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中二吗?科幻吗?】死神的课题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50 编辑


诸位远见者,

感谢莅临此贴。这部作品是在下偶然发现距离截稿日期不到10天之后于旅行途中全速写成的,仓促中对于笔墨的把握自然不如深思熟虑的作品巧妙和恰当。对于篇幅长度的限制让我删掉了很多提纲上的内容,希望这没有让作品出现严重的头重脚轻。我只能说是写了一部我自己想写的故事(虽然我希望之后能对其扩充和修改)。

错别字和用词不当之处已经多次校阅修改,但是毕竟工作繁忙力有不逮,如有发现谬误之处还望诸位大德不吝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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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简介:

在下不知道这算不算轻小说,这是一部半传记式的实验作品,里面出现的人物大都有真实原型,对他们的刻画也尊重了事实。
这是一个发生在真实世界的不真实故事。

终于在截止前10分钟完成了最后一次大幅度删减,汗都吓出来了,希望不会手滑把什么重要段落删掉了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27 编辑


Author: Wanyifei0123

第一节

雨一直下,但是更加让人厌恶的是冷不丁响起的下课铃声。


停下笔头跟随教授讲解而进行的推算,我静静地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目送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离开。他们有说有笑,讨论着今晚聚餐或者唱K的安排。


“这没有意义。”我心中响起宣判的声音,随之收回俯视凡人的目光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笔记本上将新增加的内容归纳到笔记索引之中。


我扫了一眼手表,时间刚刚好。拾掇好笔记书籍,我便立刻乘坐电梯来到了实验教学楼的10楼——P3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我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是分成两间屋的,外屋是低年级新人们的办公桌,典型的格子间。桌面大都是乱糟糟的,整洁的在这里只能是个别。“没规矩!”我瞥了一眼墙上贴着着大幅手制海报“加强办公室5S建设!”。但是我内心并不生气,优秀的与顽劣的永远是少数,最多的是平庸,这是宇宙的法则,正态分布嘛!嗯,这里人数太少了点,用t分布来描述似乎更好一点?


我的办工桌是内屋的宽大老板桌,配有舒适的椅子,这是项目主任的特权。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待机,旁边摊开的实验记录本上贴着昨晚收到的结题报告与一些毒理学报告,但是结论与指示那里还空着。我放下包,坐下来提笔在记录本上写下:306B 工程转化研究组新德里魔鬼一号”Delhi metallo-1蛋白表达正常,准备进行下一阶段实验。ABL-3动物实验成功,到达人道终点,指示该组研究员,按照《实验终止程序》立刻处死所有受试体。我把“立刻”两个字用红笔圈了了出来,消灭证据可拖沓不得。


合上本子,我站到窗前望了出去,按照计划我应当放松眼部5分钟。


雨一直下。


以瘟疫造成突然性的全局性人口灭绝是我的长期研究目标,当然我通过各种合理的名目将这个大体系分割为若干合法合理并且充满激情(至少听起来如此)的子系统。不明真相的学弟学妹在实验室实习的时候也就稀里糊涂的成为了这部末日机器上转动的齿轮。


“愚蠢的人类啊!”在发现休息时间超时了几秒之后,我加了半句:“包括我。”


打开计算机,在通过层层身份验证后一个简明到不能再简单的桌面映入眼帘。一个红色的指示灯在桌面右下角跳动——实验室DIY的inlook(邮件联系人管理软体)里面来了邮件,肯定是之前上课时间发来的,谁会在这时发送邮件?垃圾邮件通过筛查的可能性很小,我应当考虑其他可能——打住,这里没有必要进行推理分析,应当直接以实验加以观测,这才最有效率——我双击鼠标打开了邮件。


【哈哈!(天啊,多么粗鲁的开头!直接就是毫无意义和语境的语气词!!)

亲!晚餐时间有空吗?能一起吃晚餐吗?你到第三餐厅来吧!(亲?这是名词吗?这到底是邀请还是命令?)


有小秘密想和你商量!一定要来喔!(能商量的还叫秘密?逻辑混乱!“一定”,这还真是命令啊!)


发件人:雨馨酱(您是哪国人?居然用“酱”,甜酱还是辣酱?)】


我没好气的关掉邮件,为浪费了宝贵的几分钟时间敢到罪恶,立马加紧阅读起了新收到的中期报告,盘算着这个季度还能赶出多少工作量。


“叮咚”,新邮件到来的提示音响起了。

“又是谁?!”我怀着这是一份研究报告的憧憬打开inlook的收件箱。


【禺!怎么不回我邮件?我看见你的办公室亮着灯呢。手机也不开。(我们很熟吗?居然直呼姓名?)

好啦,快下来,我在你楼下了。不要让楚楚可怜的小雨馨孤零零地在雨中凋零......(我看不下去了!)】


我本来想回复一句“无端浪费他人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的至理名言,但是考虑到录入和点击鼠标所需要的额外时间我便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不再理会,认真埋头分析起报表。哦嚯嚯,多么漂亮的回归分析,多么优雅的likelihood图像。


但是我的陶醉连五分钟都没有持续到,“轰隆隆”打雷一般的巨响将一切美妙的思绪破坏殆尽。


“快出来,翔禺!我知道你在里面!”激烈的敲门声在整层楼回荡。我当然可以带上3M出品的防噪音耳机继续手上的工作,但是我作为项目负责人还是必须考虑到各种事件对公关工作的影响——比如一个疯女人在办公室门前一哭二闹这种事件。


我无可奈何地走到门前,打开了安全阀。


门开了,一个身上升腾起些许白烟的身影一下就扑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四溅的水花。


“快拿开,雨伞不许带进来,会弄脏地面!”我一边抵挡迎面飞来的水珠一边呵斥到。


“哦,还不是怪你啊!让人家等了这么久,裙子都淋湿了。”来者随手把雨伞向墙边一靠,取下手环把快及腰的湿发束成单马尾随意地抛向身后,便单手叉腰抱怨了起来。


“真是个泼妇!”我当然不会把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来,我只是感叹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我的判断有时还是会出错。


——她叫南雨馨,是文学院的大二女生。第一次相遇是在图书馆的库本阅读室,我恰好和她面对面坐着。她当时正微皱着眉头读着法布尔的《昆虫记》,穿着白色的沙罗上衣和淡雅的百褶裙。而我手上正拿着《动物志》——我在查阅和尾索动物繁殖调节有关的文献。我把书放在桌面上便离开了一会,当我回来时正撞见她伸手翻弄那本砖头一般的《动物志》。


“啊,对不起!我擅自就翻看了,很抱歉。”她似乎因为擅自查看我正要阅读的书籍而感到尴尬,两朵红晕飞上了白瓷一样的脸庞(她这么白是贫血还是日照不足?这是我当时的想法。)“没有关系,”我低头扫了一眼书,发现被翻到了昆虫纲这一节,“你对昆虫感兴趣?”


“啊,不是,”她低下头望着地面,“只是想写一篇小说啦,和蜘蛛有关系的。”


“哦,”我点点头,对于文科生还这么有实证主义精神我还是钦佩的,比起那些全靠杜撰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在昆虫纲你是查不到蜘蛛的,”她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目光,我直截了当地将《动物志》向前翻了几十页来到了蛛形纲,“看这里,虽然都属于节肢动物门,但是蜘蛛不是昆虫。”


“哇!好厉害!”她双目放光,一把将《动物志》拉到自己面前没有一点客气。


这就是我和她的相遇,用她口中的“文艺”说法叫做“邂逅”。谈到第一印象,我觉得南馨雨是个文艺气息明显的女生,静谧中偶尔透出过度的活泼与自我中心——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意识到我真的是低估了“偶尔”这个自变量的定义域。


样本编号X(2718281),这是我在一周后给她的“名字”,并且建立了一个集合或者说有序数组来记录她的各种状态坐标:包括年龄,身高......综上所述,我建立了一个模型来分析她的行为和描述她的状态——就如同我对所有可能被纳入实验的对象所做的一样。顺便说一下,我对自己的编号是样本X(3141592)。


“翔禺,你有没有听人家说?”她嘟起小嘴,貌似很不满我在她抱怨时神游天外与线性代数大师皮亚诺教授交流。


“嗯,说重点的。我很忙。”赶快把她应付了就回去工作吧,今晚还得盯着海外的黄金期货交易,真是时间紧迫。



“因为......那个,”刚才还一手叉腰的骂街泼妇状的X27182。。。。。咳咳,南雨馨不知突然怎么的扭捏起来了,“那个,你嘴巴比较紧。。。。。应该吧?”


“恋爱相关的问题恕我爱莫能助。”我一边说,一边把雨伞摁回她手里,开始把她向门外推。


“不是的!”她一下就急了,两颊绯红。


“那你面部毛细血管为什么显著扩张?”这是脸红的生理学表征。


她愣了一下,似乎无法理解我说了什么,又随即捂住脸:“别人才没有。”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人类生理学教授的谆谆教诲此刻在我耳畔响起。


“既然不是,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我不停的低头扫视手表,为秒钟的每一次跳动感到心疼。


“那个......”又是一副扭捏的小女人模样,“这里的气氛太差了,我们还是找个有氛围的地方详细聊吧!!”在抛出了一句超出我推算的剧情发展可能的话语后,她粗暴地架起我就向外走去。后来她本人说:是温柔地挽着我的胳膊——那为什么我疼的是颈椎?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28 编辑


微冷的桃花雨在摄氏20度的春风中打在脸上,我就这样被“温柔地”拽着向学生餐厅走去。基于分析她所说的“氛围”的指代含义,我推断目标是僻静的咖啡厅。路上的学生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当然不是因为我,男生们大多都是直勾勾地望着裙摆摇曳的南馨雨,顺带奇怪的瞥我一眼。我完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研究人员不关心世俗但却不迟钝,直觉永远是指导我们认识世界的基本工具——他们是在羡慕和嫉妒。真是屈从于睾丸酮的可悲生物!在收集基本资料的时候,我就了解到南馨雨是文学院所谓的“院花”之一。所谓“院花”在我看来不就黑色素沉积少点吗?不就胸肌上方的脂肪堆积的比较多吗?不就是腰细?不就骨盆宽点吗?一堆脂肪、蛋白质包着206块羟基磷灰石:骨骼,再兑上50%质量比的氧化氢就能把你们饥渴成这个样子,看看你们眼中那快喷出乙炔焰的可怜模样,仿佛现在下的不是雨而是异辛烷!!


“好吧,快说吧,争取10分钟内搞定。”我用右手小心的将一小勺白砂糖送到冒着滚滚热气的双倍浓缩咖啡上方,一边用左手有节奏的拍打右手手腕让砂糖分次少量落入咖啡中以求精确地达到我所需要的剂量。


“那个......”她坐在桌子对面搅拌着大杯的卡布奇诺,一手玩弄着自己搭在左肩的湿发,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我可能要加入学生会......”

“那就加啊。”


“可是......”她貌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这和我没有关系,与研究目标不搭的都是无关变量。


“那就不参加啊。”我的回答简单明了,对于“是或不是”的问题就应当拿出“当且仅当”的气魄来。


“你......“她一下脸都涨红了,我的大脑当场激活了一个反射弧,身体立马向后靠紧椅背,警惕着随时可能打来的攻击。


但是计算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她本已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她低下头小声嘀咕道:“晓雯学姐邀请我了嘛,不好拒绝。”


“你要是说话的声音不到20分贝,我会很难听懂的。”我竖起耳朵才搞清楚她在说啥。晓雯学姐我也知道,是文学院大三的前辈,现在是学生会人事部的部长,据说一直很关照南雨馨。按世俗的说法她们是:闺蜜或者“姐妹”。


“那就加入吧。”我真心不想说一句多余的话,利多就加入,利空就退出,不需要微积分不需要黎曼几何,直白的加减法,有那么难吗?


“......”她陷入了沉默,“学姐一直对我很好,现在她需要人帮忙,我不能不管。”


“理智屈从于情感,往往表现为反复无常,朝秦暮楚,多愁善感,浮夸卖弄,过分殷勤......喂喂,不要打我,这是心理分析之父容格的原话!”早有准备的我躲开了飞过来的一小块配餐饼干。


“说谁了你......”她又不高兴地嘟起了嘴,“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你陪我一起加入吧!”


“什么?!!”


“什么什么?”


连续的疑问代词对于清晰的沟通没有好处,我停顿了一下郑重地说:“南雨馨女士,在下很忙的,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参加学生会啊?”


“诶,嘿嘿,”喂喂你别笑啊,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的啦,”她居然又低着头玩起了手指,“人家挺怕生的。”


“没看出来。”我控制住写一篇证据充分详实的驳论文来驳斥她的冲动,以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道。


“你明明知道的啦。”又是我估计之外的离群点,她居然没发火,只是脸更红了,就如同脱离了结合蛋白质的原虾红素:螃蟹煮熟变红的原理,“有的时候周围的人总是,那个......”


“哪个?”我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她的所指,只是想利用她的尴尬来寻找拒绝请求结束谈话的时机。古人说:福兮祸所依。就如同是伯努利实验的“正面”与“反面”一般,好的背面就是不好。南雨馨也面临这样的问题:在女生为主的文学院还不显著,但当每次参与跨学院的联合活动,试图和她搭讪、套近乎的男生人数就会多到要用科学计数法进行描述。男生慕,女生妒。简言之就是里外不是人。要是没有晓雯学姐罩着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呜......”她几乎是泪眼汪汪的望向我这边。


“不许呜。”我从来不吃装可怜这一套,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起身就走。诶,怎么被桌子勾着了。回头一看,她洁白的小手正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角。


“你到底想怎么样?”


“真的只能来找你,亲,帮帮我吧。”说完眼泪就开始巴拉巴拉的滑出眼角,这是真的还是演的?我缺乏统计资料无法判断。


“你难道就没一个朋友了吗?”我试着拉了拉衣服,发觉她拽得很死。


“你......不就是我朋友吗?”她现在真是像极了实验台上的小狗,可怜巴巴的,但是我还是不吃这一套。


“女士,我什么时候和你很熟了,请您放手,这会引起误会。”


“人家不管啦!!!!”她突然就发飙了,“一起看书的就是朋友!反正就是你了,陪我一起加入学生会嘛!”还真是一哭二闹啊,不过接下来的话更有冲击力,“要是你不去,我就天天在实验室外面等着你,砸门找你,让你不得安宁!”居然开始威胁我了,不过这也确实对我的社会形象与研究工作有影响。


“咳咳,”在飞快的进行沙盘推演之后,我拿出了一套折中方案,“那就妥协一下,我陪你加入,但是一个月之后我就退出。”


“嗯嗯......”她似乎还不满意,“怎么说也要等到人家适应再走嘛!”


“不行,‘适应’没有办法量化评价,你就妥协吧,反正我是一步也不能退了!!”


当我步出咖啡厅,天似乎变得更加阴暗,站在经验主义的观点我有理由怀疑雨势会变得更加滂沱。


“雷雨要来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担心的并不是天气而是最近愈发黏糊的那个女人。她不断地接近我,这是偶然的吗?概率论没有回答我,我只能做好排除障碍的准备。


“得在实验室配一瓶消毒剂备着。”我在日程表上加了一条。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30 编辑


第二节

“咦?!学长......您......要加入学生会?”一年级的学妹于雪玲瞪大了明亮的眼睛,让我想起了德国蔡司的光学透镜。


“只是暂时的,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要交代一下项目进度调整方面的事情。”我做了个压低声音的手势。


雪玲这孩子加入我的项目部也快半年了,虽然时不时有点咋呼,但是非常努力,总体上我还是很看好她的。只可惜独立思考的能力差了点,对我的话很盲从——不过,在这种局势下这应该是一种优点吧。


“那就是按照你update到公共硬盘上的表单调整日程了。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说话的是身披白大褂的黄海,他是我的同事(副主任研究员)兼室友,研究技术过硬,只需要告诉他我这需要什么他就能利落地寻求解决方案,可以说是我这的顶梁柱之一了。他总是绷着脸(节约能量),说话刻薄(严谨认真),严厉斥责后辈的错误(诲人不倦),当面嘲讽同辈的无知(为人坦荡),简言之就是有很多优点,是我等的楷模和益友。主要研究领域是微生物学,不过在基因工程、检测设备开发上也是一把好手,业余爱好是合成新型高能材料(炸药)。毁灭人类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黄海的作风就是干净利落,看我没接话,一转身就离开了,紧接着传来P3更衣室气闸打开的声音,以及外部空气吹入负压空间的响动。


话已经说完了,我也立刻宣布散会,大家开始从办公室内屋快速的走了出去——慢了就是在浪费时间,是会挨骂的。


“雪玲,你还有事吗?”结果雪玲这家伙走在了最后,还一步三回头的。


“呐,学长,您......为什么要加入学生会呢,研究已经......很忙的吧?”


“这些和你没有关系,快回去工作吧,你不是还有一组实时荧光定量PCR的条件优化没有完成吗?我可是等着你的报告的。”


“哦。”她似乎很不情愿地又迈出了脚步开始缓缓的向门外移动,我自认为是不缺乏敏锐的观察力,否则探究真理也就无从谈起——“雪玲,你还想说什么就赶快说吧,我可不希望你因为分心而加掉了缓冲液。”


“诶?”她半回过身望着我,雪白的实验服包裹着她青春的纤细身形,目测她的BMI应该在18左右徘徊——体重过轻,看来有机会应该提醒她注意补充热量,没有好身体是没法完成工作的。


“我在想要不我也加入学生会吧......”


