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志田一]放学后的偶像 我与学生会长的××[台/繁]


本帖最后由 wdr550 于 2015-4-27 23:09 编辑


這本書是在2011年6月由小學館GAGAGA文庫出版的,全一卷。內容就是這篇帖子裡的所有東西,沒有後記,我絕對沒有漏貼什麼哦~
放學後的偶像 我與學生會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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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之國度錄入組錄入
作者:鴨志田一
監修:秋葉原DearStage
插畫:TNSK
翻譯:曾鳳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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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俏皮淘氣的真帆、少根筋的悠里和不服輸的翼,三個女孩所組成的偶像團體「波斯菊」,在秋葉原DearStage這個LIVE HOUSE兼活動會場裡登台演出。只有開始在這間店裡打工的我知道學生會長‧真帆的祕密。在學校被稱為「冰之女王」的真帆總是表現得冷靜且冷酷,沒想到她站上舞台竟然搖身一變成那種横樣?《樱花莊的寵物女孩》作者‧鴨志田一與在秋葉原宣揚偶像文化的實體店面「秋葉原DearStage」攜手合作,充滿歡笑與淚水的育春校園×偶像戀愛喜劇,就此揭開序幕!

  作者:鴨志田一
  1978年4月11日誕生。於神奈川出生的左撇子。
  小學畢業紀念冊裡寫著將來的夢想是當個木工。
  原因似乎是因為很軎歡自己動手做東西,希望長大後能創造出很大的作品。
  而現在則是這種戚覺。
  監修:秋葉原DearStage
  位於秋葉原,有偶像和動漫歌手現場表演的LIVE HOUSE兼酒吧,也是這部小說的故事舞台。1樓是LIVE HOUSE,2樓和3樓是餐廳和酒吧。全館都能讓人盡興投入,是秋葉原的娛樂中心!
  http://dearstage.com
  插畫:TNSK
  初次見面,我是TNSK。
  這次的主題是偶像,因此我有幸設計了許多角色。
  不過,可愛的女孩子是怎麼畫都不會膩的,我真是幸福啊。









  ──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今天早上,他一到學校便發現鞋櫃裡放了一封信。
  ──放學後,請到校舍的屋頂上來。
  淡粉紅色的信封,搭配同款的可愛信紙。
  ──我會一直等到你來。
  信封的封口處,貼有紅色的心形貼紙。
  「這個是……」
  信封的背面也沒有寫明這封信是誰寫的。
  「我看,這應該是要捉弄我的陷阱吧。」
  這大概是那個從國中時期起就跟自己有孽緣的朋友搞的鬼。非常遺憾的是,以一般常識思考,這間學校的女生實在是不可能會想跟自己交往的。
  成田佑介以符合分寸的負面思考做出了這樣的結論,換上室內鞋,將信收進書包裡。
  「我就假裝被騙,反過來嘲弄犯人吧。」
  剛好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佑介帶著這樣的想法,一到放學時間便來到了校舍的屋頂上。
  佑介推開略微沉重的鐵門走到屋外。他原本以為反正不會有人,沒想到卻看到一個女同學的背影在等著他。那個女同學站在鐵絲網前,眺望著遠處的景色。
  佑介身後的門一關起,只見聽到聲音的女同學肩膀微微搖了一下,然後以十分優雅的動作,緩緩轉過身來。
  「啊!」
  看到這意想不到的人,佑介不禁訝異地叫出聲。
  她是一位充滿知性美,五官端正的成熟美女。眼鏡後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佑介瞧。風吹起了她的過肩長髮,使她有些煩躁地用手按著自己的頭髮。
  佑介看向四周,沒有其他人。
  那封信該不會就是她寫的吧。
  「不好意思,突然把你叫來。」
  即便聽到她那冷淡的說話語氣,佑介還是無法輕易相信,這個發展遠遠超過他的預期。太意外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她沒理會困惑的佑介,反而緩緩走近他。
  「嚇到你了嗎?」
  「鞋櫃裡的信,真的是學生會長妳寫的嗎?」
  「是呀。」
  雖然她再次肯定了這件事是她做的,佑介還是無法相信。
  有誰能想像到會從在這個學校擔任學生會長的她──石垣真帆口中,聽到跟戀愛有關的事情呢?她的個性比外表更加冷酷,平常總是跟他人劃清界線,給人一種冷淡的印象,所以佑介一直以為她對於跟男生交往不感興趣。
  更誇張的是,她還選了自己當對象……
  平時嚴格遵守規則跟風紀的真帆,每天早上都會在校門口取締遲到的同學。她跟老是被糾正的佑介立場正好相反,到底是什麼理由讓她萌生愛意的?
  就連在昨天,佑介也才剛被她罵過打掃不認真──
  「只要沒有人監視,就沒辦法好好打掃,我真懷疑你的人格。」
  「只不過是沒打掃就要被罵成這樣,我才懷疑學生會長妳的人格呢?」
  「只不過是個打掃都做不好,成田同學到底是接受了多麼貧乏的教育呀?」
  「我跟學生會長一樣,接受的都是日本的義務教育!」
  「那你可以好好地把垃圾丟進垃圾桶裡嗎?」
  「可以請妳不要用那種像是在看著垃圾的眼神看我嗎?」
  「『像是』兩個字是多餘的,你就一起進垃圾桶吧。」
  ──兩人脣槍舌劍好一陣子後,佑介被真帆要求重新打掃一遍。
  他的朋友佐渡隆,也幾乎每個禮拜都被沒收漫畫雜誌──
  「我記得我上個禮拜也曾經說過『不需要的東西不要帶來學校』,你應該聽得懂日文吧?」
  「要是妳以為每個人都會屈服在妳的暴政之下,妳就大錯特錯了!我下禮拜一定還會再帶來!然後一定要在上課時看完!這就是我的人生!呼哈哈哈!」
  「人要是笨,無藥可救呢。」
  「當然無藥可救啦!妳才是笨蛋!大笨蛋!」
  「我想你一輩子都不要講話會比較好。」
  「為啥!」
  「因為你講得愈多,就愈證明你的智商有多低啊。」
  「什麼!」
  ──就這樣受到她的冷言冷語。
  冷靜又冷酷,再加上冷血。只要對方違反規則,她會面不改色地以絕對零度的言論,像是在拷問對方般,將人逼到精神的極限。大家給這位學生會長取了個外號,叫作『冰之女王』。
  被這位冰之女王用一封信叫到校舍的屋頂上,這可不是件小事。簡直就是高中生活裡最大……不,可以說是人生裡最大的事件了。
  不過,這時候,佑介心裡已經有譜了。
  「昨天在我們之間不是剛發生過那件事嗎?」
  她指的不是要他重新打掃的事,而是在那之後發生的另外一件事。
  「啊,嗯……是啊。」
  相較沉溺在動搖中的佑介,學生會長的態度倒是顯得十分坦然。
  「在那之後,我……整個腦袋裡想的都是你。」
  「其實我也是。」
  「我想也是,畢竟你看到了我的那個樣子啊。」
  學生會長盯著佑介看,像是要看透他的心般,她的眼裡映照出佑介非常狼狽的表情。
  「就連上課時,我也一直在想著你喔。老師所說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欸,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學生會長的話聽起來帶有很深的含意。
  「……」
  「我已經無法再壓抑這份心情了。」
  她一邊說,一邊將輕輕握起的左手放在胸前。
  「我啊……」
  這回,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調整呼吸。
  「昨天在那個地方……」
  像是下定了決心,學生會長靜靜地閉上眼睛。
  「我從第一次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
  佑介喉頭一緊,這種排山倒海而來的極度緊張感,讓他感到口中發乾。
  隨即,學生會長睜開眼睛,美麗的眼睛裡映照出佑介的模樣,唇邊綻放出冷冷的微笑。
  「就希望你能消失。」
  接著,她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要說明這點,得將時間拉回到昨天放學後那段時間。



  第一章 冰之女王的那種模樣是什麼模樣?

  1

  在黃金週即將到來之前,四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三,當天第六節課下課後,成田佑介趕著把掃除工作做完,來到了距離學校有兩站遠的秋葉原接受打工面試。
  「那麼,我們就馬上進行面試吧。」
  打工的地方在中央大道上最深處……一排電腦用品店的一角。三樓高的建築物裡,整個被包租下來的二樓,像咖啡廳一樣整齊地擺滿了桌椅。
  在這層樓的正中間,只有佑介跟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個子女性,面對面隔著桌子坐下。那名女性有著一頭筆直的長髮,看起來飄逸自然,髮絲配合著她的動作宛如湖面波浪般輕輕搖晃著。
  現場沒有其他人,瀰漫著一種獨特的寂靜跟緊張感。
  「在面試前,我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
  「要問問題的話,等一下會有時間讓你一次問完。」
  「是、是嗎?那、那就拜託妳了。」
  「很好,我先簡單地自我介紹。我是DearStage的經營者,店裡的工作人員都叫我『喪服社長』,以後,你不管是在口頭上或是在自己的大腦裡,都得這麼叫我。」
  「呃,是……」
  佑介至今有過幾次面試的經驗,但這還是第一次被指定稱呼的方式。
  喪服社長翹起的雙腿換了姿勢,視線落在桌上佑介的履歷表上。佑介的視線則是放在桌子的下方……緊緊盯著喪服社長美麗的腿部線條,甚至連大腿根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喪服社長就穿著如此性感的服裝……如此誘人的打扮。
  喪服社長無視佑介內心的動搖,那宛如花蕾般的嘴唇輕輕吐出確認的字眼。
  「你的名字叫成田佑介嘛。」
  「是。」
  「年齡十六歲。」
  「沒錯。」
  「身高一百七十公分,體重六十公斤。」
  「履歷表上有寫這些東西嗎?」
  佑介會覺得疑惑是因為他根本沒填寫這些內容。那是跟他一起來面試的佐渡隆擅自幫他填寫的。
  「三圍從上到下分別是……」
  「我的履歷表上居然寫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報嗎!?」
  「對喔,一般男生是不會知道這些的呢。」
  「一般女性會知道這些事情嗎?」
  「我的三圍從上到下分別是××,××,××喔。」
  對於這一段對話,他到底應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好?
  「我剛剛是開玩笑的,回到正題,你是秋榮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吧。是那個距離這裡兩站遠的秋榮高中嗎?」
  「是的,就是那裡。」
  「嗯~……原來如此啊。」
  喪服社長的手指輕撫過嘴唇,陷入了思考。
  「那個,我們學校有什麼問題嗎?」
  「我只是想起有個認識的人也唸那間學校而已。呃~那你為什麼會想要來DearStage打工呢?」
  「您還記得在我前一個來面試,結果馬上就被宣布不錄取的佐渡隆嗎?」
  「畢竟才幾分鐘前的事,我當然記得囉。」
  「我跟那個佐渡隆從國中起就認識到現在,嗯,算是一種孽緣吧。他跟我說:『我的心像雞一樣又纖細又脆弱,你捨得要我一個人去參加打工面試嗎!太過分,太過分了!』最後,他以男大姊般的語氣哭纏著我……我沒辦法只好跟著他來。雖然我原本不打算參加面試,但隆都幫我打點好了,就變成現在這個情況。因此這時候我應該說,打工的動機是幫助朋友吧。」
  「謝謝你仔細的說明,順帶一提,你知道你朋友的動機嗎?」
  「聽說是大約一個月前,在這間店工作的女孩子在外面發傳單的時候,她的笑容擄獲了他那像雞般又纖細又脆弱的少男心,以一般世間的說法就是一見鍾情吧。然後,剛剛從學校來到這裡的路上,我聽他說他想來這裡打工,是因為他壓抑不了內心那股想要接近那女孩的慾望。」
  「對來接受面試的男生來說,這個動機不算太特別,但能夠這麼高聲宣布的,你朋友大概是第一個吧。」
  「那可真是失禮了,我代他向您賠罪。」
  「不會,沒關係,這種單純的男生比較好掌控。」
  「是喔。」
  「你有來DearSta玩過嗎?」
  「DearSta?」
  「這間店的店名是DearStage,所以我們都暱稱DearSta。」
  「喔喔……」
  「看你現在的反應,你不但沒來過,也不知道這間店吧。這裡的知名度還有待提升啊~」
  「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這跟會不會錄取一點關係也沒有,不用在意。那我再問幾個問題。」
  「好的。」
  「你之前有打工的經驗嗎?」
  「我曾經在家庭餐廳做過兩個月,在便當店做過三個月,在速食店做過一個月。」
  「你好像都做得不久耶。」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待過的店都很快就倒了。」
  「你被瘟神附身了嗎?」
  「我目前是認為這都是偶然啦。」
  「莫非你本身就是瘟神?」
  「基本上,我是以人類兒子的身分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我的父母……應該也是人類。雖然我也不能否定今天回家之後,我爸說不定會跟我坦内說『佑介,其實我們是瘟神一族……很抱歉,一直以來都瞞著你』的可能性啦。」
  「原來如此啊~」
  喪服社長一邊思考,一邊再度看向履歷表。
  「說不定你是目前我們DearSta需要的人才……」
  她小聲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說。」
  「如果有很可愛的女生突然接近你,你會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比如說,這個嘛,喏,就像那倘女生。」
  話說完,喪服社長指著貼在牆壁上的一張海報。海報上有個非常可愛的女生,眨著一隻眼睛,綻放著笑容,擺出招牌姿勢。她身上的打扮既華麗又顯眼,像是女僕裝、又像是學校的制服,就是那種偶像穿的的舞台裝……
  「如果是我的話,會在她來跟我兜售照片的時候就先逃跑。」
  「這一點也跟履歷表上寫的一樣……」
  喪服社長在『性格』的項目部分用紅筆畫了朵大花,佑介探頭一看,上面寫著『適度的消極』,這是隆做的好事。
  「因此,佑介同學──」
  「是。」
  「DearStage決定要錄取你,恭喜囉。」
  「啊?呃?不,啊,但是……」
  「都已經是高中生了,你該不會要跟我說你只是陪朋友來而已,其實並不想打工吧。」
  被她搶白了這段話,事到如今佑介根本說不出「其實就是這樣」的話。
  再加上,他本來就考慮要開始打工,所以這樣也挺好的。因為某些原因,他沒辦法在學校度過美好的青春時代……使他把希望放在打工地點,期望能有命運的邂逅。
  再說,起初他會順著隆的話跑來參加面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某件事的關係,所以學校裡的女生們對佑介的評價都是『啊?把成田同學當男生看?不可能不可能,我就說不可能了啊』、『嗯,不可能耶~』、『啊哈哈哈哈哈,這問題也太蠢了吧』之類的。雖然大家並不討厭他,但都覺得他是個可憐的傢伙。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在學校以外的地方尋求救贖了。
  「我很高興妳雇用了我,但我想問幾個問題,可以嗎?」
  「什麼問題?」
  佑介再次仔細地打量喪服社長全身上下,從她一出現開始,她就穿著非常奇異的服裝。即便是在面試途中,佑介也一直很在意。應該說,他很激動,不知道到底可不可以盯著她不放……總而言之,他一直很想找人求救。
  「您那身打扮是怎麼回事?」
  喪服社長看了看牆壁上的鏡子,確認了自己的打扮。
  「我個人覺得很適合啊。」
  「呃,是喔……不不,我說的不是適不適合的事!」
  佑介會感到動搖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根本沒有人能夠想像得到,現實生活裡會發生這種事。他只是在朋友的邀約下跑來接受打工的面試……為什麼,眼前會出現一個穿著泳裝的女性?而且她身上穿的還是學校裡游泳課穿的泳裝,簡稱學校泳裝。
  「我不知道你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不不,您應該知道的吧!還是說出了社會之後,這是很普通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如果這是整人遊戲的話,佑介真希望她趕快揭露真相。其實他是希望有人能夠在更早的時候就幫幫他,如果是現在的話,他還能從容地對著鏡頭大喊「大成功」。
  若情況是這樣一定比較好,比起世界上居然存在這種現實情況的事實要來得好,但不管他怎麼等,都沒有人從外面走進來。
  既然如此,看來他只好假裝不在意,繼續聊下去。這裡是秋葉原,就當作它們有其獨自的文化發芽生根吧。
  「你的問題就只有這樣嗎?」
  「我還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佑介打起精神,繼續問了下去。
  「請問。」
  「這裡是什麼店呢?」
  店內的裝潢看起來像是咖啡廳,應該是秋葉原這裡常見的女僕咖啡廳吧。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佑介可就有很多疑問了。
  佑介最好奇的是,剛剛過來的時候穿過的一樓大廳。那裡跟二樓不同,沒有半張椅子跟桌子。
  透過喪服社長背後的螢幕,也可以確認到一樓大廳的情形。畫面上的角度是以俯看的方式監看著一樓。
  一進到店裡就能看到一個像是櫃臺的桌子,後面則是DJ工作的地方。相對的,樓層正面的高度則高了一層,看起來像是一個舞台。
  乍看之下是個小型的LIVE HOUSE,但整體的氣氛完全不同。牆壁上貼的海報不是要募集樂團成員,也不是在宣傳未出道的地下樂團,而是大約跟佑介同年齡的女孩們,穿著華麗的舞台裝,露出笑容擺著經典的姿勢。
  但看起來也不是。
  如果要佑介仔細斟酌找個字來形容的話,就是偶像。
  「你的朋友什麼都沒說嗎?」
  「他說很難用一句話形容。」

  「這句話倒沒錯。」
  這時──
  「早安~」
  隨著一聲拉得長長的招呼聲,一個女孩子走了過來。她身上穿著的服裝跟海報上的女孩子的有點像,但又有些不同之處。儘管隔著衣服,還是可以看出她胸前豐滿,腰圍纖細,至於臀部的部分呢……各方面都讓佑介感到十分震撼,年紀應該比佑介大。
  「咦?這個場地還在用啊?」
  她看了佑介跟喪服社長一眼,正打算走出去。
  「早,我已經面試完了,準備開店吧。」
  「是~」
  「還有,悠里。」
  「什麼事?」
  喪服社長向她招招手,那個叫作悠里的女孩,小跑步地跑了過來……結果,她的靴子絆到了桌腳,大大地摔了一跤。
  「唔!」
  她的臉撞上了地面。
  「妳、妳沒事吧?」
  佑介才剛開口,她便起身雙手按住自己發紅的鼻子。
  「好痛~」
  無論如何,佑介先向坐在地板上的她伸出手。
  她抬頭看著佑介,眼眶微溼。她臉上的妝看起來很淸爽,一頭蓬鬆的秀髮,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的紅潤臉頰,全身上下都給人一種柔軟又溫暖的印象,跟那個宛如銳利刀刃般的冰之女王完全不一樣。然而,她的嘴唇又是那麼的豔麗,飄散著一種優雅的性感風情,所以佑介的目光才會被她所吸引。
  「謝謝。」
  她牽起佑介的手,站起身。
  「不、不會,不客氣。」
  佑介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叫作枕崎悠里。」
  「喔、喔……」
  喪服社長緩緩地介紹了她的名字。
  「你就叫我小悠里吧。」
  「然後這位是……喂,你別發呆啊。」
  喪服社長用手肘戳戳佑介,要他自我介紹。
  「啊,呃,悠里小姐,我叫成田佑介。」
  佑介沒有在女生的名字前面加個「小」這種習慣,因此拒絕了她的說法。悠里看起來笑咪咪的,好像沒什麼不滿的樣子。
  這時,佑介好不容易稍微冷靜了些,又聽到不得了的話。
  「他從今天起就會在這裡工作,妳就好好地教教他吧。」
  「啊?從今天起?」
  「請多指教喔,佑介。」
  悠里強硬地抓了佑介的手,莫名其妙地就跟佑介握起手來。她很有活力地上下甩了甩手,那隻手又小又光滑。
  「啊,對了對了,還有啊,悠里,這是之前拍攝的雜誌,正本寄來囉。」
  喪服社長從包包裡拿出一本漫畫週刊,也就是青年誌。
  「哇~謝謝!這是我第一次拍寫真照耶!」
  悠里接過手的雜誌,封面是個露出笑容的可愛女孩。佑介看過這個人,因為雜誌封面上的人正是他眼前的悠里。
  純白的比基尼看起來十分炫目,穿著衣服的時候,佑介已經覺得她的胸部很驚人了;脫了上衣後,那身材看起來更不得了。佑介才覺得她咬著蘋果的模樣很可愛,但看到下一頁她撩起頭髮的性感模樣,心裡不由得又悸動了一下。健康的肌膚充滿了刺激,而且這個人就在他一觸手可及之處,兩人的距離甚至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咦?悠里小姐是寫真偶像嗎!?」
  「不是啊,我是啤酒女孩(Bear Girl)喔!」
  「……什麼?」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甜心女孩(Dear Girl)吧。因為是隸屬於DearStage的女孩,所以叫作Dear Girl。」
  社長一臉受不了的模樣,如此糾正了她的發言。
  「通稱,DearGi。」
  這名字聽起來就像是RPG遊戲裡的魔法一般,但佑介選擇不出言吐槽。(編註:DearGi(ディアガ)在日文音同《Final Fantasy Ⅺ》的一種白魔法。)
  「那,接下來就交給悠里囉。」
  趁著佑介的心思都在悠里跟那些寫真照片上時,喪服社長走出了二樓。
  「啊,喪服社長……」
  等到佑介回過神來,想要叫住社長時,已經看不到她的背影,只聽到遠去的腳步聲。他還有很多話想要問她呢。
  「那,我們就來準備開店吧。」
  關於店的謎團還很多,一樓是LOVE HOUSE風,二樓好像是咖啡廳,還有所謂的DearGi……
  而且還有拍寫真照片的女孩。
  「就請你先換裝吧。」
  悠里放下陷入沉思的佑介,走出了這層樓。佑介聽到她輕巧地踩著步伐上樓,然後沒一會兒的時間又跑了回來。
  「來,這是男生的制服。」
  悠里在佑介面前攤開一套黑白的絲質制服,看起來像是服務生或是洒保的穿著。
  「我要在哪裡換衣服呢?」
  「這裡沒有男生的更衣室,你就在吧台後面換吧?」
  「啊……算了,也是可以啦。」
  總而言之,佑介先走進了吧台後方。正當他的手搭上腰帶時,他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正在看著他。
  他抬起頭,正好跟坐在吧台位子上的悠里四目相接。悠里一手撐著臉頰,興致勃勃的眼神閃閃發亮,直看著佑介。
  「一定要這樣看著我換衣服嗎?」
  「你喜歡吃蕎麥麵還是烏龍麵呢?」
  「我喜歡吃蕎麥麵,不過我們剛剛沒有聊到這個吧。」
  「我喜歡吃烏龍麵耶。」
  「……」
  「你不換衣服嗎?」
  「悠里小姐妳出去的話我就換啊!」
  佑介走出吧台,將悠里趕出了二樓。
  「好過分,你又不會少一塊肉。」
  「我的精神力會確實地減少啊!」
  佑介將門關得緊緊的,還上了鎖。
  總之,趕快換好衣服就沒事了。下半身是線條修長的黑色長褲,上半身是白色立領的襯衫搭配黑色領帶跟背心,組合搭配跟學校的制服很像,但穿起來的感覺不同,這件衣服總讓人自然而然地挺直背脊。
  他覺得自己這樣子應該挺不賴的,於是站在牆壁的鏡子前,卻看到裡面映照出沒什麼精神的自己。頭髮像是早上剛睡醒時沒整理好的樣子,迷濛的眼神彷彿還很想睡,有點歪斜的領帶看起來微妙地邋遢。鏡子裡的佑介百般無聊的樣子看著自己。
  這個人也太可憐了吧,他的表情滲出不幸的模樣。跟他比起來,自己說不定還挺OK的……但那個他,其實就是自己。
  佑介重新振作精神,將悠里叫進來。
  「唔唔,這個嘛……」
  她很仔細地觀察後……
  「嗯,很帥喔。」
  悠里稱讚了佑介。
  「啊,謝謝。」
  佑介覺得還滿開心的。
  「討厭啦~剛剛那句話是佐藤次郎啊!」
  「……」
  呃,誰是佐藤次郎啊?
  「就說是佐藤次郎啊!」
  佑介仔細思考,從狀況來推測的話,一定可以找到答案。就像是只從蛛絲馬跡就可以找出犯人的名偵探一樣……
  穿著不合宜的服務生打扮,結果卻被稱讚,這樣是佐藤次郎。
  佑介的大腦突然靈感一現。
  「啊,妳是說客套話嗎!」(譯註:日文中「客套話」音近「佐藤次郎」。)
  「咦?是這樣唸嗎?佐藤你懂得很多嘛!」
  「我是成田佑介,妳把我當笨蛋嗎?」
  還是她其實是個笨蛋呢?
  「我才沒有哩,其實我是遲到痴女,所以日語不是很好。」
  「妳說自己是遲到的變態,所以日文不太好嗎!?」
  「嗯?」
  「妳想說的應該是歸國子女吧!」(譯註:日文中「遲到痴女」音近「歸國子女」。)
  「啊啊,應該也可以這麼說吧?」
  「是只能這樣說,所以請妳記清楚了!我剛剛稍微想像了一下妳花痴的模樣,害我心跳加快了耶!」
  「欸,次郎。」
  「我叫成田佑介!可以請妳差不多記住我的名字了嗎?還是妳是故意的?妳是笨蛋嗎?」
  她大概是屬於後者吧。剛剛她也把『Dear Girl』說成了『啤酒女孩(Bear Girl)』……照理說,這種外來語應該是歸國子女熟悉的領域才是啊。
  「欸,佑介。」
  「什、什麼事?」
  雖然事到如今似乎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但被這麼可愛的女生叫著名字,還是令他覺得有點害羞。
  「我現在應該要先做什麼比較好呢?」
  「請妳先去找腦科醫生檢查一下吧!」
  絕對沒有比這更精準的建議了。不管是什麼時候,人都不可以失去冷靜啊,佑介不禁陶醉在自己的建議裡。
  「佑介講話好有趣喔~」
  之後沒問題嗎……突然有股不安瞬間湧向佑介。
  「啊,對了,我想起一件好事。」
  悠里雙手一拍說道。
  真的是好事嗎?佑介還是有點不安,雖然只在一起幾分鐘的時間,但他已經很清楚不能對這個女生大意。
  「我們來交換電子郵件信箱吧。」
  「……為什麼?」
  「因為要傳簡訊啊。」
  「這又是為什麼?」
  「唔,佑介的防衛心好重喔。」
  「悠里小姐不是在拍寫真嗎?告訴初次見面的我電子郵件信箱,這樣也太沒有防備心了吧。」
  「我可不是那種隨便告訴別人的輕巧女喔!」
  悠里鼓起臉頰。
  「妳要說的應該是輕浮女吧!」
  「因為男生的電子郵件信箱,我可是一個都不知道耶!我已經十七歲了,事到如今,我也覺得這樣下去不太行,所以啦,趕快趕快,佑介你就當我的第一個嘛!」
  悠里完全沒在聽佑介說話,將智慧型手機的紅外線感應器對向佑介,一副就是要把電子郵件信箱傳出去的樣子。
  佑介沒有拒絕她的理由,因此也拿出了手機。
  「那,我要傳囉!」
  「嗯,好啊。」
  他將自己的資料用紅外線傳給了悠里。
  「咦?你的沒有進來耶,我們不合嗎?」
  「我再試一次。」
  「嗯,慢慢來喔,不可以先到喔?」
  「怎麼樣?沒問題嗎?」
  「嗯,可以囉,這次有連結了。啊,你的進來了。」
  「……」
  「成功的話就會覺得心情很舒服呢。」
  「……」
  「這樣子,你就是我的第一個男生囉!」
  「……」
  「怎麼啦?」
  「沒什麼,只是我突然想到,如果光聽聲音的話,這內容會讓人挺興奮的……」
  悠里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微傾著頭。算了,不懂也好。
  緊接著,悠里將她的電子郵件信箱傳給了佑介。因為還有電話,所以佑介將資料一起存到了通訊錄裡。出乎意料地,他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個的女生的電話號碼。
  「如果你在工作上有任何煩惱的話,可以一直傳簡訊給我喔!負責指導你的我,一定會迅速幫你解決的!」
  佑介心想,可以的話還是盡可能不要麻煩悠里了。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也許是因為接近開店時間,跟悠里穿著同樣舞台裝的女生接二連三地走進來,佑介簡單地介紹了自己,便開始忙著準備開店。

  2

  結果,佑介還是不知道DearStage是間什麼樣的店。晚上六點,DearStage就開店做起了生意。陸陸續續有客人進來,不到二十分鐘,二樓的咖啡廳就已經坐滿了客人。
  「今天是星期五,所以會很忙喔!」
  即便悠里這麼說,佑介還是無法從她身上感受到很忙的感覺。
  有時候她會跟走過來的客人說幾句話,點點菜,然後又聊聊天,捏捏飯糰,用蕃茄醬在蛋包飯上畫畫。其他時候,就跟她與佑介說話的時候一樣,總是笑咪咪的。
  佑介的工作基本來說主要就是在吧台後洗東西、整理東西、收拾紙箱。有關跟客人應對的部分似乎都是交由女孩子來做。但除了佑介之外,這裡也沒有其他男性工作人員,所以佑介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負責指導佑介的悠里看起來有點不太可靠,如果問十個問題的話,她大概只能答對三題,也就是打擊率三成。以棒球選手來說,這樣算是很厲害的,但以平常人來說,佑介不免感到憂心。
  而且──
  「悠里小姐,妳是歸國子女,英文應該講得很好吧?」
  「沒有啊,我是唸日僑學校的,所以完全不會講英文耶,很厲害吧。」
  ──就像這樣,她完全放棄了歸國子女的身分。
  這樣的悠里現在回到了在吧台後面整理盤子的佑介身旁。
  「怎麼樣,佑介,你已經習慣這份工作了嗎?」
  「這個問題不會問得太早了嗎?」
  「那我再等五分鐘問會比較好嗎?」
  悠里認真地思考著。
  「不,我想大概要再等一個月吧。」
  「你的個性還真是悠閒耶~」
  就妳沒這個資格說我啊……佑介心想。這時,另一側有人出聲。
  「悠里,去三號桌點菜!」
  「喔,好~我去一下唷~」
  悠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她一出去後,剛剛出聲叫悠里去點菜的小個子女生就走到了佑介身邊。
  她雙手扠腰,由下往上瞪著佑介,一副很狂妄自大的樣子。
  「你是誰啊?」
  不,她是真的很狂妄自大。
  眼前的少女,氛圍很明顯跟悠里還有其他女生不同。她的眼角畫著如同貓咪般微微往上挑的妝,刻意加工過的舞台裝整體看起來很可愛,但她身上還是混雜著一種喜歡樂團的那種視覺系女粉絲的要素。
  「翼大小姐,請來點餐。」
  其中坐在附近桌子的一個客人,向少女開口。
  「你沒看到我正忙嗎?乖乖地給我喝水吧!」
  她沒有轉頭,但嘴巴上講出來的話卻十分驚人。這樣也能算店員嗎?店員這樣可以嗎?重點是,佑介本來覺得客人會生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被痛罵的客人卻紅著一張臉頰,面露喜色。這家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所以說,你是誰?」
  「我叫成田佑介,今天開始在這裡打工。」
  她的年紀看起來比佑介小,但佑介還是先使用敬語跟她說話。在工作方面她算是前輩,若以搞笑藝人的資歷譬喻,這樣算是大姊了。
  「啊,是喔,那你就好好勞動吧。」
  她很男孩子氣地說完話後,就打算走掉。
  「啊,等一下。」
  「啥?」
  「呃,我可以請問妳的名字嗎?」
  「什麼?竟然不知道我是誰?你腦袋沒問題吧?」
  佑介馬上就被她這種高傲的態度惹毛。
  明明自己已經講得很客氣了……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狂妄還狂妄了。這才是宇宙的法則。
  「妳幾歲?我十六歲,高二。」
  「我十五歲,高一。那又怎麼樣?」
  她的語氣聽來像是很瞧不起佑介。
  「妳難道不知道要尊敬年長者嗎?」
  「你叫成田是吧?如果我承認你是人的話,我就會尊敬你。」
  「聽好了,我叫妳告訴我妳的名字,臭小鬼。」
  她的名牌上寫著『翼』,剛剛客人也叫了她的名字,所以其實佑介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但既然事情演變成這樣,他非得從她口中親耳聽到答案不可。
  「你說誰是小鬼?」
  「不是小鬼的話,那只有臭也可以!」
  「喂,喪服!我要炒了這傢伙!」
  喪服社長正好來到這層樓巡視,她朝著翼的腦袋瓜一拳打下。
  「很痛~耶!」
  「翼,妳應該要叫我喪服社長吧?」
  喪服社長若無其事地走到後面的桌子,跟客人聊天。她現在總沒有再穿那件學校泳裝,而是穿了裙裝再套上外套。她似乎跟客人交換了名片,想必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吧。
  「被社長兇了吧。」
  「喂,你剛剛用鼻子冷笑了一聲吧?」
  「我在心裡可是大爆笑喔,真的超痛快的!」
  「膽子不小嘛……敢跟我作對,你可別以為這樣還能在DearSta混飯吃。」
  話剛說完,翼就使盡全力狠狠地踢了佑介的小腿一腳,而且她還穿著一雙超硬的靴子。
  「……!!」
  佑介發出無言的慘叫聲,抱著被踢的右腿不停地跳來跳去。翼看著他的模樣,笑得很開心。不僅如此,她還對準了佑介沒事的左腿,再度舉腳。
  這回又是強烈的一擊,完全命中。
  「……!!」
  佑介因為兩腳的劇痛,根本站不起身,可憐地蹲在地上,痛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唯一能從體內流出的只有眼淚。
  「妳是惡魔啊!」
  佑介好不容易抬起頭,不知道為什麼,翼的鞋底就在他眼前。她接下來該不會還想要踢佑介的臉吧?居然連這麼殘酷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但就在佑介抬起頭,跟她四目相接的時候,翼不知為何地放下舉起的腳,往後大大退了一步。她迅速地用手遮住裙襬,像是很在意的樣子。
  然後,她用鼻子冷哼了一聲,隨即走向剛剛叫她的男性客人身邊。
  「啊,等一下。」
  「幹麼啦?」
  「我接下來應該要做什麼?」
  悠里忙進忙出,看來暫時是沒辦法找到她,盤子也洗得差不多了,佑介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才好。
  「你就去洗廁所吧,這種事情,就算是新人也做得來吧。」
  翼以大到連客人都聽得到的音量丟下這句話,這回真的去點菜了。
  看到她離去的樣子,佑介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的小腿還很痛,根本沒辦法使力,要是沒有用雙手抓住吧台的話,很可能會跌倒。
  佑介拉起長褲,小腿雖然沒有腫,但已經變成青紫色的。
  「那個傢伙……」
  佑介在心裡發誓,總有一天要向她報仇,於是便走出這層樓,下了樓梯。
  當然,是為了去掃廁所。
  「但我絕對不是屈服在那個驕傲小鬼的暴力之下。」
  他只是以年長者的身分,表現出從容的態度而已。這部分可不能搞錯了。

