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けい]盗贼神技~在异世界盗取技能~2[台/繁]


本帖最后由 kerorokun 于 2015-5-22 22:11 编辑


盗贼神技~在异世界盗取技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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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鸟けい
插画:どっこい
图源:zince99
录入:kerorokun
修图:Ma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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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体是啥能吃不
错误是啥能吃不













目录
第一章『年幼的少女與壯年紳士』
第二章『滾落的一顆糖果』
第三章『第三個選項』
第四章『斬斷牽連』
番外篇『獸人之村別斯提亞』~遠方的記憶~






本帖最后由 kerorokun 于 2015-5-22 22:00 编辑




第一章『年幼的少女與壯年紳士』
第一话

梅爾貝爾城西側大街由於來自港都帕斯科姆的商品交易活絡,充滿了朝氣。白天路邊也有小吃攤販出來做生意,因此洋溢這一帶的香味著實刺激食欲。
現在時刻是中午十二點,報時的鐘聲才剛響完。
小吃攤成排並列的市街其中一區,兩個男人正坐在椅子上用餐。
「——是嗎……因為魔族的襲擊……那麼,你的家人……米蕾和莉姆沒事吧?」
覆滿絨毛的耳朵垂掛在頭部兩側的犬獸人,如此問道。
腰後的尾巴也從椅子上垂落,幾乎快要觸及地面。包裹著豐腴身體的衣服是以異國風格編織、並且施加了刺繡的布料製成的商人服。由這一身價格不菲的行頭,可以窺知這位人物的生意經營得很順利。
「莉姆沒事。米蕾她……在逃亡的途中被魔族……」
回答犬獸人——多雷的,是一位狼獸人。
相較於就算客套形容也算不上結實的多雷,狼獸人的身體則受過相當的鍛鍊,足以發揮獸人得天獨厚的體能。
穿著皮革製的鏜甲、一身以戰鬥為目的的裝扮,男人精悍的面孔若形容有如野獸也不為過,但講話的語氣卻很沉穩。
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互軀,就算坐著也比多雷高出一顆頭。
狼獸人——亞諾爾德談到無法救出妻子的話題,微微皺眉。
手指撥弄著單邊耳朵上的舊傷疤,深嘆了一口氣,等待多雷再次發話。
「……抱歉,沒想到發生如此遺憾的事,本來只是想找你聊聊往事,是我太輕率了。可惡,要是當時我也在場就好了……」
多雷過去曾和亞諾爾德在同一個村子生活,不過雙親很早就去世,約十多年前,他便決定離開村子成為商人。
腦筋動得快、辦事總能掌握訣竅的多雷,每天過著忙於鞏固商人地盤的日子,但一次也未曾回到村子。
在梅爾貝爾城偶遇昔日老友,也不過是昨天的事。
為重逢感到歡喜的兩人,今日於是這般約了個地點報告彼此的近況。
「別說啦……你那身鬆弛的肌肉又能做什麼?搞不好為了幫助你逃命,連我都會被魔族給殺了。」
以豪爽的笑聲帶過感傷的氣氛,亞諾爾德拍拍友人的背。
「嗚……咳咳……說……說什麼啊……我以前可也是挺能戰的……」
背後的衝擊使多雷嗆得忍不住咳嗽,他一邊反駁。
不過的確……看他頂著凸出來的肚子,應該很久沒有鍛鍊了,實在不像能在戰鬥中派上用場。
「那是以前。你都幹了十年多的商人,要是跳到魔族面前,包準會被秒殺。」
「你可真敢說!好吧,那我只好再重新開始鍛鍊——」
「不准!不……拜託你不要。」
對於多雷氣勢雄雄的發言口,亞諾爾德以極嚴肅而冷靜的語氣阻止他。
「怎……怎麼啦?突然……」
語氣的急違變化,使多雷訝異地回望著亞諾爾德。
「不……抱歉。我只是希望你今後也能作為商人好好活下去。我想剛才的應該是玩笑話,但你可別真的跑去找魔族做些什麼喔。」
「……啊,思。」
亞諾爾德以嚴肅神情想表達的意思——多雷馬上就理解了。
坐在身旁的狼獸人實力絕對不弱,反倒該說很強。
若真的就從前而論,自己的確多少能與他對等交手,但都經過十年以上了。
亞諾爾德更加增強了實力,自己則衰頹了。
然而這位友人卻說,光是救女兒一個人就費盡了精力。
雖然沒有實際與魔族對峙的經驗,但確實從中體會到了可怕。
換書之,坐在身邊的友人是在打從心底為他擔心。
「——對了,莉姆怎麼了?我本來想說至少和她打聲招呼。」
為了轉換氣氛,於是多雷有些刻意地改變話題。
照亞諾爾德剛才的說法,女兒應該沒事才對。
多雷的視線投向空中,微瞇起眼。
雖然他只知道莉姆年幼時的模樣,但印象中長得像米蕾。在他遙遠的記憶裡,認為她長大後肯定會變成种似米蕾的美麗女性……
亞諾爾德不知道,其實多雷以前暗戀著米蕾。
結果最後和米蕾結成連理的是亞諾爾德,不過多雷並不對此感到怨恨。
因為他和亞諾爾德以及和米蕾雙方的交情,就是好到能夠坦率祝福他們。
「我記得她長得像米蕾……現在應該變得很美吧?太好了,太好了。」
「怎麼聽起來很像在說好險不是像爸爸……?」
「思?你這解釋沒錯啊。要是像你的話……那可就慘了。」
「找我吵架是吧,我奉陪。看我怎麼鞭策你那身鬆弛的肉體。」
「好極了。你要是小看商人的毅力,我可就傷腦筋了……是說為什麼沒看到她?」
一面享受著如遙遠往昔般的抬槓,多雷再次詢問。
「要是見到你,就不得不提到村子被襲擊的事了吧?她的內心……還沒辦法對那次的事件釋懷。有時候半夜還會呻吟。」
「原來如此。」
「所以……她現在應該正在盡情享受美麗的風景。」
「思?什麼意思……?」
亞諾爾德露出玩味般的笑容,多雷感到有些奇妙,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來到這個城之後,我們過到了一名有趣的少年。年紀大概和莉姆差不多或者更小……不,記得他本人說自己比較年長一些……算了。」
「那個少年是獸人嗎?」
「不,是人類。而且人不可貌相,擁有驚人的劍技。第一次見到他時就不弱了,之後還在短時間內進步神速。偶爾我們會和他一同以冒險者身分接受委託,最近他似乎還
學會了魔法。論體能或許是我占上風……但真要打起來的話,大概很難贏過他。」
這番話令多雷有些吃驚。
居然讓這位強韌的獸人都說出了「可能贏不了」這種話。
相較於人類,獸人的體能十分卓越。
不僅如此,亞諾爾德在獸人當中也算是有在鍛鍊的類型,體能上獲勝是理所當然。
若無法光靠體能勝出,就表示對方的本領達到了比亞諾爾德更上一層樓的境界。
說到底,具備魔法素質的人類本來就很少。
就種族而言,最具魔法素質的是精靈、龍人或魔族:相反地,獸人或矮人幾乎沒多少人能使用魔法。
人類則是居於中間位置,不過以種族來說,具備天賦者的比例應該不怎麼高。多雷印象中是如此。
「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少年……然後呢?他是怎麼和莉姆拉近關係的?」
「一開始是因為他們年紀相仿,莉姆這麼消沉,所以我拜託他當莉姆的聊天對象。起先不怎麼順利,但莉姆最近漸漸恢復開朗,或許都是誠二的功勞。」
「誠二就是那位少年的名字嗎?」
「是啊。他們兩人現在應該已經在鮑達爾濕地區,邊享受著美景邊吃午餐了。」
亞諾爾德大概純粹只是以一名好爸爸的立場,對於女兒恢復朝氣的經過感到欣喜,不過多雷稍微心生了惡作劇的念頭。
也算是失戀的小小報復。
「哦?兩人已經是父親認可的交情啦?」
「……什麼?」
見他一臉懷疑,多雷對上鉤的友人進一步追擊。
「不,就是說,莉姆她……和誠二?是……」
「哈!哈!……別說傻話了,他們兩人都還是小孩子呢。」
亞諾爾德硬是擠出笑聲,想要帶過腦中閃過的些許不安。
「那我問你……你幾歲才意識到米蕾是一名女性?」
「……」
「不就和現在那兩人的年紀差不多嗎?」
亞諾爾德手握的陶製杯子戰裂——劈嘰啪嘰……砰!
碎片爆飛開來。
發現惡作劇似乎過頭了,多雷苦笑著看了一眼粉碎的杯子,向攤販老闆道歉並塞了幾枚銅板給對方。
「——只……只是開玩笑啦。從你的話裡聽起來,誠二似乎是個不錯的少年,大概不要緊吧。」
「啊,喔喔,是啊。」
亞諾爾德努力想掩飾動搖,不過微微顫抖的手卻抓著只剩握把的杯子往嘴邊倒。
多雷觀察著他的摸樣,突然視線停留在對方的耳朵上。
亞諾爾德的單邊耳朵有如被撕裂般缺了一角。
「……喂,你那個傷疤……」
「思?這個嗎?喔喔……這個不是魔族襲擊村子時造成的。是你離開村子之後弄傷的。」
「那個,剛才雖然跟你開了那種玩笑……不過,你不要緊嗎?」
多雷窺伺著友人的臉色詢問。
得知米蕾身亡的消息,多雷受了不小的打擊,但最戚傷的應該還是身為家人的亞諾爾德和莉姆。
與懷念的友人重逢,提及的話題內容牽涉到過往回憶的機會,自然也就多了。
都已經聊那麼久了才問是有點太遲,不過這句話是在擔心讓失去妻子的友人談過往的話題,會不會造成負擔。
「不必擔心。我已經……不要緊了。和你這位與米蕾同樣交情深厚的友人閒聊,確實是會憶起那個時期的往事。」
「……」
「現在這樣提及,多少有點令我難過……但同時卻也很高興。」
「這又是……為什麼?」
一下子無法理解話中之意,多雷露出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知道許多關於她……米蕾的事。但或許她還有我所不知的一面。從和你的談話當中……或許能夠發現到她全新的一面。」
「……是啊。」
「雖然已再也無法見她一面——但這一定會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多雷將喝到一半的杯子放回桌上,之後便低著頭喃喃說了一句:
「米蕾她……一定很幸福吧……」
雖然離開村子的理由是雙親早逝、對故鄉已無留戀,但暗戀的對象與友人結合,這件事也稍微推了多雷的背後一把。
花費了十年以上的歲月經商成功,而他的內心也相當平靜,甚至打從心底認為兩人若能過著幸福生活也不錯。
儘管如此,在他聽說了米蕾的死訊之後,還是無法否定有「要是當初與我結合,一起離開村子的話……」的感情從沉澱於內心的堆積物中探出了頭。
不過這樣的戚情馬上就被多雷從內心拂去。
這樣就夠了——他如此心想.
「……這個傷疤……我記得是莉姆七歲的時候吧。米蕾當時病倒了……因為紅熱病。」
所謂的紅熱病,是發生在亞諾爾德他們居住的地區、原因不明的風土病,罹患的病人受到高燒折磨。發燒症狀會持續七天七夜,抵抗力弱的人甚至有喪命的危險,是一種難治之症。
具備魔法素質的獸人極端稀少,村子裡並沒有人會使用治癒魔法。
就算有,只要無法理解病因,藉由魔法治癒的機率也很渺茫。
不過森林裡住著一種叫作「藥龜」的龜型魔物,只要將長在牠們甲殼上的青苔煎來飲用,就能夠幫助退燒、達到對症下藥的效果。
「我記得……一般的退燒藥草沒辦法發揮功效。」
「是啊。藥龜雖然不是好戰的魔物,一旦靠近果然還是會襲擊人。而且還挺強的。」
「我也曾經見過。看牠們的模樣……想要得到青苔可有得拚命了吧。」
就算如此,只要能幫助退燒,亞諾爾德在所不惜。據說在他打算出發前往森林時,還被米蕾挽留了。
不必靠那種青苔,我也可以努力靠自己康復,所以拜託別去冒險。
亞諾爾德煩惱了一會兒,最後決定聽米蕾的,並殷勤地看護她的病情。
—經過了三天,看不下去米蕾因高燒所苦的,是女兒莉姆。
『爸爸太沒出息了!媽媽由我來救!」
留下這樣的一封信,她獨自一人在夜裡前往森林。
早晨亞諾爾德看過信之後,立刻也緊追在後衝進了森林。
找到莉姆的時候,正好是藥龜堅硬的下巴即將咬碎莉姆的瞬間。
莉姆嬌小的身軀傷痕累累,她在奄奄一息的狀態下,一邊哭、嘴裡一邊叫喚。
「結果……怎麼樣了?」
多雷催促著話題繼續,亞諾爾德苦笑並回答:
「真的是千鈞一髮。不過我和女兒現在都像這樣沒事,所以結果你也想像得到。我被咬斷一邊耳朵……體也受了幾處的傷,但總算救回了莉姆。這個舊傷疤就是當時所留下的。」
「哇~真是亂來……你說她那時才七歲?哎呀呀。」
「好不容易總算甩開藥龜回到村子,之後又是一場浩劫。我渾身都是血,莉姆又哭個不停,一進家門,米蕾看到我們差點昏倒。」
回想起當時的狀況,獸人撥弄著缺了一角的耳朵,稍微輕笑出聲。
「接下來要說的才是莉姆厲害的地方。她把握在掌心的東西遞給米蕾……你猜是什麼?」
「該不會是……藥龜的青苔……?」
「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女兒。」
亞諾爾德說,米蕾當時露出了喜怒交加的奇妙神情。
首先莉姆由於獨自擅闖森林的行為受到斥責,臉上挨了一巴掌,哭得更是悽慘。
米蕾告誡她:『等妳至少能以自己的力量為事情負責,再去考慮想要成就什麼目標。』
能夠帶回青苔是因為有亞諾爾德的救援,不然光憑莉姆一個人,鐵定早就被藥龜吞 進了肚子裡。
當時的莉姆連這番話裡的一半意思都無法理解,只顧著抽抽答答地哭,不知現在又 是如何。
對於紅腫著臉頰哭喚的女兒,這位母親接下來一改態度,輕輕抱住她,對她說
『謝謝妳。』
溫柔、慈祥撫摸女兒頭的模樣,就彷彿前一刻表現出的震怒是一場虛幻。
「而這之後又是另一場折騰。發高燒的米蕾就這麼直接昏倒,我身上的傷口也血流 不止,結果莉姆又開始哭了起來。多虧了其他村人的幫忙,事情總算平安度過,但當時可是造成了一場不小的騷動。」
这……還真是辛苦了。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米蕾會有這樣的反應……她成了一 位了不起的母親呢。她以前明明也時常亂來,才沒資格說別人……」
多雷緬懷地說道,亞諾爾德疑惑地反問他:怎麼回事?
「喔喔,這件事你大概不知情,米蕾小的時候——曾經說想看村子附近的沼澤之 主,就把我當成誘餌推進沼澤裡——……」
「什麼……有這種事?她從來沒跟我提過……」
——聽著這些往事,亞諾爾德像是要慢慢咀嚼般隨著一字一句點頭,眼角略微浮現 淚光。
「——抱歉,好像變成都只有我在說話。」
「沒關係。能和久違的老朋友說說話,總覺得心生懷念。」
等到兩人聊了好一陣子,時間也經過了許久——
「好。雖然天色還很早,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慢慢喝酒?」
多雷拿起喝光的空杯子做出往嘴巴倒的動作二示意要去喝酒嗎?
「你的工作不要緊?」
「喔,今天不要緊,就盡情喝個痛快吧。」
「……唔,那我剐好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
壯碩的獸人站起身,體型有點圓的獸人也接著跟進。
「話說回來,你呢?生意進行得還順利嗎?」
「還算不錯。詳細狀況等到了店裡再聊,我現在是靠著西方群島各國與利榭爾王國 之間的貿易來賺取利益。聽說最進會推動與群島各國發展貿易的政策,讓人真想歡呼聲:阿爾貝特大人萬歲。」
阿爾員特,提歐•貝拉德——是統治梅爾貝爾一帶的領主的名字。
雖說是領主,但也是現任利榭爾國王哈汀的親弟弟,與國王交情甚好,能夠彼此對等地交換意見。阿爾貝特沒有和兄長哈汀爭奪國王寶座,自己退居為商業都市梅爾貝爾的領主,讓兄弟之間的繼承問題圓滿收場。
阿爾貝特具備貨真價實的商業才華,發展與他國的貿易,為增強國力做出了貢獻, 此一事實在商人們之間也相當有名。
與群島各國的貿易發展政策,也是阿爾貝特與哈汀攜手推動的。
「我覺得利榭爾王國應該儘早和斯別恩帝國斷絕關係。竟然靠著武力脅迫和骯髒的 策略,銷售劣質的農作物跟家畜……那樣子根本不算是做生意。」
「好啦,冷靜點。」
「……思。不過藉由這次的政策,情況應該能稍微改善。說到底,斯別恩的傢伙根 本瞧不起人類以外的種族,實在教人火太。我們會被趕到南方生活,全都是那些傢伙的 錯……」
多雷雖然將憤怒的情緒表露於外,但還是欠缺了點魄力。
掛在頭部兩側的耳朵憤怒地顫抖、圓滾滾的尾巴筆直朝上豎起,不過和身旁的獸人 比較起來,就形成了一幅如可愛寵物般的獸人氣鼓鼓摸樣的光景。
「好,我知道了,多雷。等下我一邊喝酒一邊聽你慢慢說,別這樣吼叫。」
「不,抱怨就到此為止。接下來要告訴你的是我初次經商的經過——」
——於是兩位獸人便漫步朝著商業區前進。

第二話
六月第四週,光之日。
「——被逃掉了啊……現在有點提不起勁去追耶。」
望著散發白光的流體生物——光史萊姆逃跑的背影,我喃喃自語。
浮出清澈水面的水草隨風搖曳,能將壯闊的山脈盡牧眼底的這個地方,被稱呼為鮑達爾濕地區。
地球上或許也有這種洋溢著大自然氣息的場所,但終究不可能出現史萊姆這種魔物。
換言之——這裡不是地球,而是異世界。
年紀輕輕才十八歲就不幸遭逢車禍,於是我轉生來到異世界「伊莉斯」。
如今正作為一名冒險者,享受這個世界,度過我的第二次人生。
「你還好嗎?今天最好還是別勉強了。」
「也是,我們回去吧。」
正在為我擔心的,是有著貓耳和尾巴等基本配備,貨真價實的貓獸人——莉姆。她有著蜂蜜色的瞳仁和栗色髮絲,至於眼角帶著淚痕則是有理由的。
得到莉姆的父親亞諾爾德先生許可,我帶著她一起來郊遊幫助她轉換心情,結果突然遭到魔族襲擊。
老實說,我還以為死定了。
雖然勉強才成功擊退了魔族,但是身體也累積了相當的疲勞。當我們正打算回城,史萊姆卻不識相地出現——這是幾分鐘前剛發生的事。
平常我都是獨自來鮑達爾濕地區修行,以史萊姆為對象鍛鍊魔法技能,因此我心想「那就陪你過個幾招」,誰曉得才打了一下就被牠給逃了。
雖說是要鍛鍊魔法技能……不過我的修行和一般人有點不同。
「盜賊神技」——這是我在轉生時接受特別優待而得到的稀有技能,簡單說就是能
從對象身上盜取技能,是一項窮凶惡極的能力。
雖然不一定都會成功,但只要能「掌握對象持有的技能情報」,並且「目視到技能效果」,就能夠藉由「直接觸碰對象」來發動技能。
我本來打算奪取剛才那隻史萊姆的光魔法技能,視認過牠的魔法、砍了它一下之後,牠卻全力衝刺逃掉了。
話雖如此,我已經沒有力氣去追趕牠了。
…。現在就聽莉姆的,乖乖回城去吧。
我跨上騎獸——鱗龍盧克的背,將莉姆拉上來,讓她坐在我背後,離開了鮑達爾濕地區。
—最後總算平安抵達梅爾貝爾城。使我鬆了口氣。
回到熟悉的商業都市梅爾貝爾,不久之前才剛和艾爾芭這名可怕又強勁的魔族展開過死鬥的事,簡直就像一場夢。
梅爾貝爾是我轉生到異世界之後承蒙關照的城市,商業十分發達。
「——辛苦了。」
出租騎獸的店員與我們寒喧,並摸摸盧克。
載著我和莉姆的騎獸盧克,也是向經營騎獸出租的店員借的。身上覆蓋的鱗片色澤宛如濡濕的烏鴉羽毛,這種龍作為騎獸的能力十分優秀。
不過牠今天載著我和莉姆兩人活動,再加上碰到魔族,應該身心俱疲了。
「今天受了這傢伙不少照顧,請讓牠吃點美味的東西。」
說完,我額外付了一些錢給店員。
「哦!小哥你真的很中意這傢伙呢。如何?之前我也有問過,要不要買下牠……」
以前我曾經詢問過,想購買盧克的話,必須支付的價錢高達三十萬達拉。
「不,我的錢根本還不夠。」
我手頭的錢大約才十萬達拉出頭,還遠遠不足以購買。
在這個世界——不,在這個城市只要付五十達拉就足夠飽餐一頓,騎獸究竟多麼昂貴是可想而之。
「那麼,明天也拜託了。」
盧克作為騎獸的能力無可挑剔,但離別之際我還是在牠頸邊摸了幾下,初次對牠說出唯一的一句抱怨。
「——今天的回程路上,你至少稍微跑慢一點嘛……」
「……咕嗚嗚;」
不知盧克到底是否理解,牠輕聲嗚叫地看著我。在牠那雙澄澈的雙眸注視下,我逃出了唐外。
….好了,因為回來得此預計早,離日落還有…段時間。
但總不能為了沉浸在背後體驗到的幸福的餘韻,就把好幾個小時都浪費掉。
有幾件事情要做。
「好,盧克已經交還了,接下來去冒險者公會。」
我出聲呼喚等在店門外的莉姆。
—回程途中,我拜託莉姆保密別說出遇到魔族的事。
基本上,我想要當作一切全都沒發生過。
莉姆雖然是答應了,但問題在於我身上變得破破爛爛的鏜甲。鎧甲有好幾處被艾

