她是舞者啰……原来这就是她惊人动作的真相。」
  三枝感慨的說道。寺城「嗯」地低声回应,接著說:
  「不过她与眾不同,同伴都称她是『天才』。虽然她个头矫小,对於施力的技巧等等卻是十分机灵。她的舞蹈风格好像是叫做大地板(註:Power mover,指霹雳舞中以旋转动作为主的舞者),擅长使用強而有力的技巧,比方說不断回旋的舞步之类。」
  「就是像这——樣回转的舞步对吧。可是,那跟跳跃力有关系吗?舞者只不过是在地上跳舞吧?」
  九重躺在床上,挥抬双腿說道。她的裙子翻起,但刈谷等人別过头不看。寺城则开口回答疑问:
  「这就不得不說妳孤陋寡闻了。跳舞很要求全身的柔软度,和身体的弹力有很密切的关联。妳如果实际看过技术高超的霹雳舞,就会发现他们的肢体动作丝毫不输给杂技团哩,跳跃力也是高人一等啊。」
  「你刚刚說她参加街舞社团到国中为止,那她现在还有在跳舞吗?」
  刈谷对比手画腳的寺城问道。寺城停下动作回答:
  「……其实她的母亲未婚。她的父母好像是外遇,而且对方还是在财政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人以往对水戶野一直视而不见,现在卻突然开始对女儿有了兴趣。他要求水戶野就读本校,也就是山上。后来这个人耳闻她有在跳街舞,就立刻要求她停止,不过水戶野当然不理他。结果,他就使用了很过分的手段。」
  寺城面色铁青,刈谷知道这是他真正愤怒时的表情。
  「他做了什麼?」
  九重低声呢喃,寺城咬牙說道:
  「他动用警力,逮捕了好几个社上的成员。不是管束喔,是逮捕。然后不知是用什麼理由,让她常去的舞蹈教室勒令停业,破坏她所有的棲身场所。」
  「…………」
  「结果她只能听从素未谋面的父亲指示就读本校,可是她当时的个性已经相当扭曲了,出席开学典礼时还染了一头银发。当时我刚升上二年级,心想本校又来了不得了的家伙,更夸张的是沒有任何老师指责她,这似乎全都是她父亲的权力使然啊。」
  「…………」
  「其实关於她国中时的事,我也只是耳闻,是我们校长告诉我的。她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十分辛苦啊。校长拜託我照顾水戶野,我也答应了。毕竟那家伙个性还算简单易懂,所以我应付得来。」
  寺城淡然說道,可是刈谷、九重、三枝都听得哑口无言。
  「喂、喂,脸色別那麼凝重啊,我說过水戶野只算小问题,更棘手的是波佐间啊。」
  寺城的說话声转为低沉。
  「老实說,我帮不了他……」
  「波佐间比较棘手?这话是什麼意思?」
  刈谷对寺城问道。在刈谷印象中,波佐间是最成熟稳重的人。他行事低调,不过让人感觉颇有领袖气质。可是,寺城现在卻說他很棘手。
  「水戶野是会明显表露感情的人。虽然她表现的手法很幼稚,可是因为夠直接,所以容易处理。反观波佐间这个人不苟言笑,我从来沒有听过他說肺腑之言。他巧妙的戴著面具待人接物,装出模范生的模樣,但其实他才是最棘手的。在我看来,他面临的问题比谁都还要深刻啊。」
  「这跟波佐间同学家裡的事有关吗?」
  三枝尖銳的问道。寺城的眼眸一转,彷彿是要询问三枝为什麼知道这件事。
  「对不起,这是我在调查天马财团时偶然发现的,其实我今天就是想向寺城学长确认此事。波佐间同学果然就是马渊家的人吧?而且还是直系血亲。」
  「……是啊,他的母亲是马渊啟助氏的孙女,所以称得上是直系吧。」
  「啥?」
  九重歪头问道,似乎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三枝操作电脑向她解释天马财团的由来,以及现在马渊家不存在於天马财团,实质掌控财团的是天崎家的人一事。
  「为什麼马渊家的人会消失呢?」
  三枝搔头回答刈谷的疑问:
  「在那之前,我必须先說明马渊家的情況。我记得马渊啟助先生膝下只有一子,而那位儿子则育有两位女儿。因此,马渊家的人自起初就寥寥可数。其中长孙女马渊沙罗小姐,和负责天马财团其中一间公司的波佐间宪一先生结婚,生下了波佐间胜一,也就是波佐间同学。」
  「你调查的真清楚。」
  寺城感慨道。三枝只淡淡回答:「名人的姓名资料都很好搜寻啊。」
  「接著,关於刚刚刈谷学长的疑问,我以前应该說过天马财团曾经一度面临分裂局面吧。当时被视为主谋的是马渊啟三氏,就是波佐间同学的外祖父。」
  三枝在萤幕上开啟数则网路新闻。
  「这场骚动似乎毀了马渊啟三氏的地位。不过,他拉拔起来的部下还活著,波佐间宪一就是其中之一。可是……」
  本来侃侃而谈的三枝,到此突然犹疑起来。刈谷和九重注视三枝,寺城干咳一声說:
  「接下来由我来說吧。波佐间的父亲宪一先生,在赴往印度出差时,於当地自杀身亡。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九重倒吸一口气,三枝开啟提示萤幕上的一则网路新闻补充:
  「虽然篇幅不大,不过此事也有被报导出来。当时警方在搜索此案时,並沒有排除他杀或意外的可能性,只不过最后结论仍是以自杀事件处理,理由是工作压力过大。」
  「……好沉重的过去啊。」
  九重不再嬉鬧,低声呢喃感想。刈谷和三枝也不禁感到哀伤。
  「父亲过世的事,我是听波佐间亲口說的。他曾說过因为母亲还活著,所以要好好孝顺母亲。可是,他完全沒說到任何跟自杀案有关的详细情报。不过,这种事本来就只会想放在心裡吧。」
  寺城沉痛的說道。
  「……波佐间同学是不是很恨天马财团呢?他父亲自杀的原因是因为工作压力对吧?这樣一来……」
  「唔——」九重苦恼的躺上床,抱住枕头低吟。
  刈谷和寺城双手抱胸沉默不语,三枝则是举手发难:
  「话虽如此,我觉得事情有些疑点啊。」
  「怎麼說?」
  刈谷敦促道。三枝进一步解释:
  「当时波佐间宪一担任社长的公司营运状況良好,沒道理会因为压力自杀。而且,那间公司沒有小到需要让社长亲自出差到外国,更何況当时宪一先生还带了几个部下一起前往印度,这樣不是不合理吗?」
  「……要說不合理,的确是很不合理。难道是特別的出差吗?」
  「我想那可能是另一笔收购案。我查过一些资料,以前参与收购事件的企业社长和重要干部,也都在同一时期前往印度出差。这是非常诡異的偶然啊。」
  「…………」
  刈谷和寺城再度陷入沉默,九重抱著枕头抱怨:
  「听起来真让人厌——恶。」

  天崎被泼冷水,开口不言。水戶野露出冷笑說:
  「我最讨厌像妳这种只会摆出千金小姐架子的人了。」
  「……的确,被妳称为千金小姐我也觉得无可奈何,但是我並沒有打算倚靠天崎的姓氏生活,也从来沒有摆架子。」
  天崎对表露強烈敌意的水戶野提出反驳。可是水戶野用轻视的眼神仰望她,嗤鼻一笑說:
  「妳那种态度就是摆架子啦。嘴上說著我要拚命努力,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我看妳是笨蛋啊?我告诉妳,这个世界上,早就有人将轨道铺好了。我们只能乖乖的沿著轨道乘行,只要一脫轨,就会死於非命,根本沒有其他路可走啊。」
  「……我不这麼认为。」
  天崎勉強从干渴的喉咙內挤出话来。水戶野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站起身說:
  「妳明明了解我的意思,卻还故意逞強啊,好可爱——可是真夠碍眼。」
  天崎怒得体溫上升,胸口吸入氧气,大声疾呼:
  「我不了解!我也不想了解!天崎的姓氏的确重重地压著我,但是我可沒有打算要沿著轨道活下去。」
  「好啦、好啦,我听夠了、我听夠了。」
  然而水戶野不以为然,藐视般的拍手回应。天崎反射性的回答:
  「妳也不想了解吧,所以才会在这裡……」
  天崎說话有头无尾,水戶野的目光更加尖銳地追问:
  「『才会在这裡』,然后呢?」
  「…………」
  「快說啊!」
  水戶野逼问,天崎不甘示弱的承受她的视線回嘴:
  「妳刚刚跳的是霹雳舞对吧?可是,霹雳舞並非一个人跳的舞蹈啊。」
  「!!」
  水戶野瞬间举起手臂,天崎以为自己会被掌掴。
  「水戶野,妳这混帐——!」
  就在这时,一位少年推开门冲进室內。他顶著光头,面貌兇恶,且因为冲得太急,煞不住车翻滾了一圈,接著又站起身奔来。水戶野乍舌:
  「又有碍眼的家伙登场了。」
  「妳这混帐!妳对爱做了什麼事啊啊啊啊啊啊?」
  笔直冲向水戶野的少年,遭到她扭转身子回避,並且被腳绊倒,摔个四腳朝天。少年摔倒在地,撞上音响器材,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惨叫:「我的腰、我的腰,好痛啊!」
  「你、你不要紧吧?」
  天崎奔至少年身旁,她认识此人。少年叫做槙岛慎,是爱的兄长,和水戶野同属二年级。慎扭曲著一张脸,但还是轻轻举手勉強露出笑容,表示自己沒事。水戶野嗤鼻一笑說:
  「你这个人非常碍眼呢。」
  「可恶啊。水戶野,妳竟敢偷袭我。」
  「搞偷袭的是你吧。是那个死小妹跟你告状吗?她胆子可真大,等会儿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水戶野取下头巾說道。
  「不是的。」
  突然有新的說话声传来,水戶野的表情掺杂了前所未有的苦涩。天崎一边对慎伸出手,一边转头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小爱什麼都沒說,这回我们得感谢慎的嗅觉啊。」
  一位肌肤白皙,五官端正的少年站在门旁。天崎也认识这个人,他是波佐间胜一,山上的二年级生。而且,大概也是自己无法逃避的对象。
  「胜一……为什麼连你都来了啊?」
  「水戶野同学,我才想问妳在乱搞什麼?请妳就此停手。」
  波佐间快步走近,按住水戶野的双肩。水戶野态度骤变,坦率地退至一旁,不过依旧不满的瞪著波佐间。
  「那个,波佐间同学,我们真的——」
  「天崎同学,请妳今天先回去吧。这所学校不欢迎外人随便进入,尤其是这栋宿舍。慎,送她出去。」
  波佐间打断天崎的攀谈,斩钉截铁的說道。他一直面朝水戶野,沒有看向天崎。慎小声回答:「好。」后转而面对天崎說:「歹势啦。」
  天崎被慎带至室外。两人抵达大楼外侧之后,慎开口說道:
  「不好意思。我劝妳还是別跟水戶野扯上关系比较好,因为她是个危险的家伙。在我们之中也只听寺城学长和波佐间的话啊。妳就当作今天的事是一场无妄之災,忘掉她吧。」
  「对不起。」
  天崎道歉。槙岛不了解她的话中含意,微微歪过头。
  「我办不到,我想我一定要跟她做个了断,因为我不想承认她的想法。」
  天崎紧紧握拳說道。她认为今天前来此处是对的,因为她下定了決心——決定和水戶野正面对決的決心。天崎原本只是来询问水戶野为什麼要在前阵子的阶梯赛跑踹自己,但是此行卻让她收获不少。
  「可以的话,我想和水戶野同学较量阶梯赛跑。」
  天崎說道。与其說她是告知慎,不如說是在对自己宣告。

  「打扰啦。」
  寺城說罢之后就走了。三枝也在說了还会再调查看看就回家去。刈谷走回房间。
  「呣——」
  唯独九重还赖在床上不走。
  「优子,妳给我回去。」
  「呣——健吾,刚刚的事,你打算怎麼处理?」
  九重躺在床上說道。刈谷拉出椅子就坐回答:
  「还能怎麼处理?当事人神庭不出面,我们就只能拒絕。」
  「唔——嗯……你說的沒错,真伤脑筋啊。」
  九重翻身說道。刈谷心想託这女孩的福,棉被和床单都皱成了一团。
  寺城提出要求,希望再办一次阶梯赛跑比赛,特別是想让神庭和波佐间对決。
  『从上次的比赛之后,波佐间的樣子就不太对劲,我想这是一个好机会。』
  寺城热切的說道:
  『波佐间至今成绩都很优異,不过絕不会是第一名,顶多拿下第二名,我对这件事也一直很在意。可是,在上次的学力测验中,他竟然成了第一名。而且还是所有科目均列第一,总和起来和第二名有相当大的差距。他原本一直有所顾虑,但是现在好像打算全力以赴了,我想这应该是因为受了你们的影响。另外,他最近还经常提起神庭这个名字,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让他再跟神庭较量一次。拜託你们。』
  寺城說等跟神庭本人确认过后再回答他即可,就单方面结束话题,让刈谷等人沒有机会回絕。可是,神庭现在不但无法奔跑,甚至还有可能就此离开阶梯社。
  「……健吾,你之前說瓶盖跟你是同一种人对吧?」
  九重仰望天花板說道。
  「对。」
  刈谷一边眺望夜色渐深的窗外风景,一边回应。
  「……那他应该会回来吧。」
  「我不知道,我觉得他不要回来会比较幸福。」
  「……健吾,你现在很痛苦吗?」
  「…………天晓得。」
  「…………」
  「…………」
  昆虫的鸣叫声从室外传来。
  两人沉默不语。