  店裡有兩間廁所,分別在一樓跟二樓之間以及二樓跟三樓之間。佑介先打掃了下面的廁所。
  「怎麼樣?看到了吧?我把廁所打掃得跟新的一樣。」
  依照翼的個性,肯定會雞蛋裡挑骨頭,找佑介的麻煩。但打掃到這種程度的話就沒問題了,根本無處可挑。
  好,那接下來就去樓上的廁所吧。
  佑介的腳已經復活,小跑步地往上去。
  確認了廁所的門鎖是開的後,佑介很自然地開了門。
  而在下一瞬間,他手握著門把,整個人僵在原地。
  因為廁所裡有人。但對方根本沒有鎖門。
  更糟的是,他還跟那個人四月相接了。
  對方是翼,她很有規矩地雙腿併攏,坐在馬桶上。她一臉目瞪口呆,像是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粉紅色的小褲褲脫到了膝蓋處,正是人類最沒有防備的姿勢。
  這情況不太妙。
  「抱歉!對不起!不好意思!我什麼都沒看到!」
  在翼搶得先機痛罵他之前,佑介先關上了門。
  「……」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廁所裡卻沒有任何反應。
  「翼小姐?不,翼大人?」
  「……沒辦法。」
  「沒辦法原諒我嗎?」
  「你在那裡,我沒辦法上廁所!」
  「啊,喔喔,抱歉。」
  佑介慌張地離開廁所前,回到二樓的咖啡廳。
  他毫無意義地數著盤子,過了一會兒後,翼也來到了這層樓。她的眼睛馬上就鎖定了佑介。
  佑介只感到背後冷汗直流。
  一定會被殺,對象是那個翼,她大概會跟剛才一樣,先踢碎佑介的雙腳,然後等他不能動的時候,便一邊叫喊著「跳舞啊,跳舞啊!」,一邊做出在他身上淋下熱水之類程度的事。而就算佑介懇求說「最起碼請妳饒了我一條命吧!」,她應該也完全聽不進去,在最後狠狠地痛踩佑介的重點部位才是。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光是想像,佑介就忍不住護緊自己的兩腿之間。
  不過,嗯,儘管是個意外,他畢竟還是看到了女生如廁的畫面,是該接受某種程度的懲罰。
  就在佑介做好覺悟的時候,翼迅速地將眼睛移開。
  「咦?」
  而且她還像是在避開佑介似地低著頭,走過吧台前,逃進了後面的儲藏室,然後「啪」一聲地把門關上。
  「啊,喂。」
  佑介不由得跑去追她。
  他打開門,走進裡面,在這個約只有一坪大小的狹窄空間裡,只有佑介跟翼兩個人。
  「你、你為什麼要來追我啊。」
  翼避開他的眼神,說什麼都不看著他。
  「我想說要好好跟妳道歉……話說回來,妳不痛罵我嗎?」
  「算、算了啦,你快出去。」
  「我們彼此都忘記剛剛的事情吧,我就當作是看到貓在上廁所。」
  佑介本來是打算若無其事地帶過,卻看到翼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
  說成是猫在上廁所果然還是太過分了吧,這樣說不定反而讓她更生氣……正當佑介縮起身子的瞬間,滿眼淚水的翼抬起了頭。
  「啊?」
  這出乎意料的反應,讓佑介不禁張大了嘴巴。
  「居然說是貓在上廁所……」
  佑介眼前的翼,看起來很受傷。佑介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
  「呃,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還來不及解釋,翼便雙手摀著臉,當場蹲下。
  「太過分了……」
  「咦,什麼,這是什麼反應!?啊啊!對了,原來如此!妳是打算假哭把我逼到狗急跳牆吧,妳是這麼想的嗎?」
  「……嗚嗚。」
  「……」
  「嗚嗚。」
  「…………」
  無論怎麼看,翼都是徹底真的哭了。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責任。」
  「咦?」
  「你要負起責任……」
  「妳、妳的要求是什麼?」
  「剛剛的事,你不准跟其他人說。」
  翼轉過頭去,嘟起嘴巴。
  「我、我知道了。」
  「還有……」
  「還有什麼啊?」
  「你今後要完全服從我……」
  「這個……」
  翼抬起頭,以一張哭花的臉威脅著佑介。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佑介再三保證,翼才終於止住了淚水。
  「不可以不遵守約定喔。」
  「是……」
  正當佑介以為一切都塵埃落定時,樓下突然傳來很大的聲響,剎那間,佑介還以為是有什麼爆炸了。
  「怎、怎麼了?」
  「啊,糟了!」
  翼慌張地衝出儲藏室。
  「啊,喂!」
  佑介出聲叫住翼,但她這回是真的無視他。
  一個人被留在原地的佑介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會兒,他回到原來的地方,卻發現本來客滿的二樓,如今卻空蕩蕩的,連一個客人也沒有。而原本將近有十名左右的女孩子,現在也只剩下三個人。不只是翼,就連悠里也不見縱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呆站在原地一會兒,此時喪服社長叫住了他。
  「佑介同學。」
  「啊,社長,這聲音是?」
  大概是從樓下的樓層傳來的,他可以感受到聲音的震動。
  「跟我來。」
  「要去哪呢?」
  「我要讓你知道,DearStage是間怎麼樣的店。」
  喪服社長如此說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喪服社長帶著佑介一起到一樓的時候,剛剛聽到的大聲量已經停止了。
  不過,佑介很確定剛才一定有什麼活動正在舉行。本來應該在二樓的客人們全都集合在昏暗的一樓,而且所有人都捲起袖子,顯得有些興奮,甚至有男性鬆開了領帶。
  現場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熱氣。
  「第一首歌結束了嗎?」
  「您在說什麼呢?」
  「下一首歌馬上就要開始了,你看就知道了。」
  像是要證明社長的話似地,舞台後方衝出一個女生。她穿著跟悠里及翼一樣的舞台裝,手裡還握著麥克風。
  佑介總覺得自己看過那張臉,但那是在哪裡看過呢……
  「啊啊,是海報上的女生。」
  面試的時候,喪服社長問了佑介「如果有很可愛的女生突然接近你,你會怎麼辦?」,當時舉例的時候,就是指了這名海報上的少女。
  她的年紀大概跟佑介差不多。
  「讓大家久等了!」
  一個開朗興奮的聲音傳來,充滿生命力的笑容將周遭照耀得閃閃發亮。她一登場,現場頓時光華四射,這絕對不是照明的關係。
  聚集的客人們臉上表情也都變得很有生氣。
  「下一首歌大家也會跟我們一起HIGH吧?」
  理應剛剛才冷靜下來的客人們,以歡聲回應:
  「帆帆~!」
  某部分的人甚至還開始喊起了口號,那應該是她的暱稱吧。
  「那,我們要唱囉!」
  被稱為帆帆的女孩子情緒雖然很亢奮,卻閉了一下眼睛,站在舞台上擺出姿勢後不動。
  燈光一度暗了下來,原來各自做著各自事情的觀眾們也配合著燈光,思緒逐漸統一。
  瞬間,寂靜來襲,伴隨著一些些的緊張感。
  在那之後,燈光再度打在舞台上,擴音器突然傳出她的歌聲及大音量的曲子,那是一首會讓人跟著舞動的流行樂曲。
  ──我是真的anyway I want you 仍然never let you go
  她的兩旁站著翼跟悠里,她們應該是趁燈光轉暗的時候跑到舞台上準備的吧。兩人都拿著麥克風,跟帆帆一起唱著歌。
  ──everyday都是偶像 等不及的放學後
  三個人配合著節奏跳舞,觀眾也左右搖擺著身體,打起拍子。
  ──因為你總是在我身旁看著我 我才能夠努力 這句話絕對是真心的
  現場充滿了不可思議的一體感。
  ──沒錯 我跟你之間 產生了不可思議的引力
  歌聲刺激著鼓膜,舒服地滲透進腦中。
  ──所以再更靠近我一些吧 我應該能變得更坦率
  站在正中央唱歌的帆帆,引領著悠里跟翼的歌聲。接下來,三個人的歌聲重疊,取得了完美的平衡,響徹著聽眾的全身。
  觀眾打著拍子的聲音,震撼了四周的空氣感覺好棒。
  ──希望你能獨佔 我極近距離的心!
  編舞的設計也很扎實,佑介的眼神根本離不開舞台上。
  ──我是真的anyway I want you 仍然never let you go
  佑介的眼神特別盯準了正中央的帆帆。
  ──現在就要開始 傳遞到你心裡 everyday都是偶像 等不及的放學後
  那歌聲,那笑容,每個動作都吸引著佑介。
  ──不要錯過喔 我相信會實現的 我要唱給你聽
  所以,佑介像個笨蛋似地張開了嘴巴。
  ──要是現在能夠做得到的話 我想 一定就能說出口吧 MAYBE…!
  三人一起合唱,歌曲進入了間奏。
  這時,佑介的眼神突然跟帆帆對上。
  一瞬間,他覺得她似乎睜大了眼睛。但他不懂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也不是很在意。
  然而,本來在舞蹈跟歌曲上都完美呈現的她,在唱第二段歌詞的時候卻出了錯,這才讓佑介開始發現到事情有些奇怪。
  ──……!
  至此都很進入狀況的觀眾們,也訝異地呆站在原地。悠里歪著頭,翼則是露骨地表現出「喂」的表情,撞了帆帆一下。
  不過,舞台上的帆帆只是露出『唉呀,我失敗了』的表情,然後再度唱起第一段途中的歌詞。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客人們不但沒有露出生氣或驚訝的反應,反而因為能夠看到這難能可貴的珍貴畫面而高興。為了扳回一城,之後她跟觀眾們都更賣力地炒熱氣氛。

  曲子結束,一樓還留有方才奇妙的熱氣餘韻,剛剛佑介下來時所感受到的氣氛,就是現在這麼一回事。
  帆帆、悠里、翼等三個人如今仍站在舞台上。
  帆帆代表大家,往前踏出一步。
  「大家晚安~我們是『波斯菊』!」
  在激動的餘韻之下,MC開始了。
  「剛剛這首歌是〈放學後是偶像〉……」
  帆帆很流利地向會場中的觀眾介紹歌曲,她的笑容就像是柔和的太陽一樣。
  「這是我們第一次三個人一起唱的歌曲……」
  帆帆繼續說,身旁的翼用力地拍了她的後腦勺一下。
  「好痛!」
  會場裡有人笑了。
  「翼,妳做什麼呀?」
  「這旬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什麼啊~失誤得那麼嚴重,現在又若無其事地開始MC,妳以為這樣就可以蒙混過去嗎?」
  「啊,被發現了。」
  「帆帆平常都很完美的,這可真難得耶~」
  「有點忘記歌詞了嘛。」
  啊哈哈,帆帆乾笑了幾聲,但翼還是很不高興。
  「唱錯歌詞,或是忘了歌詞,這種角色可是我負責的呢,妳不能搶走唷。」
  「對不起喔,悠里姊。」
  「這是在考驗我的存在意義呢,我得好好思考一下今後的方向性才行。」
  「嗯,真的耶。」
  「不要想些奇怪的設定啦!我說妳們,上了舞台就要有身為偶像的自覺!」
  「說得也是,翼說的沒錯。」
  帆帆深深地反省,點了點頭。但不可思議的是,佑介總覺得她的眼神像是在謀劃著什麼似的。
  「懂了的話,就好好地表演吧!」
  「嗯,我覺得自己的確是有點鬆懈了。今後我會重新振作,擁有身為偶像的自覺。像翼這樣,穿著可愛的小熊內褲。」
  「什麼!」
  即便是站在牆角也看得很清楚,翼的臉瞬間脹紅了。
  「我、我才沒有穿!我怎麼可能穿那種小褲褲啊!」
  「差不多一個月前左右,這件事被拿來開玩笑,所以妳很捨不得地丟掉了嘛。」
  帆帆露出有點促狹的笑容,情勢瞬間逆轉。看來她是個很難纏的人物。
  「不過,我昨天有看到妳在洗貓熊圖案的小褲褲喔,那個是小翼的小褲褲對吧?」
  悠里看起來像是要出言相助,沒想到卻在絕妙的關鍵時刻加入追殺行列。
  「啊,我們三個人一起住在DearStage的宿舍裡喔。」
  可能是覺得說明得不夠清楚,帆帆適時地補充說明。
  「囉、囉唆!要這麼說的話,妳不也是嗎!」
  小翼伸出手指,指向帆帆。
  「我?」
  掛著微笑反問的帆帆,臉上一副放馬過來的意思。
  「都這麼大了,睡覺的時候還抱著超大隻的兔寶寶玩偶,妳有什麼資格笑我!」
  「那、那是……呃,那是我的抱枕。這種東西大家應該也都覺得很普通吧?」
  儘管一瞬間顯得有些動搖,但帆帆還是馬上臨機應變,尋求在場觀眾的支持,結果大家立即齊聲高呼「好可愛」。
  「看吧。」
  帆帆挺起胸膛,一副很得意的樣子。然而身旁有個人影一晃──是悠里。她跑近帆帆,緊緊地抱住她。
  「呀啊,悠里姊,妳做什麼呀!?」
  「我每天晚上都像這樣抱住帆帆喔~」
  「喔喔!」
  現場歡聲雷動。
  「帆帆的皮膚好光滑,又好溫暖好柔軟,而且一直都香香的,是我的元氣來源~」
  悠里一邊說,右手揉著帆帆的胸部,左手還爬上了她的大腿。
  「呀啊,不、不要摸奇怪的地方啦!」
  帆帆拚命掙扎,好不容易掙脫出悠里的懷抱。
  「我跟帆帆的感情都這麼好了,沒必要現在才突然覺得害臊吧。」
  「嗯,的確是這樣。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她的睡衣幾乎有一半都快被脫掉了呢……」
  「妳、妳們,要這樣唱雙簧到什麼時候啊!現場氣氛都變成這樣了,到底該怎麼辦啦!」
  正如她所說到,直到剛才,這裡明明還是演奏著清爽樂曲的偶像現場表演現場;如今現場卻冒出了很多粉紅泡泡。
  「剛剛腦袋裡想到糟糕事情的人!你的妄想要稍微收斂一下喔,要不然我可受不了!」
  帆帆對觀眾說,她的表情有點像是在鬧脾氣。
  「所謂的收斂一下,那具體來說到底是可以妄想到什麼程度呢?」
  悠里一臉天真地問道。
  「什麼嘛~我受不了了啦!」
  翼有點不高興地跺著腳。
  「不要再講這些色、色色的話題啦!唱下一首歌吧!」
  「說得也是。」
  帆帆同意了翼的說法,瞬間──
  「咦~!」
  會場響起了許多不滿的聲音,當然,這些都是觀眾的反應。
  「你們不是來聽我唱歌的嗎!」
  「剛剛說『咦~!』的人,我已經記住你們的臉囉。」

  帆帆仔細地看著聚集在舞台前的觀眾。
  「現場表演一結束,大家都要來二樓喔。」
  「好~」
  現場觀眾的回應就像是聽話的學生一樣。
  「我會要你們一個人一個人發表自己到底都想像了些什麼,做好心理準備吧。」
  她滿臉笑容地講著不得了的內容,這個遊戲實在是太令人害羞了。
  「我要好好地重新教育你們!」
  「翼大人~!」
  「我要唱歌了,安靜點!」
  這實在是個很不可思議的空間。佑介本來以為觀眾跟偶像之間會更有距離,但她們卻在這裡面對面進行交流,就連在現場表演中也是……
  「我還沒講夠耶。」
  悠里剛冒出一句脫線的發言,下一首曲子的音樂便登場了。

  下一首曲子唱完後,在觀眾們的依依不捨之下,三個人退回到了後台。
  「瞭解了嗎?這就是DearStage。」
  「我想,我知道為什麼隆會說沒辦法用一句話解釋了。」
  「就像這樣子,我們每天一邊進行現場表演培養偶像,一邊身兼餐廳跟演藝人員事務所。」
  「在店裡工作的女生,大家都是隸屬於這裡的藝人嗎?」
  「沒錯,你的感想呢?」
  「該怎麼說呢,總而言之就是好厲害啊。」
  佑介本來以為演藝人員、偶像之類的都是很遙遠的人,但這裡不一樣,你可以跟她們搭話、聊天,擁有共同的時間。這該怎麼說呢,果然還是只能以「厲害」一言以蔽之。
  「以第一天的感想來說,算是還可以了。好,那你回去工作吧。」
  「我知道了。」
  接下來出場的是『亞衣麻衣』兩人組,佑介看了一下她們剛開場的情況,便走上樓梯準備回去二樓。不過隔了一扇門,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大音量的餘韻猶存,他覺得腳步變得有點輕,感覺很不可思議。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踩著階梯,在走到樓梯間時停下了腳步,那是因為有個女孩子追上來從後面叫住了他。
  「欸。」
  佑介回頭,只見眼前是剛剛在舞台上唱歌的女孩子,也就是跟悠里及翼組成一團的成員帆帆。也許是現場表演後的熱氣還在,她的臉因為紅潮而泛熱,汗溼的瀏海貼著額頭。
  「啊,有什麼事嗎?」
  帆帆好像有點在意周遭的情況,四處東張西望。緊接著,她一口氣跑到了佑介站著的樓梯間。
  「我有點事要找你。」
  這次她小小聲地對他說。
  「喔。」
  佑介不知道帆帆找他做什麼,只好曖昧地隨口回應。
  帆帆一把抓起佑介的手。
  「啊?這、這是什麼意思?」
  而且,她還直接把佑介帶到三樓的女生更衣室。
  門發出「啪」的一聲關了起來。
  這樣可以嗎?男生可以進來這個空間裡嗎?這房間的空氣味道與別處不太一樣,溫皆跟濕度也較高,還有一種像是美容院跟什麼混合在一起的獨特香味。
  「按外表來看,我可是個男生喔?」
  佑介的背抵著門,一臉困窘,帆帆則一口氣逼近他。
  「我現在不是要講那個。」
  「瞭、瞭解。」
  佑介拚命地伸直了背脊,努力想跟帆帆保持距離,但帆帆的身體卻不斷靠過來,她抬起大大的眼睛看著佑介。
  「那個,我現在還在當班……」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焦躁不安。
  「沒有什麼為什麼啊……」
  回答說是來打工的可以嗎?
  總之,她的臉太靠近了,距離近到只要佑介的脖子往前一伸,似乎就可以親到她。而且這個姿勢也不太妙,他沒辦法保持平常心。一想到這,佑介想要變換一下站著的姿勢,沒想到帆帆的膝蓋居然介入他的兩腿之間。
  「啊!」
  「你剛剛是想逃吧?」
  「絕、絕對沒有!」
  佑介的聲音丟脸地因緊張而高了八度。
  「喔~你好像不太擅長面對女生嘛。」
  佑介顯得十分困惑,帆帆則與他相反,露出了從容的微笑。她的腳很礙事,使佑介動彈不得;重點部位的附近被控制住,害得他不知道該拿兩腿如何是好。即便他想要掙扎,但背部緊貼著門,帆帆又抓住了他的領帶。
  「妳、妳可以放開我嗎?」
  帆帆的雙手玩弄著佑介的領帶,像是以軟棉緩緩勒住對方脖子一樣,慢慢將他拉近。
  「你可以答應我,直到聽完我的話為止,都不會逃掉嗎?」
  「當、當然。」
  得趕快找機會逃走才行,但若要實行的話,就必須救出被當成人質的脖子。
  「如果你肯答應我的話,那……」
  佑介本來以為帆帆會放開他,沒想到帆帆更用力地拉緊了他的領帶。
  「唔啊,為什麼啊?」
  「因為你說謊。我絕對不會讓你找到機會逃跑的。」
  帆帆完全看破了佑介的心思。
  不過,她到底是找他什麼事啊?她……帆帆到底是看他哪裡不順眼?
  「呃,妳是在氣我還沒跟妳打招呼嗎?我是今天開始在這裡工作的……」
  「不是這個,你又故意在打馬虎眼了。」
  帆帆的不滿指數升到最高點,她嘟起嘴巴,而這表情也充滿了魅力。
  「……你是成田同學吧?」
  「啊,妳已經從社長那裡聽到新人的事了嗎?」
  「我覺得這種玩笑話一點都不有趣。」
  她瞇起眼睛,佑介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那眼睛,但還是想不起來。
  「……呃。」
  「所以,你是成田佑介同學吧?」
  「是啊,我是。」
  「秋榮高中二年一班。」
  「妳很清楚啊。」
  「座號二十號。」
  「連這個妳都知道啊!?」
  「……」
  「我們曾在哪見過嗎?」
  由於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因此佑介看不見她腰間的名脾。
  「我可以問一下妳的名字嗎?」
  聽到佑介的話,帆帆皺起眉頭,面露難色。才看她一臉疑惑地微傾著頭,接著她又低頭看地板,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你,莫非……」
  她好像做出了什麼結論。
  「莫非什麼?」
  「沒、沒事。對不起,是我搞錯了,真的很對不起。」
  她鬆開抓住佑介領帶的手,將介入他兩腿之間的膝蓋縮了回來,並且幫他整理好歪掉的領帶。
  「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你可以走了。」
  語畢,她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剛剛那些事你就全部忘掉吧。」
  佑介雖然搞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如果是誤會的話那就好。
  正當佑介在心裡吁了一口氣的時候──
  「帆帆,妳在哪裡啊~!下一場換我們囉!」
  外面傳來了悠里的聲音。
  「啊,好~我馬上去!」
  「趕快啦,真帆!」
  這次是翼喊的。
  聽到那聲音,她的表情很明顯地僵住了。
  「……」
  「……」
  佑介的大腦也感覺不太對勁。
  真帆。他肯定沒聽錯,這名字他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倒也是,因為真帆這名字就跟佑介所就讀的學校裡的學生會長同名……他從一年級起就跟她同班,所以連她的全名都記得。
  石垣真帆。
  但眼前的她宛如他人。一樣的名字,給人的印象卻天差地遠。
  儘管佑介這麼想,但在心底深處,他卻又覺得兩人的眼角部分似乎有點像。
  於是,他的疑惑逐漸高漲。為什麼佑介沒有自我介紹,她卻知道佑介的名字?甚至連佑介在學校裡的班級座號都知道,這也太奇怪了。而且,剛剛她逼問佑介的理由又是……
  不,可是,不會吧,怎麼可能有這種事。雖然應該不可能,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很多疑問就說得通了。那個冰之女王……
  「……妳的名字叫作真帆嗎?」
  佑介小心翼翼地出言確認。
  「……」
  帆帆以銳利的眼神瞪著佑介。這表示佑介的問題獲得了肯定。而從她的眼神裡,佑介清楚地看出了冰之女王的輪廟。
  「因為妳叫真帆,所以她們叫妳帆帆嗎?」
  「……」
  這次她也沒有否認。
  也就是說,這個事實雖然有點難以置信……
  「妳、妳莫非是學生會長!?」
  聽到自己說出口的話,佑介自己也嚇了一跳,但他對於這個事實有十足把握。
  她睜大眼睛,視線游移,接著慌張地低下頭。她先是靜不住一直地摸頭髮,之後又在意起裙子的裙襬。她低著頭的臉頰泛紅,卻不是因為化妝的關係。
  「我、我,這是……那、那個,不是的……」
  她明顯產生動搖。
  這就是她回覆佑介的答案。
  「呃、啊、什、唔、咦!?妳在這裡做什麼啊?而且還穿成這樣?」
  她沒有戴平常在學校會戴的眼鏡,髮型也梳成很時髦的樣子。看起來完美無缺的妝,跟佑介所知道的冰之女王完全不一樣。再加上那身舞台裝……色彩那麼鮮豔,包含繁複的裝飾在內,完全展露出女孩子的一面。裙子比學校的制服還短,裸露的長腿令佑介感到炫目。
  「不、不要那樣一直盯著我看……」
  「不,在這種情況之下,一般人都會看吧。」
  不但是外表,就連害羞紅著臉的樣子也很稀奇。更正確地來說,這是佑介第一次看到她這種表情。
  「我、我就叫你不要看了呀!」
  她伸手拿了一塊附近的布,像是要擋住佑介的視線堵在他眼前。佑介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嗚哇!」
  「帆帆~快來啦~!」
  「真帆,妳聽到了嗎?」
  「輪、輪到我上場了。」
  真帆低聲地告訴佑介,沒等佑介回答就離開了更衣室。
  佑介折騰了老半天才拿下蓋在臉上的布。他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佑介學校的制服……而且還是裙子。
  「我居然被學生會長的裙子蓋住臉……」
  不,以現在的情形來說,這問題實在一點都不重要。
  一個人被留在現場的佑介,沿著牆壁緩緩地癱坐在地板上。
  最讓他感到震撼的是剛剛看到的現場表演的畫面。
  那個學生會長……冰之女王,居然唱著那麼開朗積極的樂曲,笑容滿面地跳著完美的舞蹈,跟觀眾一起炒熱氣氛。
  這完全突破了他腦容量所能負荷的極限。
  佑介不知道該怎麼樣接受這個事實。
  很遺憾地,學校並沒有教導學生怎麼處理這種事,因此佑介只能思緒混亂地雙手搔頭。
  「這應該是在作夢吧?」

  3

  結果,那之後因為店裡的工作很忙,客人又來來去去得十分頻繁,佑介一直沒有機會跟真帆說到話。
  然後,過了一夜……
  真帆寫信把佑介叫到了屋頂上。
  「希望你能消失。」
  就為了向他告白這一點都不浪漫的內容。
  「妳、妳在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哪裡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呢?」
  「啊哈哈哈哈,真有趣啊!」
  「……」
  「對不起。」
  佑介不識相地笑了,但周圍的溫度卻瞬間下降了五度。他的笑只是讓狀況更為惡化而已。
  「我是認真的喔,你懂吧。」
  「等一下,讓我們好好談談。」
  「殺了你之後,我會繼續活下去。」
  「既然要殺了我,妳也應該跟著死啊!」
  「為什麼?」
  「妳會因為殺人罪被逮捕吧!」
  「我不會失敗的。」
  「什麼!?」
  「我昨天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想了不會留下任何犯罪痕跡的作戰計畫。」
  「我反對完全犯罪!」
  「我也幫你準備好遺書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跳下去就好,你看,很簡單吧。」
  「這最起碼比微積分還難吧!」
  「你還挺會唸書的嘛,真令人意外。」
  「這不是感到佩服的時候吧!」
  「那,三、二、一,你就跳吧。」
  「妳這根本就是叫人不綁繩子直接高空彈跳的態度嘛!」
  「你有什麼不滿的嗎?」
  「全部啊!妳以為我這樣就會跳嗎?」
  「是嗎?那就沒辦法囉。」
  真帆很遺憾地嘆了口氣,似乎放棄了這個計畫。正當佑介這麼想的時候,真帆鬆開了領口的緞帶,解開了兩顆襯衫的鈕釦,緊接著還從裙子裡拉出單邊的衣襬。
  這衣服凌亂的模樣,感覺帶有些情色的感覺。
  「都是你不好。」
  「如果妳願意解釋得讓我也聽得懂的話,我會很感激的。」
  「要是在物理方面沒辦法除掉你的話,那只好從社會上將你抹殺掉了。」
  「喔,怎麼抹殺呢?」
  真帆緩緩地摘下眼鏡,然後搖了搖頭,用手刻意將頭髮撥亂。這樣的她,看起來更增添了幾分背德感。雖然露出度並不高,但比起穿著泳裝,這樣更加性感。
  「這個問題很簡單,你覺得如果我打扮成這樣,跑進教師辦公室裡,跟他們說『成田同學向我施暴』,事情會變成怎樣呢?」
  「什麼!」
  「照我的想像來說,成田同學大概就沒辦法繼續待在學校裡了吧。因為幫我取了個『冰之女王』這麼棒的綽號,使得你在學校裡受人嘲笑,結果你因為憤怒就向我施暴,動機很足夠昵。就算你在退學之後,說出了DearStage的事,一般世人只會當作那是你在向我報復而已,對我來說,什麼問題都沒有。」
  「這根本就是算計到極為冷酷的計畫啊!」
  「那,我要去囉。」
  真帆沒理會目瞪口呆、全身僵硬的佑介,手搭上了屋頂的門。
  「妳要去哪裡?」
  「我不是說要去教師辦公室嗎?」
  佑介的背後冒出冷汗,令他不禁打顫。
  要是讓真帆過去的話,佑介會變成什麼樣子?因為他根本沒有施暴,所以想當然爾的,馬上就獲得能無罪開釋。嗯,所以沒問題的,老師們也不是笨蛋,他們一定會知道,這是學生會長在開玩笑才對……
  不,真的是這樣子的嗎?真帆不但認真,還是老師們非常信賴的學生會長,而佑介則是沒有任何特徵,只是十分普通的學生……時常遲到,時常蹺掉打掃時間,時常在上課時打瞌睡……雖然還不到品行不端正的程度,但跟真帆比起來的話,應該算是出局吧。而且,正如真帆剛剛所說的,不看場合,不小心幫真帆取了『冰之女王』這個綽號的人的確是佑介;其結果就是校內的人都對給了他『可憐傢伙』這種不名譽的評價。在女生眼裡,根本就將他排除在戀愛對象之外。他雖然完全沒有因此惱羞成怒,但一般世人會是如何判斷,這倒是另一個問題。
  「學生會長,等一下!」
  他連忙追上真帆,從她身後抓住她纖細的手腕。真帆馬上做出反應,她拚命掙扎,想要甩開佑介的手;這使佑介的施力方向因此打偏,伸出的腳收不回來,撞上了真帆。
  「啊。」
  等佑介出聲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完全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倒在真帆身上。
  「好痛~」
  他抬起頭,只見被他壓在底下的真帆,眼神冷冷地抬起頭看著自己。
  「……」
  「……」
  兩人沉默地對看約五秒後,真帆的眼睛緩緩地移向自己的胸部。不知道怎麼搞的,佑介的左手正搭在她的胸前。
  很柔軟,很溫暖,這個觸感……那是一種未知的遭遇。好奇心勝過一切,支配了佑介的左手,他無意識地撫摸著手中的物體。
  「你、你的手為什麼在動呀!」
  「不、不是的!這只是我的研究心失控了,我只不過是想要解開肉體的秘密,絕對不是我冷靜的意識所為!」

  「夠、夠了,現在馬上放開你的手!」
  「對、對不起!」
  佑介連忙縮回左手,但真帆還是被他壓在下方。不幸的是,從兩人跌倒至今,佑介的右手都一直抓著真帆的手腕,強迫她高舉著手,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佑介想要侵犯真帆。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至少現在已經變成是侵犯未遂了。」
  真帆已經恢復了冷靜。
  「不、不是的!剛剛那是……!」
  相反地,佑介則是面臨了心臟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狀況,老實說,他真的無話可辯。
  「你的手在我胸前搓揉,這是事實吧。」
  「這、這部分請妳最起碼說是摸就好了,拜託!」
  「乾脆就這樣讓事件發生吧?」
  真帆的眼睛確實有笑意,但笑得很冷,主導權完全在她手上。
  「怎麼可能這麼做!」
  佑介急忙地跳起身,儘管這麼做有點馬後砲的感覺,但他還是很紳士地將手伸向真帆。衣衫凌亂,仰天倒地的真帆,看起來十分豔麗。裙子也正好掀到快要看到小褲褲的位置,佑介根本不知道眼睛該往哪裡擺。
  真帆兀自站起身,無視佑介的存在。
  但她的衣服還是一樣凌亂。
  「身為學生典範的學生會長,打扮得那麼凌亂不太好喔。」
  「因為我還沒有達到我的目的啊。」
  「我不會說的。」
  「……」
  「我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是嗎?你的條件是什麼?」
  「什麼?」
  「我是在問你,你不跟任何人說,是希望我做什麼來交換嗎?」
  「我沒那麼說吧。」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可以講得讓我聽得懂嗎?」
  「昨天我所看到的……學生會長在DearStage當偶像的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向妳要求任何條件。」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手上握有這麼有趣的情報,如果是我的話,就會告訴很多人了。」
  「妳的個性真壞耶……」
  「我就說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無法理解你的思考模式,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講成我聽得懂的內容嗎?」
  「妳不是想要保守秘密嗎?而我特別張揚這種事情,對我有什麼好處?」
  「……」
  真帆一副還是無法推測出佑介真正的心意似的樣子,她的個性看來很多疑。
  「你真的願意幫我保守秘密嗎?」
  「我是這個意思啊。」
  「但是,你要怎麼保證你真的會幫我保守秘密呢?」
  「妳只能相信我了。」
  「是嗎?不過,成田同學你幫我取了那麼棒的綽號,從你那輕率的嘴中,說出要我相信你這種話,你不覺得有點太強人所難了嗎?」
  「關於這件事,我一直想找機會跟妳道歉。」
  「沒關係,我不在意。我會在學生會長選舉時獲勝,應該要感謝你吧。那時候新聞社跑來採訪參選人的同學時,因為有人說了對我的印象是『冰之女王』,我才會成為名人嘛。」
  結果,學校裡都覺得這件事很有趣,因此在學生會選舉時,大家的票數都集中在還是一年級的真帆身上。
  「那,看在這件事的份上,妳就相信我吧。我絕對不會跟其他人說的。」
  「我希望你可以再多說一點有說服力的話。」
  「最起碼今天一天,我都沒跟別人講起昨天的事情啊。」
  「……」
  「像這麼有趣的情報,一般人都會想要馬上跟別人分享的吧。」
  「說得也是,就算你趁昨天打手機跟別人講了這件事,倒也很正常的。」
  「不過直到現在,我都還沒跟任何人講過這件事。」
  「但這也不能保證你之後就不會說啊。」
  「但這也代表我有可能今後都不會說啊。」
  「……」
  真帆沒有別開視線,以很有威壓感的眼神打量著佑介。
  「好,我就暫時讓你留校察看吧。」
  「……妳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啊?」
  「不過,你可別忘了這件事。」
  「嗯,我會謹記在心。我會記得這件事是學生會長想要在社會上將我抹殺,我又難以阻止,才發生了這件事。」
  「知道就好。」
  這回真帆好像真的可以理解,她扣上了襯衫的釦子。
  「成田同學。」
  「嗯?」
  「我知道你有興趣,但在女孩子整理儀容時別過頭去應該是一種禮貌吧。」
  「抱、抱歉。」
  佑介連忙轉身。
  只聽得到衣物摩擦的聲音──這種狀況反而讓他覺得心情浮躁了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情,佑介開口詢問真帆:
  「對了,學生會長妳為什麼要在那間店打工啊?」
  「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這意思是不肯說嗎?」
  「你還想繼續打工嗎?嗯,就算你現在說要辭職,我也不會讓你逃走的。」
  明明是佑介抓住了真帆的弱點,為什麼現在被逼進困境的人會是佑介呢?
  「既然我已經被錄取了,我就不會不負責任地隨便辭職,我當然會繼續做囉。」
  「是嗎?你可以轉過來了。」
  佑介慢慢地轉過身。真帆的鈕釦已經扣好,概衫的衣擺也已經恢復正常。她戴上眼鏡,現在在佑介眼前的就是一如往常的冰之女王。
  「那,我要走囉。」
  「嗯。」
  「等會兒見。」
  「咦?」
  「你今天有班吧。」
  「啊啊,對喔。」
  即便如此,佑介也沒想到真帆會跟他說『等會兒見』,因此嚇了一跳。
  「啊,對了對了。」
  真帆打開門,轉過頭看向佑介。
  「我還是要跟你說聲,請多指教。」
  「彼、彼此彼此。」
  真帆背對著佑介,聽到他的回答後離去。啪的一聲,門關上了,這時,一股疲勞感倏地湧上佑介的身體。
  「呼,總覺得真累……」
  完全沒辦法放鬆,這種緊張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莫非今後一直都會是這種樣子?」
  佑介抬頭看著天空,問出這麼一個憂鬱的問題。
  烏鴉在遠方鳴叫著。
  「唉~」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話說回來……」
  他忘記確認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隆一見鍾情的對象,到底是誰啊?」
  一定是DearGi的其中一個人。
  「嗯,算了,我幹麼管那麼多。」
  就這樣,成田佑介跟冰之女王石垣真帆兩人之間,成為共同擁有一個秘密的關係。