爾芭的長槍刺傷,最後還吃了一記弓與風魔法的合體技——「暴風之矢」(我擅自命名的),側腹部位前後都開了個大洞。
被貫穿的側腹雖然靠著魔法治癒了,細微的裂傷也在生命力強化技能下癒合得完好如扔,但鎧甲的問題可就沒這麼好解決。
要是亞諾爾德先生看見我的模樣,一定馬上就會被拆穿發生了什麼事。
唯獨這點我是無可奈何,所以我打算購買新的鏜甲。
其實我頗中意這件皮革鏜,不但活動自如,防禦力也不差。原本我就預計下次也要在吉格先生的店裡挑一件相似的。
當然,為了這個目標,就必須先準備好某樣東西。
莉姆似乎覺得多少該負點責任,本來打算替我支付鏜甲的錢,不過被我鄭重婉拒。
雖然離買下盧克還很遙遠,但還不至於為錢所困到這種地步。
再說……就算當時莉姆沒有衝向對方,八成也還是免不了一戰。
從莉姆那裡得到的報酬只要有笑容、廄謝的話語,以及留在我背上的餘韻,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很滿足。
……這很重要,因此我在內心反覆告訴自己。
就算再吃個兩三發「暴風之矢」,我也一定還能再次站起。
——好了,這種精神論就留待今晚再自己去慢慢思考。
回到剛才的話題。
由於莉姆表示至少希望在我去買東西時同行,我便帶著她前往冒險者公會。
去那裡的原因是,我想知道艾爾芭給我的白魔水晶值多少錢。
作為替艾爾芭治癒騎獸的回禮,她扔給我這個閃耀著白色光輝的寶玉。
「白魔水晶」——內部注入了魔法的寶玉。
雖然我靠著特殊能力「盜賊之眼」多少看出了性能,但這玩意的價位大概多少?
這個也許不太屬於公會素材收購櫃台的專業範圍,但我們的席耶娜7薤應該能夠解答疑
「——你拿的這個……是很珍貴的東西呢。」
席耶娜小姐看著卵形的寶玉喃喃說道。
她是一位能幹的公會職員,打從我初次拜訪冒險者公會起,就受了她不少照顧,是個穿著一身典雅服裝、將淺棕色長髮綁成馬尾的美人大姊。
認真凝視著寶玉的茶褐色雙眸……似乎異於平時的營業笑容,讓人從中感受到充滿
女人味的嬌媚氣息。
難道不管哪個世界的女性,都受不了珠寶飾品散發的誘惑嗎……?
比起那種東西,金屬散發出美麗而眩目的光澤才更使我著迷,但我不打算否定對方的審美觀。
「使用傳說中的金屬製作武器」——我在梅爾貝爾的中央圖書館翻到這本書時,內心激昂得爆表,也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席耶娜小姐對寶玉感到興奮的情況大概也像我一樣吧。
超稀有最高硬度金屬……光從這個詞彙的語戚就興奮得顫慄,這樣的我哪有資格品評他人?
;腦袋的一角沒完沒了地想著這些沒建設性的東西,以慈愛的眼神守候著席耶娜小姐,好一會兒之後——
「——唔!……失禮了。誠二先生您持有的這顆白魔水晶,我也不清楚真正的價格。只不過,這麼大一顆,交易的金額絕對是以白金幣為單位起跳。請稍等一下……我記得珠寶飾品的專門店應該是在商業區的中心地帶——」
目光一面盯著想以地圖出示地點的席耶娜小姐,我一面在腦中反芻她哪才的那番話。
交易的金額以白金幣為單位起跳——也就是說,至少不會少於十萬達拉。
真的假的……這樣小小的一顆石頭,居然就遠勝過我一個月所賺得的酬勞……?
明明才只不過是能被握在掌心的大小,沒想到如此價值不菲。
向席耶娜小姐請教完店家的所在地之後,根據她的說法,白魔水晶是在極小的機率下才會被開採到的罕見寶玉,經常被加工成珠寶飾品;而且由於可以將魔法注入其中、兼具實用性,因此能以高價進行交易。在人類當中能使用魔法者的比例不高,所以沒有
能力的貴族也會拿來作為護身用品,相當具有實用價值。
至於能夠蓄積的魔法強度——這邊應該可以套用魔法技能的L V吧?——則似乎是依據寶玉的大小。由這顆寶玉的前持有者是艾爾芭來看,大概可以注入強度相當高的魔法。
「請問……可以看得出現在這顆白魔水晶裡面裝了什麼魔法嗎?」
我很認真地希望別因為稍有個什麼閃失,結果造成太火球在公會裡面爆炸。
「是的,可以。請把白魔水晶拿起來,對著光看看內部——……雖然閃耀著美麗的光輝,但卻是透明的對吧?」
照她所說的,將白魔水晶對準窗外照入的光線,於是看到了在光線的折射下扭曲的風景e
隔著透明的寶玉看到的澄澈世界,帶點幻想的氛圍。
「我也想要看看。」
將白魔水晶交給身旁的莉姆,她看著寶玉內部,喃喃說著「好美」,接著凝視了好一會兒。
…,感覺莉姆對寶玉或發光的東西不太戚興趣,純粹只是由於美麗而開心。依透光的角度不同,裡頭映出的風景于變萬化,她也隨之抖動尾巴,模樣滿有趣的。
「要是裡面注入了魔法,就能藉由白魔水晶內部發出的獨特光輝來確認。火魔法的話就是紅色……之類的。還有,假使真的注入了魔法,只要不特意發動就不必擔心。」
特意發動——指的就是在內心默想釋放白魔水晶裡頭蓄積的魔法。
由注入魔法的當事人決定「關鍵」字眼,而他人只需藉由默想關鍵字,也能夠釋放魔法的力量。
附帶一提,依照光輝的強弱,也能就某種程度判斷出魔法的強度。
「能使用魔法的人,都會針對自己的魔法賦予某種形式的符號,大多數的情況都是直接以那個符號作為關鍵。」
….指的就是命名吧?我懂。
使用魔法的人,為了將魔法的想像具體化,都會為自己的魔法命名。以火魔法為
例,不要單純只是變出火,而是將魔法命名為「火球」來射出火焰彈,這樣一來想像才會比較容易定型。
換言之;
買下白魔水晶的貴族或者其他人,委託魔法師注入魔法。
假設我注入「火球」,並直接將關鍵設定為「火球」這個字眼。
如此一來,貴族只要在危急時默想「火球」,魔法就會發動、灼燒敵人。必須事前將關鍵字告訴貴族,而就算白魔水晶被敵人搶走,對方也無法使用。
要是這顆白魔水晶裡頭注入了魔法可就麻煩了。
因為發動的關鍵只有艾爾芭才知道——……不過話說回來,這玩意裡頭之前注入的魔法到底被她拿去做什麼用途了……我有點不願想像。她說她單獨進攻利榭爾王國南部的要塞,所以一定是在當時使用。
不管怎樣,我得到了情報,這顆白魔水晶目前是可以出售的狀態,而且還可以賣個高一價。
嗯……我本身就能夠使用全屬性魔法,所以拿去換錢應該不成問題。
難得席耶娜小姐都告訴我珠寶飾品店的地點了,於是我打算去看看。
道過謝之後,我準備走出公會。
「——對了。」
聽見身後席耶娜小姐出聲,我回頭看她。
「因為白魔水晶是昂貴的寶玉,而且還有護身的功用……所以我也聽說過有人會將鑲嵌了小顆結晶的飾品送給戀人作為護身符喔。」
原來如此,真是佳話。
不過我覺得把這個扔給我的艾爾芭,應該連一微米這種可愛的心情都沒有。我也不認為魔族會有這種風俗。
啊啊……這麼說來,她確實是想要以弓射下我的心呢……就物理方面。
身體不禁為之一顫,我聽著席耶娜小姐繼續說下去。
「要是誠二先生送我這麼棒的禮物,我一定會幸福得昏倒。」
「……。啊?」
她說……什麼?
我瞬間全身僵住。
明明是熟悉的聲音,但入侵我耳朵的卻是陌生的語句。
她到底……在說什麼……?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不,冷靜一點。可別誤以為席耶娜小姐難得顯現嬌羞。
這很明顯有詐。更正,她只是在捉弄我。
「呃……那個,請別開年幼的人玩笑,萬一有小孩子認真把這當一回事,是會很可怕的喔。」
「因為是誠二先生,所以我才這麼說的喔。」
席耶娜小姐含蓄地輕聲笑著,真搞不懂她說的話到底哪部分才是認真的。
…,思……真是猜不透這個人。
就某種意義而言。或許比艾爾芭還難纏。
—表情恢復正經的席耶娜小姐,向我鞠了個躬,隨即再次以近乎完美的營業笑容對我說:
「抱歉在執行業務時說了失禮的話。不過誠二先生也一樣,問了我公會業務之外的事——……所以我們扯平了。」
看著微笑的席耶娜小姐——總覺得被她將了一軍。
「——席耶娜小姐是不是喜歡誠二啊?」
「……!妳……妳怎麼突然這麼問啊?莉姆小姐。」
走出公會,莉姆一開口就冒出這句天真的問題。
因為有點出乎意料,我也莫名其妙用起了敬語。
「因為,她說如果收到誠二送的禮物會很開心。」
視線對上她那圓溜溜的金黃色瞳仁,我徐徐對她解釋。
由她那雙給人天真無邪印象的眼神來看,似乎沒有別的意圖。
「……她完全只是把我要著玩啦。那個人以看我傷腦筋的模樣為樂。」
「?……我不太懂。」
莉姆歪頭,一副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
啊啊……希望莉姆能夠永保這顆純真之心。
不,我絕對不是想說席耶娜小姐的壞話。與她像剛才那樣的對話也很有趣……如此心想的我,是不是有著樂於被人放在掌心玩弄的興趣啊?
席耶娜小姐的隱藏技能「不可視的牢籠」果真不好對付……是說若當真有這種稀有技能就太恐怖了。
玩笑就暫時就此打住。
「——那麼,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目的地是沿著這條大街往北前進就會抵達的珠寶飾品店。
—這就是珠寶飾品店嗎…:
雖然以梅爾貝爾城為據點活動了好一段時日,但至今當然毫無拜訪這類商店的機會。
店門外掛著畫有閃亮珠寶飾品的時髦招牌:牆面所施的雕刻,洗去了一般石造建築物散發的粗獷感。
….以簡單一點的說法形容這間店的外觀——萬一只有我自己來,恐怕會覺得害羞得不敢推門入內。幸好有莉姆陪我一起來。
可以看見有幾名外貌驃悍的男性守在店門附近,是這間店的警衛嗎?
話雖如此,總覺得他們醞釀出的氣氛真是與這間店格格不入。
;我將手伸向門,先一度握拳、稍微深呼吸後才推開門。
要賣的是高價商品,所以我有些緊張。
我完全不懷疑席耶娜小姐是否可能說謊(※若騙我的是席耶娜小姐就沒關係》,以白金幣為單位的價格絕對是錯不了。
但也由於如此,萬一被敲竹槓,損失的金額也將會很可觀。
本來想過是否乾脆請唯一曾與我有交情的商人巴特先生幫忙,但沒辦法碰巧找到人,對方也有工作在身。這間珠寶飾品店既然能開在這麼熱鬧的大街上,擔心被騙或許是我太杞人憂天。
若對方開出來的價格自己可以接受,那麼賣掉了就無需後悔。
—走進店內,我四處觀望。
地板上鋪著軟綿綿的長毛地毯,牆上掛著室內裝飾,至於商品則似乎並不會被赤裸裸地擺出來展示。
是直接拜託店員,店員再拿出來讓客人過目嗎……?
現在我眼前正好進行如此的交易過程。
除了我和莉姆,店內還有四個人。
櫃台的另一側有兩名店員——年長的男性和年輕的女性。
男店員正在接待的應該是客人,也是兩名……一名少女和一名壯年男性。
少女正在觀賞的珠寶飾品,收納於點綴著豪華裝飾的盒子。
由面容看來……還很年幼。
少女曾一度回頭看我們,給我的印象就如字面敘述,是個嬌小的女孩。
端整的五官加上金髮碧眼,而且頭髮還是法國捲,除了「千金小姐」一詞就再沒有別的字眼可以形容。洋裝——覆蓋著下半身的圓鼓鼓曲線(長禮服?) (註:ball
gown -女性在正式社交場合穿著、長度及地、裙身有著弧度的晚禮服)——上頭綴滿了輕飄飄
的荷葉邊,水藍色的布料相當適合清透白皙的肌膚。
我的想像力貧瘠得連自己都想哭,若要以一句話來形容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做工精緻的法式人偶」有了生命,動了起來。
年紀是——十二歲……還是個小孩嘛。
先前我也用過「盜賊之眼」調查白魔水晶。這個特殊能力是和「盜賊种技」一併獲得的,不僅可以鑑定道具,也能夠偷窺他人的狀態檔案。
主要是為了掌握對象的技能,我才會使用這個能力,但同時也會看見年龄。
居然來這種店購物,太不檢點了。
….我深知必須尊重女性的隱私,而且為了確認狀態檔案就必須集中意識,所以我不打算濫用這個能力偷窺他人。
雖是如此,我卻不小心把人家徹底看光光了。
我不打算辯解,做了就是做了,我既不後悔也不打算反省。
不小心看見了也沒辦法……是說這女孩居然是領主的女兒?
喔呼……原來如此。
雖然梅爾貝爾是個商業發達的都市,有許多商人和工匠在此做生意,但也絕對算不上是個自由的都市。既然這裡是利榭爾王國的領土,就必然有統治這個地區的領主。民眾必須向領主納稅,領主則制定讓民眾方便生活的制度。
這點常識我可是有研究過。
附帶一提,冒險者則被免去了納稅的義務……不如這麼說吧,因為已經從完成委託時領到的報酬裡事先扣除了。因此冒險者不必受縛於納稅的義務,得以遊歷各國。難怪過了規定期限都沒有接任何委託的冒險者會被剝奪身分,若是基於上遊的原因就很合理

—簡單來說,這位太小姐的身分很崇高。
不適合來這裡的人反倒是我。
晚一做出失禮的舉動,搞不好會遭受處罰,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剛才看見的那些男人原來不是店家的警衛,而是這位大小姐的護衛。
也許我來錯時間了……一面如此心想,我將目光由大小姐的身上移向站在她身旁的男性。
我本來以為會是她的父親——領主本人……結果猜錯了。
這個人不管從三百六十度的任何一個角度觀察,適合形容他的單字都只有一個——「執事」。
白色襯衫上面穿著一件紅褐色的西裝背心,外頭再配上與我印象中的西裝構造有些不同的黑衣及黑領帶……這若非執事,還會是什麼?鼻子下方蓄著整齊的凱撒鬍,銀色長髮在背後綁起,藍色的瞳孔一瞬間望向我這裡。
我也特意回看他。
年紀四十五歲……咦……等等……?這個人怎麼回事?
不但「劍術」和「體術」技能都L V 3,還持有L v 2的「土魔法」。為何會有武藝如此高超的執事….
該不會他的舊業是傭兵,所以是兼任護衛的執事?就像亞諾爾德先生,雖然才剛當上冒險者,但早就具備相當強的實力……反正轉職是個人的自由。
….我也一樣,不曉得自己幾年之後會變成從事什麼。
好了,雖然在腦內自言自語了一堆,但其實打從走進店裡也才過了幾秒鐘。為了不失禮節,我對大小姐和執事稍微點頭表示打招呼。
打完招呼,我走向手邊正閒的另一位女店員。
「我想要出售這個,請問你們願意多少錢收購?」
看到我從袋子取出的白魔水晶,女店員面露些許訝異。
「請:…。請您稍等。」
她只說了這句話,接著便急忙走向男店員。
到底怎麼回事?
「——莉姆,妳知道吧?」
「思,放心。」
或許是有些緊張,莉姆聽見我出聲,耳朵倏然豎起,並且簡短地回應。
兩人事前已經套好話了,萬一被問到這顆水晶是在哪得到的,該怎麼回答。我們想的答覆很簡單,就說是碰到有人因騎獸受了傷而困擾,幫忙治癒之後,對方就送了這個作為答謝。
既沒有說謊,而且只要出示冒險者的公會證,也不必怕遭到懷疑……希望如此。
……?
等一下,為什麼全部的人都走過來了?
如果是因為要收購的是高價寶玉,而前去求助年長的男店員……也用不著連大小姐跟執事都一起聚過來吧?
「唉呀!是直一的耶!」
少女特有的高音於室內響起。大小姐一看見我帶來的白魔水晶就道出這句話,並且伸手抓起。
…:沒想到我也會有被人盜取東西的一天。
這位大小姐該不會奉行「別人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主義吧?
「那個——」
「瑪莉塔小姐,這是那邊那位先生的東西。不事先問過對方就做出如此舉動……實在無法令人讚許。」
在我表示意見之前,執事就先責備了大小姐,於是她將拿起來的白魔水晶放回櫃台桌面。
「我……我知道啦,只是有點激動罷了。」
「那就好。」

地位顯然是大小姐比較高,但她卻無法違逆執事,這種氣氛實在有些逗趣,於是我目光帶笑地看向大小姐。

「什麼嘛……?」

「不,沒事。」

大概是這一笑惹得她不開心,我被她瞪了一眼。

討厭,這個孩子好可怕——如此心想之前,大小姐已經雙手提起洋裝的裙襬,以完美的舉止自我介紹。

「我是領主阿爾貝特•提歐•貝拉德的女兒——名字叫作瑪莉塔。這位是執事羅金斯.克勞。剛才真是失禮了。」

「不,其實沒關係……」

「是嗎?那剛才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這樣子可以了吧,羅金斯?」

大小姐給人的第一印象……平時是個野丫頭:必要時則能表現得像個淑女。

面對立刻就恢復成輕鬆語氣的瑪莉塔,羅金斯雖然面有難色-但還是點了頭,並且向我們打招呼。

等我和莉姆也簡單結束自我介紹之後,羅金斯向我們說明了事情原委。



—嗯……據說是護身用的白魔水晶,由於不慎的意外(※瑪莉塔造成的)而碎裂厂。
想要尋求替代品,但是找到的結晶都太小顆,很傷腦筋。
然後我就帶著一太顆白魔水晶走進了店裡……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我不清楚白魔水晶的硬度如何,但應該不是容易被弄壞的東西。
到底是做了什麼才碎掉的啊?
算了……反正我的目的是出售,他們若是想要就賣給他們。
「那個,請問妳願意花多少錢買下?」
如果是領主的女兒,應該會闊綽地買下—
但我的些微期待卻一瞬間就瓦解。
「唉呀,決定合理價位的人不是我。你本來是要賣給店家的吧?若我直接從你手中買下,店裡的人就太可憐了。」
…,針對這一點,她說的可謂至理名言。
就店家的立場,他們買下這顆白魔水晶之後,還會再拿去委託工業區的工匠加工成珠寶飾品,最後將成品以不錯的價格出售,這才賺得到利益。
萬一我直接與瑪莉塔進行交易,這家店就沒得賺了。
但是……這樣對瑪莉塔來說不是比較虧嗎?要是琢磨成了珠寶飾品,相對地價格也會提高吧?
不,也或許是為了防止我遲遲不賣以抬高I魔水晶的價錢,所以才說出這種話牽制我。雖然我並不會為了抬價而狡猾地表現出要賣不賣的態度。
是說,絞盡腦汁去猜測對方的意圖這種聰明事,一點也不適合我。
雖然以她的年紀來說是挺老成的發言,但我幹嘛對著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孩認真煩惱啊?
於是我放棄思考。
我向男店員出示冒險者公會證,示意進行販售手續,並詢問大概的金額。
「這個嘛……因為這樣的大小市面上不常見……三十五萬達拉如何?」
……啥?
在我思路中斷的大腦再次重新啟動之前,瑪莉塔對男店員出聲:
「我說啊,這顆白魔水晶成為商口叩後的價格我大致猜測得到,我覺得收購的價錢應
該可以再高一點吧?」
真的假的……?
一開始提議的金額就夠令我震驚了,沒想到她還進一步抬價。
瑪莉塔……真是個可怕的孩子。
「真是敵不過瑪莉塔小姐呢。那麼……就假設我們到時候不賺不賠好了,三十八萬達拉向您收購如何?」
這次瑪莉塔也露出滿意的微笑。
「貿易就是要努力朝著讓大家都能獲利,都能眉開眼笑的方向進步——父親大人總是這麼說的。我找到想要的東西很開心,店家也有利潤可賺,而你——」
瑪莉塔回頭,食指不偏不倚地對準我。
「也能稍微賣個更好的價錢,真是皆大歡喜,對吧?」
挺起胸膛,一副「我已經彌補了初次見面時的失態囉」的模樣,令人不禁會心一笑。
討厭……這位大小姐是個好小姐嘛。
話說回來,對方只是這樣就便我臣服了,我還真是個好搞定的角色。
事先聲明,我是會全屬性魔法,但可沒有那方面屬性的癖好。
純粹只是覺得對方是位善良的千金小姐罷了。
正當我準備對店員開價的金額點頭,瑪莉塔再次開口:
「對了,這麼大顆的白魔水晶,你是在哪裡找到的啊?」
「瑪莉塔小姐,他們是冒險者,所以應該不乏這類的機會。太過問私事的話——」
「唉呀,因為我很在意嘛。」
這次就算羅金斯制止,也擋不住少女的好奇心。
正如意料之中的,我向她簡單說明了得到白魔水晶的經過。
「——真是個慷慨的好人呢。」
她這句話……不是懷疑的諷刺,似乎只是純粹發表感想。
「對方應該很珍惜那隻騎獸。」
「哼思!你身上是帶著很昂貴的治療藥嗎?」
「因為我稍微會一點魔法,普通的傷勢都治得好。」
不知是否對我的回答產生興趣,瑪莉塔摘下自己的髮飾,遞到我面前。我困惑地從她手中接過,但到底怎麼回事?
「我開始稍微對你產生興趣了。那個髮飾上面裝飾著小顆的白魔水晶,不介意的話,請你試試在那裡面注入魔法。」
…….原來是這麼回事。
會使用魔法的人類雖然不多,但應該不至於那麼稀奇吧?
我是不曉得自己到底哪裡打開了這位十歲出頭少女的興趣開關,但無所謂。
……話說回來,黏在這髮飾上的白魔水晶可真小。
甚至還不到我小指指甲的大小。
「請問。要是注入的魔力超過白魔水晶的容許量,會怎麼樣?」
根據席耶娜小姐的說法,我記得可注入的魔法強度和白魔水晶的太小成正比。
替我解惑的人是瑪莉塔身旁的羅金斯先生。
「那種狀況下,白魔水晶就會碎裂。」
他若無其事告訴我的事實還挺可怕的。
喂喂,萬一弄壞了要我賠償,我可不願意。
我將髮飾還給瑪莉塔,但她不打算收回。
「當然,就算壞了我也沒有怨言。」
哦哦?……簡單說就是這麼回事吧?
像我這樣的年輕小夥子,使用的魔法哪可能超過容量的上限,她是這麼想的吧。
話說瑪莉塔的年紀明明才是比我還小。
….那就讓妳瞧瞧,我的魔法到底有多麼高深莫測!
我握緊髮飾,使勁全力發動最威猛強大的超大規模破壞魔法——才怪,是「治癒光」。
唉呀……因為萬一爆炸就太可怕了。若是這個魔法應該就很安全。
該說果不其然嗎……雖說我早就猜想應該會超過負荷,髮飾上的白魔水晶果真應聲碎裂。
只要調整魔法的強度,應該就不至於弄壞;可是一旦存心想弄壞,就真的壞了。
雖然擔心會爆炸,不過沒能注入完成的魔法化為瑪那消散,融進了大氣裡。
這才不是我的錯。
但我還是帶著些許愧疚的心情,默默地將髮飾還給瑪莉塔。
對方果真依約沒有責備我,接下來拿起了我帶來的白魔水晶。
「萬一這個碎掉的話,責任全由我承擔。請你再試一次。」
「……妳希望我注入什麼魔法?」
這個就不會壞掉了……就算我使出全力應該也不會壞。
既然如此,和先前不同,我就該事先詢問對方希望注入什麼樣的魔法。
「就注入你最自豪的魔法吧。」
自豪的魔法……嗎。
那麼,就只有先前才剛習得的那個了。
反正也不用擔心會爆炸,就乾脆試試看。
—可是,等等。
假設我成功注入完成,可是會使用元魔法……而且還能將融合所有屬性魔法的想像具體化的人類,應該十分罕見吧?
以前我在圖書館讀過的《綠毛蟲也能理解的屬性魔法教科書》,上面就有記載,具備元魔法的素質、並能使用火、水、風、土、闇、光等所有六種屬性的人,在擁有魔法天賦的人當中也是極為稀少。
我是運氣好,才能從出沒於鮑達爾濕地區的炫光史萊姆身上奪得元魔法技能,並且在和魔族艾爾芭戰鬥時,成功將融合所有六種屬性的魔法的想像具體化。
萬一被對方認定有利用價值,也有可能被捲入麻煩事。
說這是自我意識過剩,一笑置之……真的沒問題嗎?
—我猶豫了好半晌。
不過,若能勾起領主女兒的興趣,似乎也不是件壞事。
認識握有權力的人,拓展人脈也是很重要的。
當然,若對方人品惡劣的話,就應該避免被盯上。可是如果我沒有看走眼,瑪莉塔應該沒問題……我是這麼想。
再者,我已經決定要享受在這個伊莉斯世界的人生了。
雖然不打算急著尋死,但我也不想活得太平庸。
若以電玩來比喻,什麼事件都不會發生的遊戲是最無趣的了
….就放手一搏吧。
我握緊白魔水晶,依序提煉六屬性的魔法,將它們各自停留在發動前一刻的狀態。
這些步驟……還挺花時間的。
慎重地完成前置準備,接下來將意識集中到掌心,一口氣將瑪那昇華為魔法。
「……呼。」
—看來是順利完成了。
拿到光源底下,確認白魔水晶內部的六彩光輝。
瑪莉塔接過白魔水晶,起初面露驚訝,隨即陶醉地看著閃爍虹光的寶玉。
「……好美。」
她喃喃地說了這句話。
羅金斯先生也對此感到不可思議,口中唸著:「這究竟是什麼樣的魔法……」
暫且不管他們兩人。我之後還得先跑一趟吉格先生的店,因此馬上拜託店員繼續替我完成出售的手續。
店家提出的白魔水晶收購價雖然是三十八萬達拉,不過心情愉悅的瑪莉塔更是為我多抬高了一些金額,所以最終成交價是四十萬達拉。
「……對了,發動這個魔法的關鍵字是—」
羅金斯先生會這麼問是理所當然。要是不曉得關鍵字,就等於買了一座密碼不明的金庫。
但是當他看見瑪莉塔不知為何正來回看著我和莉姆,話便中途打住。
「……瑪莉塔小姐,一方面是為了道謝,過幾天再請他們來宅邸裡作客,您意下如何?」
「咦?」
「要將白魔水晶加工成珠寶飾品,也必須花費數日才能完成,到時候再請教關鍵字也不遲。他們兩位今天看來似乎還有事情要辦,將兩位久留在此也不好意思。」
「也……也對。既然羅金斯都這麼說了……」
看來我們似乎被邀請參加了上流的茶會。
「可以嗎?如果你們最近就會離開這座城,那麼也不強求……」
「不,我還會在這個城市裡待一陣子。莉姆……沒關係嗎?」
「是沒關係……但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當然,請務必一同蒞臨。」
由於沒理由拒絕,我們便向微笑的羅金斯先生點頭回應,今天就先暫時告辭。
瑪莉塔似乎欲書又止,也許是有什麼事想私下委託,於是察覺到這一點的羅金斯先生便邀請我們參加茶會……嗎?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不過話說回來—
「……我要不要考慮轉職採礦業,別當冒險者了?」
將四枚閃耀著白金光芒的硬幣裝進錢包裡,我如此喃喃自語。
—玩笑就先打此打住。走出珠寶飾品店之後,我和莉姆快步朝著工業區出發。
現在我所有的財產是五十萬達拉出頭。
就算明天真的買下了盧克,剩下的錢也還很寬裕。
只好把盈餘花在吉格先生的店裡回報他了。
吉格先生是一位矮人男性,在梅爾貝爾從事鍛冶師的工作。
身長不高,有著一身結實肌肉,蓬亂的黑髮長及腰部,藏在覆蓋臉部的頭髮及鬍鬚底下的雙眼炯炯有神。鐵鎚和套在身前的鐵製兜巾是他的標準配備。
「——就算買了性能還不錯的防具,要是太胡來還是會丟掉小命,這點你可別忘了!」
我向吉格先生購買了新的鏜甲,還得到了一句好似「就……就算你穿得再好,危險的事還是一樣危險☆」的可貴告誡。
附帶一提,我會像這樣子,汲取這位嚴肅的吉格先生話語當中的隱藏咸情,然後在腦中自行轉換,則是他本人不知情的祕密。萬一被他知道,搞不好會被扔進滾燙的爐灶裡。
吉格先生推薦我的是布甲。
是以棲息在這塊亞夏大陸、名為「巨蜘蛛」的蜘蛛型凶惡魔物所吐出的黑鋼絲所編織成的極品。顏色就如素材的名稱,是黑色的。
由於是以強韌的絲線編織而成,儘管是輕裝甲,也能夠將金屬刀刃加以反彈。
吉格先生……看來最近就算我沒開口,他也很清楚我的興趣。
鎧甲內部有緩衝材質,因此不光是針對斬擊,對於打擊的耐性也很強。
保護肩膀、手肘、膝蓋這些部位的局部布料含有祕銀這種金屬,整套鏜甲合計十八萬達拉。
好的商品價格昂貴是理所當然,再者防具可是嚴重攸關生存率的東西。
既然手邊有錢,我也不打算退而求次級品。
懷著雀躍的心情回到熟悉的旅館——飽餐老爹亭門前,我深深吐一口氣。
…。回想起來,今天真是發生了許多事。
兩個人騎著盧克、被魔族襲擊、被席耶娜小姐捉弄、引起了領主女兒的興趣,發生了太多的事件。
時刻已經過了六點。
果然一天的最後就是要以達利歐先生的料理來收尾。沉浸於如此思緒,我推開大門:
有別於那張嚴凜的面孔,其實個性相當紳士、烹飪手藝更是超群的好男人——達利歐先生經營的這間旅館,一樓為餐廳兼酒吧。
—躍入我視野裡的,是狼獸人亞諾爾德先生,以及坐在他對面、體格豐腴的獸人……犬型的?兩人正醉得大聲喧鬧的身影。
為兩人端來酒的達利歐先生,看見我和莉姆,說了聲「你們回來啦」作為招呼。
一回來,迎接我們的就是三名大叔。
……實在是……
誰教這間旅館的名字就叫作「飽餐老爹亭」(註:老爹與大叔的日文發音相同)…
旅館室內都是酒足飯飽的大叔。
思……我是無所謂啦。
兩名獸人也察覺到我充滿關愛的視線,半是強迫我坐下,於是我們大家就一起圍著餐桌吃晚餐。
達利歐先生的料理還是同樣相當美味,連初次見面的犬獸人——多雷先生都吃得欲罷不能。多雷先生似乎是亞諾爾德先生的同鄉,目前從事經商。
我聽他聊了許多故事,他似乎對斯別恩帝國的人類不抱好感,因此每當提到這方面的話題就會有些激動。
唔思,看樣子必須提防將獸人稱作野獸(※這個字眼是將牠們視為與野生動物相同,帶有鄙視的意思)的人類。
不過……我想這種人應該不多。
—如此這般,在鮑達爾濕地區發生的事沒有被看穿,晚餐時間平安結束。
莉姆回到客房,亞諾爾德先生和多雷先生則似乎還要繼續喝。
至於我,由於真的很累了,所以原本打算回到自室休息,但是——
肩膀卻突然被人用力一把抓住。
緩緩回頭,看見亞諾爾德先生一手拿著添了酒的酒杯對著我微笑。
….知道了啦,雖然我喝不醉,但就奉陪你們到底吧。
由於擁有狀態異常抗性技能,我並不會因酒而醉,但倒是會因氣氛而醉。
再次回到坐位上,三人對酌了一會兒——亞諾爾德先生難得有些坐立不安地向我提問:
「咳哼……今天你帶莉姆一起去散心,我要向你道謝。然後……那個,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吧?」
聽見他的質疑,我差點將正暍進嘴裡的酒噴出來。
不妙……難道跟魔族戰鬥的事被看穿了……?
對於我換了新鏜甲一事,他明明似乎沒特別顯現懷疑。
不,等等。
他只是在問我。或許是有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但不見得已經穿幫。於是我佯裝鎮靜回答:
「不,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怎麼了嗎?」
視線交會了好一會兒,之後亞諾爾德先生豪邁地大笑。
同時用力拍著坐在二芳的多雷背部。
「噗哈!哈!哈!果然是多雷想太多了!」
「咳噗!我不是已經說了嗎,只是在開玩笑啦!」
我是不曉得他們之間的詳細談話內容……會是多雷先生從我和莉姆的發言當中察覺到不自然的地方嗎……?
商人的洞察之眼…真是可怕。
—於是漫長的這一天,酒宴也持續到了深夜。