“什么?请再说一遍。”我因为正在考虑从营养学的角度如何为雪玲设计合理的膳食而没有听清楚她的话。


“学长,我说......我也想和学长一起加入学生会。”


我只是望着她,什么都没说,但是脑海中已经开始了飞速的运算——管理学,运筹学,博弈论,首脑论——无数的利害对比以图表在眼前展开,加权,平均,期望——多种不同的统计量被初略的估算出来。


看我不说话,她有些急了:“学长,您别生气。我只是说您已经很忙了,在那边也许也需要一个帮手......而且,而且不会影响我在实验室的工作,您看,实验室是不允许女孩子晚上加班的,我正好可以用那个时间段处理学生会的工作......”她慌张的解释,但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她所说的我都想到了。


“别说了。”得出了最总结论,我开口了。


“嗯。”她如同被注射了青霉素的豚鼠(编者:豚鼠对青霉素严重过敏),完全失去了平日学术交流会上钻牛角尖的气势,一下蔫了,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好吧,我同意了。”


“啊?”她猛然抬头,双眼闪出未曾见过的神采,又让我想起加上LED光源的蔡司显微镜头。


“听我说完。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只是暂时加入,一个月之后就会离开,到时候你可以自行决定去留。你要是每日加班处理学生会的工作肯定还是会对日间的研究与学习造成影响,所以我会对你的工作安排进行专门的微调。在实验室的时候你就负责给经验丰富的研究员担任助手吧,暂时不需要自己推进项目了。”言毕我把目光投向里屋的其他几张老板桌:副主任研究员,顾问研究员,高级研究员。。。


“你就暂时当我的专属助手吧,我们也好协调。”


“我,学长专属的......”这下轮到雪玲不说话了,她呆立着,眼睛......这次不是LED了,是HID氙气灯!!好闪!


“你......你有不同意见?”


“没没!!完全同意,好的,好的,我......我一定努力做好学长的贤内。。。助手,好助手!”


送走春风满面的雪玲,我抓起桌上的固定电话(加了防窃听设备)——是时候和那个自我中心的女人联络一下了。


“这个女人是谁?”原本笑容可掬的南雨馨在发现我让她代为转交晓雯学姐的申请表是两份后立马拉下了脸,这响应速度快赶上液晶显示器了。


“我的学妹,实验室的助手。”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


“哦?学妹啊......”南雨馨的目光在雪玲的两寸照片上来回扫视,锐利的如同一把解剖刀,“长得还蛮标致的。”我嗅到了她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要赶紧让她打住。


“我只是太忙了。需要两头跑,所以就选了一个在实验室不是那么重要的人来帮衬而已。”看,多么天衣无缝的解释。


“哦?就这么简单?”南雨馨摩挲着她光洁的下巴,端详着我的一举一动,好似一个人类学教授在观察一个尼安德特人。


“就这么简单。”这也是实话实说,“虽然有你引荐给晓雯学姐,但部长面试还是不能少掉的,如果我在面试的时候被刷掉了可不能算作是违约,你就自己好好在学生会呆着吧。”


“喂喂喂!”她一下就跳了起来,身后的马尾也跟着来个一柱擎天,“你不会故意被刷掉吧?”


“不会的,我可不希望每天实验室门口都被人堵路。”这还是实话实说。


学生会果然是集结了全校精英的机构,很快就对我们的申请作出了面试安排。就在当晚我们一行三人就被一通电话叫到了学生会总部——高悬的鎏金天花板,华丽的水晶吊灯,宽敞的金色大厅——有这闲钱干吗不多买点实验设备?很快身着西装佩戴学生会胸章的一名工作人员将我们引导到了二楼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我注意到入口的橡木门上写着:人事部。接着我们几乎是被径直带到了部长办公室。


校园的风云人物晓雯学姐就在这里“接见”了我们:一身职业女性的装束勾勒出丰满的体态,半框眼镜后的黑眸透出知性,嘴角下一颗恰到好处的黑痣——这个费洛蒙水平可比我身边这两位要高多了。


但是设想中的问答根本就没有发生,只是几句寒暄再加上一句:“我对你们的能力很期待。”就算是录用了。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32 编辑


第三节

这是正式履行学生会成员义务的第一天,我带着雪玲按时报到,却看见南雨馨老早就立在人事部门口候着了,看来她积极性挺高。


“早上......好。”她一看见我就举起手问好,但当我身后的雪玲一现身她的声音就收了回去,连举起的手都放下了。我寻思着她对于雪玲带有某种戒备,可能是因为刚认识不熟悉吧,我多加观察引导就好。


“部长呢?”我没那么多客套时间,看门见山地问。


“喏。”她只是一努嘴为我指明了方向,看的出来南雨馨不怎么高兴啊,果然情绪的神经递质调节是个值得深入探讨研究的问题。


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我一眼望去就看到部长:晓雯学姐站在走廊的一端向我们招手,还是那成熟干练的职业装,“你们都过来,到会议室来。”她如是说。


“坐吧。”哪知部长学姐随手一指就把我们领到了圆心的“主席台”落座,她自己也是毫不在意地坐在了“主席”的位置上,我把自己面前的牌子反过来一看,赫然写着“秘书长”。而在我左右南雨馨与于雪玲也分别落座,南雨馨貌似很习惯,倒是雪玲显得很局促。


会议内容很简单,就是把一些内部规则文件与工作证件当面交给我们,然后告诫我们注意事项,最后当然就是分配任务了。


“因为你们是‘插班生’,所以没有赶上每周分配工作的例行会议。我昨晚考虑了一下,你们就去新成立的‘人民调解委员会’帮忙吧。那也是人事部分管的机构,刚成立很缺人手。”


身边两个人的反应真的很值得观察:南雨馨张大了嘴,于雪玲瞪大了眼睛。同样的刺激信号居然激活了不同的效应器,这真是有趣的现象。不知道我在午餐时间敲响铃铛她们又会有怎样的区别?


“你们也不用担心缺乏经验啦,本来就是试运营阶段,大家也都是摸索着在做。那边的负责人目前是心理学院的一个师兄,你们有问题可以问他。”

可能前途未卜带来巨大的压力,连往日里多嘴多舌的南雨馨此刻也只是沉默不语。


“学弟——”部长学姐甜美的嗓音和浓郁的费洛蒙芬芳几乎是同时吹拂到了脸庞,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请指示。”我冷淡的回答。


“我家雨馨‘总是’很有爱心的,又温柔又细致,非常适合这份工作。你和她搭档不用担心。”果然是当说客给南雨馨助攻。“话说您话中的频率词‘总是’有统计确认过吗?不对啊,晓雯学姐应该不是这种武断的人,难道她是一个贝叶斯主义者?!所谓的‘总是’是一个先验概率!果然是个不容小视的女人!!”我不断小声嘀咕着。


“我也会努力的!!”于雪玲“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拳紧握貌似下了很大决心。她这是怕自己被忽略吗?


“知道知道,我也很看好你哦小雪。”部长学姐笑着挥手让她坐下,才认识一天......不对,修正:14个小时,就已经用上“小雪”这样的昵称了,部长还真是自来熟。


“咚!”闷响来自胸腔,当然不是我的主动脉破裂,而是南雨馨给了我一肘子。虽然她纤细的手臂并没有实际的杀伤力,但是我仍然对于她计划外的侵略行为感到不快。这种愤怒不只是对她粗暴行为本身也是对我自身的愚钝——居然没料到会被攻击,我的计算模型一定有问题!!


“你今天出门没吃药啊,一直在碎碎念个啥?”南雨馨瞪着我,她居然瞪着我,明明应该是我瞪着她,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仅我们二人能闻,“还在学姐学妹身上瞄个不停!”这女人还真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于我。但是我竟然一时语塞,我确实忘了重要的事情,所以说我最讨厌调整日程表了。今日事今日毕,有令不行,这简直是罪恶!


犹豫了一下,我有些犹豫地小声回应:“确实忘吃了。”


她吃惊的看着我:“原来你也有幽默感啊。”言毕就把头偏向一边,诶,我怎么发觉她嘴角上翘,这是在笑吧,一定是的,她居然在嘲笑我没能完成日程,可恶啊!


“学长,学长。”雪玲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我一抬头发现部长学姐正坏笑着望着我,她刚才一定是注意到我和南雨馨窃窃私语了。领导讲话的时候私下交流确实是违规又不敬,我立马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出人意料,学姐只是坏笑说:“你们关系真好。”这是反讽的修辞手法吗?


拿到部长签署的介绍信我们赶往“调解委”,路上我找了个借口让她们先行一步。我来到个僻静处,取出放在衣服夹层里的草酸艾司西酞普兰与丙戊酸钠各吞了一片,这下就“吃过药了”(编者:分别是抗抑郁和抗双向情感障碍药物)。


“这就是你们基本的工作内容。”给人以一种轻浮感的负责人韩志明学长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南雨馨和于雪玲,偶尔看我两眼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这个委员会的工作范围还真广(请原谅我说“闲事管的真宽”):协调各类纠纷,提供心理辅导(当然专人负责),深入学生社区调查舆情与矛盾防患于未然。。。凡此种种,千头万绪。


我们很快被分派到了位于涅盘山脚下的学生宿舍区服务点,顺带一提这正是我所居住的社区。


“这就是学长的社区啊。”雪玲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如是进了大观园东瞧西看个不停。


“哦,我几乎可以想象出宿舍楼里的汗臭味与臭袜子味。”南雨馨对嫌恶之意同样毫不掩饰。


“你不许胡说!学长的宿舍才不会这样!”原本跑在前面的雪玲一下就回过头断然地反驳道,她可没去过我宿舍考察,难道她也背叛了频率学派加入贝叶斯学派玩起先入为主?


“哦,那你是去过你‘学长’的宿舍啰。”不愧是文学系的,一下子南雨馨就抓住了于雪玲话中的漏洞。


“啊,没有,当然没有!”平日里循规蹈矩的雪玲居然满脸通红地跳了起来,一连退了几步,好似南雨馨是吃人的猛兽,“学长......学长很爱整洁的,绝对不会不打扫房间。”嗯嗯,不错,我的宿舍可是按照5S标准进行着严格的清洁管理。


“哦,是嘛?”南雨馨的笑容中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雪玲学妹,我听说你的‘学长’最强调长幼尊卑了,你怎么和他说话一口一个学长的,和我就全是‘你你你’的,这不太合适吧。”


“这个......学。。。学姐。”雪玲几乎是咬着嘴唇吐出这两个字的,然后回头怯怯地看了我一眼,跟着就躲到我身后避开南雨馨的视线。


“喂!你怎么把我说的像是封建家长似的?!我重视的是纪律不是尊卑!”当面扭曲我的管理思想是不可接受的,我自然没什么好口气。


“哼!”南雨馨气鼓鼓地将小脑袋扭向一边,飞起的马尾险些打在我脸上。


今天这两个女人从一早开始就一直互相针对,是不是在闹别扭,真是让人费解。明明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怎么刚认识就立马杠上了,我不由得担心起之后的计划来,有必要尽快查清缘由。


服务点的办公室很小,还要分出一半空间作为档案室和仓库就更显得局促了,我们只得三个人分享一张办公桌。虽然这与学生会本部相比是直接回到了解放前,但是她俩似乎毫不介意,还死命把自己的椅子向我身边挤,好像生怕我浪费办公空间。


还没来得及泡上一杯茶,第一个委托就被放到了面前。


“禺哥,怎么是你啊?”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认得我,他面带尴尬地说道:“你怎么跑学生会来了。”这个戴眼镜的男生是计算机学院的学会的一个小头目,属于工程技术学会下的一个派系。


“兼职罢了。”我不动声色地回答。


“什么啊,是眼镜你的熟人啊,这不公平。”另外一个家伙戴着个奇怪的草帽,穿着件红杉,套着蓝色裤衩,蹬着凉鞋——恕我无法形容,实在是太奇怪了。


“同学,请你放心,既然我们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会一碗水端平。你要是对调节结果不满意还可以提交到调解委员会乃至于学生会申诉。”南雨馨此刻倒是侃侃而谈,有礼有节。


草帽男无奈地应了一声也就算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个调解案是关于不同社团争抢活动用地的。两个社团都看上了同一个会场,本来电子在线申请场地是先来后到没有什么异议的,但正巧赶上校园网升级暂停使用。两个社团就不约而同向学校后勤办公室提交了纸面申请,因为几乎是同时放在了审批老师的桌子上就引起了争执。几次协商不成,局势几乎到了快要动手的地步,于是老师建议他们立刻到调解办公室来寻求妥协。


这只是调解申请书上描述的一个大概,具体的内容还是需要详谈。


我们三就像是探员一般人手一个写字板、一杆签字笔开始了自由提问。


我:“好吧,我确认一下。你们分别代表‘机器学习专研会’与‘Blessing of Love’两个社团,分别隶属于‘工程技术学会’与‘社团联合会’。”后两者是两个校级联合体,实力只稍弱于学生会,特别是“社联”,几乎到了与学生会分庭抗礼的地步。


两人“是的。”


雪玲:“啊,这位学长,申请表上您的名字写的不是很清楚,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她彬彬有礼地向“草帽”发问。


草帽:“当然。。。呵呵,我叫陆非,朋友们都说我是要成为海王的男人。”


眼镜:“病的不轻啊。”


草帽:“你说什么啊,四眼。别以为就你们码农会编程,我们也会!”


眼镜:“别拿我们和你们相提并论,你也就给GAL game写一写运行脚本了,我们那可是造福人类的事业!!”


草帽:“你想动手是不是,好啊,让你瞧一瞧噩梦果实的厉害!”


眼睛:“别以为我不操起键盘抽人就打不过你!”


“都给我住手!!”一直安静坐着的南雨馨突然发声,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调解办公室!要切磋武艺请去武术协会的道馆!”我是第一次看见平常要么装成淑女要么嬉皮笑脸的南雨馨可以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来,不过也好,那两个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当事人一下就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当纸面推算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那么进行实验就是迫近答案的选择,对真理如此,对琐事也是如此。在确定光靠谈话无法解决问题后,我们决定实地走访两个社团调查情况。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33 编辑


和很多计算机科学相关的学会一样,“机器学习专研会”是一个相对虚拟化、线上化的组织,他们连社团本部都没有,只是在工程技术学会的办公楼里有一个自己的联络点。通过门上挂着的牌子,我们很快找到了这个小旮旯。

“等一下啊,来开门了。”终于有人答话了。

“喀拉。”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胡子拉碴的男生出现在门后,“你们是?”

“调解委员会派来的。”几乎是唰的一下我们一行整齐划一地亮出了证件(事后南雨馨说感觉帅呆了)。

进屋之后一股发酵泡面味就扑面而来,南雨馨皱起娥眉,于雪玲更是直接退出了门外。房间里拉着窗帘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各个花花绿绿的显示器,上面各种计算机语言正在不断跳动。

“我们是来......”南雨馨捂着鼻子说。

“调解场地申请的,我知道。”胡子男指了指一个屏幕,那里是一份邮件。看来眼镜已经把我们要来的消息通知他了。

我看了一眼文件上的抬头,赫然写着:社长。

“你就是社长?”我的嗅觉早就在各种化学药物的熏陶下变得迟钝了,所以谈吐依旧自然。

“嗯,我是吴昊龙,是‘机器学习专研会’的社长。”借着悠悠荧光我看见他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这是发自心底的轻视和不信任,我在很多年轻学者脸上看到过。要是换作是语言那便是:“不知道和你们这些外行怎么解释。”

“你们两位出去等一下吧。”我决定先把把真正的外行请出去。

雪玲立刻乖乖出去了(她本来几乎就是站在门框上的),“可是......”只有南雨馨还一脸愕然。

“好了,交给我,先出去吸口气。”

她偏着头凝视了我几秒“好吧。”

推门回到明亮的走廊,眼睛自然地感到了不适。

“怎么样?”南雨馨真是毫不客气,劈头就问。

“学长,您和那位。。。学长。。聊了些什么?”雪玲刚刚从‘方便面’蒸气浴中回过劲来。

“大概聊了聊场地的问题。”我取出一叠文件,“你们看看这个,这是‘专研会’当天所要使用的所有设备清单。”

“真的好多啊。”雪玲惊奇地翻看着文件,眼睛忽闪忽闪的。

“走吧。”我走向楼梯。

“喂,去哪啊?说明白呀!”南雨馨立马快步跟上。

“去会场实地考察。”虽然小有收获,但是我也开始对这种过家家似的的工作感到疲惫了,尽快完成吧。

“喂,你在想些什么啊?”南雨馨背着双手,身体微微前倾,紧紧跟在我身侧。

“没什么。”我不是很想搭理她,少说话,节约能量,晚上还要看报告。

“反正肯定又是想你那些实验,你一直都这样。”她嘟着小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

“知道就好......你——?!”她本来轻盈地步伐突然失去了平衡,踉跄几步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雪玲快来帮忙。”

“是学长!”我和雪玲一左一右将迷迷糊糊地南雨馨扶到路旁的树荫下。

“雪玲,劳驾你去买几瓶运动饮料。”我取出钱夹,掏出几张纸币塞到雪玲手里。

“怎么可以让学长破费,我可以......”