  第二章 秘密偶像

  1

  佑介在DearSta已經工作了將近十天。在平常人都感到很開心的大型連休,他既沒跟別人出去玩,沒有去約會,也沒有去旅行,在每天的打工中,日子一下子就過去了。
  他因此概略掌握了DearSta的工作內容,也逐漸瞭解這是一間什麼樣的店。以一句話來形容,就是能夠見到偶像的店。
  大型連休過後,五月九日星期一。
  「起立,敬禮。」
  在真帆的發號施令下,放學前的導師時間結束。為了打掃,所有的桌子都被搬到後面,教室裡瞬間變得鬧哄哄的,有的學生準備要去社團,有的學生要回家。有的學生一邊嚷嚷著不想動,但還是開始打掃……大家各自依照自己的目的,開始活動。
  這時,在班上的導師福井正要走出教室時,佑介的同班同學岡山叫住了老師。
  「那個,店長。」
  「誰是店長啊?」
  「啊,老師……」
  這是有在打工的學生很容易犯下的錯誤。其他同班同學聽到了,嘲弄著岡山『什麼店長啊?』。注意力散漫的話,就會發生這種事。
  佑介在心裡輕笑著岡山的大意,這時他制服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似乎是有簡訊,打開一看,便發現是悠里傳來的。
  ──佑介,你喜歡白色還是黑色?
  沒有任何說明,劈頭第一句就是這個問題。
  佑介還是選擇先回覆。
  ──黑色。
  ──那,我今天就選黑色囉。
  ──什麼東西選黑色?
  ──小褲褲。
  「咳咳!」
  這突如其來的回覆,讓佑介不禁咳了起來。
  「那個人絕對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場。」
  佑介之前自己在網路上稍微調查了一下DearSta的事,他因而發現DearSta比他當初想像的還要有名。
  DearSta擁有演藝人員事務所的機能,還開了一間讓粉絲可以跟所屬藝人見面的店。這種特殊的營業型態吸引了注目,使得他們常常成為電視跟雜誌的採訪對象。
  光是稍微查了一下,就找出了一大堆電視播放時的動畫跟報導。
  還有很多支持所屬DearGi的網頁跟社群網站,這讓佑介確實感受到,每個DearGi都有她們的粉絲。
  其中,開始拍起寫真的悠里很有人氣,擁有很多狂熱的粉絲。實際上,在店裡她也常常被叫住。
  以團體來說,佑介發現有很多留言表明在DearSta裡最支持悠里、真帆跟翼三人組成的『波斯菊』。她們雖然還沒出道,但說不定就是次世代期待的偶像……有人是這麼評價的。
  「結果我跟這種偶像團體裡的其中一人同班,還有一個很隨性地發簡訊給我……站在粉絲的立場來看,應該會很羨慕我吧。」
  要是真帆跟悠里的粉絲知道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要是他們知道了,事情恐怕就很難收拾了吧,所以他一定要保守秘密。悠里問他喜歡白色或黑色的那封簡訊,到死都不能公開……一想到這,悠里又傳了簡訊來。
  ──晚點見喔~
  簡訊裡有個笑臉的表情符號,朝佑介揮著手。佑介雖然不禁對自己的單純露出苦笑,但光是這樣,就令他期待起打工的時光。
  佑介一邊想著,一邊打算走出教室時,身後有人叫住了他。
  「嗨,佑介,回家的時候順便去一下遊樂場吧。」
  從國中時期起就跟他算是孽緣一場的隆,以一副百般無聊的表情湊了過來。有點瘦弱的身體,沒有霸氣的表情,隆雖然長得不差,但卻一點也沒有女人緣,肯定是因為他這糟糕的個性吧。
  「抱歉,我要去社團。」
  「你應該是回家社的吧?因為你總是最早回家,所以大家都稱呼你為『黑雷神』,怕你怕得要命耶!」
  「誰說粉領族對我超有興趣的啊!?不要擅自給我取那種帥氣的綽號。」(編註:典出雷神巧克力當初的宣傳語「在年輕女性中大熱門!」。)
  「啊,對喔,說到綽號,你也不遑多讓啊。」
  隆讓佑介想起了討厭的事情。
  「總而言之,我要走了。」
  「你打算回家看購物節目嗎?現在購買的所有顧客,都可以買一送一!不過,誰需要兩個健身器具啊!佑介,不要被那種大清倉給騙了!那個一定是剛開始就設定成兩份的價錢啦!」
  兩人的對話內容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
  「我說要去社團是跟你開玩笑的,我還有事。」
  佑介有點冷淡地說,他揹起書包。
  「什麼事?」
  「打工。」
  「真是嚇我一跳耶,你又開始打工了啊?」
  隆的發言吸引了佑介的注意力,他本來想要跨出去的步伐又收了回來。
  「嚇一跳的人是我,我現在實在是訝異到快要跌倒,你難道忘了跟我一起去參加面試的事情了嗎?」
  「你、你是說,DearSta!?」
  「在我的記憶裡,我不記得還有跟你去參加過其他的面試。」
  「你、你說什麼!?怎麼可能!?哪有可能啊!?」
  隆像個笨蛋似地驚訝不已,不,他本來就是個笨蛋,所以這麼說也沒錯。
  「那,你在那裡工作嗎?」
  「我一整個禮拜七天都有排班啊。」
  「這樣不就每天都有班了嗎!你為什麼沒跟我說啊!到底為什麼啊!?你是笨蛋嗎!?比我還笨嗎!?」
  「你沒留下來聽結果,還丟下我一個人自己先離開,我覺得稍微作弄一下你,應該也是能夠被原諒的吧。」
  把想到的事情正確地用言語表達,實在是很爽快的一件事。
  「這真的很過分耶!」
  「我覺得一般人會認為,勉強朋友一起去面試打工,自己卻先回家的人比較過分吧。」
  「一般人的想法現在根本不重要!是說,為什麼順便去的你會被錄取啊?」
  「這一點我也完全搞不懂。」
  社長的價值觀真的是個謎。
  「不過,我知道你為什麼會落選喔。」
  「讓我聽聽看理由吧,兄弟。」
  「因為你完全展露了你的私心。」
  「不對!我只是將我自身單純的慾望,簡單又熱切猛烈地表達出來而已啊!想要接近心儀的女生,約她去約會,成功的話,第一次約會就去遊樂園。主要的遊樂設施?當然是要去鬼屋啊!這是大宇宙的大法則啊!『我對這種的……』『咦?莫非妳會怕?』『才、才沒有那回事呢。』『那,走吧。』『啊,等一下啦!……呀啊啊啊!』事情會朝這樣的狀況發展,而對方明明一直在逞強卻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腕,接著說『我這是怕你跟我走散的話會太可憐,所以才這麼做的喔。』啊~真讓人心癢呢!第二次的約會就稍微簡單些,去看電影跟購物!還有,對了對了,第三次約會就初吻喔。在車站的剪票口目送她時,『啊,等一下。』『咦?什麼?』『我忘了東西。』『咦?啊……』就是這種感覺!這怎麼樣?這有什麼不對?我的計畫哪裡有問題?這根本就是棒透了的計畫啊!明明是個完美計畫!為什麼!?告訴我啊,佑介!拜託你啊!」
  「抱歉,我沒在聽,你剛剛說什麼?」
  「從哪裡開始沒聽到?我剛剛可是很努力地說了很多耶。不過,真拿你沒辦法,你給我夾緊屁股聽好了!不對!我只是將我自身單純的慾望,簡單……」
  很遺憾地,人類的屁股沒有聽聲音的機能。
  「不,我有聽到,你不用重複了。」
  「神居然棄我不管,選擇救贖你嗎!」
  「這完全不算是救贖吧……」
  佑介小聲地詛咒著自己的不幸,這時他感受到有人在看他,因此抬起頭來。視線來自教室的角落,真帆透過眼鏡鏡片,一直盯著佑介看。她那冷冷的眼神,訴說著「你知道多嘴的下場是什麼吧」的意思。
  被投以那麼棒的感情,佑介的表情不禁抽搐著。
  他的背後感到一陣寒氣。
  之前在屋頂上的事,對他來說儼然成了心理障礙。
  他自然地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那是什麼笑容啊!人生勝利組的從容嗎?你這個薄情寡義的傢伙!想要跟店裡的女生成為好朋友嗎?你在享受玫瑰色的青春時代嗎!?喂,開什麼玩笑!請分一點那種幸福給我啊!」
  「別說是玫瑰色了,幾乎是快要接近黑色的灰色啊!」
  「別說謊了!你在說謊!每天能夠在DearSta跟偶像們嬉鬧地打工,怎麼可能會是灰色的!」
  「那裡真的不是那種像是樂園般的場所啊。」
  最麻煩的是真帆,佑介平穩的高中生活被她當成了人質;翼每天要不是踩他的腳,就是踢他的小腿,讓佑介嚐盡苦頭;悠里有時候講話又莫名其妙……這個打工不是只有快樂的一面,反而是辛苦的部分壓倒性地佔了大多數。
  由於周遭幾乎都是女孩子,所以乍看之下可能會讓人覺得很羨慕,但男生極端地少,反而讓他失去了自己的空間,連更衣室也沒有。
  「好,我懂了。」
  隆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完全不懂耶二,
  「今天我要去DearSta,佑介,我下定決心了!」
  「啊?遊樂場呢?」
  佑介訝異地大叫。他看到隆後面的真帆,背部抽動了一下。
  「我說今天我要去DearSta。」
  「這、這我知道。」
  「我要超過那條界線!」
  隆大膽宣布。佑介感到他身後傳來了銳利的眼神,那是讓周遭都會凍住的冰冷視線……現在這些視線集中在佑介身上。
  他冷到不行,連身體裡都冷得直發抖。
  真帆拿出手機,熟練地操作著按鈕。按完以後,她又看了佑介一眼。
  這時,佑介的手機正好震動了起來。他不用特別確認,也知道是誰傳來的,甚至連內容他也能大概想像得到。
  所以,他明明假裝沒發現,真帆卻以銳利的視線,命令他『確認簡訊』。
  早知道會這樣,就不告訴真帆他的電子郵件信箱了。在屋頂上講話的那一天,真帆趁著休息時間在佑介的打工地點DearSta跟他交換了電子郵件信箱。
  那天,走出廁所的時候──
  「欸,成田同學,把你的手機拿出來。」
  真帆露出偶像模式的甜美笑容,突然對佑介這麼說。
  「咦?妳是想要瞞著我,將某人的電話換成購物節目的專線嗎?然後,在遙遠的天空下,嘲笑著什麼都不知道,打給那個專線的我?」
  「我不會做這種簡單的惡作劇。」
  「那是說妳會做複雜的惡作劇嗎?」
  「我可能會把你通訊錄的號碼,全部都換成是我的號碼。」
  「這不就變成專門撥給妳的電話了嗎!」
  「可以跟我講話,你應該很開心吧?」
  「我、我怎麼可能會開心!」
  「我覺得我的電話號碼應該還滿貴重的吧。」
  「……」
  「至今即便被男生問到,我可從來沒有告訴他們喔。」
  「就算是這樣,手機只能撥給一個號碼,這一點意義都沒有吧!」
  「好了,把手機交出來。」
  「等我先聽完妳的理由。」
  「我要跟你交換電子郵件信箱。」
  「這、這又是為什麼?」
  「你願意跟悠里姊交換,卻不肯告訴我啊。喔~原來如此,成田同學支持悠里姊啊,對悠里姊興致勃勃啊?」
  「我們現在不是在聊這個吧!」
  「我有悠里姊睡覺時的照片喔……想看嗎?」
  「想看。」
  「那就把手機給我。」
  「好,請。」
  就這樣,佑介拿到了真帆的電話號碼跟電子郵件信箱。
  順帶一提,她並沒有讓佑介看約定好的悠里睡姿照。
  「如果你能夠得到悠里姊本人的同意,我就讓你看。」
  被她這麼一說,佑介好幾次都想挑戰,但一看到悠里那天真的笑容,他就說不出這種邪惡的話。
  不過,他實在沒想到當初交換的電子郵件信箱,會被活用在這種情況上。跟佑介交換號碼跟電子郵件信箱的是偶像模式的真帆,但現在傳簡訊來的卻是冰之女王,這根本就是詐欺嘛。
  一想到今後無論身在何處,只要女王大人的指示一來,就得飛奔而至,這實在是太恐怖了。
  「抱歉,隆,我有簡訊。」
  佑介先跟隆打了個招呼後,打開簡訊確認。
  ──阻止他。
  簡短的字裡行間,有著不容佑介拒絕的魄力在,真不愧是冰之女王大人下的諭令。
  「知道佑介在店裡的話,我也比較方便進去啊!抱歉剛剛跟你講了那麼過分的話,仔細想想,結果好,一切就好啦。一點問題也沒有!」
  「這個嘛,我覺得今天你不要去比較好吧。」
  「啊?為什麼?」
  「那個地方對你來說還太早啦。那個地方是有點刺激的地方,所以等你再大一點去會比較好。」
  話說回來,該怎麼回真帆的簡訊比較好?
  「喔喔,這樣很好啊!我超興奮的!」
  隆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看起來好像很難阻止他。
  佑介輕輕地搖了搖頭,向真帆表示他沒辦法解決這件事。於是,真帆先是垂下了眼,然後又再度操作了手機。
  佑介確認了真帆傳來的簡訊。
  ──好話不講第二遍。
  真帆的眼神從手機裡抬起,她慢慢地解開了領口的緞帶。
  「你為什麼從剛剛起就一直在看手機啊?是誰傳簡訊給你?」
  隆想探頭過來確認簡訊內容。
  「喔哇!」
  佑介叫得很誇張,結果還在教室裡的同學們,都用一副像是在看著可憐小孩的眼神看向他。呃,『像是』兩個字是多餘的……
  要是被別人知道他跟冰之女王感情這麼好還傳簡訊,他就完蛋了。大家一定會追根究柢地問出理由,畢竟如果立場相反,他也會想要問出答案。萬一事情真的演變成那樣,佑介可沒有自信能夠瞞得過去。
  「什、什麼啊?佑介,你大腦沒問題吧?」
  隆對佑介投以百分百疑惑的眼神。
  「啊,剛剛那簡訊,該不會是DearSta的女孩傳來的吧?一定是DearGi傳來的吧!?我沒說錯吧?對吧?一定是!」
  「不是的,絕對不是!總、總而言之,等一下啦,隆!」
  「什麼?」
  佑介的精神現在依然在冰之女王的支配之下,但朝著相反方向的隆看不出來。
  佑介連忙傳了簡訊。
  ──我會好好處理,但不要太期待。
  一確認了簡訊,真帆馬上重新打上漂亮的蝴蝶結,頭也不回地就走出教室。她今天也要去DearSta,穿上偶像的舞台裝,以笑容接待客人,站在舞台上興奮地載歌載舞。
  要是隆來了店裡,一定會遇見她。最起碼,得讓隆在真帆休假的時候去才行。
  「唉。」
  總而言之,眼前千鈞一髮之際就要爆炸的炸彈,總算是順利處理好了。不過,本質上的問題卻完全沒有解決。
  「既然你事情解決了,那我們就走吧。我已經壓抑不住興奮的情緒了。」
  「要走去哪裡啊?」
  「就是DearSta啊!虧你還這麼年輕,你腦子沒問題嗎?你從剛剛起就有點怪怪的耶!」
  「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你這麼說,實在是太大意了……」
  「為什麼啊!是說,我真的要去喔!我興奮得現在就快要爆發了呢!」
  佑介不知道為什麼情緒亢奮的隆雙手要擺出搓揉胸部的動作。如果是在大馬路上的話,他肯定會被抓去偵訊的。
  「那是,嗯,那個啊,你瞧……工作的事情我都還不熟,所以我想你換個時候來會比較好吧。」
  「相反地,能夠看到你很遜的模樣,簡直是一石二鳥啊!」
  這麼說好像只是自掘墳墓罷了。
  「期中考快到了吧,你唸點書會比較好。」
  「放心吧,像我這種人,唸書也是白費啊。」
  「這一點我也認同。不過你已經二年級了吧?差不多該好好振作,把視線放在未來的事情上。」
  「……佑介啊。」
  「什麼事?」
  「你有事情隱瞞我吧?」
  隆瞇起眼睛,以懷疑的眼神看向佑介。
  「我、我沒有事情隱瞞你啊。」
  「你果然是想要跟店裡的女生每天甜甜蜜蜜地嬉鬧,過著每天都很HIGH的打工人生吧?因為你想要一個人獨佔這樣的生活,所以就想把我推到遠遠的!沒錯吧,一定是這樣的!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原因!」
  「怎、怎麼可能!」
  「既然如此,那我就可以去囉!」
  「……」
  佑介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但已經太遲了。北風跟太陽,你愈是叫他不要來,他當然就會愈想來啊。
  「我已經決定要告訴你很多有關店裡的事情!我今天要去見那個我心儀的女生!」
  「你一見鍾情的女生,說不定今天休假耶。你喜歡誰啊?」
  佑介決定先不管今後會變得如何,他想在事前先確認這件事情。
  「很好,問得好!」
  一個人自HIGH起來的隆,手搭上佑介的肩膀,從錢包裡拿出一張折好的紙。
  那是DearSta為了宣傳店而在外面發的傳單。三人組的團體並肩站在一起,露出笑容。
  佑介在心裡驚呼了一聲。
  那是悠里、翼還有真帆三人組成的『波斯菊』。
  既然如此,機率就是三分之一。
  而在這種情況下,愈是不希望事情往什麼方向走,事情就愈會全力地往那個方向進行。
  「你、你喜歡哪一個?」
  佑介戰戰兢兢地確認。
  「正中間的這一個。」
  隆指的女生是站在中間的真帆。佑介覺得他的大腦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壞掉的聲音響起,這根本就是無可救藥的展開啊,到底該怎麼辦啊……
  「怎麼樣?爆可愛的吧?」
  「是啊。」
  佑介回答的語氣很僵硬。
  他不由得想要詛咒命運。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個選項。
  「隆。」
  「怎麼啦?」
  「你稍微閉起眼睛,數三十秒。」
  「啊?」
  「不要管那麼多,這是去DearSta必須的儀式。」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
  這種時候真要感謝隆的單純。
  確認隆閉起眼睛後,佑介便盡全力地逃走。

  2

  佑介走出學校,首先先關了手機的電源,然後打發一下時間,傍晚五點才去打工。
  六點開店,在那之前要忙著準備。要確認飲食的存量,還要幫桌椅殺菌,廁所也得在開店前確認好。
  在這期間,DearGi們也陸陸續續來了,二樓的咖啡廳頓時變得充滿光彩,五、六個女生一起忙著準備開店。
  其中只有佑介一個男生,這讓他覺得很不自在。
  真帆好像還沒有來,佑介決定問剛來的悠里。
  「悠里姊。」
  「放心吧。」
  「啊?什麼事?」
  「我有聽你的要求,穿黑色的來喔。」
  「沒、沒有人在問妳小褲褲的事情啦!」
  因為佑介叫得很大聲,所以吸引了整層樓女生的目光。那種夾雜著輕蔑的疑惑眼神實在很傷人。
  「不是嗎?那你是要跟我商量人生大事嗎?」
  「就算我真的想要商量這種事,我想,應該也不會找妳吧。」
  「咦~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在跟妳對話的同時,也會增加其他的煩惱啊。
  「那個學生會長……啊,不對,真帆呢?」
  在店裡,必須要直接稱呼登錄在DearSta的偶像名,這點讓佑介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第一次叫真帆的時候──
  「啊,呃,真帆小姐。」
  「我們同年,叫我真帆就好囉。」
  真帆笑著回答他,結果反而讓他怕到不行。順帶一提,佑介最後稱呼悠里為「悠里姊」,翼則是直呼其名「翼」。
  「你是問帆帆嗎?她正在換衣服喔。」
  「啊,是喔。」
  「你要去偷看嗎?」
  「妳是想叫我去死嗎?」
  在開店前先跟真帆說一聲自已已經處理好隆的事情比較好吧。一想到這,佑介走出二樓,結果在樓梯間碰到了真帆,她穿著輕飄飄的舞台裝,自然明亮的妝很適合她。她一發現佑介便睜大了眼睛,除了衣服跟化妝外,這一點也跟她平常在學校時很不一樣,完全看不出來冰之女王的影子。
  佑介抬頭看著人在樓梯間的真帆,自從太古時代起就刻印在基因裡的男性本能操控著他,讓他小心地稍微放低視線,以防被真帆發現。
  她的裙子很短,照理說以這角度來看應該看得到,但就佑介來看卻只是若隱若現;這使他不免後悔,應該要將視線再壓低一個頭左右的高度。
  「你好,成田同學。」
  「啊,嗯,妳好。」
  佑介若無其事地極力佯作平靜。
  真帆走下樓梯。
  「你找我有什麼事?」
  真帆走到跟佑介一樣的高度,微傾著頭。她的每個動作,看起來都像是另一個人似的,讓佑介感到十分驚訝。
  「呃,我是要講跟隆有關的事。」
  「我相信你。」
  真帆以毫無疑問的眼神看著佑介,這讓他充滿了壓力。
  「我在學校處理過了,我想應該沒問題。」
  隆的心像小雞一樣纖細,大概沒有勇氣一個人來店裡。要是他有辦法的話,一開始就不會約佑介一起來參加打工面試了。
  「這樣啊,嗯,我知道了,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工作了。」
  真帆以雀躍的聲音回答。
  「託妳的福,我少數的朋友之一可能會討厭我了。」
  「是啊,這部分我只能說對不起。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你就能偷窺女生的裙底風光吧?」
  「妳、妳指的是什麼事?」
  「今天我穿的小褲褲是我很喜歡的喔,你沒看到嗎?」
  「我看不到啊!」
  這是真的。
  「你果然想看。你也許想要掩飾,但視線朝下這一點早就曝露了你的想法喔?」
  「既然如此,妳剛剛當場就應該反應啊!」
  「你對我的裙底風光那麼有興趣嗎?」
  「我沒興趣!」
  「是嗎?真遺憾。我本來還想說不好意思害你被朋友討厭,想說給你一些好康的呢。」
  「我有興趣!」
  「那當然是開玩笑的啊。」
  「學生會長,妳太過分了……」
  「在這裡應該要叫我真帆吧。」
  「……」
  「在這裡叫我真帆。」
  她好像說什麼都要佑介叫她的名字,但這並不是情侶之間女孩子希望男朋友喊自己名字那類有些酸酸甜甜的理由,而只是單純想要捉弄困擾的佑介,覺得這樣好玩罷了。
  「玩弄我這麼有趣嗎!」
  「啊,被你發現了。」
  佑介愈看愈不覺得她跟學生會長是同一個人,而且愈看愈覺得跟她面對面是件很害羞的事,因此佑介再度別過頭去。
  「欸,你為什麼每次跟我講話就會馬上別過頭去?」
  「妳既然知道為什麼,就不需要一直問我啦。」
  「你不找藉口啊。」
  「我只是不去做那些做了也沒有用的事情而已。」
  「你明明就認識在學校裡的我啊。」
  「所以我才會覺得更混亂啊。」
  「聽你這麼說,我就更想捉弄你了呢。」
  雖然覺悟得有些晚,但佑介終於漸漸明白,她在像這樣掌握對話主導權的部分上,跟在學校裡的真帆是一樣的。冰之女王會讓對方無路可逃,然後再支配他,相對地,偶像真帆則是充滿笑容,高明地煽動對方,將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簡單來說,方法雖然不同,但內容是一樣的……單就這個部分來看,算是有同一性吧……
  「這麼簡單就被騙,你還真單純啊。」
  「囉、囉唆!是說,這樣就算隆來的話也沒問題。」
  「……為什麼?」
  「看到妳這樣,根本沒有人會發現吧。」
  真帆睜大眼睛,接著眨了眨眼。
  「實際上,我一開始也完全認不出來。」
  那時候,如果翼沒有叫出她的名字,佑介應該到最後都不會發現吧。
  「真帆,我們要彩排囉。」
  翼一邊喊著,一邊從一樓跑上來。翼也已經準備好,舞台裝跟化妝都很完美,今天她的眼角看起來也像貓一樣。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真帆語調興奮地回應翼。
  「我去叫悠里姊。」
  「拜託囉。」
  真帆跟翼一同前往一樓的舞台。佑介目送著她們的背影,然後去二樓叫悠里。

  3

  開店之後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店內很安靜。
  今天客人很少,一個、兩個、三個……這樣就沒了。
  現在終於來了第四個客人,那是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三十歲出頭。雖然只是佑介個人的想法,但他覺得這個人長得五官端正,一看就是很會做事的人。
  「歡迎光臨~」
  DearGi們異口同聲地說。
  緊接著,一個坐在入口附近的桌子,像是來玩的大學生客人開了口:
  「阿成,好久不見。」
  他叫住了那個西裝男。
  「啊,阿秋,好久不見。」
  就這樣,穿著西裝的男性在開口叫住他的客人對面坐了下來。兩人看起來並沒有特別約好。
  「最近一直都沒碰到面耶,怎麼樣?你工作很忙嗎?」
  「三月正好有考試前的模擬考,所以超忙的。上個月才好不容易忙到一個段落,最後一次見面應該是在情人節的活動了吧?」
  這看起來是很不可思議的組合,兩人明明像是差了有十歲之多,但卻能像朋友一樣地對話。
  「怎麼啦?」
  佑介站在吧台後窺探兩人的樣子,一位個子嬌小的DearGi來找他講話。
  「怎麼了啊?」
  緊接著又有另外一個人來……兩個人將佑介夾在中間。
  先開口的是直長髮的小松亞衣,後來的是雙馬尾的石見舞衣。她們都是隸屬於DearSta的DearGi,兩個人組成了『亞衣麻衣』兩人組。她們的賣點聽說是個子嬌小的偶像,實際上兩人的身高還不到佑介的胸口,但年紀卻是十五歲,跟翼一樣是高中一年級生,只小佑介一歲。
  「我只是在想,那張桌子的兩個人是什麼關係啊?」
  「什麼啊?原來在想這種事?」
  「什麼啊?原來是在想這種事呀?」
  亞衣一說話,舞衣也跟著說話,這似乎是她們活動的模式。
  「阿成跟阿秋因為都是支持悠里的,所以志趣相投!」
  「他們就是在DearSta認識的心靈好友啊!」
  「喔~還有這種事啊?」
  「不但有,還常常發生呢!」
  「這種事常常發生呢!」
  「身邊不見得會有跟自己有同樣興趣的人啊。」
  「相反地,在DearSta就會有很多跟自己興趣相同的人喔!」
  「嗯,這可以理解。」
  話說回來,阿成跟阿秋聊得很愉快,他們不用去找自己心儀的悠里嗎?
  「那兩個人的感情特別好,所以就算悠里沒來的時候,他們也會來DearSta玩,超強的!」
  「超強的呢!」
  「什麼啊?他們在交往嗎?」
  佑介剛說完,被叫到三樓事務所去的悠里正好回來。
  「啊~是阿成跟阿秋~」
  悠里發現到兩人,大步地走了過去。
  「啊,小悠里,之前的寫真我看囉!」
  「我把店裡剩下的雜誌全買了。」
  「阿成做的事情也太誇張了吧!」
  就這樣,包含悠里在內,三人聊得很愉快。
  佑介果然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最起碼,佑介從來不曾跟常去的店裡的常客變成朋友。不過,嗯,看到他們聊得這麼開心,他不禁覺得這是件好事。畢竟誰都會想要跟別人分享自己喜歡的事物,而就像亞衣所說的,每個人的身邊不見得剛好就會有這樣的朋友,所以店裡還有這種交流的功能在。
  「先不說這個……」
  佑介再次看向店內,似乎沒有增加半個客人。
  「今天店內不會太空閒了點嗎?」
  開店已經過了三十分鐘,儘管是平日晚上,但客人也太少了。這樣,三十分鐘後的現場表演,可能會很慘。
  悠里沒特別在意店內的樣子,她跟阿成還有阿秋聊得很起勁。真帆則是一副無事可做的樣子,一直擦著同一張桌子。而翼是坐在本來應該給客人坐的位子,對佑介抱怨著「啊~好閒,閒得要命」,但佑介也無計可施。
  佑介翻著客人留下來的漫畫週刊,打發時間。他看看漫畫,看看寫真……不過也到了極限。
  「那個,真帆。」
  「怎麼啦?」
  兩人四目相接時,佑介馬上別過頭去。他對偶像模式的真帆的免疫細胞一直沒有成長。一旦被她直盯著,心裡便會小鹿亂撞。
  該怎麼說呢,這跟冰之女王的魄力又不太一樣。不,在這種情況之下,應該算是太耀眼了吧,也就是說,她有演藝人員的氣場在。
  「呃,今天的客人也太少了吧?」
  雖然才剛開始打工十天左右,但從來沒有像今天客人這麼少的。今天閒到有點異常。
  「大概是因為前面那間店的關係吧。」
  「前面那間店?」
  「『P@I』啊,笨蛋。」
  無聊得很厭倦的翼插了嘴。
  「笨蛋兩個字是多餘的,笨蛋。什麼是『P@I』啊?」
  「成田同學真的對偶像的事情完全不瞭解耶。」
  「真抱歉喔,我不夠用功。」
  「沒什麼,不用特別道歉。簡單來說,『P@I』就是DearStage的敵店。那裡跟我們一樣,也是兼具餐廳跟現場表演舞台的店。嗯,不過那邊是以飲料為主就是了。」
  「喔~也有其他類似的店啊?真不能小看秋葉原呢。」
  「『P@I』算是現在秋葉原裡最紅的店吧。你不知道嗎?有個叫『彩色之吻』的團體。」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到底是在哪裡呢?好像剛剛才看過這個名字……
  「你的眼睛是脫窗了嗎?『彩色之吻』不就是你手上那本雜誌的寫真女星?」
  被翼這麼一說,佑介的視線重新回到少年漫畫雜誌的封面。封面上是笑得很開心的少女五人組。照片上還有文字,寫著『彩色之吻內容滿載的卷頭彩頁!!』。
  佑介翻開封面,每一頁都是一個成員的泳裝照,編排得十分豪邁。最開始的第一張,是一個戴著大帽緣草帽的女孩,她一手按著帽子,還踢著腳邊的砂。
  「那是奧尻夏樹吧。」
  亞衣從吧台的另一頭探出頭來。
  「年齡十七歲。她是統合『彩色之吻』的隊長,個性十分可靠,感覺就是正統派的偶像,雖然沒什麼特徵,但這種質樸的感覺,反而可以說是她擁有高人氣的秘密吧。」
  旁邊―頁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女生。她很成熟地眨了一隻眼睛,誘惑著佑介。
  「那傢伙是千歲由佳里。」
  緊接著,舞衣也在亞衣之後,湊過來看雜誌上的照片。
  「年齡十七歲,也活躍於時尚模特兒界,正如你所看到的,她的身材很棒,還有,她的舞蹈也是五個人之中被公認為是最好的!」
  「喔~」
  佑介一邊應著話,一邊又翻了一頁。下一頁跟前面的兩個人完全不同,臉蛋看起來有些稚嫩,帶著親切的笑容,騎在塑膠的海豚上。
  「花卷桃果,十五歲,她在『彩色之吻』裡,大概就等於是我們對手的存在吧。」
  「她是我們的對手!」
  花卷桃果雖然長得比較高,但因為她的長相看起來比較年幼,所以也許跟『亞衣麻衣』兩人的共通部分比較多。此外,雙馬尾這一點,也跟舞衣一樣。
  旁邊一頁是個滿嘴都是西瓜的女生,長得很可愛。
  「三澤晴香,十六歲。在整體優等生居多的『彩色之吻』裡,完全負責綜藝部分。以內層的含意來說,我們的對手說不定是她。」
  「既然如此,首先就得從像這樣豪邁吃西瓜的樣子開始練習起呢。」
  明明是張大嘴巴在吃東西,很不可思議的,她卻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她很沒水準。她有一種像是在引發人笑意的特質在,「自然不做作」這字眼非常適合拿來形容她。
  緊接著再翻一頁。
  躍入佑介視線裡的,是一個少女的胸部特寫。她那清澈的視線,直直地望著佑介。帶著點憂愁的夢幻眼睛明明有些溼潤,但照片卻滿溢出她那堅強的意志。
  旁邊一頁是她的全身照,長過背部的頭髮,晶瑩通透的雪白肌膚,身形看起來雖然纖細,但女人的曲線卻十分明顯。她同時帶有那種讓人擔心會碰壞她的危險感以及堅強,雖然並不協調,但這種不平衡的魅力,使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幾眼。
  只有她有兩張照片。
  而且,佑介也只對她有印象。他曾經在電視上看過她,即便在看這種隨手翻翻的雜誌照片,他也會特別停下目光看她的照片。簡單來說,就是她的存在感與眾不同。就算聽了亞衣跟舞衣的說明,對『彩色之吻』其他成員的臉,佑介也只能模糊記得;但她不一樣,她的身影深刻地烙印在佑介的腦海裡。
  「剛剛你在看的是旭川奏。」
  真帆開了口,但又一副覺得很無趣的樣子別過頭去。
  「沒錯!自從『彩色之吻』組成之後,她就是地位不可動搖的中心成員,擁有絕對人氣的第一名!年齡十六歲!」
  「長得清純又很有禮貌,標準的優等生角色,不只是粉絲,一般人也覺得她很有療癒效果。『彩色之吻』的粉絲,可以說幾乎都是支持旭川奏的呢!」
  「療癒效果啊……」
  跟某個人完全相反耶,佑介不禁看向真帆。
  「成田同學好像有話要跟我說啊?」
  於是,真帆也看向佑介。她馬上投了顆牽制球來,而且還是一顆力道驚人的快速球。
  「不,絕對沒有。」
  「不過,這樣你就知道啦,擁有『彩色之吻』的店,就是我們DearSta前面的『P@I』。」
  「看起來挺難纏的呢。」
  對手是活躍於電視、雜誌、廣播及影片網站,擁有全國知名度的偶像。
  「今天客人會很少,我想是因為『彩色之吻』在舉辦店頭現場表演吧。」
  真帆嘴巴上說著,表情顯得有些難看。
  「原來如此啊。」
  因此,佑介也只能輕鬆回應。
  「真是的,對方只要灑灑餌,我們的客人居然就跑了過去,看來他們需要再教育啊。」
  「我覺得妳的用字遣詞才需要再教育吧。」
  「你也不想想自己是誰,居然敢講話這麼驕傲。」
  「就像現在,妳講的話就很有問題。」
  不過,對喔,是敵店啊。佑介心想,『彩色之吻』裡有旭川奏……她們只不過是辦了店頭現場表演,就會帶給DearSta這麼大的影響,真是了不起。
  一想到這,剛好又接連有三個客人進來。他們嘴裡在談的,就是前面『P@I』的盛況。到底是怎樣子啊?佑介好奇地從窗戶看向外面,結果發現外面都是人。工作人員勸誘著進不去店裡的客人,要他們不要擋在原地。剛剛進來的三個人,看來也是從那間店過來的。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客人進來。DearGi們異口同聲地說「歡迎光臨~」,其中,只有真帆一個人僵住,表情還很緊張。
  佑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把視線投注在走進來的客人身上,瞬間,他的身體也僵住了。在他覺得閒得發慌的時候,根本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進來的客人居然是隆。
  「啊!」
  慢了半拍,佑介也叫出聲。
  隆雖然看起來有些害羞,但還是在悠里身段柔軟的帶領下,坐到了位子上。
  「成田同學,你來一下。」
  真帆抓住佑介的手腕,直接把他帶到後面的儲藏室,反手關上門。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的態度跟剛剛完全不同,語氣已經進入冰之女王模式。這跟她外表的落差實在太大,這畫面有可能會出現在佑介的惡夢裡。
  「那個,學生會長。」
  「什麼事?」
  「當妳是偶像的時候,可以不要這樣講話嗎?如果要變身的話,就請妳完整地變身吧。這種半人半機的型態算什麼啊。」(譯註:半人半機之原文使用的是『ガウォーク』,原出處為動畫《超時空要塞》裡的可變型戰鬥機。)
  「可以請你不要把人講得好像是可變型戰鬥機嗎?」
  「妳知道這個哏啊?」
  「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吧。」
  「喔,嗯,對喔。」
  「請教成田同學有什麼妙策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呢?不,不對,我應該問你,要怎麼負起這個責任才對?」
  「不要把責任全都推到我頭上。」
  「你這種說法,好像是我有錯囉?」
  「實際上真的有啊!甚至該說妳就是罪魁禍首呢。」
  真帆的眼神裡帶有一絲疑惑。
  「我給你時間說明,快講。」
  「上個月妳有去外面發傳單吧?那時候,隆拿了妳發的傳單。」
  「你們明明是同班同學,妳在發傳單給他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嗎?」
  真帆咬著嘴唇,陷入思考。
  「……啊啊,是那一天啊。」
  她好像心裡有譜。
  「是大姨媽來的日子嗎?」
  「如果你想在這裡就劃下人生句點的話,我很樂意幫忙。」
  她的眼睛沒有笑意,果然不能跟女生聊這種話題啊。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對了,那一天是哪一天啊?」
  「就是我的隱形眼鏡不太合,所以我沒戴隱形眼鏡的那一天。」
  「沒想到妳居然這麼大意啊!總而言之,那傢伙對當時認識的女生一見鍾情,所以才會想要來DearSta,這樣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那也就是說……」
  真帆的表情明顯地變得灰暗。
  「事情就是妳現在所想的。」
  「他的目標是我……」
  「我也覺得很遺憾。」
  「……是嗎?我知道了。」
  「我很高興妳可以理解,那我就先走了。」
  佑介想逃走,但他的領帶卻被真帆抓住,一把拉近。
  「嗚哇!不、不能呼吸了啦!」
  「欸,為什麼你知道他的目標是我,還讓他跑來這裡?為什麼你沒有讓他徹底打消這個念頭呢?」
  「在談論這件事之前,可以先放開我的領帶嗎?」
  佑介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隻狗。
  「我在問你原因,你不用講其他有的沒的。」
  這是什麼話?
  「那傢伙是我的朋友!阻礙別人戀情的人是會被馬踢的(註:日本諺語)!而且,現在他又還沒發現DearSta的『真帆』就是學生會長啊!」
  「你最後想說的話就只有這樣嗎?」
  沒想到,真帆居然接著用兩手勒緊拉高佑介的領帶。
  「嗚哇!這、這樣不行啦!而且,妳的臉靠得太近了!退後一點啦!」
  兩人的身體幾乎緊貼在一起,佑介可以感受到真帆的體溫跟重量。
  「別人是真的在怒火中燒,你居然還會產生慾望,我看你還很從容嘛。」
  「請妳把它解釋成妳很有魅力,好嗎!」
  「……」
  真帆一瞬之間為之語塞。就在這時候──
  「帆帆,妳在嗎~?」
  外面傳來了拯救佑介的聲音。
  悠里打開儲藏室的門,探頭進來。真帆馬上放開佑介的領帶,跟他保持距離,然後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似的,假裝在工作。看來,她好像已經很習慣雙重生活。
  「啊,找到妳了,帆帆。」
  「怎麼了?悠里姊?」
  真帆若無其事地回答,聲音聽起來很開朗,完全感受不到冰之女王的影子。
  「妳真厲害啊……」
  佑介多嘴說了一句話,結果真帆就在悠里看不到的紙箱後面,狠狠地踩了佑介一腳。
  「嗚哇!」
  「嗯?佑介,那是什麼叫聲啊?」
  「那是為暴君嚴政所苦的百姓嘆息聲。」
  「你講的話今天我也聽不懂耶~」
  不知道到底哪裡有趣,悠里很開心地哈哈大笑。
  「啊,對了對了,三號桌指名要找帆帆捏飯糰喔!」
  聽到悠里這麼一說,真帆從儲藏室往外一看,佑介也跟在她身後看向外面。
  坐在三號桌的正是隆。
  就連真帆也不禁臉部肌肉抽搐。
  「接待客人的基本就是要笑喔。」
  被踩了那麼一腳,說句話也還好吧。
  「成田同學,我等一下想跟你單獨聊聊呢。」
  真帆露出微笑,直譯的話就是「你給我記住」,佑介決定趕緊忘掉。
  「放、放心吧,我可以保證,妳這樣子他絕對認不出來的。」
  「……」
  「特別是只要妳保持笑容,就肯定沒問題的。如果妳快要被揭穿的話,我一定會去幫妳。」
  「……成田同學。」
  「嗯?」
  「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像有點開心的樣子?」
  真帆不滿地鼓著一張臉,好像在鬧脾氣,那樣子很可愛。如果她真的維持這個樣子,隆絕對不會知道她是冰之女王。
  「欸,為什麼啊?」
  真帆的眼神並沒有笑意。
  的確,佑介滿想看看她在隆的面前會是什麼樣的態度,但他當然不可能這麼說。
  「居然以別人的不幸為樂,成田同學你這個人真的很過分呢。」
  「可以請妳不要讀我的心嗎?」
  「那你得小心不要被我讀取呢。」
  佑介決定今後要多加小心。
  「不過,那時候你所說的話是真的吧。」
  「嗯?那時候?」
  「你真的願意幫我保守秘密嗎?」
  真帆說的好像是在屋頂上做的約定。
  「嗯,當然啦。」
  「成田同學,你真是個怪人。」
  「啊?」
  真帆留下這句殘酷的發言,走出了儲藏室,接近三號桌。剛好抬起頭的隆,正好跟她四目相接。
  「由我來捏飯糰,可以嗎?」
  「嗯,務必拜託妳了!」
  「那,我會努力捏的。」
  真帆很俐落地拿了保鮮膜,開始捏起飯糰……結果,飯好像太燙,她先將飯放回盤子上,不停揮動著雙手。
  「啊哈哈,失敗了失敗了。」
  她笑著打哈哈。
  「真是的,飯如果剛煮好的話,應該要說一聲嘛。」
  她一邊找藉口,然後開始將飯放在手裡轉啊轉,捏起了飯糰。
  「嗯,把鮭魚再藏進去一點,完成了!好,請用。」
  「喔喔,謝謝!沒想到我有一天居然能夠吃到心儀女生幫我捏的飯糰,要我現在死也行啊!」
  「不能這樣說喔。」
  「啊,說得也是!」
  「你得先吃了飯糰才行。」
  「啊?妳是這個意思嗎?」
  「啊哈哈,我是開玩笑的。」
  兩人的對話十分輕快,但對於知道事情真相的佑介來說,他光是在一旁看,就覺得心裡緊張得不得了……
  「您是第一次來DearSta玩嗎?」
  「啊啊,嗯,我叫佐渡隆。有個叫成田的傢伙在這裡打工吧?我是那傢伙的同班同學。」
  「啊,是喔。」
  好完美的演技,她明明早就知道了。
  「如果你要找成田同學的話,他今天有班喔。」
  佑介有不好的預感,正當他想要躲到後面去時,馬上就對上了迅速轉身的真帆的眼神。
  她的眼神訴說著「別當個旁觀者,趕快給我出來」,不,那是命令。
  要是逃走的話,之後會更慘,所以佑介走出了儲藏室,假裝剛剛才發現到隆的樣子,走了過去。
  「歡迎光臨。」
  「啊,是佑介!妳聽我說喔,我明明跟他說我今天想來DearSta,結果他居然丟下我這個好朋友,拚命逃走了耶!太過分了吧。」
  「啊~既然是朋友,怎麼可以不約好一起來呢?」
  「……我可以帶他來嗎?」
  「當然啊。」
  真帆的眼神表現出跟她話語裡完全相反的意思。
  然而,隆完全沒有發現到她就是學生會長,他深深地迷上了真帆,看起來十分陶醉。
  「啊,對了,我可以問妳的名字嗎?」
  「啊?我、我的名字?」
  「嗯。」
  真帆果然有些動搖,她的笑容很僵硬,平常很難得看到她這種表情。佑介不禁露出微笑,結果,身旁的真帆馬上瞪了他一眼。
  這時,隆的視線落在真帆腰間的名牌上,上面寫著『真帆』。
  「呃,我叫真帆。」
  「啊,真的嗎!?」
  隆很明顯地感到很驚訝,聽到名字實在不太妙,會被拆穿,被拆穿了嗎……
  「嗚哇~同樣都叫真帆,差異也太大了吧,對吧,佑介!」
  「啊,咦?什麼?」
  「我跟佑介唸的學校裡,學生會長也叫作真帆,她簡直就是個像惡鬼一樣的女人。」
  隆滔滔不絕地講著,簡直禍從口出。
  「大家都叫她冰之女王,她戴著很俗氣的眼鏡,是個很討厭的傢伙。明明名字一樣,但這裡的真帆就好可愛喔,我第一次看到妳的時候,就成了妳的粉絲耶!」
  「咦?真的嗎?」
  「真的真的,妳看,遊戲裡我也是支持真帆的喔!」
  隆拿出手機,將手機螢幕秀給真帆跟佑介看。有個APP啟動了,好像是遊戲。
  「這是什麼啊?」
  佑介一問,真帆跟隆都訝異地看著他。
  「這是模擬偶像的粉絲活動體驗,可以幫自己支持的偶像加油,是一款手機遊戲,叫作『支持偶像☆生存戰』,隸屬於DearSta的女生也會登場。」
  「是喔。」
  畫面裡,打扮裝飾好的角色都很可愛地擺動著,這應該是現場表演的畫面吧。
  「我在遊戲裡,終於玩到讓真帆叫出我的名字來呢!」
  「看來你真的是支持我的呢,今後希望你也能繼續支持我喔,我會很開心的。」
  真帆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隆,你也好好享受一下現實生活裡的現場表演吧。」
  真帆好像有話要說,眼神投向佑介。她的眼神像是在說『不要多說廢話』。
  「當然啦,難得來DearSta玩,一定要好好享受現場表演。」
  「對、對啊,那,我們一起炒熱氣氛吧。」
  「好、好啦,我要回去工作了。」
  再繼續待在這裡,實在是太痛苦了。佑介根本待不下去,看這樣子,應該不會輕易地被拆穿,但什麼都不知情的隆實在是很可憐,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冰之女王,還一直讓真帆看到他丟臉的廣情……
  因此佑介打算很自然地,慢慢離開三號桌,但真帆馬上抓住他的衣領。
  「成田同學,你還有時間嘛,今天客人也很少啊。」
  「不不不,我很忙呢,到處都缺男生幫忙。」
  「你為什麼要說謊呢?還有時間吧。」
  「啊,是。」
  「難得有這個機會,你就多跟我聊聊那個學生會長吧。」
  佑介真希望真帆不要講這種恐怖的話。
  「我講給妳聽,我講給妳聽!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追加一個飯糰,真帆,幫我捏吧。」
  「我會很用心捏的。」
  「真的嗎?糟了,我好興奮喔!」
  不管怎麼想,隆肯定都誤會了。真帆用心捏進去的是怨念,一定是那一類的情緒。
  那之後,這種拷問大概又持續了十五分鐘左右。擔心著什麼時候會被拆穿,到底會不會被拆穿,讓佑介覺得自已已經神經衰弱。