  天崎忙著在走廊玩杂耍,所以不会参选。
  御神乐重新浏览风云人物的名簿,露出微笑。她用黑色的签字笔划去天崎泉的名字。
  见城原本就根本不是对手,而且她最近好像交了男朋友,男性票一定会減少,就算参选也不足为惧。
  见城遙的名字也被划去。
  神庭美冬……还有这号人物啊,记得她是神庭的堂姊。如果她参选,說不定情況会变得十分危险,所以还是请神庭同学加以牵制吧。只要在星期一使出最后一步,应该就沒问题了。
  御神乐在神庭美冬的姓名上甩动笔桿。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
  (还有其他该布的局吗……)
  御神乐脸颊贴著手机思索,接著想起一事。
  「嗯,这麼久沒碰面了,打个电话也沒什麼不好吧。」
  她按下怀念的电话号码。待机铃声响过三次之后,听到对方变得少许成熟的声音。
  「胜一,晚安,好久不见啦。」
  御神乐刻意用嗲声问好。可以想见接电话的波佐间正在皱眉,一脸受不了的模樣。
  『御神乐同学,请妳別用恶心的声音說话。有何贵干?』
  「咦,沒事不能打给你吗?」
  『我想我们的交情沒有那麼深吧。』
  「真伤人,久违的青梅竹马回来找你耶。」
  『欢迎回国。』
  「谢谢。胜一,我回来啦,你最近过得好吗?」
  『……目前还算不错吧。』
  波佐间的语气带有迷惘,御神乐好奇的询问:「喔?」
  「只說『目前』也太保守了吧,这樣你要怎麼为马渊家洗刷前恥?」
  御神乐尝试刺激波佐间,他立刻回答:
  『御神乐同学,妳最好早点改掉这种态度。』
  波佐间的反应依然认真。御神乐忍住不笑,继续說道:
  「胜一,你干嘛这麼生气啊?听起来很沒余裕呢。」
  『……妳說的对,我现在正在赌博,所以可以请妳不要干扰我吗?』
  波佐间的答案让御神乐兴致勃勃地继续追问:
  「赌博?跟谁啊?你们是赌什麼?对方太傻了吧,竟然要跟你赌。怎麼可能赢得过你啊?」
  『那可不一定,神庭同学是很強的……而且,正确来說,这是我跟自己的赌注,是我擅自开始的赌局。』
  御神乐不禁惊讶,为什麼他的名字会出现在这裡?
  「神庭同学?你是說本校的一年级生吧?我跟他同班耶。」
  御神乐为了确认,刻意說出实话。說时迟、那时快,话筒清楚的传来波佐间嚥下一口口水的声音。
  『御神乐同学,请妳不要多管閒事,尤其是絕对不要說出关於我家的事情。』
  波佐间的语气強硬,他很少会有这种反应。御神乐心满意足地溫柔回答:「放心吧,我对他沒兴趣。」波佐间虽然半信半疑,但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麼,再见啦。」
  『……嗯,再见。』
  通话结束。御神乐立刻回到桌前,在名簿下方写上新的名字。
  「神庭幸宏」
  (嗯,看来计画要变动。)
  御神乐忍不住笑出声。
  早点让他沦陷吧,这麼有趣的棋子还是首次见到呢。订立周密的计画让他成为我的忠犬,再陪他嬉戏吧。这樣真是太棒了。
  她哼起歌,並且像手握指挥棒般的挥舞签字笔。
  越来越有趣啦。
  御神乐愉快的在房间订立未来的计画。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14 13:07 编辑


第六阶 正所谓有著冲动

  明明是大好的星期天,幸宏卻从一大早就一直赖在被窝不愿起床,莫名的沒有干劲。他在床上翻身,勉強自己起床,慢慢抬起上半身。
  「…………」
  时间是午后。希春今天假日加班,幸宏在睡梦中有听见她一大清早急急忙忙出门的腳步声。千秋前往大学,进行篮球社的练习活动。
  幸宏一边心想「小夏和美冬在干什麼呢」一边換穿衣服,打算出门走一走。他觉得因为最近缺乏运动,身体好像变笨重了。
  朝客厅一看,发现美冬在裡面。她察觉幸宏的视線张口欲言,但正当要說出话时,就有一道人影从廚房窜出,摀住美冬的嘴,将她带进廚房。
  「……刚刚那是啥啊?」
  如果沒看错,带走美冬的人应该是小夏。幸宏虽不知道她们在廚房干什麼,不过因为他不以为意,所以說句:「我出门啰。」就离开家门。他想要久违的沿著河岸散散步。
  星期天的午后,河岸旁的广场熙来攘往。几位像小学生的孩子不知为何聚在一起,非常热鬧。就在这时,他们一同朝桥的对面奔驰出去,仅有一位腳程慢的男孩子落於人后。
  「…………」
  幸宏在杂草皮上就坐,低头看著河川。
  不知不觉中,他想起阶梯社。
  (我到底该怎麼办呢……)
  幸宏注视河面,想到第一学期时在此和九重相遇的事。当时的他心无杂念,只为缩短秒数拚尽全力。
  (为什麼我现在会这麼意志消沉呢……)
  茫茫然的继续思考。他並非为秒数无法缩短而苦恼,也很喜欢社团的气氛;校內渐渐开始对阶梯社的活动变得宽容,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內心卻有某件事物消失了……不,似乎是被改变了。以往的他和现在的他,內在有所不同。现在的他无法理解阶梯赛跑的乐趣,只知道在阶梯冲上冲下或许很有意思——他有这种感觉。
  可是,这般感觉跟同班同学的感觉在程度上不是沒有两樣吗?吉田也說过,虽然阶梯赛跑从旁看起来很有趣,但絕不会想参加。幸宏的想法就和他相同,对阶梯赛跑不抱兴趣。故意退后一步,装出心有余裕的模樣。
  (……好像回到以前一樣啊。)
  幸宏的嘴角微微歪斜,他不经意地想起国中三年级时的夏天,急忙搖搖头,阻止自己陷入沮丧之中。
  对,现在就跟当时一樣。凡事都刻意退一步,客观的审视自己,借此保持心灵的平衡,並且故意装出冷漠的樣子保护自己。还以为自从加入阶梯社,和社团前辈以及井筒深交之后,这种感觉就已经消失无蹤了啊……
  对於遊佐提出的请求也一樣。幸宏思索自己拒絕参选的真正理由,遂发现原来自己不喜欢成为「当事人」。他並不害怕落选,也不害怕面对选举的相关事务;他虽然会担忧自己无法胜任学生会长的工作,但这並非拒絕参选的主要理由,他只不过是不想成为「当事人」而已。
  說穿了,他想当个旁观者。他想要在不远处,借欣赏骚动为乐。可是自己絕不想成为当事人,也不想被卷入骚动。不久前幸宏还不以为意的待在名为「阶梯社」的骚动之中,现在卻感觉十分厌恶。对於参选学生会长一事亦同,他不想成为当事人,只想退一步,从容不迫观察四周情況。
  幸宏的热情冷卻,只剩下对处於骚动之中恐惧不安的心情。
  这种心情毫无前兆的造访幸宏。他想放棄,不想再继续努力。
  甚至认为要是能拋开一切就太好了。
  「…………」
  幸宏抬起头慢慢向前走,想要更接近河川。背后传来汽车驶过道路的声音。
  「神庭同学。」
  这时听到有人呼喊,让他转过头去。御神乐从停在不远处的汽车后座奔来。
  「御神乐同学!?」
  御神乐匆忙地奔下坡,身上穿的长裙随风搖曳。她冲得太急,直到抓住幸宏的手臂才勉強停下。
  「啊——吓死我了,想不到会在这裡遇到神庭同学。」
  御神乐开心的笑著說道。幸宏为了掩饰害羞之情,故意认真回问:
  「御神乐同学,妳住在这附近吗?」
  「我今天跟家人出门啊,你看那辆车——啊,已经开走了。」
  御神乐手指的黑色宾士汽车,已经默默地开走了。
  「沒关系吗?」
  幸宏担心的问道,御神乐轻轻挥挥手——
  「沒关系、沒关系,我家离这裡又不远,真的有需要的话,我会请神庭同学送我回家啦。」
  简洁的說道。幸宏怦然心动回答:
  「咦?啊,嗯……是沒问题。」
  「神庭同学,我问你喔,你家是住在这一带吗?」
  御神乐环顾河川彼岸的住宅问道,幸宏搖头否定:
  「我家在住宅区,离这还要走一段路。我是因为想要独自思考事情才来这儿的。」
  「喔?」
  幸宏的回答让御神乐的眼睛为之一亮。幸宏露出笑容回說:
  「沒有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你看、你看——你老是这麼客气啊,沒关系,把烦恼告诉姊姊吧?」
  御神乐语罢看向幸宏。幸宏猜想到她会这麼做,一边苦笑,一边說出实情。其实幸宏还是希望有人能听他倾诉心事,而且现在也是絕佳的机会。幸宏在几天前突然对御神乐有所质疑,当时是失眠的深夜,他在被窝中翻来覆去左思右想,最后只觉得是多心了。但是,因为他很在意,所以一直希望能夠和御神乐单独谈谈,破除自己的疑虑。
  「其实还是关於社团活动的事……」
  「你是說阶梯社的事吗?」
  幸宏找寻板凳,並且请御神乐坐下。两人並肩而坐之后,幸宏因为距离过近而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不过由於御神乐一脸平常的和他交谈,所以他也努力试著不要让自己胡思乱想。
  幸宏向御神乐說出刚刚所想的內容。对於认为自己不想成为当事人的幸宏,御神乐一本正经的回答:
  「那樣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觉得不太好,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这是我的个人意见啦。在我看来,这不就代表神庭同学有所成长了吗?」
  「有所成长?」
  御神乐的话语出人意表,她正视转头面对自己的幸宏說:
  「是啊,这代表你变得能夠客观的看待自己了。凡事不懂得三思而后行的人,根本就是小孩啊。可是,现在的神庭同学已经能夠退一步审视自己,所以才会冷靜的判断自己在阶梯社的所做所为,決定要暂时退出吧?沒有人会想成为行恶的当事人,这是理所当然的嘛。」
  「……我心知肚明,阶梯社是会给旁人带来麻烦的社团。」
  「嗯。但是,我认为头脑理解跟实际了解是有所不同的。对以往的神庭同学来說,在阶梯社奔跑是不可或缺的,我也认为你沒有做错。只不过,现在的神庭同学已经不需要阶梯社了啊。」
  「不需要阶梯社了……?」
  「不需要阶梯社」和「有所成长」。原来不想成为当事人的真正原因就是如此吗?是不是再也不需要去进行那种造成麻烦的社团活动了呢?
  「你会觉得无法适应是很正常的,因为这是一种转变啊。你並沒有失去什麼,只是变成懂得取舍,变得成熟罢了。我想在转变的过程中,你也会有许多迷惘,但是慢慢就会习惯的。然后,这些事在未来都会变成美好的回忆。我想就是这麼回事吧?」
  御神乐說得有条有理,字句响入幸宏心扉。
  「……谢谢妳,御神乐同学,我觉得比较能释怀了。」
  幸宏开口致谢。她果然是个率直的人,沒有一丝值得怀疑的地方。如此一来,自己心中的疑虑应该就消除了。御神乐在松了口气的幸宏身旁露出微笑,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事情般的擊掌叫道:
  「对了!神庭同学,帮我助选好不好?虽然女同学已经团结一心,不过男同学还是有点分散呢。如果神庭同学肯帮忙我统合他们,对我的选情会有很大帮助,我也会很高兴喔。」
  御神乐故意在最后一句装可爱,幸宏看到她的模樣不禁笑了出来。
  「啊,真过分!你太伤人了啦。」
  「抱歉,因为妳的动作太做作了……对了,我想到一件奇怪的事。是这樣的——」
  幸宏得意忘形,不加思索将遊佐說的话全盘托出。說到自己被委託参选学生会长,连御神乐也听得哑口无言,可是她又立刻說道:
  「原来是这樣。神庭同学其实很能干啊,竟然会受到现任学生会长亲自委託呢,你应该参选啊。」
  「不,我办不到啦。都是遊佐学长老是爱說奇怪的话,借此煽动我们。」
  幸宏否定道,可是御神乐卻出人意表的积极鼓吹幸宏:
  「我觉得你办得到喔,毕竟你很亲切啊。这樣說或许不恰当,不过我们要参选的不过就是区区一所高校的学生会长嘛,又不是要选总理大臣或是担任企业社长,只要肯拚就有希望啊。首先一定要拿出坚決参加选战的意志力,之后的事慢慢会习惯啦。其实我现在也紧张得要命呢,选战明明就还沒正式开始啊。」
  「不行啦,御神乐同学比我适合多了啊,我不堪负荷这个重责大任啊。」
  幸宏挥手否定,御神乐见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說:「你太沒自信了啦——」接著俏皮的吐舌头說:
  「可是我现在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呢。如果我们不是同班同学,可能就不会有机会像这樣一起谈心啦。那樣一来,神庭同学或许就会参选对吧?如此一想,我现在不但不费吹灰之力減少了一位竞爭对手,还让他成为了我的伙伴呢。」
  「啊,的确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御神乐同学,妳一定是鸿运当头。」
  「呵呵,谢谢你。」
  御神乐绽放笑容。
  「不过,我不喜欢现任学生会长的想法。神庭同学觉得如何?」
  御神乐突然仰望天空,神色黯然。幸宏顿时感觉心痛。
  「我觉得……我不太懂遊佐学长的想法,那大概算是一种放任主义吧?」
  幸宏为了让御神乐重拾笑顏,尽力回答问题。她听到之后,垂下睫毛喃喃說道:「是啊。」
  「那个人沒有打算领导学生。可是,那麼做的结果就只是让学生为所欲为而已。注重学生的自主性听起来很冠冕堂皇,但是我认为那是错的。就好比绘画,老师叫我们随喜好自由创作,然而这卻意外的困难啊。可是倘若老师指定要我们画树,每个人就会画出各有特色的树木。一个学生会长该做的,不就是这种事吗?」
  「……妳是指学生会长必须给予学生题目?」
  「对啊,学生会长该指示学生往哪裡前进。我认为只要全校学生肯团结一心,一定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学生会长就是领袖般的存在,要负责指挥大家,而不是放任学生胡为乱做啊。」
  「……妳說的对。」
  幸宏虽然无法全面理解,但还是赞同御神乐的意见。他认为御神乐說的话不会有错。
  「太好了。既然神庭同学肯赞成我的意见,那我就沒有竞爭对手啦。请你以后多多指教喔。」
  幸宏看到御神乐突然伸出手,一时混乱失了方寸。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伸出手握住御神乐的手。
  御神乐的手有点冰冷,触感非常柔软。
  「那我们回家吧。啊,车子好像来接我了。」
  幸宏仰望上方道路,就看到黑色宾士汽车停在一旁。御神乐问:「要搭便车回去吗?」可是幸宏拒絕了。他也对挥手道別的御神乐挥手,走到道路旁,目送汽车离去。
  幸宏觉得全身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昂扬感包围。
  他甚至很想当场跑跑跳跳,顺便哼哼流行歌曲返家。晚霞看起来十分豔丽。
  (什麼嘛,原来答案这麼简单。)
  幸宏回到家之后,窝在房间不出门。
  (不过是我有所成长,而且变得不再需要阶梯社罢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都了解啦。)
  幸宏在床上翻身,和御神乐的对话內容在他脑中不断重现。
  他变得能夠客观的审视自己,退一步判断事情了,未来再也不需要去做那种傻事。从今以后,要更沉著冷靜的活下去。明天得跟社长他们正式道別,不过他们一定会挽留吧。但是这也无可奈何,因为他已经不需要那裡了,就此退出阶梯社吧。
  千秋怒叫幸宏吃饭的声音传来,让他急忙下楼至客厅。他在用餐中似乎也一直面露贼笑,被千秋罵了好几次:「你很恶心耶。」虽然美冬的视線很刺人,不过从明天开始幸宏就会沉著冷靜地过生活,所以那视線也只会到今天为止吧。小夏还是老樣子,面无表情。她就是这副德行,沒什麼好挑剔的。话說回来,她是阶梯社的顾问,明天有需要递退社申请书给她吗?
  希春还沒下班,她还在加班吗?真是辛苦。可是,所谓的出社会就是这麼一回事吧。相较之下,高中生这个身分可真悠閒。未来要善用时间,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才行啊。
  饭后,幸宏自动自发清洗碗筷,然后回到房间,为明天做準备。他一一确认回家作业是否全部完成,以及课业的预习有无遗漏。虽有少部分尚未著手,不过无伤大雅。既然从明天开始就会脫胎換骨,今天稍微偷懒一点也值得原谅。
  幸宏洗澡刷牙,準备就寝。尽管时间比往常早了一点,他还是钻进了被窝。
  是不是也该去回絕遊佐学长呢?不过日期只剩两天,不說也沒关系吧。一旦过了十五日,报名就会自动截止,只要放置不管就好了。啊,对了,还沒有正式回答要协助御神乐同学的事呢。虽然沒有自信能夠统合班上的男同学,不过就尽全力以赴吧,这也是为了御神乐同学好。
  御神乐同学真了不起。就算扣除年长一歲这点,也很少人会跟她一樣优秀呢。她果然适合当会长,而且思虑也很成熟啊。对,只要将一切都交给御神乐同学就好了。
  幸宏难以入眠,大概是因为他赖床赖到午后的关系吧。不过这樣也好,他想尽可能多享受一下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在被窝裡翻来覆去。
  一切都交给御神乐就对了,絕对不会错。自己沒有必要再去思考,只要照她說的去做,肯定正确无误,也不会有任何不妥,一定一切都会顺心如意。
  幸宏靜靜的注视天花板,回想和御神乐的对话內容。接著,回想起这几天和御神乐的回忆,她一直都是那麼的美丽、坚強、又溫柔。