“好了,不要和我斤斤计较,快去!”我用不容否定的口气说道,这丫头片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什么经济状况吧。

目送雪玲跑开之后,我开始确定南雨馨的情况。我取下自己的手表戴在她手腕上,激活了手表上的血压计与心率计、体温表,血压踩在了下限但还属于正常,心率略微有点快,体温没有问题。

“你感觉怎么样?”

“啊,不好意思。。。。。可能有点累。”虽然我平日里就觉得她白的有点不正常了
,但她此刻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但是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一个额头不住冒出冷汗的人这么说真是缺乏说服力。

我在她身边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坐下,取回手表给自己带上。她却挣扎着想站起来,我立刻伸手扶她,哪知她竟然顺势一下靠在我肩头,依偎着我的肩膀轻轻地喘息。

“喂喂,你怎么了,我还是送你去校医院吧。”

“没事......就让我这样靠着休息一下。”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优雅的点缀着眼睑,不知羡煞多少女子。

“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的。”

“清者自清,我们......又没在交往,就只是靠一下,别人能说......什么?”就是因为没在交往所以更是授受不亲啊,这女人什么脑子啊。但看她病怏怏的可怜样我真心不好直接斥责她,虽然说不定那是一个立刻升高她血压的好方法。

“那别人又要说我占你便宜了,你知不知道都说你是文学院的系花,每天很多眼睛都瞄着你,有点自觉好不好。”

“不会的,你不会占我便宜。”她微微睁开眼,“就算把我扒光了放在你面前,你应该也只是用解剖工具对我做些糟糕的事情吧。”话音一落她居然露出了笑容。

“那不是比占便宜更严重吗?!”我觉得她一定是病了,而且是脑子有毛病,完全答非所问。真遗憾我不是医学专业,否则真想切开她脑子看看是不是白质与灰质长反了地方——诶,那她对我的判断还是挺准确。

“呵呵呵,”尽管带着显而易见的病容,但是她的笑声却似银铃毫不沉重,“严重吗?我倒觉得很符合你的作风......毕竟是要毁灭人类的男人......”

从过去无量劫中来,无数的风雨,天灾人祸,数次面对死亡,我以为我早就忘了吃惊是怎样一种神经活动。但是此刻我呆住了,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运算的大脑陷入了死循环——只有那个靠在我肩上的女人的眼眸不断被重现在意识中,好深,像是无底的黑洞:看透了一切,吞噬了一切。我一时失语连雪玲拎着一袋饮料回到身边都没有察觉。


“学长......你们这......这......”雪玲目瞪口呆地抬手指着依偎我身畔的南雨馨,手中的饮料瓶散落一地。她果然误会了什么。


“嘿嘿,”带着一种胜利者般的笑容,依旧有气无力的南雨馨居然伸出还有些脱力的手臂对着雪玲摆出一个“V”。


“对不起!”雪玲陷入了某种混乱之中,“哇”的一声转身跑掉了。但是我现在已经管不到那么多了。


“你是谁?”我果断起身,直接了当的问道。


“哇哦。”失去支撑的南雨馨险些把头磕在树上,“你干嘛啊,我是南雨馨啊。”


“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干嘛啊,突然这么凶?”她缩了缩身子,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我,和刚才洞彻一切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不就逗逗你嘛,干嘛发火,我去给雪玲学妹道歉说清楚就是了嘛。”她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完全对牛弹琴。”我意识到这样根本问不出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今天你就先休息吧,接下来的工作我去完成。”接着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无论南雨馨怎么呼喊我的名字我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在把雪玲找回来之前......”我取出一部手机,这与我平日使用的手机并非同一部,上面只有简单的数字键与黑白屏幕,没有触屏,没有液晶显示,没有WiFi。我快速的对今天的日期加权,与公钥运算出一个18位的数字,然后将它输入手机发送了出去,持有私钥的人自然可以解算出我的信息。


片刻之后,手机提示收到信息,还是一串18位数字,在解码后得到了另一串数字。我脑海中早已牢记的密码本此时发挥了作用,这串数字意味着:警报确认,启动二级安全响应。


暂且先这样,我将密电手机收好,换出日常使用的手机——雪玲这丫头又跑哪里去了,真是麻烦事情多的没完!!自言自语的吐槽与碎碎念也越发严重,看来我必须加大每次的服药剂量。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34 编辑


第四节

“对不起......学长。。。我擅自就跑掉了。。。我我我......”一个电话就让于雪玲乖乖回来报到,但是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我打消了训斥她的打算,毕竟搞到她精神崩溃对于完成我们的工作有害无利。


“我知道你误会了一些东西,有机会我们可以详聊一下解开这些误会。但是现在,”心理疏导不是我的特长,所以我直接切入主题,“当前要尽快把调解工作完成。”


“嗯......”她可能本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只是细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就又低着头等待。


“走吧......”我没有再说什么,之后有机会再给她做“政治工作”吧。雪玲稍微观望了一下便一声不响地跟了上来。


眼前的建筑物就是双方所争夺的会场所在地,我停下脚步观察入口处的平面图,默默规划最佳的路线。


“学长,那个......”


“嗯?”


“那个。。。学姐她去哪里呢?”


“她回去休息了。”


“她还好吗?”


我奇怪地回头看了雪玲一眼,她的眼眸清澈见底,眼角泛着一阵朦胧的泪光。这孩子是真在担心南雨馨,看来她们的关系没有我臆测的那么糟糕。


“没有大问题......应该吧。跟我来吧,场地在这里。”不知为何,我感觉突然轻松了一些,领着雪玲快速地在各层走廊穿行,以最短的步行时间跨入了会场的大门。


这是一个停止使用的教学舞厅,据说以前是校艺术团的地盘,但是艺术团搬迁之后就把管理权移交给了学校后勤办公室。


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若干奇装异服的人员正在忙忙碌碌。但是最大量的还是统一穿着白色体恤衫的工作人员,他们的T恤上都用马克烫的手法绘制了卡通美少女的图案还有他们的社团LOGO:Blessing of Love。还真是低估了这个社团的效率,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会场了——这没有不妥,上午的使用权已经被他们牢牢控制在了手中,所以他们提前一天布置并不算偷跑。


草帽的装束就算是在一群奇装异服者中仍然十分醒目,我们立刻找到了正在发号施令的他。


“陆非同学,你是这的负责人?”亏我还记得他的名字。


“噢,是你们啊。我是这的副监督。”草帽双手叉腰,脸上显示出被打扰的不满。


“那我想求见一下你们的总监督。”看他一副臭脸,我就失去了和他谈下去的动力。


他倒是很痛快地扭头喊道:“女王陛下,调解委员会的人找!”


我和雪玲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但是想象中打扮的珠光宝气的伊丽莎白或者文艺满满的维多利亚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女仆装的高挑女性,如果那还能算是女仆装——裙子比正统的女仆装短实在太多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当她走来时所有的人都自然而然的退开一步为她让出路来。毫无疑问这位女士就是Blessing of Love的社长,现场的总监督,换言之是一位大三的学姐。


“学姐,请问怎么称呼?”我掏出纸笔开始发问。


“大家都叫我‘郁子’,也有人叫我女王,你们随意吧。”郁子学姐双手随意向胸前一抱,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自然显现,还真不愧是“女王”啊。

可惜早已见怪不怪的我不为所动,“那好,郁子学姐。请问你们下午使用会场的安排是如何的呢,有没有提前结束的可能。”


“提前结束想都别想,你知道我们花费了多少精力来组织这次活动吗?”郁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我对于提前收场的建议。


“那请问你能提供会场布置的平面图和活动流程吗?特别是下午时段的活动流程。”我早料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于是开始执行第二套方案。


“这个......给你。”郁子只是勾了勾手指,草帽立刻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份活动企划。


我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从图上看会场只利用了70%左右,特别是原本设置讲台和投影仪的区域因为在舞台后方几乎处于闲置的状态。”


“那又如何?”郁子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神态。


“贵社团可以接受在活动过程中让‘机器学习专研会’的人员在舞台后不显眼的区域安装他们的设备吗?”


“不行,为什么我们进行活动的时候要让那些颐指气使的家伙掺合进来?”没想到草帽第一个跳了起来,很快很多其他的社员也开始纷纷呼应,你一言我一语地反对共用场地。


郁子环顾四周,然后朱唇一启:“你也看到了,很抱歉,我们不能接受。”


来了来了,社会学研究中最难以琢磨和测度的变量——英文叫做FACE,中文叫做面子!


郁子不能驳了全体社员的面子,这是她作为社长的里子。但是我还是要再努力一下,“希望贵社团能再考虑一下这个建议,从本质上来说这应该对贵社的活动没有什么影响。”


“这不只是我们一个社团的问题,”郁子决然地摇摇头,“我们blessing of love 是社团联合会中第四大的社团实体,如果连我们都要接受共用场地那岂不是就开了个口子。以后各种类似的要求都会纷至沓来,到时候我们在社团联合会里可就抬不起头了,你有考虑过吗?!”终于把后台大BOSS搬了出来——社团联合会,这面子可够大,摆明就是在威慑作为学生会下属机关的调解委。此名一出,我们和他们就立马差了一个档次。


“学姐所说的我当然也会考虑在内,”我只能面无表情地写下她的每一句话并且利用这个时间思考对策:再次召集双方谈判?显而易见除了文斗变武斗不会有其他结果;通过学生会召集双方上级的社团联合会与工程技术学会协调?两家基于本位主义“护犊子”也可以预见(编者:本位主义指在处理部分与总体之间的关系时只顾自己而不顾整体利益);那么把争端提交主管学生团体工作的学校学务办公室,由教师们来裁决?这倒是一个摆脱这个案子的方法。


“校办字第078号。”一直默不作声躲在我身后的雪玲缓缓地吐出几个字。


“什么?”我惊奇地回过头,而之前全部关注着我和郁子的目光也被雪玲吸引了过去。


“校务办公室第078号文件《关于校内学生社团自主活动指导方针》,”雪玲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郁子,“第三条第一款明确规定,校方主张学生自办活动应以学术为主娱乐为辅,活动所需经费、场地、设备皆优先提供学术社团使用。”


Bingo!雪玲在对方毫无准备的软肋打出了致命一击,在场所有能听见我们对话的人都呆住了,连一直聒噪的草帽都是瞠目结舌的表情。雪玲那不要命的埋头努力终于有了效果——我知道她在被学生会录取之后通宵阅读了校方为学生组织所编写的各种条款和决议文,这也是我时刻将她带在身边的原因。光论记忆力,我是甘拜下风的。


雪玲有理有据的一段话让情况立刻明朗了,我接下话头:“郁子学姐,正如你听到的——如果贵社拒绝共用场地的话,那对方很有可能直接把事情摆到学务办公室的桌上。这样一来别说共用,恐怕贵社连整个下午的使用权都会丢掉吧。”我可以感到周围的社员们向我们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喂喂,我可是中立的调解人,不要这样看我们,就算是负移情也请收敛一点(编者:负移情,精神分析术语,将过去的敌意、不满等情绪投射到新的对象身上)。


“争端”来的突然,平息的也快。“专研会”与“blessing of love”在当天下午达成了妥协,双方原则同意在下午的活动时段共用场地:后者正常举行“妹抖咖啡”活动,而前者同时安装设备但要尽可能减少对“妹抖咖啡”的影响。时钟飞速指向下午六点,美好的学习、研究时光全被浪费在了处理一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上面,还比原计划超时了47分钟,真是破天荒了。


“别哭了,拿着,小心烫。”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买咖啡,但我通过观察发现和我口味相同的人真是极少,以至于旧巴克这样的咖啡馆直接把我最爱的双倍浓缩咖啡从菜单上去掉了。我站在柜台前又额外投入了7分钟观察女士们都会买些什么样的咖啡——最后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谢谢学长......”

“你今天做的很好哦,谢谢你的努力。”我拍拍她的小脑袋,“我真是吃了一惊,你现在也能大声说出意见了,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几乎只能‘笔谈’。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我当时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的黑板前推导一个合成方程式,她走进来打扫卫生(打工)。我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进行着推导。突然她站到我身边,怯懦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提起粉笔在其中一个反应式中的箭头上画上相反的指向。我定睛一看,发觉我在查找标准生成焓时看跳了一格导致最后的吉布斯自由能计算有误。当我修订好反应式,却发现她已经一溜烟跑掉了。


她一直这样,有着惊人的记忆力,能整篇的背诵常用的化学数据表与统计量表,这样的能力几乎在化学系和数学系都找不到能够匹敌的人。但是她却胆怯的可以,加入学会的头一个月唯一的沟通方式就是撰写各类报告,几乎从不开口。为了不让她的能力被埋没,我硬是把她拎到了学术交流会的讲台上——“不成功,就成仁!”我告诉她。虽然刚开始还是吞吞吐吐的,但是现在至少已经可以比较流畅的交流了。特别是在她爆发的时候:我曾经提出一套将实验室集成在微流体芯片上的方案,但是在审定会上遭到了责难。我还没说话,她却自告奋勇开始逐条反驳反对意见,声色俱厉,那股钻牛角尖的狠劲,我见了都害怕。


“我......今天真的帮到学长了吗?”她抬起头,满怀期待地望着我,眼中还带着泪花。


“是哦,帮大忙了。今天要是没你绝对搞不定。”


“是吗,真是太好了,终于帮到学长了......以前总是给学长添麻烦......”眼泪又流了下来。


“喂喂,别哭啊。”


“不是,我只是太高兴啦。”带着泪痕,这丫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目送她独自离开的背影,不禁感叹:即使雪玲这样优秀的研究者也在为不明所以的缘由而投入努力,即使无法知晓未来的所得——唯一能够肯定的只有毁灭的结局,“成、住、坏、空”自然之理,人类果然是悲哀而难解的生物。


手机的震动将我拉回现实,又一条秘钥传来:“守墓人已经紧急返校,请掌灯人安排会议。”


我飞速的按动键盘发出回复:“半小时后在306室召开会议。”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38 编辑


第五节

306就是我的宿舍号,防盗门的内侧被黄海私自加装了隔音板。虽然宿舍管理员对此提出过反对,但是被我们以有助于认真学习的理由搪塞了过去。现在我们就可以放心地在室内进行会议了。


屋里此刻算上我坐了4个人,因为房间原本设计是容纳2人起居所以略显拥挤。

黄海看了一下表:“时间到了,掌灯人请开始会议吧。”


我点点头:“周俊去名古屋大学交流访问还没有回来,今天的会议将在他缺席的情况下进行。也特别感谢元石能中断学术交流飞回来。”


没什么,实验室顾问研究员元石靠在从隔壁借来的椅子上,风尘仆仆,果然是才下飞机:“我作为负责本支部安保工作的守墓人有义务在支部长——掌灯人发出安全警报的时候立刻赶回来。”


黄海与另一位高级研究员王吉都认可的点了点头。


我也不再客套,一针见血地说:“我们有暴露的风险。”


与高素质人才进行交流是十分高效的,不到10分钟他们就表示已经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那么,基本意思就是这个X(2718281)有可能知道翔禺的研究目标?”王吉随手在墙上的白板中央画下了一个问号。


“什么嘛,我上个月看见她粘着你,还以为你们在交往。”元石则是满不在乎地开着玩笑,“看你们那个如胶似漆的样子......该不会是你自己说漏嘴了吧?”


我当即瞪了他一眼:“你会和标本谈情说爱?”


“哎呀你......”元石作为我们这个隐身支部中唯一有女友(也是组织的人)的一位摆出了过来人的姿态,“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真不知道到底是高估了你的情商还是高估了你的善良,你这样子会孤单一辈子的。”


事实胜于雄辩,我直接取出一个加密硬盘扔在桌上:“这是我从认识她以来全部的谈话录音,守墓人可以自己听听看我有没有说漏嘴。”


“你呀......真是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元石将硬盘退回给我,看来他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那么两位撰稿人有有什么意见?”他转向黄海与王吉,撰稿人是组织内部对运营具体项目实体的官员的称呼。


“首要的还是先进行背景调查,”王吉又在那个问号上画了一个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现在是二级安全响应,上级组织不会为我们提供物质上的援助,背景调查基本只能靠自己,”黄海补充道,“无非公开资料罢了。”


“还可以黑几台服务器。”王吉把自己和黄海的意见都写在了白板上。


“不行,”元石摆摆手,“黑政府机关服务器的风险太大了,反而会导致暴露,还是选择学校一类的服务型机构下手比较好。”


“医院,”他的话提醒了我,“感觉她似乎身体不好,应该会在校医院留下一些记录。”


“这很有价值,然后?”王吉把这也写上了。


“在我们开始干活之前我再重申一遍,”元石顿了一下,“隐修会的每一个成员都有着不同的目的,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我们试图采用相同的手段。如果组织认为我们的目的威胁了他们的目的,我们很可能会被排除。所以如果局势突然恶化,我希望能当机立断主动转为一级安全响应,那么我们在上级介入接管前还有24个小时的缓冲时间来自行处理麻烦。等到领唱人把隐修会中央的专职‘清洁工’派来可什么都晚了。”他明明说着让人脊背发凉的话语,却仍然挂着“憨厚”的笑容。


“明白了,毕竟隐修会的诸位都是自私的人。我给你激活一级响应的授权。”我给他发送了一个秘钥,这样即使我不在场他也可以启动一级安全响应,隐修会中央在收到一级响应的警报后会全力为我们提供帮助——但是只限于24小时以内,如果还没能解决麻烦,之后中央直属的特别人员就会来“打扫卫生”。


“黄海,我需要你的登陆密钥,我要向组织的数据库提出一个检索请求。”掌灯人可以和任意一位撰稿人一同向上级组织的数据库提出检索要求,这可以找到很多难以寻觅的保密文献。


“可是可以,但是那里可没有人事资料。”黄海说。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要做好后面的准备。”


“哎,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元石露出姜太公钓鱼的表情,这么直的钩子,我才不上当,直接无视他。


“什么法子?”王吉毫无警惕地上钩了,不对,是把我摁到钩子上了。


“请掌灯人施展魅力攻势把那朵鲜花拿下,成了自己人不就没问题了嘛,哈哈哈。”元石貌似很高兴能揶揄我一下。


“哇,让我想象一下:X(2718281)-南雨馨配上X(3141592)-翔禺,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烧杯上’啊!”拜托,王吉请你不要一本正经地思考这么没有价值的问题,还有请问你那个比喻是什么意思?