  在隆欣賞了兩次現場表演後,他高聲地強調:「我會繼續幫真帆加油的!我要宣布,我支持真帆!我會再來玩的!」過了八點才眉開眼笑地離去。
  因為他看起來實在是太幸福了,所以佑介本來想乾脆公布真帆的真面目是學生會長,害隆嚇到僵掉;但如果這麼做的話,佑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他只好拚命忍耐。
  送隆離開之後,真帆對他說:
  「成田同學,你來一下。」
  「呃,我工作很忙。」
  佑介斬釘截鐵地拒絕。
  「喔~我明明看你從剛剛起就一直擦著同一個杯子啊。」
  真帆的身子往前一傾,窺探著佑介的臉。
  「我、我知道了。我很閒,我閒得不得了!」
  結果,今天最多也只來了十個客人。當然,工作量也大幅減少。
  因此,佑介再次被真帆帶到儲藏室這個密室裡來。
  「妳、妳有什麼事啊?」
  「我找你來,是希望你能讓我抒發一下壓力囉。」
  「就算妳笑得很甜美,講話很可愛,我也不會讓妳打我的喔!」
  「好過分喔,你明明答應我會幫我的啊。」
  「我可沒有說是這種幫法!」
  「你不是個男生嗎?」
  「這是什麼邏輯啊!」
  「你明明說你會幫我的,結果到底是誰欺負我啊?明天,說不定我就會突然想去教師辦公室喔。」
  「我、我知道了啦!只、只能打一下喔!」
  於是,佑介的右腳掌受到了狠狠的一擊。真帆踩了他的腳。
  「妳、妳居然踩我……」
  「一下就一下啊。」
  冰之女王冷冷地吐出這句話。
  「即便如此……」
  「你應該感謝我沒有打你的臉。」
  「妳只是不想被人家發現這件事而已吧!」
  「你很瞭解嘛,成田同學,你比我想像得還要聰明呢。」
  就這樣,佑介雙膝跪在地上忍受痛楚。真帆恢復了開朗的笑容,走出儲藏室。
  「我居然會覺得她那樣很可愛,實在是太可恨了……」
  他可以理解隆為何會對真帆一見鍾情,特別是在舞台上唱歌時的真帆,充滿了活力,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
  但話說回來,她那扭曲的個性就不能想想辦法嗎?人類到底要經歷過什麼樣的事,個性才會變成那樣啊……佑介思考了一下,但因為腳很痛,讓他根本沒辦法再繼續想下去。

  從疼痛中復活的佑介,工作到預定的晚上九點。把那之後的事情,交接給一路負責到關店的大學生後,他打了下班的卡。
  在廁所換好衣服之後,他一邊唸著「今天好累喔~」,一邊走到店外。
  他沒來由地突然很想喝點甜的飲料,因此在外面的自動販賣機買了果汁。
  過沒多久,給人印象完全不同的真帆也走出店外。她跟佑介一樣穿著學校的制服。不過,她沒有戴眼鏡,臉上的妝也還沒卸掉,因此跟在學校裡見到的冰之女王,感覺又有些不一樣。兩人四目相接,彼此都停頓了大約兩秒左右。
  佑介馬上又買了一瓶飲料。他將寶特瓶裝的皇家奶茶投向真帆,寶特瓶在空中劃出緩和的拋物線。
  真帆接住了飲料。
  「這是什麼?」
  「我想,應該是皇家奶茶吧。」
  「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呀?這時候好像應該這麼問吧。」
  「我只是想跟妳說聲辛苦了而已。」
  「是喔。」
  佑介不知道真帆到底有沒有接受這個答案,從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來。真帆並沒有要打開寶特瓶的意思。
  「我有件事想要問問學生會長。」
  「……」
  真帆思考了一下,她轉開寶特瓶的瓶蓋,然後喝了一口皇家奶茶。
  「你想問什麼?」
  「妳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在這裡工作的事嗎?」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那,妳真的沒跟人說過啊。」
  真帆的表情很明顯變得不高興。
  而且她無視佑介的存在,大步地往前走。
  「啊,喂!」
  佑介連忙追上去,走在真帆身旁。
  「為什麼妳要隱瞞當偶像的事情呢?」
  「你這個問題是認真的嗎?」
  「當然啦,這種事情雖然沒必要大搖大擺地去刻意跟人說,但平常至少會跟身邊的人說吧?比如說感情很好的朋友之類的。」
  「我沒有感情很好的朋友。」
  「……」
  因為真帆講得太過果斷,佑介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該接什麼話才好。的確,他從來沒看過,真帆在學校裡跟誰很親密地講話,午休的時候,她也總是一個人在吃便當。
  「成田同學,在你唸小學的時候,你曾想過將來長大要當什麼嗎?」
  「幹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真帆突然冒出一句話,佑介本來還以為她要嘲諷他,結果卻不是。
  「我在畢業紀念的作文裡,寫了將來的夢想是成為『國民偶像』。」
  「……」
  「對我來說,偶像就是我的夢想。」
  「……」
  「升上高中之後,如果還有人說這種像是夢話般的話,我一定會覺得『真是的,這個人講話真冷』。」
  「嗯,的確是,大家可能會覺得這個想法有點不切實際。」
  「所以,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就是這樣,再見。」
  真帆加快了她走路的速度,留下站著不動的佑介兀自離開。很快地就看不到她的背影。

  4

  ──在你唸小學的時候,你曾想過將來長大要當什麼嗎?
  這句話一直停留在佑介的腦海裡揮之不去。無論是打工結束,在回家的路上,或是到了家以後洗完澡,這個問題都還是在他的腦袋裡某個角落,讓佑介覺得很不舒服。
  「我在畢業紀念的作文裡,到底寫了些什麼啊?」
  不管佑介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因此,睡覺前他翻出了小學的畢業紀念冊。
  六年三班的那一頁,有著孩子般臉孔的自己。沒想到看起來會這麼稚嫩,才只不過是過了四年的時間,他的臉居然就有這麼大的變化,佑介不禁感到驚訝。
  畢業紀念冊裡有篇作文,題目是『將來的夢想』。佑介寫著想要成為職業棒球選手。
  這個夢想也太天真了。
  暫且不提是寫足球選手、演藝人員,還是內閣總理大臣這些差異;同學們大概都寫些類似的內容吧。
  「職業棒球選手啊。」
  他緊握著滾落在房間地板上的棒球,自從國中畢業之後,他就再也沒玩過了。就連抛接球也沒有過,放在書架角落的手套更滿是塵埃。
  小學的時候他打過少棒,國中的時候則是參加學校的社團。但一上了高中,他選擇放學就回家。他對這件事沒有任何依戀,不打棒球也不是因為什麼大不了的理由。
  因此,現在他當然不會想說未來要當個職業棒球選手。因為他知道,反正也當不了。
  不過他認為自己在寫這篇作文的時候大概是很認真的。他甚至還寫了要拿三次三冠王,到底是有多麼不自量力啊。
  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樣才能當上職業棒球選手,也不知道要成為棒球選手,必須要做些什麼事情。儘管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在腦海裡勾勒出在寬廣的棒球場上接連打出全壘打的自己。
  小學畢業之後,也只不過是過了四年又一點的時間,現在的他高中二年級,十六歲。從現在開始想把職業棒球選手當成目標,已經太遲了。真正有心的同學,在國中時也會打少棒,然後高中會在甲子圔的常勝校裡,跟擁有同樣目標的伙伴們一同流汗奮鬥。他們的目標不僅是甲子園出場,而是一心要打到冠軍……
  佑介現在唸的高中,在棒球方面一點也不強。對每天放學就回家的佑介來說,一切已經太遲了。
  起初的分歧點,應該是在國中的三年內吧。他連這個轉捩點的存在都不懂,也沒有意識到,就這樣天真地度過了這三年,完全不知道這三年是帶給自己人生重大影響的時期。
  因為沒有人告訴他。
  為了實現夢想,現在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麼……
  就算上課時認真聽講,也不知道這件事的答案。
  學校的風氣就是這樣子。
  但有時候,還是會有人發現。有的人是不會迷失自已的目標的。
  就像真帆那樣……
  「我居然說這種想法不切實際,我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啊?」
  他躺在床上滾來滾去,天花板傳來了自己的聲音。
  「我要為這件事向她道歉。」
  佑介下定決心。這天,他就這樣睡去。

  然而,佑介雖然下定決心,卻一直沒有機會跟真帆講話。在學校裡,兩個人本來就沒有獨處的機會,打工的時候──
  「啊,學生會長,不對……真帆。」
  「成田同學,工作的時候不應該談論私事喔。」
  真帆總是微笑地提醒他,兩人很難有機會好好講話。
  這種情形持續了四天。
  「很明顯地,她是在迴避我。」
  佑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一開始也許只是偶然,但真帆很明顯地在迴避跟佑介獨處的機會。
  現在也是,因為要準備開店,佑介正在二樓打掃地板,但真帆完全不看他一眼,只是很認真地擦著桌子,調整椅子的位置。
  「啊,佑介,你可以幫一下小翼嗎?」
  聽到悠里叫他,佑介才回過神來。他應了聲好,便走向翼在等待的一樓。

  一樓堆積了很多剛送來的飲料,平常都是送貨的人會幫忙搬上二樓。
  「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送貨的傢伙好像換了個人,所以就直接把飲料放在這裡了。喂,給你。」
  翼只抽出了放在籃子上的一瓶兩公升寶特瓶。
  其他全部交給佑介。
  「嘿咻!」
  佑介帥氣地喊了一聲,將飲料抬起來,然後跟在翼的身後。
  「欸,翼。」
  他喊了聲先爬上樓梯的翼。
  「你為什麼沒有我的允許,就跟我講話啊?」
  翼今天也一樣超級難搞。
  「我可以跟妳講話嗎?」
  「不可以。」
  「妳很麻煩耶。」
  「幹麼啊,好啦沒辦法,我聽你說嘛,趕快講啦。」
  走到樓梯間的翼先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佑介一眼。
  「呃,不過這件事有點難以啟齒耶。」
  「好啦,你就講嘛。」
  「妳的小褲褲被看到囉。」
  「什麼!」
  翼馬上壓住臀部上方的裙子。
  她的臉隨即像是剛煮好的龍煆一樣紅,之前在廁所時也一樣,她平常講話的時候雖然很強勢,但對於這方面的話題,是很沒有抵抗力的。
  「我、我穿的是被看到也沒關係的小褲褲啦!」
  「看到的人應該不會這麼想吧。所謂的男人啊,不管是看到也無所謂的小褲褲,或是不能看到的小褲褲,他們都會感到同樣興奮喔!」
  「不准興奮,變態!」
  「我可沒有喔。要是悠里姊的話就很難說,不過像翼嘛……」
  翼跑下樓梯。
  「你、你先走!」
  「那我可以進入正題了嗎?」
  「那剛剛那些內容算什麼啊!」
  「沒有啦,我有事想問妳,所以才找妳講話。小褲褲的事,我只是想捉弄妳一下才講的,其實我根本看不到。」
  「我真的會殺了你喔。」
  佑介選擇先忽略她的殺意。
  「妳為什麼會在DearSta工作呢?」
  「啊?」
  「喂喂喂,我現在講的可是純正的日文喔,妳聽不懂嗎?」
  「我是因為你問的問題太愚蠢,所以打從心底感到無言啦。」
  「蠢就蠢,回答我啦。」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因為現場表演很爽啊。」
  「……」
  這理由率直又簡單,實在是讓人聽了感到神清氣爽。
  「笨蛋長得就是一副笨蛋臉。」
  「妳是以前就喜歡唱歌嗎?」
  「嗯,大概就是這樣吧。」
  「喔~」
  「幹麼啊?」
  「妳有想過將來想要變成什麼樣子嗎?妳有這樣的目標嗎?」
  「你問題很多耶!」
  「如果有的話,告訴我吧。」
  「我想要在武道館開演唱會。」
  翼滿不在乎地說出了心裡的話。她沒有害羞,也不是在逞強,就只是直接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語氣甚至譲人覺得有些冷淡。
  「……妳還真厲害哪。」
  「我不覺得這是無法實現的夢,我相信今天在這裡唱歌,就是朝這個夢想前進了一步,我是這麼打算才每天在這裡唱歌的。你懂嗎,笨蛋。」
  「……呃,嗯,是喔。」
  「我告訴你一件好事吧。」
  「喔,那很棒耶!真的嗎!?」
  「我都還沒講是什麼事呢?啊~算了。」
  「……抱歉,我剛是開玩笑的。」
  翼一臉受不了地先走上樓梯,上了二樓之後,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對還在樓梯間的佑介。燈光像是聚光燈一樣,打在翼的身上。
  翼在燈光下,露出燦爛的笑容。
  「所謂的未來,是從現在才開始的喔!」
  翼的表情充滿自信,她是很認真地相信這句話。佑介感受到了她的堅定,那種堅定的感覺,讓他覺得有些耀眼。
  「妳很帥耶。」
  「什、什麼啦,幹麼突然這麼說。」
  「我迷上妳了。」
  「你、你說那是什麼傻話啊。」

  「今晚抱我吧。」
  「男、男生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佑介會故意這樣開玩笑,是為了想要逃離那耀眼的翼。儘管佑介心裡都清楚,但他還是只能這麼做。
  「還有──」
  「什、什麼啊?」
  「這次我真的看到妳的小褲褲囉。」
  「你、你以為同樣的手段我還會被騙嗎?」
  「妳今天穿的是貓熊的小褲褲啊。」
  那之後,比剛剛還要臉紅的翼,當然對佑介施展了飛踢。
  「妳在幹麼啊?那是被看了也無所謂的小褲褲不是嗎?」
  「當、當然不可能無所謂啦!我要痛扁你的頭,讓你忘掉這一切,然後去死吧!」
  「既然忘掉了,就不用死了吧!」

  這一天,佑介還是沒有機會跟真帆講話就到了下班時間。一如往常,沒有更衣室的男生,在廁所裡換好衣服,然後跟大學生的DearGi姊姊們打過招呼後,便走出店外。
  不過,他沒有馬上回家,而是站在自動販賣機前面,決定等真帆出來。
  等了大約十分鐘左右,真帆出來了。
  「學生會長。」
  被佑介叫住,真帆有點訝異地看向他。
  「這就是所謂的埋伏吧,嚇得我魂飛魄散呢。」
  「囉唆!」
  「明明已經因為打工身心俱疲,卻還想要找我講話,讓心靈接受更多打擊的的成田同學,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請不要把別人講得好像是有特殊性癖似的,妳有那麼討厭我嗎?」
  「大概就跟你討厭我一樣的程度吧,人際關係其實是相互作用的。」
  「既然如此,那我並不討厭妳啊。我沒有覺得妳很討厭。」
  「對不起,我剛剛說錯了。我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生物叫作跟蹤狂,會單方面地把自己的愛強加在對方身上,人際關係並不一定都是相互作用的。」
  「妳的意思就是暗地裡想說我是跟蹤狂囉?」
  「我的話聽起來是什麼意思,取決於你啊。世間的事情大都是這樣子的,跟我的意見一點關係也沒有,不是嗎?」
  「我說妳啊……」
  不,不能再繼續跟她爭下去,這樣會被蒙混過去,錯失跟她好好講話的機會。一想到這,佑介硬是將自己想講的話說了出來。
  「我不會覺得那樣很奇怪。」
  「……」
  真帆充滿疑問地皺著眉頭。
  「我也不覺得那樣很好笑。」
  「……」
  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真帆馬上就知道佑介到底在說些什麼,臉上的疑問也消失了。
  「我反而覺得很羨慕妳,覺得妳很厲害。」
  「……你突然講的這些話,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才過四、五天而已吧。」
  「一想到成田同學花了超過九十六個小時以上的時間,一直在想著我,我真的被嚇到魂飛魄散,全身起雞皮挖瘩。」
  「不要這樣講啦!」
  「那可不行,因為我覺得有危險啊。我再怎麼討人厭,也可能在這種深夜的路上被男生襲擊呀。」
  「什麼嘛,學生會長妳就只能以這種說話方式講話嗎?妳在當偶像的時候,明明就笑得很自然。」
  「我不知道你是那樣看我的呢。莫非,其實你很喜歡我?」
  「……」
  「沉默是代表我說中了嗎?」
  「現在我們不是在聊那個!」
  「你會這麼激動,是因為我說到了你不想被人家碰觸到的部分嗎?」
  「妳夠了喔,總而言之,我想講的就是剛剛我所說的那種事。」
  「『那種事』到底是哪種事?」
  「學生會長這麼聰明,不可能聽不懂,妳是在捉弄我吧。」
  「這一點虧你還懂啊。」
  真帆的表情雖然幾乎沒什麼變化,但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開心。
  「妳講話的態度也太高傲了吧!」
  「在這個部分上你反應還滿快的嘛。那你是為了特地跟我講『那種事』,所以才等我的嗎?」
  「是啊。」
  「是喔……」
  真帆低喃著沒什麼特別的意義的話,但把眼神從佑介身上移開的她,看起來像是陷入了沉思。
  不過她馬上像是忘了佑介的存在似的,逕自走向了自動販賣機。
  「啊,喂。」
  理所當然地,她也無視於佑介的呼喚。
  真帆在自動販賣機買了罐裝飲料,走了回來。
  「給你。」
  佑介反射性地接住真帆遞給他的罐子,但罐子比想像中的都還燙。
  「好燙!」
  雖然燙到幾乎拿不住手,但佑介還是兩手交替著拿,避免罐子掉到地上。要是罐子掉了,真帆不知道又要說些什麼了。
  漸漸習慣了罐子的溫度後,佑介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飲料,也不是咖啡或茶,而是關東煮。
  「你之前請我喝皇家奶茶,這是回禮。」
  「既然如此,妳就率直些,請我喝罐飲料不就好了?」
  「很遺憾地,我不是那種率直的人。」
  「我知道,我太瞭解了。」
  「那就不用多問這些廢話。」
  今天到底是吹了什麼風,被佑介取了『冰之女王』這個綽號的真帆,居然會請他吃關東煮……明天大概會下雪吧。
  「我先給你一個忠告,你的臉上充滿了疑問,實在不成體統。」
  「真抱歉喔,我不成體統。」
  「這沒什麼好抱歉的。這麼無精打采的臉就近在眼前,我雖然覺得不太愉快,不過嘛,也還不到不能忍受的程度。」
  只要佑介講了一句,真帆就會回以兩三倍的冷言冷語。佑介心想,乾脆不要再講話了。
  「……」
  「……」
  佑介試著不出聲,真帆就真的沉默了。
  儘管如此,真帆還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把關東煮給佑介的時候,她應該就已經沒別的事,也沒有理由繼續待在這裡。
  她不是那種會做無謂事情的個性,也不會做出浪費時間的事。既然如此,那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她還有話要跟佑介說。
  「我說啊,學生會長。」
  「我有在聽,你可以繼續說。」
  「妳是不繼續傷害我就不肯罷休嗎?」
  「是啊。」
  「妳居然認同啊!」
  「雖然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這樣,但我現在不是為了那個目的才跟你待在一起。」
  一聽到真帆講的話似乎略帶深意,佑介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那、那麼,是為什麼啊?」
  「關於你剛剛所說的話……」
  真帆難得講話吞吞吐吐的。
  「嗯?」
  「那些話都是出自真心的嗎?」
  她這時所指的『那些話』,就是佑介之前說的『那種事』吧,如果刻意再次確認的話,兩人之間的對話肯定會愈變愈複雜。
  「我講的話有那麼動聽嗎?動聽到讓妳不禁想要再確認一次?」
  佑介帶著點惡作劇似的口吻說道,真帆馬上背向佑介走掉。
  「啊,等一下!那些話是認真的!我完全沒有說謊!」
  真帆停下腳步,一臉受不了地轉過頭來。
  「成田同學,你的個性還真麻煩耶。」
  「這在一點上我們應該彼此彼此吧。」
  「……」
  真帆閉上嘴,眼神似乎在要求些什麼。她眼神裡的含意是,不要開玩笑,好好地再確認一次剛剛所說的話。
  「我剛剛所說的都是真心話,這樣可以了吧?」
  「但是,你說的是真的嗎?到了這個年紀,大家都會看情況說謊,這是很普遍的事。」
  「我所說的如假包換是真心話。學生會長妳也知道吧?我有時候會不小心說出自己心裡的真心話,讓人笑不出來。這算是我的優點呢。」
  所以佑介才會在新聞社的採訪時,不小心回答出『冰之女王』這種答案。
  「……說得也是。」
  真帆的視線稍微放鬆了些。
  「不過,你放心吧。」
  「放心什麼?」
  「就算你不小心說出真心話,深深地傷害了別人,現在也不會因為這種理由被警察逮捕的。」
  「……關於這個部分,我們也彼此彼此吧。」
  「一想到這,我就不禁覺得我們實在是活在一個很美好的年代呢。說不定在未來的世界裡,只要以言語之刃在別人的心上刺下一刀,就會被問罪呢。若是那種情況,現在你就已經被關囉。」
  「到那時候,妳也逃不了。是說,妳今天講的話比平常都過分耶。」
  她還是第一次把話講到這種地步。
  「是啊……也許是因為我有點亢奮了吧。」
  「妳一感到有點亢奮,就想要痛罵我嗎……饒了我吧。」
  那要是她更亢奮的話怎麼辦?佑介覺得自己面臨危機……
  「沒辦法啊,因為我的心情會如此亢奮,原因也是因為你啊。」
  「我?」
  真帆說到這便閉口不語。
  「……」
  「……」
  兩人之間出現了微妙的沉默,佑介跟真帆都沒有動作。
  「那或許真的是個優點吧。」
  「嗯?」
  「你那曝露癖好。」
  「這牽扯到很細部的問題,可以請妳把話說清楚,好好說是『不小心曝露真心話』的癖好嗎?剛剛從我面前經過的女生,用很輕蔑的眼神看著我耶!」
  聽到佑介的抗議,真帆一臉不關己事的態度,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因為,你曝露出的……」
  「我就說了!」
  「有時對某個人來說,也許正是他很想聽到的話。」
  「……學生會長?」
  佑介跟真帆一對上眼,便忘了自己接下來想問的問題。冰之女王的臉上浮現出他從未見過的表情,若要問他那表情與平常有什麼差別,他也說不出來有什麼不同。不,不是那樣……他心中產生了「這次是自己第一次真的跟真帆四目相接」的感覺。平常就算真帆看著他,也一副對他毫無興趣的態度;而唯獨在現在,他能確定真帆是真的在看著自己。
  因此,他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回看著真帆。
  這時,喪服社長走出了DearSta。
  她馬上就注意到佑介跟真帆,很不可思議地交互看著兩人。
  「什麼啊,你們兩個人的感情已經好到會互相對望了啊?」
  「我沒有!」
  「才沒有!」
  佑介跟真帆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看吧,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呢。」
  「喪服社長,請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等一下學生會長又要抱怨我了。」
  「被抱怨一下有什麼關係?」
  「好過分!」
  「對了,你送真帆回家吧。」
  「咦?」
  「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要客氣,我覺得成田同學應該沒有鬼畜到會讓女生單獨走這種夜路回家吧?」
  佑介看著真帆,她好像沒有要繼續強烈反駁社長的意思。看來對於社長的話,她再怎麼樣還是會乖乖地聽從。
  「那我們走吧。」
  話說完,真帆便打算要邁開步伐往前走,不過她在轉向前方時,好像注意到什麼東西似的,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佑介順著真帆的視線看去,只見前方有一位身穿著高級西裝的男人,表情看起來一臉淡然,年齡大約三十多歲。
  戴著感覺充滿知性的眼鏡的他,用手推了推鏡緣。
  「哎呀,好久不見啊,釧路社長。」
  佑介身後的廣服社長開口向他搭話,看來兩人好像認識,對方也往意到他們,出聲打了招呼。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DearStage的人啊。喪服社長,你們的店也是每天都生意興隆呢。」
  「釧路社長開玩笑的水準,比之前更低了呢。」
  「……他是誰?」
  佑介小聲地詢問身旁的真帆。
  「『P@I』的社長。」
  如此回答的真帆視線落在釧路的後方。有道人影像是躲在釧路背後一般,外套的帽子戴得幾乎快要遮住眼睛,長髮分成兩邊,分別垂在肩膀。佑介一看到她那睜大的眼睛,瞬間「啊!」一聲地驚叫出聲。
  對方是他知道的人。不是熟人,也不是朋友,但佑介確實認識這個人。對方比他想像得還要嬌小,但她光是站在那裡就很有存在感;這讓佑介產生一種錯覺,彷彿周圍變得朦朧,唯有她顯得鮮明。這就是現在最紅的偶像的氣勢……
  旭川奏。
  她跟佑介一對上眼,便像是有些驚訝地微微張嘴,「啊」了一聲。之後,奏向佑介點了點頭,佑介也連忙回禮。
  果然是不負優等生偶像之名,非常有禮貌。
  那一瞬間,佑介的心跳開始加速。完蛋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眼前出現了知名偶像──那種微妙的緊張感朝自己襲來。他明明沒有什麼興趣,但當本人出現在眼前時,仍會下意識地在意起對方。
  為了要讓心情平復下來,佑介將視線轉回到釧路身上。或許是因為剛剛已經聽到他是社長,佑介總覺得釧路的存在感一下子增加,甚至覺得他的臉上充滿了自信。
  釧路接著對真帆說:
  「妳也很活躍呢。」
  「託您的福。」
  「怎麼樣,那之後妳改變想法了嗎?」
  「沒有。」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照現在的方式,妳絕對不會紅的。」
  他們到底在講什麼?
  「這種事你怎麼知道!」
  真帆焦躁地大聲怒斥。
  「只要妳來我店裡,我就能讓妳跟她……旭川奏一樣,成為人氣偶像,如果是我的話,肯定能辦得到。」
  「我不會去你店裡的,我討厭你的處事風格,你的臉、你講話的方式還有聲音,我在生理上都無法接受。」
  她說出十分過分的話,但是釧路的表情絲毫沒變,他只是以一臉無趣的樣子看著真帆。
  「當妳把這種事情當成是理由時,妳就贏不了旭川奏了。」
  釧路身旁的奏,有些困惑似地紅著臉,她那表情看起來也充滿了魅力。
  「在我店裡的女孩子,包含奏在內,大部分都跟妳一樣討厭我喔。她們對我的做法有疑問,也有不滿,當然,敢當面對我說在生理上無法接受我的只有妳而已。」
  「……」
  「這明明也是妳的魅力之一,但妳在舞台上卻絕對不會展現出這一面,妳有個決定性的弱點,那就是比起討厭我,其實妳更討厭妳自己,不是嗎?」
  真帆似乎被他說中了心事,嘴巴抿成一直線。她緊盯著釧路,持續瞪著他。
  「釧路社長,可以請你不要跟我們家的偶像說些有的沒的嗎?」
  從中途開始,都保持沉默在聽他們說話的喪服社長開了口。
  「我們有我們的做法,我們會讓店裡的業績蒸蒸日上,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還有,我想你可能沒有發現,所以讓我告訴你,你就是因為像這樣在我面前堂堂地挖角,才會被八卦雜誌抱怨你的強硬作風。」
  「那些媒體愛怎麼說就讓他們去說,我沒有必要出名,我的工作是讓她們成為走紅的偶像。我可不像某些店,如果只能讓少女們作夢的話,還不如讓她們趕快從夢裡醒來。人生只有一次啊。」
  「放心吧,若是真帆的話,現在我正在讓她上新的課程。」
  課程?是什麼課程啊?算了,如果是唱歌跳舞這種跟舞台相關的部分,跟佑介幾乎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想,總有一天,她肯定也不會輸給釧路社長的秘密武器喔。」
  語畢,喪服社長將視線落在奏身上。
  於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奏開口了:
  「我也會努力,不輸給真帆小姐的。」
  她低喃的聲音十分明亮通透。
  在周圍的喧鬧之中,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佑介卻聽得很清楚。這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讓人有種安心感。
  「是嗎?那我就提供場所讓她披露一下上課的成果吧。」
  「哎呀,你想要怎麼做呢?」
  「下個月的秋葉祭,主舞台的活動是由我們負責的。」
  「……聽說是呢。」
  「之前我還沒決定要做些什麼,但我現在想到了。」
  「……」
  「我把舞台分成兩邊,一半提供給DearStage。」
  「那、那是指……」
  「為了讓一直照顧我們的秋葉原熱鬧熱鬧,我也希望DearStage能夠幫我們這個忙呢。」
  「你講話也兜太大一個圈子了吧,你就老實說想要比比看那邊的客人比較多,這樣不就好了嗎?」
  「如果比賽能有可看度就好囉。」
  釧路驕矜狂妄地笑了,他嘴巴上說提供,講得倒好聽,但其實恐怕是想單方面聚集客人,讓DearSta難堪。
  「喪服社長……」
  這情況或許還是讓真帆擔心起來,她開口喊了社長一聲。
  那是當然的,一想到現在兩者之間的戰力差,DearStage大概是毫無勝算。對方有旭川奏在,她是全國知名的偶像,不論是在電視或廣播、雜誌方面上都很受歡迎。
  「這麼說也許有些突然,不過這只是我的提案而已,至於要不要接受,可以之後再回答我。」
  佑介覺得這是場絕對不能接受的挑戰。畢竟『彩色之吻』……不,應該是說旭川奏只不過是在DearSta前面的『P@I』店裡開現場表演,DearSta的客人就少了那麼多啊。
  「不,這根本不需要考慮。」
  沒錯,正如喪服社長所說的。
  「難得你提了這個案子,我們當然一定要接囉。」
  「啊?」
  佑介不禁叫出聲。
  喪服社長剛剛說了什麼?
  「那就這麼決定囉,我很期待當天的情況呢。奏,走了。」
  「啊,是的。」
  釧路一臉泰然地走過喪服等人的身邊,相對地,奏則是向他們很有禮貌地一鞠躬後,才小跑步跟上釧路。
  「這不就完全順了對方的意嗎?喪服社長,這樣沒問題嗎?」
  「之後再來考慮囉。」
  「真的假的!?」
  「有什麼好驚訝的呀?」
  「對不起,喪服社長。」
  真帆一臉充滿歉意的模樣,低下了頭。
  「為什麼要道歉呢?」
  「都是因為我多嘴。」
  「那種事沒關係啦,我也不喜歡釧路社長的做法啊。」
  「可是!」
  真帆的聲音裡混雜著迫切的語氣。這一點都不像是無論何時總是從容不迫,維持著自己步調的她。
  「這一年裡就四間店了。」
  「……妳指的是什麼?」
  既便佑介從旁插話,但真帆並沒有看他,只是一直盯著地面。
  「就是被釧路社長打垮的同業數啊。」
  喪服社長回答了佑介的疑問。
  「什麼?」
  「其中有兩間跟DearSta一樣,是擁有事務所機能的餐廳。另外兩間則是在店內舉行現場表演的女僕咖啡廳。」
  「被打垮是什麼意思?」
  「抱歉,雖然是我自己說出打垮兩個字,但這個形容也不一定正確。只是『旗下最有人氣的偶像,因為跳槽到P@I導致一些同業店做不下去』、『在同一個時間點,以跟同業店捧紅偶像的方式相同,推出新偶像』、『同業店辦活動的日子,一定會企畫類似的活動』……這些露骨的擾亂行為確實都是釧路社長策劃的。」
  「……這豈不是把打垮同業所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嗎?」
  「但除了跳槽的事情之外,『P@I』這邊也背負著失敗的風險。」
  「嗯,也是啦……」
  若在同一天辦活動的話,想必會被拿來比較;萬一自己設計了這件事,結果在觀眾的動員數上輸掉的話,可是會成為大笑話。
  「只要大家的目標都是爭第一,競爭就在所難免。偶像的世界也是一樣,光講些漂亮的場面話是活不下去的。」
  「不過,這表示現在釧路的目標是DearSta吧?要是被打垮的話怎麼辦?」
  「真是那樣的話,到時候就只好放棄囉。」
  「怎麼可以這樣!?啊,不過,說不定其實學生會長上的新課程,是社長的秘密武器?」
  但佑介其實不知道真帆上了什麼新課程……
  他看著真帆,真帆抬起了頭,面露難色。
  「呃,那個,社長。」
  「什麼事?」
  「我沒有上什麼新課程耶。」
  「啊?剛剛那是隨便說說在恐嚇釧路的嗎?」
  「佑介,你講話很失禮耶,我真的有在進行啦。」
  「咦,可是,我真的沒有在上課啊。」
  「我是想說妳沒有發現的話,效果會比較好,所以就沒跟妳說咩~」
  社長以少女般的口吻說完後,便回到了店內。
  佑介跟真帆只能默默地目送著她的背影。
  「欸,學生會長。」
  「什麼事?」
  「以社長的年齡,還用什麼『沒跟妳說咩』這種字眼,實在是太超過了吧。」
  「是啊。」
  佑介一邊和真帆聊著,一邊在心裡祈禱,希望他打工的店倒掉的紀錄,不要再添上一筆。
  「看來我先去做個驅邪法事比較好。」
  在跟敵店『P@I』辦現場表演對決之前,佑介決定了自己要做的事。
  接下來……也許會變得很忙呢。