第三话

—於是漫長的這一天,酒宴也持續到了深夜。
;七月第一週二兀之日。
或許果真是因為擁有狀態異常抗性技能,前一晚陪暍到深夜的事彷彿沒發生過,我踏著輕快的腳步下樓。
昨晚最後多雷先生也住在飽餐老爹亭。令人意外的是,這位豐腴的獸人已經坐在餐應裡了。
「嗨,早安,誠二。」
「早安。」
才剛和多雷先生打完招呼,莉姆也正好打著呵欠走下樓。
思……看來亞諾爾德先生的情況應該和上一次相同。
難得與久違的老友重逢,不小心喝多了也無可厚非……吧。
我想他中午以前應該是醒不來了。
和莉姆、多雷先生三人一起享用完早餐,我告訴他們今天也要去鮑達爾濕地區而先行離席。
今天是元之日。這個世界一週的七天是按照元、火、水、風、土、闇、光七個精靈來命名並加以排序,而大氣中瑪那濃度高的地區便稱為瑪那點——好比這個鮑達爾濕地區即是。出沒於鮑達爾濕地區的史萊姆,種類也是依每週的各個日子而有所不同。持有元魔法的炫光史萊姆相當罕見,只在元之日出現,若想狩獵就要趁今天。
另外,今天我要稍微花太錢買東西。
「思;我會在這個城裡停留一陣子,若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儘管來找我。」
回想起來,昨晚多雷先生似乎說過,一旦新政策開始實施,與西方群島各國的貿易將會變得更活絡,因此他打算先趁現在多進一些商品。
「莉姆呢?如果在亞諾爾德起床之前沒事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市場?既然是老朋友的女兒,我也想送一兩樣東西當作禮物。」
「謝謝,可是……我要等爸爸起床。」
…這…。這樣啊……」
莉姆委婉地拒絕了邀約,像貓兒般動作輕盈地躂躂躂踩著階梯上樓。
被留下的多雷先生雖然極力佯裝鎮靜,柔軟的尾巴卻下垂得幾乎要觸碰地面。
既然是好友的女兒,對他來說一定就相當於自己的女兒般可愛吧。
多雷先生既沒有結婚也沒有小孩,像這類的情感投射或許更加地深。
「那麼,我要出發了。」
「啊,等一下……來,這個給你,出遠門的路上可以吃。」
「這是……?」
遞來我面前的,是色彩鮮艷的甜點……?
「這是利榭爾王國某個村子生產的糖果。那個村子盛產甘蔗,所以這類甜食是特產,在交易品當中也很受歡迎。不嫌棄的話就帶一些去。」
略帶著紅、黃等色彩的糖果——模仿小鳥、綿羊等動物的造型,相當有趣。眼睛的部位顏色都不一樣,作工實在非常精細。
道謝之後收下這些糖果,我走出旅館。
經過公會門前,我首先朝著騎獸出租店前進。
「——喔!你今天也要借鱗龍吧?那麼費用是——……」
「不,今天不借。」
「不借?……你昨天牽來歸還的時候,不是跟我說『明天也拜託了』嗎?該不會是錢不夠?真沒辦法,那要不要借便宜一點的騎獸——」
「不是啦。」
聽見我的回應,店員滿臉狐疑地看著我。
我將手伸進錢包,取出三枚硬幣握於掌心……遞到店員面前。
「這究竟是……」
店員疑惑地開口,但是隨著我將掌心緩緩攤開,他啞然地張大嘴巴。
「我不是要借——是要買。」
店員被我拿來的耀眼白金幣狠狠打臉(※是謹慎地把錢支付完畢》,我終於如願擁有盧克。
三十萬達拉不是一筆小數字,但是我認為盧克有這個價值,所以才買下牠。
待客態度突然變得積極友善的店員,告知了我飼養騎獸的各種注意事項。之後我溫柔地輕摸盧克。
萬一旅館沒有安置盧克的設備,也可以寄養在這裡。雖然必須花一點託管費用,但如此一來不管前往哪裡,就都能騎著盧克舒適地移動。
我一股作氣跳上盧克的背,就這麼滿心雀躍地握緊韁繩。
目的地是——鮑達爾濕地區。
「——喔喔……總覺得景色看起來不一樣了。」
明明這條路已經走習慣了,如今卻變得十分新鮮,真是不可思議。
到昨天為止都是用租借的,沒想到一旦盧克成為已有,內心的滋味竟是如此爽快。
感覺就好像一償夙願買到了新車……感動得快哭了。
比平常故意多繞了一些遠路,抵達鮑達爾濕地區之後,我稍微警戒著周圍前進。
雖然我想應該不至於……但還是有點擔心昨天的魔族會不會為了報復而找來一堆人突然將我團團包圍。
看樣子……好像不必擔心。
於是我再次和盧克開始追著四處逃竄的史萊姆。
—重覆著讓炫光史萊姆合體後奪取元魔法技能的行為,等到時間差不多該回城,我跳下盧克的背、拔出配劍。
「再試一次看看好了。」
我將意識集中於掌心,提煉出虹色的光球。
….想將魔法具體化,就必須要有明確的想像。
儘管連續失敗讓我花了相當多時間來練習融合全部的六種屬性,可是一旦掌握到訣竅,就漸漸地能夠順利控制了。
我直接讓光球附著在劍上,並且把劍高舉。
確認四周沒有人影,我瞄準沼澤的方向。

—多重屬性極劍波!
全力施放出的劍閃接觸水面的瞬間——幾乎撼動大氣的聲波衝擊竄遍全身。
水花被激起——沼澤水深度較淺的部分,底下的土表因此而袒裸,形成如火山口般的凹洞,水正不斷地往其中注入。
…,我太可怕了!
玩笑就先適可而止。由這情況來看……使用這個技能之前,最好必須挑選適當的時機和地點。元魔法明明才只有L V 2,威力居然就已經如此驚人。
當我渾身瘡痍,艾爾芭為了給我最後一擊而提煉出巨大火球時,不曉得她是否傾注了全力,但我想這個應該足以匹敵L v 3的魔法。
附帶一提,如果不讓虹色光球與劍化為一體,直接施放出來也同樣具有相當強大的威力,不過與前者相比還是遜色許多。
會是因為與武器融為一體之後也融入了其他要素嗎…?我首先想到的是劍術技能L V,以及配劍本身的攻擊力。
與慣用的武器融合,更能夠將想像明確化……或許也能如此推測。
不過光是確認了這招可作為技能使用,就已經很不錯了。
另外還有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實不相瞞,「盜賊神技」昇上L V 3了。
每日能夠使用的次數和上次昇級時同樣減少了,但額外追加的新能力讓我感到狂喜——「技能轉讓」。
這就是追加的新能力。
如字面所違,就是能將自己持有的技能轉讓給任意的對象。和技能歸還不同,可以將技能賦予第三者。
這下子……打造一支全世界最強的軍團或許再也不是夢。
不過還是必須慎選轉讓的對象與技能。萬一突然的變化引起懷疑,這個技能就很可能被發現。
關於我所擁有的盜賊种技,絕不能隨意透露給他人知道。
想嘗試的話還得等上一段時間。如果施行的對象原本就已持有欲轉讓的技能,不曉得是否會只轉移熟練度?若對象原本並未持有技能,轉讓之後是否會連熟練度也一併繼承?……諸如此類,想搞懂的事情有好多。
—我就在盧克晃動的背上思考著這些。
「——那麼,核玉我就收下了。還有……」
回到梅爾貝爾的公會報告之際,席耶娜小姐告知我某件事。
「誠二先生,您目前是級別D十,而今天剛好是第十次完成委託。要接受昇級考試嗎?」
「啊,好的,我要考。」
是嗎……已經要接受級別C的昇級考試了啊。
這也難怪,因為自從昇上級別D,一個多月以來我都會定期去狩獵史萊姆。
真佩服自己,速度實在驚人。
我覺得自己已經相當謹慎地限制自己在安全係數範圍內活動了,不過其實以一般而書,史萊姆對於級別D的冒險者來說也算是強敵。
雖然程度不高但終究還是懂得使用魔法,而流動性的身體也能隨心所欲地綑縛敵人、令敵人窒息:一旦被逼入絕境還會逃亡,然後與其他史萊姆合體、提昇威力再次反擊。
就算辛苦打倒之後回到城裡,光只有一顆核玉,距離完成委託依然遙遙無期。
不可能藉由打倒魔物來輕鬆提昇等級,若體會到自己實力不足,就只能不斷反覆修行以提昇技術——技能了。
「因為申請參加級別C昇級考試的人很少,所以考試將會個別進行。但也因為這樣,日期比較容易調整,您有特別希望指定哪一天嗎?」
當初級別D的昇級考試是集體舉行的,但看來這次不同。
無論是任何人,剛踏入冒險者這行一定都是從級别E開始,所以最初的考試聚集的人會很多。
隨著等級上昇,應考人數就相形減少的金字塔構造……簡直就像社會結構的縮圖。
畢竟都是組織的一種,這也理所當然。
梅爾貝爾城裡住著數以萬計的人們,而周邊的城鎮或村莊也都生活著以幾百、幾千為單位的居民。
堪稱大型都市的梅爾貝爾,以此地公會為據點的冒險者大約有兩百人。
不過半數以上都是級別E和D……實力再更往上的人只占一部分,高級別的冒險者為數相當稀少。
「可以的話,希望日期愈早愈好。」
「明白了。主考宮安排完畢之後會再通知您。」
這次也會是貝斯先生嗎……?
腦中浮現前一次考試時關照過我的主考宮面孔。
不,對方看起來也不像是經常有空……或許會安排別人。
記得之前曾聽說過,有時也會委託高級別的冒險者來擔任主考宮。

—隔天,七月第一週,火之日。
一來到公會,便得知考試日期已很快地訂在明天舉行。
工作時基本上都維持著營業笑容的席耶娜小姐,此刻卻一隻手貼在唇邊,露出些許擔憂的神情。
「怎麼了嗎?」
「不……我想誠二先生一定沒問題的。」
我向她詢問,她便為我加油打氣代替回答。
難道是抽中了嚴格的主考官嗎……?
畢竟昨天和前天都出了遠門而有些疲倦,因此今天我想要充分地休息,以萬全的狀態迎接明天的考試。
我打了個大呵欠,決定上街散個步,走出了公會。
雖說要休息,但總不能睡一整天。
假日就吃飽睡、睡飽吃的模式當然很吸引人,不過上街閒逛也很有意思。
有時候我會去圖書館,但可惜今天我沒有那種心情。
我前進的方向是工業區,吉格先生的工作室。總覺得金屬的光澤不管看得再久都不會膩。
我整個上午就一直專心欣賞著吉格先生的作品,視線都快在作品上頭穿洞了。
換了新鏜甲、又買了盧克,手邊的錢變得有些拮据,不過欣賞又不用花錢。
染得赤紅的刀身蘊藏著熊熊烈火般的勇猛、將能便敵人的血液從被斬裂的傷口瞬間蒸發、造成致命傷的魔劍——如果是這種劍就太棒了。我一面如此妄想,一面看著裝飾在牆上的劍…,
「喂!你要在那裡看到什麼時候?不買的話就快滾回去!」
……結果被吉格先生掃出店門了。
不過,有人聚精會砷欣賞自己的作品,這種感覺總是不壞。或許是因為如此,吉格先生發怒的表情似乎也有些開心。萬一我也笑著回應,腦袋絕對會被他拿鐵鎚敲碎……掩飾害羞的方式未免太粗暴了。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今天沒有帶達利歐先生的特製便當,午餐是在附近的小吃攤解決。
「……怎麼突然想回飽餐老爹亭了……」
—回到旅館,才雕推開大門肚子裡的蟲就又想叫了,但是胃裡的填充物卻妨礙了食欲。
廚房裡現在大概正在準備晚餐。勾人食欲的香味對嗅覺的攻擊簡直堪稱暴力。
將食用沿海牧草生長的鹽牛(肉質中含有恰到好處的鹽分)的肉,與辛香料或香氣強烈的蔬菜一起炒過,進一步再淋上以艾爾瑪雞熬製的高湯,才能帶出整道菜的風味。
至於晚餐的湯,湯底完成之後,再進一步放進多種蔬菜燉煮。另外別忘記加進一些紅酒來提味。
達利歐先生指導莉姆烹飪時的對話,大概就像這樣。
我已經迫不及待今天的晚餐時間了。
「……咦,莉姆妳今天也休假嗎?」
隔著廚房與她交談,正在做菜的兩人看向這裡。
「不是,今天早上有接委託,不過因為提早完工——」
「所以空出來的時間她就來幫忙準備晚餐了。」
「可是我只有接受指導,幾乎幫不上忙。」
「沒那回事,託妳的福讓我輕鬆了許多。要是覺得麻煩,一開始我就會把妳趕出廚房了。」
說完之後,達利歐先生拿著菜刀開始切起新的食材e
「思……所以誠二你今天休假囉?可以請你幫忙跑個腿嗎?」
「怎麼了……嗎?」
「從帕斯科姆來的魚肉仲介商差不多抉到了,想請你幫我買幾條新鮮的魚。作為報酬,今天晚餐就算我請你。」
「那我去囉。可是……我不懂怎麼判斷魚新不新鮮耶?」
雖然立刻爽快地答應,但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
「那不然,莉姆也一起去?」
分析達利歐先生的提議,他應該是認為貓獸人莉姆的嗅覺比人類來得優秀,是挑選魚肉的最佳人選。
莉姆一聽說有魚料理,耳朵便抖動了幾下,迅速走出廚房。
達利歐先生幫我們準備了裝魚用的水桶,於是我們便朝著城西的市場出發。
「——老闆,這邊的魚我也想看一下。」
「沒問題。」
走進人群擠得水洩不通的市場,好不容易總算找到魚販。目前我們正在猶豫該買在大木桶裡游水的哪一條魚。
莉姆神情認真地精挑細選,與商人交談。
坦白說,我不太喜歡人潮擁擠的地方。來到這裡之前已經消耗掉相當多的體力,因此我便將挑選魚的工作完全交給莉姆。
「好厲害,妳是以什麼為標準挑選的?」
「思……眼睛和魚鱗的狀態,還有色澤。腹部有沒有彈性、整體的肉看起來夠不夠結實也很重要。再來就是……闈起來的味道。」
望著莉姆抽動鼻子的側臉,我真心感到佩服。
莉姆平常都和亞諾爾德先生一起行動,給人一種童稚的印象。這位讓人不禁想要保護的少女……原來其實挺可靠的。
老是擔憂女兒的父親亞諾爾德先生,實際上應該也有部分必須仰賴女兒的支撐。
如此一來,我簡直就像跟在母親身後觀察購物的小孩嘛。
「怎麼了嗎?」
「不……就算妳教我訣竅,但我還是覺得每一隻看起來都一樣。所以覺得莉姆很厲害。」
我坦率地誇獎莉姆,於是她有些臉紅。
「這點小事才難不倒我呢。以前我常在村子附近的河裡抓魚。」
看著莉姆得意洋洋地抬頭挺胸,一瞬間我不太節制地試著想像莉姆會是以什麼打扮跳進河裡。
鎮定一點啊我。
「哦;該不會上次去港都帕斯科姆的時候,妳其實很想跳進海裡?」
帕斯科姆是之前我們參加昇級考試的時候拜訪的城市,緊臨著大海。
莉姆能幹地一面觀察水裡的魚,一面繼續與我交談。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大海。與河川不同,又大又遼闊……很美。」
將指尖浸入裝滿海水的木桶,一隻魚便將嘴巴靠近她的手指。
莉姆露出懷念般的神情,雙眼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畫面看起來十分浪漫。
「老闆,這條魚也要。」
啊……是要吃啊。
思。該怎麼說呢……不愧是莉姆小姐。
—買了幾條看似新鮮的魚之後,意氣風發地準備回旅館,半途遇見一位體格很眼熟的男性身影。
「多雷先生,你好。」
「喔喔,是誠二啊,還有莉姆也在。」
市場的一角,多雷先生正和看似商人的男人對話。我們一向他打招呼,他便露出笑容靠過來。
原本擔心會不會打擾到他做生意,但最後還是將水桶擱在腳邊,和他稍微聊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先前和多雷先生談話的商人只對我一個人偷偷招了招手,於是我悄悄走過去。
他是個外表約二十五歲的人類青年,身後那台堆滿商品的馬車應該是他的。
「嗨,少年。你是多雷的朋友嗎?你女朋友真可愛。」
「咦?不,不是女朋友啦……」
「沒關係啦,不必隱瞞。我有一件不錯的商品想推薦給你,如何?」
雖然作風有些強硬,但並不惹人反感。
親切的表情使人確信那是他營業態度的一部分。
遞到我面前的是一個漂亮的髮飾。並非金屬製,而是以貝殼加工製成。
「我覺得應該很適合她。沒有女性會討厭收到禮物。因為你是多雷的朋友,我會特別算你便宜一點。」
商人的毅力於此徹底發揮。居然能在這樣的短時間內推銷商品。
就算是我,也不會如此輕易就被勸敗。
但真的滿好看的。剛剛才和莉姆談到大海的話題,現在就出現貝殼髮飾,時機實在太巧了。過去未曾見過大海的莉姆,貝殼這種東西對她來說應該很新鮮。
「如何?這個是艾格•瑪琳貝的殼,這種貝類只棲息於深海裡——」
雖然並非如他所說的「送禮物給女朋友」,不過莉姆都陪我來買魚了。
或許現在買下來,反倒才算是懂得花錢購物。
商人的推銷攻勢愈來愈猛,我的錢包鈕釦愈來愈鬆。
;幾分鐘後,我的手裡已抓著漂亮的髮飾。
幸好原料是貝殼,因此價錢很合理。
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我根本不可能突然送莉姆這種東西,只好默默把它收進道具袋。
考試的前一天就嘗到這種挫敗感,於是我決定回到旅館享用最頂極的料理來抹消這股不悅。
如此下定決心,朝著飽餐老爹亭踏上歸途。

七月第一週,水之日。
昨晚盡情享用的料理,將身體調整到了萬全的狀態。
姓名:誡二•吾妻
種族:人類
年齪:18
職業:冒險者(級別D+)
特殊:盜賊之眼
技能:
•盜賊神技lv 3(1/150)
•體能強化L v 3(6/150)
•劍術L v 3(16/150)
•狀態異常抗性LV2(26/50)
•生命力強化L V 2(33/50)
•光魔法L V 2(34/50)
•元魔法L v 2(12/150)
可惜狀態檔案沒辦法顯示出健康及精紳狀況。
-一大早我便前往公會,等待七點考試開始的鐘響。
到此為止的流程都和上一次相同。
但是……很奇怪。
七點的鐘敲完之後,過了好一段時間……主考官都還沒來。
該不會是我記錯時間了?
正當我感到不安,想詢問職員的時候—
「——你這傢伙……不就是當時那個軟腳蝦嗎!」

怎麼回事……這個似曾相識卻又讓人不想再次聽見的低濁男聲。
是誰啊……?不,我可沒忘。
當我剛到這個世界、還是個連左右都搞不清的菜鳥,就是這個男人給了我難以忘懷的恥辱,同時也是他提供給我相當便利的體能強化技能。
很難得會有像他如此適合「無賴」一詞的人。
我緩緩將視線從對方的腳邊往上移到頭部。
—巴魯•葛萊亞斯。
該不會這個人就是主考官……?
「你要參加級別C的昇級考試?算了……我是巴魯,擔任這次的主考官。別浪費時間,快開始吧。」
可以換一位嗎?
—我差點脫口而出。
真的假的……真討厭,怎麼會是這種主考宮。
公會也直苗疋的,希望他們委託主考官別光只是以級別為標準,應該要再追加人品篩選才對。
啊——……難怪席耶娜小姐一臉擔心。
是說,你這傢伙自己都遲到了,有什麼資格談浪不浪費時間?
「發什麼愣?快過來!」
「……是。」
我就這麼半是茫然地走向公會內的訓練場。
大概和上一次相同,要在這裡溯試實力。
我看見巴魯拿起訓練用的斧頭,豪邁地開始揮動。
「這次的考試方法也是由我決定。不過嘛……我認為冒險者首先必須要有堅強的實力。」
匡咚!斧頭沉重地敲響地面。
「啊…渾蛋!自從那天起身體的狀況就不太好,看到你的臉就讓我不爽。害我只好接這種酬勞低廉得像義工的委託討好公會……可惡!開什麼玩笑……」
完全是在遷怒,但反正原因是出在我身上沒錯。
體能強化技能真的對我助益很大,我果然還是不會選擇把技能還給他。
嗯…難道他遭到公會暗示將會被降級嗎?是說。原來主考官的酬勞很低?
因為考試不可能由第三者委託,公會終究必須自掏腰包,所以戚覺上有點像是前輩為了後輩,鼎力相助而幾乎不求回報。
「和我戰鬥,只要能證明你的實力就算及格。」
「呃……意思是,只要打贏就可以了嗎?」
「哈!辦得到你就試試看。像你這種和野獸廝混的垃圾,身手究竟多沒出息,就讓我見識見識。」
野……獸……?
一瞬間我不懂他的話中之意,後來慢慢想起多雷先生和我聊天時的對話。
記得他說——斯別恩帝國出身的人類,很多都沒來由地厭惡亞人…
「野獸就是野獸。喔喔,也被稱為獸人是吧?會和那種東西一起接受委託的人,真搞不懂腦子裡在想什麼。」
是在說莉姆和亞諾爾德先生嗎……?
這麼說來,記得第一次遇見這傢伙時,他也正在對莉姆惡言相向。
我和獸人父女一起接過好幾次委託,所以或許也傳到了這傢伙耳裡。
「你該不會是對那隻貓發情了吧?不過既然對象是野獸,就算是你這種軟腳蝦,應該也至少成功上過一次——」
「呃……Balloon先生?……抱歉插個嘴。」
「啊?」
我總算明白為什麼多雷先生討厭斯別恩帝國了。要是那裡的人都像巴魯這樣,我也會受不了。
……這個世界並非只有令人愉快的事。即使如此,對我來說和大家共處的時間都非常珍貴。與莉姆購物、欣賞吉格先生作品的悠閒片刻……當然也包括和亞諾爾德先生的飲酒時光。
藐視亞人,也就等於將這些全盤否定。
打斷巴魯刺耳的話語,我接著說下去:
「你姑且算是冒險者的前輩,而且還是主考官,所以我原本認為至少應該對你抱持最低程度的敬意……」
特別是這傢伙最後那句話,簡直不堪入耳。
將訓練用的劍舉至正前方,注視著對手,我憤然說道:
「前言就省了,趕快舉好你的武器。你的腦袋難道比綠毛蟲還不如?小心我把你揍到哭喔?你那身誇張的肌肉裡頭難道裝的是空氣嗎?你這個肌肉氣球!」
「膽子挺大的嘛……」
「你把我——徹底惹火了。」
「——那個,誠二先生……結束得好快,結果如何了……?」
一走出訓練場,我便向席耶娜小姐報告考試結束。
規則是對方自己訂的,應該沒有怨言吧?
「應該合格了。主考宫本人還倒在訓練場裡,請向他本人確認。」
席耶娜小姐起初還以為我在開玩笑,但從我認真的表情裡似乎看出了什麼,於是小跑步奔向訓練場察看。
等她再次回來,臉上的微妙表情彷彿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是不是做得有點太過火了?或許不該讓女性看見那種模樣。
如此這般,我順利昇上了級別C-。
「——這個給您。那麼誠二先生從今天起就是級別C-的冒險者了。對了,剛才有人託我傳話,是以瑪莉塔。提歐•貝拉德小姐的名義要給您的……」
收下新公會證的同時被告知了這個名字,我馬上就想起來。
「說是希望誠二先生和莉姆小姐兩位一同前往領主的宅邸。我告訴對方您正在考試,對方就說等考完了再去就好。」
….好了,那麼就受邀作客,享受茶會慶祝考試合格吧!
雖然不曉得事情是否真能如此簡單就結束。
「請問,莉姆他們今天已經來過公會了嗎?」
「今天還沒有見到他們。」
大概還在旅館裡吧。
「那要是見到莉姆,我會向她說一聲。」
「明白了。萬一你們剛好錯過,我這邊也會代為轉達。」


第四话

考試合格之後,我先回到了飽餐老爹亭,拜訪莉姆他們住的客房。
為了將瑪莉塔邀請我們去領主宅邸的事告訴莉姆。
「——咦,現在嗎?」
莉姆歪著頭,貓耳輕輕擺動。
她已經是一身隨時可以出門的打扮,但亞諾爾德先生卻還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睡覺。
附帶一提,亞諾爾德先生之所以還在睡,並不是因為昨晚又喝太多酒才在今早出這種洋相。
前幾天晚上喝酒時,亞諾爾德先生脫口說出莉姆還是時常在夜裡呻吟。
他一定又是守著莉姆整晚沒睡,直到今天早上吧?放心……我知道。
「呼鼾……呼鼾……——」
「…………」
:’
……這下該怎麼辦?可不能擅自帶莉姆出門,但吵醒他又很可憐。
最後我們拜託一樓的芙洛娃太太替我們轉達,便往領主宅邸出發了。
雖然在城裡也可以騎盧克代步,可是行人多的地方沒辦法發揮速度,因此我們選擇徒步。
「——近距離看,這房子好大……」
「好美喔。」
領主宅邸建在靠近城中央的地方,以白色為主色調,大門的立面可以看見豎有幾根仿彿宮殿裡才會出現的石灰岩柱子。
玄關是一扇巨大的門,兩旁站著衛兵。我們神情略顯緊張地靠近,不用說當然被叫住了。
……完全被當成了可疑分子。
但是當我們一說出瑪莉塔的名字,其中一名衛兵便隱入宅邸裡。
等候了一會兒……露面的是那天的執事——羅金斯先生。
「請進。」
在他的引領之下,我們進到宅邸裡。
是說,領主住的房子果然很不得了。
地板是被磨得發亮的大理石……?上頭鋪著地毯,走廊上每隔一段距離就可見到裝飾著看似昂貴的繪畫,或是經過精美雕琢的擺飾。
要是以土魔法切下一塊大理石,或者帶幾樣擺飾回去,不曉得能賣到多少錢……氣派的空間不由得令人心生如此不檢點的想法。
由室內也有衛兵巡邏來看,應該部署著相當嚴密的警備。
我們抵達一扇門前,羅金斯先生向站在門旁的人打聲招呼,然後走進房間。
……之前我曾經說過,瑪莉塔的容貌宛如有了生命,會走動的法式人偶;而點綴房裡的各式家具,淨是一些彷彿為了襯托美麗人偶的高雅物品。
床鋪附有頂蓬,風從敞開的窗外吹進來,淺桃紅色的頂蓬布簾隨之輕飄飄擺動。
看向窗邊的方向,色調沉穩的棕色書桌前,坐著一位正在閱讀書籍的少女。
「——唉呀,比我預計得還要旱到。我聽說你正在考試不是嗎?」
瑪莉塔闔上書本,轉頭並露出訝異的神情。
「是呀,考完才過來的。」
「……該不會不及格吧?」
「確實是很早就結束,但合格囉。雖然還只是級別C一。」
「哦?恭喜。對了……這個你覺得如何?」
瑪莉塔的胸前戴著項鍊,散發著似曾相識的虹色光輝。白魔水晶被鑲嵌在金工藝品 的底座上,格外突顯出寶玉的美麗。
不是恭維話,非常地適合姬。
「很適合妳喔。」
「謝謝。看起來不像是客套話,我放心了。」
「我的表情……真的那麼容易看穿嗎?」
「呵呵。正確來說,是聽你現在的反應才讓我更加確信。」
瑪莉塔……直笛疋個可怕的孩子。
「羅金斯,差不多該準備用茶了,能麻煩你嗎?」
「已經準備好了。女僕馬上就會端來,請稍等。」
「是嗎,那麼……在等待的期間,可以請教這顆白魔水晶的關鍵字嗎?雖然不知道 也沒差,因為我很中意這個美麗的虹色。」
聽起來像是自己的魔法被讚美,感覺不壞。可是……
「這樣就達不到護身的目的囉?」
「……我知道。」
畢竟是這麼大一顆白魔水晶,若因為色澤美麗就純粹作為裝飾品,未免太浪費了。
話雖如此,事到如今我才想起,把關鍵字告訴她還挺丟臉的。在這個存有魔法的世界,難不成像這樣覺得不好意思的只有我?
我用只有瑪莉塔能聽見的音量,悄悄告訴她關鍵字。
「不會很奇怪啊?多重——」
「不必唸出來!」
「並不會因為唸出來就發動。要發動的話必須在內心默想。」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硬是打斷瑪莉塔的話。
?…。嗯~可以問問嗎?這究竟是什麼樣的魔法?」
這是理所當然的疑問。
就算得知解放魔法的關鍵字,但重點是魔法的內容,若不曉得是什麼魔法就無法作為護身用。
「因為……我會使用元魔法。妳就想作那是以元魔法提煉戍的攻擊魔法。」
話才剛落,聽我說明的兩人倒抽一口氣——才怪,只是點頭說著「原來如此」。
咦……?反應比我想像中來得平淡。