“这方案有几成把握?”黄海居然真的思考起了成功率,“元石你最有经验你推断一下。”


“这个嘛,”元石故作神秘,“想让女孩子坠入爱河不能自拔,首先男方自己得相信爱情——请问,翔禺你相信爱情吗?”


“不相信。”我的理智早已给出了最佳的论断:


“毒品通过抑制多巴胺(DA)重吸收或促进DA的释放增加突触间隙DA的浓度,高于生理水平的DA作用于DA受体,产生强烈的中枢神经兴奋和欣快作用,进而产生药物依赖。药物成瘾者对药物存在生理和心理依赖。生理依赖表现为耐受及戒断反应;精神依赖主要是心理渴求和持续强迫觅药行为。‘爱情’毫无疑问是‘毒品’的一种,爱情的表现和体验都是典型的成瘾反应。


多巴胺升高带来的激情会造成一种错觉,以为可以天长地久,恋爱会导致被试(编者:object,实验的观察对象)对爱人判断的降低;脑核磁共振结果显示,陷入恋爱导致脑杏仁核激活受抑制,警觉性下降,使恋爱中的个体变得大无畏——这是大量爱情悲剧的根源。爱情的Feel也被认为与多巴胺的分泌相关。人从20岁开始多巴胺含量将持续减少。为什么初恋总是难忘的,因为大部分人的初恋多发生在20岁左右,这时是人一生中多巴胺和性激素分泌最旺盛的时期。在经历初恋之前大脑对于‘激素、神经递质的奖赏’是异常灵敏的,而在初恋之后,经历了‘High药’的疯狂,大脑迟钝多了。


当热恋男女互动,两人的多巴胺水平持续处于高位,他们会感觉对方就是天使,每一次的想念及触碰都会带来多巴胺的释放而享受快乐。于是,男女为了维持这一快感, 需要不停的缩短两者间的距离,行为也越来越亲密,这就是‘药物耐受’。本来10ug多巴胺就可以维持快感,后来需要15ug、20ug......剂量越来越高;需要不断增加接触的深度、变换方式来维持最初的快感,但是当已有的接触方式、相处手段已经无法再维系热恋时多巴胺的释放,多巴胺水平开始下降到正常人水平,理智开始恢复,天使也走下神坛显现缺点,最后吵架、分居、劈腿、分手。然后又感到持续的空虚和郁闷——这不就是戒毒反应吗?


综上所述,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去相信一种毒品!”


其他三人瞠目结舌地听着我的“以生物化学原理解决爱情哲学问题”的长篇大论竟然一时无言。


片刻之后元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真是拿你没办法啊......我今天算是知道铁石心肠这几个字是怎么写了,你这样的只能等着妹子倒贴了。”


“倒贴是小概率事件吗?”黄海一板一眼地说。


元石无奈地点点头。


“那就只有这个问题了。”王吉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字母“i”,在座之人都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虚数符号i,在四维空间坐标计算中只代表一个特定的量——时间。只要时间够长,小概率事件就是最终会发生的事件。


我隐约感到他这是在宽慰我。


“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站起身,“一个月,我们只有一个月。”这就是掌灯人的决定,一个月,查清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我喝下烟酰胺与咖啡因调制的“饮料”,一洗昨夜加班处理数据的疲劳,精神焕发地向学生会出发了。


这次已经不需要人引路,我自觉坐到了学生会会议室一角的沙发上。


“噔噔”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是晓雯学姐的高跟鞋?不像,明显这声音更加轻柔或者说无力,也不同于于雪玲轻快的小碎步,难道是她?


当一席淡蓝色连衣裙的南雨馨飘然而入,我心中不免咯噔一下——那种场景轻盈不似人类(我心中涌出对于未知事物的警惕)。


她一眼就看见了我,换做往日肯定会大大咧咧上来的“打招呼”(真是用“打”的)。可是今日,她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扭头走到会议室的另一边坐下了。


好吧,真和元石说的一样——“女孩子都是很矜持的,知错不改才是常态。”


昨夜的会议上也决定了我与南雨馨接触的基本方案:主动出击,有礼有节,张弛有度。都是些大原则,具体操作还是相当有难度。


“既然她不和我接触,我就先来个主动出击吧。面子就如纸币,不用就是废纸”我带着决心离开了座位,以尽可能自然的姿势和速度向她走去。


她当然注意到了我的举动,也如预料中一般有些手足无措。她避开我的目光,掏出手机把玩,希望借此来隐藏自己的尴尬。


我郑重其事地在她面前站定,身体前倾十五度:“对不起,昨天我不应该对你发火,你要骂我打我都可以!(这是从元石语录中找到的台词)”我努力避重就轻,大事化小。


“啊......”她貌似完全反应不过来,吃惊的望着我。


“我错了,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那。”我自觉还是措辞僵硬,但是这已经是我的最温柔诚恳的发言了——希望不会换来个白眼。


“学长。”雪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身后,一见我回头立刻轻声说:“早安,学长。”


我点点头以示回应。


她快步来到仍然沉默的南雨馨身旁:“学姐......身体好点了吗?”


南雨馨惊奇的注视着雪玲,那眼神与刚才注视我时可完全不同,带着一种柔和的惊喜:“嗯,”她应了一声,“只是有点贫血,好多了。”随即伸出已恢复些血色的藕臂玉指捏了捏雪玲的小手——女人间的关系真是深不可测,明明昨天还是水火不容。


“昨天我也太过分了,不应该那样逗你。”南雨馨居然拉着雪玲的手开始道歉。


“没有,没有,学姐没错,我只是有些吃惊。”雪玲的脸蛋又红了,你面子到底有多薄啊?


她们俩在那你一言我一语一片姐妹情深的时候,我就像鱼干一样被晾在一边无人搭理。


“你们都到了啊,”门外传来了晓雯学姐的声音,“坐那么远干嘛,都坐主席桌来。”


南雨馨缓缓起身,当她走过我身边时身体一斜靠上我的肩膀在我耳畔细语:“这次就原谅你了,要好好报答我。”言毕她立刻打点衣装像个没事人似得快步走开了。


“你们这次干的很漂亮。”晓雯学姐爱怜地抚摸南雨馨与于雪玲的脑袋,然后戏谑地看着我:“男生就算了,摸摸没你的份。”说得好像我很期待似的。


“不过,你们两个也别闲着,”晓雯学姐从透着股贵气的黑色女士皮包中优雅地取出一个文件夹,“你们看看,这是接下来的工作。”


南雨馨反应迅速,一下抢在我之前接过了文件——下手够快,看来她是真恢复了。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40 编辑


“山村助学活动?”南雨馨的神情有些惊喜,“这是要出外勤吗?”

“是的,我看过你们的课程表了。除了小雪,你们两在下周一都有空。这样算来你们这周五出发就可以在山里呆上三天,一定可以为山里的孩子们带来很多的欢乐。”晓雯学姐愉快地连点了几下头。

“部长,我们调解委员会还负责慈善事业?”我立即对可能存在的越俎代庖提出疑问。

“不是哦,还没告诉你们——我把你们调回人事部本部了,现在起你们就要参与学生会运作的其他项目了。呵呵,韩志明那家伙一脸不愿意,我当面告诉他别打我手下妹妹们的主意,”晓雯学姐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既然当面告诉你们了,那我就不用专门发公文通知你们调职了吧。”果然是官字两个口,部长红唇一开我们就得出差。

“我......我也想去。”雪玲拧着衣服一角,口气犹犹豫豫。

“小雪你下周一不是还有课程吗?”

“我可以请假......只是一天的话。。。。。”雪玲胆怯地向我看来。

“不行!”我斩钉截铁的口吻让晓雯学姐与南雨馨都惊奇地注视着我,“怎么可以缺课,要知道学习可是一个系统工程。缺斤少两的知识体系可支持不起真理的高楼大厦,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好了,别说了!”飞速起身的部长学姐制止了我继续说下去,一把就将神色黯然的于雪玲揽入怀中,“你看你一副教授嘴脸,都快把女孩子弄哭了,你们这些臭男人不说话没人拿你们当哑巴!”部长训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

“好了好了,他不敢再说你了。”南雨馨也跑上前去摸着于雪玲的头,同时恶狠狠地瞪着我:“学姐说得对,男人都是些薄情寡义的东西,别人小雪明明每天为他忙前跑后端茶送水的,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貌似我在无意之间建立了一个以我为假想敌的盟军集团,我明明是在为雪玲的学业考虑——好吧,我承认也考虑了将来她可能在研究中做出的贡献。

“让小雪和我们一起去,这件事情就定了。”完全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意思,南雨馨就做出了判断。

“喂——”我还想说一句。

“我说就这么定了!”毅然决然的口吻让我无从反击,“你欠我的,现在就少说两句——三人同去,在我和小雪之间才公平。”我的妥协就是她刚才所要求的报答吗?我压下了满腹牢骚默认了结局。但是她与雪玲间的“公平”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雪玲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用满怀感激地拥抱表达对部长和南雨馨的谢意,眼角挂着欢欣的泪水——我不禁想到我是不是对这丫头太严厉了,我对控制论与管理学的应用是否时刻都是恰当?

她们分享着金兰之谊而我沉默坐在一边,这样也好,让我能平静地对过去的技术手段进行检讨对未来的工作策略进行评判。

无言的我感到尴尬吗?可能吧,但是我不清楚尴尬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是自尊模型、喜剧模型、关注中心模型亦或是非意愿暴露模型?是哪种心理学模型都并不重要,因为对于最终的结果而言这是一种没有意义的情绪。我将眼前的一切赋值加权纳入计算,以公正无情的矩阵对抗意识形态的涟漪。

真是个悲剧,我依旧在挣扎,就如同一切凡人。“我在求解无法求出所有结论的波函数。”——看着她们嬉笑打闹,我又想起这个我本已经忘却的念头,这是我第几次错误估计她们的行动了呢?

时间到了,我该吃药了,药量又得增加了。






第六节

要到达目标的山村小学需要接近6个小时的车程,先要乘坐高速列车,然后再坐4个小时的汽车。

南雨馨和于雪玲两个人真是高兴极了,就跟没出过门似得。列车上她们叽叽喳喳不停,两个人分享着从饮料到女性杂志的各种物品,俨然已是“闺蜜”。她们俩时不时默契地一同向坐在几排外我偷偷望来,但我都一概装作没有看见。

我带着耳机,但不是在听音乐,而是电话会议:

王吉:“翔禺你是怎么搞定‘机器学习专研会’的社长的,那人现在对你感恩戴德啊。”

我不便说话,于是快速敲击手机上的虚拟键盘:“我以实验室主任的名义给他的上级机关‘工程技术学会’的会长发了推荐信,极力夸奖了他的应用研究。他们的会长应该也觉得很提气吧,毕竟我们理科这块很少主动称赞他们工科的项目。他现在应该不缺经费了。”

王吉:“你夸几句也是应该的,他那套人面匹配发掘的算法确实厉害。”

我:“有结果了?”

元石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怎么没提过南雨馨是你的同乡,她可是和你一个城市的人。”

我:“完全没听出来,她说话几乎没有一点口音。果然是受过其他组织专门训练的吗?真是个危险的对手。”

王吉:“不不不,你这就是警惕过度了。匹配照片和校内各个数据库的时候我发现一份发给南雨馨的证明文件。”

我:“是什么?”

王吉:“普通话一级证书——文学院不少人都有,不会都是被安插进来的吧?”背景中出现了元石的笑声。

我不耐烦地输入:“说重点,还有别的吗?”

王吉:“还有安保录像。和你推测的一样,她常去校医院,而且最近愈发频繁了。”

伴随着一阵翻动纸张的嘈杂,元石说:“校医院的就诊记录不是电子化的,想黑也没办法。但是我在经济学院找到几个泡了文学院妹子的哥们侧敲旁击地打听了下,南雨馨貌似一直有贫血的症状,而且最近越来越严重了。她的一个同学是我‘老婆’在瑜伽社的朋友,据她说南雨馨的钱夹子里有一张红色的处方签,她去校医院不是看病而是直接用处方取药使用。”

我没等他说完就发现了问题:“等一下,红色的处方签?那不是管制麻醉药品吗?且不说她贫血为什么要用受到管制的麻醉药,校医院这种带有门诊部性质的基层医疗机构就不应该储备很多此类药物。”

王吉:“问到点子上了,录像上看她每次去校医院的时间很短,都是几分钟到十几分就会离开,但是相当频繁。就算是静脉注射杜冷丁也该上瘾了。”

我:“那么可能所谓的处方和看病都只是一种掩护。”

元石:“又到‘老婆’情报时间。文学院有个女生因为手术而在市医院住了2个月,她每个周末都会遇到一次南雨馨。她说曾经看见南雨馨从血液科走出来过。”

我:“建议跟进这一条线索继续调查,把校医院和市医院作为她潜在的接头地点来对待。毕竟隐修会最能拿出手的就是生命科学技术,不能排除有其它和医药卫生有利益瓜葛的组织想来撕下一块肉,而我们这样弱小的支部恰恰就是组织的软肋。”

元石:“呵呵,谨遵掌灯人的旨意,不过我也提个醒——你在观察她,她同样在观察你,一定要注意分寸。”

“当然,散会吧。”我切断了联系却又按下另外一个号码:“黄海你那还顺利吗?”

“我只能说尽最大努力。”伴随回答一同传来的是正压气密防化服上气泵的嗡嗡声,“毕竟危险性摆在这里,不能冒进。”

“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数据库的检索结果只有一个分子结构式,对于反合成分析我不是很在行。”我能清楚听到各种实验仪器隔着手套箱互相轻微碰撞所发出的沉闷声响。

“原来你也有不在行的事情——不要把无能当成烦扰他人的理由。”黄海的回答尖刻但却在理,“多找些有机化学专著读一读。”

“一定。”我再一次切断了通信。

我凝神注视着那两个欢笑的女子,心中推算着各种与此情此景毫不相称的黑幕。扭头望向车窗,光洁的玻璃上映射出我难以形容的表情——元石建议我每半个小时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不要总是黑着脸,不要引起怀疑,要笑。我努力调动脸部的44块表情肌做出一个所谓的“笑”,看着玻璃上似乎是笑的模样,我想起了恐怖谷理论,果然还是算了。我于是自然放松又恢复了那个被元石嘲笑为“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常用面部表情(编者:怖谷就是随着类人物到达“接近人类”的程度时,人类对其好感度突然下降产生恐惧和厌恶的范围)。

“喂喂,你没事吧,一直对着窗子挤眉弄眼都把小雪吓到了。”南雨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边。

“哦,我在研究第七对脑神经。”我坦然答道。

脸上波澜不惊,我的心中却在呼喊:南雨馨,放马过来吧,看看谁会显露出马脚!

于是一场无声之战就此展开。

下了列车,我们没费什么功夫就和来接我们的小型客车接上了头,之后便是长达4个小时的漫长盘山公路之旅。公路在一座座山峰间穿行,车外皆是些缺少植被覆盖的的悬崖峭壁让人不由对水土保持的现状感到担忧。悬崖下是一条说不上宽的山谷河流,但是水势湍急,坐在车上隐约都能感到河水拍打山体的巨大冲击。

雪玲看来在列车上玩过头了,此刻正靠在南雨馨肩上甜甜的梦呓——这可不是好兆头,她已经对南雨馨完全失去了戒心。难道南雨馨是一开始就打算从我的助手开始瓦解我的防御吗?果然是个狠辣的对手!

与“神游太虚”的于雪玲截然相反,南雨馨显得非常激动,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如果光秃秃的的岩石和富含三氧化二铁的红色泥土可以称作景色。有时江水在石壁上打出巨大的浪花她还会惊叹的:“哦!”