  完美到近乎虛偽的地步。

  「……………………」
  幸宏停止翻身,将脸埋进枕头。他不想去思考,不想去怀疑。可是,他的內心卻有某樣事物要他警戒。他不明白那是什麼,但是至今只要一想到御神乐,那樣事物就会自动浮现,它现在強硬的将幸宏的意识拉扯过去。
  它要求幸宏面对对御神乐的猜疑。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絕对不可能,絕对不可能是这樣!御神乐同学是个好人,错是在我啊。事情明明就是如此,可是、可是——
  为什麼我会这麼抗拒她呢?
  幸宏回想起……
  再也不愿忆起的记忆。
  国中三年级时的夏季,盛夏的那一天。
  父亲,神庭歲光逝世时的事情——

  父亲经常赴往海外出差,一、两个月不回家可說是稀松平常。幸宏在父亲出国时,都是一个人住。
  由於母亲早逝,所以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幸宏虽然会因为沒有母亲而感到寂寞,可是由於身边有乐观的父亲陪伴,所以他的个性並不阴沉。邻居也对他很好,因此他的生长环境可以說不错。升上国中之后,他甚至觉得一个人在家比较轻松,也渐渐开始觉得父亲很烦。当时他常掛在嘴边的玩笑话,就是:「爸爸怎麼还不出差啊?」
  父亲在出差前往当地数次,历经数不清的漫长讨论之后,终於成功缔结契約。托此事之福,他朝长久以来的梦想更接近了一步。当缔结契約时,父亲甚至兴高采烈的打国际电话回家报告。
  当时父亲半开玩笑的问道:「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办?」幸宏笑著回答:「我会靠你的保险金和遗產优雅的活下去。」父亲听了之后,也笑著回应:「好无情的儿子啊。」
  或许是因为父亲经常宣言:「我要追逐梦想至死。」的关系,使幸宏对死亡的问题沒有多想。不过,父亲在缔结契約当天,兴奋到忘记时差,直接拨打电话回家时,他感觉父亲的氛围和平常似乎有些不同。
  「我等会就要出发啦。」
  父亲莫名高调的說道。幸宏睡眼惺忪,只有回答:「喔,这樣啊。」当父亲恍然大悟地道歉說:「你很困吗?啊,日本现在是晚上啊,抱歉抱歉。」幸宏也只回答了:「嗯。」然后再說:「我要掛啰。」就此切掉电话。

  之后他再也沒有机会和父亲交谈。

  接到联络是通过电话的两天后,第三节课上课中的事。校方在暑假后半举行了以三年级考生为对象的暑期辅导。当幸宏在闷热的教室与考卷大眼瞪小眼时,导师走到身旁叫喚他。「有什麼事吗?」幸宏问道,导师只回答:「你先跟我过来。」他在教职员办公室与伯父歲正和伯母今日子会面。两人看到幸宏之后,脸色转为凝重,今日子甚至转过身去,不忍面对。
  「请问有事吗?」
  歲正回答幸宏的疑问,說明父亲发生意外,接下来家属必须立刻赶往现场。由於幸宏沒有护照,所以由歲正代理。
  「是要去做什麼事吗?」
  幸宏几乎已经猜测到问题的答案,但还是近似机械式的反问。歲正一度咬牙,缓缓說道:
  「我要去确认歲光,也就是你父亲的遗体。」
  之后的事情,一转眼就过去了。
  歲正起头筹备葬礼,请邻居一同协助。要处理的手续多且繁杂,而且因为父亲的遗体一直无法运回国,所以葬礼举行的时间其实是在意外发生之后一段时间,父亲的同事与母亲为数不多的亲戚都有来参加葬礼。幸宏的国中朋友也有来悼念父亲,态度裡带著几分不习惯。附近邻居真的帮了幸宏许多忙,葬礼中,他们不时看到幸宏一脸茫然的模樣,无奈的叹气。
  葬礼结束,等到繁杂的手续告一段落之后,就必须面对最直接的问题了。
  「幸宏,今后你怎麼打算?」
  一位邻居阿姨问道,这时幸宏才首次惊觉。
  (今后我该怎麼办?)
  幸宏隐約有所感觉,以为自己好像突然被拋至空中。虽然他曾经开玩笑說过如果父亲往生,就要靠遗產过活,但是当实际面临情況时,他发觉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大人们互相讨论,最后決定由歲正夫妇收养幸宏。幸宏当时虽然在场,卻一句话也沒說,只是靜靜地听著大人们谈话。明明是自己的事,他卻表现出置身事外的樣子。对大人来說,一直闭日不言的幸宏看起来一定很怪異吧。父方的亲戚除了歲正以外,都和父亲关系不住,只有形式上的来参加葬礼。唯一的例外,是在葬礼前夜出现的祖父到棺木前就落淚了。幸宏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祖父似乎很懊悔。
  幸宏被歲正收养之后,又变得非常忙碌。首先他更改了报考的学校。更改本身並不麻烦,但是要调查歲正住处附近的高中就让他费了一番功夫。结果,他选择报考对於报名资格最沒有设限的私立天栗浜高校。
  此外,他还要处理目前所住的住宅。由於在法律上承继遗產的是幸宏,因此他必须填写请求由歲正担任监护人的文件,要花时间确认不少详细事项。另一方面,还得要一併準备升学考试。当时的幸宏除了面临人生首次的考试压力之外,还要处理许多顼事,一点余裕也沒有。
  老实說,他当时觉得街死街埋,路死路埋,什麼都不在乎。
  为什麼自己非得碰上这种厄运呢?和丧父的悲痛比起来,幸宏更先抱持的感情是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幸宏认为老天太不讲道理,感觉世上只有自己一人吃亏。說实话,他跟本不想活了。他想过好几次,如果能夠在毫无痛苦的情況下死去,他认为寻死还比较快乐。同樣的,他內心开始有一种疯狂的破坏慾油然而生。曾经因为心情烦躁而彻夜无法入眠;也曾经因为呕意突然湧上,冲到廁所不停呕吐,直到吐出胃酸为止。那时他连抱怨的对象都沒有,也不想抱怨。因为那大概是他莫名固守到最后的尊严,亦是近似於保卫自己自尊心的壁垒。
  其实那份尊严早就已经瓦解,只是他还沉溺在故作坚強的情感中。