  第三章 暴風雨前夕的龍捲風

  1

  在目擊到『彩色之吻』成員旭川奏本人的隔天,佑介一到了打工時間便來到了DearSta,他踏入店門,便看到約有十個店內的女孩子聚集在一樓的舞台前。翼、悠里、亞衣跟舞衣都在,真帆好像還沒來。
  每個人都抿著唇,頭低低的,表情很灰暗。悠里發現到佑介來了,大步地走了過來。
  「太平了啦,佑介。」
  「天下太平的話,不是很好嗎?」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啦~」
  「把不妙跟太平搞混,這種時候的確是不能開這種玩笑呢。」(譯註:日語裡「太平」跟「不妙」音近。)
  「嗯?」
  看來,悠里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用字的錯誤。
  「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看。」
  翼回答了他的疑問。她把自己的智慧型手機遞到佑介面前,讓他看上面的畫面。
  手機畫面一進入佑介的視線裡,他就知道那是秋葉祭的公式網站。
  不知道為什麼,中間最醒目的地方,出現了『DearStage』的字眼。佑介繼續確認著上面的內容,表情愈變愈痛苦。
  「什麼?『主舞台將舉辦現場表演對決!大亂鬥!P@I對DearStage』!?」
  標題下方,寫著活動詳細確定後會擇日另行公布在公式網站上。
  「……這個。」
  原因肯定是昨天的騷動,沒想到居然已經公布在公式網站上……既然被盛大公布,那就沒辦法再挽回了。
  「什麼是現場表演對決?」
  「要做什麼呢?」
  「是說,為什麼這麼突然?」
  「重點是,釧路的下個目標是DearSta嗎?」
  整個樓層裡充滿了不安的情緒。
  看來,『P@I』會打垮同業的這件事,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了。
  「早安。」
  喪服社長一如往常地走進來,向大家打了招呼。真帆就跟在她後面。
  「怎麼啦?大家都聚集在這裡?」
  「因為這個啊。」
  佑介把翼的手機拿給喪服社長看。
  「啊~果然,大家都知道了嗎?」
  「喪服,這是怎麼一回事?」
  翼湊上前逼問。
  「昨天晚上我跟釧路社長在店外碰到,因為他挑釁我,所以我就接招啦。」
  「為、為什麼要接招啊!」
  店裡的女生們一片哀嚎。
  「對啊!社長是笨蛋嗎!?」
  「社長是笨蛋!」
  「社長是笨蛋!」
  亞衣跟舞衣也加入了亂罵的戰局。
  其中,只有翼一個人的態度不同。
  「做得好,喪服。」
  她稱讚了喪服社長。
  「要叫『喪服社長』吧。」
  不過,她馬上就挨了一拳。
  「為什麼只有我被打……」
  的確,明明大家都嚷嚷著笨蛋笨蛋的,卻只有她被懲罰。佑介不禁有點同情翼。
  「不過真不愧是釧路社長,動作這麼快,真是謝謝他了。這樣我就不用再多做說明啦。」
  喪服社長的話講得很輕鬆,她跟DearGi們之間有著明顯的溫度差,現場飄盪著一種類似悲壯感的空氣。
  在DearGi之中,只有三個人的氣氛不太一樣,其中一個不用說,當然是興致勃勃的翼。
  「妳贊成現場表演對決啊?」
  「當然啦,這麼有趣的事情,我根本沒有理由反對。」
  「是喔……」
  她難道沒有想過,現場表演對決的結果,很有可能導致店裡的營運出現狀況嗎?還是她想過這一切後,依然覺得這很有趣呢?一想到對象是翼,佑介覺得很有可能是後者。
  「我一直在想,差不多該有個大舞台讓我好好表現一下。如果是秋葉祭的主舞台,應該可以滿足我吧。」
  翼說完後露出了萬夫莫敵的笑容。
  「那可不是偶像該有的發言喔。」
  「我是每踏上一個大舞台,就會有所成長的類型啦。」
  「我很尊敬能夠自信滿滿說出這些話的妳,就好像是某個地方的戰鬥民族一樣。不過,對手可是『彩色之吻』……那個旭川奏喔。」
  「啥?那又怎麼樣?我的目標又不是那種優等生偶像。」
  翼一臉傻眼地看著佑介。
  「妳是說妳沒把她放在眼裡嗎?」
  「再說如果沒有自信的話,一開始就不會踏上舞台了。你連這種事情也不懂嗎?」
  聽到翼的這句話,其他女生的表情也有了些許的變化。從她們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們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
  「自己會站在頂點……雖然現在也許還不是這樣,但總有一天一定會成為第一──只有這麼想的人,現在才會站在這裡。」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跟其他女生氣氛不同的三個人其中之一……悠里也是這樣子的嗎?佑介在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什麼鬥爭心或是要跟誰對戰的氣場……她現在還在跟身旁的亞衣跟舞衣說「好期待現場表演喔」這種樂天的發言,讓佑介不禁露出了苦笑。
  最後一個人是站在喪服社長身後的真帆。她的眼神比平常都還要認真,在店裡的時候,她總是表現得很開朗,但現在佑介卻看不到那燦爛的笑容。從她臉上嚴肅的表情看來,她絲毫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其他事情。
  佑介一眼就能看出她仍在糾結昨天跟釧路社長之間的衝突。雖然喪服社長說不必在意,但真帆的個性並沒有樂天到可以這麼簡單就轉換心情。
  「不過,所謂的現場表演對決,具體來說到底要做些什麼呢?」
  佑介為了轉換一下氣氛,提出了一個很基本的問題,詢問喪服社長。
  「啊啊,這個嘛,今天早上企畫書已經來囉。」
  「……他做事真的很快耶。」
  不愧是店裡擁有人氣偶像團體的社長。
  「規則很簡單,同時在兩個會場讓DearStage跟『P@I』進行一個小時的現場表演,以雙方動員的觀眾數分出高下。」
  「比較多觀眾的那邊就算贏嗎?」
  「這樣很好懂吧。」
  從喪服社長的態度看來,她已經接受了這個規則。
  「我先說明一下參加條件,必須要設籍在店裡兩年之內,還有限定在十七歲以下。」
  喪服社長補充說明。聽到這條件,悠里有些面露難色,但佑介並沒有太過留意,因為現在眼前更大的難題是現場表演對決。
  「那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做足準備,吸引客人當天來看現場表演囉?」
  「沒錯,這一個月裡,我們要比平常更努力炒熱氣氛,不管是在舞台上,還是接待客人方面,都一定要確實地跟客人交流。」
  實際上根本不到一個月,說是四個禮拜比較正確。
  「……」
  「一臉感到不可思議的佑介,你有什麼疑問嗎?」
  「我們只要做這些準備就好嗎?」
  「沒有必要做些平常沒做的事。DearSta有DearSta的做法,當天只要表現出這些就好。」
  「我覺得對方應該會發動很多攻勢吧。」
  他們會上電視跟雜誌,如果要比宣傳的話,DearSta絕對贏不了。
  「當然啦,他們一定會盡可能地把宣傳做大,所以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們只要更珍惜每一次的表演就好,反倒說,我們要把重心放在這裡。」
  「是。」
  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雖然不是套用翼的說法,不過各位難得有機會可以在比這裡更大的舞台唱歌,不好好享受的話是很吃虧的呢。」
  說出這句結論後,自然集合的集會就此解散。
  大家各自回到崗位上準備開店。
  其中只有真帆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社長。」
  「什麼事?」
  「沒有我可以做的事情嗎?」
  喪服社長有些困惑似地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容,但真帆的表情依然沒變,她以十分認真的眼神盯著喪服社長。
  「從妳的表情看來,如果我說沒有的話,妳應該無法接受吧。」
  「是的。」
  「啊,悠里跟翼也留下來。」
  「什麼事啊?」
  「來了~」
  正要上二樓的兩人又折返回來。
  舞台前只剩下『波斯菊』的三個人,佑介雖然錯失了離開的機會,但社長也沒有特別要他離開。
  「『P@I』的重頭戲,想必一定是旭川奏所屬的『彩色之吻』……妳們有自信,就算跟她們正面對決,也不會被打垮嗎?」
  「我只有會打破之前價值觀的信心。」
  翼率先回答。佑介已經不想特別糾正她那大剌剌的豪邁發言了。
  「悠里呢?」
  「沒問題呀。」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呢?佑介十分擔心。
  「真帆……我想應該不用問了吧。」
  「是。」
  「老實說,本來是希望有更多時間可以準備的……」
  「喪服社長?」
  「妳們的新歌已經做好囉。」
  「真的嗎!」
  翼欣喜大叫的反應顯而易見,悠里也喊了聲「太好了」拍了拍手。而真帆的表情看起來也沒有那麼緊繃了。
  「距離秋葉祭還有一個月,歌曲、編舞、跟觀眾之間的連帶感……我們全都要準備充分,徹底打垮『彩色之吻』喔。」
  「是。」
  「簡單。」
  「是~」
  三人的三種回答,完美地重疊在一起。
  社長對於這場對決,還是確實有準備好秘密武器嘛。
  佑介稍微鬆了口氣,當然,光靠一首歌要扭轉劣勢可能有些困難,但總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強。
  「還有,站在那邊覺得沒有自己的事的少年。」
  「咦?是指我嗎?」
  「從今天開始,你要陪『波斯菊』練歌跟舞蹈。」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因為其他人沒空,而且有觀眾的話,真帆她們應該會表演得更認真吧。」
  「這傢伙根本就HIGH不起來嘛。」
  「既然如此,那就試著讓我HIGH起來啊,如果妳們辦得到的話,一定可以贏過『彩色之吻』的。」
  「哎呀,你還挺會講話的嘛。」
  「成田同學都擺出這種態度了,那我們當然得效法社長,你敢挑釁,我們就接招囉。」
  真帆也衝勁十足。
  「要是你看了我們的現場表演情緒高亢,到時候我要你下跪。」
  「辦得到的話,別說是下跪,什麼我都願意做。」
  「所以從明天開始,成田同學要四點上班喔。」
  「啊?」
  「開店前你要在這裡陪我們練習歌舞。」
  話說完,真帆指向每天舉辦現場表演的一樓舞台。
  「……我知道了,四點嘛。」

  2

  如當初預定的,隔天『波斯菊』開始進行新曲的歌舞練習。
  放學沒多久,所有人下午四點就在店內集合。第一天先從歌曲分部練習開始,三個人一邊記歌詞,一邊掌握住彼此的感覺。
  第二天便正式進入舞蹈課程。專門負責編舞的舞蹈老師來到DearSta,嚴格地訓練真帆她們將舞蹈動作記熟,結束的時候,大家都已經滿頭大汗。
  在那之後她反覆練習歌曲、舞蹈,經過一個禮拜時,三人終於可以在舞台上整體合起來表演。
  佑介十分佩服她們這麼快就能達到完成度;如果只是一般的外行人,是絕對沒辦法做到這樣的。即便面對困難的舞蹈動作,她們也能迅速地吸收、實踐,令在一旁看的佑介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可能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跳過舞吧。
  不過對真帆、翼、悠里三個人來說,這是家常便飯的事。至今她們一直都是這麼做以撐起一個舞台,根本沒有佑介可以介入的餘地。
  像這樣看著一個舞台從無到有,讓佑介感到十分新鮮,因此他單純而開心地陪著她們練習。
  佑介的任務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按照喪服社長所說的,站在觀眾的角度看她們的表演。他總是在開店前獨佔一樓,欣賞『波斯菊』的現場表演,這件事要是被她們的粉絲知道了,肯定會羨慕得要命吧。儘管如此,他幾乎每天都被翼兇狠地痛罵「反應很差」就是了……
  「你的任務是要讓我們充滿幹勁啊!你每天都是來幹麼的啊!」
  佑介曾經聽說過,搞笑藝人在練習橋段的時候,後輩之所以陪在旁邊,是要叫他陪著一起笑。若照這道理來說,翼所說的話可能也沒錯。但叫他一個人自HIGH,這也實在太強人所難。就算有其他的客人在,佑介也不是那種會加入大家,忘我享受現場表演的個性。
  佑介的另一個任務是操作機器播放或停下曲子。只要她們三人有任何要求,他就得隨時播放某個段落。
  剛開始的時候──
  「佑介,麻煩你B段再播一次。」
  「B段是哪裡啊?」
  「就是副歌前啦!你真的是一點都派不上用場耶。」
  雖然他一直被唸,但畢竟只是在電腦上操控而已,所以佑介很快就學會了。過了兩三天之後──
  「成田同學,從副歌前來一次。」
  「好好好。」
  「佑介,拜託你整首播一次~」
  「是是是。」
  就這樣,他很有節奏地操縱著機器,翼也不再罵他了。
  但相對地──
  「……」
  「怎麼啦,翼,妳看起來好像不太滿意的樣子。」
  「你居然把事情做得那麼俐落,我總覺得有點火大耶。」
  「妳很霸道耶!」
  兩人之間的對話變成這種發展……
  像這樣習慣了陪她們練習唱歌後,佑介也加入了三人的討論,比如說該怎麼打燈光之類的問題。然後,他們再一起嘗試。
  不知不覺中,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天。
  五月下旬,『波斯菊』決定在店內現場表演的時間,於客人面前公開新歌〈明天的舞台〉。
  佑介本來還以為這首歌會在秋葉祭的現場表演對決時才第一次公開亮相。
  「社長,現在就公開可以嗎?」
  「DearSta的現場表演宗旨就是要跟客人一起炒熱氣氛,只有舞台上的人自己覺得很暢快,你不覺得這樣一點意思也沒有嗎?」
  「喔。」
  在佑介還無法理解社長說的話的狀態下,她們公開了新曲,但結果並不是很好。這麼看來,前一首唱的〈放學後是偶像〉,觀眾的反應反而明顯熱情多了呢。
  第二天在開店前,她們馬上開了檢討會,將不好的部分挑出來,互相提出新的建議,然後在當天的舞台上立即測試……然後再開檢討會,每天就是這樣不停地嘗試錯誤。
  「是說,剛開始唱的時候太壓抑了,所以觀眾的反應才會那麼冷淡。」
  「不過,如果馬上就火力全開的話,最後就沒辦法炒熱了啊。這首歌絕對需要有抑揚頓挫的。」
  「就算是這樣,如果一開始就冷掉的話,那就沒意思了啊。」
  「那我們就只能一開始火力全開,到最後更加努力囉。」
  在大家氣氛有點僵持不下的時候,悠里便會開口,這已經是既定的模式了。
  「悠里姊,這樣根本沒有解決問題啊……」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唔~這個嘛,我覺得開頭就算稍微有點沉重,但還是應該要找出炒熱氣氛的方法,試著讓大家覺得這是一首耐聽的歌曲之類的。」
  「好,今天就朝這個方向試試看吧。」
  就這樣,舞台的完成度,確實地在一點一滴進步。
  隨著現場表演的次數變多,客人的反應也出現了變化。大家找到了享受曲子的方式,觀眾們也不停嘗試的這一點,讓現場表演宛如擁有生命般,帶來了樂趣。偶像跟觀眾之間一方面彷彿像是在互相角力,另一方面攜手同心讓新歌的氣氛熱絡起來。
  充實的日子過得很快。等回過神來時,距離之前開始練習新歌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個禮拜。
  五月最後一天──五月三十一日,距離秋葉祭已經不到兩個禮拜。
  這天,真帆、翼、悠里三人依舊在研究怎麼讓舞台更完美。
  她們三個人在佑介的注視之下,一起唱了最後的副歌。曲子在留下帶有餘韻的情感中結束,舒適的寂靜感蔓延在DearSta的一樓。
  佑介覺得現在的完成度已經很高了。它跟之前的曲子不同,滲出一種可以深入人心的溫柔。
  這是至今每天練歌的成果。
  但其中有些令佑介擔心的要素,那就是她們三個人的疲勞程度。一唱完歌,她們的表情便顯露出疲累的模樣。
  特別是真帆,她看起來非常疲倦。這陣子學校要準備辦運動會,身為學生會長的她必須為了運動會的準備東奔西跑,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
  看到佑介面有難色,拿著麥克風的翼開始講話。
  「什麼嘛,今天的客人真的很沒勁耶。」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啦。」
  翼開始進行MC,悠里也跟著配合。
  「比如說是什麼樣不開心的事啊?」
  「像是剛出爐的菠蘿麵包賣光啦。」
  「不,應該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情緒低落吧。」
  「或者是剛炸好的咖哩麵包賣光啦。」
  「我就說原因不可能是那種小事嘛。」
  「比如說剛煮好的白飯被吃完了?」
  「妳到底對吃有多執著啊?」
  這時,真帆也加入了話題。
  「咦~翼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可是昨天我把冰箱裡的最後一個布丁吃掉時,妳可是淚眼汪汪地大喊著『好過分』呢?我本來還以為妳會殺氣騰騰地兇我的說。」
  「妳、妳居然拿這件事出來講!?」
  「不能講嗎?」
  真帆一臉得意地說。
  「那、那是因為我從早上就很期待,回家之後要吃的東西啊!」
  「當作是自己辛苦一天的犒賞?」
  「沒錯,每天都在練習很辛苦啊,所以我想稍微奢侈一下應該可以吧……啊,妳居然誘導我講出這種話!」
  「妳們兩個今天感情也很好耶~不愧是同吃一條河川裡的魚的伙伴呢。」
  「悠里姊……妳想講的應該是吃同一個鍋子裡的飯的同伴吧。」
  「嗯?」
  悠里無視一臉困惑的真帆,一副不可思議地微傾著頭,不愧是天然呆。今天的悠里也一樣火力全開。
  「妳們是什麼時候討論MC橋段的啊?」
  「每次的內容都是即興演出啊。」
  「啊?真的假的?」
  「反正就算討論了,我也記不起來嘛~」
  悠里悠哉地說。
  「就某個層面來說,妳們還真厲害啊……」
  不過,她們每次MC的內容都以三個人的日常生活為主,所以就算完全是即興演出或許也沒什麼問題。她們三個人一起住在DearSta的宿舍,因此看起來也不缺話題……而且,從另一方面來看,因為她們總是將粉絲最想知道的事情,赤裸裸地說出來,所以每次現場表演的時候,只要她們說要唱下一首歌,觀眾甚至會遺憾地抱怨。對她們來說,她們可能並沒有預想到會有這樣的效果,但佑介認為這也是『波斯菊』的魅力之一。
  「那我們要唱歌囉。」
  「對啊,我們再來合一次吧。」
  三人的表情已經切換成舞台模式,放鬆只能到此為止。
  「成田,準備攝影機,之後我想確認一下。」
  「瞭解。」
  佑介架好腳架,設定好數位相機,按下錄影的按鈕,然後走到音響器材前準備播放音樂。他向三人使了個眼神,真帆輕輕點了頭,他便播放音樂。
  在這三個禮拜之內,他已經聽了無數次這首曲子,但不可思議的是,他一點也不覺得膩。雖然曲子本身就不錯,但現場表演畢竟跟CD截然不同,每次的現場表演跟前一次絕對不會一樣,所以才能保有新鮮感,就算聽好幾遍也不厭煩吧。

  聽完整首歌後,佑介關掉了數位相機的錄影。
  他馬上拿在手上播放,確認內容。悠里率先走向她。
  「怎麼樣?」
  她湊近佑介身邊,看著佑介手裡數位相機的液晶銀幕。
  為了不礙手礙腳,悠里在練習的時候總是把頭髮盤起來,因此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盡情地欣賞她那平常看不到的後頸部。可能因為身體很熱加上滿頭大汗的關係,她從耳後到背部的曲線異常性感,還染上一層淡淡的粉紅色。
  「小心點喔,悠里,佑介正在用下流的眼神看著妳。」
  這麼說著的翼站在舞台下方,明明是她叫佑介攝影的,她卻沒有要走過來的意思。看來她很在意自己身上流的汗。
  「妳不想看嗎?」
  「我、我等一下再看。」
  「放心吧,我沒有特殊的性癖好,不會被翼的汗味吸引,感到興奮的。」
  「誰、誰在意那種事情啊!」
  她口中這麼說,但表現出的態度卻是那個意思,真是個心思敏感的年紀啊。
  「不行喔,佑介。不能說這種沒到府服務的話,捉弄小翼啦。」(譯註:原文此處本來的『到府服務』跟『神經』的音近。)
  悠里很可愛地鼓起臉頰,像大姊姊一樣地教訓佑介。
  「對不起,我沒有負責配送。」
  「你又講些奇怪的話想要蒙混過去了。」
  「對不起。」
  佑介心想,悠里想講的應該是沒神經吧。
  悠里看完一遍後,佑介把數位相機交給了翼。她馬上換上一張嚴肅的臉,直盯著螢幕瞧。
  「資料我等一下會傳到店裡的主機,妳也想要看大畫面確認內容吧。」
  「嗯。」
  「我先回宿舍去沖澡囉。」
  真帆留下翼跟悠里,走出了一樓。
  她連數位相機的內容都還沒確認過呢……不過,真帆一直都是如此。這三個禮拜以來,不管練習時錄了幾次內容,她一次也沒看過,連想看的意思都沒有。
  「那傢伙不看可以嗎?」
  不管是唱歌還是跳舞,為了客觀地瞭解自己,攝影跟確認是必須的──第一次錄影的時候,翼義正詞嚴地如此告訴佑介。
  「如果想要把歌唱好,一定要先將自己的歌錄起來聽,跳舞也一樣。」
  嗯,不過光看在舞台上的樣子,真帆應該沒什麼問題……不論是唱歌或跳舞,真帆在三個人之中的完成度都是最高的,所以她才會站在正中間吧。佑介這時突然有點明白了。不管做什麼事,真帆吸收的速度都很快。
  「帆帆討厭鏡頭啊。」
  「是嗎?」
  「那不是討厭啦。」
  翼插嘴。
  「不然是什麼?」
  「是超討厭。」
  「啊,原來如此。」
  「真帆唯獨遇到拍照的時候會扯後腿,無論是拍封面跟海報的時候都是一樣。」
  「不過,她為什麼會討厭鏡頭啊?」
  「誰知道。」
  這樣就問不下去了啊。
  「我之前曾經問過她,不過她沒有告訴我。」
  「喔~不過,身為偶像居然超討厭鏡頭,該說是有點奇怪嗎?我總覺得不太好耶……」
  只要愈來愈有人氣,曝光在鏡頭下的機會就會增加。反倒該說,必須要努力讓自己有機會受到注目才行,然而,真帆卻討厭鏡頭……這怎麼想這都是個致命傷。
  「我有時候不太瞭解真帆在想什麼呢。」
  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就算是說好三個人一起放假的日子,真帆那傢伙也會一個人練習呢。」
  「啊?是嗎?」
  這件事佑介倒是第一次聽到,喪服社長也說,一個禮拜至少要休息一天。
  「最近她好像失去了從容,到底在焦慮什麼啊?」
  她果然還是在意那件事吧。因為敵店的社長……釧路社長挑釁她,導致DearStage最後必須跟『P@I』現場表演對決;其最後的結果可能會使DearStage因此陷入營運危機,也許會害得DearStage倒閉──明明沒有人怪她,但她卻一直鑽牛角尖。
  「明明她的歌唱得比我好,一直都能站在中心的說,啊~真煩。」
  「這次帆帆的獨唱部分最多呢。」
  「……悠里姊也在意這種事情嗎?」
  「當然啦,在意到我晚上都睡不著呢。」
  真的假的?
  「我已經十七歲了啊。」
  「……才十七歲不是嗎?」
  「今年生日過了就十八歲啦。作為一個偶像,這年紀不能不在意啊。」
  「說得也是。」
  「要是這次的活動晚幾個月,我就不能上台了呢。」
  「啊,的確,規定是十七歲以下才能參加嘛。」
  佑介口中這麼說,但實際上他卻不太瞭解。十七歲……高中三年級,以整個社會來看,一定會覺得還是個小孩子吧。既沒有參政權,也不能喝酒,這年紀只是差不多可以考駕照而已,就算是將來的事,先進了大學再思考也不遲。
  嗯,不過,以現實來說,總不能三十歲了還在當偶像。現在活躍於第一線的偶像們,大多也都是十幾歲的居多。
  一想到這裡,一歲的差距也許真的很大。
  「真帆那傢伙,又不像我這麼矮……我真搞不懂,她的身材那麼好,跟悠里一樣,都很適合拍照啊。」
  「我倒不想看到變大的翼喔。」
  「什、什麼嘛,突然講這些。」
  「妳這樣剛剛好,是最佳尺寸。」
  「那、那是什麼意思啊?」
  「要是妳變大隻的話,殺傷力也會跟著增加吧?這樣的話,我就會有生命危險啦。」
  「我就知道你是這個意思!」
  不知道翼是哪一點不高興,她狠狠地踩了佑介的腳後,跟真帆一樣走了出去。
  「好痛~」
  佑介忍耐著疼痛,不停地跳來跳去。
  「佑介,你再怎麼呆也得有個極限啊。」
  「這句話,只有悠里姊妳沒資格講我吧!」

  3

  五月下旬舉行的期中考一結束,佑介的班級就換了座位。大概是一口氣用光了一年份的好運吧,佑介坐到了很有人氣的窗邊位子,而且還是從後面數過來第二個的好位子。
  換座位過了一個禮拜,日子來到六月一日。
  數學課堂間,就在佑介正差不多要去夢周公時,他身後突然傳來了有人在睡覺的呼吸聲。
  正在上課的班導福井老師還沒有發現這件事。
  他暫停解說微分式,開始炫耀似地聊起了去年剛結婚的新婚太太。
  「然後啊,昨天我太太問我說『什麼是參議院啊?』。」
  這真的算是炫耀嗎?佑介感到有些疑惑。或者該說,在成為大人的途中,要怎麼樣才會避開參議院長大啊?若佑介沒記錯的話,在唸國民義務教育的國中時,應該就學到什麼是參議院了。
  儘管如此,現在不是思考這些蠢問題的時候。
  問題是他後面的座位。平常他根本不會在意是誰在打瞌睡,而且還會看戲似地想著對方乾脆被老師發現大罵一頓好了……但唯獨這一次,他並沒有這麼想。
  大家最羨慕的窗邊最後一個位子──現在坐在這個位子上的是這間學校的學生會長,擁有冰之女王別名的石垣真帆。
  要是這時候被老師發現她在打瞌睡的話事情就不妙了。
  因為,她可是完美且猶如鐵壁般的冰之女王啊。
  再加上佑介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真帆疲累的理由。身為學生會長的她,不但得準備運動會,還得每天還得在DearSta練習比那更耗費力氣的歌舞。
  聽翼說,她甚至連假日都不休息把自己逼到極限……要是不知道的話也就算了,既然佑介知道了,他就沒辦法坐視不管。
  「好,下一個問題……石垣,妳來回答看看。」
  可能是被福井叫到名字後,真帆醒了過來,佑介聽到身後傳來了聲響。
  「嗯?石垣,妳有在聽課嗎?」
  「有。」
  真帆一如往常,磊落地回答。
  「妳來解這一題。」
  福井拍了拍黑板。
  佑介拿了一張便條紙,將之摺得小小的,並趁福井沒看到的時候,放在真帆桌上。他聽到身後傳來真帆打開紙條的聲音。
  答案是X=2。
  然而,真帆說出口的卻是──
  「X=5。」
  她說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佑介不懂,明明他就已經好心地告訴她答案了,為什麼她會做出這種回答。
  「很好,答對了。不愧是學生會長。」
  咦?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佑介正感到疑惑,這時他剛剛傳到後面的便條紙,又被傳了回來。
  真帆很仔細地將他途中算式的錯誤用紅筆標出來,算出正確答案,而且……
  ──你居然想陷害我,成田同學還真敢做出這種對我挑釁的事情呢。
  ……算式下面還這麼寫著。
  佑介連忙回信給真帆。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幫助打瞌睡的妳而已,我不是故意的!
  於是,真帆馬上又捎來了回覆。
  ──雞婆。
  ──我也許是雞婆了點,但妳難得會打瞌睡耶,妳沒事嗎?
  ──我才想問你的大腦是不是沒事呢。
  ──我只是單純地擔心妳而已,妳看起來很累啊。
  ──要擔心的話,先擔心你自己的大腦吧。
  ──我說妳啊。
  就在佑介的回信寫到一半時,下課鈴聲響起。
  第二節課結束了。
  「好~今天就上到這邊。」
  福井闔上課本,走出教室。
  老師一離開,教室裡頓時轉換成下課的空氣,四周開始騷動。這時,真帆慢慢地站起身。
  「啊,喂,妳等一下。」
  「什麼事?」
  「我的話還沒講完。」
  佑介在意著其他同學的眼光,小聲地說。
  「我跟成田同學之間無話可說。」
  真帆的態度一如往常。佑介明明不想引人注意,但身旁的幾個同學,已經頻頻用餘光瞄著他們。
  光是有人敢跟冰之女王搭話這件事就已經很難得了,而現在搭話的人還是幫真帆取綽號的佑介本人,大家當然會在意。
  「我說妳啊。」
  「你一直叫著說妳啊妳啊,成田同學你到底以為自己是誰?」
  「我說啊,真帆!這樣妳滿意了吧?」
  既然真帆挑釁他,佑介當然也要嗆回去。
  「……」
  「……」
  「啊……」
  正當佑介發現事情不妙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笨蛋……」
  真帆無奈地小聲呢喃著,這時周遭的人都反射性地因驚訝而僵住。所有人皆做出不停地眨著眼睛的反應……最後,他們一個個以腦袋理解了驚訝的理由後,緊繃著臉。
  「喂,剛剛成田那傢伙……」
  「他……直呼她的名字。」
  「……他叫冰之女王真帆耶。」
  「嗯,我也聽到了。」
  同學們的話,令佑介覺得胸口緊縮。
  之前他曾經在心裡嘲笑過對著福井老師叫『店長』的岡山同學,現在大概是遭到報應了吧。他犯下的錯誤比岡山同學還要嚴重得多,簡直就是大失敗,而且是足以撼動他人生的失態。
  他打從心裡想跟岡山同學好好道歉。
  無視於背棄問題,逃避現實的佑介,周遭的同學們愈來愈鼓譟。他們竊竊私語著,討論彼此臆測的內容。
  「那兩個人是那種關係嗎?」
  「騙人的吧?咦?真的是那種關係嗎?」
  「要說到冰之女王跟成田,你……」
  佑介真希望他們乾脆直接來找自己問個明白。
  「啊,呃,剛、剛剛那是我在開玩笑……」
  他看向教室四周,沒有半個人相信他所說的話。
  那是當然的,有哪個笨蛋敢對冰之女王說這種不要命的玩笑話啊?就算這樣可以引起眾人大爆笑的反應,也不划算啊。高風險,零回饋。
  「喂、喂,佑介?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隆代表班上同學發問。
  教室裡的騷鬧聲又更大了些。
  「啊,那個,其實呢……」
  只能老實說了,說他跟真帆在同一個地方打工……只要說明自己跟以前的岡山同學一樣,都犯了同樣的錯誤,大家一定可以理解的……不,真的是這樣子嗎?要是大家知道他在打工的地方都直呼真帆的名字,他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而且,除了隆以外,也有其他同學知道佑介打工的地方,說出真相的話,大家就會知道真帆隸屬於DearSta。也就是說,說出真相的話,他就會被真帆殺掉,會被她從這個社會上抹煞。
  四面楚歌,無計可施。
  看到佑介陷入困境,真帆故意將課本放在桌上,發出聲音。
  班上同學們的視線就在佑介跟真帆之間來來去去。
  「本來說好是秘密的,這下沒辦法了。」
  真帆以比平常沉穩的語氣說。
  「我們在前不久開始交往了。」
  ……真帆現在到底說了什麼?
  教室裡的空氣再度凍結,這是絕對零度的世界,看來需要一點時間解凍。所有人都一動也不動,只是不停地眨著眼睛。他們雖然想要理解真帆到底說了些什麼,卻無法好好處理這條訊息。
  「咦?」
  過了好一會兒,佑介才驚訝地叫出聲。
  「對吧,成田同學。」
  她那冷冷的眼神,不容佑介分說。
  「啊,呃……」
  這時候如果說「對」的話,事情應該會變得不可收拾吧?不過,要是不點頭的話,佑介又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件事,他不懂,這太困難了。
  他又陷入了四面楚歌,無計可施的局面,他投降了,他輸了。
  「對不起,我應該叫你佑介的。」
  真帆再度以眼神向他示意,他已經無路可逃,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能慘到什麼程度吧。
  「啊,嗯。」
  結果,佑介踏入了自己未知的世界。
  「就是這樣,大家不用太在意,我們都已經是高中生了,男女之間的交往是很普通的。」
  話說完,真帆走到佑介身邊,握住他的手。
  「走吧。」
  「啊?」
  就這樣,佑介被真帆牽著,走到了走廊上,即便到了這時,教室裡的時間仍沒有開始啟動。
  真帆毫不在意地不停往前走,她踩上樓梯,再往上走,等佑介回過神來,他已經來到了校舍的屋頂上。

  下課時間的屋頂上沒有其他人,現場只有站著不動的佑介跟真帆兩個人。
  「我說妳啊,妳到底打算怎麼樣啊!」
  「你倒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樣嘛。」
  「妳是指什麼?」
  「也不想想是誰挖了那麼大的一個墳墓跳下去?」
  「自掘墳墓的人雖然是我,但應該還有其他隱瞞的方法吧。」
  「你可不可以不要強人所難呢?雖說我的確是有自己比你還要優秀很多的自覺。」
  「不要講那些沒必要的事。」
  真帆無視於佑介的吐槽,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你自掘墳墓的狀況遠超過我的預期,所以我當時沒辦法好好對應,光是避免掉最糟的情況,就算是萬幸了。」
  「現在的情況也糟透了啊!?只是不同方向不一樣而已!沒想到妳偏偏說出那種話!」
  真帆說了她跟佑介在前不久開始交往……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生氣,這時候應該要高興才對吧。你可是交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女朋友呢。」
  「誰要這種假的女朋友啊!」
  「你難道不明白自己的立場嗎?」
  真帆眼神冰冷地逼問佑介。
  「我、我明白,的確是不小心說溜嘴的我有錯。」
  「對啊,全部都是你的錯,而且,這樣對你來說剛剛好啊。」
  「什麼剛剛好?」
  「之前你都不肯交女朋友,是因為你憧憬硬派的生存方式;你覺得被女生示好,或是把你叫去屋頂上告白,簡直是困擾至極。」
  「不要隨便捏造我的個性,做出奇怪的設定啦!我一直以來都沒有女朋友,只是因為我沒女人緣而已啦!」
  「嗯,我想也是。」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捉弄人了!」
  「你的不滿還真多耶。」
  「當然啦!既然都被叫到屋頂上去的話,當然是希望聽到愛的告白嘛!」
  「喔~你的預定原來是這樣子的啊。」
  「說不定會有啊?說不定會有那種天真無邪,一直不敢跟我講話的女孩子啊!也許有可愛的學妹會鼓起那一絲勇氣,一直想著明天要跟我告白啊!結果都因為妳的關係,她們可能就會說『什麼啊,成田學長居然有女朋友……而且還是那個學生會長,這樣我根本沒有勝算嘛。要是跟他表白了我的心意,也會給他帶來麻煩吧……再見了,我的初戀』,然後在沒人的地方痛哭喔!」
  「你怎麼這麼會妄想,居然可以把自己的情緒代入到這個地步,真厲害耶。」
  「既然都知道是妄想了,妳就讓我想個夠嘛。」
  「話說回來,下課時間快結束了,我想盡快做出個結論。說到底,跟我交往你到底有哪裡不滿意?」
  「交了一個假戀人,是有哪點值得高興的啊!」
  「放心吧。」
  「放心什麼啊?」
  「既然我已經在班上的所有人面前那麼說了,那我就會配合你,讓大家都真的以為我們在交往。」
  「我一點也不高興,一想到這是虛構的,我就覺得更空虛了!」
  「話雖然這麼說,不過你已經無法回頭了喔?我跟你交往,這麼有趣的新聞,想必在今天放學之前就會傳到全校沸沸揚揚了吧。」
  這個情形很容易想像,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是絕對的,這就是其中一種。
  在校內無入不知的學生會長,還有幫這個學生會長取了個『冰之女王』綽號的佑介……簡直是奇異的情侶組合。
  「結束了……我的高中生活到今天就結束了。」
  「希望你在教室裡不要擺出這種態度,要不然我不會跟你善罷干休的。」
  「……妳知道自己講的話有多麼強人所難嗎?」
  「你真的是很不死心耶。不然,只要我跟你約會的話,你就會滿足嗎?」
  「妳以一臉厭煩的臉自暴自棄地說要跟我約會,這樣是要我滿足什麼啊!」
  「那就是不要約會囉?」
  「不,請跟我約會。」
  「……你是認真的嗎?」
  真帆的眼睛微微睜大,看來好像有點訝異。
  「其實,我一直想去一個地方,剛好有這個機會,就請妳陪我一起去吧。」
  「這約會還真消極耶。」
  佑介拚命地鼓舞著自己快要萎靡的情緒,要是他繼續在意真帆所說的話,他就輸了。
  「聽好囉,星期天妳從傍晚開始才有班吧?十二點我們在秋葉原的車站前面集合。」
  「白天我已經安排好要練習了。」
  「翼跟悠里姊也一起練嗎?」
  「……只有我要練習。」
  「那妳就配合我。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學生會長妳在上課時打瞌睡的關係,而起因就是妳太辛苦了。真的拜託妳稍微休息一下。」
  「在這期間,對手就會成長了,我怎麼能夠休息呢?」
  「不行,星期天妳要陪我。再說,是學生會長妳自己說什麼要去約會之類的,妳得負起責任。」
  「你那麼熱情地要約我去約會,但稱呼我的方式卻很見外呢。」
  「……」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喔?」
  「誰、誰要叫妳的名字啊!妳絕對要來喔!」
  「我再想想。」
  「妳一定要來!十二點在秋葉原的車站前喔!」
  佑介再次提醒真帆後,回到了校舍裡。
  真帆真的會來嗎?不到當天他也不知道。
  而且,他也不能一直思考星期天的事。逃避現實的期限只能到此為止,眼前,佑介還有非解決不可的難題在等著他。
  「回到教室之後,到底該怎麼說明呢……」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理所當然地,佑介一回到教室就遭到了接二連三的問題攻擊。他在位子上坐下後,周遭馬上被同學包圍,詢問他跟真帆交往的過程。
  「為什麼你們會交往啊?」
  「是誰先告白的?」
  「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
  「是說,到底你們為什麼會交往啊?」
  因為得回答所有的問題,因此佑介決定這麼說。
  「憎恨繞了一圈後就會變成愛。不是有句話說『恨愈多,愛愈多』嗎?這句話是真的,我親身體驗到這句話有多麼偉大。」
  這是他自暴自棄後所選擇的結果。
  結果,不知道為什麼……
  「好深奧喔……」
  「這就是愛啊?」
  「我也想要個女朋友耶。」
  「不,嗯,接下來應該會很辛苦,恭喜啦。」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情況下,班上的同學居然都接受了佑介的說法。
  就這樣,佑介跟真帆成為了大家公認的一對。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看到佑介一臉沮喪,隆只說了一句:
  「你沒事吧……」
  他打從心底擔心佑介。他會這麼問,當然是說『你居然跟冰之女王交往,你頭腦沒事吧?』的意思。
  這實在是讓佑介太意外了,他可不想被對DearSta的真帆一見鍾情,現在每個禮拜都會去兩三次DearSta的隆這麼說……但,佑介現在完全沒力氣回嘴。
  「乾脆就讓我腦子燒壞到什麼都感覺不到好了。」
  就這樣,佑介跟真帆之間又多了一個共同的秘密。