一个真正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勤人员当然不会为了“赏景”而分散对目标注意力,我只能认为她是在演戏:她要使我放松警惕,好落入她编织的罗网之中。

车辆颠簸运动不断刺激着我耳中感受空间位移的耳石,就在这摇摇晃晃的眩晕中我们终于到了。

真到达了吗?

所谓的到达其实是到了车子没办法继续前进的地方,接下来就是计划外的步行。

向导领着我们向着大山深处进发,于雪玲到底是来自大山的孩子,走走山路简直就和在实验室外散步没什么差别(抛开卡路里消耗不谈),她一马当先哼着小曲走在前面还时不时回头高兴地招手:“学长学姐快跟上哦!”

我好歹也是保持着5千米跑训练的人,爬爬山也不算是多大的挑战。但是反观南雨馨却都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她洁白无瑕的额头正在冒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而混乱——装的可真像,几乎都要把我骗到了。虽然我心中明镜高悬,但是这还不是摊牌的时候,逢场作戏还是必须的。

“喂,你没事吧。”我不由分说把她背上原本就轻飘飘的一个书包背到了自己胸前然后扶住了她的手腕,“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你要是晕倒可就麻烦了。”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42 编辑


“嗯,不用的......谢谢你了......”她的脸蛋碰到了我的胳膊,感觉就像是沸水中的红苹果,要是用红外线成像仪来观察可能会和火把一样耀眼,“你没发烧吧?”我伸出手想碰一下她的额头。

“没事,没事,只是很少这样运动,有点热。”她慌慌张张地避开我的手,但是仍然扶着我的胳膊没有放开。


“雨馨姐!”感觉事情不对的雪玲从前面退了回来,从另一侧扶住了南雨馨,“学姐是城市人,很少爬山吧,千万不要逞强。累的时候就一定要休息......实在,实在不行的话......就就就就让让学长......”难得谈吐流利的雪玲一下子又变得犹犹豫豫了。


“让我干嘛?”我干脆接上她的话。


“学长......学长你就......就背着学姐吧!”雪玲话音一落就像是透支了力气,低下了头喘气。


“小雪......谢谢,你没必要这样的。”南雨馨靠上雪玲,虽然还有些呼吸混乱,但是她还是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雪玲的脸蛋,这是在传达某种特殊的信息吗?我缺乏这方面的知识。


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天色也开始缓缓的黯淡下来。


“还能走吗?”我对已经瘫坐在路边的南雨馨发问,真不知道她是哪个组织培训的女特务居然可以将疲惫之态演绎的惟妙惟肖。


她不答话,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到底是心还是不行啊,我不禁饶头。


“你们先走吧......我休息一下。”她好歹挤出一句话来。


“不行啊,学姐!”雪玲一下就急了,“天黑了之后一个人在山里很危险的。”


“是啊,要是你被哺乳纲、食肉目、裂脚亚目、犬科、犬属的家伙叼走了,我们可没法和部长交代。”我随口附和道。


“学长是说可能有狼!”雪玲连忙解释道。


“呜......”南雨馨扶着一旁的树干开始勉强起身。


“哎,这样不知道要晚到什么时候。”我将背上的行李交给雪玲和向导,背对南雨馨蹲下身,“到我背上来吧。”


她还在犹豫。


“别磨蹭了,不然到时后我们都要被叼走。”


她终于上来了,一起身——好轻,真的好轻。虽然她本就十分的苗条,但是此时却如同一朵白云软软地贴在我的背上,我一瞬间都怀疑起重力常数是否发生了异常。她将头靠在我肩上吐气如兰,我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湿润温暖的季风拂过耳根。


“好久没让男孩子背过了。”她突然说道。


“以前有过吗?”我试探性地发问。


“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是这样背着我脱离险境......这肩膀也宽了许多啊。”她似梦似醒,缓缓而谈。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哪里的小子,但是我不喜欢和别人比较肩宽这种没有意义的参数。”我能感觉到自己皱起了眉头。


“嗯!”她甜甜地应了一声接着居然吃吃地笑了——真是个难以揣测的女人。


我们勉强赶上了山村小学的晚餐,菜色很简单:南瓜汤、煮土豆、炒青菜、玉米饭。但是我们吃了不少。


校长是个40多岁的汉子,黑黝黝的,走在街上我一定以为他是建筑工人。他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大快朵颐:“真高兴你们能来啊,孩子们都很高兴。本来说是先给你们安排住宿的,但是那些孩子都嚷着要先见见哥哥姐姐。”


“没问题,我也很想见见小朋友们!”得!我还没开口,南雨馨就替我安排了。


于是乎在收捡碗筷之后,我们被径直带进一栋平房——这所小学的教学楼,与这里唯一一个班级见面。


南雨馨、于雪玲以及我依次站上讲台。


“这三位就是之后会给大家上课的大学生哥哥姐姐,大家还不快问好!”校长在一旁介绍。


这里只有一个班级,但是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有,他们眼中都满是惊喜。校长话音未落,孩子们带着欢笑一下子都围了上来。


“哈哈哈,山里孩子不懂规矩。你们不要见外。”校长尴尬地笑着。


“没有的事,来告诉姐姐你们的名字。”南雨馨毫不在意衣服被孩子们带着泥土的小手摸花了,她与雪玲乐呵呵地拉着孩子们的小手,或是捏捏他们的小脸或是摸摸他们的脑袋,真是喜爱之极。


孩子们也对她们报以最纯粹的小脸,嘴里全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女人真是对小孩有种天生的亲和力,这里面不知道多少种激素在幕后默默的奉献。


“叔叔好。”


“啊?”我低头看着我脚旁的一个小姑娘。


“叔叔好。”她又说了一遍。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以确定自己没有忘记刮干净胡子。


“叔叔好。”这次是一个小男孩。


他们是在夸赞我长得很成熟吗?


“噗嗤!叔叔......哈哈哈——”南雨馨毫不做作地大笑起来,于雪玲也捂住嘴背过身去。但是我的注意力却越过欢乐的人群投向教室的角落,一个孤零零的男孩正捧着一本书坐在昏暗的灯下偶尔向其他孩子投来一瞥。


我认识那种眼神,不是孤单寂寞,而是超然,甚至带着藐视,我几乎能感到他脑海中正在进行的聚类分析:在他面前的不是一群孩子,而是一类物体。但是他很快低下头“回到了书中”。


乱糟糟的见面会持续了半个小时,那个男孩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他的座位一步。


第七节


宿舍是意料之中的简陋,是上世纪80年代的采石场宿舍改建的。但是这里洗浴设施却很特殊——来自山中溶洞的自然温泉

没有什么复杂的设施,所谓的温泉浴室其实就是用砖块水泥加上石棉板所搭建的简易小屋,屋子按左右分成男女隔开,每一侧都有个鹅卵石铺底的简易水池,温泉通过一根导管流入池中。


我简单的冲了个淋浴就穿好衣服出来了。说真的,温泉淡淡的气味池总让我想起灌满次氯酸溶液的消毒渡槽,实在是无法调动起泡进去的兴致。


一离开云雾缭绕的浴室就遇上迎面走来的南雨馨与于雪玲,他们都抱着装有各种洗漱用品的脸盆。


“学长您洗完了?”雪玲微微颔首,眸子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嗯,简单消毒了一下。”


“啊,消毒?”南雨馨一脸愕然。


“学长一直......一直这么称呼洗澡。”可能怕我不快,雪玲一面解释一面拉起南雨馨往浴室里走。


“喂!”南雨馨回头嚷道,月亮照耀着她脸上的坏笑,“不许偷看哦。”


“学姐!”雪玲简直慌了神,更加卖力地拉着南雨馨。


“谁会啊。”我没好气地答道。


“一定不许哦!”她到底有完没完。


“谁看啊!”我了当地甩了她一句。


“一定一定不许偷看哦!”这是她被尴尬万分的雪玲拽进浴室前的最后一句能听清楚的话。


“哼!”我迈开脚步向宿舍走去一边不满的哼哼——“一堆蛋白质、脂肪、羟基磷灰石有什么稀奇的,我在医学院解剖教研室的冷库里见多了。”


当我终于坐下开始查看自己的行李,一个念头划过脑海——看来我还真得“偷看”一下。


我带了一双上课使用的皮鞋,鞋跟上面有个按钮,用力摁下就可以将鞋跟取下来。鞋跟内部是空心的,我在里面常备着一套开锁工具。


我拿好工具蹑手蹑脚地熄灯出门,来到隔壁的寝室门前蹲下。我借着走廊上的灯光观察锁具。果然是老掉牙的宿舍,还用的是简单的一字锁。我挑出锡纸开锁工具一下就捅开了门锁(感谢上级组织提供的技能培训)。我迅速闪身入内,重新锁好了门。


我当然不会傻到开灯,我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找到了放在床位上的那个双肩背包——南雨馨所带的行李。


我带着手套(不留下指纹)打开了背包,一股子女性化妆品的味道扑面而来,我险些打了个喷嚏。我轻松地找到了她的钱包并在仔细检查了没有反打开机关之后轻轻拉开了拉链——元石的情报是可靠的,一张醒目的红色处方签赫然在内。我用一个小夹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处方,将手电光照了上去:“盐酸美沙酮片”是处方上唯一一个药物。


美沙酮——纳粹德国开发的吗啡替代物,现在被大量用于长效镇痛和海洛因的替代性戒断治疗也被发现对白血病有一定作用。


“难道这女人是瘾女子,私底下一直在嗑药?”联系到她(不论真假)虚弱的体质我很难不作出这样的联想。而且因为需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特工人员服用管制精神药品的情况也不罕见。


我先把这些疑惑留在心底,继续寻找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钱夹内侧我发现了一张已经泛黄的小纸片,打开一看却不由得失望:只能看出是市医院的付费单但是油印的字迹早就模糊不清了。我只能用手机拍了一张发送给擅长图像处理的王吉进行分析。


身份证件也是我需要关注的机会目标,但是唯一的收获只是印证了之前的情报——南雨馨的身份证上登记的内容确实与人面识别匹配得到的校内数据库资料是一致的,她果然是我的同乡。


正在我成功将一个微型北斗导航信标植入了她的背包布料时,轻微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难道她们回来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复位了所有物品,锁好门闪回自己房间贴在窗口观察形势。


“真的好困啊,不然真想再泡一会。啊~~”南雨馨打哈切的声音传入耳中。


“雨馨姐你还说呢,刚才戏弄别人的时候那么用力。”雪玲嗔怪道。


“呵呵呵......还不是怪雪玲你自己的凶器太惊人了,就揉的用力了点。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那种尺寸可以藏在小雪你这么纤细的身体上。”

“雨馨姐你还说,人家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说了——诶,你说翔禺今晚不会来夜袭吧?你看电视剧和漫画里都经常有这种情节。”


“噢!雨馨姐你刚才才把学长惹火了怎么立刻就忘了,学长不是那种人啊!”


“不是说男人多挑逗几次就会上钩吗?你看我当时反复告诫他不要偷窥不就是看看他会不会被引过来嘛。”这女人原来是这么考虑的,是破坏我声誉的策略吗?


“结果学长还不是不为所动......不过......不是我不相信学长为人,万一,我是说打个比方:要是......要是学长真被勾、勾、勾引过来了学姐会怎么做?”


“我啊——我就用小雪你随身的这对大凶器把他击退!!”


接着就是一阵混乱的嬉戏打闹。


按照南雨馨的说法雪玲好像携带了武器,不过对于一个经常在外打工的女孩子来说带一些防身用具也不算什么怪事。


看来今天还是先睡吧,等等看王吉能不能从照片中找出蛛丝马迹。


第二天刚蒙蒙亮,学校的孩子们就早早吃过早餐在教室里面候着了——这可是周六啊,可以看出他们对于我们带来的新奇课程有多么的期待。渴求真理,这是人类少有的美德之一。


我负责的是数学,严格来说是“趣味数学”——虽然我对数学并不擅长,但是作为最重要的研究工具我还是把它尽可能掌握的牢固。给小学生讲解数学是很困难的,稍微复杂一点的理论就会让他们晕头。不幸的是数学又恰恰是建立在严格推导和证明上的公理体系,不一步一个脚印地学习很容易走进死路。最后又是前人的智慧帮助了我,我选择了伽莫夫的《从一到无穷大》作为教材,前前后后用了3个夜晚赶出了一份“深入浅出的教案,并且不会无趣”(这是拜托雪玲帮我校阅稿件后得到的评价)。


这些孩子都出意料地对课程的内容感到兴奋,一遇到无法理解的地方就立刻举手发问,问题可谓是千奇百怪,要不是凭借着教案上完备的回答预案我可能都会被噎在那。我感觉我不是在讲课而是在在论文答辩,下面坐着的不是一群小学生而是一群刁钻的学位审定委员教授。但我并不讨厌这个过程,有些过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问题竟然在这对答中豁然开朗了。这就是《礼记》上所说的“教学相长”吗?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21 编辑


我昨天所关注的那个小子仍然只是默默地坐在教室一角。他没有主动发问过,只是安静地写着笔记。但是我能看出他能理解我的所讲——每当我解答一个问题,他就会会意或者说是满意地点一点头,好似早就成竹在胸。
接下来的课程是南雨馨的“中华楹联”。我站在教室外透气。只听见一阵阵欢笑从教室里不断传来气氛远比“趣味数学”要来的热烈。我从窗口望进去,墙角的小子一脸漠然,手上不知道拿了一本什么书,看那厚度绝对不是南雨馨发下去的小册子——不出所料,他对这种课程不感兴趣。
今天最后的课程就是于雪玲的“自然界中的矿物”——勉强算是无机化学的延伸课程。这是一个室外课程。雪玲看来很会和小孩打交道,她先带着孩子们在操场旁的山坡上捡来五花十色的各种石头,然后取出带来的一小箱便携式实验设备和试剂开始对各种石头进行分类鉴别。
“这妹妹手里这块是水晶哦!”雪玲把一小块闪闪发亮的东西放回一个小女孩手里。
“哇!”围观的孩子都发出了羡慕的声音,一面争先恐后地把手中的石头向雪玲递去。不就一块二氧化硅吗,居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小孩子还真是好糊弄。
那个“墙角仔”此刻也站在人群中,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雪玲的实验仪器,看来他也找到自己的宝物了。
下午是自由活动,雪玲和南雨馨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做游戏——放在动物界这可能是一种了解生存环境的学习方式,所以我也没有反对。
“那个孩子好像不喜欢集体活动啊。”南雨馨虽然穿着牛仔裤但还是下意识地顺了一下衣服才靠着我坐在了“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上,这没准是长期穿着裙装养成的习惯。
“你也注意到了啊。”我顺着她的目光找到了抱着书本坐在树下的墙角仔。
“我们得想法子让他融入集体。”南雨馨目光坚定,看来早下了决心。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人不就该和朋友们在一起吗?”她奇怪地瞪我一眼就向墙角仔快步走了过去。
我懒得去关注一场注定失败的战役,索性闭上眼睛整理脑子里的思维碎片。
“呜......被拒接啦。”不一会南雨馨就哭丧着脸回来了,“他说姐姐那么想玩就一边玩去吧。”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不行,我不能这样放弃,我必须纠正他孤僻的性格。”南雨馨攥紧拳头又一次点燃斗志,“可能是因为有代沟不好交流,我让其它孩子们主动去找他玩。”言罢就立刻向正在与小朋友玩着老鹰捉小鸡的雪玲小跑过去,途中还险些摔倒。
不倒五分钟她又回来了,一脸心事重重地样子。
“又碰钉子了?”我已经不想听她哭诉了赶紧把这事搞定吧。
“小朋友们都说那孩子挺可怕,不敢和他接触。”南雨馨嘟着嘴,“说他会说一些可怕的话,看一些可怕的书,对其他孩子也不友好,这可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啊”
我起身拍了拍尘土:“女士你就一边玩去吧,”我直接引用了墙角仔的发言,“我去和他谈谈。”扔下南雨馨就向墙角仔走了过去。
凡人总是对智者存在误解或者说偏见:他们认为智者应当是一棵大树,在炎炎夏日为其他草木遮阴避暑;但是他们忽略了大树的化感作用也会将其他草木驱离排除(编者:化感作用是植物向周围释放挥发性化学物质抑制或促进周围植物的生长发育的现象)。
“大叔,你挡着光了。”我的影子投到了墙角仔的书页上。
“你叫啥名字?”
“陈霖。”他边说边挪动身体避开我的影子。
“你看的是什么?”
“自己看。”他扬了扬手中的书——书本已经翻烂了,但是标题还是清晰可见:《人体解剖学彩图本》。
“我要拿些东西,你来帮下忙。”
“你找别人不行吗,我在忙。”陈霖这小子还挺倔。
“不行,让你来你就来,没商量。”毕竟我个头大,再用上威逼的语气,这小子只得跟了过来。
我带着他来到教师宿舍,刚进楼道这小子就说:“好旧啊。”真是不知好歹的小子,这些年政府投的钱全用来改善学生住宿条件了,教师宿舍还是几十年前的配置能不旧吗?等到我打开我寝室的房门他又说了一句:“好窄!”
“小犬无知嫌门窄。”我随口说道。
“大鹏展翅恨天低!”他二话不说对了上来。
“原来你听了楹联课的啊!”我惊讶地说。
“是啊,只是不如你的数学课有价值。”我居然被夸奖了,我也该表示感谢吗?在我犹豫的档口他却说道:“大叔,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这个,拿着。”我从包里取出2本精装版的书籍递到他手上,“帮我拿到教室去。”
他接过书,一脸的惊喜:“这些都是要给我们看的。”——可以理解,这么豪华的精装书可不是山村小学图书角那些翻烂的二手书可以比拟的。我突然一松手,厚重的精装书在他手上一抖险些掉在地上,他立马牢牢把书抱在怀里深怕搞脏了书面,脸上露出如获至宝的表情。
“哟,抱得挺牢靠。看来你胳膊的交叉韧带功能不错啊。”我这可不是随口一说。
“别胡说大叔,交叉韧带长在膝盖上可不是胳膊上。”一下就被发现了谬误。
“只是想考考你,看来你对人体真的挺了解 。”
“那是,我每天都在看解剖学,每根骨头,每条肌肉的位置我都记得。”陈霖的小尾巴一下子就翘起来了。
“那我考考你,”我指向操场上欢乐的孩童,“人体运动的能量来源是什么?”
“食物。”
“是食物里的什么?”
“嗯......糖分和脂肪吧。”
“糖是怎么提供能量的?”
“这个嘛......
“葡萄糖被酵解为丙酮酸,在线粒体内进一步氧化为水与二氧化碳,这就像是看不见火焰的燃烧,而燃烧释放出的能量中的一部分被转换为三磷酸腺苷,三磷酸腺苷可以直接为肌肉提供动力。”我以尽量通俗的说法解释着有氧呼吸的过程。
“呜......”陈霖丧气的低下头,貌似很受挫。
对于智者而言,最大的罪恶就是无知。
“我刚才所说的在你手中的那本《普通生物学》里都有,好好读一读,”我敲了敲他的脑袋,“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为能够熟记鸟类的解剖结构而被称为鸟类学家,真正的鸟类研究者必须肩扛器材深入自然细心观察和跟踪鸟类的一举一动——这个道理用在研究人类上也是相同。你必须接近他们,融入他们,以至于他们感觉不到你在身边,然后你就可以影响他们,观察他们的反应,记录他们的行为,推断他们的逻辑,分析他们的模式,比较他们的异同;进而提出你的假说,设计你的实验,统计你的数据,得出你的结论——科学早就进入实验为主的年代了。书本上的都是前人的知识,我们必须踩在书上向上爬,用自己的实践来接近真理。”说完我最不擅长的说教,我又拍了下陈霖的脑袋,“你要学的还多着了,但是数据收集现在就可以开始了。等到我回去的时候,这两本书就送给你了。”然后我领着低头沉吟的陈霖向教室走去......