  「……………………」
  幸宏缓缓坐起身。睡意消失得一干二淨,看来短时间內是睡不著了。他靠上牆壁,茫然的望著室內,从窗戶可以隐約听见外头的声音。
  幸宏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真的醒了。莫名的昂扬感消失,只剩下冷靜。被喚醒的记忆断简残篇,仍然鲜明的留在心中。
  (好久沒想起这件事了,已经过了一年以上啊……)
  幸宏直到二月为止,都在承受这种煎熬,不过跟希春等人同居之后,就不太会回想起来了。可是像这樣连枝微末节的小事都鲜明地想起来的状況卻是少见,六月和堂姊们爭吵时,也只有想起片段。
  幸宏大致上知道为什麼。一年的歲月,让他不会再轻易被记忆影响。同时,他也变得能夠冷靜看待这件事。
  幸宏在不经意想起这件事时,往往都有一个共通的习惯,那就是他一定在固执己见。不管是六月,还是更久以前,想起这件事都是在幸宏对周遭感到憎恨与愤怒的时候。而且,引起情绪的原因大多是自己的任性使然。
  ……也就是說,他至今一直都是盲目的对周遭事物感到愤恨啊。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室內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同时这几个星期发生的事开始在脑中重现,让他一步步接近核心。对阶梯社的活动丧失干劲、和御神乐的邂逅与对话、波佐间的眼神与耐人寻味的话语、同学对接受课外辅导的自己的同情、御神乐的参选、大津的恶意挑衅、御神乐的笑容、遊佐的请託、御神乐愤怒的說话声、和御神乐的接触、和御神乐的……
  (果然是这樣吗?)
  幸宏靠上牆壁,无奈的垂下头,似乎到了最不想抵达的境界。唯独这一步他不想踏入,但內心的声音卻不肯放过他。一直都是如此,明明可以走更安稳轻松的道路,可是自己卻不允许。幸宏的心声嘶吼,让他认清现实。对,就是这麼一回事。幸宏这次、这次也一樣,只能步上艰辛的道路。他心知肚明这有多麼痛苦,也清楚毫无利益可言,可他就是別无选择。
  「哈哈。」
  幸宏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他笑了一会儿,然后肺部像是引起痉挛一般,开始不停的大笑。失笑、失笑、失笑、笑得他倒了下来。
  「呼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幸宏的眼角渗出淚水。笑得太用力,使他不禁落淚。淚水不明就裡,无可奈何的不断決堤而出。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恶啊啊啊啊啊!」
  他殴打枕头,用双手拚命地搥打。就连棉被都被他丟到床下。
  「搞什麼啊!」
  最后他终於按捺不住,「碰」地出拳打擊牆壁。拳头传来阵阵痛楚,甚至觉得有点畅快。
  「混帐!我知道了啦!我会做的!我去做就行了吧!!」
  愚蠢,自己真是愚蠢至极。御神乐同学說的话,让人感觉是如此言之有理,如此井井有条,只要肯照著去做,未来一定会非常安逸。
  可是幸宏卻对此感到不满——
  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不满。
  不满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我对御神乐同学,有一种莫名的愤恨。
  幸宏怎樣都无法相信御神乐同学的道理,拒絕臣服於她。幸宏不认为她所說的客观审视自己和退一步判断事情就代表成长,也不觉得那是好事。无理的強行、否定、拒絕、抵抗……这些举动虽然沒有什麼意义,可是会让他非常想去实行。
  換句话說,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鬧吗?就算真被別人这麼說,幸宏也无所谓。不过,要他接受御神乐的想法,卻是絕不可能。
  「是啊,沒错。我知道,这我懂啊。妳說的很对,可是——」
  终於找到了答案,原来它就近在眼前。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啊!」
  只是自己一直误解了。
  「我不是在追求絕对的正确,也不是在寻求能让我觉悟的答案,更不是因为乐在其中。我只不过是——」
  幸宏从床上跳下,一把揪住枕头,砸向牆壁。
  枕头撞出「磅」一声弹至一旁。他大声吶喊:
  「无法违抗与生俱来的习性罢了!!」
  幸宏周遭出现太多「同伴」了。
  这些理解阶梯社成员的心情的人,来得太多了。
  他们会给予我们声援,但同时也束缚了我们。他们会要求阶梯社和其交好,配合他们的想法行动。
  (可是,我不会理会他们!)
  如果幸宏心中的纠葛真的能夠那麼轻易改变,就此配合他们——
  那这份纠葛早就消失无蹤了!根本不会纠缠到高中一年级。
  就承认吧。纠葛的起因並非因为父亲的死,也不是因为身边沒有母亲陪伴;其实从小就对上天的不公有所领会,哪怕只是一丁点芝麻小事,也会莫名的在心中起疙瘩。为此,有时会忐忑不安,甚至想要疯狂的吶喊。幸亏以往有父亲陪伴,负面的情感才得以抑止,沒有浮上台面。但內心的纠葛远比想像中来得根深蒂固,不会轻易抹灭。而且——
  已经无法遏止了!这份纠葛太过於冲动,根本不可能控制啊!
  曾经尝试強行制止它。那时並非校庆,而是更久更久以前,曾试著装成一个善人面对周遭。所以在校庆前一天故意对波佐间同学要帅說大话;在课外辅导时装出被大津老师所說的话影响,深感內疚的模樣,並且为刈谷学长打抱不平。然而事实上,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事。
  奔跑並非是为了得到认同,也不是想为他人爭取公道,纯粹是被自己的个人冲动驱使罢了!而「请你在此纾发情绪吧」这种美丽的谎言,絕不可能抑止这股冲动!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碰!」
  幸宏两手握拳捶牆,然后无力的滑落下来。他双膝著地,低下头,淚水夺眶而出,滴落於地面。
  「可恶啊、可恶啊、可恶啊……」
  (插图104)
  幸宏十分懊悔。他为无法坦率选择平稳道路的自己懊悔、为辜负眾人期望的自己懊悔、为明明是个小鬼头,卻被无与伦比的冲动所纠缠的自己懊悔。
  「我会做的!我去做就行了吧!可是你要知道,我沒有打算为事情划下旬点哦!而且我还会大鬧一场!管他后果会如何!那跟我沒关系!跟我沒关系啊H」
  幸宏大声嘶吼,丝毫沒有打算顾虑或许已经入眠的堂姊们,如果她们要怒罵便尽管来吧。
  「……刈谷学长。」
  幸宏瞪视眼前的牆壁,从紧咬的牙齿缝隙间发声道:
  「看来我已经无法逃避了。」

  「……小夏姊,这樣可以吗?」
  千秋站在幸宏的房间外低声问道,一旁的美冬也显得怔忡不安的模樣。
  「嗯。」
  可是小夏卻大力点头回应,似乎若有所悟。
  「但是我看他很火大啊。我们照小夏姊說的,不去关心他的心事,但是不是因此反而使他的情況更恶化了呢?」
  千秋继续追问。美冬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凝重。
  「嗯,这就是青春啊。」
  「……真的沒问题吗?」
  「……幸宏。」
  小夏看到妹妹们担心,彷彿喃喃自语般的說道:
  「他不是在发火,也不会真的去乱做出如同他刚刚喊叫的行为。他只是开始有所自觉,並为此痛苦而已。现在他正在掙扎,再过不久,就会做出觉悟。」
  小夏触摸厚重的木制铁门,在指尖微微用力。千秋搔了搔头,不解的反问:
  「有所自觉?妳說他在掙扎,那他不会有问题吧……?」
  「他现在认为自己是个荒谬絕伦的人……不过,其实两者半斤八两。」
  「……妳是拿他跟谁相比?」
  美冬问道,可是小夏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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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阶 我们一定都一樣

  隔天早上,幸宏到校之后立刻去和御神乐打招呼。他往被女同学包围的御神乐那儿走去,对方就主动攀谈过来,而女同学围住的圈子也剎时敞开。
  「早安,御神乐同学。」
  「早安——神庭同学。啊,对了、对了,我还沒跟大家报告呢。其实啊——」
  「关於那件事——」
  幸宏抢先說道:
  「我決定用不同形式的方法帮御神乐同学助选。所以,希望御神乐同学也可以协助我,这樣可以吗?」
  他斩钉截铁的說完,让御神乐瞠圆双目。
  「好、好啊,我不介意。可是我该做什麼呢?」
  不过还是立刻给予回应。
  「我后天会告诉妳。」
  幸宏语罢转身离开,周遭的女同学窃窃私语。

  午休时间,三岛缓缓走近过来问道:
  「神庭同学,发生了什麼事啊?」
  幸宏用不解的眼神回应她的疑问。
  「就是早上的事啊,你不是說要帮御神乐同学助选吗?她說你昨天跟她約定好了,结果今天又改口。神庭同学真善变啊。」
  三岛的语气不像是在责备幸宏。大概是因为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让她有些在意吧。幸宏低吟一声:
  「正确来說,我是沒跟她約定啦。不过,这不足以当成借口。妳別担心,我会帮助御神乐同学,详情等后天就知道了。」
  只做了含糊的回答。三岛的眼神搖摆了一下說:
  「这樣子啊……抱歉。啊,跟神庭同学道歉好像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不过我还是要說对不起。」
  「啊哈哈。」她露出微笑继续說:
  「其实,我松了一口气呢……沒有啦,那我先走啰。」
  三岛跑出教室。幸宏虽然不能理解她的话中含意,不过心情也变得不错。

  然后到了放学后。
  幸宏前往第一体育馆屋顶。
  他在朗朗青天和冷冽的寒风中,站在地势较低处的上方,低头看著五位阶梯社员。
  九重优子、刈谷健吾、三枝宗司、天崎泉、井筒研,今天阶梯社社员全员到齐。顾问小夏还沒到场,不过幸宏沒有打算等她。
  「…………」
  幸宏在抬头仰望的五人面前飞跳而下。将近一公尺高的跳跃让他被冷风笼罩,一阵清爽。
  落地之后,低下头大声行礼:
  「神庭幸宏,在此回归社团!」
  底下有四人兴奋地一同跃起,九重、井筒、天崎奔向幸宏,三枝也慢慢走过来。井筒用手勾住他的颈部,做出要勒脖子的模樣。九重则是不停轻拍他的手臂。
  「真是的,你別害我担心好不好!」
  「就是說嘛,瓶盖你真会找麻烦,很难搞耶!」
  在群起起鬨的社员当中,只有刈谷一个人靜立不语。幸宏发觉他的反应后,正视他的目光。两人四目交会。
  「……对不起。」
  幸宏轻轻请九重等人让开,走到刈谷面前。站定之后,刈谷先问道:
  「这可是一条不归路。」
  「……我別无选择。」
  「你会走得非常辛苦。」
  「……我別无选择,对吧?我们天生就是这樣啊。倘若能夠改变,早就改变了……刈谷学长也是如此吧?」
  刈谷听到幸宏的话语,露出苦涩的表情回答:
  「……是啊,如你所說。」
  幸宏对刈谷低头示意,刈谷也轻轻点头回礼。
  「喔喔,看来一切都圆满结束啦!那麼,要不要来比赛啊?」
  九重气势十足的举起手附和,摆出「YA——」的手势。幸宏听到对话,好奇的转过身子,这时天崎走到他面前說:
  「神庭,我让你看看我在你休息期间的锻鍊成果。」
  天崎露出贼笑,对幸宏招手。幸宏一走近,她就转过身子向前奔出。
  「小泉,不必到第三校舍,直接在特別教室大楼让他开眼界吧。」
  三枝喊道。天崎回答:「0K!」幸宏则急忙追赶在后。
  「是要看什麼技巧吗?」
  幸宏对並肩奔跑的九重问道。
  「那是很有趣的招数喔。」
  九重开心的答道。
  两人一同冲进门內。天崎在眼前的走廊疾驰,即将进入十字路口。
  就在这一瞬间,天崎飞跳起来。
  她首先踏上左侧的牆壁,作势朝右侧牆壁飞跳。不过她是向上跳跃,手顶著十字路口的天花板,並屈膝缩起身体使劲跃出,「咻」地划过空气,飞落在前方三公尺处。幸宏不禁叫道:
  「刚刚那是!?小泉学姊,妳已经将那招纳为——」
  幸宏无法将话說完。当他奔至十字路口时,看到天崎再次跳上牆壁,飞向天花板的身影。
  「真強……」
  她轻盈地飞过幸宏头上,在反对侧落地,接著再奔向通往屋顶的门。
  「小、小泉学姊。」
  幸宏急忙折返。天崎奔回门前,和等待她的九重,以及靠近观望的井筒和三枝擊掌。
  「……刚刚那是什麼技巧?」
  「那是我练习的成果啊。」
  天崎一边用手整理乱掉的头发,一边神气地說道。接著九重比划出「YEAH——!」的胜利姿势,拍手叫道:
  「怎麼樣啊,瓶盖!阶梯社每天都在进化啊,可沒有时间让你休息。」
  「是啊!妳說的对,我越来越想赢过小泉学姊了。」
  幸宏坦率的回答,让九重有些意外。
  「好,那接下来就換我让你见识一下吧。」
  她故意挺起胸膛說道。幸宏心想好久沒看到她不具威严的架势,不禁乐了起来。
  「別急,今天可是练习与研究技巧的日子,比赛留至明天如何?」
  这时,迟来的刈谷进言。「神庭刚回来社团,身体可能也还沒适应吧。」他补充說道。
  「也对、也对,那我明天再让你见识我的实力。今天为了庆祝瓶盖的复活,大家一起来帮瓶盖集中练习吧——!」
  「「「喔——!」」」
  幸宏被兴高采烈的四人逮住,彻底享受了社团活动。
  「我回来了!」
  幸宏带著舒畅的疲劳感返家。打开玄关家门,耳熟能详的声音传来。
  「欢迎回——来!」
  希春飞扑过来,抱住刚脫下鞋子,走上玄关不久的幸宏。
  「啊啊,小宏,你最近一定很寂寞吧。」
  幸宏被希春柔软的酥胸压上,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忽然觉得给希春拥抱一下也沒关系。
  (啊!)
  幸宏察觉自己差点要随波逐流,急忙推开希春。难得飞扑成功的她虽然一脸惋惜,不过看起来还是很高兴。幸宏问道:
  「希春姊,妳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是啊,所以我一直为让小宏饱受寂寞而心痛呢。別哭別哭,你是好孩子喔。」
  幸宏不知为何被希春轻轻抚摸头。就算推开她,她还是从身后继续抚摸。幸宏忍不住转过身,意图叫希春住手。
  「有事吗?」
  小夏站在身后。
  「呜哇!別吓人好不好。」
  「好孩子、好孩子。」
  小夏轻抚幸宏的头,希春也高兴的一起抚摸。
  「妳们在干嘛啊!真是的。对了,小夏姊,妳今天怎麼沒有来社团活动呢?」
  幸宏拚命挥开两位堂姊的手,对小夏抱怨。小夏点头說:「嗯。」
  「神出鬼沒。」
  然后說出意义不明的话语。
  「……夠了。」
  幸宏放棄沟通,走回房间。希春缠上他說:「今天的晚餐是火锅喔,大家一起快乐的吃火锅。」的行为让他受不了,开始快步前进。好不容易逃进房间,这回換千秋在门外喊话要胁。她說如果太晚下楼用餐就会无肉可吃,所以幸宏无可奈何的走出房门,下楼进入客厅,大家已经準备要开饭了。他在座位就坐。
  「那麼,我要开动——啦!」
  幸宏刚坐下,千秋就将筷子往锅內伸开始夹肉。希春见状,一手拿著汤匙对千秋說教,还对幸宏說:「我帮你夹哦。」企图抢走他的碗,但幸宏坚持要自己夹而伸出筷子。话虽如此,因为小夏猛把白菜夹给他,使他很难夹肉。
  「…………」
  在这当中,美冬一直沉默不语地用餐。或许是因为她的动作不显眼,所以可以尽可能的抓準千秋和小夏的空隙,将料理放入碗內。幸宏佩服的看著美冬,她也回看幸宏一眼說道:「你还需要多练练。」
  的确,她說的沒错啊……
  幸宏在千秋和小夏的攻势,以及希春的主持之下,不服输的努力夹肉。
  可是,不知道为什麼,他吃到的尽是菇类。