  4

  四天後,六月五日,星期天。佑介站在秋葉原的車站前,電器街口。他穿著上個月才剛買的牛仔褲,立領的休聞白襯衫,內搭深藍色的T恤,雖然打扮得很悠閒,但還是維持著該有的清潔感,佑介花了點時間,打扮出自己的風格。
  連鞋子他都挑了雙乾淨的球鞋穿。
  距離兩個人約定的中午十二點,還有五分鐘。
  現在看起來,真帆絲毫沒有出現的跡象。
  話說回來,他也不敢保證真帆一定會來。
  那一天……佑介在屋頂上告訴真帆約會的時間跟地點後,真帆連「知道了」或「會來」這些話都沒說。
  那之後,佑介並沒有再提醒她。這麼做的話,就好像他很想要約會似的,一定會被態度凌人的真帆不停嘲弄,而且他也覺得很不好意思。
  所以就算在學校碰到面,或是在DearSta見到,他也都沒有提起今天的事情。
  這讓他現在有點後悔。
  一般來說應該會來吧,他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以真帆的個性,很有可能就這麼放他鴿子。她可是擁有強韌的精神力,做出這種事情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如果真是這樣也就算了,他就一個人去他想去的地方就好。
  佑介決定不特別期待。
  不過,相對地,他的心情卻靜不下來。他知道自己有點緊張,不管理由是什麼,這畢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他現在正在等待約會的女主角,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佑介拿出隨身音樂播放器,戴上耳機。他想要抒解一下緊張的情緒,因此將音量開得比較大。
  他聽的這首女性歌手的歌是隆介紹的,曲風尖銳的樂曲充滿了力道,那帶著一點憂傷的主唱聲音更是刺激著他的耳膜。
  他的意識稍微遠離了約會這件事。
  當他再度確認時間時,電子錶正好顯示中午十二點。
  那一瞬間,有個溫暖的東西覆上了他的眼睛。
  「嗚哇!」
  他的視野完全被遮住,眼前一片黑暗。
  「好,問題來囉。我是誰?」
  這是佑介熟悉的聲音,來者絕對是真帆。佑介覺得身後有人,背後感受到人的體溫,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飄了過來。
  「我、我說妳啊,登場的方式可不可以普通點啊……」
  佑介拿下耳機,轉頭一看,但他的抱怨還來不及說完。
  眼前的真帆大約距離他一公尺左右,臉上還帶著害羞的笑容,她的長直髮放了下來,身上的雪紡衫是適合初夏的涼爽色調,搭配著牛仔短褲。筆直的長腿穿著包覆著腳踝的涼鞋,她今天沒有戴眼鏡,雖然不像當偶像的時候那麼閃閃發亮,但還是畫了帶有透明感的妝。
  佑介第一次看到真帆不是穿學校制服,也不是穿DearSta的舞台裝。這樣的打扮很適合她,佑介有點看傻了。
  「成田同學?」
  「……」
  「你的嘴巴張開了耶。」
  那有點輕快促狹的口吻,也不是在學校裡的真帆會說話的語氣。她給人的感覺完全是DearSta模式。
  「讓我嘴巴張開的人是妳。」
  「這個句型好像是『敲響鐘聲的人是你』呢。」(編註:原文為「あの鐘を鳴らすのはあなた」,是韓裔日本歌手和田現子的歌曲。)
  「我想妳應該知道,我是故意這麼說的。」
  「比起這個,你沒有更想跟我說的話嗎?」
  「……妳真的來了啊。」
  「很好,不及格。」
  真帆有點無奈,她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啦?」
  「你剛剛不是用視線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全身嗎?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呢。」
  「我才沒有那樣看妳呢!我只是單純覺得很驚訝,然後有點感動罷了。」
  「既然如此,你就應該把這份感動確實地傳達給來會合的女朋友,我覺得,逗女朋友開心是男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呢。」
  真帆故意擺出個姿勢,看來她無論如何都希望佑介讚美她。
  「這套衣服,很適合妳耶……」
  佑介快丟臉死了。居然像這樣面對面,逼迫他講出這些話,真帆的個性真的是壞透了。難道她在小學的時候沒有學到,別人討厭的事情就不應該做了嗎?
  「是喔,但仔細想想,我也不是妳的男朋友,我絕對不會承認妳是我的女朋友。」
  「我們是出來約會的,禁止說這些掃興的話。」
  真帆抓住佑介的手腕。
  「等一下,妳要做什麼?」
  「是你哭哭啼啼拜託我說要來約會的耶,我只是想要製造一下氣氛而已。」
  「我又沒哭,而且,妳這樣做根本不是為了我,只是想開我玩笑而已吧。」
  這一切實在是太出乎佑介的意料。他本來以為冰之女王應該會很不高興地出現,沒想到出現的居然是偶像模式的真帆……
  「站著講話也有點累,我們差不多該走了吧。」
  真帆拉著佑介的手臂,大步地往前走。
  「等、等一下,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給我一點重新整理情緒的時間啊。」
  「不行~」
  真帆快步將佑介帶離車站。
  今天是星期天,電器街方面的中央大道是徒步區的狀態,人潮洶湧。
  「話說回來,你剛剛在聽什麼啊?」
  真帆的手伸向佑介掛在脖子上的耳機線。她拿起一邊耳機戴上,用眼神示意佑介「播放曲子」。
  「我不知道妳有沒有聽過啦。」
  佑介依照真帆的指示,播放了剛剛在聽的曲子。
  只聽了前奏的部分,真帆就有點訝異地將耳機還給佑介。
  「妳不聽了嗎?」
  「怎麼會沒聽過,這是黑崎真音的新歌吧。」
  「是啊,妳知道喔?」
  「你真的對DearSta一點都不瞭解耶。」
  真帆刻意地嘆了一口氣。
  「妳真失禮耶。」
  「失禮的人是你吧。」
  「啊?」
  佑介愈來愈搞不懂。
  「真音學姊是隸屬於DearSta的藝人,是我們的前輩。」
  「啊?是喔?」
  「她現在已經從店裡畢業,專心在音樂活動上,但之前她可是在店裡的舞台上表演過喔。」
  「這還真是嚇了我一跳。」
  「我才嚇一跳呢,沒想到你會聽真音學姊的歌。」
  「是隆介紹給我聽的,聽著聽著我就喜歡上了。」
  佑介可以說是被這歌曲的世界觀給吸引住了吧。內容並不都是積極向前的歌詞,有時候歌聲傳遞而來的消極真心話,讓他產生了共鳴。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繼續走在中央大道上。
  「我肚子有點餓了,先找點東西吃吧。」
  「話說回來,妳這樣沒問題嗎?」
  「我現在沒有在減肥,所以沒問題。」
  「我不是擔心妳吃多少東西,我是說,妳這樣堂而皇之地走在外面,不會被人家發現妳是DearSta的真帆嗎?要是被人家看到妳跟我……跟男生走在一起的話,那樣不太好吧。」
  佑介有點在意身旁路人的視線,他覺得那些人一直在看他們,他們一直被注視著。
  「雖然有點懊惱,但我還沒有那麼紅,所以你不用擔心。」
  真的是這樣子嗎?
  佑介仔細觀察了集中在他們身上的視線,發現的確有點不同。那些人並不是因為發現真帆的真面目,所以才注視著他們。
  要問為什麼的話,答案很簡單。
  那是因為真帆很可愛,所以大家都在看她。而對於走在她身旁的佑介,則是投以充滿著羨慕、憎恨、為什麼是這傢伙……等失禮意涵的視線,包含了各種情感。
  佑介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雖然她其實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是他的誰……但佑介的臉頰很自然地放鬆,露出了微笑。
  「你的臉都快下垂囉。」
  「我自己知道,現在先別說這個。」
  「你在賊笑。」
  「囉、囉唆!」
  「喔,你是在想色色的事情對不對?男生就是這樣,馬上就會想那種事。」
  「我、我才不是呢。」
  「那你是因為跟這麼可愛的女朋友走在一起,所以沉浸在優越感之中嗎?」
  真帆露出得意的笑容,像是在說她一開始就知道了。
  「真抱歉呢。」
  「這很不公平耶,我可是有說不出的自卑感呢。」
  「我也希望人生能重來一次,讓我長成像平成假面騎士變身前的那種帥樣啊!」
  「第一次約會就聊些下輩子的夢想,你還真是浪漫啊。」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走在徒步區的正中央。
  「咦,那不是DearSta的真帆嗎?」
  他們聽到身後有人在討論。
  「啊?在哪裡在哪裡?」
  佑介一看,有兩個高中生在看著他們。糟了,他們還伸手指著佑介跟真帆。不過,彼此之間稍微有點距離,趁現在這個時機,應該還能夠躲得掉。
  「走這邊。」
  佑介牽起真帆的手,混入了人群之中。
  他一邊警戒著身後的情況,一邊默默地走著。附近的人多到他們想要直線前進都很困難,只要跟丟的話,應該就沒有那麼簡單再找到他們了。
  「咦?他們去哪裡了啊?」
  「是不是看錯了啊?」
  「嗯,有可能耶……就算是看錯了,那個女生真的長得很像,很可愛呢。」
  高中生兩人組在附近打探,找了一會兒,佑介趕緊躲過他們,移動到一條比較深的巷子。
  剛剛那兩個人沒有追過來的跡象。
  「看起來應該沒問題了。」
  佑介注意著四周。
  「欸,成田同學。」
  「什麼事?」
  「你還挺強硬的嘛。」
  「什麼事?」
  「手……」
  佑介慢慢往下看,他的手還緊緊地牽著真帆的手。
  「啊,抱歉!」
  佑介飛也似地往後一跳,放開了真帆的手。
  「你那麼在意我啊?」
  真帆覺得很有趣,摀著嘴巴笑。
  「先別提我的事,重點是,妳真的會被發現耶。」
  「你的手還挺大的呢。」
  佑介好不容易換了個話題,真帆卻不肯配合。
  「感覺就是男生的手呢。」
  真帆以有點像是惡作劇的態度,挑釁著佑介。
  「妳再繼續這樣捉弄我的話,我可能會攻擊妳喔。」
  佑介硬是湊近了真帆身邊。
  「如果對象是你的話,可以啊。」
  真帆直直地望進佑介的眼裡,結果佑介很乾脆地撤退了。他跟真帆保持距離,做了個深呼吸,沒有比這對心臟更不好的事情了。
  「玩弄我有那麼有趣嗎?」
  「嗯~還算有趣吧。」
  「這時候妳最起碼要說很有趣才行啊!今天晚上我會熬夜思考自己的存在意義。」
  「反正你都要熬夜思考了,那我希望你可以想著我呢。」
  「若要這麼說的話,那妳會在我的腦海裡遭遇很可怕的事情喔。」
  「比如說?」
  佑介的眼神不由得停在真帆那因為唇蜜而閃閃發亮的嘴唇上,從脖子到鎖骨的線條,他的視線往下落在她的胸前。
  「如果你有想跟我一起做的事情,就先試著講出口啊。」
  「等到我講出口的時候,妳就會拿這個把柄來威脅我了吧。」
  「啊,被發現了嗎?」
  「很好,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們走吧……話說回來,就這樣子出發也很危險,妳今天有帶眼鏡嗎?」
  「有啊。」
  「那就戴上吧。妳需要變裝。」
  畢竟這裡是DearSta的根據地秋葉原,不能太大意。要是不小心遇到真帆的熱情粉絲,一切就完蛋了。
  「戴是可以啦。」
  「有什麼問題嗎?」
  「不過我的個性會改變喔?」
  「妳是這麼設定的嗎!?」
  「是說,我今天打扮的樣子不適合戴眼鏡……我們找地方買頂帽子吧。」
  「我知道了。」
  這時,佑介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在這種時候肚子餓得咕嚕叫的角色,通常是女生才對吧。」
  「男生也會肚子餓啊,買了帽子之後,我們就馬上去吃飯吧。」

  佑介跟真帆先折返回車站,走進車站大樓裡一間很紅的休閒服飾店。這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東西,不但價格公道,品質也有一定的水準,是對庶民荷包很溫柔的一間店,通貨緊縮萬歲。
  在這間很寬廣的店裡,可以看到很多客人。因為大家都很熱衷於購物上,所以應該不用擔心真帆會被認出來。考慮到真帆粉絲的族群,讓她待在女性用品的區域裡,算是安全圈吧。
  兩人看著一排帽子,真帆很快地就拿起其中一頂試戴。
  可能是因為她是平常就習慣站在舞台上的人,所以不管戴哪頂帽子,看起來都很漂亮;佑介甚至誤以為自己是在看連續劇的一幕似的。
  而且真帆只會跟佑介講話,這種感覺更打動了他的心。
  「這一頂怎麼樣?」
  「很適合妳。」
  「這頂呢?」
  「很適合妳。」
  「這樣呢?」
  「很適合妳。」
  「你每次回答得都一樣,這樣我不知道怎麼樣比較好啦。」
  真帆有點生氣地嘟起嘴,她這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在跟男朋友撒嬌的女朋友。
  「每一頂都很適合妳,所以戴哪頂都可以。」
  話說回來,佑介從來不知道,陪女生買東西會帶給自己精神上這麼大的壓迫感。剛得到一個女朋友的時候,他還曾經妄想過這樣的約會也許也不錯,但看來自己沒有這方面的耐性,從剛才起,他就一直莫名地冒汗。
  「那我換個問法。你最喜歡戴哪一頂帽子的我?」
  「……」
  「咦?你怎麼了?」
  「……因為妳一直在戳我脆弱的精神意志啊,而且還滿面笑容的。我第一次遇到像妳這麼過分的人。」
  「好啦,我知道了啦,那哪一頂最好?這樣你就回答得出來了吧?」
  「……那一頂吧。」
  佑介好不容易振作起來,指著真帆第一次試戴的格子工作帽。這頂帽子的帽緣很寬,戴緊,一點的話連眼角都能遮住,最適合變裝。這種款式……應該跟她今天的打扮也算搭吧。
  「是嗎?那我就買這一頂。」
  話說完,真帆選的卻是一頂淡牛仔布的報童帽。
  「喂,妳把我的意見放到哪裡去啦?」
  「大概在我的耳朵跟大腦連結的途中就消失了吧。」
  「那一開始妳不要問我的意見不就好了嗎?」
  「那樣就不算約會啦。」
  「那現在這樣就算約會嗎?」
  「嗯,那就麻煩你囉。」
  真帆俐落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將帽子遞給了佑介。
  「這是紀念我們第一次約會的禮物,你會送給我吧。」
  佑介不記得他有答應過真帆這件事。
  「最近剛發薪水,你的荷包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可以請妳不要連別人的荷包都管好嗎?」
  嗯,不過如果含稅兩千九百八十圓,倒還算是勉強可以接受的價格。
  而且,對佑介來說,他希望真帆能盡早戴上這頂帽子。
  當他們兩個人在對話的時候,說不定就會有人認出真帆。
  佑介一個人離開帽子區,結了帳。
  他的荷包稍微輕了一點。
  「我買好囉。」
  他回到真帆身邊,結果發現她的行為舉止很奇怪。她躲在襪子區,窺探著裡面的樣子。
  「現在妳又打算要做什麼讓我困擾的事情了呢?」
  「噓。」
  真帆轉過頭來,食指抵著嘴唇。等看到佑介閉嘴了以後,她又轉頭看向店內。
  佑介覺得奇怪,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結果發現了認識的人。
  是翼跟悠里。
  看來她們兩個人也是來買東西。
  翼跟悠里走近他們身邊。兩個人都穿著便服,但感覺跟在DearSta時差不多。翼還是畫著貓眼妝,打扮得像個喜歡視覺系搖滾樂團的粉絲。悠里則是一副溫柔女孩的打扮,讓人感覺很舒服。
  「啊,躲起來。」
  佑介沒想太多,正要開口叫住兩人時,便被真帆從後面抱住,並且摀住他的嘴巴。
  「唔!」
  他被帶進了後面的試衣間。
  「妳、妳要做什麼啊?不對,妳在做什麼啊?把我帶到這裡來……」
  被放開的同時,佑介馬上抗議。但真帆又隨即往前逼近,再次用雙手摀住他的嘴巴。他想逃,後面也只有牆壁,因此無路可退。
  「安靜點。」
  真帆的要求實在強人所難。兩人現在身體緊貼著,臉也靠得很近,感覺很溫暖又柔軟,真帆呼在他臉上的氣息搔得他發癢。佑介真希望真帆能夠好好想一想,自己給佑介帶來的影響。
  就在佑介拚命想要放慢心跳的同時,外面傳來了聲音。
  「話說回來,妳不覺得今天早上真帆那傢伙有點奇怪嗎?」
  是翼的聲音。
  她就站在試衣間的前面。
  從兩人接觸的胸口,佑介可以感受到真帆的心跳得很快,他的心跳也從剛才起就一直跳得很快,但他心跳加速的原因跟真帆的理由不同。
  「帆帆很認真地打扮呢。」
  緊接著是悠里的聲音。
  「直到最後,她還在說可能穿裙子比較好,煩惱得不得了。平常她才不會為這種事情煩惱呢。結果,她為了展現喜歡的雪紡衫,好像放棄了裙子呢。」
  「就連化妝也比平常上台時畫得久耶。」
  「一定是因為那個吧。」
  「哪個?」
  「哪個啊?」
  「……妳不要為了想要製造出曖味的氣氛,就隨便用『那個』這種字眼啦!」
  「啊,小翼,這個好可愛喔。」
  「妳居然無視我?」
  這兩個人平常講話就像是在講相聲一樣嗎?
  翼跟悠里似乎漸漸地走遠了。
  即便完全聽不到她們的聲音,真帆還是一樣摀著佑介的嘴巴。
  「聽好囉,不可以大聲講話喔。」
  嗯,佑介拚命點頭。
  於是,真帆終於放開了他。一放開佑介後,真帆靠在對面的牆壁上,低垂著頭。
  「帽子……」
  「嗯?啊。」
  佑介從袋子裡拿出帽子,摘下吊牌後交給真帆。接著,真帆像是要逃避佑介的視線一樣,低著頭把剛買來釣帽子戴得緊緊的,微微露出的耳朵跟脖子還泛紅著。
  「那樣一直看著女生很失禮喔。」
  她嘲弄著佑介的口氣也沒有了平常的促狹。
  「那麼,我偷瞄妳就好。」
  「今天我會花時間準備,只是為了想要打扮得時髦一點而已,這是我抒解壓力的方式。」
  真帆為了怕佑介誤會,刻意解釋說明。
  「所以、並不是、因為、那個……跟你有約喔,跟那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什麼也沒問啊。」
  「……還有,今天的事。」
  「怎麼樣?」
  「不要跟她們兩個人說。」
  真帆從帽緣下探出頭來看著佑介。她那動作就像是從巢穴裡露臉出來的小動物一樣。
  「那可以跟別人說嗎?」
  「你敢講這種壞心眼的話,我現在就馬上尖叫。」
  「好,是我不對。這時候我們應該冷靜地對話吧。」
  「這個嘛,反正翼跟悠里姊也已經不在外面了啊。」
  真帆透過簾子的縫隙,確認了店裡的情形。
  兩人的形勢完全逆轉,早知道會這樣,剛剛應該趁機多講點什麼的,為什麼每次都會變成這樣呢?
  「我知道了,難得的第一次約會,我就把這份記憶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吧。」
  對佑介來說,他只能勉強說出這樣的話來酸自己。

  佑介跟真帆得到了作為變裝道具的帽子並離開店後,決定去吃午餐。兩人選擇了一間有露天座位的咖啡館,點了在麵包裡頭夾了許多食材、像是漢堡之類的食物。
  真帆在佑介面前大口大口地咬著麵包。坐在她對面的佑介,臉色倒不怎麼好看。
  就算戴上帽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認出來。佑介連吃午餐的時候都很緊張。
  「怎麼啦?你肚子痛嗎?」
  「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而已,妳不用在意。」
  「那,我就不在意囉。」
  「……」
  為什麼自己比真帆本人還擔心緊張?這真的很不公平。
  儘管順利地吃完了眼前的午餐,佑介心裡還是無法釋懷。
  「話說回來,你不是說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真帆注意著時間,現在已經過了下午兩點,兩個人傍晚五點都得進DearSta上班,並不是能夠一直約會下去。
  「我想帶妳去看『P@I』的現場表演。」
  佑介喝完了剩下的柳丁汁,不加思索地回答。他完全無法預期真帆會怎麼回應,所以沒想太多,決定先提議再說。
  「我之前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真帆話裡的溫度急速下降。
  「……沒想到真的讓我猜中了。」
  語畢她整個人的氣氛當場一變。
  她的眼神換了,完全就是冰之女王的模式。
  「可以讓我聽聽看理由嗎?」
  「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結果,我覺得瞭解敵店的實力也是很重要的事,這應該可以成為一個判斷事情的依據。」
  「……」
  真帆看著佑介的眼神,像是在試探著什麼似的,像是在訴說著要是有一個不對勁,她就會馬上站起來,從佑介面前走掉。她的眼神就是在訴說著這樣的意思。
  「我覺得只有我去看的話沒有意義。在舞台上唱歌的人不是我。」
  「沒有事先調查就過去,你也看不到『彩色之吻』……旭川奏的現場表演喔。」
  「我想也是,她昨天才參加了電視歌唱節目的現場直播嘛。她應該是現在最忙的偶像了吧。」
  「也許吧。」
  真帆曖昧地回答後,站起身。
  「……」
  佑介誘導式的解釋中有哪裡出錯了嗎?
  「你在幹麼?」
  「啊?」
  「不是要去『P@I』嗎?」
  「啊,嗯。」
  緊接著,佑介也站起身。他把使用過的托盤拿去放,並將垃圾全部丟進垃圾桶裡後,跟真帆並肩走出店外。
  真帆毫不猶豫地走向中央大道,那裡一如往常人潮洶湧,十分熱鬧。
  「我問妳喔,學生會長。」
  「什麼事?」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冷淡。
  她似乎打算在今天接下來的時間就一直維持這個模式。
  「妳之前不是說過嗎?妳不喜歡釧路社長的做法。」

  「……」
  「那是什麼意思啊?」
  「他是……打造偶像的專家。」
  佑介還是聽不太懂。
  「具體來說?」
  「從偶像的角色性到舞台裝跟樂曲的選擇,各種要素釧路都能夠計算出來。現場表演的MC有腳本,就連回答訪談時的發言也有演出家作陪。偶像本人的意思或意見根本無法表達。」
  「……不過,只要是隸屬於釧路社長『P@I』的偶像就會大賣。」
  現在最有氣勢的是『彩色之吻』,其他還有三組隸屬於『P@I』的偶像團體,說是已出道等級的也不為過。佑介為了預習而在網路上查了很多資料,才知道釧路社長是引領著現在偶像業界的人物。
  「……是啊。」
  聽起來有點冷淡的聲音裡,還夾雜著一點憤怒的情緒。真帆的態度讓佑介瞭解了一件事。
  「啊啊,所以是因為這樣嗎?妳不喜歡那樣的做法,但『P@I』的偶像卻很紅,因此妳不高興啊。」
  「那種以為自己很懂的語氣不太好喔。」
  「什、什麼嘛。」
  真帆突然停下腳步,直瞪著佑介看。
  「到了喔。」
  「到了?」
  他們眼前是面對中央大道的一棟大建築物。入口處的牆壁上印著巨大的『P@I』。比佑介全身還大的旭川奏的臉,迎接著他們的到來。
  「這裡的最高層就是釧路的城堡。」
  真帆屬不猶豫地大步往電梯走。兩人搭上電梯,到了六樓。
  一到六樓,就可以聽到隔音門的另一頭傳來現場表演的聲音,洶湧的熱氣甚至穿過牆壁,迎面而來。
  兩人分別付了一千圓的入場費。當真帆跟男性的工作人員說不需要說明消費方式時,對方還露出有些訝異的表情。
  說不定,他已經發現了這個人就是DearSta的真帆。
  真帆毫不在意地繼續往裡面走。佑介迅速地看了一眼今天的現場表演節目表後,也跟了上去。果然,今天沒有安排『彩色之吻』的演出。
  穿過通往現場表演會場的門,肌膚感受到的觀眾熱氣頓時高漲。
  他們進去時,舞台上剛好表演完一首歌,有六、七個人一起退場。
  「我本來還擔心萬一進不來怎麼辦,結果很順利地就進來了呢。」
  「要是沒有『彩色之吻』跟其他出道團體的話,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不,我的意思是說,有妳在還能順利進來啊。」
  「……」
  真帆沒有回答,她看起來很不高興。
  這裡的現場表演會場比DearSta要來得大。除了舞台之外,搖滾區的觀眾席也比DearSta大上……四到五倍吧。兩側的牆壁上都裝有螢幕,讓觀眾不論站在什麼位置,都能看到整體舞台上的表演。
  嗯,不過以DearSta的設計來說,無論是在觀眾席的哪個位子,其距離都能夠掌握住整體舞台,所以倒是不需要這種設備……
  「比我想像得還要樸素呢。」
  可能是因為在電視上播出時所看到的華麗佈置讓佑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覺得這裡相對樸素。不過佑介也認為,在這個環境裡,更重要的應該是能讓觀察以肉眼也能將舞台上看得很清楚的距離。
  也因此,整個會場也不能再更大了。
  此外,客人的年齡層跟有所重疊,下至高中生,上至上班族,明明是星期天,卻還有穿西裝的人來,佑介希望這些人可不要是蹺班來的。
  「原來如此,這的確是我們的敵店。」
  佑介跟真帆站在會場的最後面,兩人靠著牆壁,觀看著現場的情形。
  「欽,學生會長。」
  「……安靜點,要開始了。」
  舞台跟觀眾席的燈光都暗掉。
  佑介聽到有人啪噠啪噠地跑上舞台,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演出者到底會怎麼準備呢?
  「也有這種表演方式呢。」
  「閉嘴。」
  「是,對不起。」
  場內瞬間一片寂靜,佑介屏住呼吸,等待著下一刻。
  首先是音樂響起。
  是首輕快的曲子,讓人的情緒一下子上揚。
  「這首歌……」
  很難得的,真帆驚訝地叫出聲。
  「這首歌怎麼啦?」
  前奏結束的同時,清亮的歌聲響徹整個會場。
  「……是『彩色之吻』的歌。」
  然後,燈光打在舞台上。
  佑介一開始先分辨出那是五個人影。
  站在中間,負責唱開場獨唱的人是旭川奏。她的左右兩邊分別是隊長奧尻夏樹跟模特兒身材的千歲由佳里。隨後左右兩側是五個人裡個子最嬌小的花卷桃果跟三澤晴香。乍看之下似乎是隨便站著的五個人,但舞台上的身影,在在顯示出她們同屬於一個團體的平衡感。
  觀眾的情緒由驚說轉變成歡喜,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本來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人,突然出現了,這代表著……
  完全的驚喜。
  今天的節目表上,明明沒有安排『彩色之吻』的現場表演。
  「輸了。」
  「咦?」
  「明天起,就會有更多觀眾湧向『P@I』,就為了看旭川奏。」
  的確,現在這一瞬間,新聞網站上一定就會報導這突如其來的現場表演。
  實際上,已經有好幾個觀眾很興奮地操作著手機。其他粉絲可能也會預測有意想不到的現場表演,因此很熱情地來捧場。
  對於最近被『P@I』搶了不少客人的DearSta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但佑介卻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危機感。

  歌聲、曲子……因為他的意識已經被舞台所吸引,無法抵抗。
  五個成員的舞蹈也很完美,沒有任何瑕疵。她們接二連三地變換位置,在視覺上也讓觀眾大飽眼福。觀眾們配合著她們的舞蹈跳動著,一起炒熱現場的氣氛。
  再加上以旭川奏為中心的歌唱力實在是太強,佑介直覺地感受到她們比『波斯菊』的三人還厲害,不論是哪個方面都更勝一籌。
  不管是奏獨唱的部分或是所有人一起的合聲都很動聽,副歌部分的情緒更是豐富,讓人自然而然地跟著曲子搖擺了起來。
  在佑介被曲子所震攝住的時候,第一首歌就這麼結束了。
  四周響起掌聲,站在舞台上的五個人綻放笑容,隱含著一種成就感。
  然後,旭川奏將麥克風舉到唇邊,掌聲頓時停歇。
  「大家午安,我們是『彩色之吻』。」
  奏溫柔的聲音語畢。
  「午安!」
  剩下的四個人也異口同聲地說。
  會場再度響起了觀眾的歡呼聲及掌聲。
  「謝謝大家。」
  奏有禮貌地一鞠躬,她的態度柔軟,宛如優等生一樣。笑容也很爽朗,光看她這個就模樣就讓人充滿精神,佑介可以理解,她為什麼會被說是療癒系的象徵。
  「很抱歉,今天突然舉辦了表定行程之外的現場表演。」
  觀眾們溫暖地接受了奏的道歉。
  「不用道歉!」
  「我們等很久了!」
  「每天都來啊!」
  「謝謝大家,那就照大家的意思,我們將再為大家獻上一首歌曲。」
  沒有多餘的發言,MC十分簡潔。對話結束的同時也播放了下一首音樂。表演與表演之間連接得很好,完全沒有空白,可以感覺她們跟工作人員的默契十足。製作的水準很高,在各方面來看,她們都比DearSta厲害得多。
  第二首歌一樣讓佑介驚嘆。
  她們飛揚跳躍,載歌載舞……歌曲結束的時候,她們的額頭都因為汗水而發亮,但她們卻沒有一瞬露出痛苦的表情。
  所以,現場表演前真帆所說的『打造出來的偶像』那句話,已經消失在佑介的腦海裡。就算真的是打造出來的,佑介覺得只要能夠表現出剛剛那麼棒的舞台倒也不錯。釧路社長的做法的確展現了成果,足以當作一種解答。
  真帆大概也知道吧,她心裡的某個部分是同意的,因為她們的表演有著不容分說的說服力,確實地傳達出她們究竟有多努力,這是騙不了人的。這一點真帆應該也懂,所以她更加不喜歡釧路社長的做法吧。
  佑介心想,同時也在現場表演告一段落時,跟真帆一起走出了『P@I』。

  離開『P@I』的佑介跟真帆沒有下一個目的地,兩人走出建築物後便站在原地,停止了移動。
  「那就是『彩色之吻』的旭川奏啊。」
  佑介大概能夠理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觀眾因為她而聚集在這裡。她不但有壓倒性的歌唱能力,並在舞台上散發著華麗感,加上她身上那療癒的氣場及有禮貌的用字遣詞,更是讓人對她有好感。
  明明那麼紅,卻不會惹人厭,實在是很不得了。
  「我可以理解為什麼她在電視的歌唱節目跟雜誌上都那麼活躍了。」
  「……」
  真帆看完表演後便十分不悅。就算佑介找她講話,她也不回應,甚至連看都不看佑介一眼。
  「而且,聽說她之後要演連續劇耶。」
  雖然還沒到演主角的程度,但她剛唱完第二首歌時害羞地表示她每一集都會出場,是固定角色。
  在今天的特別現場表演上首度公布消息──這個做法也令佑介覺得很高明,這讓人感覺到『P@I』很重視來店裡的這些客人。
  「不太認識偶像的成田同學,也很瞭解她呢。」
  「妳是指旭川奏?」
  「根據我們剛剛談話的內容,還可能有別人嗎?」
  真帆刻意把話兜了個大圈子,口氣中處處帶刺。呃,不過她平常講話的方式就是這麼酸啦……
  「妳討厭旭川奏嗎?」
  「不特別討厭。」
  「看起來不像啊。」
  「我只是希望她可以消失而已。」
  「……」
  佑介覺得自己像是戳了戳草叢,結果跑出了一隻龍來。
  「不只是旭川奏,對於其他很紅的偶像,我也都是這麼想的。我並沒有強烈憎恨她們本人的理由……只是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佑介不禁張大了嘴巴。
  「怎麼了?」
  「沒什麼。」
  「同樣身為偶像,我把她當成目標,認為她是我的好敵手……你希望聽到我講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要是妳講出那種清新爽朗的話,我一定會在心裡覺得妳在說謊吧。我的脾氣就是這麼彆扭。」
  「你的個性真糟。」
  「真要我說的話,我們半斤八兩啊。」
  「……是嗎?」
  真帆不太在乎地應了佑介一句。
  「不過,對喔,我好像有點喜歡上妳了耶。」
  「……」
  真帆很明顯地露出厭惡的表情。
  「你是認真的嗎?你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嗎?」
  「因為一般人在遇到有人在自己想要前進的路上擋路時,都會跟妳有類似的想法啊。並不是想當偶像的人都能成為當紅偶像,大家都拿出決心角逐的話,肯定就得爭前面的位子,沒有多除的心思去喜歡競爭對手,對於這點我很有好感。」
  「……你的個性比我想像得還要扭曲。」
  「我就說啦,我們是半斤八兩。」
  「哎呀,我再怎麼樣也沒有你那麼嚴重。」
  「這個嘛,一般人不會把剛剛那些話說出口的。因為說出口的話,就像是在承認自己討人厭的部分一樣,所以我才會對妳產生親切感啊。」
  「你的興趣還真是與眾不同呢,看來我有必耍再重新認識你。」
  「妳每次講話都要多講一句耶。」
  「這點也是彼此彼此吧。」
  「嗯,也許吧。」
  「……」
  「美麗的東西雖然美麗,讓人看了內心舒坦,但我的心沒有那麼率直,沒辦法坦率地接受這些漂亮的事物。我無論如何都只能斜眼看著它們,拿這種趨向無可奈何,若不這樣的話我保持心靈寧靜。」
  「就算曝露出你扭曲的性格,我也不會因此喜歡你的喔。」
  「我剛剛的發言哪裡有可以刺激到會長妳少女心的要素啊?」
  「你是想說都是我不好嗎?真令人意外。」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吧!」
  真的是每次都要多一句耶,不,是多兩句、三句……應該說,她的每一句話幾乎都像是要把人吃掉似的,也許全部都是多餘的。
  「……不過,嗯,就是這麼一回事囉。」
  真帆抬頭看著中央大道另一頭的建築物。上面最大的廣告就是『彩色之吻』下個月要發行專輯的消息,照片的正中央,當然就是旭川奏。
  「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像旭川奏那樣爬到人氣偶像的地位,競爭對手愈少愈好。」
  「……」
  「而且,就算爬到了上面,一年後、兩年後會變成怎樣也沒人知道。」
  「偶像的壽命的確都很短……」
  「這不是可以做一輩子的工作,花了那麼多的時間跟勞力,真的有價值嗎?」
  聽真帆的口吻,佑介知道她並不是真的想求個答案。恐怕,她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吧,正因為有了答案,她才會每天在DearSta唱歌。只不過因為某個原因,她才會面露難色,想要發洩一下,講講而已……而今天,剛好佑介就在她身邊。
  「當然有價值囉。」
  儘管知道真帆不是真的想求個答案,佑介還是刻意說道。
  「……」
  「很認真地參與、練習、煩惱、嘗試,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這些結果都會顯現在舞台上的。」
  佑介總是陪著真帆、翼跟悠里練習,所以他很清楚。
  「來到店裡的那些客人們也不是笨蛋。這些實際上看不到的部分,他們都感受得到,所以現場表演的時候他們才會那麼熱情啊。你們彼此都有認真的部分在,不是嗎?」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我知道。今天看到了旭川奏,我才在想,會有那樣閃亮的偶像存在,是因為有其他想要變成那樣的女生們在某處練習唱歌跳舞……是因為有其他人正在努力啊。」
  「你可以講得簡單點嗎?」
  「甲子園之所以對高中打棒球的人來說,一直是個夢想的場所,就是因為大家都把站在那個舞台上當成是一個目標,每天追著白球,有著伙伴們的汗水跟淚水……所以才有意義啊。偶像也是一樣吧。」
  「為了你以後好,我有句話想先告訴你。」
  「我剛剛講的應該很好懂了吧?」
  「要跟女生舉例的時候,拿棒球出來講似乎不太恰當吧。」
  「……謝謝妳這麼珍貴的建議。」
  「不過,對啊,雖然有點懊惱,但你所說的話我能理解。正因為有很多人憧憬,才能夠愈加閃耀,這道理很清楚。」
  「那我舉的棒球例子妳不就聽懂了嗎?」
  「你應該感謝你說話的對象是我。」
  「是喔。」
  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拜託誰來分些坦率給真帆吧。
  「不過啊……」
  「怎麼樣?」
  「剛剛妳提到希望其他偶像消失的事。」
  「不要兜圏子。」
  「同樣在DearSta的悠里姊跟翼呢?」
  「……」
  「跟妳一起表演的兩個人,妳也希望她們消失嗎?」
  「如果我說是呢?怎麼樣?」
  真帆以試探的眼神看著佑介,她的嘴角刻意露出壞心的笑容。這就是給佑介的答案。
  「妳不太會說謊呢,真令人意外。」
  「……」
  「嗯,看到妳們三個人平常相處的情形,我覺得應該不會吧。」
  「你可以不要講得好像你很瞭解我嗎?」
  「……」
  「我很在意她們的人氣啊。現在雖然我站中間唱歌的機會比較多,但這些也都會有關係的。」
  「那,妳是說,如果她們兩個人像旭川奏那麼紅的話,妳就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想了,是嗎?」
  「你到底想要我說什麼?」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嫉妒的。」
  佑介一邊說,一邊正要笑出口,但眼神對上真帆之後,他便笑不出來了。
  「我也會這麼想啊。不,應該是我曾經這麼想過。實際上,悠里姊要去拍寫真或翼接到了時尚雜誌模特兒的工作時,我的心裡都不舒服。那時候如果你在的話,我應該多少會對你惡作劇跟遷怒你吧。」
  「妳可不可以不要隨便講出這種嚇死人的話啊!」
  今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佑介決定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正因為近在身邊,所以才會特別引起情感上的反撲吧。」
  「……」
  「不過,我也覺得她們終於得到了認同。」
  「為什麼?」
  「因為我跟她們相處了這麼久,我知道這是她們兩人一直以來努力累積的成果。」
  「這在我聽來就像是漂亮的客套話。」
  佑介沒有掩飾,很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感想。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最可愛,站在中間的人會有這樣的想法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我之所以會這麼認為,是因為我不是妳。我不瞭解『波斯菊』一直以來努力累積的過程,所以我可能會有各式各樣的想法。」
  同時,佑介也覺得真帆會在意其他人的這種情緒,正是她最大的原動力。嫉妒跟懊悔都會成為跳板,讓她跳得更高。
  相對地,如果要從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生出幹勁來,這還挺困難的。
  比賽輸了、被三振、失誤、選不上正式球員……如果不覺得懊悔的話,就不會有向上的心,也不會有「我要做!」這種強烈的意志。若是那樣的話,真帆在放假的時候就不會安排練習了。
  「是喔。」
  真帆輕吐了一口氣,簡短地回應了一句。這代表她不想再談這件事。
  佑介看了看手錶,才剛過四點。
  「雖然有點早,要不要先去DearSta?」
  「好啊。」
  正當佑介要走的時候──
  「呃,那個。」
  背後突然有人叫住他。
  「嗯?」
  佑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跟真帆一起轉過身。
  結果,他看到了一件『P@I』工作人員的白色外套。外套長到腳邊,包裹住了對方全身。那個人把帽子壓得很低,所以看不到臉。不過從身材來看,絕對是個女生,剛剛的聲音聽起來也是。
  一雙少女的眼睛從帽子的縫隙裡探出來,抬頭看著佑介。
  兩人四目相接的時候,佑介訝異地張大了嘴巴。
  身旁的真帆也睜大了眼睛,一臉驚訝。
  他們會有這反應並不奇怪。
  因為,叫住她們的人正是旭川奏。
  真帆可能覺得不應該跟她有什麼瓜葛。
  「成田同學,我們走吧。」
  她催促著佑介。但奏再度開口,聲音正好跟真帆所說的話重疊。
  「成田同學……你是成田佑介同學吧?」
  「咦?」
  佑介感到很驚訝,他身旁的真帆也停下腳步,以充滿疑問的眼神看著佑介跟奏。
  「啊,呃……我的確是成田佑介……」
  為什麼人氣偶像會知道他的全名呢?
  「是我,我是旭川奏。」
  「啊,嗯,我知道啊,妳很有名嘛。」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跟你小學同班的旭川奏。」
  這回答實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之外。
  「……小學同班?」
  這令人震驚的波狀攻擊,讓佑介的大腦暫時凍住。
  「是啊,你不記得了嗎?」
  「……等一下,我現在搜尋一下我的記憶。」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同班過,不過我只唸了一學期就搬家了,所以只有相處很短的時間……」
  奏像是失去了自信,聲音愈來愈小。
  「……」
  話說回來,三年級的時候,的確有個很快就搬家的同學。那同學的名字……嗯,好像真的叫作旭川奏。