明明可以表現得更吃驚一點吧?
「不,我們是很吃驚沒錯。能使用元魔法的人非常罕見,據說在擁有魔法素質的人當中也是非常稀少。只不過,聽說若要精通元魔法,必須花費比其他魔法更多的時間,而且要複合屬性也相當耗費工夫。原來如此,這就是元魔法啊……」
似乎是看我有些沮喪,羅金斯先生如此安慰我。
雖然很稀奇,但原來並非所有方面都是元魔法最優秀。
的確,元魔法比起其他技能更難提昇熟練度。
若是一般人,想必需要花費漫長的歲月修行。
「這個的威力有多大呀?連髮飾上的白魔水晶都碎掉了,代表魔法強度相當高囉……?」
瑪莉塔將項鍊舉在光源下,看著寶玉問道。
……正確來說,我最初注入髮飾的魔法是「治癒光」,而這個虹色光球的魔法強度還要更高。
「威力……還不弱。」
單單只有虹色的光球,應該就足以匹敵L V 3的魔法了。
不過——
有件事我必須告訴瑪莉塔。非常重要的事。
「呃……有件事我必須說清楚。」
「什麼事?」
「那個髮飾上的白魔水晶,不是被我的魔法灌碎的——它是自己碎掉的。」
「…………」
——現場被微妙的氣氛支配。這時候女僕正好推著茶具的推車進來。
由羅金斯先生泡紅茶,而我和莉姆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恰到好處的溫度帶出了紅茶的美味。啜飲紅茶放鬆心情,或許很適合用來轉移話題。
今天會找我們來參加茶會,應該是有理由的,絕不可能教完白魔水晶的關鍵字、喝完紅茶就散會。從瑪莉塔前幾天的模樣來看,我猜或許是有什麼事情想委託我
「——你們考不考慮別當冒險者了?我可以雇用你們。」
原來是這麼回事……
可是我拒絕。
和身分尊貴者締結人脈確實是很重要,但絕不能因此而被束縛。
我還沒有徹底享受過這個世界,能夠隨心所欲、自由來去的冒險者身分才適合我。
再說,突然就屨用一名區區的冒險者,是否太不謹慎了?
……也許是我多心,但難道這幾天對方已經調查過我們的來歷了……?不會吧?
「很抱歉,但是我還不打算放棄當冒險者。莉姆也……」
接收到我的視線,莉姆也左右搖頭。
「那麼,今後若有什麼事情需要再次協助……」
「請兩位等一下。瑪莉塔小姐……要不要試著坦率地拜託他們?」
羅金斯先生走到我們前方,像是窺伺瑪莉塔般繼續說道:
「誠二先生確實是罕見的元魔法使用者……腰上的劍應該也不是裝飾品,以如此年 輕來看的確非常優秀。而莉姆小姐雖然也很年幼,但作為獸人的戰鬥力也不容小……
可是如果排除年齡問題,也還有其他具備同等程度實力的人才。」
若指的是級別D或C冒險者的能力,那麼確實是如此。
實在沒有必要特地雇用像我們這樣的人。
「瑪莉塔小姐之所以會對兩位戚興趣,最大的原因其實是——」
「羅金斯,沒關係。我自己說。」
瑪莉塔有些臉紅,以微弱得彷彿喃哺自語的聲音開始說起理由。
「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城市。不如說,幾乎沒有離開宅邸出門的機會。」
「咦?可是之前……」
「那是我特地拜託父親大人,因為我希望至少能自己挑選穿戴的珠寶飾品。以必須帶著護衛為條件,父親大人才特別准許我出門。」
果然那些守在店門口的男人是瑪莉塔的護衛。但話說回來,這位父親未免太過度保護了吧?不過看瑪莉塔提起父親時的感覺,似乎並不討厭這樣的父親。
「所以要說年紀與我相近的朋友很少……呃,或許根本沒有……所以我才會對與我年紀相仿的你們感興趣,這還是第一次……」
原來如此。簡單來說,就是想要年齡相近的談天對象……朋友。
莉姆就姑且不論,但我可是比她大上六歲耶。
不過……和羅金斯先生相比的話,可就真的遠遠年輕許多。
「換句話說,那個……妳就是想要朋友囉?」
「什麼嘛。哪裡不對了?」
雖然表現出逞強的態度,但瑪莉塔神情非常認真。雪白的臉都漲紅了,再看仔細一點,緊握的拳頭正微微發抖。
F……沒有不對。但如果是這樣,一開始老實說不就好了嗎?」
「因為我不太了解外面的世界。可是,我從家教那裡和書本上也學到了很多知識。
我知道冒險者是靠著承接委託、領取酬勞維生。所以……我覺得若想聽你們聊各種經歷,就必需支付酬金。」
喔喔,內在比實際年齡來得成熟,是因為都關在家裡看書嗎?不過有一點必須跟她解釋清楚。
「朋友之間是不會發生金錢關係的。」
「是嗎……或許真是這樣。那麼……應該也不會使用敬語吧?」
瑪莉塔輕輕一笑。
她可說得真好。
若此時放棄使用敬語,會不會被羅金斯先生怒斥「無禮之徒!」然後被一刀兩斷啊?
不知為何這個人身上居然佩帶著細劍。明明就是個執事。
「……不過我沒什麼豐富的冒險經歷,妳若太期待我的故事可就傷腦筋了。偶爾來聊聊天倒是沒問題。」
「思,這樣就夠了。」
「但話說回來……幾乎無法外出,也未免太過度保護了吧?那麼妳都不會陪母親一 起去購物嗎?」
就算身為領主的父親公務繁忙,母女相親相愛地逛街總該可以吧——
「母親在我還不滿一歲時……就過世了。所以父親大人才會這麼地珍惜我。」
怎麼辦?沒想到我馬上就踩到地雷了。
不久前才因為莉姆的烹飪事件而忙著拆地雷,我已經兩條腿部傷痕累累了。
——後來好不容易成功轉移話題,我把為數僅少的冒險故事告訴瑪莉塔。
特別勾起瑪莉塔興趣的,是騎著盧克馳騁的爽快戚,以及鮑達爾濕地區的風景。
至於莉姆,雖然她對於我或亞諾爾德先生……以及達利歐夫婦以外的人都不會主動 攀談,不過看得出她和瑪莉塔正確實地拉近關係。
是由於兩人同樣都失去了母親嗎?或者莉姆其實已慢慢地自村莊遇襲的打擊中走出來?
這是一項值得開心的發現。
在港都帕斯科姆吃到美味的魚料理,於是後來請教達利歐先生,但怎樣也沒辦法煮 得那麼好吃——諸無此類,兩位女孩聊著令人會心一笑的話題。

雖然不是冒險故事,但年紀相近的女孩之間反倒是這種對話才比較正常。
瑪莉塔也聽得很開心,這就再好不過了。
順便一提,羅金斯先生已經在領主宅邸工作了十年以上,從瑪莉塔還是個嬰兒就一 直照顧她到現在。
由於武藝也很高明,所以兼任護衛,瑪莉塔對他的信賴僅次於父親——這是瑪莉塔 親口說的。
稍微遠離談天的兩人,我坐到沙發上,品嚐著紅茶時,羅金斯先生對我出聲。
「請容我表達對於兩位的謝意。」
「……羅金斯先生,你從一開始就是這個目的了吧?不過沒想到珍惜女兒的領主大 人,居然會答應邀請冒險者進到宅邸。」
「是因為瑪莉塔小姐拚命地懇求。」
「……。我們下次再來的話,不要緊嗎?」
「只要將瑪莉塔小姐現在的笑容向阿爾貝特大人報告,相信他一定不會阻止的,請 你們務必再來。」
不知不覺時間已過了中午,逗留得比想像中還要更久。
亞諾爾德先生也該睡醒了才對,得帶莉姆回去才行。
向瑪莉塔告別,離開領主宅邸的歸途——
我看見與我並肩而行的莉姆做出了罕見的舉動。
她以手指捻起自己的頭髮。
「……怎麼了嗎?」
「那個,瑪莉塔跟我說,我應該多少穿戴一些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女孩子的裝飾品。」
原來如此……等一下。
我可沒忘記喔,有個東西還收在道具袋裡。
說我浪費錢買無用的東西?才不是,我是早就預料到了會發生像這樣的事。
於是我冷靜地從道具袋裡取出東西。
很自然地交給莉姆。
「……這個髮飾是?」
我拿給莉姆的就是上次從商人那裡買下的貝殼髮飾。
「只是我偶然買下的,不嫌棄的話就戴戴看?」
莉姆似乎煩惱著什麼,沒將髮飾戴上,而是將它還給我。



……怎麼回事?
「我和爸爸等一下打算去接委託,要是弄壞就太過意不去了。」
……。原來是擔心這個。
的確,和魔物戰鬥的時候或許是會有點礙事。
「那這個給妳,想戴的時候再戴就好。」
「真的嗎?可以嗎?」
這次莉姆不再猶豫,她露出笑容,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髮飾。
淡藍色的光輝,能讓遠離大海、身處內陸之人也感受到海風吹拂……商人是如此推銷的。
莉姆凝視著太陽下閃閃發光的貝殼,然後蜂蜜色的瞳仁再次看向我。
「謝謝你,我會好好珍惜的。」
真想早點戴戴看——輕觸頭髮,抖動著貓耳的莉姆,臉上的神情宛如最高級的魚料理就在眼前般迫不及待。
稍微試戴一下也無所謂吧?我如此心想,不過看見莉姆珍惜地把東西收起來,於是我不再開口。
—我決定耐心期待她戴上的那一天。





本帖最后由 kerorokun 于 2015-5-22 22:02 编辑


第二章『滾落的一顆糖果』

第一话

以梅爾貝爾城為起點,有四條朝外延伸的主要街道。
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城門也是因此設置,而沿著北方的街道一路前進,就會抵達王都赫倫。另外三條街道則分別通往西方的港都帕斯科姆、東方的員魯尼卡城塞都市、南方的瓦伊德城塞都市。
這四條街道也都各自在中途分歧,較為狹窄的道路進一步通往更小的城鎮或村莊。
南方的瓦伊德城塞都市,同時兼具提供物資給為了抵禦魔族入侵而建的要塞、替要塞進行補給的機能,因此也是利榭爾王國南部最大的城市。
從梅爾貝爾朝向瓦伊德延伸的街道,中途有一條往西分歧的道路,沿著這條路繼續前進,就會抵達一座人口約兩百的村莊——拉納村。
拉納村盛行甘蔗栽培,會將甘蔗精製成砂糖販賣,或者進一步做成糖果出售。
由於氣候及土壤都很適合甘蔗生長,只要錯開栽種期,一年四季都可望收成。
於拉納村的某一塊甘蔗田——
「蜜妮,差不多快天黑了,去叫大家集合。還有,把採收起來的甘蔗堆在老地方。」
如此高聲呼喚的是一位年約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的女性——愛蕾諾。
她身上的衣服絕對不算昂貴,但是給人一種乾淨整齊的清爽印象。
「思,我去告訴大家。」
回話的蜜妮是一位看似七八歲的少女,儘管年幼卻不讓人覺得稚氣。
聽見蜜妮的回答,愛蕾諾點頭,順著來時的路折返。
蜜妮擺動著嬌小的手腳在甘蔗田裡來回奔波,通知其他孩子們工作結束。
「是嗎,辛苦妳了,蜜妮。採收下來的甘蔗由我們拿去堆放,妳替我們去向叔叔報 告好嗎?」
「思。」
與蜜妮同年齡,或者再稍微年長一些的少年——羅伊口頭慰勞著蜜妮,拎起整捆甘 蔗。
這些少年和少女,都是住在拉納村郊外某間孤兒院的孩子。
由於魔物、疾病,或者遭到魔族殺害而失去雙親——於是他們成了孤兒。
有很多城市和村莊都會建立孤兒院,收容像這樣子的孤兒,但基本上他們都必須自 力賺取生活資金。
儘管還很年幼,但也會像這樣幫忙採收甘蔗,換取農家的微薄謝禮充當生活費。
「——歡迎回家。髒衣服丟進那邊的籃子裡。晚餐就快煮好了,可以幫我把餐桌收 拾乾淨嗎?」
愛蕾諾一面慰勞歸來的孩子們,一面迅速下達指示。
「愛蕾諾姊姊,這個給妳。」
蜜妮將手中的硬幣交給愛蕾諾:愛蕾諾稱讚「蜜妮真是乖孩子」,溫柔地輕摸她的 頭。
「……好!為了獎勵大家的努力,晚餐就盡情享用美味的濃湯!」
雖然生活相當儉樸,但每一天都很和平,洋溢著孩子們的歡笑聲。
愛蕾諾對於眼前的景象十分滿足,並突然回憶起往事。
愛蕾諾本身年幼時也是在這間孤兒院長大,現在負責照顧孩子們。
當時和她一起度過童年的夥伴們,應該都踏上了各自的道路。
但是誰也想不到,那位比她稍微年長、如姊姊般的女性,竟能承蒙那樣的好運降臨。孤兒院出身卻能和領主結婚,是任誰都羨慕的佳話。
……雖然愛蕾諾內心也有些懷疑,那位如今無法再次見面的女性,和領主結婚真的 算是幸運嗎?
都會的消息不太容易流傳到這種鄉下村莊。
等到她聽說那位女性去世的消息,早已是事發之後經過很久了。為了弄清楚詳情, 她還曾拜訪梅爾貝爾,但結果什麼都沒能得知。
「去世的原因沒有對外公布……嗎。」
「……怎麼了?愛蕾諾姊姊?」
抬頭看著喃喃自語般的愛蕾諾,羅伊邊喝著濃湯詢問。
「沒什麼。今天的濃湯好喝嗎?」
「很好喝!而且肉好多!難道是又有不具名的人捐錢來了嗎?」
「嗯~其實正是如此。到底會是誰捐的呀?」
經常有商人為了收購砂糖來到拉納村……偶爾會有人將「被委託轉交」的捐款送到 孤兒院來。
該不會是某位孤兒院出身的人……愛蕾諾如此猜溯,但不懂對方隱瞞姓名的意義。
和捐款一併裝在袋子裡的一朵花,總覺得似曾相識……
「總之,我們就心懷戚激地拿來使用。而且為了大家的將來,儲蓄也是必要的。」
「愛蕾娜姊姊不必替我們擔心這種事啦。等我再長大一點,一定會賺很多錢捐給孤 兒院,讓大家都能過輕鬆的生活。」
已經碗底朝天的羅伊高舉手臂試圖擠出肌肉,但尚且年幼的羅伊體格當然發育得還 不夠完全。
「……羅伊有這份心我很高興,但是賺錢很辛苦喔?」
「我知道。」
畢竟從早到晚忙著採收也只能領到微薄的酬勞,所以羅伊也很清楚這一點。
「愛蕾諾,我跟妳說喔;羅伊他休息的時間都會帶著木棒,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一 定是偷偷瞞著大家在做什麼事。」
「哇,哇啊啊啊啊!蜜……蜜妮……妳該不會都看到了?」
蜜妮插進兩人的對話,開心地報告羅伊的行動。
看羅伊慌慌張張逼近蜜妮的模樣,果然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沒有,可惜我不曉得你在做什麼。」
「那……那就好。絕對不許跟來偷看喔!」
看著兩人你三舀我一語,愛蕾諾輕笑出聲:
「羅伊,我不會問你在做什麼……但不可以做危險的事喔?」
她只說了這樣一句話。
羅伊這名少年個性雖然調皮,但在孤兒們當中形同領袖。
不但責任戚強,令人意外的是也很會照顧人——愛蕾諾深知這一點,因此她心想羅伊所說的話,也許哪一天會成真。
中途加進對話的蜜妮同樣也很年幼,個性不但坦率也很堅強,不輕易說喪氣話,總是精神奕奕地工作。
她和大她一歲的羅伊感情特別好,經常一起行動。
對愛蕾諾而言,孤兒院的孩子們她都一視同仁,每一位都覺得很可愛,但看著這兩人卻讓她內心湧上一種特別的感情。
宛如親兄妹般親密的兩人,總是令她回想起自己視為姊姊仰慕的女性。
陵抱著溫暖的心情,她由衷期望當這兩人離開孤兒院的時刻到來,都能夠走上幸福的人生。
為了這個目標,這些孩子們現在就必須盡力而為。

——當愛蕾諾的思考告一段落,孤兒院的大門響起敲門聲。
這裡位於郊外,村民很少會前來拜訪,更別提此時已經是日落之後。
「……這種時間,會是誰啊?」
愛蕾娜吩咐孩子們繼續用餐,自己起身走向玄關。
「來了,請問是那位——」
話才剛落,愛蕾娜立刻就察覺異狀。
對方渾身包覆著漆黑斗篷,臉上戴著面具,因此無法確認長相——這群詭異的集團很顯然並非來自村莊。
「你……你們究竟是——」
「不許動……敢吵鬧就殺了妳。妳只需要聽從我們的指示,這樣一來就可免除一死。不聽從的話,包括妳身後的那群小鬼,所有人全都得死。」
「做什……麼——」
喉嚨被人拿短劍抵著,感到莫名其妙的愛蕾諾發出害怕的聲音。
「別說多餘的話。聽懂的話只要回覆一聲就好。」
?…:是……」
「很好……所有的人都進屋裡。」
孤兒院小小的和平時光,一瞬間就被殺戮的氣氛破壞殆盡。
幾名無法掌握事態的孩子,看見愛蕾諾鐵青著臉以及詭異的集團,便開始放聲大 哭。
「叫那些哭鬧的小鬼閉嘴。」
面具底下響起的男性聲音,口吻平淡地下令。
要是不閉嘴就格殺勿論——察覺到無言的壓力,愛蕾諾抱緊打翻餐盤哭泣的孩子, 輕聲細語安撫他們。
羅伊和蜜妮也告訴比自己年幼的孩子們不必擔心,並將他們藏到身後。
但是……肩膀卻微微顫抖。他們畢竟也同樣是年幼的孩子。
「聽好了,我不打算為難你們。你們所有人明天只要像平常一樣行動就好。」
不要被其他村民發現,繼續按平常那樣生活,男人如是說。
孩子們白天就像平常一樣出去工作,但要是敢洩漏多餘的情報—
「看來妳是這裡的管理者?夠了,過來這裡。」
鬆開哭泣的孩子,愛蕾諾遵照命令走到男人身邊,短劍再次抵著她的喉嚨。
「——要是誰敢向村民求救,包括這女人,你們全都得死。就算是小孩子也總該能
理解吧?不過反正無所謂,要是祕密洩漏,我就連那個村民也殺掉。我派了人隨時監視
你們,你們最好謹記在心。」
「放……放開愛蕾諾姊姊!」
羅伊大叫,瞪著一身黑衣的男人。
「羅……羅伊……別這樣!」
男人不耐煩地嘆口氣,以下巴對身邊的部屬示意。
「明白了。」
隔著面具傳來矇朧的女性聲音,她從斗篷底下取出——鞭子。
女性看似只在瞬間稍微揮動一下手——羅伊便感到身體浮上了空中。
鞭子纏住羅伊的腳,將他整個人硬是拉到男人面前。
被甩在地上的衝擊令羅伊感到痛苦,男人毫不留情地朝他猛力一踢。
少年輕盈的身體順勢滾到牆邊。
「呀……啊……」
「當然,要是敢多說一句話就會像這樣。好了……該給叛逆的小鬼怎樣的處罰?」
男人稍微移動抵著愛蕾諾喉嚨的短劍,鮮紅的血滴滑過肌膚落在地面。
「住……住手……對不起……」
「或者殺掉和你交情好的小鬼,才能讓你比較懂事?」
聽見對方這句話,羅伊反射性看向——
「不要……好可怕……」
——眼角浮著淚、渾身發抖的蜜妮。
羅伊甸匐著來到男人腳邊,忍著內心的不甘並請求……
「我不會……再犯了……所以請別對蜜妮……」
…。不許再有下一次。」
將安分下來的孩子們趕回寢室之後,黑衣集團的其中一人道出疑問。
欠缺緊張戚的聲音,與充滿殺戮氣氛的空間格格不入。
「可是隊長,這樣事情算順利嗎?是不是依照原本的作戰進行比較好?」
「別擔心。那傢伙我再清楚不過……『凡事都要有效率』,這也是那傢伙教我的 嘛……」
男人顫抖著身體忍笑。
「你不用考慮太多,只要聽從隊長的命令就好。就像剛才那群小孩一樣。」
「好過分,蕾伊姊總是話中帶刺。」
「……你們都別耍嘴皮子。明天你們兩個跟我一起行動,其他人留在這裡待機。要
是有人做出可疑舉動,就算是小孩也不准放過。」
「「是-」」
「哼……要恨就去恨自己國家的國王,還有他那個弟弟。」
男人對呆坐在地的愛蕾諾留下了這句話。
——當天夜裡。
「好痛……痛痛痛……」
「羅伊,不要緊吧?」
遭到暴行的羅伊,按著疼痛的腹部,在床上輾轉難眠。
「啊……啊啊……抱歉,蜜妮,都是我,害妳受怕了。」
「——唉,真是美麗的光景。與其跟那個孩子道歉,不如打從一開始就老實點。」
女性的聲音打斷羅伊和蜜妮的對話。
對於被鞭子拖行的羅伊而圭?是很耳熟的聲音。
黑衣集團是輪流看守他們,但所有人的打扮都相同,若不像這樣子出聲就難以辨 別。
「什麼啊……原來是妳。與妳無關。」
「哦?你這種態度沒問題嗎?」
「……我很安分,是妳來找我講話。」
「安分……是嗎?」
女性走近羅伊,語氣不滿地說道。
「我從剛才就聽見有人在呻吟,難不成是我多心?」
「什——痛!」
女性伸出手,有些粗暴地置於羅伊的腹部。
「哼……肋骨斷了兩根。」
「喂,放手——」
被觸碰的劇痛使得羅伊不禁反抗,但痛楚緩緩減輕,如此現象令他露出驚訝神情。
女性的手掌在昏暗的空間裡發出藍光。
「這……該不會是治癒魔法……?」
「隊長命令你們依照往常行動。突然受這種傷,怎麼看都很不自然。」
「謝……謝謝。」
「別誤會,要是隊長命令殺了你們,我會毫不猶豫地下手。」
女性轉身走回門邊,倚著牆不發一語。
在她身邊的男性悄聲地說:
「蕾伊姊好溫柔喔~這就是所謂的糖果與鞭子吧?」
「閉嘴。還有,雷恩……剛才的事你要是敢告訴隊長,你就完蛋了。」
「是是是,我當然會保密。話說回來……隊長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別好?」
「誰曉得?比起這個,明天我們要出發前往梅爾貝爾,好好休養身體。」
「是~蕾伊姊還真的是很溫柔耶。」
「閉嘴。」



第二话

意識沉進黑闇的深處,在這個不可思議的空間,身體的知覺彷彿變得稀薄……他人就站在這裡。
——啊啊,這是夢。
儘管男人對此有所自覺,依然沉默地凝視眼前拓展開來的風景。
走在狹窄的長廊,快步登上盡頭漫長的螺旋階梯。來到樓中樓構造的圓柱狀空間最上層,倏然向下俯瞰,得知這個高度距離地面相當遙遠。
繼續在長廊上前進了一會兒,抵達目標房間。
不受nit控制,男人的手自行動了起來,毫不猶豫地推開門。
有一名女性被囚禁在室內。
裹著身段的服裝雖然有些髒一污卻相當高貴。紅色的長髮遮住她的臉,看不見表情。
但當男人踏進房門的一瞬間——茶褐色的瞳仁興味盎然地投來。有些類似貓的眼神帶給人活潑的印象……沒錯,第一印象就原封不動顯現出了她本人的個性。

男人必須監視這位女性。抓她來的……就是他們。
背倚著牆,不知經過了多久……原本沉默的女性向他搭話。
「——你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因為這是賦予我們的任務。」
無關乎意志,男人的嘴自己動起來,說出這句話。
這是已經發生的往事。
只不過是按照他的記憶再生的夢境。
這種不協調的感覺,彷彿是將意識強硬灌輸到過去的自己體內。
「貴族的公主不必想太多,只要祈禱能夠平安歸還就好。」
「貴族……嗎。這樣啊。對喔……但我還是覺得很沒有真實戚。」
「……」
男人認為不應該進行超過最低必要的談話,因此不發一語。
「或許你不相信,但我出身於孤兒院。丈夫向我求婚時,不用說所有人都很驚訝, 我則是最驚訝的那一個。覺得『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居然娶我這種平民』。」
「……是嗎。」
「我說啊,光是站著發呆也很無聊,談點話題吧。想害人質無聊致死嗎?你是生長在什麼樣的環境,才會變成這種殘酷的人呀?」
「妳話太多了……安靜一點。」
突然——記憶中斷,畫面一轉,連結到另一個場景。
地點同樣是囚禁女性的房間,男人似乎拗不過女性,開始有了談話交流。
「——我說,你們做這種事,萬一到時和利榭爾發生戰爭該怎麼辦?這麼一來你們不也會感到困擾嗎?」
「不會。論軍事力是我們壓倒性凌駕在上。若利榭爾的軍隊越過雷貝山脈進攻,八成會全滅,這種事情對方當然也知道。」
只不過……男人繼續說道。
「這邊要向利榭爾發動攻擊同樣也很困難。貝魯尼卡城塞都市利用了雷貝山脈作為屏障,是天然的要塞。因此雙方才沒有貿然開戰,保持著友好關係。」
「以我目前的狀態而言,實在稱不上友好耶?」
「既然是兩個國家,就不可能維持對等,一定只想建立對己國有利的關係。」
「而你們的方法就是這個啊……我反對。」
女性低著頭,針對成為人質的蠻橫現況抱怨。