  幸宏睡前在廚房喝光一杯麦茶,「呼」的吐一口气,心想自己的反应很像老头子。他正打算再喝一杯,準备将装有麦茶的容器倾斜时,美冬走进廚房。她发现幸宏,微微瞠圆眼瞳。
  幸宏将麦茶倒入杯中,美冬从櫥柜內拿出杯子。他看到美冬伸手过来,便问道:「我帮妳倒?」美冬见状,默默递出杯子。幸宏有些紧张的注入麦茶,直到七分满停下。美冬道谢后轻轻喝了一口。
  「……啊——谢谢妳上次为我做的便当。」
  幸宏在內心思索话题,可是說出来的卻是已经答谢过的便当一事。如他所想,美冬冷冷的回答:「你上次已经答谢过了。」
  「說、說的也是,呃,我是觉得多說几次也沒关系啦。」
  幸宏一边露出尴尬的笑容,一边将装有麦茶的容器放回冰箱。美冬突然別过头,小口小口的喝起麦茶。
  (冷、冷场了……)
  幸宏在心裡为自己的话题选择失误哀叹,一口气喝完麦茶。然后快速将杯子放回流理台,打算逃离廚房。
  「……你打算怎麼办?」
  背后传来美冬的声音。幸宏回过头,看见美冬轻轻含著杯口,注视著自己。
  「……我会做。虽然看起来会很不堪,不过我只能这樣生存下去。所以就算做得很蹩腳,很不体面,我也还是会去做。剩下的……嗯,我想就交给其他人来评断吧。」
  「这樣子啊……你要全力以赴喔。」
  「嗯。」
  幸宏点头說道,像是对自己做出确认。

  「开始之前,我记得今天有临时变更事项对吧。」
  隔天的放学后,在第一体育馆屋顶。
  「沒错。今天的拉力赛依旧是使用第一赛道,但是禁止进入第三校舍,因为三年级生还在上课后辅导。」
  刈谷一边扭转腳踝,一边回答正在做暖身运动的九重疑问。
  「刈谷学长和社长不用参加课后辅导吗?」
  刚刚还在用电脑确认赛道的三枝对两人间道。
  「今天的课程內容是复习私立语文系所的考古题,我是报考国立,所以沒关系。」
  「我也是。」
  九重举手附和刈谷的答案。天崎停下暖身运动,转头问道:
  「社长,妳要报考国立大学?」
  「原来社长要升学啊!?」
  井筒惊讶的叫道。九重不满的低吟,瞪视两人。
  「你们是什麼意思啊?健吾也跟我說同樣的话,为什麼不吐槽他,卻只反问我呢?」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說……」
  「呃,这该怎麼說呢,我以为社长会直接出社会啊……」
  天崎跟井筒狼狈万分。三枝用萤幕挡住脸,拚命忍住笑意;刈谷则是搖搖头說道:「因为妳平常太混了。」
  「別說那些了,我们快开始吧。」
  幸宏敦促前辈们。五人一同看向幸宏。井筒露出贼笑說:
  「哇喔,看来你干劲十足喔。」
  「怕你不成——今天为了瓶盖特地把练习內容从短跑测时改为拉力赛测时喔,我要让你见识一下在今天重生的我的厉害!」
  (插图112)
  九重神采奕奕的跳跃数次。幸宏等人见状结束话题,开始移动。拉力赛第一赛道的路程,是以游泳池后方的社团大楼前做为起点,途中需经过焚化场空地、第二校舍屋顶的水塔、升旗台等三个定点,最后再返回起点。必须达成上行阶梯六次,下行阶梯三次。
  眾人抵达社团大楼前,幸宏与九重装上追蹤器。接著除了刈谷以外的五人站成一橫排,刈谷站在他们面前說:
  「好,跟平常一樣,记得要谨记於心。」
  语罢便立正站好,这时幸宏心中有某种情感湧上。
  「对不起!」
  「对不起!」
  「很抱歉!」
  「很抱歉!」
  「我以后会注意!」
  「我以后会注意!」
  啊啊,原来如此。
  幸宏觉得自己终於了解了道歉练习的真义,为什麼道歉练习会是由刈谷主导呢?一定是因为这是刈谷的构想吧。可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其实刈谷比谁都还想要对大家道歉。
  与其事后道歉,不如一开始就別做。
  幸宏也曾被这麼說过。对,既然知道这是恶行,那別去实践就好了。这句话完全正确,是毋庸置疑的意见。
  可是,我们办不到啊……
  幸宏站在起跑点,一边偷偷看向刈谷。他一本正经的注视著三枝的电脑萤幕,两人短暂的交谈。
  我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可是我们欲罢不能。所以,我们至少要和大家道歉。我们理解自己是多麼的任性,然后对自己的无法自拔感到懊悔,最后只能为此致歉。如果有人指责我们找借口,或是逃避责任,那也无话可說。但是,我们就是只能出此下策,別无选择……
  「各就各位。」
  小夏不知几时出现在眼前,双手举著白板。幸宏心想:「原来如此,这就是神出鬼沒啊。」然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正因为我们別无选择,所以刈谷学长——)
  「预备——」
  两人同时做出起跑姿势,幸宏听见九重的吸气声。
  (和我——)
  幸宏也跟著吸气,準备奔跑。
  「开始!」
  (才会在此奔跑吧。)
  两人向前奔出,一同前往焚化场空地。
  「冲啊冲啊冲啊——!」
  井筒叫道。幸宏施展起跑冲刺,领先九重。他抢先抵达焚化场空地,触擊陈旧的牆壁。
  (要先跑到升旗台。)
  由於不能进入第三校舍,所以跑者必须仰赖第一和第二校舍来达成上行阶梯的次数。另外,从第三校舍的廁所跳到室外的奔跑路線无法使用,所以移动至第二校舍和特別教室大楼变得沒有什麼利益可言。
  「呼。」
  幸宏吐口气,飞跳至外圈,一口气冲刺下坡。这时,与幸宏採用相同战略的九重轻轻惊叹,两人一同冲下斜坡。
  「!?」
  在快要看见礼堂时,九重超越幸宏。幸宏在奔跑时怎樣都会把重心放在后方,相较之下,九重即使是在下坡也能夠保持平衡,维持同等速度奔驰。幸宏认为这或许就是练过田径的跑者和一般跑者之间的差別,重新注意起九重的奔跑方法。
  九重在途中奔入长满低矮杂草的草丛內,幸宏尾随在后。草地的下坡路更为陡斜,不易奔跑;衔接第一校舍和礼堂的直線穿廊就在眼前,两人朝穿廊直进。地面凹凸不平,就连九重也得一边減速一边奔跑。不过,因为她的跑步节奏流畅,所以很自然的和幸宏拉开差距。「她的动作果然很巧妙」幸宏心想。
  寂靜子弹。九重学姊別称的由来,就是因为她腳步声极小,又能夠自然的穿越狭窄缝隙的缘故。可是她能力的关键,乃是在於那份节奏感,以及自田径社锻鍊出来的标準跑法。正因为她的跑步姿势沒有多花一丝多余的力气,所以才能行云流水般的奔走。
  幸宏不禁敬佩起九重。当他奔下斜坡,重返平地时,九重已经冲进了直線穿廊。她连脫鞋子的动作都飞快,不为任何一个动作浪费时间。
  「吸。」
  幸宏吸口气,调整心情继续奔跑。他脫下鞋子,将其抱在双手上,从直線穿廊直进。他要自东侧的出入口进入第一校舍,一路冲上四楼。然后自走廊往北前进,进入新校舍A大楼。接著只要上行至三楼,就可看见出入口,再从那裡移动到外侧直奔升旗台。
  九重绕过转角,冲上通往第一校舍的阶梯,身影自幸宏面前消失。幸宏也绕过转角——
  「!」
  他感觉到人的气息,所以贴著阶梯最右侧冲上来。两位学生一边說话,一边自校舍走出。
  「对不起。」
  幸宏橫向穿过谈得忘我,沒有注意到幸宏的学生缝隙奔进校舍。他马不停蹄往四楼奔驰,此时九重正要绕过楼梯间。
  「!!」
  幸宏不禁笑了。
  他觉得眼前的阶梯,正在命令他向上冲。
  这是一股错觉。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因为阶梯不会說话;就算会,大概也只会对他抱怨:「给我轻声慢步!」
  可是,幸宏卻如此感觉。
  「哈哈。」
  幸宏忍不住一边笑,一边奔上阶梯。如同往常,他一次跨上两段阶梯。阶梯內侧的地势较低,有利於奔跑。第四阶、第五阶、第十阶和第十一阶的梯面较其他阶段来的偏低,因此要注意保持节奏奔跑。第一校舍阶梯的止滑条是採用近似於橡胶的材质,可以有效抑止速度,不过条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地方,奔跑时要特別留意。
  幸宏尽全力冲刺,抬头挺胸分断迎面吹来的冷风。此楼梯间的最佳折返点是靠近中央位置的左前方小凹陷,然后下一步要踏向右侧深处,距离垃圾桶十公分的地点。
  蹬、蹬,幸宏流畅的踏上最佳折返点,在此顺势抬起左腳,就可以免於踏上第三段阶梯止滑条凹凸不平的部分,从外侧继续向上奔驰。接著他维持速度,使力跃起飞过三道阶梯,从內侧冲至二楼。
  「呵,呼。」
  幸宏与九重之间的差距缩短几许。他折返冲上楼,追赶正要踏上通往三楼阶梯的九重,前方可看见她的背影与一位女同学。幸宏继续盯著九重,移动至阶梯外侧。
  可是,马上又有道谈话声从楼上传来,九重也惊讶得肩膀一震。看来至少会有三位同学走下楼。
  怎麼办!?要追在九重学姊后面吗?
  不,这个判断太冒险了。考量到九重的身体优势,如果幸宏就此追在后方,最后可能还是会有发生冲撞的危险。因为九重应该可以惊险的穿过他们,但是幸宏做不到。
  「……然后啊,哇!」
  「抱——歉。」
  三位男同学从楼梯间走下,九重的动作如同幸宏预想,在几乎要碰著的状态下,从他们之中穿过。第一位同学惊叫,停下腳步。走在他后方的同学则是抓住他的肩膀停下,最后一位同学在九重穿过后,走到前方作势要跳下阶梯。然后,他一个不注意,腳步踉跄走下数段阶梯,差点撞上位在前方的女同学。
  「对不起!」
  幸宏刻意大声說道。被九重引去注意力的四人,听到說话声后顿时一惊。幸宏在內心祈求,再次对转过头一探究竟的四人大喊:
  「失礼了!」
  別动!
  幸宏用眼神如此诉說,四人全部停下动作。幸宏穿过他们身旁,从楼梯间折返。他故意从阶梯內侧踏上第二阶,借此避免登上止滑条凹陷严重的第三阶。
  奔出至三楼,立刻再跑向通往四楼的阶梯。九重的动作依然十分流畅。
  「呼。」
  幸宏吐出一口热气奔上阶梯,可以感觉到运动裤紧粘著大腿。他将视線朝上,但是下顎沒有抬起,並谨慎地挥动手臂,於楼梯间折返,抵达四楼走廊。
  「!」
  眼前空无一人,通往新校舍A大楼的道路形成一直線。九重加速奔驰,速度飞快,可是幸宏絕不能在此再让差距拉开。
  幸宏也加速冲刺。九重与他仅有数步之差,可是腳步声卻几乎听不见。听到自己的腳步声在走廊上大声作响,使幸宏有些厌恶。如果他为了压低腳步声,刻意在踩地与踏出时放松力量,反而只会加重身体负担,沒有正面效果。但是,倘若他将精神集中在双腿奔跑,那麼身体其他的部位就会更容易疲累。面对自己的缺点,幸宏在內心痛感:「看来我还有很多需要练习的地方啊。」
  突然间,幸宏想靠窗边奔跑,他觉得前方教室的门会被打开。就在他这麼想的同时,门也真的开啟,有一位同学移动到走廊。
  虽然对九重学姊不好意思,不过这是我超前的机会!
  九重在靠教室边奔跑,所以正面碰上走出的同学。如果幸宏这时刻意冲上前,和九重形成並列奔跑的局面,最后她就只能改道跑到幸宏身后。
  幸宏打定主意,挺身向前冲刺,与九重形成並列。就在这时——
  九重的身体行云流水般的橫向移动,抵挡在幸宏的正前方。幸宏被反将一军,不甘心的咬牙,两人一同冲过同学的身旁。
  「抱——歉。」
  「对不起。」
  同学兴趣缺缺的看著他们。幸宏沒有多加理会,反而偷偷注意九重的步法。她刚刚的动作是怎麼回事?那不似井筒的微步那般激烈,可是也絕非一般的回避技巧。她像是突然急速转弯般的奔至侧边,更正确来說是斜前方。
  莫非她改变了跑步节奏?
  九重在直線上奔跑时,会目测距离共有几步。然后配合步数,维持一定的节奏,流畅而快速的奔跑。可是,她刚刚看起来像是在一瞬间改变了原本固定的跑步节奏。
  倘若真是如此,那可是门不得了的技术。一个跑者要是能夠在各个场合都调整出最佳的跑步节奏,那就根本找不到超越的机会。
  幸宏再度为自己和九重之间的差距感到烦闷,同时奔入新校舍A大楼。此地的阶梯在走廊內侧,就在形成銳角的转角处,通往第二校舍的直線穿廊旁边。
  我要再一次和九重学姊在阶梯较量。
  幸宏打算在此追回在直線被拉开的距离。从这裡奔至三楼,再加上由礼堂到第一校舍为止的上行阶梯次数,就可达到标準次数六次。完成条件之后,两人原则上不会再上行阶梯。因此,这裡可說是一个胜负关键。
  「呼。」
  幸宏冲上阶梯,九重再两步就会抵达楼梯间。他刻意将九重视为阶梯的「一部分」。
  (反败为胜的奔跑路線是——)
  阶梯的外侧。比起內侧,外侧距离出入口较近。只要在冲出二楼时可以奔至外侧,就有机会逆转情势。
  幸宏拟好计画,继续奔驰。金属制的止滑条铿锵作响,九重正在阶梯內侧奔跑。接著,她抵达二楼。幸宏要从此渐渐往外——
  九重开始朝外侧奔跑。幸宏在确认对方先发至人的瞬间——
  发足狂奔。
  幸宏使出浑身解数,双腿全速疾驰。照这樣下去,出入口会离他较远。可是,如果全速冲刺,說不定——
  「咦?」
  九重看向幸宏。
  两人並列奔跑。幸宏在楼梯间折返,硬是向前卡位。他从此开始要慢慢朝外侧移动。
  「喀啰喀啰、喀啰喀啰」……幸宏隐約听见车轮滾动的声音,应该是手推车。新校舍A大楼三楼是图书室的所在位置,现在大概是图书委员在运送书籍吧。
  这种时候,有两种对应方法。一是放慢腳步确认手推车的动作,二是在手推车出现之前抢先通过走廊。
  从声量来看,这麼大声应该是来不及抢先通过。那麼——
  幸宏再次将背后的九重融入意识內。
  当他看到手推车的前端从转角出现时,实行了第三种对应方法。
  「对不起。」
  疑似图书委员的学生缓缓推动手推车走来。幸宏从他面前飞跳,直接跃过手推车。
  「不好意思——喔。」
  九重也理所当然般的跟著飞跃。幸宏在落地时沒有站稳,腳步踉跄。九重抓準机会,冲向出入口,早一步抵达室外。
  「可恶!」
  幸宏飞奔至室外,換上鞋子。他一边冲下斜坡,一边橫越坡面,奔入通往天栗浜纪念馆的道路。此路途中与前往第二体育馆的道路相连,另外还有通往操场的下坡道路。幸宏要从下坡道路前往升旗台。
  九重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幸宏已经清楚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喘,同时他还要承受在阶梯较量时败战的精神压力。
  这个人果然很強。
  幸宏追赶九重矮小的背影。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放棄胜利,因为放棄比赛是最失礼的行为。而且,应该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喔,阶梯社今天也在乱跑啊。」
  体育类社团的学生们看到两人,随即出言消遣,並且和他们擦肩而过。幸宏看见通往第二体育馆的道路的转角,脑中突然浮现疑问。
  这些人是从哪来儿的?
  幸宏觉得他们像是忽然从左右出现。幸宏一直看著位在前方的九重,所以如果他们是从转角走来,一定不会漏看。可是,刚刚卻是和他们毫无预警的擦肩而过。
  啊啊!
  幸宏至今才发觉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忍不住在內心大叫。
  九重奔下至与第二体育馆衔接的道路,幸宏寻找国旗台的位置。从此处到国旗台的直線距离並不长。
  是啊,这种事谁都会做嘛。
  抄捷径是移动时的基本技巧啊。
  幸宏奔出坡道,如同滑落斜坡般向下冲,脫离通往第二体育馆的道路,阶梯就在他身旁。他奔下阶梯,移动到操场,从操场边缘疾驰。
  (这麼简单的事情,为什麼九重学姊沒发现呢?)
  幸宏一边奔向升旗台,一边不解的歪头思考。足球社正在操场上举行练习赛,另一边则是垒球社在练习。
  好,先前往升旗台吧。
  幸宏如此心想。就在这时,他从前方左上角的位置听到九重的吶喊。
  「喝呀!」
  九重飞跃在将石头斜放组成的落差之上。她飞舞在空中的模樣,让数位学生看得目瞪口呆,幸宏也呆然仰望她的身影。
  「到达啦!」
  「哒」一声,九重在升旗台旁降落,脸上笑容满面。她轻敲升旗台示威,幸宏张口结舌,惊讶得說不出话来。
  「九重……学姊……」
  「哈哈哈!瓶盖,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呢。」
  九重笑著对奔跑过来的幸宏說道,然后朝幸宏奔来的方向疾驰。幸宏完全输给了她。
  「可恶!她一开始就是打算这麼做吗……」
  幸宏触擊升旗台,立刻转身离开,準备追赶九重——
  「咦?」
  幸宏看到九重跑回来,有个壮硕的人影在后面追赶。
  「九重,给我站住!妳又在乱来了!」
  体育教师斋藤火冒三丈冲来。幸宏当下一急,急忙转身,逃向第二体育馆。
  「啊啊,真衰。都是九重学姊害的啦!」
  「瓶盖,跑快点!我们不能在此被抓住啊。」
  「妳不能像平常一樣,抓準他的防守缝隙穿过去吗?」
  「你胡說什麼。那是因为走廊狭窄,斋藤老师掉以轻心,才会有隙缝啊!想要在这麼广阔的地方闪过他是不可能的啦。」
  两人火速奔上反对侧的阶梯,逃入第二体育馆。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斋藤穷追不舍。幸宏和九重並列奔过走廊,从羽球场旁边通过,抵达道路一分为二的第二体育馆中庭。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並在此遭遇大批肌肉猛男。
  「来啊!给我尽管来啊!指出你们所追求的肌肉吧!」
  岩山威风凜凜的耸立在眾人面前叫道。无数猛男赤裸上半身坦诚相见,他们活力四射地爆发热气,一场肌肉与肌肉的斗爭即将揭幕。
  「首先是这裡!」
  一位男子握拳举起手臂,然后将手臂拉至自己面前。伸展至极限的右臂,肌纤维強烈收缩、聚集並隆起;血管遭到上臂二头肌逼迫鼓起,发出彷彿要从皮肤底下爆裂而出的悲鸣。
  「那裡是frooown(註:指英文单字frown)!意思是『皱眉』啊啊啊!」
  顶著光头的岩山手指男子的上臂二头肌,高声吶喊。使尽全身力气打造出肌肉块的男子喊叫:「GREEEEAT(註:指英文单字great)!」举起双拳,猛力又向侧腹。他的大胸肌浮现肌肉線条,前锯肌则是奋力展翅,主张这是他的舞台,做出无懈可擊的正面背阔肌伸展。无可挑剔的洁白牙齿和笑容,巧妙的衬托阳光下的肌肉猛男们。
  「很好啊!再来!再给我来啊!」
  光头猛男寻求由強韧的肌束所组起的肌肉,将腹直肌凹凸有致的分为八块。从上而下一一手指喊道:
  「available!『可利用的』、bit!『出价』、cooperative!『合作』、dig!『挖掘』、enumerate!『列举』、fix!『使……固定』、glimpse!『投以一瞥』、还有lift!『举起』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叫的同时,腹直肌強而有力的勾画出显著的存在感。讚颂我的八块肌吧!即使是圣母连峰也比不上他啊!
  「他的肌肉線条好威猛!好耀眼啊!在散发光辉呢!」
  光头猛男的腹直肌让眾人拍手叫好。一位菜鸟社员按捺不住,奔至前方,突起青涩的股四头肌,「喔喔喔喔喔!」地大声吶喊,並将双手交叉於头部后方,展露他的浑身解数,做出腹肌与腿肌。尚未成器的大腿,覆盖著未经锻鍊的脂肪。但即使如此,这裡也沒有任何一位愚者,无法感受到他拚命主张的满腔热情。
  「干得好!未来的栋樑啊!我确实的感受到你的斗志了!这正是possess!『持有』啊!」
  「GREEEEAT!」
  竭尽全力的菜鸟社员转身离开场內,取而代之的是一壮硕的广背肌,他施展背面双手二头肌,以破竹之势袭来。连光头猛男都不禁要为之瞠目,高声喊叫:
  「难道这就是金色的万里鹏翼吗!?他身上的肌肉曲線是日本最广大的巨大迷宮啊!」
  「好壮观,好壮观啊!」
  「超迈絕伦!他的爆发力根本就是超迈絕伦啊!」
  光头猛男並沒有在一片讚叹声中认输。他打从心底为邂逅劲敌而喜悅,然后发出拔树撼山的一吼:
  「salute!大家『致敬』啊!」
  「GREATGREATGREEEEAT!」
  金色的背影就此升天。
  「………………」
  「………………」
  「………………」
  三人一同呆立在原地。
  「呃——请问你们在做什麼啊?」
  幸宏对光头猛男问道。上次见到他,他还面如死灰的在背诵英文单字啊。
  「喔喔!我们的同志神庭幸宏同学!你看这些美妙的英文单字。我发现了,英文单字不能光靠死背!而是要跟肌肉一起融会贯通啊!」
  喔喔——!健美社的社员纷纷做出各有特色的健美动作回应。仔细一看,他们身上的肌肉都写著不同的英文单字。
  「想要靠『戒肌肉』记住英文单字,根本是愚蠢至极的行为!我要和心爱的腹直肌、僧帽肌、三角肌、大圆肌、上臂二头肌、肱三头肌、大胸肌、股四头肌、股二头肌、小腿三头肌、广背肌,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H我要和所有的肌肉一起记下英文单字!这才是真正的我啊啊啊!!」
  「请收下我、我的三角肌吧!」
  一位看似冷漠的美少年隆起如同铁球般的左肩喊道。光头猛男面对这如同猛牛般的突袭,搖身变为斗牛士,巧妙的闪过步步逼近的侧面胸大肌,从右肩做出侧面胸大肌予以反擊。
  「reduce!给我『缩小』吧啊啊啊!」
  「太完美啦啊啊啊!他的三角肌很圆啊!!」
  「是完美的圆形啊!简直像是圆圆的明月降临地上啊!」
  「等一下,你们这些家伙!」
  这时斋藤发威动怒,破口大罵:
  「你们的腰太沒力了吧!给我全神贯注去拚啊!」
  竹刀銳利地划破天空。斋藤的话让光头猛男立时觉醒,对社员们指示一条更高深的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竟然会有此失策!腰大肌,来啊!髂肌,来啊!使力啊,腰方肌至腰最长肌——!还有髂腰肌至臀中肌也迫不及待!将力量从你们的体內爆发出来——啊!!」
  「沒错——!驱使你们全身的肌细胞,从身体的最深处给我湧上啊啊啊啊!」
  斋藤接著光头猛男朝天咆哮,大批肌肉猛男开始引起火山爆发。
  「是內层肌肉!」
  「是爆发!他们的肌肉爆发了啊!」
  「那是肌肉的革命啊!肌肉正在进化!」
  「所有的肌肉都给我来——啊!现在正是肌肉的祭典召开之时!!」
  「好棒啊!他们的汗水闪闪发光呢!」
  「好亮、好亮啊!再发出更耀眼的光芒吧!」
  幸宏与九重当下吓得狐奔鼠窜。