  「那個,妳搬去沖繩了嗎?」
  「是北海道……」
  「對、對不起,不過,我想起來了。」
  「真的嗎?」
  「妳坐在我隔壁……」
  佑介翻找著記憶的碎片。
  「對!有了!第一次換位子的時候,坐在窗邊前面數過來的第三個位子!」
  奏像花開似地綻放了笑容,那是能夠讓周遭都安心下來的溫柔笑容。
  不過,佑介卻覺得有些奇怪,他的胸口有些悶悶的,他好不容易想起來小學時的旭川奏,但跟眼前的人感覺完全不一樣。小學時的她更內向,很怕生,老實說,在班上是完全不醒目的女生。就算跟她講話,她也總是低著頭,嘴裡叨叨唸著,佑介幾乎不記得她說話的模樣。
  「成田同學現在在DearStage工作嗎?」
  奏的嘴唇抿成一條線,交互看了佑介跟真帆一眼。
  「我只是在打工,而且才打了一個月左右。」
  「那個……下、下次我們再好好聊聊……」
  低下頭的奏,聲音愈來愈小,佑介根本就聽不清楚。
  正當佑介要回問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面抓住了奏的手。
  「喂,妳不要隨便閒晃啊。」
  那個人穿著跟奏一樣的工作外套,沒有戴帽子,所以佑介馬上就認出她的身分。她是『彩色之吻』的隊長,奧尻夏樹。
  「啊,小樹,對不起,因為碰到了認識的人……」
  無視於一旁驚訝的佑介。
  「喔~認識的人是誰啊?」
  「該不會是奏的初戀情人吧?」
  花卷桃果跟三澤晴香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出來。她們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包圍住奏。
  「喂喂喂,現在是我在跟奏講話耶。」
  夏樹輕輕地將桃果推到一旁。
  「小夏,妳好過分喔!啊!剛剛的衝擊害我的頭髮亂了啦!」
  「一點都沒有亂啊。」
  「有啦!剛剛我的瀏海移動了兩公釐耶!到剛剛為止,人家本來都在最可愛的時候呢!」
  「啊~好好好,桃桃永遠都很可愛,可以先安靜一下嗎?」
  「夏樹,找到奏了嗎?」
  晚個兩步出現的是戴著太陽眼鏡的千歲由佳里。
  這裡的五個人就是人氣絕頂的偶像團體『彩色之吻』的成員,現在不是在舞台上,但所有人都到齊了。
  即便是像這樣很普通地站在街上,她們的存在感也依然與眾不同。來往的人都帶著有點訝異的神情看著她們。
  「喔喔喔,這位不是?」
  最先注意到真帆的人是桃果。除了奏之外,其他三個人的視線也集中在真帆身上。
  「好久沒像這樣見面了呢,真帆。」
  隊長奧尻夏樹往前踏出一步。
  「之前小型活動的時候,我們常常碰面的說。」
  「……」
  真帆沒有說話。
  「如果妳不想說話也沒關係,立場交換的話,我也會是那種態度的。」
  「……」
  氣氛愈來愈凝重,這不是可以隨便插嘴的情況。
  「不行,夠了!我超怕這種嚴肅的氣氛!好噁心喔,我想吐……」
  三澤晴香看起來好像真的很不舒服。
  「哇~小夏,晴晴不得了了啦!要是在這裡嘔吐的話,會變成大醜聞耶!絕對會被人家說我們是吐吐Kiss啦!」
  「既然這樣的話,桃果也不能那麼吵,引起注目啊,對吧。」
  最冷靜的由佳里,說出了非常正確的意見。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也像是隔著一段距離客觀地看事情。
  「喂,那是『彩色之吻』吧。」
  「喔,真的耶。她們是不是又在店鋪裡現場演唱啊?」
  三個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的人就停在她們身邊,以三人為首,其他行人也陸陸續續地湊了過來,詢問著到底是什麼事。
  「什麼啊?有活動嗎?」
  「不是,是『彩色之吻』。」
  「啊?真的假的?」
  這樣下去不得了,現在他們雖然還保持距離,但只要有一個人往前擠,其他人一定就會跟著湧上來。被粉絲包圍的話,事情就嚴重了。
  正當佑介感到不安時──
  「妳們趕快上車,電視台的錄影要遲到了。」
  釧路社長出現了。他一邊說,一邊看了佑介跟真帆一眼,他雖然似乎能夠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但卻沒有跟他們打招呼。
  「趕快。」
  「是!」
  五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釧路隨即走掉,夏樹抓著奏的手走在前面。奏雖然回過頭,好像有話要說,但終究還是沉默地坐進了保母車。
  釧路社長跟『彩色之吻』五個人所乘坐的保母車,就在粉絲的包圍下駛離,很快地消失了。
  佑介眺望著保母車消失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才在真帆視線的注視下回過神來。
  「跟人氣偶像是青梅竹馬,這種事還真令人羨慕呢。」
  真帆講這句話,一點都不是真心的。
  「我們只是在小學的時候,同班了幾個月而已。」
  「……」
  「我們幾乎沒有講過話。」
  「是嗎?」
  「啊?」
  「不過她看起來好像很清楚地記得你呢。」
  「……」
  「而且,在那個現場演唱的會場上有那麼多人,旭川奏到底是怎麼找到你的呢?」
  這句話也沒錯,不過,應該是偶然的吧。
  「跟敵店的偶像關係匪淺,還挺刺激的嘛。」
  「妳只不過是隨便說說的吧。」
  「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
  「這事實根本無憑無據……」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就滿足了,真帆大步地往前走,她好像打算把佑介丟在這,佑介連忙往前追趕。
  不過,到底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旭川奏會記得他呢?
  「你該不會是不小心跟人家約好要結婚吧?」
  「小學三年級的我還在唸幼稚園嗎?」
  「話說回來,你可以不要跟我講話嗎?」
  「如果妳肯告訴我明確的理由,我又能接受的話。」
  「我懷疑你是間諜,所以你以後不用再陪我們練習了。」
  「我說妳啊!」
  「……」
  真帆放下佇立在原地的佑介,大步離開。
  但佑介還是對著她的背影大喊。
  「先說清楚,我是站在學生會長這邊的喔。」
  真帆挺直了背脊,慢慢地轉過身。
  「那旭川奏呢?」
  「她是敵人。」
  於是,真帆的嘴角微微抽動,佑介總覺得……她笑了。
  「我再給你一個忠告。」
  「什麼事?」
  「在這個秋葉原裡,那種話你最好不要講得那麼大聲。」
  「對、對喔……」
  周遭像是旭川奏粉絲的人都表情可怕地看著佑介,為了逃避那些眼神,佑介跟真帆連忙前往了DearSta。
  為了確實地踏出下一步,今天的現場演唱也要努力炒熱氣氛。
  他們相信,這會讓他們在一個禮拜後的現場演唱對決上得到勝利。
  「話說回來,學生會長。」
  「這時候你還有話要跟我講啊。」
  「秋葉祭是六月十二日。」
  「是啊。」
  「我們學校的運動會也六月十二日呢。」
  「是啊。」
  「妳打算怎麼辦啊?」
  「你該不會以為,我什麼都沒想就一直渾渾噩噩地過到今天吧?你這麼想也太失禮了。」
  「妳是學生會長,當然會有妳的想法囉。」
  「那明明知道這一點,你還提出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我只是想說差不多該問一下,當天我要做些什麼事,這是身為人理所當然的感情吧。」
  「不用那麼擔心,沒事的。」
  「我根本不能相信妳所說的沒事。」
  「我早就想好你的任務了。」
  「我擔心是對的啊!」
  真的,當天到底會被交代什麼任務呢?佑介從現在開始擔心了。



  第四章 歌聲為誰而唱

  1

  六月十二日,運動會當天,也是秋葉祭的當天。天氣很晴朗,正適合辦活動。過度密集的運動會行程終於在早上告一段落,累壞的隆跑來找佑介。
  「佑介,我們去吃飯吧。」
  「抱歉—我有約了。」
  「什麼?該不會是跟冰之女王吧!」
  「……你猜得很準嘛。」
  不,一般人都猜得到吧,因為表面上佑介跟真帆在交往。
  「你們兩個要親親熱熱地吃她親手做的便當嗎?你這個叛徒!」
  「怎麼可能?你好好想一下對方是什麼人再說話。」
  「……」
  隆擺出了思考的模樣,「唔」了一聲。佑介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隆的表情卻愈來愈難看。
  「沒想到你居然是那種屬性的啊?」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害怕。
  「可不可以不要在大腦裡隨便把我想成亂七八糟的人啊,我要告你喔!」
  「啊~我也好想吃真帆親手做的便當喔!」
  當然,隆所說的是在DearStage當偶像的真帆。然而事實上,她跟在學校裡當學生會長的真帆是同一個人……要是告訴隆的話,他應該會馬上嚇死吧。就算他不死,想必從此也無法再相信人類了。
  「今天的秋葉祭不是會有現場演唱對決嗎?我好想去喔~真的好想去。」
  「是嗎?」
  「對了,你不用去幫忙辦活動嗎?」
  「因為有運動會啊,沒辦法囉。」
  「說得也是。」
  「總而言之,我還有約,先走囉。」
  「被虐也要有個限度喔。」
  看來在隆的腦海裡,已經想像到佑介被真帆當作是狗對待,一邊被踢一邊吃著便當的樣子……
  佑介感覺到隆內心失禮的發言,一邊走向校舍裡的腳踏車停放處。
  他不在乎隆所說的話,只覺得腳步沉重,那是物理性肌肉疼痛帶來的沉重。理由很簡單,運動會一開始他就參加了一百公尺賽跑,休息十分鐘後;緊接著他又參加二年級男生的團體競賽滾大球。結束後,他跟一年級的女生一起參加混合學年的兩人三腳競走;最後在累到不行的時候,就像是要給他致命一擊似的,他又參加了早上的重頭戲,全學年男生選秀的推棒子競賽。(譯註:各組人馬要一邊保護自己隊上的棒子,一邊想辦法推倒別組的棒子。)
  「為什麼比賽的順序這麼不均衡啊?」
  佑介一邊抱怨,一邊跨上腳踏車,目標是學校的後門。
  嗯,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因為他參加的所有活動都集中在早上舉行,因此佑介已經完成了所有預定的比賽,下午便自由了。
  只不過,佑介還有另一個預定要參加的私下活動。
  他為了跟真帆碰面,將腳踏車停在後門旁邊。
  他等待的對象很快就來了。
  是穿著運動服的真帆。
  「讓你久等了嗎?」
  真帆頭上戴著一個禮拜前佑介送她的牛仔布帽子,大概是怕頭髮被風吹亂吧。
  「因為妳威脅我,萬一我遲到的話,妳會讓我很難看,所以我才這麼早來啊,連便當都沒吃耶。」
  「那,這給你。」
  真帆從便利商店的塑膠袋裡拿出一個能量果凍飲料。
  「你就利用十秒鐘補充一下吧。」
  佑介賭氣似地在五秒內就喝完了。
  「這下滿足你的肚子了吧。」
  「但我的心沒有被滿足啊。」
  真帆無視佑介的抱怨,一口氣側坐上腳踏車的後座,雙手環著佑介的腰部。
  一些些的重量,確實的溫度,佑介的背部感受到了真帆珍貴的觸感。
  儘管如此,佑介還是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騎車。雖然是運動會的午休時間,但要是被老師看到他們公然離開學校的話也不太好,尤其他們還雙人共乘,一定會被特別警告。而且佑介覺得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他跟真帆這麼要好也不太妙。嗯,不過附近有幾個在吃午餐的學生,已經看到了他們……他們沒有特別露出驚訝的表情,因為兩人交往的事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看來說我們在交往是正確的呢。」
  一出了校門,真帆便這麼說。
  「可以請妳不要把自己的錯誤堂堂正正地合理化嗎?」
  佑介踩著腳踏車,漸漸駛離學校。
  他的目的地是秋葉原。一點半開始,真帆要踏上舞台,跟『P@I』進行現場演唱的對決。
  為此,佑介坐在一臉輕鬆的真帆前面,拚命地踩著腳踏車。
  從學校到秋葉原搭電車要兩站,但從學校到車站的距離有些遠;加上他們怕萬一發生什麼意外,電車突然停駛就糟了,因此選擇騎腳踏車移動……這是真帆想出來的作戰計畫。
  「現在幾點?」
  「剛過十二點半。」
  騎車到秋葉原大約需要二十分鐘,距離一點半開場看起來還很充裕,但實際上到達後要換衣服,還得化妝,再跟翼、悠里一起做最後的彩排。所以時間其實很緊迫,能提早一分鐘到都好。
  儘管如此,也不能現在就用盡全力。預定的現場演唱要一個小時,一結束之後,就要馬上再帶真帆回到學校。
  運動會的閉幕儀式需要學生會長致詞。雖然運動會多少會耽誤一點時間,但節目表上寫的是三點半。真帆必須要換回運動服、卸妝,然後坐腳踏車回學校……一想到這,便覺得時間根本不夠用。
  「不過,我們的運氣不錯耶。」
  要實行這個作戰計畫,必須要佑介跟真帆下午都有空才行。
  「我才不相信運氣那種事呢。」
  「要是我參加的項目沒有全部集中在早上的話,這個計畫就失敗了呢。」
  「你該不會以為這一切都只是偶然吧?」
  「等一下……莫非妳?」
  「當然啦。為了讓你下午的時間空出來,我對運動會實行委員會施加了壓力,要他們修改節目表的順序。雖然也有人說這樣部分學生的活動會安排得太密集,不過我說就是要有點辛苦,大家才會更有衝勁,因此還是強迫他們改了。」
  「不只是一部分的學生,整個二年級的男生早上應該都累得半死吧!妳也太濫用職權了吧……」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當學生會長?物盡其用,這才是人類智慧正確的使用方式啊。」
  「是嗎?」
  「話說回來,成田同學。」
  「什、什麼事啊?」
  真帆像這樣子叫自己的時候,肯定都沒什麼好事──這是佑介最近才瞭解到的。
  「關於我戴帽子的這件事,你沒有任何評論嗎?」
  「對啊。」
  「關於我戴著你第一次約會送給我的帽子這件事,你真的沒有任何評論嗎?」
  「真的,我沒有意見。」
  「我在那麼多的帽子之中,特別戴了你第一次約會送給我的帽子,關於這件事,你真的真的沒有任何評論嗎?」
  「我真的真的沒有任何意見。」
  真帆一定是為了要開佑介玩笑,才會選擇戴這頂帽子的。
  「啊啊,還是說是那回事嗎?」
  「哪回事啊?」
  「你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女朋友的帽子,因為你現在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你的背部了。」
  「如果妳知道的話,那可以請妳離我遠一點嗎?」
  佑介這麼一提議,別說是放開,真帆甚至故意加重了手腕的力道,將佑介抱得更緊。她未免也太愛跟人作對了吧。
  「如果我叫妳抱緊一點的話,妳是不是就會放開我?」
  真帆又將身體更靠上去,現在已經不只是單純地碰到胸部而已,佑介整個背部都感受到了真帆的體溫。
  「我話先說在前面喔,因為我怕你不瞭解的話,我會很頭疼。我很感謝為了我拚命在踩腳踏車的成田同學呢。」
  「那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像現在這樣讓我快要瘋掉的地步呢?」
  「這是我表現感謝心意的方式啊。當然是希望你能夠在到秋葉原之前,徹底地感受我的身體嘛。」
  「妳、妳幹麼把事情講得那麼明白啊?」
  「啊啊,但你可不能因為希望盡量保持這樣的姿勢,就放慢騎腳踏車的速度喔。」
  「我知道!」
  「這樣你的心應該也會被滿足吧。」
  佑介無視真帆的發言,拚命踩著腳踏車。不管怎麼樣,現在這姿勢簡直是讓他身處地獄之中,要讓他從這個看得到、吃不到的狀況下解放,就只能等抵達目的地再說了。
  而且,他知道其實真帆也不是真的這麼從容,他一直感受到背後傳來真帆的心跳,怦怦怦地跳得比佑介還快。
  真帆即將面對等一下要進行的現場演唱對決。
  她捉弄佑介的程度之所以比平常還激烈,肯定是在下意識裡想抒解緊張的情緒。一想到這,佑介便覺得真帆很可愛,心情也變得比較輕鬆,沉重的腳還能踩得動。
  他拭去額頭上滴落的汗,決定更拚命地踩腳踏車做最後衝刺。

  以各種層面來看,佑介都處於一種極限,因此從出發後,他騎不到二十分鐘就抵達了DearSta。時間剛剛好十七分鐘,這數字很漂亮,可以考慮挑戰世界紀錄了……這當然是開玩笑的。
  一停下腳踏車,真帆便從後座跳下車,衝進店裡。在去現場演唱的會場之前,她得先在這裡換好衣服、化好妝,然後進行彩排。
  翼跟悠里應該都已經來了。
  佑介將腳踏車上了鎖後,也跟在真帆身後進到店裡。
  「太慢了啦!」
  翼馬上就跳出來抱怨。她已經都準備好了,身旁的悠里也一樣。為了這次活動所準備的新舞台裝,看起來很炫目。佑介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副打扮帶有女孩子柔軟的性感味道,給人一種溫暖舒服的感覺,但也保留了些許俐落感,不至於太過甜膩。
  「帆帆,趕快準備!我也來幫忙。」
  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時間一分一秒都很珍貴。真帆、翼、悠里三個人一起上了二樓。
  一樓只剩下佑介跟從裡面走出來的喪服社長。
  「看來好像剛好趕上了呢。」
  「託社長的福,我可是累得要命。」
  佑介的腳很痛,僵硬得不得了,就連站著也很吃力,因此佑介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就維持這種狀態,要照顧她們到最後喔。」
  話剛說完,穿著套裝的喪服社長就要走出店外。
  「喪服社長,妳要去哪裡?」
  「我要先去會場。」
  「啊,那我跟妳一起去。」
  佑介打算陪真帆她們一起彩排,但真帆最起碼也要三十分鐘才能準備好,因此佑介現在在這裡也無事可做。
  因此,佑介跟喪服社長一起離開了DearSta。
  不愧是秋葉祭當天,路上的人很多,還有很多國內外的觀光客。佑介就跟喪服社長並肩走在前往中央大道的路上。
  「最後的彩排也拜託你囉。」
  「社長不看嗎?」
  話說回來,平常練習或現場演唱的情形,社長好像也不太熱衷於確認……
  「你不用擔心,我有一直在注意著『波斯菊』。」
  佑介心裡想的事情,好像都寫在了臉上。
  「不過,喪服社長不太下指示呢。」
  真帆之前說過,釧路社長連偶像的個性都是打造出來的,相較之下,喪服社長算是放任主義吧。
  「如果她們找我商量的話,我會跟她們一起想辦法,這是我的基本原則。」
  「喔。」
  「盡可能地,我希望現在隸屬於DearSta的孩子們,都能夠有自己思考的能力。」
  「思考的能力?」
  「該怎麼樣才能讓現場演唱變得更好,怎麼樣才能讓客人更開心,怎麼樣才能把歌唱得更好,怎麼樣才能讓粉絲增加……要思考的事情很多,可以說是自己思考,自我行銷吧。如果只是乖乖照著別人的指示做事,是沒辦法在這個時代當偶像的。當然,也沒辦法往上爬。」
  「……往上爬嗎?」
  佑介第一次聽到喪服社長聊這些事。
  「結果就是要競爭啊,不能無視於這個現實。」
  「現實啊。」
  「而且,自己思考、嘗試、失敗,有時候事情順利完成……得到這種失敗跟成功的感覺,不是別人教你就能學會的東西。如果是自己想出來的,失敗了就全部都是自己的錯,成功了也都是因為自己。像這樣逼自己進步、傷害自己、讚賞自己而得到的東西,就算她們有一天離開了DearSta,對她們往後的人生來說,也會是很大的財產,不是嗎?」
  「……這是說就算有一天她們不當偶像了,也會有收穫的意思嗎?」
  「就現實層面來看,偶像不是可以做一輩子的工作,而且會紅的孩子也只有少部分而已。所以就算她們選擇了別條路,很平凡地就業,去一般的公司上班,我也希望能夠讓她們得到一些可以活用的經驗。」
  「那就是用自己的大腦思考。」
  喪服社長輕輕地點了點頭。
  「先不說她們身為偶像是否能開花結果,不管她們成功與否,我想要讓她們在往後回想起時,會覺得自己曾經待過DearSta,真的是太好了,這是我想要創造的DearSta。不過實際上,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到就是了。讓她們做了個偶像夢的我,有責任要讓她們能夠留下一點東西吧。」
  「……我有點感動耶。」
  佑介實在很難相信,這些話是那個在面試時穿著學校泳裝的人所說的。人類還真的是很深奧啊。
  「這些話我聽了都不好意思,你可別告訴其他人喔。」
  「那社長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而且還是在這個時間點。
  在跟『P@I』進行現場演唱對決之前。根據對決的結果,很有可能眾人的目光從此聚焦在『P@I』上,DearStage的營運也許會出現狀況。
  這場戰爭對DearStage來說,將是賭上存亡的危機。
  「這該不會是要立死旗吧?」
  「我可沒這個打算。不過,也不是不可能。身為社長,我已經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P@I』是強敵,所以相對地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一邊聽著社長說,佑介走到了中央大道,周遭的氣氛稍微變得有些不同。
  這裡是決戰的舞台。
  車輛的通行完全封鎖,從秋葉原車站的電器街口,到末廣町車站之間的區段,全部都是人。
  舞台在中央大道的兩側,秋葉原車站前有一個,末廣町車站前有一個,以中央大道為中心縱貫切割,兩舞台遙遙相望。
  也就是說,如果觀眾往秋葉原車站方向的話,就會看到DearSta的舞台。往末廣町車站的方向,就能看到『P@I』的舞台。
  哪邊的觀眾比較多,這種事情只要一開始演唱就會一目瞭然,釧路社長的想法真不得了,願意接受挑戰的喪服社長也夠大膽。
  「這畫面真驚人……我從來沒有看過。」
  佑介再度看向兩邊相對的舞台,兩個舞台之間,大約有兩百公尺左右吧。
  今天的現場演唱對決也吸引了媒體的高度重視,特別是網路的新聞網站,幾乎每天都在報導。平常對DearSta及『P@I』沒興趣的人,想必也都看到了。
  粉絲之間,別說是稍微起爭執,有的地方甚至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距離現場演唱開始明明還有一些時間,但兩個舞台前已經聚集了人潮。粉絲們爭先恐後地搶著位子,現在看起來果然還是末廣町那頭……『P@I』的舞台比較有人氣。
  就在這時候──
  佑介注意到了舞台周遭的某種東西。
  那是攝影器材,而且還不是個人用的數位相機,而是電視台工作人員拿的那種大型攝影機。乍看之下,每個舞台的周遭大約有四到五台左右,帶著攝影機的人,手上都掛有『工作人員』的臂章。
  「喪服社長,那是……」
  「那是要在影片網站上,現場實況轉播這次表演的工作人員喔。」
  「啊?現場實況轉播?」
  佑介不知道有這件事。
  「今天早上釧路社長才來跟我說的。他說為了那些住在遠方,不能來會場的粉絲,希望我能同意現場實況轉播的事。」
  「……」
  「經營影片網站的公司,也是這次秋葉祭的贊助商,所以他大概是一開始就這麼安排,不過拖到今天才公布,很像『P@I』的行事風格啊……不,應該算是釧路社長風格的驚喜吧。機材都會搬進『P@I』的店裡,在那裡進行實況轉播,等一下我也得露臉呢。」
  「可是,真帆她……」
  她沒問題嗎?佑介雖然不知道詳細的原因,但他知道真帆不喜歡鏡頭,這一點,喪服社長應該也知道。
  而且,他們是從運動會上偷溜出來的,實況轉播對他們來說是很麻煩的事,萬一沒弄好,他們可能會當場被退學,這一點說什麼都得避免。
  「按照一般邏輯來思考的話,這是個機會。」
  「這點我知道……」
  希望能夠有更多人看到這次的舞台表演,希望有更多人認識她們,只要上了舞台,也許就能夠獲得未來的粉絲。想要加入店內的女生說不定也會變多。
  「我不能為了真帆一個人,就摧毀掉包含『P@I』在內這些其他孩子們的機會。再說,討厭鏡頭這件事,是真帆總有一天要面對的問題,不是嗎?照現在這樣下去,她絕對贏不了旭川奏,兩個人根本沒辦法比。」
  「這一點我同意,但是……」
  佑介的大腦明白這個邏輯,但在情感上他還無法接受。更重要的是今天還是運動會當天,說什麼也沒必要剛好挑這一天吧。
  「機會會來,但不可能一直來。要是錯過了今天的機會,說不定就再也不會有像這樣的機會了。就算感到不安,就算還沒有準備好,只有能夠衝向機會的孩子才能發光發熱,這個業界就是這樣。」
  既然喪服社長都這麼說了,事情應該就是這樣。但佑介心中的迷惘還沒有解除,煩惱糾結著他的大腦。
  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液晶螢幕上顯示的是悠里的名字。
  「怎麼了?」
  佑介一邊感到訝異,一邊接起了電話。
  「真帆不見了!」
  講電話的人是翼,佑介一聽聲音就知道。
  「為什麼?」
  雖然翼回答不知道,但佑介已經知道理由了。
  「我一跟她講說有實況轉播,她就馬上衝出去了。」
  翼的聲音拉高了八度,她聽起來很緊張。
  「我知道了,我會去找她。」
  「拜託你了。」
  結束通話,佑介將手機收進口袋裡。
  「辦活動就是隨時隨地都會有麻煩事發生,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聽說真帆不見了。」
  喪服社長冷靜地看著手錶。
  「一點十分啊……」
  距離現場演唱開始還有二十分鐘。
  「我去找她。」
  「等一下。」
  喪服社長冷靜的態度讓佑介覺得很厭煩。
  「現在不是等的時候!」
  「你聽我說,等一下。」
  「為什麼社長可以這麼冷靜呢?」
  「因為你緊張也沒有用啊。」
  「但是!」
  「我先問你,你把真帆找出來之後,你打算怎麼做?」
  「……當然是讓她上舞台啊。」
  「那攝影機的事情怎麼辦?剛剛你不就在煩惱這件事嗎?」
  的確,喪服社長說得沒錯。
  但不可思議的是,佑介現在完全沒有一絲迷惘。他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他強烈地想看到真帆在舞台上唱歌的樣子,真帆一定得唱歌,他的身體深處有個自己如此吶喊著。
  因為為了今天,為了未來,真帆每天都很努力地練習,每天都一直在DearSta唱歌。
  「如果她是個會臨陣脫逃的偶像,那她就沒有資格上舞台。」
  「……」
  「這對客人來說是一種冒瀆,而且還有很多其他的孩子想上舞台。」
  「……說得也是。」
  「你知道為什麼真帆要逃走嗎?」
  「因為要透過網路實況轉播,這樣有可能會被學校的人認出來。」
  冰之女王當偶像,這在佑介唸的高中裡會成為一個超級大新聞。新聞社應該會把這則新聞故意寫得很好笑吧,真帆將再也沒辦法過普通的高中生活,也許大家會以奇怪的眼神注視她。
  「這個答案零分。」
  「社長的給分真嚴格啊。」
  「你想,為什麼真帆不想讓學校的朋友知道她在當偶像?你有想過這個理由嗎?」
  「……她擔心世人的眼光吧。」
  因為當偶像的她跟在學校裡的態度差太多了……之前她曾經說過,到現在還抱有童年時的夢想,是一件虛無縹緲的事。等上了高中之後,自然而然地就會覺得這退流行了,根本不切實際。大家會覺得努力的人看起來很可笑,風氣就是如此,但實際上,有人嘲笑過真帆的夢想嗎?都是高中生了,還想當偶像……有人會這麼說嗎?
  「你知道真帆為什麼擔心世人的眼光嗎?」
  「那是因為……」
  佑介想了一下,但卻想不到答案。這不是思考就會有答案的,答案要問真帆。
  「如果社長知道什麼的話,就請妳說出來吧。」
  「……不過這種事,我不太想在本人不在的時候說。」
  「現在分秒必爭!之後我會跟真帆道歉說明的。」
  「……」
  喪服社長煩惱了一會兒後……
  「我知道了。」
  她點點頭,輕嘆了一口氣。
  「簡單來說,那孩子就是沒辦法相信別人。」
  「沒辦法相信別人?」
  「真帆在來DearSta之前,曾經參加過『P@I』的選秀,正好是一年前……她大約國三快畢業的時候。」
  「啊?」
  這件事,佑介還是第一次聽到。
  「因為只有我知道啊。」
  「是嗎?那她現在隸屬於DearSta,也就是說她當初落選囉。」
  「聽說是選上了喔。因此,照理說可以當上研究生的。」
  「……照理說?」
  「她是跟朋友一起去參加選秀的,而且是她國中時最要好的朋友。」
  「……那傢伙有朋友?」
  看到現在的真帆,佑介實在很難想像她有朋友。她看起來像不管有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決定、一個人做,因此他很難聯想到真帆會有要好的朋友。最起碼在高中裡,沒有什麼人會常常跟她在一起,所以大家才會稱呼她是冰之女王。
  「聽說她們兩個人約定好一定要一起被選上,要是有一個沒有被選上的話,被選上的那個人就要放棄資格。」
  「然後呢?」
  「你可以想像得到的,最後只有真帆被選上。」
  「……」
  「那孩子的個性很認真坦率,因此她遵守了跟朋友之間的約定,在發表合格的會場上,當場宣布放棄資格。」
  「……」
  那時候,真帆是什麼心情呢?難得被選上了……要她自己關上通往夢想的大門,這件事並不容易。
  「結果,因為真帆放棄資格,研究生的位子就空了一個出來。」
  「該不會……」
  佑介有不好的預感
  「你猜對了。真帆的朋友遞補上資格,被選為研究生。」
  「那,那個女生也放棄資格了嗎?」
  「很遺憾地,她並沒有這麼做。『P@I』的選秀會是集合了所有人,在眾人面前發表的……真帆的朋友被叫到名字遞補後,當場對評審鞠躬說出『請多指教』,真帆就這樣目睹了一切。」
  「那……」
  「沒錯,真帆的朋友取代了她,成為『P@I』的研究生。」
  「……」
  「唯一慶幸的是在那之後,真帆馬上就畢業了,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朋友。據她來到我們店裡之後的說法是,自從選秀會那天之後,她就跟對方完全沒有聯絡,不管是電話還是簡訊。」
  「……所以真帆才會沒辦法再相信別人嗎?」
  「你好像不是很驚訝啊。」
  「與其說是不驚訝……應該是說,這樣我就釐清了很多事情。」
  「釐清?」
  「真帆她……老實說,個性很扭曲,而且還不是普通地扭曲。要是沒有發生像這樣的大事,我反而會覺得很奇怪。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才覺得她的個性會那樣是很自然的事。」
  「不愧是消極程度剛剛好的佑介呢。」
  「雖然花了很長的時間,也繞了這麼一大圈,但我覺得自己終於似乎像是瞭解了石垣真帆這個人。」
  「似乎像是瞭解了啊?你就老實肯定地說你瞭解她了,這樣不就好了嗎?」
  「我可不敢這麼斷定地說我瞭解誰。」
  「雇用你真是做對了呢。」
  喪服社長一個人喃喃自語著。佑介沒有太在意,繼續提問。
  「然後,真帆的朋友後來怎麼了?社長該不會是要說,她朋友就是旭川奏吧?這也太像連續劇情節了。」
  「最起碼,這跟旭川奏一點關係也沒有。硬要扯上關係的話,就是當真帆參加『P@I』選秀時,旭川奏也剛好在現場而已吧。在這個層面上來看,對真帆來說,旭川奏算是跟她同世代,也是她的同期。以出道的時機來看,『彩色之吻』跟『波斯菊』是同時期,所以她應該會特別在意。」
  「那背叛真帆的那個人呢?之後她怎麼了?」
  「聽說才過半年時間,她就辭掉了『P@I』的研究生。」
  「當初切割掉真帆,之後居然那麼簡單地就辭掉了?」
  「這件事讓真帆也受了很大的打擊。她沒想到對方想當偶像的堅持居然只有這樣而已,而因為這樣就被捨棄掉的自己,對那個朋友來說,更加沒有價值……她的個性太認真,反而因此逼緊了自己。」
  「所以她才會不相信任何人……」
  「這是真帆自己的問題。她不想讓學校的同學知道她在DearSta工作,就是不想再有人去嘲弄她想當偶像的那份珍貴心意,她討厭受傷……應該是這樣子吧,她不想要再受傷了……」
  因為這樣,真帆才會在高中變成冰之女王嗎?她扼殺掉自己的笑容,遠離他人……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捨棄不了在舞台上唱歌的目標,所以她來到DearSta,載歌載舞、揮灑笑容,展現出另一個面貌。不,說不定這才是真帆的本性,佑介是這麼想的。
  「如果說出真話,說不定會有人想支持她的夢想……但真帆一定沒辦法那麼正面地思考事情。」
  因為她被朋友背叛,深深地受了傷。曾經受過傷的心,那痛楚會綁住她的腳,讓她無法向前。
  不管是誰都討厭痛苦跟疼痛。這是理所當然的,每個人都一樣。
  「真帆也有想法太過天真的部分,把位子讓給別人,就沒辦法達成自己想要成為的那個目標,所以把一切的理由都推到那個朋友身上,這也有點太過頭了……不過,這絕對是一個很大的原因。」
  「……」
  「我們會因為很多原因說謊吧?比如說是愛慕虛榮,或是想要吸引別人的目光,或者是想要出名……真帆說的謊都是為了掩飾她的真心,因為要是被別人看到她的真心後結果被否定……她會被傷到無處可逃,那樣太痛了。」
  所以在學校的時候,她才會用厚冰將自己包覆起來,遠離眾人。在DearSta的時候,那開朗的笑容跟惡作劇的態度背後,隱藏著她的真面目……不管是哪一邊的她都充滿了謊言,佑介根本不知道哪一邊才是真正的她。
  「攝影機的鏡頭是很可怕的。因為有時候肉眼捕捉不到的真面目,還有連本人都沒有發現到的感情,攝影機的鏡頭都會毫不留情地擷取下來。就算真帆再怎麼樣會掩飾也一樣,這一點,真帆也很清楚。」
  她不想在鏡頭前曝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這就是真帆逃走的真正原因。
  「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啊……」
  佑介的心裡湧出一種心疼的感覺,那不是出自同情真帆,或者覺得她很可憐的感情,而是一種讓他整個人都快要抓狂的憤怒。
  「搞什麼鬼啊!」
  他就是無法原諒那個傷害真帆的朋友、容許那種背叛的『P@I』,以及至今都放任不管的世間。
  佑介完全是在遷怒,他很清楚,他馬上就知道自己真正生氣的理由。
  最近他一直待在真帆身邊,兩個人也說了那麼多的話。不管是在學校或DearSta,他還陪她練習,甚至去約會,但他卻完全沒有接觸到真帆的本質。佑介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雖然為時已晚,但他還是希望剛剛社長講的這些話是從真帆口中聽到的。
  「那傢伙為什麼都不說呢……」
  「如果要抱怨的話,直接去跟真帆說吧。」
  「當然,我也是這麼想的!」
  佑介回覆社長後,馬上衝了出去。

  2

  佑介在秋葉原的街上拚命奔跑著。他穿過中央大道,每條巷子都找遍了,但卻沒有找到真帆。人太多了,多到連奔跑都不容易。他不知道自己跟來往的行人撞到過幾次,也不知道道歉過幾次,甚至被罵了幾次他也不記得。
  「到底在哪裡……」
  再度回到中央大道的佑介,雙手撐著膝蓋,暫時停下腳步。
  就在這時候,現場演唱開始了……
  他遠遠看到『彩色之吻』的五個人已經站上了舞台……他也看到了旭川奏。她身後的投影螢幕上,秀出了大大的她。她的笑容十分燦爛,那壓倒性的存在感,一站上舞台之後頓時倍增。
  另一側……DearSta的舞台上卻空蕩蕩的。由於『P@I』已經開始進行現場演唱,因此四周一陣騷動。
  得趕快找到真帆才行。
  但他不知道真帆在哪裡,在這茫茫人海之中要找到她是不可能的任務。
  「還有哪裡沒有找過呢……啊。」
  佑介想到了一個地方。
  他抬起頭,朝著DearSta的店鋪全力衝刺。真帆衝出去之後,很有可能又回到了店裡。現在翼跟悠里一定也在外面找她。
  佑介撥開人群,拚了命地跑。今天他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跑,運動會、騎腳踏車,還有現在……