場景再次切換。女性用開朗的聲音對他詢問:
「——你聽說過菲莉雅這種花嗎?是一種美麗的白花。」
「我記得……是叢生於利榭爾的花?」
「啊,你果然會回應我的問題。這幾天監視我的人當中,只有你會回我像樣的話。」
「……」
「我只在孩堤時代曾經有旅行商人來到村子的時候,見過那種花一次。因為花名和我的名字一樣,所以我很開心。」
「……是嗎。」
「前陣子我在宅邸的庭園播了種,希望能夠順利開花。」
「那是西方的植物,適合在雨量稀少的氣候下生長,要是澆太多水反而會枯萎。」
「哦……你很博學耶。」
「由於工作的性質,具備豐富的學識會很方便。」
「唉呀,可是你應該不曉得這種花的花語吧?想知道嗎?」
「……說說看。」
正當女性即將發言的瞬間——意識再次跳躍。
這次不是由女性,而是男人主動攀談。
「妳今天不說話?」
「——你有沒有家人?」
「……沒有。」
「我也沒有父母,但是一點也不寂寞。因為孤兒院的每一位都像我的家人一樣。有 個年紀略比我小的女孩子,就像是我真正的妹妹一樣。愛蕾……啊……」
「……妳擔心說出名字會被我們利用嗎?不過……妳真的很多話。」
「唉呀,這次是你主動找我開口的耶。」
「…也是。」
「可是,有真正的家人果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有溫柔的丈夫和可愛的女兒……我 很幸福。女兒還不滿一歲,但將來絕對會成為一個可愛的孩子……」
「只要對方接受要求,妳就能被平安釋放。」
「是……啊。」
仔細想想,或許他早該在此時就察覺到才對。

場景再次切換,男人在意識深處發出苦惱的呻吟。
因為他知道這已經是最後了。可以的話真希望馬上醒來,但他沒能如願以償。
「——對方有動作了,看來會接受我們的要求。妳很快就能解脫了。」
「那個人非常溫柔……你們把我當作目標應該是滿有效果的。」
對了——她繼續說下去。
「丈夫向我求婚時,你猜他對我說什麼?」
面對突然的問題,男人沉默地等待下文。
「我想讓利榭爾王國成為更加豐饒和平的國家。或許花上一輩子也難以達成,但如 果妳能成為我的支柱,我會很開心——記得是這樣。」
「為什麼突然說這些……——?」
男人話剛落,緊接著就看到女性奔向窗邊,將身體揉出窗戶。
不過這種距離他眨眼之間就能夠逼近,要阻止不是不可能。
可是當女性回過頭,與他視線交會的瞬間——男人的身體有些動彈不得。
「對現在的我來說,能夠支撐他的方式應該只有這樣了。人質一死,我丈夫也就不 必對你們書聽計從。」
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選擇死亡。
然而女性的眼神無比率直。
——甚至可以毫無猶豫地付出自己的生命。
「最後有一件事情想拜託你。請你們——不要再將我的家人捲進這種事了。」
「等等——!」
伸出的手沒能抓住任何東西。
他早就明白這件事。他知道,這是已經結束的往事。
「——噗哈!……哈……呼……哈!」
男人自夢裡驚醒,有好幾分鐘閉著眼不動。
反覆了幾次深呼吸,努力讓體內劇烈撞擊的心臟鎮靜下來。
「……結果,我只不過是沉溺於自我滿足罷了。」
都經過了十年以上,卻邐會作這種夢,代表自己無法完全對這件事釋懷。
男人喃喃自語的聲音,消融在報時的鐘聲裡。

——七月第二週,火之日。
級別C以上的委託不多,所以總之我暫時努力將狀態異常抗性提昇到了L V 3。
因為決定今天休息一天,被六點的鐘響吵醒之後,我再次閉眼享受回籠覺。而且昨 夜想事情想到有點晚,所以就更睏了。
我在想的是……要拜託艾爾芭什麼。
與她的戰鬥奇蹟般獲勝,雖然算不上獎勵,但她答應實現我一個請求。
雖說不必急著想,但若把此事擱著,恐怕我遲早會忘掉有這回事。
儘管如此,我實在想不到可以拜託魔族做什麼。
前幾天我在圖書館翻閱了《魔族剖析新書(※含臆測》》,上頭解說魔族有著各式 各樣的特徵,像是頭上長角、背後有翅膀等等。只不過,共通點就是有著紅色的瞳孔,因此憑眼睛的顏色就能立刻判斷是否為魔族。
乾脆真的養來當寵物……要是真的拜託這種事,街上肯定會起一陣大騷動。艾爾芭 雖然外表與人類幾乎無異,但莉姆依然認出她是魔族並發動攻擊。
書上還有其他的記載,比如關於魔族攻擊其他種族的理由。很久很久以前,魔族曾 經為了征服世界而向其他種族發動戰爭。有一群被稱為賢龍、實力強大的龍族阻止了他們的野心。不過因為書上的內容包含臆測,不曉得可信度究竟如何。
在那場大戰當中數量銳減的魔族,從此對其他種族心懷憎限。
如果內容屬實,征服世界這種野心簡直太不可取。
還曾經有人企圖組織最強的軍團來掌控世界,若是真的可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我睡著回籠覺,半夢半醒間模糊地回想書中內容。
七點的鐘響之前,我再次被敲門聲吵醒,成功地從床上爬起來,開門迎接來訪者。
「莉姆啊……怎麼了嗎?」
「誠二,你說今天要休息一天,所以我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找瑪莉塔?」
喔喔,沒想到莉姆會主動提議。
或許她和瑪莉塔比我想像的還要意氣相投。
有何不可?就讓我鉅細靡遺地講違這一週以來和綠毛蟲嬉戲的輝煌戰蹟。
思,一定會被討厭吧?還是算了。
「思?咦……?莉姆,妳頭髮上夾的是……」
有著貓耳鎮座其間的栗色髮絲,上頭閃閃發光的貝殼髮飾,我一眼就注意到了。
「那個,因為今天不必擔心會弄壞。看起來……如何?」
髮型和平常不一樣。莉姆長度大約及肩的頭髮,在髮飾的點綴下昇華成短馬尾。

YES!這樣就對了!這就是我的正義!
莉姆的手托起輕飄飄的短馬尾,徵求我的意見。不知是否她平常沒什麼機會穿戴這類飾品,眼神害羞得不敢直視我,實在很可愛。
「很適合妳喔。」
我趕緊冷卻頭腦,總算成功擠出這句話。
「思!謝謝!」
「那我換一下衣服,吃完早餐再去叫妳。」
……關上房門,我將體力發揮到最大極限,頭對著床上重重敲了四下。
煩!惱!還!散!
床沒有壞掉真的很不可思議,但拜此所賜,在我腦神經細胞奔竄的刺激總算平息。
——腦袋清醒之後,於是出發前往領主宅邸。
雖然覺得應該先向領主阿爾貝特大人打聲招呼比較好,但他今天也很忙而無法接見我們。
在羅金斯先生的帶領下,我們來到瑪莉塔的房間。
我將綠毛蟲的話題封印,問瑪莉塔今天是否換她說說自己的故事。
從瑪莉塔的敘述聽起來,她似乎相當尊敬父親。
「雖然父親大人沒有爭取王位,讓賢給哈汀伯父是一件好事,但父親大人其實也有 王者之才……」她是這麼說的。
思,這種事情是一言難盡啊。
——目前莉姆和瑪莉塔兩人關在宅邸庭園裡遊玩,而我則在房裡和羅金斯先生兩人 獨處。
內心祥和而無所事事地眺望兩位少女玩耍……也有點說不過去,於是趁著女僕送來 紅茶績杯的時間點,我嘗試和羅金斯先生搭話。
「羅金斯先生,你在這裡工作了十年啊……?」
「是的。已經受了這個家很長一段時間的關照。」
「那你的家人也住在梅爾貝爾嗎?」
「不,我沒有妻兒。」
「——其實在我們這些女僕當中,有很多人都很崇拜羅金斯先生喔。」
很意外地,女僕微笑著加入對話。
原來如此,一名未婚的沉著男性,武藝高超、工作又勞靠……難怪在年紀與他有落 差的年輕女僕之間大受歡迎。

是說。這個女僕還特地強調了「我」們來吸引注意力啊……
「期望有朝一日能像菲莉雅夫人一樣,身為女僕也有機會掌握幸福,我是懷抱著這 樣的希望而從事這份工作的——」
「咳哼……我只不過是個貧窮的老骨頭罷了。」
不不不,既然未婚而且又一直有在工作,想必也有相當的積蓄……吧?
話說,剛才提到的菲莉雅夫人……我記得是瑪莉塔母親的名字?
「請問,菲莉雅夫人……曾經是女僕嗎?」
「是的,我只來這裡工作了四年,所以是聽說的,菲莉雅夫人原本是在這座宅邸工 作的女僕。後來被阿爾貝特大人看上,兩人就結婚了。」
這對女僕來說的確是夢幻般的故事。
「有很多貴族都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對女僕出手,可是阿爾貝特大人在菲莉雅夫人去 世之後也一直沒有再婚的意思……他一定真心愛著菲莉雅夫人。」
女僕眼神陶醉地訴說著愛情。
她的視線鎖定在羅金斯先生身上。
「我想確實是如此。話說回來……我認為能夠克盡自己職責的女性才是最棒的。」
了……。那麼我失陪了。工作還有很多,若少了我一定會忙不過來。不打擾兩位了!」
女僕隨即離開房間。
我……或許挺欣賞那類型的人。
就人性上來說。
「——思……瑪莉塔會被珍視到過度保護的地步,也許是因為領主疼惜菲莉雅夫人的心意也都加諸到她身上了。」
離開領主宅邸,回旅館的路上——我若有所悟地點頭,身旁的莉姆則開心望著手中白色的花。
「那是?」
「好像叫作菲莉雅之花。和瑪莉塔的媽媽名字一樣……我在庭園裡看見,說花開得很漂亮,瑪莉塔就把這些送給我了。如果達利歐先生不介意,我想裝飾在旅館裡。」
的確,若裝飾在餐廳裡,空間將會繽紛許多。
—啊!
「莉姆,看前面!」
「……咦?啊——」

——人與人相撞,發出一陣衝擊聲。
同時,有東西從莉姆撞到的對象手中掉落地面。
我想馬上撿起來並道歉,但是……
「啊~搞什麼?蕾伊姊是很可怕的喔~ 妳要是不好好支付賠償金的話——痛!」
「閉嘴,蠢弟弟。幹嘛做引人耳目的事?小心我揍你。」
不,妳已經揍了。
上演老套搞笑橋段的,是莉姆撞到的女性及其身邊的男性。
兩者都是黑髮、黑眼、淺黑色肌膚……給人來自亞洲的印象。
是說,長相一模一樣耶……雙胞胎?同樣都有端整的五官,女性就讓人覺得散發著治癒的氣息,男性則肯定會成為為眾人嫉妒的對象。
…:現在不是觀察的時候,得先道歉才行。
「抱歉。」
「那個,對不起。」
聽見我們道歉,女性舉起單手制止。
「不,沒關係。只是有點喜歡的糖果掉到地上罷了。我不在意,也不會要你們賠償。」
「蕾伊姊,把沙子拍掉搞不好還能吃喔?」
「那你吃吧。」
兩人一搭一唱的流暢節奏實在令人很難插話。
但還是賠償對方比較好吧……正當我如此思索,遠處傳來男性的呼喚聲。
「啊……我們還有事,先告辭。」
於是雙胞胎(※大概)便快步混進人群中消失。
「——走路不好好看著前面,很危險喔。」
「思……對不起。」
莉姆垂頭喪氣,不過還是緊緊把葬莉雅之花抱好。
「不過花沒事就好…………嗯?」
「怎麼了?」
我撿起雙胞胎當中的女性掉落的糖果。
這個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啊啊,和之前多雷先生給我的糖果一樣,我還記得。
他好像說是某個村莊的特產。
是挺好吃的,不過沾滿了沙子實在沒辦法放進嘴裡。真是過意不去。

雖然很浪費。但我將意識集中到掌心,發動火魔法。
變成垃圾就太可惜了——於是我決定燒掉。
糖果在小小的火球中癱軟變形,最後如蒸發般融化消失。
「回去吧,莉姆。」

第三话

——七月第二週,光之日。
鼻子哼著歌,我正在為盧克清洗身體。
我在騎獸出租店租了一格洗獸用的空間,正以長柄刷子替盧克刷洗身體。
一般人都是從井裡打水起來洗,不過……
「唉呀,真是方便。」
我變出水魔法淋在盧克身上。姑且不論會連帶將周圍噴得濕答答,這樣真的非常輕 鬆。
我也曾考慮能不能直接當作飲用水來喝……是可以啦。
「光魔法今天也升上L V 2了,這都是盧克的功勞。」
「咕喔喔-」
光魔法成長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但級別C的委託倒是幾乎沒完成幾件。畢竟委託的 數量很少。

符合級別C的魔物對一般人而書是危險至極的存在,因此不可能頻繁出沒於梅爾貝爾周邊。
而且委託的內容也很花時間。
前幾天我承接了級別C的委託,前往討伐「強襲人猿」這種猴型魔物,結果從發現 到打倒居然花了一整天。
不過強襲人猿持有「體術L v 2(3/50)」和「體能強化L V l(8/10)」這些 讓人垂涎欲滴的技能。我歡喜地成功接收了體能強化技能。
城市附近很少出現凶惡的魔物……這件事本身值得開心,但沒有委託當然就沒有報 酬。
雖然承接低級別委託,或者剝取魔物身上的素材出售也能賺錢,但是並不能提昇冒 險者級別。
當必須證明身分時,冒險者公會證具有相當重要的功能,光是級別高就能被視為優 秀的冒險者,因此我想要盡量提昇。
是否差不多該轉移據點了呢……
一面思索這些事,一面幫盧克清洗完畢——走出店外。
「——咦?羅金斯先生,你在做什麼?」
我對著站在公會門前的熟悉人物打招呼。
「我是來向公會提出委託。」
哦?像領主這樣的大人物也會利用公會啊?
明明自己已經雇用了那麼多士兵,通常不會來委託冒險者辦事吧?
「對了,上次你們送給莉姆的那些美麗的花……呃……」
「菲莉雅之花……嗎?」
「對,就是那個。插進花瓶裡面當作裝飾,結果好像快枯了……」
「因為是剪下來的,沒辦法活很久。不過……不要直接讓切口泡水,而是稍微以濕布纏捲起來就好。這種植物若供給的水分過多反而會枯萎。我將花摘下後也都是這麼做。」
喔,原來如此……回去之後再告訴莉姆。
「誠二先生……」
「嗯,是。」
「不……沒什麼。」
怎麼了?難得羅金斯先生會像這樣欲言又止。

我等待了一會兒。但對話沒有繼續。他向我說聲「那麼失陪了」便轉身離去。
—來到公會櫃台,將核玉交給席耶娜小姐,領收報酬之後,她對我說了一聲「恭喜」。
「瑪莉塔小姐提出指名委託,對象是誠二先生和莉姆小姐。」
….羅金斯先生想說的原來是這件事啊。
如字面的意思,指名委託就是指名特定冒險者接受的委託。席耶娜小姐最初就解釋過,一旦成為高級別的冒險者,就有機會接到這樣的委託。
這種情況下,也許接受委託的資格無關乎等級,不過就公會來看,能被領主的女兒欽點是一件榮譽之事。
由於明天起阿爾貝特大人將會外出,希望我和莉姆能到領主宅邸作為警備補充人員……委託的內容大致是這樣。
原來如此。
多雷先生之前曾經期待地說過,不久之後將與西方群島各國的代表簽訂條約。因為是阿爾貝特大人主導推動的政策,所以或許會和國王一起出席簽約儀式。
多雷先生似乎在梅爾貝爾和帕斯科姆之間來回,事先在港口的商會倉庫屯積了各式各樣的商品。我祈禱他能夠順利大賺一筆。
阿爾貝特大人外出時想必會帶著護衛,所以警備的兵力才會不足吧?
雖然和朋友天南地北閒聊並不會發生金錢關係,但既然朋友像這樣子透過公會正式提出委託,就只能接受了。

七月第三週,元之日。
若在平常,我一大早就準備出發前往鮑達爾濕地區了,但今天不一樣。
炫光史萊姆和瑪莉塔怎麼可能放在同一個天秤上比較。
當然是炫……瑪莉塔比較重要。
不,真的。
——於是我和莉姆目前正置身在瑪莉塔的房間裡。
亞諾爾德先生對於莉姆接受委託一事有點擔心,但莉姆說想接,他便不再反對。
可是……以我這個外行人的眼光來看,根本看不出宅邸的警備哪裡鬆懈。
大門和走廊都一如往常有著看似精悍的衛兵啊?實在是很想問……真的需要我們

嗯?
阿爾貝特大人應該也有考慮過這點吧?
該不會是瑪莉塔想要有人陪她聊天,所以才提出這種委託?
不不不,工作就是工作。
可不能像平常那樣聊得滔滔不絕。
……我都如此抱定決心了,結果瑪莉塔還是天真地跑來聊天。
「戒備得如此森嚴,我好像變成了公主喔。」
這一點倒還是像個孩子囌……
「瑪莉塔,妳也算是半個公主了吧?」
……畢竟是國王的姪女。
一面警戒著房間出入口的那扇門,我一面回應瑪莉塔:接著她又換成躂躂躂跑向守在窗戶附近的莉姆。
——時間就這麼平安無事地經過……終於來到午餐時間。
看樣子我似乎不適合護衛之類的委託。
風平浪靜是好事,只要站著就有錢領,真的很讓人戚激。
但實在是閒得發慌。
接二連三掃倒魔物、奪取技能結束一天,心情會難以書喻地爽快。
光是站著不可能變強,而且還會腰痠背痛。
不過既然已經選擇接受這次委託,我也不打算抱怨……
「打擾了,瑪莉塔小姐。午餐已經準備好了。」
羅金斯先生敲門前來稟告。
「我今天想在房間裡吃,可以替我拿來嗎?」
「明白了。另外也替誠二先生和莉姆小姐準備了簡單的午餐……」
「啊,我們有自備午餐,不要緊。」
實不相瞞——是達利歐先生的特製便當。
我滿懷期待地打開便當,瑪莉塔看到之後,興味盎然地走過來。
「這個……看起來好好吃。給我一口。」
「喂,等——」
說時遲那時快,便當已經被瑪莉塔搶走。
實在不是有教養的小姐該有的舉動。
是說……這孩子怎麼搞的,已經吃超過一口了耶?

……怎麼……回事?
眨眼之間,我的便當就被吃乾抹淨。
「不,那個,因為實在太好吃了……忍不住就……」
我哀怨地轉而看向莉姆帶的特製便當。
至少讓我嚐一口看看嘛。
可是莉姆刻意不看我,自己默默吃起來——而且速度超迅速?
「那個,我原本的午餐就給誠二好了——」
瑪莉塔戰戰兢兢地提議,我只能垂頭喪氣地接受。雖然確實吃到了豪華的午餐,但 總覺得……就是差強人意啊。
——之後下午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十分安靜。
羅金斯先生送來紅茶,我一飲而盡。
這裡的紅茶果然一向都很美味。
鼻腔享受著優雅的香氣,視線望向四周。
思?莉姆平時總是十分享受這紅茶,今天居然一口也不沾……?
「好像……有味道。」
「真的嗎?我完全喝不出來。」
瑪莉塔聽了莉姆的話也聞了一下香氣,然後放下茶杯。
真的假的?臭掉了嗎?明明很好喝耶?
羅金斯先生立刻低頭賠罪,收走桌上的紅茶。
了…。也許是茶葉放太久了。我馬上重新沏茶。對了,瑪莉塔小姐,今天的午餐您 還滿意嗎?」
「耶嘿嘿,其實我交換了誠二的便當,是雙方你情我願的喔……」
那明明是事後交換。在羅金斯先生的面前還真會裝乖小孩。
室內響起輕笑聲——此時我才察覺事有蹊蹺。
總覺得……不對勁。
明明還不到黃昏時刻——
——但宅邸裡會不會太過安靜了?
寂靜得簡直像是……半夜。
腦中掠過如此疑問的剎那,走廊響起奔跑的腳步聲。

過於放肆的腳步聲使我戚到異常,我警戒地拔劍。
或許是緊張的氣氛也傳染給了瑪莉塔,這位少女也屏息以待。
——下一瞬間,房門被粗暴地踢開,現身的是——身披黑斗篷、戴著面具的詭異二 人組。
這兩個傢伙……怎麼回事?是說,衛兵怎麼了?
「喔~真的全都睡著了耶~沒有比這更輕鬆的工作了。」
「你沒看見眼前還有人在動嗎?還不趕快抓住目標。敢妨礙的人……就解決掉。」
朦朧的聲音聽不太清楚。戴著面具低聲交談的兩人似乎是一男一女。
睡著了……?不,現在沒時間在意這種事。對方所說的目標,想也知道應該是瑪莉 塔。
對方看來不怎麼友善。
我本想確認來者的狀態檔案……但失敗了。
是因為隔著面具看不到臉嗎?
這個能力沒辦法透視藏在遮蔽物後方的人,似乎臉被完全遮住就無法發動。
由聲音推測為女性的那個人,取出了鞭子。
所以說……對方持有鞭術……?我第一次看見。
——冷靜一點。
就算無法掌握對方的持有技能,也可以自己親眼見識對方的能力,進而——
——獲勝。
「莉姆,妳保護瑪莉塔,我來對付這兩個人。」
若要測試對手的實力,最佳方式就是以最強手段直接硬碰硬。由於不曉得對方會採
取什麼行動,必須盡量避免傷及瑪莉塔。
「喂喂,這傢伙……他想和我們打耶?」
「你也趕快擺好架式,小看敵人可會嘗到頭。」
開始有點身為護衛的真實感了。
當冒險者是不錯……但仔細回想,以前我也曾經嚮往當個騎士——
「你說是吧?」
出聲的同時,我用力朝地面一蹬。
瑪莉塔的房間以日常生活而書是有點太大——但作為戰鬥場地則剛好。
我眨眼間縮短與對手的距離,劍朝前方橫劈而去。
我第一下鎖定的不是持鞭女子——而是另一個男人。

「哇喔——」
男人稍微驚呼,以預藏在斗篷下的武器擋下我這一擊。
原來如此,這個男人的武器是……雙劍。
將一長一短的兩把劍交叉在前……與我的劍僵持不下,迸散出火花。
力量完全是我占上風……應該壓得過對方。
「喂……這傢伙是怎麼回事?我沒聽說有這樣的角色啊?」
該怎樣才能解除對方的武力?或者乾脆砍掉一隻手……
-?。
視線捕捉到鞭子從側面來襲,我稍微後退閃過。
男人毫不遲疑地握著雙劍追擊,我不急不徐地二擋掉。
就算對方是二刀流,攻擊次數比我頻繁又怎樣!
我雙手握緊劍柄,擋下敵人一擊的同時,讓劍腹順勢滑動,向前踏出一步。
「呼——」
當滑到敵人握劍的施力點附近,我將劍刃垂直立起,使出渾身解數橫劈過去。
嘰嘰——發出刺耳的金屬聲,對方的其中一把劍飛到半空中隨後落地。
如此一來——就先解決一個人了。
愛劍漆黑沒開鋒的另一側劍刃,氣勢洶洶地對準敵人的脖子揮落。
只剩下一把剝,應該無法再接招了。
——但女人再次出手妨礙。
這次不是鞭子,而是某樣物體朝這裡飛來。
我往旁邊跳開閃避這一擊,急促地吸一口氣。
這兩個人…搭配得天衣無縫,實在不好對付。
……若那個女人會造成妨礙,就先解決她好了。
我將目標變更成女人,縱身疾馳。
女人似乎早已預料到我的行動,朝我伸手射出和剛才相同的物體。
邪物體的真面目我已在阳才確認過了。
是冰之散彈。
對方會使用水魔法……嗎。將水想像成冰是很簡單。
物體的形狀如冰柱般尖銳,萬一被刺到,肯定不是一陣皮肉之痛就能了事。
我提煉出「火之盾」加以抵消,進一步向前移動。
在如此的近距離下……劍比鞭子來得更加有利。
這傢伙,居然連魔法都會——?」

我以触身的部分。重重毆打對方持鞭的手。
拳骨碎裂的觸戚傳來。就算對方或許能使用水魔法進行治癒,但應該不可能馬上再次揮鞭。
「你這渾蛋!竟敢……」
男人怒吼著打算發動魔法,但我將劍抵著女人的脖子。
「不許動……有幾件事想請你們說明一下。」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
增援?晚一步進房間的男人怒吼著說道。
「請你也別動。」
「……哼。」
使用雙劍的男人雖然停下動作,但增援卻無視我的制止,朝著這裡靠近。
怎麼辦……
正當我內心的焦躁逐漸膨脹,身後傳來可靠的聲音。
「我來對付這傢伙!」
——是莉姆。
獸人少女向前飛躍,一口氣拉近距離,盡可能地驅使柔軟的身體,由浮在半空中的狀態朝新來的入侵者使出迴旋踢。
男人將上半身向後仰避開這一踢,並抓住莉姆落空的腳。
失去重心的莉姆雙手著地,扭轉身體掙脫束縛。
「身體很輕巧,這一擊也很有分量,但是……」
幾乎完全沒有預備動作的徵兆,男人直接使出上段踢。
莉姆雖然靠著優秀的反射神經做出防禦動作,但對方這一踢中途變更路徑為下段,掃中莉姆的腳。
男人刻不容緩地欺近,掌心鎖定莉姆的下巴追擊。
莉姆勉強閃過掌擊,但身體失去重心向後仰,對方的拳頭便毫不留情地重擊她防禦洞開的腹部。
「嗚啊……!」
劇痛使得莉姆失去平衡,對方進一步抓住她的手,硬生生將她懸空拎起。
「技術還不到家。咯咯……要是亂動會骨折喔。」
怎麼會這樣……這傢伙的實力比我對付的另外兩人遠遠更強。情況非常不妙。
「就憑這點程度的身手,居然也能擔任護衛。雖然有點偏離預定,但野獸終究是野獸」
喂喂!……雖然很想去幫忙。但莉姆處於那種狀態,我也動彈不得。
「……不對。」
「嗯?」
正當此時,莉姆似乎說了些什麼。聲音很小,從我的所在位置聽不清楚。
「打算求饒嗎?」
男人封住莉姆的手,聲音嘲笑般地詢問。
「我已經和那個時候——不一樣了!別將瑪莉塔……別再將我的朋友——捲進奇怪的事件!」
下一瞬間,寂靜的室內響起清脆的聲音。
我花了幾秒才理解那是什麼聲音。
由視覺情報——衍生出的認知。
…莉姆的手臂朝著不尋常的方向彎折。
換雷之,剛才那是骨折的聲音,別無其他可能。
不是「啪嘰!」這種激烈的聲響,而是清脆地震動我的耳膜。
「什麼——?」
「有些東西——是我也能夠守護的!」
不顧折斷的手臂,莉姆迅速轉過身體,以手肘撞擊束縛自己的男人的側頭部。
嘗到出乎意料的反擊,他稍微拉開距離怒吼:
「區區一個野獸丫頭,少得意忘形……喂,你要旁觀到什麼時候?」
旁觀……?由男人高強的身手來看,身分應該比我最初對付的兩人選高……相當於隊長。或許是在命令部下行動,但很可惜這邊早就勝負已定,可別指望他們能援助你。
但是莉姆的手也受傷了,還是必須由我設法對付這個男人——
正當此時,守在瑪莉塔身旁的羅金斯先生向前跨出一步。
他抽出腰間的細劍,朝著莉姆身旁的入侵者擺出架式。
…得救了。雖然未曾實際見過羅金斯先生的劍技,但是已經確認過他的技能L v很高。
原本該由身為護衛的我們收拾事態才對,但他若能助一臂之力,老實說真的很令人高興。就算我不是女僕也快要迷上他了。
「謝謝你,羅金——」
莉姆正想道謝,卻突然屏息。
這也無可厚非。