  两人奔至田径专用运动场。斋藤沒有再追过来,算是逃过一劫。
  「唔,难得会被合田同学逮到啊。」
  九重搖头說道。
  「一切都要怪九重学姊做出那种荒唐的抄捷径行为啊!」
  幸宏一边调整呼吸,一边不满的抱怨。九重笑著回答:
  「有什麼关系!我以前就觉得那条路可行,所以才尝试看看啊。」
  「我会被妳害死……」
  虽然幸宏口中說著怨言,可是脸上卻露出贼笑。他们穿过运动场的侧边,绕过网球场前往第二校舍,意想不到的阻碍让两人形成並列。最后一个定点是水塔,抵达定点后的行动将会左右胜负。幸宏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已经下行了一次阶梯。刚刚九重是飞过阶梯直接降至操场,不过幸宏卻是腳踏实地的奔下阶梯。因此,幸宏只要再下行阶梯两次即可,九重则是需要下行三次。
  (只要能善用这点优势,我就有胜算……)
  两人从第二校舍四楼冲进校舍內。南侧走廊上有数位学生。幸宏研判对方的动作,並且尝试使用视線诱导他们。他意外发现,其实只要认真注视对方,对方大多会停下动作,让他能夠顺利通过。
  九重轻快的更改跑步节奏,让自己能夠随时做出反应动作。她流畅的穿过学生身旁,动作相当俐落。「抱歉啦——」、「对不起」两人分別道歉,冲上位在西南方角落的阶梯。登上阶梯后,幸宏略为领先,抢先一步触擊水塔。
  九重学姊也开始体力不支了吗?
  口中气息与室外空气结合,化为白煙。幸宏敏捷的观察身旁的九重,认真察看她的身体有无任何变化。
  「!?」
  有些微动作,她的双腿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错不了,她开始累了。
  九重的体力也並非无穷无尽,尤其是变化跑步节奏会为双腳带来极大的负担。
  (再加把劲!我有胜算!)
  幸宏自我鼓励奔回阶梯,九重也紧跟著冲下阶梯。他每飞跳一次,双腳就感觉承受冲擊,特別是跳往楼梯间时的浮游感和落地瞬间的冲擊力落差相当大。幸宏的双腿也开始有些站不稳,他下行至四楼,心想:「再跑一楼,只要再跑一楼就可以达成下行阶梯的次数!」
  幸宏自四楼走廊折返,奔入下行阶梯。下方有两位女同学佔据了大半路面走上来,而且还手牵著手。九重见状紧急煞车,企图冲入阶梯內侧,借此穿越她们。可是她们的反应太慢,九重急中生智,「喵——」地大喊一声从两人头上跃过。
  「啊!」
  两位女同学一同发出可爱的尖叫声,不过还是沒有离开原地。幸宏临机应变——
  「我要钻过去!」
  大声叫道。两位女同学瞠圆双目,转过头一探究竟,幸宏冲入她们两人中间。牵手的两人立刻将手拉起,形成天然的隧道,幸宏从中穿过。
  「呜啊。」
  幸宏双腳支撐不住,在楼梯间摔倒。他倒向前方再站起身,这时九重也飞降至楼梯间。
  「抱——歉。」
  「对不起。」
  两人致歉后冲下阶梯。九重领先一步,可是幸宏灵光一闪。
  我会赢!
  幸宏非常笃定。九重还得再下行一次阶梯,但是自己已经可以从这裡奔至室外。通往餐厅的直線穿廊途中可绕至外侧,幸宏可从那裡奔出,再来只要返回终点即可。相较之下,九重下行至二楼之后並沒有出口可供通行。这樣一来,不论是下行至一楼,还是奔上三楼追逐幸宏,她都一定会浪费不少时间。
  九重学姊,我要赢过妳!
  幸宏奔离三楼,朝餐厅直进。九重叫道:「我可不会输!」冲下二楼。幸宏全力冲刺,他要把握唯一的机会,甩开九重。
  幸宏从通往餐厅的直線穿廊途中冲至室外,抵达「內圈℉他仰望右手边的陡峭斜坡,心想这个坡度不适合直接奔跑,決定先绕一点路,等到斜面较为平缓再回来。
  左手边的新校舍研究大楼反射夕阳余暉,光彩眩目耀眼。奔下右手边的坡道后,真正的夕阳也出现在眼前。从左右两侧承受落日余暉的光景相当不可思议,空气虽冷,阳光卻相当暖和。幸宏气喘如牛的吐出白煙,将不知不觉中抬起的下顎调回位置。再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就结束了。
  幸宏稍微橫越斜坡跑至「外圈」,眼前出现数位正要返家的同学。他死命冲上坡道,一边对学生们致歉:「对不起。」接著——
  「喔,加油啊——」
  听到出人意表的回应,对方愉快的露出微笑。
  「…………谢谢。」
  幸宏再次低头示意,才想到刚刚应该要說「对不起」才对。他认为自己並不值得受到声援,就算对方对幸宏有所期待,幸宏也无法给予回应,甚至会加以拒絕。尽管如此,对方卻还是肯为幸宏加油。对於这樣的心意,幸宏能做的就只有诚心道歉。自己是这麼的自私自利,只为满足自我而奔跑,实在是相当惭愧。
  当幸宏垂下头,一边想心事一边奔跑时,耳熟能详的豪迈貓叫声再度传来。回头一看,九重就紧追在后,彼此距离意外的接近。
  好快!糟糕,我太大意了!
  九重精力充沛的一步步缩短差距。幸宏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加速奔跑。他绕过焚化场空地的侧边,从身后感觉到九重逼近,游泳池近在眼前。
  「…………」
  接著,社团大楼就设立在幸宏前方。
  幸宏仰望大楼最上层。
  他已经做好觉悟了。