本帖最后由 wanyifei0123 于 2015-4-30 23:22 编辑


第八节
当天傍晚,天气开始恶化,预报之外的降雨突然到来,而且越来越大。原本很多计划中的室外活动都被取消改为临时的室内课程或者故事会。
第三天——支教活动的最后一天中午,我终于在收到了王吉的联络。
“怎么这么慢?你可是图像分析的专家啊。”
“我的专长是X光晶体衍射图像分析,不是处理你廉价手机获取的图像。”抱怨归抱怨,王吉还是立刻将调查结果发到了我的邮箱。
雨已经转小并逐渐停止,但是天并没有放晴。下午最后的活动是外出采集植物标本,是否要取消引发了争论。
我的意见是取消,毕竟山路泥泞容易发生危险。
南雨馨在孩子们的鼓动下要求保留活动。
在我和南雨馨争执了10多分钟后,雪玲弱弱地参合了进来:“我们能把活动地点改的近一点吗?”她的意见也得到了校长老师的支持。
这就是最终方案了,活动继续,但是地点改到离学校更近的地方,对此孩子可是欢呼雀跃。
裸露的泥土变成了泥浆,原本就低矮的山地植物被画上了一层“浓妆”,在其中翻翻找找的孩童很快变成了泥猴——“我小时就这样,学长您不用担心的。”雪玲如此宽慰我。我远远站在一边望着他们“采集标本”,而有些气喘的南雨馨也站在身边愉快地注视着他们。说真的,我原想乘着这个机会看看邮件,但是这种情况下我就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南雨馨聊天。
“大家虽然很调皮,但是都好可爱啊。”她乐呵呵地说着。
“你很喜欢小孩子啊。”
“那当然,又天真又活泼,会有不喜欢的人吗?”
“有,我。”我没有犹豫地回答,这是心中的真实想法,“无知、任性、嘈杂、没有纪律、肆意妄为......
“喂!怎么能这么说孩子们,你过去还不是小孩子!”南雨馨皱着眉头制止了我。
“所以我讨厌童年,没有知识,一知半解,懵懵懂懂,软弱无能......
“胡说!你过去就很厉害的!”南雨馨突如其来的大喊引来了大家的注意,她立刻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女人果然知道些什么。”我在心中默默勾勒着一副素描:《一个带着面具的女人》。
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孩子们都在校门口为我们送别,有些年纪小的竟然还哭了。
“姐姐你还会再来吗?”
不同于于雪玲果断地点头称是,南雨馨犹豫了一下:“可能吧,不过我会努力的。”
陈霖也在人群中,他直接走向我:“谢谢你的书,我的实验开始了。”
“好好干,”我点点头,“下次见面我还会出题考你的。”
没想到那小子咧嘴一笑:“一马陷足污泥内,老畜生怎能出蹄(题)。”
我抬手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两猿断木深山里,小猴子亦敢对锯(句)?”
校长亲自送我们下山,走得还是那条来时的山路,但却更加泥泞难行。
“雨馨姐之前很关注的那个男孩也开始参与集体活动了。”雪玲扶着步履维艰地南雨馨。
“陈霖啊,我也注意到了......之前明明那么不合群的,”她奇怪地望了我一眼,“不知道被灌输了些什么。”
季风看来是诚心要与我们为难,走了不到4分之一的路程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雨,并且越来越大,天色也陡然变暗。
“这样下去会不妙啊。”在前领路的校长说道。
“是啊,我们要加快了。”嘴上这么说,但我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南雨馨别晕倒就已经千恩万谢了。
艰难的“行军”还是在雨中继续,裸露的山石被流下的红色泥水涂抹的“鲜血淋漓”。脚下的山路也越来越窄,右手边是山壁,左手边就是奔腾的河流,真是步步惊心。
“这地方泥土太软了,膝盖都要陷进去了。”南雨馨发出哭腔。
“姐姐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她俩因为移动缓慢和我们隔开了将近10米的距离,我回头注视着膝盖以下都消失在泥浆中的她俩一边疑惑刚才我经过时并没有遭遇那么深的泥浆。
“小雪,我们是不是正在......”异变突然就发生了,她们两人的身体飞快的向下陷去,同时开始倾斜着向着河中滑落。
“糟了,地基塌陷了!!”校长大声吼道。
“快走!!”后知后觉的我发出警报但为时已晚。
“松手!!快跑啊!!”在危急关头南雨馨做出了惊人的行为,她一把拉开扶着自己的雪玲,将雪玲用力向前方没有下陷的区域推去。因为脚下全是淤泥,摔在地上的雪玲全身上下一塌糊涂,连鞋子也不见踪影,但是一回头——只见地面上已经是一个大坑,一大团泥土裹挟着石块掉入河中,哪里还有南雨馨的身影!
“雨馨姐......姐姐!!”在呼啸的暴雨中,雪玲的呼喊无谓而无力。
很快我们被救援人员收容到了最近的医院,与哭成泪人的雪玲不同,我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些日子以来压在身上的乌云仿佛一瞬间就散了——是因为潜在的威胁被消除了吧。
我坐在急诊室的过道上掏出手机准备给支部报一个平安,但是王吉发来的邮件一直在“新邮件”的提示框里闪个不停。“还是看看吧。”虽然已经没多大意义,但是我还是要尊重王吉的工作成果。
“格列卫......胺苯丫啶......拓扑替康......输血治疗......这些全部都是......”我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取出密码手机按了一个号码。
半个小时后电话会议开始:
“官方的搜救队说因为天气原因无法出动直升飞机,目前只能人工拉网式沿河岸搜救。”元石整理了一下目前的官方情况,“北斗的信号我确认了,已经同步到了你的云端。你所要求的装备发言人也正在给你送过去。他的飞机会在最近的机场降落,然后租用直升机飞到雨区的边缘和你回合。”
“谢谢。”我回答,“我马上去找一辆车。”
“在发言人赶到之前你还有的是时间,”元石说,“你可以先给我们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嘛。”
......”我稍微沉吟了片刻,“虽然记忆比较模糊,但是我可以大概说一下。黄海,你是在宿舍里吗?”
“是的。”
“去我的书架上,找一本深蓝色封面的小号笔记本,应该被压在很下面。挺旧的,封面上写的好像是《未分类策略》。”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响了起来。
“找到了。”
“翻到索引目录,第一项。”
“‘Object Zero’,零号受试者,这是什么玩意——为什么正文被撕掉了,这个日期。。。。。这是11年前的笔记啊,你那时候还是小学生吧——怪不得字这么难看。”
“我初步认定‘零号受试者’就是X2718281)——南雨馨,我最早的人体实验对象。”
一阵可怕的沉默笼罩了整个语音会议室。
“真是低估你了,”过了许久王吉带着苦笑说道,“虽然掌灯人必然是一个支部最强大的研究者,但没想到会强到这步......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会跑来找你报仇?”元石作为守墓人最关心的还是安全的隐患。
“我说一个故事,虽然有点突兀,但是不会占用各位太多的工作时间,”我顿了顿,“11年前我因为严重的哮喘长期住院治疗,除了读书没有别的事情可干。那时儿童医院ICU的无菌室床位很紧,所以各个科室的病人都在那里。后来紧靠着的床位上转来一个光头的小女孩,她几乎已经奄奄一息了。我的身体情况比较好的时候会到走廊上走走,我看见她房门上写着‘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只有这个给我留下了印象反而连名字都没记住。
在那个年代白血病几乎就是绝症,而她又恰巧是最难治愈的类型。她的病情恶化非常迅速,恶病质使她瘦骨嶙峋,每天都瘫倒在床上呻吟。不论白天黑夜都会因为疼痛而发出叫声,但是她从来没哭过,应该是眼泪早就哭干了。我偶然听到医生说连杜冷丁都已经失效,要考虑使用吗啡来镇痛了。我对此很头疼,觉得她是个大麻烦。
有一天,她的声音消失了,我以为她断气了。但是那不关我的事,我的注意力还是在书上。
但是“咚咚咚”敲打玻璃的声音叨扰了我,我扭头一瞥——她正扶着搁在我两之间的玻璃幕墙,这是我第一看见她离开病床。
‘你在看什么?’她问。虽然隔着无菌病房的玻璃,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听见对方的声音。
‘书。’
‘什么书?’
‘病理学。’
‘你是医生?’
我没有继续回答,扭头看书,和快死的人说什么都是浪费能量。
那是我们第一次对话。
之后她时不时会问我几个问题。
‘我的病能治好吗?妈妈总是哭。’
‘不知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让妈妈给我准备之后的事,你知道到是什么吗?’
‘那就是你要死了。’
‘死了会怎么样?’
‘死了就不会每天叫疼了。’虽然我的回答很敷衍,但是我的眼角却捕捉到她已经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光辉。
‘不会疼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是啊,再也不会打扰我读书了。’我在床上舒服地翻了个身。
很快她又找上了我,那是她被从抢救室里推出几个钟头之后,这次她瘫软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没有办法起身。
‘你......在想什么?’
‘灭绝人类的方法。’
‘你......又在看什么书?’
‘毒理学。’
‘那是什么?’
‘毒药对人的作用。’
‘什么作用?’
‘一般会死。’
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当我准备熄灯睡觉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能给我毒药吗?那样我就不会打扰你读书了。’
不知为何,我很果断地点了点头,关掉了灯。”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所有的人都很安静,连呼吸似乎都很小心。
“你是说,”元石终于打破了沉默,“你协助她自杀......或者说‘安乐死’。”
“我有自己的打算,毕竟我是一个自私的人,”虽然他们看不见但是我还是摇了摇头,“我需要一个实验体来验证一些东西,虽然放在现在看那些粗鄙的实验设计简直难以启齿——我试图治疗她的疾病。”
“天啊。”王吉不由得感叹。
“你用了什么方法?”黄海还是对技术更感兴趣。
“我受到当时一些传说和新闻的启发,用了三氧化二砷。”
“砒霜!!”三人异口同声。
“你从哪里搞来的,那玩意不到警察局备案根本不能买。”元石发问。
“那年头管制松散,我从医院化验科搞到一些仪器,用买的的老鼠药提炼的,”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把升华老鼠药得到的白烟冷凝之后用医院的无水乙醇做重结晶得到纯度比较高的三氧化二砷晶体。我本来想把那玩意做成注射液,但是那个溶解性太糟糕,我用生理盐水根本溶解不了。最后又偷用了住院部清洗仪器的超声波清洗仪和检验科的盐酸与氢氧化钠来帮助溶解,最后好不容易得到了所需浓度和PH的溶液。”
“这就算是‘制药’了?”王吉感到难以置信。
“当然没完成,消毒我还是有做的。我从护士站的配药间搞到了无菌过滤器对烧开过的药液进行过滤,去掉里面的细菌。”
“我感觉医院被你偷了个遍。”元石呵呵地笑起来。
“差不多吧,”我也不否认,“我甚至搞到了她骨髓穿刺采集的活体样本,总之实验就开始了。
‘可能会死哦。’我告诉她。
‘知道了,开始吧。’
‘那么,零号实验体我现在就给你注射受试化合物1号。’我直接把按照她体重算出剂量的药液加入了她的输液袋中,这些所谓的药物会和维持她生命的葡萄糖一起进入她的静脉。
‘不要走开哦!说好了,到我死为止都要陪着我哦。’她用皮包骨的手抓住我的衣角。
‘好吧,零号实验体。我会陪你,直到你停止呼吸。’
结果那天她没死,之后这样的“治疗”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周,后来我为了防止她出现中毒反应停止了用药,改为尝试用从中药库里搞来的蟾酥进行口服的实验(。
我当时其实很难评价这些实验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我直观可见的是她喊疼的时间变少了,也似乎长了一点肉。我在护士站接受例行体温测量的时候听到一个医生对她母亲说:真是奇迹,情况正在好转,不成熟白细胞对周围组织的浸润大幅减少了。
‘你要继续研究我吗?’我在走廊里遇到了第一次外出的她,她扶着栏杆笑着说道。
‘嗯,我会继续研究你。’
‘那就拉钩,我永远是你的实验体。’”
“后来怎么样呢?!”看我停顿了一会没有说话,坐不下去的元石追问道。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不见了,我以为她死了。然后我就销毁了实验记录。”
又是一阵沉默。
“我只能说你的胆子真大啊,掌灯人。”王吉像是要打破沉默,憋出了一句话来。
“风险都是计算过的。当时我不满14周岁,就算搞出人命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这还真是......真是......充满了翔禺特色的罗曼史啊。”元石勉为其难的调侃依旧没有意义。
“是研究经历,”我纠正了元石的说法,“绅士们,我现在就出发去和发言人接头,请各位做好后勤支援工作,散会。”



第九节

和发言人的接头远比预料中的顺利,降雨云层中有一小片晴区,花高价雇来的王牌飞行员果断抓住机会切入这个区域安全着陆。在收到他们的信号后,我开着租来的汽车很快赶到临时降落场。

“辛苦你了,刚回国就要跑外勤。”我跳上直升机,在引擎的轰鸣中对本支部负责与其他支部协调的的“发言人”周俊扯着嗓子喊道。

“别这么说,上次没参加紧急会议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周俊把三大包装备递给我,“这次刚好回国航班就降在这边,我赶过来最快,要是让他们从学校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不过租用直升机的钱你可得报销。”

“好,全都给你报销!”

直升机立刻起飞带着我们向最后一次收到定位器信号的地方飞去,我们运气很好,在飞行中没有遇到太恶劣的气象条件,积雨云也在慢慢散开,可能过一会官方的直升机也会出动了吧。

“就在那里下去吧!”周俊做了一个手势,飞行员把飞机悬停到了一片相对开阔平坦的河滩上方半米处,我们把装备扔下去然后跳了下去。

“安全落地!你先回刚才的停机位置待命吧。”周俊给飞行员发出了信号,飞行员挥了挥手飞走了。

我们各自背上背包,准备步行搜索附近区域——南雨馨背包上的定位器最后一次被检测到就是在这篇河滩附近。

“翔禺,你拿着这个。”周俊把一卷橡胶材质的东西抛给我,上面用白漆赫然写着“裹尸袋”。

南雨馨要睡在这个东西里面回来?我真不知道。希望我的研究不会因为自然灾害而蒙受巨大损失。

......