皿斯對準入侵者的劍尖,一眨眼便抵在了莉姆的喉嚨。
什麼……?
老實說,我有點搞不懂狀況。
這是……怎麼回事?
「你……你在做什麼啊?這種時候請你別開玩笑!」
「就是啊,羅金斯!你平常一向太過嚴肅,根本沒有逗人笑的才能!」
瑪莉塔也出言責備。
「……不是在開玩笑。誠二先生、莉姆小姐,請你們都別動。當然,瑪莉塔小姐也是。」
執事的語氣依舊同樣沉著,但聲音卻很平淡,讓人感覺不出情緒。
……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第四话

目睹眼前的現況,依舊令人難以置信。換言之……羅金斯先生背叛了我們?不,他都在這裡工作了十年以上,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呵……哈哈哈哈!瞧你們一臉不敢置信。看來你們很信賴這個執事嘛。真是太好了呢,咯咯咯。」
男人嘲笑般的眼神從容投向羅金斯先生。
「唉呀,別生氣嘛。對了……謝謝妳剛才的那一記——痛擊!」
男人走到莉姆身旁,毆打無法抵抗的少女的側頭部。
「喂!你做什麼丨•」
「那還用說,當然是還以顏色。還真是勇敢的行動啊……頗痛的呢。」
這陣衝擊使得莉姆頭上的髮飾掉落在地。自從之前曾被瑪莉塔稱讚可愛,她在城裡便時常戴著。
沒想到今天竟會發生這種事……



「哼……這玩意還真是可愛。」
男人無趣似地以腳踢動髮飾——
「住手!」
「是嗎……希望我停止嗎?」
啪嘰。他將髮飾踩爛。
這個……傢伙……
眼中映著粉碎的藍色破片,莉姆不禁微泛淚光。
「你這傢伙,真是差勁透頂。」
「……啊?那邊那個小鬼到底在生什麼氣?喔喔……該不會這是你送的?」
「——夠了吧,是否應該繼續完成原本的目的?」
中斷對話的是羅金斯先生。
「歸根究柢都是你的錯。為什麼這幾個傢伙沒睡著?虧我還特地準備了藥。」
藥……?莉姆說紅茶有怪味道,原來是因為這個?搞不好也有摻在午餐裡面,打算 趁著瑪莉塔熟睡時將她帶出這裡,但很遺憾那份午餐進了我的肚子。
雖說是事後交換。
大部分的藥物對我都起不了作用。

「 ?….凡事總會有異例。」
「真難得你會失手。」
「你還是老樣子……瑟魯迪歐。」
「咯咯……本來想說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安排你回歸原先的生活,這下子或許沒辦 法了。」
被稱呼為瑟魯迪歐,看似隊長的男人雙手一攤,嘆了口氣。
這種事無需你操心。但反正無論如何,我也喪失繼續在此工作的資格了……沒錯,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資格。」
「哈,是嗎。那麼……那邊那個小鬼,你的劍要架著我的部下到什麼時候?……還 不快把劍丟掉。」
以狀況而二舀,我也正壓制著瑟魯迪歐的女部下。
「沒聽見嗎?丟掉武器,否則我就殺了這個丫頭。限你三秒,三……二——」
我立刻將武器丟到地上。
實在很沒出息……但我不可能對莉姆見死不救。
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二疋會有反擊的機會……應該。
「好……喂,傷勢如何?」
瑟魯迪歐向女部下關心戰鬥時所受的傷。
「右拳——掌骨碎了三根。花一些時間就能治癒,我會努力不影響到任務。」
「是嗎,那麼……也必須懲罰這個小鬼!」
略遜於艾爾芭、毫無前置動作的一腳迅速掃向我,使我難看地摔倒在地,頂多只能 瞪著對方以示抵抗。
對方緊接著發動第二下、第三下攻擊,腳跟毫不留情地對準我的拳頭落下。
「噫……嗚……啊啊啊啊啊!」
痛得我——完全無法思考。
第一下的時候……大概就已經骨折了。第二下使得碎戍細末的骨頭的神經纖維受到 刺激,更進一步造成劇痛。到了第三下,老實說我已經不敢想像自己的拳頭變成了什麼樣。
「喂喂喂,比小丫頭還會叫嘛……好,接下來一根一根折斷你的骨頭。」
這……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剛才那三下已經夠償還你部下受的委屈了吧?
令人快發瘋的痛楚明明都還沒消散,這次居然要一一折斷我的骨頭……?
「你要是敢慘叫一聲,我就割斷野獸丫頭的喉嚨……明白了嗎?」
我不想明白。不願明白。拒絕明白。

——但……我還是明白了。
被痛覺支配的大腦……仍舊保有這一丁點的理性。
開……什麼玩笑!
我噤住呻吟,不發一語。瑟魯迪歐似乎視我的反應為理解。
對方將我制伏在地,固定住我的手臂,然後直接——毫無顧忌地往關節許可的活動 範圍外凹折。
「……——”」
物體碎裂的聲音在自己的體內傳導,聽來格外地血淋淋。
斷了……完全斷了啊。
若不像這樣以玩笑般的口吻告訴自己,鐵定會發狂。
骨頭斷裂的部位彷彿被插了一根灼燙的鐵棒作替換,無比地熾熱。
雖然很想放聲叫到喉嚨嘶啞……但是不可以。
這傢伙……我絕饒不了他。絕對。
……莉姆完全哭得一塌糊塗了啊。
變態男的行為根本連拷問都算不上,只是為了滿足快樂而折斷我的骨頭:莉姆只 能眼睜睜地旁觀。若她滑過臉頰的眼淚是為我而流……那麼我總覺得還可以再努力撐一下。真不可思議。
啊啊…可是再這樣下去……搞不好真的會死掉。
「——瑟魯迪歐!你給我適可而止!」
真意外,厲聲喝止的——是羅金斯先生。
「……知道了。喂,你們監視這個小鬼。」
瑟魯迪歐不情願地中斷拷問行徑,命令兩名部下監視我,之後走向瑪莉塔。
可惡……不准靠近瑪莉塔,你這個變態!
「羅……羅金斯?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快點說明!」
面對瑟魯迪歐的逼近,瑪莉塔一步步後退,聲音艱澀地質問信賴的執事。
「瑪莉塔小姐……真是十分抱歉。」
「什麼嘛……你為什麼道歉!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像是想否定眼前的現實,瑪莉塔搖頭大叫。
連我都完全搞不懂狀況了,更何況自幼受他照顧的瑪莉塔,一定是大受打擊。洋裝 的裙襬底下可以窺見纖瘦的雙腳正不斷微微發抖。
如果不是我看走眼,那麼羅金斯先生對待瑪莉塔的溫柔,以及信賴羅金斯先生的瑪 莉塔,兩人之間的關係絕非虛假。
他們兩人之間散發的良好氣氛是那麼地溫暖又舒適,就連才剛認識不久的我都看得出來。
我實在不認為那些全是演技……實在不願相信。
「——退下!」
迴盪室內的是——瑪莉塔的聲音。
她將鑲嵌於脖子上項鍊的白魔水晶舉向前方,牽制接近的瑟魯迪歐。
「莉姆小姐……十分抱歉。」
羅金斯向莉姆道歉,對莉姆的腹部施予一擊。他讓失去意識的莉姆躺在地上,小心 翼翼接近神情緊繃的瑪莉塔。
「瑪莉塔小姐,請將那個交給我。」
「不……不要!還下,羅金斯……我……我是認真的!」
?…,若是由您下手,我死而無憾。」
「別這樣……不……」
——瑪莉塔哭得滿臉是淚,最後沒能發動白魔水晶,白魔水晶就被奪走了。直到前 一刻,身為少女的瑪莉塔都還對這位執事寄予信賴,因此不是不能理解她猶豫的心情。
讓人無法理解的是——
「好……過來這裡。」
「不……不要!……好可怕……救我——誠二、莉姆……羅金斯……為什麼,為什麼做這種事……」
少女害怕得被裙襬絆倒在地,絲毫不復平時給人的老成印象……就只是一名求救的年幼孩子。
不光是呼喚我或莉姆,最後也喊了不再是執事的羅金斯先生的名字。
真是…怎麼搞的……啊?開什麼……玩笑。
「等一……下……不許碰……瑪莉塔……」
匍匐在地的模樣雖然很難看,但如今已無法靈活行動的我,這已經是竭盡全力的抵 抗了。
「……比我想像中還要更有毅力嘛。不必理他,你們趕快帶這女孩離開。別讓她吵 鬧,讓她睡了再帶走。」
兩名部下點頭,強硬地揪住瑪莉塔的手。
「羅金斯先生……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
沒錯——讓人無法理解的是羅金斯先生。
「識二先生。您真的非常善良。就連面臨這種情況,您也不願將我完全視作敵人……」
遲疑了片刻,羅金斯先生似乎打算說些什麼,但是——
「快讓這傢伙閉上嘴,別浪費時間。」
「……也對。」
對話中途被瑟魯迪歐打斷。
「放心,不會殺了你。你可要好好感激這個慈悲為懷的執事先生。」
「哈……哈哈,可以的話,希望不要太痛。」
「那是不可能的。」
……這樣啊。
「——等瑪莉塔小姐平安歸來以後,再請誠二先生將這個交還給她。」
失去意識的前一剎那,有個東西在我逐漸閉闔而轉暗的視野角落發光——那是鑲嵌著閃耀虹色光輝的白魔水晶,瑪莉塔的項鍊。


第五话

襲擊事件之後——等到我清醒過來,宅邸已是一陣混亂。
倒在瑪莉塔房裡的我們想當然接受了偵訊。燼管盡可能詳細說明了既知情報,事態 也不可能因此就好轉。
由對方污辱莉姆的口氣,可以推測襲擊的犯人應該是斯別恩帝國的人……但這種情 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助益。據說像今天這樣的凶行並非第一次發生。
犯案的規模五花八門,頻頻都會與斯別恩帝國牽扯上關係是眾所周知的事。
帶走瑪莉塔的犯人留下一封信,威脅利榭爾王國放棄與西方群島各國簽訂條約,所 以對方或許根本完全無意隱瞞。
條約締結之後,會失利的就只有斯別恩帝國。
關於羅金斯先生……我將發生的事情照實說出。
不管那個人有什麼理由……都不可能替他隱瞞實情。傭人和衛兵很明顯都被藥迷 昏,能辦到這種事的人屈指可數,馬上就能推敲出來。
事發經過大致說明完畢。原意外對方會馬上展開搜索,沒想到卻只告知我們「可以回去了」這樣一句話。
關於這起事件,似乎會先緊急通知領主阿爾貝特,再商量之後的對策。被再三叮嚀 了切務隨意將此事對外張揚,我們走出宅邸。
由於是領主之女被綁架的敏感事件,因此必須謹慎做出對策。
回到旅館,我先替莉姆治療了傷勢,接著才對自己施展治癒魔法,中途卻因渾身瘡 痍的身體再也耐不住疲勞而失去意識。
「身體還是有點重……」
醒來之後,我慢慢坐起上半身,環顧四周。
置於額頭的東西掉落到床上。
是濕毛巾。
這是怎麼回事……?腦袋還來不及思考,就先看見了令人震撼的景象。
少女坐在我的床鋪旁,以雙臂代替枕頭趴著,發出規律的呼吸聲。
為什麼……莉姆會在我的房間裡?
——此時突然響起敲門聲。
戰戰兢兢推開房門的,是亞諾爾德先生。
……他心愛的女兒正在我的床邊熟睡。
「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在說什麼?……因為擔心誠二,所以莉姆才來看護……」
我……我想也是
據說莉姆似乎徹夜守在我旁邊。讓因看護而累得睡著的莉姆二直坐在地上也很過意 不去,於是我小心翼翼不驚醒她,將她帶回她自己的房間。
「——真的很抱歉。」
讓莉姆躺好之後,我向亞諾爾德先生道歉。亞諾爾德先生對此感到不可思議,回過頭看我:
「為什麼道歉?」
因為昨晚我和莉姆的模樣都很悽慘,所以大致向亞諾爾德先生說明了事情原委。他 不是會隨意洩漏情報的人。
「那個,我明明陪在身邊,卻……」

「但我聽莉姆說,是她才害得誠二遭到殘酷對待?」
「那……不是莉姆的錯。」
羅金斯先生……究竟為何要做那種事?
…不知我的表情是否顯得太過難堪,亞諾爾德先生寬大的手掌用力拍了拍我的背。由於太過突然,害得我嗆到輕咳幾聲。
「稍微陪我聊聊往事吧。」
「咦……」
亞諾爾德先生對我訴說了昔日的故事。
那是當莉姆還小時所發生的事
「——沒想到有這種事啊。」
莉姆也太亂來了。一個不好恐怕會喪命,而且她母親米蕾一定也很擔心。
等到至少能以自己的力量為事情負責,再去考慮想要成就什麽目標…嗎。
這麼說來,我和魔族艾爾芭戰鬥之後,莉姆也曾說過,如果我決定不殺艾爾芭,那 她尊重我的意志。
或許就是過去曾接受過這樣的教誨,所以才會說出那番話。
光靠莉姆一個人,無法打倒魔族。
當時有能力辦到的——就某種意義而書能夠負起責任的,就只有我。
話雖如此——
「……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
「沒什麼,因為莉姆決定接受這次委託的時候對我說:『我想要保護朋友瑪莉塔。』而我答應了。無論結果如何,這都是莉姆自己想做的事,誠二沒必要道歉。」
「……是。」
原來如此,莉姆是不想重蹈過去的失敗。
認為這次必須貫徹自己決定的事……才會那麼亂來。
別再將我的朋友捲入奇怪的事件——…她是這麼說的。
……我極度同意。
「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其實非常困難。但只要活著,想要重來幾次都沒問題……只要活著的話。」
他的表情閃過一絲苦澀,或許是因為思念已逝的米蕾太太。
「若自己無法接受,就貫徹到自己能接受為止。誠二你的能力足以辦到對吧?」
獸人咧嘴一笑,表情實在具有男子氣概。

我伸了個大懶腰,確認身體已恢復萬全狀態。
「有種被鼓勵的感覺呢。當然,我不打算讓事情就此結束。要是瑪莉塔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二疋會毀滅斯別恩帝國。」
「哈!哈!哈!有意思!要是多雷聽見,鐵定會說要幫你。不過……別太亂來喔。」
「是的。再說……要滅亡一個國家很麻煩,所以我絕對會救回瑪莉塔。」
「思。」
我也是以自己的意志決定接下了瑪莉塔的委託,可得負起責任才行。
委託失敗而必須支付違約金給公會……那才不是我該負責的事。
—被偷走的東西,就再偷回來。
這就是我的負責方式。
至於羅金斯先生也是,若他有什麼情非得已的理由,我也想問清楚。
「——怎麼啦?這麼趕時間,不吃過早餐再出門嗎?」
我匆匆忙忙下檯,聽到這句話,被遺忘的食欲又冒出來了。
俗話說「填飽肚子才有力氣戰鬥」。
「達利歐先生,來一份特大號的早餐!」
「包在我身上。」
戰鬥……是嗎。
若想要毀滅國家,可得先以技能轉讓打遙一支強化過的軍團。
…….唉呀。
為了不讓事情演變至此,必須盡全力救出瑪莉塔才行。
—振奮了精神,帥氣地衝出旅館是很好……
但該怎麼做?我好想哭。
既然不能大肆張揚瑪莉塔被綁架的事,想要打探消息也就會受限。
綁架並勒索贖金——不,提出贖回條件的犯人,應該姑且是打算歸還人質。大概是把瑪莉塔帶到哪裡軟禁了…
但是我毫無頭緒。
會是被帶到斯別恩帝國了嗎……?不,應該不可能。對方雖然無意隱瞞,但這麼做就等於公開宣布「犯案的是我們」。再者,貝魯尼卡城塞都市也不可能輕易放他們通過。
北方是王都赫倫……一般面吾不會往那邊走。
這樣一來就是西或南方囉?移動應該會需要用上馬車。不,搞不好其實還藏身在梅爾貝爾某處…:
糟糕,這樣猜測只是在浪費時間。
我嘗試前往城門附近的騎獸出租店打聽情報,詢問最近是否有人購買馬車,但沒有收穫。
正當我垂頭喪氣地走出騎獸出租店,突然被人叫住。
「喔,這不是誠二嗎?」
「啊……多雷先生。」
「你怎麼臉上無精打采的?發生什麼事了?」
「不,沒什麼。」
我猶豫著是否該將這次事件告訴多雷先生。基本上我被命令不許將事件內容對外洩漏,何況他是一位商人。萬一消息被隨便傳開,瑪莉塔可能會有人身危險。
「是嗎。對了……我上次去飽餐老爹亭,看到餐廳裡裝飾著很漂亮的花。」
「呃……是說菲莉雅之花嗎?」
「對對對。那是旅館老闆買的嗎?這一帶應該不常有人賣才對。」
「那是領主宅邸的人送給莉姆,她帶回來裝飾在餐廳裡的。不過……怎麼突然這麼問?」
不明白多雷先生為何問這麼奇怪的問題,我歪著頭反問他。
這個啊……因為不久之前,我認識的一位商人去世了。不如說,是被殺掉的。」
「聽起來真讓人不安。」
「誠二之前也有見過一次吧?那傢伙口風很緊,對於工作也很熱心,不像是會被記仇的人。可是聽說他的遺體卻有遭人施暴的痕跡。」
該不會是賣我貝殼髮飾的那位……?
「會不會是盜賊幹的……?」
「不,好像不是。」
怎麼回事,聽起來好可怕。
「他是往來於城市及村莊之間的旅行商人。這類旅行商人有時也會被委託順路送東西,比如送信或者送錢回故鄉。我看見了……那傢伙身上帶的東西。」
「帶了什麼?」
一——菲莉雅之花。其他還有裝滿了錢的袋子……大概。他不肯告訴我是誰拜託的,這一點
讓我很在意。我猜想會不會是跟什麼事件有關……」
旅行商人帶著菲莉雅之花……?
「所以才會問我剛才的問題啊?」
「因為那種花在這一帶很罕見。那傢伙和我的交情也不錯…所以想說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益的情報,但總不可能懷疑領主宅邸的人。這件事就請你忘了吧。」
會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被捲進了麻煩事嗎……?
「因為切口都同樣纏繞著濕布,所以我才猜想會不會與犯人有關。」
「……你剛才說什麼?」
「啊啊,聽起來很像在懷疑誠二身邊的人?抱歉。」
「不是,是再前面那一句——」
菲莉雅的花不能澆太多水,只要以濕布纏繞起來就好——教我這個方法的……是誰?
不,怎麼可能….
「多雷先生!那位旅行商人往返的村莊叫什麼名字?」
「怎……怎麼啦?突然……我記得應該是……拉納村。」
「拉納……村?」
「我之前不是曾經送你糖果嗎?那就是那村子的特產。」
「那個時候的……」
多雷手指著的前方,並排著許多攤販。
梅爾貝爾不愧是商業都市,充斥著琳瑯滿目的商品。包括剛才所說的糖果,就算不必去拉納村也能買得到。
可是我腦中卻浮現了某個記憶。
當時……莉姆撞到的——雙胞胎。
搭配得天衣無縫的——襲擊犯。
朦朧的聲音雖然與記憶裡的對不上,但確實是一男一女雙人組。
……這未免太牽強了。
希望事情真如我所猜測的。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期望。
但只要稍微有任何的可能性,那麼—
——就行動吧,直到自己能甘心為止。
「多雷先生,我現在就去拉納村一趟!」
「現在?怎麼這麼突然?」
「抱歉,能不能拜託你替我傳話給亞諾爾德先生,說我去拉納村了。」

「是沒問題啦……」
萬一此次事件與拉納村有關……也很不妙。
雖然我不打算獨自亂來,但事情總有個萬一。若我前往拉納村卻一去不返…心生疑念的亞諾爾德先生應該就會去向領主宅邸報告。
因為犯人知道我的長相,為了謹慎起見,我在露天攤販買了一件長袍,便衝向寄放盧克的騎獸出租店。
坐在盧克背上奔出南門,我握緊掛在腰間的劍。

吉格先生替我打造的愛劍,正式的全名是——「潛伏於漆黑的赤脈」。
這把劍有著某項特殊能力。
……雖然想弄清羅金斯先生真正的想法,但必須認清事情的優先順序。
首要之事是救出瑪莉塔。
若他下次再出手妨礙——到時候……
——隨著斬殺同種族的次數,提昇利度的剝……嗎。
真是一把危險的劍。
……但願這把劍的利度能永遠保持現狀。



本帖最后由 kerorokun 于 2015-5-22 22:04 编辑


第三章『第三個選項』

第一话

——男人將紙卷綁於站在他肩頭的鳥身上,令其飛往月色明亮的夜空中。
包覆著淺黑色肌膚的是幾乎要融入暗夜的漆黑斗篷,不過臉上目前倒是沒戴面具。
「呼!果然還是什麼都不戴才舒暢。」
男人——雷恩悠哉地發表感想,走進建築物內部。仰賴著穿透腐朽石壁縫隙間的微弱月光,穿越通道。
「隊長,守村的人捎來聯絡,說明天會帶著必須物資來這裡與我們會合——咦……只有蕾伊姊?隊長去哪了?」
轉頭聽雷恩報告的,是容貌與他相似的女性。她也同樣摘下了面具,隨意在瓦礫間找了地方坐下,甩動手掌確認狀況。
「在睡著的大小姐那裡。聽你剛才所說,該不會所有人都要來這裡?」
「不,我有吩咐他們得留幾個人守在村裡啦。」

雷恩輿蕾伊……雙胞胎的相貌雖然神似,但是從對話之中可聽出姊姊蕾伊的地位較為優越。
「話說回來,那間孤兒院已經沒用處了,不必留人看守應該也沒差?只要恐嚇一下,作戰結束前他們應該都會乖乖的。」
「是為了以防萬一吧?雖然就算他們大鬧也不必怕這裡被他們知道。還是得看管好他們,以免那個執事做出奇怪的舉動。」
「不能殺掉也真是麻煩。」
「殺掉人質就沒意義了吧?這不是在玩遊戲。」
「唉呀呀;溫柔的蕾伊姊不想看見孩子們被殺掉——是這個意思對吧?」
「…閉嘴。」
「就是因為這麼不坦率,才會一直都沒有男——啊,對不起,我胡說的,請不要鞭 打我,肉會裂開!」
蕾伊才一拿起鞭子,雷恩就慌忙低頭。
為了轉移話題,他看向姊姊,目光集中於她的拳頭。
「啊,手已經完全治好了嗎?太好了。」
「是治癒魔法醫好的。雖然我不太擅長治癒的想像。」
「我想也是—……啊,對不起。不過,那個髮色和我們一樣的傢伙未免太強了吧?
我們兩人一起上居然還敵不過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才想問呢。相貌看似與我們同鄉,但膚色很淺,應該不是特古爾出身的。」
斯別恩帝國在歷史上總是靠著侵略他國來擴展領土。特古爾原本是位於帝國東方的 小國,在幾十年前被帝國併吞,如今化為區區的地名。雷恩和蕾伊都是特古爾出身,容貌與居住在帝國中央一帶的人類稍有不同。
「萬一是同鄉,實在不想跟他交手。」
「……是不是同鄉都無關。」
蕾伊面不改色地否定。若工作時抱持這種感情,行動就會變得遲鈍。
「還有,那個獸人女孩……實在好可愛喔—」
「你……是說真的嗎?」
這回連蕾伊的表情也掩不住驚訝,目不轉睛瞪著弟弟。
「唉呀,厭惡獸人的只有土生土長的帝國人吧?我們又不在意那種事。」
「你的思考迴路還真是幸福。」
「她不惜折斷自己的手臂也想反擊,勇敢的模樣真教人著迷。」
雷恩開玩笑地扭轉身體,做了突出手肘的動作。

「是是是。你有種去跟隊長講看看……鐵定真的會被宰掉。」
說到這裡,雷恩搔搔頭,重新再次詢問:
「對了,那傢伙——那個執事為什麼也一起跟來?明明已經不需要他了。」
「不知道。他被護衛撞見了案發現場,所以領主宅邸也待不下去了吧?」
「隊長也不肯告訴我們那傢伙的詳細背景。」
「你如果在意,不妨親自去問隊長。」
「——蕾伊姊……陪我一起去問。」

「思……嗚……這裡…,:是?」
瑪莉塔自熟睡中醒來,感覺到眼角至臉頰的怪異觸感,伸手摸了一下。
得知那是乾掉的淚痕造成的皮膚緊繃,記憶立刻隨之復甦。
「——您醒了啊。」
上方天空被腐朽的石壁四面環繞,聲音於空間裡迴盪。
「羅金斯……」
明明是熟悉的聲音,瑪莉塔卻心生戒備,對身旁的人物發出慍怒的聲音。
那個人裹著她早已看慣的執事服,溫柔的眼神也與平時完全無異。
「可以請你說明嗎?不,在那之前……誠二和莉姆沒事吧?」
「是的……雖然那兩位稍微打亂了預訂計畫。」
「為什麼要做那種事?」
「等到瑪莉塔小姐平安獲釋,我就會從您的面前消失。所以請讓我維持現狀——」
「我才不管那麼多,你全部說明清楚!」
少女顫抖著嬌小的肩膀大吼,餘音在室內迴響。
「……明白了。但希望您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聽完我敘違的內容……無論您作何感想,直到被釋放之前都請允許我陪在您身 邊。」
「你……在說什麼?」
「可以嗎?」
沉默地考慮片刻,瑪莉塔輕輕點頭。羅金斯得到她的應允才平靜地開口:
「關於襲擊宅邸的人,他們是來自某國、接受過特殊訓練的部隊。主要任務是於他
國進行諜報活動,時而暗殺或綁架重要人士……這次的目的是為了阻止利榭爾與西方群島各國簽訂條約。」
「怎麼會……啊,羅金斯……羅金斯也是因為什麼重要的人被綁架了吧?所以才被 逼迫做出那樣的事——」
「您所說的是沒錯……但還有其他更根本的原因。」
羅金斯的表情微微扭曲。
或許是有點害怕將真相告訴少女。
「——我原本就是隸屬於這個部隊的人。」
瑪莉塔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這句話,沉寂於周圍瀰漫開來。
「咦……可是羅金斯,你不是從很久以前就在我們家擔任執事了嗎?」
「是的。大約十多年了,這段期間我一直誠心誠意地侍奉著你們。」
「全部……全部都是騙人的嗎……?」
「不。您應該已經知道部隊隸屬於哪一國了吧?我早在很久之前就拋棄那個國家 了。自從十多年前的……那次事件。」
「告訴我……詳細的事。」
羅金斯坐著,十指交握,低下頭開始遊說:
「瑪莉塔小姐,關於您母親菲莉雅夫人,您被告知她是死於意外對吧?」
「我是這麼聽說的。」
「但實際上卻是像現在的瑪莉塔小姐一樣,遭到綁架……而喪命的。」
「……是真的嗎?」
「一旦事實公開,兩國很可能會勃發戰爭,所以才隱瞞了真相。」
「是誰……居然綁架母親大人……」
對於這個問題,羅金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視線投向空中。
「菲莉雅夫人是一位非常開朗又坦率的人,就算身陷殘酷的困境,依舊心平氣和地 想和負責監視的人交談。雖然都是一些關於她生長於孤兒院、丈夫阿爾貝特或剛出生的嬰兒等欠缺緊張戚的話題。」
「羅金斯,你……」
「藉由談論與對方價值觀相同的話題,進而動之以情、誘使對方大意——我知道有 這種手法,但那位女性與這類的鬥智則是沾不上邊……實在令人驚訝得喪失敵意。」
話題一度打住,羅金斯微嘆一口氣,接著才繼續述說…
「——沒錯。我……就是綁架菲莉雅夫人的執行部隊的其中一員。」
羅金斯如此說道,並將菲莉雅最後做出的行動告訴了瑪莉塔。