  「来了!他们两个冲来啦!」
  井筒兴奋的叫道。原本还在观看电脑萤幕的三枝抬起头,亲眼确认两人的身影。虽然九重在途中因为意外失利,但是她也不断在缩短距离。两人使尽最后的力气,全速疾驰。
  「社长!只差一点啊!」
  「神庭,不要放棄,尽全力跑完!」
  天崎与井筒在终点前声援两人。小夏双手拿住马表,屏气凝神注视著。两人还是形成並列吗?或是神庭领先在前呢?萤幕上的光点重疊在一块儿,无法判別。
  「这是……」
  三枝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刈谷。
  「?」
  可是,遍寻不著他的身影。
  「来啦来啦来啦来啦!」
  「两位,终点就在前方啊!」
  九重和神庭冲过井筒与天崎身旁,小夏按下马表。

  幸宏奔过终点,听见背后大声叫著:「是谁赢?是谁赢?」九重渐渐放慢速度,幸宏变成独自一人。他已经气喘吁吁,上下搖晃肩膀,浑身无力——
  但是他仍然继续奔跑。
  朝社团大楼奔去。
  「咦?瓶盖,你要去哪儿?」
  幸宏听见九重的声音,可是无法停下腳步。他冲进社团大楼的入口,脫下鞋子,环顾左右。因为他对此地不熟悉,所以无法立刻找到阶梯。
  「在这裡。」
  声音清楚传来,幸宏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刈谷站在阶梯旁。
  「……刈谷学长。」
  不知为何,幸宏对此並不感到意外。他一边深呼吸,一边走向刈谷。
  「我再說一次,这是条不归路喔。」
  刈谷斩钉截铁的說道。幸宏露出微笑回答:
  「但是这条路很有趣啊。」
  幸宏的答案让刈谷跟著露出微笑——
  「你說的对。」
  表示赞同。
  「失礼了!」
  幸宏冲上阶梯,他要一口气奔至六楼,說不定这还是他首次这麼做呢。
  好!
  体能早已超越界限,速度很明显慢了下来,可是心情卻很畅快。全新的白色阶梯,整体大小还算细长,洗练的设计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二楼……三楼……四楼……
  蹬、蹬。幸宏的腳步声步步作响。他气喘如牛,心臟越来越不堪负荷,胸口感觉到沉重的痛楚,双腳快要跑不动了。还有两楼,我要登上去,然后——
  「我先走了。」
  尖銳的身影迅速奔过幸宏身旁。幸宏顿时一惊瞠目一看,眼前出现的是刈谷正在勾勒V字转弯轨道的身影。
  「啊……」
  幸宏还沒做出反应,双腿就跑了起来。
  他抬起双腿,开始奔跑,像是要追逐刈谷的身影一般。挥动手臂,将过度抬起的下顎朝下,打直背脊吐一口气。
  「呼!」
  幸宏冲上阶梯。虽然他一次只踏上一道阶梯,可是卻腳踏实地的一步步前进。向上冲、向上冲、向上冲。当他回过神,人已经站在六楼的走廊。
  「…………」
  刈谷站在走廊前方,位置正是幸宏要去的房间前面。幸宏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面带笑容。接著幸宏发足全力奔驰,刈谷帮他把门推开。
  他就这樣冲进学生会室。
  「呀!」
  幸宏一进入室內,就听到从室內巨大办公桌的后方传来小声惨叫。本来紧紧倚靠在坐在椅上人物的女同学急急忙忙抽身,羞得满脸飞红。
  「你好啊,请问有什麼事吗?」
  与女同学形成对比,深深就坐於椅子上,态度悠然自若地面露微笑的人,正是现任天栗浜高校学生会长遊佐由宇一。
  幸宏一面调整呼吸,一面向前走,在遊佐面前站定。他低头看著置放於桌上的棋盘,上面排列了几个棋子。
  「遊佐学长……」
  幸宏依旧气喘如牛,不过他率先开口並举起手臂,遊佐的眼神在一瞬间动搖了一下。
  棋盘上的棋子被幸宏「啪」一声地粗暴打翻,他大声吶喊:
  「一年三班神庭幸宏,希望参选学生会长!」
  幸宏语罢,眼前的女同学惊讶得瞠圆眼瞳,用双手摀住嘴。遊佐在棋盘被打翻的瞬间,目光跟著看向棋盘,但是並沒有从椅子上站起,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深。
  「不错。」
  然后抬头仰望幸宏,心满意足的点头說道:
  「这手下的好,谢谢你。」
  幸宏立正站好,对遊佐敬礼致谢。

  隔天早上,幸宏的班级一阵骚动。
  「早安。」
  幸宏溫吞吞的到校。他一走进教室,立刻受到全班同学的注目,让他不禁有点想笑。
  「神庭同学。」
  御神乐是第一个向幸宏攀谈的人。她看起来沒有动怒,眼神甚至可以說带有几分悲哀。她走向幸宏,班上同学渐渐聚集团观。
  「早安,御神乐同学。妳的脸色看起来很凝重啊,发生了什麼事吗?」
  幸宏问道,他觉得自己很虛偽。御神乐听到此话眉毛抽动了一下,不过也仅只於此,她的眼神看起来依旧悲伤。
  「我看过佈告栏了,神庭同学也要参选学生会长?」
  「嗯。如此一来我跟御神乐同学就会变成竞爭对手,不过让我们一起为选战加油吧。」
  幸宏坦率回答,周围同学指责他:
  「等一下、等一下,神庭同学不是說过要帮御神乐同学的忙吗?」
  幸宏听到一位同学这麼說。御神乐的眼神似乎也有同樣疑问,於是幸宏解释:
  「嗯,这当然。我会为御神乐同学的目标加油,也会提供协助。在我看来,御神乐同学的目标,是当上学生会长,然后让学校变得更好。因此,我也決定参选,尽我的全力,让这个学校变得更好。另外,御神乐同学前天也說过,会帮我的忙对吧?」
  「……的确,我有說过。那麼,神庭同学所谓的帮忙,就是希望我为学校竭尽全力吗?」
  「是的。」
  幸宏觉得这根本是歪理。理由是他想的,但是既然连他自己都觉得沒有說服力,那想必御神乐也很清楚这是推托之词吧。
  「……这樣子啊,我明白了。」
  可是御神乐卻点头回应,接著补充道:
  「也就是說,我们彼此都要为选战全力以赴啰。」
  「是啊。」
  幸宏点头附和。周遭学生窃窃私议。他们似乎有不少怨言,但是因为当事人御神乐表示认同幸宏,所以不方便多說。
  「……神庭同学,我可以再多问一件事吗?」
  御神乐在剎那间看过周遭一眼,随即又继续注视幸宏。她敛首低眉,眼神悲怆的问道:
  「神庭同学,你讨厌我吗?」
  周遭同学的视線一口气聚集到幸宏身上,他们大多数都同情御神乐。
  幸宏一边露出羞赧的笑容,一边回答:
  「我喜欢妳啊。」
  「!?」
  在场所有同学大吃一惊,其中又以御神乐的反应最为強烈。
  「我怎麼可能讨厌御神乐同学呢?我们可以說是一起为学校奋斗的伙伴啊。正因为如此,这场选战我絕对不会留给妳一丝余地,也不会退缩逃避。」
  幸宏不假思索,直接将內心想法說出,可是周遭同学卻是一阵骚动,一副搞不清楚状況的模樣。接著,御神乐不知为何很不甘心的咬住下唇。
  「……竟然给我出这招。」
  「这招?」
  「……亏我还以为你是乖狗呢。」
  「乖狗?」
  她喃喃說著幸宏不能理解的话语。幸宏灵光一闪,对呢喃细语的御神乐說道:
  「御神乐同学,这大概就是那个啦。」
  「那个?」
  御神乐茫然不解的看著幸宏。幸宏一边在內心吐槽自己语无伦次,一边补充道:
  「命中注定啊。」

  阶梯社似乎要再和山上的人办一次阶梯赛跑。幸宏听到波佐间指名想和自己较量,立刻燃起了斗志。波佐间非常強,不用听三枝分析,幸宏也能感觉到他的強劲。
  对,我会去做的。
  即使如此,幸宏也完全沒有打算逃避,甚至还觉得很期待。与波佐间的赛況会是如何?自己有可能获胜吗?会不会输得一败涂地,变得一蹶不振呢?
  幸宏宛若事不关己般一边思考这些事,一边构思今天的练习项目。从明天开始就要认真面对选战,所以他想趁今天尽情奔跑。等到选举开始,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势必会減少。
  御神乐一定会受到压倒性的支持吧。相比之下,幸宏可能只会是个小丑,但他还是会提出主张。即使他们是少数分子,也不会坐以待毙。俯首就缚絕非幸宏的个性,他也再一次觉得自己真的非常任性。
  我在不知不觉中,被推下了深渊。那是让人无法自主的洞穴,亦是无尽黑暗的世界。然后,我从此对自己有了些自觉。尽管思虑肤浅,我也开始变得会去认真思考自己的生存方式。

  虽然我的人生无奈愤懑,荒诞不经,又时常无病呻吟,但是我觉得无所谓了。我要就此活下去,並且乐观正面的面对自己这个专惹麻烦的冲动小子。
  然后,万一我有机会帮助別人,那我就算吃点亏也沒关系。不,我是不喜欢吃亏,但是我想我可以试著忍耐。
  我会尽全力去做。
  回转车轮开始转动。
  轮子大概再也不会停下。任性的小动物不再掛心车轮外的世界,一心一意为了让轮子转动而奔跑。
  虽然轮子只会无限空转。
  但因为奔跑是牠的本能,所以別无选择。
  「各就各位。」
  幸宏注意前方,蹲低身体吸了一口气。
  「预备——」
  呼吸在一剎那停止——
  「开始!」
  卯足全力,向前奔出。
  永不停止。