  一抵達DearSta刖面,佑介便停下腳步,調整呼吸。他氣喘吁吁,根本沒辦法講話。
  他現在氧氣不足,缺氧得很厲害。
  他的腳也已經到了極限,搖搖晃晃的,一不小心就會倒下。但佑介還是推開了門,衝進店裡。
  店裡沒開燈,有點暗。好像完全沒人。
  她不在這裡嗎?
  正當佑介這麼想的時候,他發現一樓的舞台旁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
  「真帆!」
  他一叫,那縮成一團的人影便顫抖了一下。
  真帆坐在舞台邊,埋在雙膝之間的頭慢慢抬起,她跟佑介四目相接後,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然後別過頭去。
  「走吧。」
  「拜託,不要管我。」
  「我怎麼可以不管妳。」
  「知道要實況轉播後,我的身體根本動不了。」
  「會動的。」
  「沒辦法。我……明明想為了DearSta唱歌,但卻因為我的關係,現在得跟『P@I』對決,我不行的……你看。」
  「……」
  真帆伸出右手,輕微地發抖。
  「你幫我跟喪服社長說,請她另外找人代替我。」
  「沒有人可以代替妳,走吧。」
  「我不要。」
  「現在是任性的時候嗎?」
  「……」
  「妳真的知道現在自己在做些什麼嗎?」
  「我知道。」
  「不,妳不知道!」
  「什麼嘛,不要講得好像你知道一樣!」
  「這次要換妳背叛嗎?」
  「……!」
  真帆的眼神裡帶著畏怯跟驚訝。
  「那些等著妳的粉絲……妳要背叛那些在等待真帆的粉絲嗎?」
  「我……背叛?」
  「他們一直在支持著妳吧。他們不是一直在為妳加油嗎?他們什麼時候背叛過妳啊!」
  「……」
  「妳難道不應該上台,在舞台上回應他們的心意嗎?」
  「……」
  「這就是妳唱歌的理由,不是嗎?妳該醒醒了啊!」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過……」
  「妳打算以後都這樣活下去嗎?」
  「……你是什麼意思?」
  「妳要一直在意別人的眼光,隱藏住自己的真心嗎?」
  「……!」
  「我在問妳,妳要自己一個人活下去嗎?」
  「……為什麼你要這麼問?」
  真帆冷冷地瞪著佑介。
  「我覺得很抱歉……」
  「……社長告訴你了吧。」
  「嗯,可以的話,我希望是由妳親口告訴我。但因為還有現場演唱的事,我沒辦法等了。」
  「是嗎?」
  「今天就讓一切結束吧。」
  「站上舞台的話,一切就會結束了。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吧,我們高中在舉行運動會耶。」
  「我要說的不是那個,我所說的讓一切結束,是要妳不要再被以前的事情所牽絆了。」
  「……」
  「表演給她看就好了啊,表演給那個背叛妳的朋友看。」
  真帆有點訝異地看著佑介。
  「在舞台上讓她看看現在的妳,讓她知道妳們有多大的不同。讓她知道妳根本不在乎她的背叛,笑著看這一切就好。」
  「……」
  「她一定會很後悔的,這樣一切就結束了。」
  「成田同學。」
  「什麼事啊?」
  「你的想法也太無情了吧。」
  「有什麼關係,我本來還想要直接去罵罵那個背叛妳的朋友呢。不過,讓她看看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妳,精神上應該會受到更大的打擊吧。」
  「成田同學。」
  「幹麼啊?」
  「你的個性真的很壞耶。」
  「這一點我們彼此彼此吧。」
  「……大概吧。聽到你所說的話,我覺得好像全身充滿了幹勁,雖然動機很負面,身為偶像,這樣好像不太好呢。」
  「只要有幹勁,管他能量的來源是什麼都好啊。」
  「……說得也是。」
  「所以,真帆,好好地去唱吧。」
  佑介強而有力地說。
  真帆一直看著佑介,然後,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
  她喃喃地說。
  「咦?」
  「我說我知道了。」
  「啊,喔。」
  「難道要像直譯英文似地說『我已經做好了要上舞台的心理準備』,這樣你才聽得懂嗎?」

  「不要瞧不起我。」
  真帆好像終於恢復成平常的樣子了,這樣應該沒問題。
  「話說回來,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什、什麼事?」
  突然被真帆拜託,佑介嚇了一跳。
  「我會站上舞台,所以請你去阻止實況轉播。」
  「……」
  「沒有了實況轉播,就沒辦法讓背叛我的那個人看到我的表演……但我還是希望中止轉播。在會場的客人們沒關係,但我只要一想到有我看不到的人在看我,我就會覺得很不安。」
  「我知道了,交給我。」
  佑介不知道能不能辦得到,但現在不是在這裡拖拖拉拉的時候。『P@I』的現場演唱已經開始,而且還過了十五分鐘。他不知道客人願意等到什麼時候,他們沒有時間了。
  佑介從思考裡回過神來,真帆的嘴唇抿成一線。
  「……」
  她看著佑介的視線充滿了深意。
  「怎、怎麼了?」
  「……可以嗎?」
  「啊?」
  「我是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真帆小聲地重複說道。
  「我可以相信你嗎?」
  「這時候就請妳順著話相信我吧。」
  「很抱歉,我可不是那種順著話就能活下去的輕鬆個性。」
  「嗯,嚴格來說應該也沒有人能那樣過活。」
  「畢竟……」
  真帆好像有點難以啟齒地支吾其詞。
  「妳如果有話要說,就趁現在全部講啊。」
  「你跟旭川奏是青梅竹馬啊……」
  真帆稍微別過頭去,像是要逃避佑介似的。
  「啊?」
  看到她出乎意料的反應,佑介像個笨蛋似地張開了口。
  「什麼的青梅竹馬,我們也只同班了三個月啊。」
  「而且,像她那種長得清純又有禮貌的女生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妳幹麼突然講這些啊?」
  「所以我在想,比起一點也不坦率,一點也不可愛的我,你應該更想幫她加油吧。」
  「妳該不會……」
  「什麼啊?」
  「妳是在嫉妒嗎?」
  佑介本來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真帆的臉卻像瓦斯爐點了火一般,瞬間燒紅。
  「才、才不是那樣的呢……應該不是吧。」
  而且,真帆還轉過身,小聲地辯解著。
  「所、所以,到底怎麼樣啊?」
  「啊?」
  「我是在問你,我跟旭川奏,你會支持誰呢?」
  「這還用問嗎?」
  「說出來,用言語確切地說出來,正確地說,不要讓我誤會。」
  「我說妳啊……」
  佑介本來想隨便蒙混過去。
  「快說。」
  但真帆卻再次認真地看著他說。
  「我,支持真帆。」
  雖然只是一句話,只不過是一句話,僅僅如此。但圍繞著真帆的暗沉氛圍卻在一瞬間全部被吹散。這簡單的一句話,擁有讓她綻放出笑容之花的力量……
  「平常我總是為了我自己跟粉絲在唱歌,今天就稍微為了你唱歌吧。」
  「那我還真是光榮呢。」
  「所以啊……」
  真帆一邊說,一邊露出了惡作劇似的笑容。她的心情溫度看起來正在不停地上升。
  「你要從頭到尾好好地看著我喔,要是你沒有看著我的話,我會生氣的。」
  真帆指著佑介,閉起一隻眼睛,看來她已經完全準備好了。真帆現在耀眼的模樣跟剛剛不同,也不是冰之女王那種宛如皎月般的美麗,而是照耀著一切的太陽。
  她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活潑的能量。
  兩人身後的門突然被打開。
  「啊,在這!」
  翼跟悠里衝了進來。
  「抱歉,很對不起妳們。」
  「別說了,走吧。」
  「大家都在等我們呢。」
  翼跟悠里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真帆的雙手。
  「嗯。」
  「好,快去吧!」
  「啊?你幹麼那麼了不起地下命令啊?區區一個成田居然這麼囂張?」
  翼一邊說,人已經跑走了。真帆跟悠里也被她拖走,三個人一起衝出了店外。
  看那樣子,已經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所以佑介也跑出店外,跟愈跑愈遠的真帆她們反方向。因為剛剛喪服社長曾經說過,畫面的傳送跟攝影機的設定,都在『P@I』的店裡。

  3

  佑介一衝進聳立在中央大道上最大的建築物裡,便搭乘電梯來到了六樓。他在門口秀出了自己脖子上的工作人員識別證後,順利地被放行。
  一進到店裡,他就發現休息用的大廳裡有人。那裡架設了無數的螢幕,上面播放著兩個會場裡不同的攝影機拍回來的畫面。
  在七八個工作人員之中,釧路社長就站在中間。喪服社長則是站在裡面的牆角。
  大家同時將注意力放在了佑介身上。
  「你有什麼事嗎?看起來你好像是DearStage的工作人員。」
  因為佑介穿著工作人員的外套,所以一目瞭然。
  「攝影怎麼樣了?」
  「實況轉播得很順利,閱覽數也比我們預想得還要多。」
  佑介毫不在意地靠近螢幕,然後用袖子擦掉了滴下來的汗水。
  「要在哪裡操作?」
  「雖然不太可能,不過你該不會是要來破壞實況轉播的吧?」
  「……是你。」
  聽到釧路社長的聲音,佑介表現出了明顯的反應。
  「怎麼了?」
  「你知道……真帆討厭攝影機吧。」
  包含那個深層的理由在內……仔細一想,既然起因就是『P@I』的選秀,那釧路社長會知道也不奇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
  「話說回來,你要來做什麼?我先告訴你,這次的實況轉播有很多贊助商,絕對不能中途終止。」
  「……」
  佑介看了在一旁的喪服社長一眼,她什麼也沒說。她是要放手讓佑介去做嗎?不,她是要佑介自己思考吧。
  說不定,這是改變真帆的大好機會。既然如此……
  「我沒有要阻止。」
  「喔?」
  「我要讓大家都知道『波斯菊』的現場演唱有多棒,所以我才會來調控播出的內容,我希望能夠公平競爭。」
  「這樣好嗎?我想她應該不希望這麼做吧。」
  「真帆的願望是成為一個超越旭川奏的人氣偶像。」
  佑介直接了當地說。
  「原來如此,你這句話很有趣呢。」
  其他的工作人員們都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只有釧路社長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喂。」
  釧路社長向螢幕前的男性使了個眼色。
  「讓他坐在導播椅上。」
  佑介一接近螢幕跟機材,就有一個男性工作人員將對講機交給他。然後,他又繼續聽前面這些按鈕的使用方式。
  「只要按下這個白色的按鈕,就可以跟會場內的表演者對話。」
  「謝謝。」
  佑介深呼吸,依照指示按下按鈕。
  嘟的一聲,聽起來對講機已經通了。
  「是我,我是成田。」
  因為通話是單方面進行,所以他聽不到回答。
  「真帆,實況轉播的部分沒問題。」
  真帆真的聽得到嗎?佑介有點不安。
  「所以,妳就豁出去好好表演吧。」
  佑介放開按鈕,然後沉默了一會兒。他不知道真帆是不是確實地聽到了他所說的話,雖然不知道,但在下一個瞬間,他確信真帆聽到了他的話。
  DearStage這邊的現場演唱會場,真帆、翼跟悠里三個人迅速地躍上了舞台。四周響起了歡呼聲,等待已久的鬱悶頓時大爆發,那些負面的情緒都變成了正面的能量。
  跟『P@I』的舞台比起來,觀眾的確很少,但透過螢幕看到這一個畫面的佑介,還是覺得自己得到了很大的勇氣。
  大家都在等待,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開心的了。
  「那,我們要開始囉!」
  真帆對著會場大叫,觀眾們報以歡呼聲,這讓佑介感到全身震撼。
  比預定晚了三十分鐘,DearSta的現場演唱終於開始了。

  第一首歌是在店裡演唱次數最多次的〈放學後是偶像〉。
  這裡的舞台比店裡的現場演唱區還要大,『波斯菊』的三個人在舞台上躍動著。粉絲配合著她們,也一起互動地打著拍子,累積已久的感情瞬間爆發。
  ──因為你總是在我身旁看著我 我才能夠努力 這句話絕對是真心的
  樂曲的輕快節奏帶動了整個會場的熱氣。
  ──沒錯 我跟你之間 產生了不可思議的引力
  三人的歌聲跟笑容一起蔓延開來。
  但佑介覺得還不夠。
  好像還少了些什麼重要的東西。舞台的周遭被熱氣所包圍,不過卻有些怪怪的。舞台上的真帆等人跟客人之間,今天好像多了一道牆,彼此的心意並沒有聯繫在一起。
  佑介可以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個。
  那就是現場演唱延誤開始。
  這種隔閡卡在心裡的角落,擋著礙事。
  在這種有點焦躁的感覺之下,『波斯菊』唱完了第一首歌。
  曲子結束。
  結果,剛剛的熱氣像是不存在過似的,現場一片寂靜。
  粉絲們在等待說明。
  那沉默讓佑介有這樣的感覺。
  真帆向前跨出一步,她很嚴肅地舉起麥克風。
  「真的很抱歉!會延誤都是我的錯。」
  MC開始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她向粉絲深深地一翰躬。
  「我突然,害怕站上舞台……」
  粉絲們都吞著口水,注視著真帆。
  翼跟悠里也往前一步,陪在真帆身邊。但她們沒有打算開口,她們很清楚,這是真帆必須要做的事。
  「於是,我忘了大家還在等著我……」
  可能是因為又想起害怕攝影機的事,真帆的話講到一半便語塞,她低下了頭。
  隔了好一會兒,她都說不出話來。
  佑介祈禱著,他的心裡喃喃唸著「加油」。
  然後──
  「帆帆,加油!」
  粉絲開始幫她加油。
  「……!」
  真帆的身體表現出驚喜的模樣。
  「加油!」
  再度出現的聲音,響遍了整個會場。
  「謝謝,大家,謝謝你們!」
  鏡頭拉近,真帆的眼睛因為溼潤而閃閃發亮。她像是在壓抑著心裡湧現的感情,嘴唇抿成一條線。不管再怎麼高興,現在都不能哭。因為,現場演唱才剛開始而已。
  「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呢。明明我什麼都不怕的啊。」
  真帆抬起頭,看著集合在舞台前的粉絲們,像是要一個一個記住他們似地。
  「因為,我有你們陪著我嘛!」
  那不是在逞強,也不是說謊,而是打從心底真的這麼想所展露出來的笑容,在舞台上綻放出花朵。
  「帆帆~!」
  好幾個聲音重疊在一起。
  透過鏡頭,佑介感受到了粉絲的心意,下意識握緊的拳頭加重了力道。
  「遲到的部分我會更加努力!大家也要把力量借給我喔!」
  觀眾以吆喝聲跟拍手回應。
  就這樣,真帆完全恢復成平常那開朗的模樣。
  「就是這樣,大家好,我們是『波斯菊』!」
  「什麼啊,現在才講這個!」
  在一旁默默聽著的翼馬上吐槽,結果馬上有粉絲高喊「翼大人~」。
  「因為我忘了說嘛!」
  「打招呼是很重要的~」
  悠里向會場揮揮手,很悠哉地說。在鏡頭拍到的第一排客人之中,佑介看到了支持悠里的阿成跟阿秋。
  現場演唱的會場氣氛已經變得很好,就像是平常在自己店裡的感覺。偶像跟客人們共享時間跟空間,連一點牆的隔閡感都沒有。會場衍生出來的暖度,連佑介都感受到了。
  「今天時間不多,所以我們要趕快唱下一首囉。」
  「啊~」
  在觀眾有反應之前,真帆跟悠里先異口同聲地表達不滿。
  「悠里也就算了,真帆抱怨什麼啊!也不想想是因為誰才害我們沒時間的。」
  「太過分了,翼。好不容易才順利結束的話題,妳又要再拿出來講啊?」
  「話說回來,怎麼會有人害怕登台呢?只要有舞台,就應該登台唱歌,這才是偶像啊!」
  「小翼好像鍊金術師喔~」
  悠里講的是鍊金術師嗎?
  「我想,應該不用我多做說明吧,悠里姊想講的是登山家的喔。」(譯註:日文中「登山家」跟「鍊金術師」音近。)
  真帆馬上跳出來幫腔,會場一片笑聲。
  佑介的嘴角也自然地放鬆,露出微笑。這樣的話,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悠里耍笨,翼吐槽,真帆揶揄……三個人就像平常一樣。
  有DearSta的風格,現在終於比較像『波斯菊』的現場演唱了。
  「總而言之,我們沒有時間了!趕快唱下一首歌吧!」
  翼這麼一說──
  「啊~!」
  這回換觀眾抗議,這已經是既定的模式。
  透過螢幕看到這一幕,『P@I』的工作人員不禁偷偷笑出聲,但因為在釧路社長的面前,所以大家很快就恢復嚴肅的表情。
  「請播下一首歌。」
  MC終於告一個段落,佑介跟男性工作人員交代。
  緊接著播出來的歌曲是表情豐富,曲調輕快的〈彩虹派對〉。這是『波斯菊』的歌曲中,編舞動作最複雜的一首歌。平常不會在開頭的時候選這首歌曲,但這次不一樣。三個人考量到要趕快讓會場熱起來,因此將這首歌安排在第二首。
  觀眾們也都很努力地熱情配合,不停地跟著動作,一起炒熱了現場的氣氛。
  再來的第三首歌曲是〈單戀火力全開〉,是一首興奮到令人驚訝的失戀歌曲。在餘韻猶存的時候,三人又帶著笑容唱出第四首歌,以曲風迥異為賣點的〈中央大道西側的無賴小妹〉。
  佑介在第四首歌進入最後的副歌時,看了一下時間,恐怕下一首歌就是最後一首了。他轉過頭,喪服社長也以眼神向他示意。
  「我要換歌,下一首請播放〈明天的舞台〉。」
  他跟工作人員交代。
  「我知道了。」
  第四首歌一結束,舞台上的三人,肩膀不停起伏,所有的粉絲也一樣,現場充滿了充實的一體感。
  觀眾的數量愈來愈多,比起剛開始演唱時大約多了一倍。
  但還是完全比不上在觀看『P@I』……『彩色之吻』現場演唱表演的觀眾數量。那代表著現在最紅的偶像團體有多麼地強。
  一切只能寄託在這一個月裡拚命練習的這首歌上。
  佑介深呼吸後,按下白色按鈕,向舞台上的三個人作出指示。
  「下一首歌是最後一首,就唱〈明天的舞台〉吧。」
  真帆、翼、悠里三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用力地點了點頭。透過她們的表情,佑介可以感覺到她們想要讓現場演唱更熱絡的那份堅強心意。
  「拜託了。」
  在佑介的指示下,音樂響起。
  ──我們將要閃耀的未來舞台 是等待在遙遠明天的舞台
  現場演唱的最後一首歌〈明天的舞台〉,開場是真帆帶點憂傷的獨唱。
  ──我會一直 一直 站在這裡喔 明天我們再見面吧
  接下來融入了翼跟悠里的歌聲。
  ──熟悉的坡道 回家的路上 夕陽是那麼地美呢
  當三個人的歌聲融為一體時,佑介感覺到『波斯菊』的歌曲有一種跟獨唱完全不同的魅力。
  ──得說出口 馬上就得走 但我其實還想跟你在一起
  他想要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
  ──我輕輕揮揮手 說出「再見囉!」 帶著笑容悄悄轉身
  他想要讓更多人看到『波斯菊』。
  ──但是為什麼呢? 一看到你 我的胸口就一直都好痛……!
  佑介有點在意釧路社長的樣子,他轉頭一看,釧路社長正盯著螢幕看,並開口交代了調整『波斯菊』的鏡頭。
  「將DearSta這邊的C攝影機,拉到所有觀眾的後面。」
  「你要做什麼……」
  本來俯瞰整個會場的攝影機,按照釧路社長的指示退後,拍出了更廣角的畫面。
  看到這畫面的瞬間──
  「啊!」
  佑介驚訝地叫出聲。
  ──還不懂的部分就當作是我的作業吧 現在我要踏出駐足的一步
  所有觀眾的動作都合而為一,不是單純地有一體感或是動作整齊而已。
  ──思念高漲 明天 我會比今天更喜歡你
  透過螢幕看到整體的俯瞰畫面,佑介感覺到現場演唱的會場前像是有一個巨大生物,正配合著『波斯菊』的歌曲變化型態。
  ──我們即將閃耀的未來舞台 重要的是要實現夢想
  所有粉絲心意合一,向拚命唱歌的三人表達出他們強烈的情感。
  「好厲害……」
  不遠處,『P@I』的工作人員又喃喃自語著。
  佑介也是同樣的想法。
  明明動作是那麼地複雜,但他們卻整齊劃一地為『波斯菊』的現場演唱錦上添花。佑介深切地感受到他們的心意,不禁眼眶發熱。
  ──我想要 更加閃耀 要不然 夢想就永遠只會是夢想
  一開始,大家就都知道會處於劣勢。『彩色之吻』太強,旭川奏的人氣至今屹立不搖,所以粉絲們都在想自己能夠為『波斯菊』做些什麼,他們一直在支持著『波斯菊』。
  每天練習新歌的不只是『波斯菊』,這些粉絲們也都是舞台的一份子。每天日積月累所誕生出來的舞台,這是一兩天之內絕對沒辦法完成的最佳演出。
  ──滿溢視線裡閃亮的橘光 那是等待在遙遠未來的舞台
  粉絲們的熱情心意,化為這樣的形式。
  站在舞台上的真帆一定也懂。
  ──我會一直 一直 在這裡等著你
  佑介覺得心裡好溫暖,即便透過螢幕,他也能夠感受得到。更何況站在舞台上的人,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
  「再追一次最後三個人的表情,還有整體會場的畫面。」
  實況轉播用的螢幕上映出了悠里的臉。她的眼角流著淚,但依然沒有忘記笑容。翼則是拚命地在忍著淚,佑介看得出來。真帆的眼眶也已經溼潤,但她們三個人還是……

  ──我們一定會再見的喔
  以最棒的笑容,唱完了這首歌。
  宛如盛開的花朵恢復成花苞一樣,觀眾席上情緒高漲的粉絲們,其存在感也隨著樂曲慢慢淡出。
  緊接著是一瞬間的寂靜。
  隨後出現的是停不下來的掌聲,還有呼喊著她們三個人名字的叫聲,整個世界都歡聲雷動。

  「各自的觀眾數統計出爐了。」
  接到會場聯絡的男性工作人員,向兩位社長報告。整個樓層瀰漫著緊張的氣氛,釧路一直閉著眼睛,喪服社長則是盯著蛋幕看。
  「結果呢?」
  開口問話的人是佑介。
  就算沒有聽到數字,其實他也知道,『P@I』的舞台前有數不清的人聚集。相對地,DearSta的現場演唱會場前,只有他大概可以掌握住的人數。
  不管『波斯菊』再怎麼賣力地唱,MC時賣力地帶動觀眾的情緒,都沒辦法讓為了『彩色之吻』的表演痴狂的粉絲轉頭。隔沒多久,『彩色之吻』唱完最後一首歌後,現場響起如雷的掌聲,吞噬掉周遭的一切。那股狂熱震動著現場的空氣,連人身在建築物裡的佑介都感受得到。
  「DearSta大約三百五十人。」
  儘管如此,發表的數字還是比佑介所想像得還多。平常在店裡舉行的現場演唱,一次大約是五十個人左右,相較之下,今天的人數真的很多,只不過,他們的對手是旭川奏。
  「『P@I』大約四千五百人。」
  壓倒性的差距,他們徹底輸了。
  沒想到居然差了一個位數……
  這就是結果。單看現場演唱的內容,佑介覺得根本不會輸,甚至有些部分還贏過『彩色之吻』。
  但佑介還不想跟舞台上的三個人說「妳們做得很好」。他拿下對講機,放在桌子上。
  真帆、翼、悠里三個人就算知道了這個殘酷的結果,還是會帶著笑容向聚集的粉絲揮手致意。她們的現場演唱還沒結束。
  所以,要是不顧當事者的三人,佑介自己一個人感到懊惱,這不是很奇怪嗎?因為這個經驗是屬於真帆她們的。
  儘管如此,他握緊的拳頭還是加重了力道。
  「……」
  一不注意,他就感到鼻頭一酸。
  他拚命地壓抑著這份情緒,輸掉的不是佑介,真帆她們一定感到更懊惱。
  得轉換心情才行。
  今天的活動還剩下一些時間,之後他得帶真帆回到學校,趕上運動會的閉幕典禮。
  正當佑介要離開的時候,釧路社長開口了。
  「很棒的現場演唱。」
  那只是他一個人在喃喃自語嗎?
  「看來好像是你們贏了呢。」
  佑介聽不懂釧路社長的話,他抬起頭。
  「你在說什麼啊?」
  他的聲音裡帶著怒氣。冷靜的佑介雖然在大腦裡告訴自己,不要湧出這種小孩子般的情緒,但這不是他所能壓抑住的。
  「……」
  釧路社長一直看著佑介。
  「不要講這種瞧不起人的話。」
  「明天你就會知道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釧路社長轉身先行離去。
  「開什麼玩笑……」
  「辛苦了,佑介。你不是得趕快回去嗎?」
  佑介忍住,好不容易把那種心情嚥下去。
  「喪服社長……是……我走了。」
  緊接著,佑介也離開了。

  離開工作人員室的佑介,跟真帆在DearSta的店裡會合,等她換好衣服後,兩個人再像剛剛來的時候一樣,騎腳踏車回學校。
  他們彼此都不發一語。
  因為,佑介不知道該跟沉默地吸著鼻子的真帆說什麼。

  4

  第二天,等佑介醒來時已經過了中午。
  要不是今天是運動會補假,他肯定大遲到。他可不是什麼大人物,可以讓他遲到這麼久。
  一如他所想像的,他的腳跟腰部都痛得不得了,連下樓都很勉強,實在是很慘烈。儘管如此,他也不能睡一整天。
  今天他要去DearSta打工。
  佑介理應得趕上四點的打工,但過了三點他才悠閒地準備要出門。
  途中,他突然想到今天不用練習新歌,所以其實五點到就好。但如果又要回家一趟,這樣似乎也很蠢,所以還是直接去了店裡。
  可能是心情還受昨天的慘敗所影響,佑介怎麼樣都不想走在秋葉原的中央大道上,他迅速地鑽進一條巷子裡。
  來到店門口的時候,佑介驚訝地停下腳步。
  因為,他的眼前出現了令人意外的畫面。
  店門口聚集了許多人。
  他心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聽到大家在討論昨天現場演唱對決活動的事。
  「我本來完全不知道DearSta的存在,但她們真的很棒耶!」
  「還是真帆最棒吧,我支持真帆!」
  「不不不,當然是翼大人最棒啊!」
  「小悠里才是第一名吧!」
  「昨天我就說了會來看她們表演喔!」
  這段對話出自於一組約三、四個人左右的團體,佑介一眼望去,只見這樣的團體大約有十組左右。
  有一半是店裡的常客,但有另外一半他完全沒有印象。照理說,客人的長相他現在大概都已經記得了,所以他們應該是新客人。
  原因很簡單,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因為看了昨天的現場演唱對決,對DearSta產生了興趣……她們在對決時明明輸了,明明得到壓倒性的慘敗,但還是有人覺得『波斯菊』的表演很棒,大家都感受到了。
  佑介的心中不禁熱了起來。
  他忍住快要掉出來的眼淚,直到開始工作前,他都一直帶著喜悅的心情看著店外的人。

  店裡比平常早開店三十分鐘,五點半一開店,店裡就熱鬧滾滾。
  二樓的座位區馬上客滿,一樓的現場演唱區也擠滿了人潮。
  包含佑介在內的所有工作人員,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他甚至沒有時間跟真帆、翼、悠里分享今天有很多客人的喜悅,但即使什麼都不說,大家一定也都知道,昨天的現場演唱真的很成功。
  所有人都生氣勃勃地忙進忙出。
  直到佑介打工結束的九點為止,店裡都還是人聲鼎沸。
  佑介甚至忘了要下班,要是喪服社長沒開口提醒他的話,他可能會繼續工作下去。今天店裡就是這麼地忙,但也非常充實。
  佑介打了下班的卡,吁了一口氣。
  正當他打算換衣服回家的時候,身後有人叫住了他。
  「成田同學,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他一轉身,眼前出現的是剛剛結束今天最後一場演唱的真帆。一看到她的笑容,佑介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昨天他跟真帆在現場演唱前約定好了。
  他會去阻止攝影機。
  但結果……他反而贊成攝影機繼續拍攝。
  真帆笑著向他招手,要佑介跟他一起進去女生更衣室。這沒有什麼好高興的,因為這並不是什麼甜美的誘惑。
  總而言之,先逃走比較好吧。正當佑介這麼想,想要往後退一步的時候──
  「如果你逃走的話,我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喔。」
  她又露出了更加燦爛的笑容說道。
  沒辦法,佑介只好半放棄地跟真帆走進女生更衣室。
  他隨即被逼到牆角。
  「欸,成田同學。」
  真帆的手放在佑介胸口,佑介的背部已經抵著牆壁。
  「什、什麼事?」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吧?」
  真帆的指尖玩弄著佑介的領帶。
  「不知道耶,是什麼事啊?」
  就在佑介裝傻回答之後,真帆拉緊了他的領帶。
  「嗚哇!」
  真帆—睛瞇成一條線,同時,說話的溫度也漸漸下降。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嗎?」
  「知道。」
  「那個時候,你跟我說了什麼?」
  「我、我說交給我。」
  「結果呢?」
  「我想,我應該有讓很多人瞭解到現場演唱有多棒了吧。」
  「你想說的只剩下這個了嗎?」
  「當然不是!」
  這時,女生更衣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佑介跟真帆看向入口處。走進來的人是喪服社長。
  「不要太超過了喔。」
  可能是因為喪服社長向真帆抛了個眼神,她放開了抓著佑介領帶的手。
  「目前還沒有人認出妳來,不是嗎?」
  「……是。」
  沒錯,就是這樣。那麼盛大的實況轉播,現在影片網站上也都還可以找得到檔案,但佑介跟真帆唸的學校,卻沒有人有任何反應。
  昨天回到學校後,聽到隆很興奮地說他跟其他四、五個學生一起在電腦室看現場轉播時,佑介是真的嚇了一大跳。聽說還有其他人在等比賽空檔的時候,也偷偷跑到電腦室打發時間看轉播。
  但還是沒有人發現。
  愈瞭解平日的真帆的人,就愈不可能認為她是DearSta的真帆吧。
  「不過,這是結果論……如果我真的被認出來的話,你打算怎麼辦啊?」
  真帆逼問著佑介。
  「到時候,不管誰怎麼說,我都一定會站在妳這邊。」
  這是他的真心話。
  「……那、那樣根本沒辦法解決事情嘛……」
  真帆雖然不滿地抱怨,但卻沒有再責備佑介的意思。是因為太熱嗎?她用手不停往臉上搧風。

  取而代之開口的人是喪服社長。
  「這的確是結果論,但正因為有了實況轉播,才會有這麼多新的客人。這是事實,對DearStage來說也是好事呢。」
  「說得也是。」
  真帆有點不情願地同意了喪服社長的說法。
  「『波斯菊』也多了很多粉絲,不是嗎?」
  「……」
  「特別是在網路上,真帆的人氣很驚人喔。今天好像也有很多客人叫了妳的名字嘛。」
  「……話是這麼說沒錯。」
  「還有,雖然只是地方的電視台,但有音樂節目要請妳上節目喔。」
  「真的嗎?」
  先有反應的人是佑介。
  「為什麼成田同學那麼高興啊?」
  「抱歉,我搶了妳該有的反應……」
  「無所謂啦……」
  「這個工作怎麼樣?既然妳討厭攝影機的話,就不要接吧?」
  令人意外地,喪服社長的個性也很壞。
  「我很高興接受這份工作。」
  真帆好像有點不滿,可能是因為逃不出喪服社長的手掌心,覺得不太高興吧。因為,平常都是佑介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這時,喪服社長又補了一句:
  「妳不要以為這一切都是託實況轉播的福喔。」
  「社長到底想說什麼?」
  真帆不滿地嘟起嘴巴。
  「妳如果有話要跟佑介說,最好就直接說出來喔……妳不想聽到我這麼說吧?」
  「我、我知道了,可以請社長先出去嗎?」
  「好好好,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兩個年輕人啦。」
  大概是揶揄了真帆之後覺得很滿意,喪服社長走出了女生更衣室。她沒有指責佑介為什麼在這裡,這樣好嗎?
  「妳在喪服社長面前,果然就很聽話呢。」
  「所以相對地,我對你就會很強勢啦。」
  真帆再度拉住佑介的領帶。
  「喂、喂。」
  「謝謝你。」
  「……啊?」
  「我說謝謝你啦!」
  可能是因為害羞,真帆別過頭去,但手還是抓著佑介的領帶。
  「這是道謝該有的姿勢嗎?不,我現在這是被道謝的人會有的姿勢嗎?」
  「對喔,我的說法錯了。」
  「對、對吧,妳要講得更可愛一點啊。」
  「這次的事以你來說,算是做得不錯了。」
  「什麼?」
  「之後你就這樣好好努力吧。」
  「……這是什麼態度啊!」
  「如果你做得好,到時候我會再獎賞你的。」
  這時,真帆露出有點小惡魔的笑容。冰之女王瞇起眼睛,永久凍土出現了瞬間的春天。看到這個畫面,佑介的胸口像是被箭射穿一樣,隱隱作痛。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如果是心臟功能不全就糟了。這時,又有人打開了女生更衣室的門,進來的人又是喪服社長。
  「我有件事忘了跟你們說。」
  「什麼事啊?」
  佑介一問,喪服社長看了他跟真帆一眼。
  「我們店裡禁止談店內戀愛喔。」
  她說了這麼一句話。
  「在我領帶被拉著的這種情況下,到底是哪一點看起來有戀愛的那種酸甜滋味?這裡只有支配跟絕望啊!」
  「話是這麼說,但每個人表達愛情的方式都不一樣啊,對吧,真帆?」
  「我、我不知道。」
  真帆倏地放開抓住佑介領帶的手,他終於被解放了。
  喪服社長興致勃勃地看著佑介跟真帆。
  「就這樣,你們要記住喔,禁止店內戀愛。」
  再度提醒了他們之後,喪服社長走出了女生更衣室。
  「……」
  「……」
  現場的氣氛十分微妙,真帆不看佑介,佑介也不敢抬起頭。這時,啪噠啪噠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很用力地打開了門。
  「真帆,不得了了!」
  這次進來的人是翼。
  她一看到佑介跟真帆都在更衣室裡,頓時目瞪口呆。
  「你們在幹麼啊?」
  「呃,沒什麼啊。」
  「什、什麼事都沒有。」
  這時,悠里也跑了進來。
  「不得了了,帆帆!」
  然後,她也跟翼一樣,不解地微傾著頭,看著佑介跟真帆。
  「你們兩個人在做什麼呢?」
  「這件事先不提……」
  「妳們兩個,到底是什麼事情不得了了啊。」
  真帆一回問,翼跟悠里的表情突然變得很認真。
  「就是這個!」
  翼把手機畫面拿給佑介跟真帆看。1seg正在播放的是某個記者會現場,畫面的右上方寫著:(編註:1seg(One-Seg)是在日本以手機等移動電子產品為接收對象的數位電視服務。)
  ──衝擊!旭川奏緊急退出『P@I』!
  「什麼!?」
  「什麼啊!?」
  佑介跟真帆這次也做出了如出一轍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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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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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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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qudy3 騎士
所以这就是结局吗?

4 年前 0 回復

kamishine 伯爵
喵的!这个结尾简直。。。竟然还是一卷完。。。折磨人。。。。

楼主大人录入辛苦了~~~~~~~~~~~

9 年前 0 回復

miluotao 勳爵
这是什么鬼,不是一卷完的吗,11年的书现在都没有出续作,肯定是坑了啊

9 年前 0 回復

猛喝汽油贼酷 平民
我去。。人物形象树得很开啊!~男女主个性立得很好wwww没想到随便一看找到好东西了。。不过很好奇原作有没有烂尾。。。。毕竟居然隔了好几年才出中文版。

9 年前 0 回復

就是蔓延 平民
这个。。。。不会是一卷流吧

9 年前 0 回復

黑白先生如是说 子爵
结尾那句话 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显还有下一卷吗

9 年前 0 回復

优雅の凶刃 王爵
日了个狗了,结尾那么有趣的发展结果返回标题看才知道是全一卷,整本书很好看的呀

9 年前 0 回復

金时酱 騎士
首先翻译你辛苦了,鸭田志一的作品非常有趣

来自:Android客户端

9 年前 0 回復

fianliy 伯爵
作者不出青春笨蛋然后就出了这样一本小说...

9 年前 0 回復

robertjison 騎士
这应该是烂尾吧……

9 年前 0 回復

天下第三月五 伯爵
断的地方真是蛋痛,看来有生之年看不到结局了

9 年前 0 回復

侦探小子 侯爵
这个……又是放学后喜闻乐见的秘密故事?

9 年前 0 回復

pengshao94 侯爵
这样的剧情算烂尾了吧

9 年前 0 回復

起风 勳爵
感觉封面和第一张插图明明是同一个人,画风却不一样

9 年前 0 回復

betahash 伯爵
重新看了标题,11年的作品,肯定有续集。麻烦楼主加油继续开坑了

9 年前 0 回復

kidcs1214 皇帝
原來是4年前的坑呀!
目測插畫還挺不錯的
先試閱一些看看

9 年前 0 回復

帝星黄泉 伯爵
还以为是不务正业 结果是当年的……话说作者很喜欢这类题材来着

9 年前 0 回復

xavierwheat 伯爵
录入辛苦。11年的啊,看完这一本我再次深刻的体会到插画画风有的时候会对作品产生毁灭性的打击,鸭志老师依一贯的风格在最后留了个悬念,感觉一般,没有他其他作品让人那么喜欢。

9 年前 0 回復

记忆の海 王爵
男主与女主两人的感情突然就暴涨然后确定下来了也转折也太跳跃了吧,老实说这本书跟樱花庄的水准不在同一个档次啊

9 年前 0 回復

111117 伯爵
与偶像谈恋爱的题材最喜欢了!感谢录入!
就是粗看封面水印时吓了一跳还以为LK变出版社了...

9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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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dr550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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