為了不使丈夫對威脅言聽計從,選擇自我了斷的母親。對於母親這樣的行動,瑪莉 塔不知心生什麼樣的感想……她沒有哭喚,只是靜靜地聆聽。
「在那之前,明明我早已涉及過許多殘酷的工作,究竟什麼因素使我心生決意在那之後我拋棄了國家,投奔到利榭爾。是因為同為孤兒的境遇使我心生憐憫,又或者是受到菲莉雅夫人的為人所吸引?時至今日我依然不明白。只不過,她最後的表情一直都還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
手掩著臉,羅金斯搖頭。
「儘管內心對於偽造身分、隱姓埋名留在阿爾貝特大人身邊工作一事抱持著罪惡戚,但我所想到能做的事只有這些了。」
永遠在羅金斯耳邊徘徊不去的最後那句話。
——不要再將我的家人捲進這種事
「我不認為這樣能夠作為贖罪,但侍奉大人及小姐的這幾年歲月繼非虛假,希望您能相信。」
「……那又為何做這種事?」
「瑪莉塔小姐,您知道愛蕾諾這名女性嗎?」
對於羅金斯的詢問,瑪莉塔搖頭否定。
對於羅金斯的詢問,瑪莉塔搖頭否定。
「她是和菲莉雅夫人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女性,菲莉雅夫人視她為妹妹般疼愛。菲莉雅夫人曾經說過……她也是家人。」
羅金斯一直以來都悄悄透過商人捐錢給孤兒院,但因此反而使得孤兒院被捲入這次事件。
瑟魯迪歐拷問商人、逼商人透露情報,然後出現在羅金斯面前。
…:以威脅愛蕾諾的性命作為伴手禮。
「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報應吧。」
「什麼嘛……講得好像全都是自己的錯。母親大人之所以去世,還有我今日陷於這種困境……歸根究柢都是羅金斯的錯,你是希望我這麼想嗎?」
「……」
「你……對小孩子這樣說實在太卑鄙了。我幾乎不記得母親大人的事……但是卻很清楚從小到大照顧我的羅金斯。這個樣子……我怎麼可能怪罪於你呢!」
瑪莉塔的眼角微微浮現一層淚光,但還是努力忍著不讓淚水滑下臉頰。
「——我以為您會哭著罵我。」
「…你以為我會叫你以死謝罪嗎?」

「你擔心我會做出像母親大人一樣的行動?反正若你們的要求被回絕,我遲早還是會被殺掉。」
了…,為何過去會抓菲莉雅夫人為人質……在我經過多年的侍奉,總算實際體會了原因。阿爾貝特大人……絕對不可能對瑪莉塔小姐見死不救。那位大人太過天真了。正因為他這個人無法做出無情的判斷,所以才——」
話聲未落,室內響起輕脆的掌摑聲。
「所以怎麼樣?不希望珍視之人死去是理所當然的事,父親大人一點也沒有錯。」
「……您所書甚是。」
揮出的掌心顫抖,瑪莉塔開始撲簌掉淚。
——眼前的執事也只能默默看著她流淚。
——過了一會兒,哭累的瑪莉塔再次睡著。
觀察著她的狀況,羅金斯輕聲嘆了口氣。此時房間角落的陰暗處傳出男性的聲音。
「無法對孤兒院那些人見死不救的你……也同樣很天真。」
現身的是渾身漆黑裝扮的男人——瑟魯迪歐。
「你……非常忠實地貫徹著我的教誨。」
「能利用的東西就加以利用……就算對方是昔日的恩師也一樣。别看我這樣,我也很尊重你的意志耶?你就繼續努力。乖乖地守護大小姐吧。」








第二话
「能利用的東西就加以利用……就算對方是昔日的恩師也一樣。別看我這樣,我也很尊重你的意志耶?你就繼續努力。乖乖地守護大小姐吧。」
當天夜晚,寂靜的拉納村孤兒院裡,響起渾身漆黑的男人們的對話。
「……我覺得瑟魯迪歐隊長的判斷太天真了。」
「對吧?應該把這裡的所有人全都處決掉。」
「喂喂,別擅自行動。除非他們反抗,否則基本上就保持現狀。」
「思……知道啦。」
—起床之後,羅伊和蜜妮一如既往到甘蔗田工作。只要乖乖的不反抗,襲擊孤兒院的集團也就不會多加干涉。這幾天以來他們都依照吩咐,像平常一樣地過日子。
今天早上黑衣集團少了很多人,不過還是留了兩個人下來看守他們。
孩子們照常在黃昏之前幫忙採收,從農家那裡賺取生活費。
「——那麼明天也拜託你們了。」
蜜妮收下微薄的酬勞,無精打采地走在通往郊外孤兒院的路上。
這時,等待著蜜妮的男孩子——羅伊出聲叫她。
「辛苦了。」
「思。其他的人呢?」
「這邊的工作已經結束,所以都先回去了。」
「是嗎。那個……前幾天的傷已經不要緊了嗎?」
「只剩下些微痛楚而已。雖然很火大,但都多虧了那女人的治癒魔法。話說回來, 那些傢伙到底打算監視到什麼時候?怎麼還不趕快滾出村子。」
「不可以啦,羅伊,說這種話……萬一被聽到,又要遭受殘暴對待了。」
那天遭到施暴的記憶在羅伊腦中復甦。
「我…別看我這樣,我多少有在鍛鍊身體。就是……孤兒院裡的大家基本上都很窮嘛,所以我打算長大之後成為冒險者,賺很多錢。明明一有時間我就會祕密進行特訓,結果卻還被打得那麼狼狽……而且——……還是在蜜妮的面前……」
話說至此,羅伊神情有些緊張。
「怎麼了?」
「不……蜜妮以後想當什麼?有沒有考慮過要從事什麼工作?」
「我對這方面的事都還不了解,不過希望能夠報答曾經照顧過我的人。」

、是嗎。也對……我也得賺錢捐給孤兒院才行。哈哈……那個,如果蜜妮不嫌棄, 等我要離開這個村子時——」
羅伊的話——中途打住。
因為他在通往孤兒院的半路上,發現了不想看見的人影。
渾身漆黑、遮住面孔的男人——襲擊孤兒院的其中一人。羅伊下意識擺出防衛姿 勢,將蜜妮護在身後。
「幹嘛?我們沒有做什麼可疑的事,只有按照你們所說的像平常一樣過日子,沒有 向他人求救。」
「這樣很好。但是……反正你們最後都會被殺掉,真是遺憾。」
羅伊忍住竄上背脊的厭惡戚,大聲問道:
「怎……怎麼回事?我們都確實聽從你們的吩咐了……」
「是啊,我想也是。所以這樣下去未免太可憐了,於是我有一個想法。你們——現 在趕快去求救。」
「你在說什麼啊,要是做那種事……大家會……」
「我的意思是,我會裝作沒看到。聽好了……這是你們唯一能獲救的辦法,快去 吧。」
羅伊和蜜妮面面相觑,之後彼此點頭。
兩人轉身順著來時的路拔腿狂奔。
拚命擺動著瘦小的身軀——男人默默看著這兩人,輕聲發出嘲笑。
由那沉浸在愉悅的聲音,彷彿可以想見他藏在面具底下的是什麼表情。
「反抗瑟魯迪歐隊長的囂張小鬼,這次居然逃亡了……不得已,只好收拾掉他囉。
所有人也都必須負連帶責任一起殺掉,真是太棒啦……呼呵,呀哈哈~!」
男人自懸掛於腰間的無數短劍中抽出其中一支。
「逃吧,逃吧。獵物就是要四處竄逃,殺起來才有意思,獵人的血液才會沸騰。」
「——吶,雖說要去求救,但該怎麼做?」
「留守的除了剛才那傢伙,另外還有一個人。告訴村子裡的大人太危險了,還是得想辦法聯絡附近城裡的冒險者公會或者警備隊——危險!」
羅伊推開跑在身旁的蜜妮。
由後方投擲而來的短劍刺進羅伊的手臂,鮮紅的斑點濺灑在地面。
「痛……怎麼回事?」
逐漸被黑暗支配的空間裡,緩緩浮現剛才那名男人的身影。

「不錯嚷,身手比我想像得靈活,搞不好前途有為喔。」
「可惡……你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放我們逃?」
「你的理解力很好。作為獎勵,我就待會兒再殺你,先把那邊那個小鬼大卸八塊——」
聽見他所說的,羅伊一瞬間忘了手臂的疼痛。
腦袋發白而渾濁,沸騰的情緒匯於一點。
——憤怒。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羅伊放聲吶喊,撲向眼前男人的雙膝內側緊抓住對方,以身體全力撞擊想讓對方向後仰倒。
對方也一時大意。
論體格,男人遠朥過羅伊,這是他所能使出的最好辦法了。
男人失去平衡倒地的同時,羅伊用盡力氣大吼:
「蜜妮,妳自己一個人快逃!」
「可是……」
「別管了,快逃!」
她初次聽見一同長大的少年如這般大吼。
受到聲音驅策,蜜妮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拔腿狂奔。
雖然平日很可靠,但蜜妮終究只是個未滿十歲的少女。
好幾次以手背擦拭眼角,但視野仍舊被化為一片模糊。
想要呼救,但沒辦法如願發聲。
嘴巴一張開就只能顫抖地發出嗚咽。
再者,到底又該向誰求救?
這種小村莊既無冒險者公會,也沒有警備的士兵。
要去求村裡的大人們幫忙嗎?可是這段期間孤兒院的大家一定早就被殺掉,羅伊就 更不用說了……
內心充滿束手無策的絕望感,蜜妮不小心雙腳絆倒在地。
為了求救,她必須立刻爬起來……雖然如此心想,嗚咽卻情不自禁地從體內湧出來 妨礙她。
「嗚……嗚啊啊啊啊啊……羅伊……大家……我不要,誰來……誰來救救我 伊……」
「——請問,妳還好嗎?」

沒想到自己的哭喚居然有人回應,蜜妮猛然抬起被泥土和淚水沾濕的臉。
對方的臉因自己淚汪汪的視線而變得矇矓,但聲音聽來非常溫柔。
雖然身上裹著長袍,但能窺見底下裝備著防具,腰間也掛著劍。
會是……冒險者嗎?
是因為接受委託而來到這個村子……?
一思及此,蜜妮懷著微薄的希莖,將手掌遞到對方面前。
掌心裡的是——今天幫忙收成換得的幾枚銅幣。
「拜託你,不夠的之後我一定會報答……求求你救大家……!」

——羅伊對著倒地的對象高舉拳頭。
可是肚子被對方一踹,難堪地倒在地上。
他不禁對於自己的體重過輕感到可恨,並看著對方。
「你挺有一套的嘛?馬上殺掉你實在是很可惜……嘿! -l
「嗚……咕!」
刺進羅伊手臂的短劍被粗魯地拔出,鮮血隨之飛濺。
「對了……就讓你當我寵物的飼料好了。那傢伙一定很開心。」
「你……你在說什……」
咻——凶器劃破空氣揮落,羅伊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
「別亂動,要是不把血放掉,肉會發臭……看我把你全身割開,呀哈哈!」
一擊二一擊……被揮舞的凶器一一割開羅伊的皮膚。
對方是在玩弄他。
明明想殺就能讓他一刀斃命……對方說不定是以欣賞羅伊死命閃躲的模樣為樂。
儘管如此……羅伊的力氣確實一點一滴自體內流失。
身體變得鈍重,思路也快要中斷。
流太多血了。
「——好啦,餘興就到此為止。還得去解決逃掉的小鬼才行。」
羅伊意識朦朧之中,望著眼前的男人準備揮下的短劍。
啊啊……我要死在這裡了。
結果——什麼都沒能守護。
蜜妮……對不起。

——羅伊緊緊閉上眼。啪喳,溫熱的液體噴到他的臉頰上。
他連忙以手指擦拭,發現液體黏稠得令人不快。
發生了什麼事……?羅伊睜開眼,神奇的是,渾身漆黑的男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出 慘叫。
「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
現場有三個人。
原本持短劍的右手,自手腕以下憑空消失得不復蹤影的黑衣男。
茫然看著黑衣男的羅伊。
以及——介於兩者之間,包覆著長袍的男性。
他的手上握著微彎、漆黑刀身裝點著紅色斑紋的劍。
明明沾染著人類的鮮血,看起來卻莫名地美麗。
「——都這麼大的人了,別以惹哭女童為樂。這次的委託,酬勞是無價——就是那 女孩的笑容,你這個人渣。」


第三话


—好了,再來該怎麼辦呢?
一抵達拉納村,我就先搜尋了片刻,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我到小旅館及酒吧打探消息,但沒有什麼特別有用的情報。
可是才剛進村裡兩分鐘,就發現有女童……不,是四處逛了大約半小時,就在村外發現一名哭泣的女孩子。
由於她散發的氣氛非比尋常,我只問了最簡單的必要情報後趕往現場,再來就是目前的狀況了,現身的時機宛如事先算好了般恰巧。
而且還忍不住得寸進尺地脫口說出丟臉台詞,這都是現場的氣氛使然。
三兄敢…竟敢把我的手——」
渾身漆黑裝扮、藏住長相的男人……看來我沒有白跑一趟。
聲音聽起來不像襲擊領主宅邸的那些當事人,而是其他同夥。
不管怎樣,由於我尚未掌握詳細現況,必須讓這傢伙馬上閉嘴才行。

對方以僅剩的左手舉起短劍,我毫不留情地進一步追擊。
彈飛短劍,趁著對方畏縮的剎那,以劍身對準他作為支撐重心的腳部膝蓋狠狠敲下去。
「嗚……啊……你到底——」

對方難以站立而倒地,我趁此同時發動「地縛鎖」。
這是為了捕縛而開發的土魔法,如字面敘違,就是以大地之鎖束縛住對象。
想要捕捉行動敏捷的對象雖然有點困難,可是一旦抓到,對方想掙脫可沒那麼容易。
我的想像是一群可憐的人被裝進太鐵桶,然後灌進水泥。
……算是有點可怕的魔法。
男人仍大鬧著掙扎,我便以肢體語言迫他乖乖就範,接著對傷痕累累的少年施展治癒魔法並詢問詳情。
順帶一提,我也有替抓到的男人進行治療,不過只有讓右手腕止血的程度。因為之後還必須讓他吐出各種情報,萬一死了會很麻煩。
思……根據羅伊少年的說法,黑衣男似乎還有一名同夥。
「那麼首先得解決掉這個問題。話說回來……若是輕舉妄動,不曉得他會對孩子們做出什麼……」
對方只有一個人……嗎。
既然如此,只要能讓他稍微掉以輕心,應該就有辦法解決。
「羅伊,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咦,我……如果我能幫上忙……可是,該做些什麼?」
「思……就是個非—常老套的方法。」
「喔……」
「好。那麼我們現在就從倒在那裡的傢伙身上——把他的衣服剝下來。」

「——實在太感謝您了,真不知該怎麼向您道謝才好。」
孤兒院的一室,愛蕾諾小姐正在向我道謝。
這位女性似乎負責照顧孤兒院的孩子們。
就結果而言,我的實驗進行得非常順利。
以搶來的面具及黑斗篷變裝、誘使對方大意——原以為會因為聲音、氣氛和動作不同而馬上露出焉膊,但只要能靠近到一定的距離,再來便輕鬆獲勝。
將剩下一名同夥也痛扁一頓之後,我以「地縛鎖」將他五花大綁,便擱在一旁讓他與人渣相親相愛去了。
「大哥哥,真的很謝謝你。那個……如果有什麼是我能辦到的,我都願意幫忙。」
「那麼蜜妮只要笑就可以了。誠二先生當時所說的話……實在太帥了!呃……委託 的酬勞是無價……?蜜妮的笑容——」
快住口啊啊啊啊啊!你這孩子,這種話别在愛蕾諾小姐這種成熟美女的面前重覆啦!
「羅伊,那種話只是因為當時的氣氛使然……」
「像這樣……嗎?」
蜜妮雖然不太懂,仍在我面前展現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天真無邪的女童還真可陷。若非我人格正常,這種將人的保護欲煽動到極限、如小動物般的可愛恐怕早就釀出罪犯了。
嗯,以這個作為酬勞就綽綽有餘了。
不過嘛,像這樣子閒聊雖然很有趣,但差不多該談點正經事了。
我嚴肅地看向愛蕾諾,對方也輕輕點頭,催促孩子們回寢室。
「因為是不方便讓孩子們聽見的話題,對吧?」
「……是呀。」
我就某種程度範圍內說明了事情經過,並也向愛蕾諾小姐詢問了關於過襲的事。
……原來如此。依照推測,孤兒院的人被當成了人質,作為對於某人的威脅。
被威脅的人,果然是……
「愛蕾諾小姐,請問妳認識羅金斯這名人物嗎?」
「羅金斯……不,我認識的人當中沒有這個名字。」
……不對嗎?雖說他遭到威脅的假設也有著幾項疑點。
「會不會是孩子們有親人叫這個名字?」
「不,這些孩子都是無依無靠……」
這怎麼回事?不,等等。
「那麼,有沒有旅行商人來拜訪過這間孤兒院?比如會將花和錢一起送來……」
「有。每到了固定的時期,就會有旅行商人將捐款送來孤兒院。和花一起。」
就是這個!
「妳知道是誰送的嗎?」

「關於這點。我完全想不到會是誰送的……」
「可以借我看看嗎?」
在我的請求下,愛蕾諾小姐將收在架上的袋子拿來。
裡頭果真如我所期待,是即將枯萎的菲莉雅之花。
「……這些菲莉雅之花,果然是羅金斯先生送的——?」
聽了我的自言自語,愛蕾諾小姐彷彿想起了什麼,雙手一拍。
「沒錯,我想起來了,這是菲莉雅之花!……好懷念喔,記得姊姊當時非常興奮。」
「愛蕾諾小姐的……姊姊?」
「不是親姊姊,但是和我一起在這間孤兒院長大,我一直視她為姊姊般仰慕。」
「名字是?」
「——菲莉雅姊姊。她後來和梅爾貝爾的領主大人結婚,但十年多前就去世了。啊 啊,這些捐款搞不好是與去世的姊姊相關之人送的。」
真的假的?菲莉雅夫人是這間孤兒院出身的?
根據宅邸那位多話女僕的說法,菲莉雅夫人原本是女僕,在工作地點被領主看上才 結婚的。
……可是,那麼羅金斯先生又為何捐錢給孤兒院?
假使捐這些錢的當真是羅金斯先生,菲莉雅夫人和羅金斯先生又是什麼關係?
將菲莉雅夫人視為姊姊仰幕的愛蕾諾小姐當作人質,威脅羅金斯先生……?這種因 果關係真有可能成立嗎?
咦……等等……不,難道說…。.
我真是愈來愈愛繳這種八卦的想像了
——該不會兩人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萬一真是如此,一切似乎就都能搭上線了。而且也就能理解他為什麼會說出「沒資 格侍奉」這種別有深意的話。
不被允許卻相愛的兩人。
下定決心作為執事,守護心愛女性的女兒。
並且捐款給養育了所愛之人的孤兒院。
萬一這些是事實,那麼確實是……沒資格侍奉阿爾貝特大人。
——我是白痴嗎!
有許多論點都太過牽強,而且這樣也無法說明為何羅金斯先生認識襲擊宅邸的瑟魯 迪歐,叉不是午間的肥皂劇。

見我把頭猛力往桌上一撞,愛蕾諾小姐驚呼。
「抱歉,我有點愛胡思亂想,請別在意。」
我重新展開思考,但結果真相還是得詢問本人才能得知,而且重點也不在此。
重要的是羅金斯先生是受人威脅的可能性很高,以及人質們都已經解脫了……這兩 件事實。
再更進一步的事不該現在思考,而且情報也不足夠。
好了——從愛蕾諾小姐的話裡能得知的就是這些。
接下來最重要的是……瑪莉塔被帶到哪去了。
既然不在這裡,就是被軟禁在別的地方。
為了詢問,我走近被地縛鎖五花大綁的兩人。
若這些傢伙肯從實招來倒是沒問題,而且也就能確定關於羅金斯先生的事。
可是這兩人從剛才就隻字不提,不管我對他們說什麼都不回應。
兩人把緘默權行使得很徹底。
對付這種囂張的犯人,最好就是加以拷問或者砍掉腦袋,進行應當的處置,但很可 惜我沒有拷問他人的經驗。對方受過相當的訓練,想讓他們鬆口應該很難。
而且也不可能殺掉難得到手的線索。
只好乖乖把他們帶回梅爾貝爾了嗎……
「想不想說點什麼了?這樣的話,我就幫你把被砍斷的手接回去……盡量努力接看 看。」
我不曉得治癒魔法能不能連斷臂都接得回去,但值得一試。
「……明明就是你砍掉的。」
「這麼說來,好像真是如此。」
……這是我第一次砍人。就連現在回憶起來,甚至還稍微有種噁心觸感傳到手中的 錯覺。
但就當時的狀況,根本無暇讓我顧及那麼多,我也不對此感到後悔或抱持罪惡感。
我試圖找出其他可利用的情報,於是朝摘掉面具的兩人身上集中意識。
兩人的武藝技能都還過得去,不過引我戚興趣的則是眼神凶惡的男人——人渣所持有的「野獸馴服L V 2(14/50)」。
這是我無論如何都想偷的技能,但目前狀況緊張,因此我猶豫著是否該保留剩餘的 次數。
可是,能將魔物收伏為夥伴,實在教人興奮。
服從魔族艾爾芭的狮驚獸實在很帥氣。
考慮到將來,也可以把技能轉讓給成為夥伴的魔物加以強化。藉由最強的魔物軍 團,征服世界將再也不是夢—
等等……如此一來我豈不成了魔王?不行不行。
現在不是妄想這種事的時候。
不……等等。說起來——
「我聽羅伊說了……你欺騙羅伊他們,說要放他們逃跑,結果後來卻想殺他們?」
人渣男身旁的另一個男人,身體不禁顫抖了一下。
「關於這件事我不打算追究,因為或許是你們的隊長下的令,要你們暗中殺掉已無 用處的人質……也或許並非那樣。話說回來,你們都怎麼與隊長聯絡?我聽愛蕾諾說,偶爾會有大型鳥類飛來這裡?」
「…。你想靠牠追蹤是白費工夫。牠只聽我的話。」
喔喔,這反應不錯。
「你似乎說過要把羅伊當成寵物的飼料?該不會寵物是鳥型魔物?」
「是又如何?」
「你可以現在把牠叫來嗎?」
「我拒絕。反正你八成是想利用牠來從我口中套出情報——」
「我發誓不會對那隻寵物施暴。除非牠襲擊我。」
說著,我將劍從劍鞘抽出,抵著人渣男的喉嚨。
「再者——若想要情報,我會直接拷問你。我沒有拷問的經驗,下手可能會失控。坦白說我根本不需要兩個人,要帶去梅爾貝爾也很麻煩……乾脆現在就減掉一個人也是種樂趣。」
「……好吧-反正你是白費工夫。」
我盡可能不帶感情、語氣平淡地說著這些話。雖然演技笨拙,但我盡力了。
不過對方之所以讓步,則是由於相信自己的寵物不會親近他人。
話說回來,幸好孩子們都回寢室了。我不想讓熟人或小孩子看見我展現這種惡劣行徑的現場。
愛蕾諾小姐雖然親眼目擊剛才的景象,但她應該能理解那是我竭盡全力的演技——「誠二先生……其實是有點可怕的人呢。」
愛蕾諾小姐不改臉上的微笑,但仔細觀察,我們之間站的距離變遠了。
兩步……不,居然後退了……三步?
是的,我被誤會了〜



我將被綁的兩人拖出孤兒院,命令人渣男呼叫寵物。
經過片刻——暗夜裡響起劃破空氣的聲音,一隻略大的鳥翩然而降。
「血腥雷本」——有著幾乎快融入暗夜的黑羽,鳥喙內部隱約可見排列細密的尖 齒。如我所猜測,是鳥型的魔物。
並未持有什麼厲害的技能,但這不重要。
黑鳥停在被五花大綁的人渣男肩上。我試著伸手靠近。
才一接近,黑鳥便發出「咕嘰!」的叫聲,差點將我的手指咬斷。
「呵哈哈!所以我說過了,牠只聽我的。」
原來如此。唉呀呀,野獸馴服這技能真是不得了。
——「見識到了」好東西。
好了,來試試看吧。
我抓起人渣男的右手腕。
「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我這一劍砍得真是俐落乾脆。」
為了不引人起疑,我假裝觀察傷口——發動了盜賊神技。

渾身湧現的充實感,總是讓我雀躍。
……成功了。
「野獸馴服」——能夠與特定魔物溝通……雖然很興奮,但暫時先保持鎮靜。
雖然不曉得這個技能實際發動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效果倒是立刻就呈現出來了。
站在人渣男肩上的黑鳥奕然顯得很疑惑——不,從外表看不出變化,但是我感覺到 牠傳出疑惑的情緒。
人渣男則是面露焦急。
「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快說話啊,你是怎麼了?」
由於喪失技能,所以無法進行溝通了吧。不管再怎麼呼喚也感覺不到半點回應,使 得他有點陷入恐慌。
「雖然你誇下海口——」
我從皮革袋裡取出肉乾,朝黑鳥溫柔地招手。
——稍微猶豫片刻,黑鳥拍動翅膀,靜靜地飛落到我肩上。
這總該不會是達利歐先生特製肉乾的功勞,而是技能的恩惠對吧?希望是這樣。
否則達利歐先生為世界最強的假設可就要成真了。
「……看來這傢伙選擇了我。」
「開……開什麼玩笑—!牠是我的!像你這種傢伙,為什麼……!」
看見我撫摸黑鳥的頭,人渣男發瘋似地叫嚷。
雖然有些愧疚……但我基本上贊同「壞人不需要人權」的觀念,於是決定努力無視。
因為實在很吵,我重新強化了「地縛鎖」,對方在壓迫之下再次沉寂。
——總之這麼一來就可以靠這隻黑鳥帶路,抵達瑪莉塔被軟禁的地點了。
能否竊取成功是一項賭注,不過進行得很順利。
可是……我總不可能自己隻身去突襲。
雖然很擔心瑪莉塔,想盡快去救她……而且也得將這兩個傢伙繩之以法,或許應該先回梅爾貝爾一趟,請求阿爾貝特大人協助。
——我向村民借來馬匹運送被捕的兩人,並向愛蕾諾小姐他們告別,然後立刻離開了村莊。
「關於孤兒院被襲擊的事,我會向阿爾貝特大人報告。還有……在這場風波平息之前,你們最好先到安全的地方避難,因為還不能完全放心。」
「……說得也是。誠二先生也請保重,真的非常感激你救了我們。」

我跨上盧克的背,在肩上站著黑鳥的狀態下握住韁繩。
盧克發出「咕喔喔」的叫聲,我側耳一聽……果然聽懂了牠想表達什麼。
若是有意對話的魔物,就能夠進行溝通嗎……?
「——咦?……不,不是那樣啦——這是必要的對策——我一向都很感謝你,真 的——思……思。」
……我有點吃驚。
「盧克,妳……原來是母的啊——……」
想當然,這是第一次有女性(?)向我表示類似「明明都已經有我了——」的心意,只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魔物。
回程的路上——總覺得盧克騎起來有些顛簸,應該不是我多心吧?