                    完


后记

  B氏的兴趣是宇宙旅遊。
  尤其经济又实惠的团体旅遊更是他的最爱,他时常利用週末享受两天一夜的旅遊行程。不过,有时也会碰上因为行程太赶,结果抵达目的行星后,从头到尾快去快回,根本无法好好享受旅遊的情形。
  「喂,你们上次的旅遊行程太烂了吧。就算旅遊名称是『欣赏夜空八明月』,也不该设计傍晚出发,早晨离开的行程啊。我一边赏月,一边累得睡著了耶。」
  B氏对旅行社的负责人员出言抱怨,对方除了低头道歉外,也补充說明:
  「因为这是宇宙旅行,所以配合每个星球的日期时间制作行程可說是相当不易。尽管超时空航行的技术已经确立,可是在移动上还是会耗费不少时间……」
  「这我懂。可是,难道就不能延长滞留在当地星球的时间吗?我难得参加宇宙旅行,想要好好悠閒享受一番啊。」
  B氏一边說,一边抽出几本团体旅遊的宣传简章。
  「如果您想悠閒享受旅遊,可以参……啊!这位客人,那是供想要参加长期旅遊的客人参考的资料。」
  负责人员看到B氏随手拿在手上的简章,急忙叫道。
  「你干嘛那麼紧张?我說过我想悠閒享受啊。这是长期旅遊的宣传简章?那为什麼放在两天一夜的简章架上啊?」
  简章的封面写著「为期两天的旅遊J內页写的行程相当轻松,到宇宙船来迎接为止,遊客可以一直自由行动,而且价格也便宜。
  「不好意思,我想那应该是新人一时疏忽放错地方了。我想这个行程应该不符合客——」
  「少啰唆。这哪裡不符合啊?明明就很适合我啊。我看看?『本行程沒有导遊陪同,只有接送服务。遊客可以尽情在当地休养生息,享受老后的人生。』原来如此,这是适合老年人参加的悠閒旅遊啊,难怪你会說这不适合我。」
  「请別误会,那个行程真的是为了老——」
  「我叫你少啰唆啊!好,我決定了,我要参加这趟行程。废话少說,快帮我办手续。」
  B氏将简章丟到桌上,不客气地坐下椅子。
  「客人,这个行程真的不适合您啊。」
  「你给我闭嘴!再不帮我办手续,我就要叫店长来啰!」
  「……好的,请您稍候。」
  负责人员无可奈何地进行手续,报名这项行程的只有B氏一人。由於本来就是乏人问津的行程,所以就算只有一人报名,也还是会开团。B氏兴高采烈的決定出发日期,付下订金后便回家了。
  「……如果您想中止行程,请随时和我们联络。」
  B氏要离开店面时,负责人员将刚刚的简章递给他,並且深深地敬礼說道。B氏嗤鼻一笑,丝毫不看收下的简章一眼,将其丟入路边的垃圾桶。
  出发当天,B氏準时前往机场搭乘宇宙船。宇宙船是全自动系统控制导航,直接载送B氏前往目的地。实行数次超时空跳跃之后,B氏总算来到可以目视目的地的距离了。
  「喔喔……好大的星球啊。」
  B氏从宇宙船的窗戶眺望目的地,发出叹息。不过他在逐渐接近后,也感到有些失望。因为从望远镜看来,地表寸草不生,遍地全是沙漠和岩山。
  「……原来是这麼一回事啊。」
  B氏点头說道。这个星球就是因为景色不佳,所以不受欢迎,负责人员也不敢推荐吧。
  「沒差啦,不管什麼樣的星球都一定有其优点。再說,这正好可以悠閒享受啊。」
  语罢,B氏走回房间。
  宇宙船在星球降落。机场似乎设置在地下,巨大的铁门打开,迎接载送B氏的宇宙船。B氏在宇宙船著陆后,便英勇的跳下船,办理入境手续。宇宙船的全自动系统告知B氏,明天中午会来迎接,然后飞回星球。
  「嗯,是个好地方啊。」
  B氏走出机场,眺望建立在地下的城镇,点头說道。虽然这个星球的地表干枯,鸟不生蛋,卻在地下建设很有气派的都市,人们在此安居乐业。
  「再来,先到旅馆放下行李,然后去地表走一走吧。」
  B氏前往旅馆置放行李,询问服务台如何前往地表。可是旅馆人员卻搖头回答:「千万不可以啊。」
  「如果现在走到地表,会被烤焦的。」
  「什麼?这裡的日光那麼強吗?」
  「不是的,日光並不強,而是气溫太高。我们现在的时间还在下午啊。」
  「都已经是下午了,气溫还会那麼高吗?地表总不可能被日晒数百小时吧。」
  「您误会了。以共通时间来說,从日出到现在已经经过三一六六00小时了啊。」
  「………………你說什麼?」
  B氏目瞪口呆。旅馆人员一脸困惑,反问B氏:「难道——」
  「客人,请恕我冒昧,请问您了解本行星的时间单位吗?」
  「……不,我是来享受两天一夜的旅行的。」
  B氏的回答让旅馆人员哑口无言。
  「客人,请你立刻和居住星球联络。这个行星的两天,和您所想的时间完全不相同啊。」
  「这是什麼意思?」
  B氏问道,他的腋下开始冒汗。旅馆人员怜悯B氏般地回答:
  「这个星球的一天,換算地球时间等於一百年。」

  各位好,我是櫂末高彰。这回我有充分的余裕撰写故事了,因为空页数高达八页啊,我甚至要烦恼接下来不知道该写什麼才好呢。
  我总算写到第六集了,真的很感谢各位的支持。我还是一樣不习惯写后记,同时也不习惯写小說。话虽如此,为什麼我现在还会继续屡败屡战的搖笔桿呢?
  好了,我这次想要和各位谈谈编辑部新送来的「刺客」,我在上一集后记提到的「雨云產生装置」目前也正常啟动中,不过,Fami通文库编辑部还不肯罢休,这次导入了小型的高性能监视系统来对付我。
  具体来說,这玩意会在我江郎才尽,心想「休息一下吧——」就此躺下来休眠的时候,一边发出吵死人的警告声,一边朝我接近,妨碍我的睡眠。而且还会吸取我的生命力,最后让我的皮肤发炎。真的是效用惊人的监视系统,甚至可以說是无敌兵器啊!
  我想大多数读者读到此,都已经可以猜到答案了吧,但我还是要刻意发表名字。Fami通文库编辑部送来的崭新监视系统就是——

  「蚊子」。

  噗——————————————————————嗡……

  吵死人啦!
  我会如此怒罵,睡意就会跟著消失无蹤。虽然我拚命追打,但牠们都是高科技结晶,会行云流水般的闪过攻擊,就好像是在嘲笑人类一般。
  可恶的Fami通文库编辑部!连作者的睡眠时间都想剝夺吗?

  再不适可而止,我可能真的会被罵。
  如果结尾和上一集一樣,那未免太过悲哀,所以我再写一点吧。除了蚊子之外,我还有其他跟虫有关的回忆,那是在我大学时代的事。当时我悠閒的骑著腳踏车,突然肩膀撞上了某樣东西,还且还很清楚的发出「啪」一声。虽然有点痛,不过注意一看,我发现原来我撞上的是颇大只的虫,大概是蜜蜂吧。不,重点是在撞上虫这件事。正在飞翔的虫竟然会连腳踏车这种慢速交通工具都躲不过,这不是很奇怪吗?真不知道牠是故意来撞我,还是根本沒把我放进眼裡。请你们今后也继续支持被昆虫忽视的男人权末高彰。
  用冷笑话收尾的构想很烂?那我还有另一件事可說,不过这件事的刺激比较強喔。事情同樣是发生在我骑腳踏车的时候,这回是有某樣东西撞到我的眼睛,不但彻底命中眼球,大小也不小,足以清楚看见牠跑进眼睛。当时我右眼痛得睜不开,只能一路闭著单眼回家。然后我用脸盆装水,不断反覆清洗眼睛,但是仍旧感觉有东西留在眼角,照镜子确认,结果发现——
  是一只压死的虫黏在我的眼球角落。当然,我的眼睛整个充血。
  后来我拚命将牠洗掉了,我再也不希望有虫飞到我的眼睛內。拜託,请絕对不要。

  在最后,我要感谢担当编辑川崎先生,谢谢你,谢谢。还有最近更加活跃的甘福あまね老师,谢谢妳,谢谢。亲戚、各位朋友、认识的人、以及相关工作者,谢谢你们,谢谢。最后,我要感谢各位读者。尤其是这次,我要比平常更加感谢。真的很谢谢你们,谢谢。
  那麼,我们有缘再相会。

                           二00七年 七月 櫂末高彰


插图后记

  我觉得小泉在本篇插图內登场的太少,所以就画了这张。
                            甘福あま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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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battle100 王爵
一路看下来,这卷尤为精彩。男主和御神乐的邂逅,以及其自发的反抗,甚至还不知道她吧他比做够。阶梯社的暂退和消失的冲动,复苏的欲望和冲动,不错不错。
介绍完社团成员故事总算回到主角身上了,对接下来的剧情真是兴奋不已

14 年前 0 回復

drak 子爵
幸宏终于大爆发了啊,命运的抗争是无休无止的啊

15 年前 0 回復

wxh98123wxh 公爵
正准备看起来 先说下感言..........推到吧..怨念战胜一切

15 年前 0 回復

byxbyxbyx 平民
终于看完了,睡觉觉去

15 年前 0 回復

player6125 平民
多谢楼主了!支持小泉MM!~

15 年前 0 回復

kswai 王爵
這一卷的內容充分表現出神庭的內心世界
期待下一卷的學生會選舉

15 年前 0 回復

水銀黨黨員 子爵
神庭哥一直的表現也是受,但看完這集我明白了...神庭哥其實是外受內攻,初遇御神樂時,雖然被迷惑,但很快就能憑本能醒覺,並反受為攻。
「我只不過是........無法違抗與生俱來的習性罷了!」縱然對方是個才色俱備的女王,縱然屈服能活得更容易,但神庭哥卻是天生的攻,雖然被生活磨去了角,但攻就是攻,怎樣也不會變受。絕不會屈服於世界,而捨棄夢想,即使踏上修羅道!神庭哥正是男人的典範!對!錯的不是你,是世界!加油吧!神庭哥,我期待你的反受為攻!

次回-學校的階梯7-反逆的神庭幸宏 錯的不是我!是世界!

15 年前 0 回復

LIANGJIEJP 侯爵
御神乐的阴谋.由男主来打破.

15 年前 0 回復

evilgoddess 勳爵
從這即開始
又開始變好看了
主角開始振奮起來了

15 年前 0 回復

ranperuji 王爵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绝对且唯一的,一开始喜欢并无法代表永远就喜欢,会产生厌倦是很正常的,因为人是一种喜欢接触新的事物以及新奇的种族。
为什么会产生厌倦呢?是过于习惯而没有挑战性,还是动力消失了?或者说,本来就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动力,只是因为环境或者当时的气氛所造成的呢?
从喜欢到不喜欢,人都会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也会问别人,到底为什么?
但是,别人所提供的意见,虽然当下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还是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因为自己无法打从心里的认同,因为,人们最相信的只有自己。自己找出的答案,一定是真正的答案,即使别人认为是错误的,那又怎么样呢?因为想要找出答案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那就没有必要让别人认为是如何才是对的,只要自己认为是怎样才是对的就好,就算途中发现原本找到的答案是错的话,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应该说,在不同的时间、空间里答案都会变化,既然没有正确答案,那为何不用对自己最好的答案去做呢?有了经验之后还可以随时修正答案,最后就可以成为更好的答案了。所以,不要烦恼为什么,只要卯足全力,向前冲去!

16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这让我来说,这个太奇怪了

支持下,都出到了6了啊..不过比NC小说强不少,应该说剧情流的小说吧

16 年前 0 回復

lnex 公爵
江湖传闻中的女主终于出现了~~~幸宏的正宫之争趋于激烈化!
小泉,虽然说幸宏看着有点心动,但基本可以排除吧,这么一温柔的大小姐和还比较幼稚的幸宏有点不搭配的说!
三岛,恩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说,虽然三岛对幸宏很有意思,奈何幸宏全无感觉。虽然说九重这些外人有点知道三岛的意思,但正牌还在那迷糊呢,对三岛来说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御神乐,确实是腹黑啊,还带点S,不过幸宏看着很心动啊,而且到现在为止,幸宏似乎和御神乐诉说心里烦恼最多啊!而且6卷两人见面以“命中注定”开始,结尾又在幸宏的“命中注定”结束,看来还是有戏的说!虽然说有些腹黑,但一旦收服那对于单纯的幸宏来说在很多方面可是一大战力啊!
美冬,典型的三无+傲娇,个人比较喜欢幸宏+美冬的配对。可是每次幸宏看见美冬就像老鼠见猫,拼命想躲!哎,期待美冬大逆转!!

16 年前 0 回復

kiddkingtal 勳爵
今天6看着看着觉得不对 好像内容有些跳跃 后来想想原来自己5还没看 顿时晕倒 恶补去

16 年前 0 回復

kcnegima 騎士
終於來到了第6本 有點興奮XD 好想要比賽阿

16 年前 0 回復

gumuzhimi 王爵
这一卷主要是讲主角闹情绪,希望主角下卷要发威。

16 年前 0 回復

升级火柴 平民
这部风格专的好夸张啊,看前面还已为要完了.

16 年前 0 回復

soullinker 平民
第六卷了,插画的画风看着还是有些不习惯。

16 年前 0 回復

LYiN 騎士
期待很久了。。。现在才发现已经出了- -|||
感谢大大啊。。

16 年前 0 回復

zmsnake 平民
谢谢楼主 楼主太伟大了

16 年前 0 回復

zad 騎士
太好了,剧情终于进入高潮了,真是看不出绫女是腹黑的,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但是主角的恋情一点起色都没有,真是令人失望啊,我是支持美冬的[s:02]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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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
Ozzie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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