“学长,东西都拿上了吗?”雪玲贴心地把一包东西递到我手里。

“带上了,实验室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按照黄海的指示办。学生会那边你就多担待一下。”

“知道了,请学长放心,快动身吧。”

元石说雪玲是贤妻良母型的女子,过去没感觉,现在看来他说的可能有点道理。

我坐了半个小时的地铁到了市医院,很快就依照着路牌按图索骥来到了住院部。在护士站登记后,我进入了病房。

“阿姨好。”我礼节性地向房中的中年女性点了点头。

“是翔禺同学来了啊,我正要去医生那里,你们先聊啊。”元石之前曾经评价“这位伯母是非常识趣的人。”但是我不太明白此处的识趣是怎么定义的。

“你来了啊。”她半躺在病床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病员服,苍白的脸蛋略微恢复了些血色——看来她身旁正吊着的输血袋功不可没。

“嗯,”我把营养品放在一旁,“这是雪玲给你的营养品,之后记得要谢谢她。”

“知道啦。”她看来心情不错。

“身体好些了吗?”

“还行啦,医生说我命大,没被石头撞到要害,心肺复苏也算及时没落下什么后遗症,”她左手抚胸面色微红,活脱脱的病西施,“就是护士小姐说给我做心脏按压的人太过用力,胸口都留下淤青了。”

“你当时瞳孔散大,反射消失,我要不下狠手你就没命了。”

“嘿嘿......”

“哼。”

“你亲过了吧?”

“你说啥?”我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我说,”她修长的手指抚向嘴唇,“你当时有......吻过我吗?”

“如果你是指人工呼吸的话,是的。当时我没有选择。”我毫不掩饰地说,这不是什么尴尬的事情,“不满吗?”

“没有啦......谢谢你。“她低下头,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将她的病容都压制了下去。

“我也觉得你没什么好介意的,毕竟你也不是初吻。”我靠上房门,接下来是一些重要的谈话,我不想有人闯入。

她惊讶地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

“虽然是吻在脸上,那也算是给出初吻了吧——说吧,你的病是什么时候复发的?”

她惊愕的目光缓缓软化,泪珠顺着脸颊滴在了床单上:“原来你都还记得啊。”

“只是刚想起不久,零号实验体女士。”

她目光流转,沉浸在回忆之中:

她当时的病情确实好转了,三氧化二砷抑制了病情的发展使她获得了进行骨髓移植的机会。所以她的父母决定转院到更加擅长移植手术的医院去。

“我能下床走路之后一直嚷着要去游乐园,但是我父母都不同意。”她笑着说。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当时在病房里哇哇大哭,那是我唯一一次见你哭成那样。”

“别说了,怪不好意思的,”她羞红着脸,“不过你后来安慰我说,去不了游乐园去公园行不行。我就同意了,还一晚上兴奋地睡不着,那可是我第一次和男生约会。”

“我只是担心因为你的情绪变化而对我的实验数据产生影响。”我板着脸说。

“好啦好啦,”她笑着摆摆手,“不论如何,你说到做到了。你带我去了公园,虽然就在马路对面而已。我当时逼着你背着我爬到假山上去了,我高兴坏了就在你脸上亲了一口——我先说清楚哦,小时候的事情不算数,我晕倒时的事情也不算数,所以我的初吻还在哦。”她嘿嘿地笑着。

“然后你下山的时候晕倒了。”

“是你把我背回去的。”

”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没知觉。”

“过马路的时候就醒了,然后你的哮喘发作了。”还不都是你害的,我心里恨恨地想着,“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因为我倒下了,所以父母以为我的病情又恶化了,就立刻转院了,结果一检查只是玩的太过头低血糖而已。你难道以为我——”她用狡黠的目光逗弄着我。

我沉默以对。

“哪那么容易啊,我们可是约好的,你还要一~直~研~究~我,嘿嘿嘿。”她又开始傻笑。

“移植手术成功了吗?”

“当时成功了,但是高中的时候又复发了。而且......”

“放化疗失败了。”我说出了她所要说的。

“讨厌啊,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她笑颜如花,用轻松愉快的口吻谈论着生死,“这样也好,不用吃药了,不用担心要光着脑袋上大学,哈哈哈哈,只不过没想到居然能在大学里再次遇见你......”

我默然站起身:“你就先好好养病,学生会的工作还等着你去做,别想着我会帮你搞定,我回去了。”

“翔禺,虽然之前没说,”她叫住我,扭捏了一下,“谢谢你救了我,各种意义上。”

“如果你因为实验给定变量之外的原因挂掉,生存曲线的数据处理会很麻烦的,”我打开房门,“给我咬牙坚持到人道终点,实验结束的时候你的痛苦也会结束,永远的结束!”

“还有!”

“什么?”

“你对小雪都是叫名字,能公平一点吗?对我也......”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知道了,雨馨。”

我离开了病房,正看见她的母亲在感谢一位医生,看来他就是南雨馨的主治医生。

我向南雨馨的母亲告别然后兜了一圈重新回到住院部找到了那位医生提出想要了解南雨馨的病情。

“对不起啊,这个是病人的隐私,只能告知家属。”医生是有职业操守的。

“雨馨是我未婚妻。”我如是说道,有时扮演他人也是一种实用的研究技巧。

......

“你说的就是这个?”穿着防化服的黄海又核对了一遍手上的库存样品列表。

我此刻也穿着一样的装束,背后连接着供气管,耳畔都是气泵的嗡嗡声:“就是这个。”我手上比黄海多了一层防冻手套,我将一个金属框架从一个液氮柜中缓缓抽取出来,一同溢出的白烟立刻萦绕在地面上,“啪啪”的冰碎声也交互响起。

我从架子里面迅速取出了一个冷冻管盒子,用手套抹掉了盒子上厚厚的白霜露出了已经有些褪色的马克笔字迹:Homo sapiens / P-00-ALL(编者:Homo sapiens, 智人,人类的学名;ALL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缩写)。

我用最快的速度从里面抽出了两管交给黄海:“这些是最原始的骨髓穿刺样品传代一次的细胞,已经液氮冻存快10年了,我在去年解冻了一管还可以用,我306A工程很多实验都是在这个细胞系上做的,我早对海拉细胞系失去耐心了。这两管你想办法办法帮我复苏(。”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冻存管上的标签然后就把管子插进了早已经准备好的37℃温水中震荡:“这是0号病人的样品,你要多少细胞?”
“给我培养100瓶,用250ml的Corning培养瓶与StemPro无血清培养基。抗生素之类其他细节我也有一些记录,等下发给你。”
“你要这么多,你想干嘛?”

“你知道我们支部306A工程完成之后,中间报告一直没有交给上级组织吧。”

“我记得你说内容太敏感,而且没有在人体上验证过。”

“是的,”我把冷冻盒快速放回液氮柜内,锁好了盖子,“元石收到一些消息,上面有人一直对我们的研究很感兴趣在不停地打探。我本来想把这个结论先压在手里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的,但是形势不等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必须投入实用。”

“政策上的事情有掌灯人把握,不需要我来操心,”黄海注视着在温水中摇晃的冻存管,“细胞我会尽快给你。”

“谢谢。”我把门禁卡插入气密门上的识别器,“嘀嘀”响过,门向一侧滑开,“我也要立刻准备其他实验材料了。”

南雨馨的出院是在一周以后,比最初的预定提前了几乎一个月。

“医院里太憋闷了。”这就是她的理由。

在与晓雯部长和雪玲相拥而泣之后,她又立刻投入到了学生会的工作之中,但是这次晓雯部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不敢让她出外勤了,就分配给她一些轻松的文案工作,不知怎么的我也“自然”地被平调去和她搭档,反倒是可怜的雪玲被派去当联络员在各个部门间奔波——真担心她在陌生人面前又露出吞吞吐吐的“口吃”模样。

在轻而易举地度过了期中考试之后,学生会举办的活动逐渐变多,文案数量也明显增加了,我和南雨馨并肩而坐的时间也随之增加。

“你最好去休息一下。”我看见她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转而揉起了太阳穴。

“担心我了?”她推开我拒绝的手,任性地贴了上来。

“我是担心你倒了我就得一个人搞定全部。”我微微用力,把她“摆”回了原位。

“嘿嘿,真是不诚实啊,”她又露出了小女人的狡黠坏笑,“担心未婚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咳咳咳,”我一下子呛到了,“你都知道了?!”

“别解释,我明白,”她拍拍我的肩膀,“你只是想打探一下我的消息才随口杜撰的吧。不过当医生告诉我说我的未婚夫来询问我的病情,我还真是吓了一跳。还好不是告诉妈妈,不然真是羞死人了!”

“你怎么和医生说的?”

“我说‘是,我老公他最关心我了,不过请不要告诉我妈妈’,哈哈哈哈。”这女人分明是在戏弄我。

我有些生气,埋头工作。

“喂,”她见我不理她,就轻轻摇晃了下我的胳膊,“医生他怎么说?”

“你自己不知道?”

“妈妈不让医生告诉我。”

我停下手头的活,转身注视着她:“你确定想知道?”

“嗯!”她很坚定地点头。

“这次是慢性的,对身体其他器官的浸润和侵害比较缓慢,再加上输血的保守治疗大概身体机能还可以支持半年,但是远在那之前应该就会痛得起不了床了。”

“嗯,是啊,半年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脾脏的位置,她可能早就已经在疼痛之中了吧。

“你一直服用的止疼药盐酸美沙酮片除了镇痛也有抗白血病的作用,但是毕竟那个是精神药物,成瘾性比吗啡低也终究是会成瘾的。”

“嘿嘿,我搞不好已经上瘾了。”

“那你还笑!”

“呜......”她随意翻看着笔记本,看来只剩不到6个月的信息还是给她带来了冲击,“得好好安排一下啊,还有好多事情想尝试一下啊。你知道吗,这次是我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双脚爬上山哦。”

“明明是我背上去的好嘛!”

“哎呀,不要斤斤计较啊,我还是走了一截的......下次去哪里呢?时间好紧啊,想去海边,明明翻过围绕学校的山对面就是海岸了但是一次都还没去过啊!游乐园和海洋馆也想去啊,还想去看看山里的孩子们,想拥有自己的孩子......不过这么多事情时间不够啊,还是先去海边吧......”她居然点出计算机上的日历认真盘算起来。

“你不需要这么急的,时间多得是。”

“医生不是说我只有最多六个月吗?”

“十多年前医生还说该给你准备后事了。”

“噗嗤!”她一下笑了出来,还抡起粉拳在我后背来了一下,“没你这么安慰人的。”

“哼。”我重新专注在工作上,我是一定要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既定工作的,一刻不能耽搁。但是如果抢出一些提前量,偶尔停顿交流一下也不是不能容忍。

快到学生会“下班”的时间了,我开始把今天处理完毕的文件归档。

“翔禺......你刚才的表情......”她也开始整理办公用品。

“我的表情怎么了?”

“和当年简直一模一样——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呢?”

“不是有办法了。”我关掉了台式计算机的电源。

“哦,不用在意。”她期许的目光黯淡下来,失落地低下头。

“是又有办法了。”当她还没有回过神,我已经提起公文包快步走了出去。


第十节

夏天到来,天气很快炎热了起来,原本这正是呆在恒温恒湿的负压实验室里进行研究的大好时光但是我现在却必须外出。

烈日当空,我不禁有点头晕。蠕动的庞大人群裹挟着我向预定目标走去,好不容易找到一片荫蔽处我总算避开了中暑的厄运。

“久等了学长!”两个打着遮阳伞的身影映入眼帘:身着淡蓝色水纹连衣裙的雪玲和T恤、牛仔休闲打扮的南雨馨。

“我刚到,你的裙子很合适。”我程序性地夸了一句雪玲的打扮,结果她立刻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至于吗?

“怎么光夸奖雪玲啊?”南雨馨立刻往前站了一步。

“哦,你也很合身......雨馨。”我自得应付一句以显公正。

“哼,勉勉强强吧。”她小嘴翘得老高,看来对我的发言不是很满意。

“学长、雨馨姐,我们快进去吧!”雀跃的雪玲好像也是第一次来游乐园这种地方。

检票的时候我走在最后,跟在南雨馨身后:“你平常不是喜欢裙子吗?你怎么今天穿的是牛仔裤?”

“嘿嘿,姐等今天可是等了很多年了——我要去玩蹦极!!”她还回头眯着一只眼睛伸手做了一个“V”。

“你不要命了!!你这情况还蹦极!”

“自己拿去看!”她把几张纸塞到我手里。

我低头一扫居然是几张血常规、血生化以及血液病理的诊断单,我快速的过了一遍——简单来说就是大幅好转了!

南雨馨用检测报告成功堵住了我的嘴,之后和雪玲一起肆无忌惮地玩上了好几个钟头——当然是要我埋单。

我们在一家冰淇淋店停下来歇脚,琳琅满目的冰淇淋让平时几乎不买零食的雪玲感到眼花缭乱。

“雪玲放开吃,有翔禺他买单!”南雨馨怂恿着。

“真的可以吗学长?”看着于雪玲期待满满的眼神我无法拒绝——这可关系到威望。

“随你喜欢的吃,你反正需要补充额外的热量。”

不到半个钟头过量的冰淇淋和冷饮就把雪玲送去了洗手间。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你真的好厉害,你的药这么快就起效了,本来医生们都放弃了的。”她低下头搅拌着已经融化的冰淇淋。

“你怎么和医生解释的?”

“我说这是‘爱情’的力量。”她又发出了让我不快的傻笑。

“胡说八道。”我觉得她的解释是彻头彻尾的胡诌,“对医生而言你只是这11年中研究的无数病人之一,对我而言你却是被研究了11年的唯一病人,这当然会有很大区别。”

她注视了我好一会:“你说你之前保留了我的骨髓穿刺样本?”

“11年前偷到的,给你注射的物质其实就是从里面培养出来的。”

“就是像电视上说的干细胞那样的东西吗?”

“有点类似,你可以这么理解,虽然是进行了很多基因和染色体人工调整的......”我其实想说的是——说细致了你也不懂!!

“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可以多活几个月还是几年?”她凝视着我,似乎想把我灵魂深处看穿。

“最好的结果是你会被完全治愈。”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显然没料到我会给出这么乐观的回答,她眼眶慢慢红了:“就是说我以后还可以来游乐园,去海边,去海洋馆,去爬山,拍毕业照,投简历,找工作,去山里看那些孩子,还可以恋爱,可以结婚,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是的,理论上来说你可以的。”我尝了一口冰红茶,但是里面过多的糖分让我皱起眉头。

“姐姐,学长你们久等了!”面色还有些尴尬的雪玲向我们跑来。

南雨馨立刻摸了摸眼角,正襟危坐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到学校,我先后把雪玲和南雨馨送回了宿舍,一路上当然少不了嫉妒的目光——“渣男啊,左拥右抱的。”这样的风言风语也不是没有听见。所以我加快脚步回到了安全的办公室。

所有的成员都在办公室里等我。

“如何?”黄海劈头盖脸直接发问。

“起效了,比预计的要快。人工干细胞应该已经归巢到骨髓腔里面定居下来了,从她的血液生化指标来看干细胞已经在对我注射的调节因子“抗原A-3”做出特定的反应,病理上看她的血液细胞也开始按类别各自向吸入型因子“抗原B/C”的特异性结合区富集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元石这家伙居然直接坐在我桌子上翻看一份加密电文,“上面已经开始明文催促我们上交306A的中间报告了。怎么办?交还是不交?”

“当然要交,不然我们支部会被撤销的。现在我们还离不开隐修会的资金。”我从元石的手中拽过电文看了两眼,都是些要求立刻上交报告否则如何如何的陈词滥调。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这个项目的人体实验已经成功的话肯定会要求我们交出全套技术的。”王吉又在摆弄他的白板,上面都是些看不懂的鬼画符。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这个项目虽然现在是被用在治疗的目的上,但是归根结底是作为BIO-weapon开发的,要是让上面知道已经在人体上成功进行体外遥控的话......”周俊说出了他的担忧。

“那么他们就会立刻着手技术武器化,同时开发对应的防疫手段——只有可控的武器才能卖出大价钱,”显然这和我全局毁灭的目标是相抵触的,但是我不会把我的真实想法说出口,毕竟在座各位都是自私的人,各有不同的目的,“生物武器不同于一般的研究成果可以在闪光灯下登台领奖......上面的人得到数据就会把我们一脚踢开,最差的情况会想办法让我们闭嘴,永远地闭嘴。”我打开保险柜,取出厚厚的306A工程报告。

“那么到底是交还是不交?”元石问道。

“先给我下去,”我一把将他从我桌子上面赶了下去,“当然交,不交的话就是摆明的以下犯上。像刚才说的:轻者解散,重者血洗——清洁工们有的是办法从我们的尸体堆里面找到实验数据。你是守墓人,你最清楚规矩。”我提起标记笔开始在报告上做起勾画。

“你是说我们可以篡改结论?你不是从不在学术上造假吗?”元石试探着问。

“我是从不造假,但是我可以在事实的基础上掩盖一部分事实。”

“他们最终会发现的。”黄海说:“他们文献阅读的水平比我们只高不低。”

“没想瞒他们一辈子,几个月就够,这么复杂的实验重复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我会在报告里故意留下一堆绊子。在他们发现之前我们可以消灭大部分资料和样品,把数据牢牢记在脑子里,到时候我们就是会走路的活体硬盘,他们一时半会儿就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我大笔一挥将报告中的“Homo sapiens / P-00-ALL”细胞系改为了“3115CNCB00280 人急性T淋巴细胞白血病 Jurkat, Clone E6-1”细胞系——这就够他们折腾好一阵子了。

“周俊,你去和其他搞生命科学的支部联系一下,最近多搞一些交流活动,把我们二三线的研究成果尽可能拿出去分享。我们的知名度越高,上面越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我们。”

“这不是什么问题。”对于担任“发言人”的周俊这都是些驾轻就熟的事情。

“还有一个问题,”王吉把白板搽干净在上面写了一个单词“Sample”(样本),“X(2718281)是P-00-ALL细胞系的供体与改造后的306A-C-SPY细胞系的唯一受体。并且也已经接受用于控制细胞群行为的SIV慢病毒“Antigener”系列的注射和吸入。换言之,她现在体内已经具有了306A工程最重要的“长期潜伏携带、可控溶源化调节、可控组织浸润破坏”的全部要素了,只要再将感染途径从血液传播改为空气和接触几乎就是一枚生化炸弹。我觉得组织一定会查出她的存在。组织只要能搞到她完全可以把我们抛开自行完成后续开发。”

“你说的我当然会考虑。”我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顾虑只是承诺说:“《实验终止程序》不会改变,一切照章办理。”听出我在“不会改变”上用了重音,王吉微微一愣随即又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下眼色。

大家相继离开,只有黄海留在座位上没动。

“养细胞真是辛苦你了。”

“有别的事情找你。”

“哦,是什么?”

黄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他办公桌下的保险柜里面取出一个防爆手提箱:“你之前要我合成的‘消毒剂’在这里。我已经全部真空冻干之后封存在安瓿瓶里面了,分成了10管。MIT与TOF的报告也附在里面,分子结构和手性确认没有问题(编者:MIT,核磁共振;TOF,飞行质谱)。”

“谢谢你,我会妥善利用。”我接过箱子通过指纹验证打开了盖,看见10管白色结晶安然躺在箱子的防撞击结构内。“

“数据库里除了分子式就只有几条药物动力学曲线,制剂学和毒理学你都得自己摸索。目前没有血清或者中和剂,奉劝你小心操作。”黄海抛下这句话也快步离开了。

“小心吗?”我思索着他的话一面打开我的保险柜将箱子塞进去,保险柜现在已经有点拥挤了,除了黄海的箱子和一些报告,里面早已经塞入了另外一个防爆箱——那是给南雨馨使用的“药物”。我看了看两口一模一样的箱子后,锁上了柜子。

我们的拖延战术效果超乎想象,之后大约半年的时间上级都没来找我们的麻烦,还是维持着他们给钱我们研究的日常。我们支部的知名度也在周俊的运作下稳步提高。

我挑选了一个周末准备再次外出。这次不准备带上雪玲,为此我给她安排了几项工作在实验室去完成。细想起来似乎有点对不起她,但是有些研究还是不让她知道为好。

“哇,大海我的梦!!”南雨馨就像普通的健康女性一样穿着吊带装、沙滩裙围着沙罗站在沙滩上大呼小叫。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你居然还这么兴奋。”我对她的狂喜摸不着头脑。

“你不懂!”她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们找到一块长椅坐了下来,她取出随身的提包取出一些小玩意,“张嘴,啊——”

“干吗......唔唔唔......”一块甜甜脆脆的东西被硬塞进嘴里。

“嘻嘻,怎么样,这是我亲手烤的曲奇哦,如何?”她期待地看着我想要得到肯定的答复。

“热量太高,反式脂肪酸过多,美拉德反应过度......”我抓住机会给她泼了桶冷水。

“美拉德......反应?”她一脸茫然。

“还原糖与蛋白质、氨基酸等在加热条件下反应使食物变黑的现象叫美拉德反应——你烤过头了!”

“呜——”她立马不乐意了。

“不过还挺好吃。”我自己动手又取了一块。

“你只说这句就够了!”她嗔怪的同时自顾自地贴了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嘿嘿,你说我俩这样坐在这会不会被当成情侣?”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人群中可能是情侣的男女:“有可能吧,那你还不赶快松手!”

“有什么不好嘛?!”她揉着被我用力甩开的手。

潮湿的海风掀起她的秀发,费洛蒙与淡雅的香水四处飘散。

“翔禺,我说啊——”

“快说。”

“......”

她又沉默了。

“翔禺——”

“你到底——”我不耐烦了,开始低头看表。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猛然一下靠过来,紧紧地挽住我的手臂握住我的手,“我过去从来不敢奢望的,能够像这样自己走到海边,踩上沙滩,走进海浪,全部都是依靠你,我一直都在依靠你......”她的眼泪破堤而出。

“好了,谢谢这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取出随身的消毒湿巾拭去她的泪痕,“该用药了。”我提起放在身边的防爆箱。

“这次是注射?”

“还是吸入。”

我取出喷雾剂让她深吸了一口,今天的给药就算完成了。

在她平复呼吸的档口我收拾好了药品。

“翔禺,我可以一直依靠你吗?”她还是斜靠在我肩头。

“当然,我会一直研究你的。”

“那个......”她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我扭头。

她的手臂一下缠绕上来,一个丝滑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嘴——那是她的嘴唇。

脑海中一切的计算都停顿了几秒。书上说:“生命是有序化学反应的集合。”那么两个集合之间如此接触是为了合成什么?我从未学过。

她缓缓退开,脸颊绯红,吐气如兰:“这个才是我的初吻。”她的笑容在降落的夕阳下难以用坐标加以描述。

在她避开我探究的目光红着脸整理起手提包的档口,我快速地取出一张消毒湿巾抹了抹嘴将接触感染的可能性降低——难道凡人都不知道“病从口入”吗?我冷冷地想着。
......

办公室里的时钟,滴答滴答,我耳边却全是王吉的抱怨。

“老大,你能不能不要挪用我的实验动物啊?!!”

“我只用了你200只大鼠,你至于吗?”

“老大,我总共只订购了250只,BK的实验鼠都断货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抓狂的王吉,元石又来了。

“你把我做实验的恒河猴搞哪去呢?”

“暂时借用一下,之后加倍还你。”

“好吧。”他倒是立马就接受了,“那你是要拿来干嘛?做药理还是毒理?”

我用表情告诉他:不关你事!

原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开,他却靠过来神神秘秘地问:“感觉如何?”

“什么?”

“当然是女孩子初吻的滋味啊?!!”

“你监视我!”话虽如此,但是我不生气,内部监控是守墓人的职责无可指摘。

“说说看说说看。”他坏笑个不停。

“回去和你女朋友多亲几口回忆一下,不要来烦我!”我把他赶了出去。

我端起桌上鞋油颜色的咖啡喝了一口险些喷出去:“这谁煮的咖啡?!太苦了......这简直......是死亡的味道。”


第十一节

我早就说过,上级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他们可以被蒙蔽但是不可能被永远蒙蔽。

“掌灯人,请您诚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元石面色严肃,“你与X(2718281)是什么关系?”

“研究者与研究对象。”

“没别的?”

“没别的了。”我在学术上中从不撒谎。

元石陷入沉思,所有人都默然不语。

“上面已经差不多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吧。”我用签字笔轻轻敲打着桌子。

“你已经知道了?”元石很吃惊,“我还没报告你了!?”

“掌灯人也有掌灯人自己的线人啊,这不重要,说说你的线人都有些什么消息吧。”

元石点点头:“上面根据我们的报告重复实验遇到非常大的困难,就有人怀疑我们在报告上动了手脚。上面发函要我们对重复实验中出现的问题作出解释。另外,我用2根金条买到一条消息:他们注意到X(2718281)了。”

我一点也不意外:“他们一定会注意到的,两次被判死刑的白血病患者与我们支部的人员接触之后居然奇迹般的痊愈了,怎么想着里面也有蹊跷啊。”

“他们有什么直接证据吗?”黄海问道。

“我想每天跟踪翔禺的人除了元石的线人应该还另有他人吧。”王吉在白板上写下“SPY”间谍一词。

我点了点头:“从最近开始跟着我的尾巴变多了,元石手下的我能识别出来但是新出现的人员身手要强悍的多,我用了很多办法才能甩掉。除了给药我都尽可能不与X(2718281)接触。”

“外交也不容乐观,”周俊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个月开始对于我们的交流请求其他相关社团就不太接招了,发给我们邀请函也是寥寥无几,”他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案头,“上面有人施压了吧。”

在我们思考的时候,元石的保密手机响了:“我翻译一下电码。”他取出密码本细细地查看起来,脸色越来越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抬起头,满头冷汗。

“怎么了......”王吉声音都有点发颤。

“上级可能会在24小时内采取行动,线人报告他们已经对我们相邻的几个支部下了禁足令,最近的一个上级部门的清洁工已经开始集结了。”

“他们杀了我们什么都得不到,资料都销毁了啊,唯一的冷冻样品也被改名换姓藏到国外去了。”周俊还无法完全理解情况的危急。

“那他们就不是冲我们来的,”黄海若有所思,“他们是冲着唯一的全要素活体样品去的。”

“X(2718281)!”王吉把这行数字大大的写在白板中央。

所有人都望向我等待我的决定,我却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防爆箱:“她应该用药了,我先过去了。”

在支部成员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我走了出去,我按动电梯准备下楼。

“翔禺!等等!”元石追了上来把一张便签塞到我手中,我打开一看是一个地址。

“我们商量过了,”元石说,“你们走吧?”

“走什么?”

“你啊!快带着南雨馨逃走吧。她要是被组织抓到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你手上这是我的秘密安全屋的地址,你们可以先去那里。那里面食物药品什么都有准备,还有护照,贴上你们的照片就能用!”

“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多得是办法!”他拉开外套,一把漆黑的手枪出现在内,“这是最后的办法,在用它之前我们有很多途径分散逃走的。”

“但是那样做,你们这些年的研究就全部付之一炬了。”

“不是你们的研究,”他纠正我,“是我们的研究!没关系,就像你说的都还在脑子里装着。只要你和雨馨能逃掉,我们就有筹码和上面谈,肯定可以东山再起!”

“这是大家的意见?”

“那当然!”

“谢谢你们对我工作的支持,虽然我意识到你们似乎误解了什么。”我走入电梯回身点了点头。


我和南雨馨相约在校内荷花盛开的湖畔相见,这地方风景秀美但却人迹罕至。

“翔禺!”她抢先到了,远远的就开始招手。

“哦。”我应了一声。

我们随意找到一块草地坐下,不过今天她没有带自制的点心。

“不好意思,这两天有点忙,没给你做点心。”她歉意地笑了笑。

“正好,最近我都吃胖了。”我的回答不冷不热。

“哦,你个没心没肺的。”她“啪”地砸了我一下,很响但是一点都不疼。

“该用药了。”我打开箱子把碍事的核磁共振报告挪开,取出已经提前用生理盐水溶解好的药物。

“嗯。”她温顺地靠上来,体香四溢。

“露出胳膊,今天是注射。”她乖乖地挽起袖子露出白瓷一样完美的手臂,我准确将药物推进了她腋窝附近的腋毛丛中。

“变态,扎人家那里!”她红着脸放下袖子,“今天的药水比过去少好多啊,才这么一点。”

“这是最后一针了,因为药剂量特别小所以要打在淋巴结比较丰富的地方。”我随便说了个理由,反正她也不懂,然后非常小心的将用剩下的一次性注射器和药瓶封入一个密闭的容器塞回箱子里放好,这些废弃物要是扎到手可就麻烦了。

“这是最后一针了啊。”她的脸上带着落寞。

“是的,之后就再也不需要治疗了。”

她慢慢躺下去,脑袋枕在我大腿上,手拽着我的外套:“那你以后就不研究我呢?”

“数据分析会一直继续下去的。”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咧开红唇:“我永远是你的实验体哦,我们可是拉过勾的——你要陪着我再去游乐园、博物馆,去看海,去爬山......我会恋爱,我会结婚......”她的述说越来越慢,眼睛也缓缓阖上似乎就要入睡以至于发音有些不清。

“你在说什么?”

“我会恋爱,会结婚......会有你的孩子......直到我死掉你要一直陪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把外套从她手里拉出来,弯下腰在她耳畔说道:“我会陪你,直到你停止呼吸。”


尾声

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奇的看着我。

“干吗?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元石不愧是守墓人,最快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你还没走?”

“为什么要走?你们不都没走吗?”

“我们那是——”王吉停下来张望了一下,“刚才收到消息说上面不准备摊牌了,一级安全响应取消了。”

“哦,是吗。”我端起一杯茶也不管是谁的先喝了一口。

“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元石拍拍我想确定我不是有哪里坏掉了。

“因为都在意料之中,实验结束了,样本都销毁了。他们还能如何?”

“喂,你怎么和出门时穿的衣服不一样了?”周俊问道,果然每个人的关注点都不一样。

“那套衣服搞脏了,我在实验室的更衣室换下来之后扔进焚化炉里了。不用担心留下痕迹。”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摆了摆手,站到了王吉的白板前:“终于又有时间复习一下数学了。”

我用白板笔写下了一个公式,黄海一眼就认了出来。

“ eiπ+1=0 —— 这是欧拉恒等式啊(编者:e是自然指数的底,约为2.718281;π是圆周率,约为3.141592;i是虚数单位,在四维座标中可表示时间)。”

“看来你不只擅长合成化学武器,还擅长数学,”我赞许地说,但是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等式,“数字中有着强大的力量,你看它多么简洁有力,连无解的命运它都做出了正确的解答。无论过程多么复杂,都有办法最终归0。”

“我想要的真理,一定会像这样。”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如此开怀地笑,我从未距离真理如此之近。

元石沉思了一会:“果然是照章办理,掌灯人......还是那个掌灯人......看来我们的支部一定前途无量......”不知道是在担忧还是讪笑,他带着奇怪的表情跺了出去。

直升机的声音也逐渐迫近,那定是上级的清扫人员赶来打扫现场了吧,虽然他们已经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提取不到但是毁尸灭迹这种事情还是会依规进行的。

今天晚上就把306A过程的结题报告写了吧,我掏出手机在日程表上加上了一行。最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之后可得加紧才行。

哦,先把药吃了,这可不能忘。


编者后记

我是在刚刚从北美总局调回亚洲总局后接到了这个任务——整理导师留下的文稿。导师作为癌症治疗方面的顶尖专家留下了大量未完成的实验和报告,隐修会中央认为其中必然还有许多值得发掘的财富。

细细一算,导师已经离开我们快七年了,这当然也给文稿的整理工作带来了挑战。首先因为导师身前位高权重:官拜隐修会中央领唱人,这直接导致由他撰写的文件处于最高的加密等级。为了获取这些文件我不得不四处奔走寻求帮助。我在此要特别感谢隐修会纪律检查机关的最高领袖——守陵人元石教授阁下以及他为我们提供的宝贵帮助,否则我们绝无可能获得接触这些宝贵材料的机会。

编撰工作主要有分类和编目两大类,在为导师留下的海量文献按照研究方向分类的过程中我们的大师兄陈霖博士做出了无可取代的贡献,可以说70%以上的文献都是由他分类的。

最难处理的文件是一些看似没有什么联系的工作札记。导师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他留下了大量电子版或纸质的札记、备忘录。这些文献中包含大量的宝贵知识与智慧闪光点。但是如何分类归纳这些信息却是十分的困难:首先是时间跨度极大,从导师童年一直到逝世;其次内容繁杂,从柴米油盐到实验项目,甄别需要大量的时间;再者存在大量难以理解的暗语:举例来说我们在一卷台历中发现“黄海、合成C2”一句,我们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拜见了现任领唱人黄海教授阁下才拨云见日——导师曾经委托黄海教授合成一种前苏联开发的毒药C2,能在毒死生物并水解其肢体后迅速分解消失。

在我们克服上述困难的过程中,除了编撰集体的共同努力外来自师长的帮助不可或缺。我们最敬爱的师母,导师的生活伴侣与工作助手——于雪玲教授投入了大量宝贵的个人时间帮助我们分类文件。师母与导师相伴多年,对导师的笔记和行文习惯极为熟悉,同时知道大量不为人知的往事——这毫无疑问使我们的编撰工作取得了飞速进展。

同样,亚洲区领唱人周俊教授阁下与大洋洲区领唱人王吉教授阁下也为我提供了很多信件、照片以及宝贵的录音资料,甚至亲自帮助我们校审初稿。

在所有的工作完成之后还剩下了一些文件,主要都是与研究关系不大的日常事务。师母对此建议我们:“把这些也都整理一下吧,你们也可以看看他眼中的自己与你们眼中的他有多大区别。”

我们很快完成了这个工作,把文件连接为有时间顺序的“传记”,您所读到的这一份就是记录的导师青年时代的一些轶事。

导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可能根本无从回答。

他早年一直承受肺病、抑郁症以及双向情感障碍的折磨,后半生又患有轻度的精神分裂症,很难用“正常”来描述。

我曾经问他:“您不是要毁灭人类吗,怎么现在又忙着治病救人呢?”

他严肃地回答我:“你们自己都要死光了我还毁灭谁去?”

或许他说得对,人类总是在自我毁灭,以至于让导师这样的“非人”都感到棘手。

闲话就到这里了,感谢您阅读此书——虽然因为保密权限的问题能够读到此书的人可能少之又少,但是我还是希望此书能对后来者有些微的帮助。

编者:王若非 博士 于石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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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yifei0123 勳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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