第四话

從拉納村回到梅爾貝爾,比去程花了更多時間。
馱運著兩個人的馬匹體力不如盧克,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休息。
回到梅爾貝爾時,高掛夜空的月亮早已通過頭頂正上方而西傾。
仔細回想,我的身體從二大早就沒一刻閒過。
……實在是開始有點疲勞了。
城門想當然是關著,但並非無人站崗。回應我的呼喚,從外壁上方探出了一張熟悉 面孔——是負責警備城門的尼可拉斯先生。
「……思?喔喔,這不是誠二嗎?怎麼會這麼晚?後面那些人是…」
被這麼一問,我煩惱著該如何解釋。
尼可拉斯先生知道這次的事件嗎……?雖說就某種程度進行了情報管制,但尼可拉 斯先生是衛兵。既然他的職責是城門的進出管理,不可能沒收到來自上頭的任何情報。
稍微向他套話,果不其然得到「……為什麼你知道這種事?」的回答。

「——……原來如此。」
我簡單向他說明了事情原委——為了尋找線索,所以前往拉納村之後發生的事。
「所以我想把這兩個人帶去見阿爾貝特大人。」
我指向被綑綁的男人,尼可拉斯先生點頭:「明白了。」
只不過,因為沒辦法讓來歷不明的人進城,保險起見他也跟著我一同前往領主宅 邸。
——將被綑綁的兩人交給領主宅邸門前的衛兵,我申請晉見阿爾貝特大人。
同時一邊煩惱著該怎麼說明我是如何馴服了黑子(※血腥雷本的名字)。黑子知道 軟禁的地點。
我想請求……不,是希望領主務必協助我將瑪莉塔平安救出。
……仔細想想,若非與瑪莉塔有著一絲交情,我只不過就是個區區的冒險者,說想 晉見領主大人根本太狂妄了。
但很意外地,對方答應了我的請求。
也許是因為對方的搜索也碰到了瓶頸?
被帶進宅邸,我被安排在客房等候。
……這也難怪,畢竟我是深夜突然造訪。
我在室內的沙發坐下,身體陷入座墊。
因為疲勞,或者是因為質地舒適柔軟的家具……有種身體逐漸融化的感覺。
——好睏…。
好了,該怎麼解釋黑子的事呢?
牠現在和盧克一起在宅邸外面待機……魔物基本上不會親近人類。但正如存在著「野獸馴服」此一技能,魔物有時會服從特定的人類……這是我目前為止認知的情報內容。
堅稱我原本就有這種特殊技能(※野獸馴服)是很簡單,但如何從黑衣男那裡奪得 魔物卻很難加以說明。
因為實際上是我靠著盜賊神技搶走對方的技能,黑子突然變得不認識眼前的人渣主 子,正當牠感到困惑時被我重新馴服……大致上應該是這樣。
就算是由於對方失去了技能,但居然立刻就能切摸投靠的對象,黑子……真是個可 怕的孩子。
姑且不論最後這句玩笑。黑子牠本身應該也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直到前一刻都還是主子的男人,剎那間失去了鞏固這項關係的技能。牠親身經歷這 種本來不可能發生的現象,也難怪會錯亂。

由那個人渣男自信十足的模樣來看,基本上應該不可能二度馴服已歸順他人的魔 物。
總之無論如何,我藉由常人不可能擁有的神技吸收了黑子作為夥伴,之後將會拜託 牠帶路。
要在不透露我的技能的情況下讓對方信服,似乎會有點辛苦。
也許這不是什麼好笑的假設,要是我到騎獸出租店,從販賣已調教過的魔物維生的 商人那裡偷取技能,不曉得魔物的歸順程度是否會全部歸零而變回野生?
雖然我認為應該不至於連不在手邊的魔物都立刻產生影響……但想求證應該很困 難。
——坐在沙發上想著想著,思路由於睡魔來襲而逐漸中斷。雖然明白沒有充裕時間 讓我睡覺……但是稍微……瞇一下吧。
「——思……喔?」
我被敲門聲驚醒。走進房裡的是女僕。
透過窗戶可以望見天色已稍微泛白。
看來我似乎熟睡了一會兒。拜此所賜,身體好像輕鬆多了。
—女僕將我帶到辦公室門前,我將武器交給入口的衛兵保管。
……這是理所當然的措施。
「打擾了。」
我有點緊張地推開房門。
問我為什麼緊張?因為坦白說,這是我初次直接和阿爾貝特大人見面。
以前雖然想和他打聲招呼,但阿爾貝特大人工作繁忙,沒有見面的機會。
不過瑪莉塔曾經說過:『我告訴父親大人交到了朋友,父親大人很高興。』
所以或許他至少聽說過我的名字。
辦公室裡除了我以外,還有四個人。
坐在辦公桌前的人物——是一位金髮碧眼、神情柔和的壯年男性,身上衣物是以有著金絲刺繡的白布縫製而成,雙手抱在胸前、手肘拄於辦公桌上。
外表似乎有點憔悴。應該不是我多心。
年紀大約四十出頭。這個人就是阿爾貝特大人……嗎?
總覺得表情輪廓有點像瑪莉塔。果然他確實才是瑪莉塔的父親……我只花叭秒便將這些思考拋諸腦後,轉而看向剩下的三人。
一位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不見長相。在他兩旁則分別站著一位穿戴白銀鏜甲、風格宛如騎士的男人,以及一位身穿長袍的女性。
喔喔,是精靈。根據圖書館裡的書籍記載,他們基本上不會離開森林,為何會在這裡?由青草綠的長袍衣襬底下可以窺見陶瓷般白皙的四肢,加上過分端整的五宮、砂金般的柔順髮絲,以及一對尖耳朵,充分證明她無疑是精靈。
她的外表吸引了我的目光,而她翡翠綠的瞳仁也望向我這裡……眼神交會。
「他……應該沒問題。」
辦公室裡響起銀鈐般的聲音。精靈女性說了這句話。
究竟是什麼意思……?
無視我的疑惑,阿爾貝特大人緊接著開口:
「你就是誠二嗎?小女似乎受你關照了。」
「那個,這次的事件,我真的很抱歉……」
「不……那件事不要緊。畢竟除了你和另一位朋友之外,所有人都陷入了昏睡。對了,關於你抓回來的那兩個人……可以請你說明得詳細一點嗎?」
於是我便將前往拉納村的前後經過,以及愛蕾娜小姐告訴我的事情全部據實以告。
包括羅金斯先生可能被拿人質要脅的事。
至於黑子,我還在考慮該怎麼解釋。
「——菲莉雅成長的孤兒院……?但為什麼羅金斯……啊啊,這種事情你也無從得知吧。」
儘管聽聞搜索有了進展,阿爾貝特大人的表情仍有些陰鬱。
「請問……我是否做了多餘的事?」
該不會他們正祕密進行搶救計畫,結果卻被我打亂了……?可是與我憂心的相反,阿爾貝特大人說出令人訝異的話。
「沒這回事。只不過…我打算接受對方的要求。」
「為……為什麼?難得……」
「因為這樣瑪莉塔平安歸來的機率比較高……我若這麼說,你應該會覺得我很沒用吧。」
他所說的意思……我可以理解。
若是為了搶救而發動奇襲包圍敵人,對方的確很可能加害瑪莉塔。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認為需要領主的協助,設法防止演變成那樣的事態……但這就是所謂的父母心嗎。我以前似乎曾在哪裡讀過……當碰上綁票勒贖事件,父母親並未報警,反而偷偷支付贖金的案例出乎意料地多。
單身的我雖然算不上深有同戚,但父母心應該無論在哪個世界郡相同。

和那些襲擊犯相比起來。老實說我突然覺得巴魯可愛多了。
下次要是又見到他,我會再稍微溫柔一點疼愛他。
「自從妻子去世至今,我一直致力發展商業……努力讓國家變得更豐裕。就如同我當初對她的誓言……但是——我不想再連女兒都失去。」
雖然不曉得菲莉雅夫人去世的詳靖,不過阿爾貝特大人的話語中有著不容他人置喙的魄力。
既然他如此表示……我也不便再說什麼。
——此時,坐在沙發上的男性卻插入話題。
「你還在講這種話。事到如今,簽約儀式不可能中止。」
出聲的男人可形容是個體格魁梧的男子漢,語氣蘊含著些微怒意。
倒豎的紅褐色頭髮與鬢角圍成一圈環繞著臉—宛如獅子鬣毛般毛髮的中央,集結著散發威嚴的五宫。不過,與他的如此容貌恰恰相反……這麼說或許很失禮,但他穿戴的衣物看似相當昂貴。
「……我不是叫你先暫時安靜嗎?等誠二回去之後,我再和你繼續剛才的話題——」
「有什麼關係?這小子讓我有點在意。」
咦?這個人怎麼回事?居然用這種口氣對阿爾貝特大人說話?他可以對領主大人這樣子說話嗎?
我看著打斷對話的男人的臉,集中意識——咦……騙人……
「小子,你是冒險者吧……我很看好你。如何,要不要試試來我手下工作?嗯?」
「……你是……」
魁梧的男人轉向我,對我咧嘴一笑。
「我嗎?我的名字是哈汀……哈汀•提歐,貝拉德——是這個利榭爾的國王。」
—經過幾秒的寂靜,出聲的是守在一旁的騎士男人。至於我則選在努力嘗試將半開的嘴巴闔上。
「陛下,請別隨便透露這種事。而且您都還不了解這名少年的來歷——」
「伊麗不是說他沒問題嗎?」
等一下。
這個魁梧的男人……是國王?換言之……也就是阿爾貝特大人的兄長?
總覺得似乎有點……不像。到底為何他出現在這裡?
「不,突然問我這種事,我也……」
「嗯,等你下定決心。隨時歡迎你來敲響王都大門。話說回來……連這樣的小子都很努力,你卻還不肯改變心意嗎,阿爾貝特?」
了…,是的。」
「這樣繼續談下去也沒有交集……那麼隨你高興,我要自己行動。凱因!伊麗!跟我來……那邊那個小子也是!」
「王兄!您打算做什麼?」
「……你就好好反省自己的判斷有多麼愚蠢。」
阿爾貝特大人似乎想要反駁這句話,才張開嘴——辦公室的房門就被關上。我在國王的凌人氣勢下也跟著一起走出房間……但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那個,我可以……請問一下嗎?為什麼國王陛下會在這裡?」
「你知道我們和西方群島各國將要簽訂條約的事吧?我和阿爾貝特原本預計要從帕斯科姆搭船,前往出席簽約儀式。」
結果卻接獲這次事件的消息,和阿爾貝特大人共同回到這裡商討對策。另外我還有幾件事尚未搞懂,於是便趁著在走廊上前進的時間詢問。
「剛才,這位精靈女性所說的話……」
「伊麗,妳向他說明。」
聽見國王指示,被稱為伊麗的精靈代為回答:
「我想你應該從外表就看出來了,我是精靈。雖然不太為人所知,但精靈可以稍微 看出他人的內心……不,是擁有從他人身上看出所散發氣氛的能力。」
……咦?這……這這這這是什麼意思?
「用說的很難解釋,以你的情況……會有一種像是眺望清澈河流的心情。既沉穩卻 又強韌。但也殘留著童稚般的純真,因此也蘊含著脆弱……大概是這種感覺。」
住口啊啊啊啊啊啊!超難為情的啦!
不要偷窺我的精神心理啊啊啊!雖然我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唔唔……換言之,我在一開始就被檢查了是否為危險分子。
可惡……被偷窺了……嫁不出去了啦。
「就是這麼回事。這邊這個男人是近衛騎士隊長凱因,伊麗則是宮廷魔術師。兩人 都是我親自提拔的人才。
他這麼一說,我突然很想偷看在場所有人的狀態檔案……但現在還是先問問題。
「您接下來有何打算呢?」
「那還用說,當然是逼供你抓來的那兩個人,找出襲擊犯的藏身之處。阿爾貝特話 是那麼說,但我可不打算乖乖聽從。這次的條約締結雖然是由他主導進行,但加深國家之間的交情非常重要。」
嗯……就算乖乖聽從,瑪莉塔也不見得能平安歸來。
既然阿爾貝特大人不願行動,那麼我該協助的就是國王…嗎?
只要有黑子帶路,也不必特地逼那兩人吐實。應該立刻召集救援部隊——
「是啊……無論如何都要平安救出瑪莉塔。」
但是國王一聽我如此說,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我。
「……我想你的認知或許和我有點誤差,所以我事先聲明。小子,你認為最該優先 的事項為何?」
「這……平安救出瑪莉塔。」
「真讓人高興。但……我不這麼認為。當然,我也想盡可能救她……但萬一碰上無 法如願的狀況——我會以簽訂條約為優先。」
「……咦?」
「若你無法接受我的想法,那麼接下來就沒你的事了。」
換言之,這位國王……若是對方以瑪莉塔為擋箭牌——也會毫不顧己i地殲滅敵人?
之後前往西方簽訂條約……
這……怎麼可以。
對國王而言,瑪莉塔明明也是姪女。
我實在有些動搖,因此不禁脫口冒犯:
「可是……萬一國王陛下的家人碰上相同的狀況……」
「我當然會採取同樣的行動。這就是我和阿爾貝特之間最大的差異。所以呢,你要 怎麼辦?」
剛才的問題或許很不合宜。因為那終究只是以我的價值觀為前提的假設。
但是—
「我……並沒有那麼成熟,能為了大人的益害關係而將朋友割捨。而且保護瑪莉塔 才是我在公會接受的委託內容。」
「哦……」
——我……要依循我的價值觀行動。
毅然決然地說了這些話之後,國王只是面容帶笑地一把抓住我的頭、來回撥弄頭 髮。
「你還很年輕……但這樣倒也不壞。隨便你吧。要跟我一起來也可以,若不喜歡我 的做法,你就按你自己能接受的方式行動。只不過……若剛才那只是你嘴上講講而已,我會取消先前曾經說過看好你的話。」

國王只說了這些便再次邁步。
我剎那問猶豫著是否該跟上,但最後還是留在原地。
以為只要請求協助就能平安救回瑪莉塔,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我實在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發展。
若站在原本打算接受要求的阿爾貝特大人的立場來看,我或許真的做了多餘的事。
「——別放在心上。要不是你有來,哈汀大人或許早就硬是出席簽約儀式了。」
彷彿內心被看穿似的,有人突然對我說了這些。我一抬頭,就見到翡翠般的雙眸正 望著我。
三思思是瑪莉塔會更早就被犧牲掉嗎?…話說,妳真的不是會讀心嗎?」
「哈汀大人的想法也沒有錯……雖然阿爾貝特大人極力反對。那麼我也告辭了——」
伊麗小姐只和我聊了這些便加緊腳步離去。
是在安慰我,我的行動並非白費嗎……?
無論如何,既然事已至此……而且還誇下了海口,就必須行動。
——老實說,我有一個點子。
雖然必須借助某個人的力量,而且這麼一來或許我將無法繼續待在這個國家。
……誰管那麼多!瞓才都說過要救瑪莉塔了。
——我告別領主宅邸,先回到飽餐老爹亭一趟。
太陽已經昇起,整棟建築裡洋溢著一如往常的香氣。
啊啊……太治癒人心了~
近日以來都連續處在劍拔弩張的氣氛當中,像這樣的日常景象真是滋潤人心。
等一下又要再帶著盧克出遠門,所以得先攝取優質的營養才行。而且搞不好……這 將會是我在此地的最後一餐了。
「喔,誠二啊。不曉得你是接了什麼委託,但莉姆很擔心你喔。」
達利歐先生話才剛落,我就看見莉姆正好走下樓。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誠二!」
莉姆驚呼的同時,我已經被她緊緊抱住。
因為我剛好坐在椅子上,感覺臉頰似乎接觸到柔軟的部位,但一定是我多心了。
……幸好莉姆是獸人而不是精靈。
不,對方都說了並非能讀心。

「我聽多雷先生說你去了拉納村……然後你一直沒有回來。」
「喔喔,雖然回來晚了,不過大有收穫。」
我判斷將現狀告訴莉姆不會有大礙,於是就一邊將早餐送進胃裡,一邊向她說明了 概況。
包括我接下來打算做的事。
「我……我也想去。」
「抱歉,這次沒辦法帶妳同行。」
「我這次不會再……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子扯後腿了……」
莉姆沮喪地垂下耳朵,講話聲音愈來愈微弱。
那真的並非莉姆的錯。連我自己也完全對羅金斯先生深信不疑。
「別看我這樣,我也很拚命地努力想要讓自己變強。」
「……強到下次能夠獨力帶回青苔?」
「為……為什麼你會知道?」
感到難為情的獸人少女滿臉通紅。
她不太想被別人知道這件事嗎?
「是……是亞諾爾德先生告訴我的……」
「……爸爸是大笨蛋!」
亞諾爾德先生,請節哀。不如說……對不起。
「我的確……實力完全追不上誠二。」
莉姆眼角微微噙淚的模樣,使得我有些愧疚。
我的能力幾乎是靠著偷竊而來,認真鍛鍊的莉姆根本無需自卑。
想拯救瑪莉塔的心情……莉姆二疋也和我相同。
我實在很想乾脆將技能的事情都告訴莉姆。
只要取得她的諒解,再透過技能轉讓來強化她的能力…:
「那個,莉姆……」
「什麼事?」
現在還是……算了。
我也尚未嘗試過技能轉讓的實際流程,萬一自己的熟練度歸零,那我反而會遭到弱 化。
再說—
我搖頭拋開腦中掠過的想法。
莉姆不是那樣的女孩,我知道。但是現在……還是先持保留的態度。


「不……還是算了,沒什麼。下次有機會或許再告訴妳。」
無論如何,我不打算讓莉姆涉險參與此次作戰。不是擔心扯後腿的問題,而是計畫 若進行得順利,最後……很有可能必須面臨處罰。
「對不起……但我一定會救出瑪莉塔。」
——結束與莉姆的對話,享用完最後的早餐,我便啟程離開梅爾貝爾。
可以的話,最好能在國王他們展開行動之前就讓一切結束。
黑子帶領著我向南前進。
非常湊巧,和我現正前往的目的地是同一個方向。
總之必須先一路往南——

——杳無人煙的森林中——在一處略微開闊的地點,我正在等候某位人物。
不枉費期待,飛行騎獸的行進速度很快。
空中的黑點愈來愈大,目標對象翩然降落眼前。
雖然有點擔心會不會一見面就被殺掉,但看來是我杞人憂天。
不惹怒對方地簡短傳達了必要內容,請求對方幫忙做一件事。
「我確實答應過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什麼都可以…但真的只需這樣就好?」
「是啊。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有點不太一樣——將任誰都視為敵人的災禍置於漩渦當中——應該是這種感覺。」
「我是……災禍嗎?」
「對當時的我而言,實際上確實是災禍……啊,抱歉。」
?…,我是無所謂。但萬一被發現與我有牽連,有麻煩的會是你吧?」
「這個問題就到時候再想囉……嗚哇啊啊啊啊!」
「你在做什麼?」
「沒有啦,哈哈哈,只是在想我跟這傢伙或許也能交談……看來對我來說還太早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嗯?你肩上的傢伙是——思……哈哈,這可真有趣。」
原本我是打算摸摸看眼前笑得很愉快的人物所搭乘的飛行騎獸,結果自己差點少了一隻手,黑子則是狠狠瞪著對方譴責牠駙才的行為。
「喂,黑子……別這樣,剛才是我不好。」
「唉:其實我本來就有點好奇你會請求什麼願望……再加上剛才的事,你這個人果然很有趣。」



「謝謝誇獎。對了,剛才妳一直叫我『你』,我記得之前好像已經自我介紹過了……啊,該不會是忘了?」
「誠二……吾妻,對嗎?」
「太好了,妳還記得。那麼就拜託妳了——艾爾芭小姐。」
實力強大得可怕,卻與馴服的魔物培育出友情、有著如此可愛一面的魔族女性——艾爾芭。
要是將可愛兩字脫口而出,恐怕我的腦袋會被她一箭射穿,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有道是「昔日的敵人為今日的盟友」……若有此人相助,就再可靠不過了。



本帖最后由 kerorokun 于 2015-5-22 22:07 编辑


第四章『斬斷牽連』
第一话

利榭爾王國與斯別恩帝國座落的亞夏大陸南方,是魔族的棲息之地。
這是生活在亞夏大陸的人都知道的常識。
魔族有著變化多端的形態,有的體態與魔物相似,有的外貌幾乎與人類無異。
不過魔族的共通點就是有著一對深紅色瞳孔,因此很容易辨識。
魔族及強大魔物所生活的利榭爾南方被稱作未開拓地區,歷史上隨著國家發展,這塊地區也逐漸被開拓。現今國境與未開拓地區的交界建有複數要塞,用以防止魔物或魔族大擧入侵。不過在從前,國界線則是較今日後退。
隨著開拓的進展,這些要塞的任務也就告終。多數情況下這些據點會發展成為新的街道,但也有些成了被棄置的建築物。
遠離街道、不再有行人或物品流通的建築物,會隨著時間經過而漸漸腐朽。
一般而言不會有人來到這種地方——但是現場有兩個男人正在站崗。
都是一身漆黑的裝扮,將臉藏於面具底下。
眺望著天空逐漸染成茜紅色的風景,男人突然發現遠方有個黑影。
男人們立即拿起武器擺出戒備的架式,目不轉睛盯著黑影。隨著愈來愈接近,黑影 的模樣逐漸變得清楚。
在赤紅夕陽照耀下,鱗龍略為帶綠的黑鱗處處反射著紅光。牠背上載著的人物,在 距離男人們稍遠的位置跳下騎獸。
那名人物似乎毫不在意戒備的男人們,輕摸著鱗龍的喉嚨誇獎牠。
「你騎起來真的很舒適。好了……接下來很危險,你退後。」
「咕喔。」
「……,什麼人?」
「……呵……哈哈哈。」
面對男人的提問,那名人物大膽不羈地揚嘴而笑,從容地回頭。
——淺黑色的肌膚、長及腰間的銀髮,以魔物皮革製成而別具特色的防具包裹著身 段,手上則提著以龍骨削製成的龍槍。可以看見背後也揹著大型弓。
以女性來說有著評價甚高的美貌,但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男人們不禁愕然驚呼。
女性的瞳孔——雙眸,比渲染天空的茜紅要來得更深更濃……閃爍著深紅的光澤。
「——這樣的回答……你們滿意嗎?」
「魔……魔族?為什麼……會到這裡……喂,快去通知隊長!」
「可……可是……對方只有一個人,我们兩個一起上,這種女魔族——」
「你……說什麼?」
魔族——艾爾芭聽見對手出書侮辱,差點一怒之下大開殺戒,但還是忍住了。
「盡可能不要殺害……嗎?真是麻煩的要求。」
她以眼前敵人聽不見的聲量悄悄嘀咕。
「「嗚喔喔喔喔喔喔!」」
兩個男人各自拿著武器發動攻勢。
一個和艾爾芭一樣持槍,朝她橫掃過來。
對此艾爾芭也以槍擋下攻擊,槍與槍發出僵持不下的磨擦聲。
「哈!就算是魔族,單憑女人的瘦弱手臂……啊……唔嗚……嗚……」
「怎麼啦,只有這點程度嗎?…明明是男人,還真沒用。」
男人使勁想將對手逼退,但對手的槍卻絲毫不為所動。
艾爾芭正想向前跨出一步——
「——!」
另一個男人擲出形狀特殊的斧頭,掠過艾爾芭的鼻尖。
要不是她緊急將頭縮回,恐怕已被命中。不到一秒,斧頭男已經拿著另一把大型斧 朝著反仰的艾爾芭劈過來。
揮開交叉的槍,艾爾芭輕鬆擋下斧頭這一擊。但同一時間身後有另一個東西來襲——是剛才的投擲斧。
雖然只是些微擦過,斧頭掠過艾爾芭的肩膀回到男人手裡。
「哦……同時使用種類相異的斧頭啊……真有趣。但是——」
狀似愉快地說著,艾爾芭向後方跳躍拉開距離。兩名男人立刻追擊上來,同時發動 攻擊——槍向前刺出,同時斧頭也再度被投擲。
「——同樣的招式,你們以為能再次管用嗎!」
艾爾芭一伸手,空中飛來的斧頭倏然靜止,隨後被氣勢驚人的疾風朝反方向回吹。
男人瞪大雙眼,看著武器飛回來削掉自己薄薄一層肉,但總算還是閃過了。投擲斧就這麼刺進後方的石壁一動也不動。
「什——」

持斧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艾爾芭穿過持槍男的身旁,一口氣縮短距離來到閃躲斧頭而失去平衡的男人下懷。
不給男人時間揮動大型斧,來自正前方的中段踢便對準男人的腹部落下。
成年男人的身體飄然浮上半空中,滾了幾公尺遠然後撞上牆壁。
「咕……啊……怎麼……可能……」
「怎……麼會,這個魔族怎麼搞的……強得不像話」
使槍的男人茫然站在原地說出這些話。
「已經玩完了嗎?要是還有同伴,儘管去求救吧?」
「噗……哈……快去通知……隊長……」
「知……知道了!」
使槍的男人點頭,衝進建築物內部。
艾爾芭默默地注視這一幕。
「沒錯,儘管去通報,就說魔族來襲了……」
投擲斧再次朝艾爾芭飛來。
那個連呼吸都還喘不過氣的男人,幾乎快要斷氣了,卻還一把拔起刺進牆壁的投擲斧朝她丟來。
艾爾芭仍然不費吹灰之力便閃過,可是頭髮卻被削掉了兩三根。
「比我想的還要難纏嘛——但是……少得意忘形!」
高舉龍槍,接著以雷光般的氣勢揮落。
龍槍深深貫穿倚牆的男人腹部,連石壁也都被輕易刺破。
「啊…」等到艾爾芭想起而驚呼時,對方早已斷氣。龍槍一被抽出,地面便形成了一道血灘。
「他是說『盡可能別殺』——接下來我會多留意。思?呵……啊哈哈哈……我也未 免太聽從那傢伙的話了……真是連自己都有點吃驚。」
說著這些話,艾爾芭從容步入建築物內部。
-冰水
——瑟魯迪歐接獲部下的報告而難掩內心動搖。
為何魔族會襲擊這種地方?此地南方就有一座要塞,但魔族或魔物偶爾也會突破要 塞,其實並沒什麼好特別驚訝的。
可是為何偏偏是現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為什麼會有魔族隻身來襲?

瑟魯迪歐腦中掠過某個可能性,但又隨即否定。
魔族不可能聽從人類。
就算在斯別恩帝國,魔族同樣是一種威脅,瑟魯迪歐也很清楚這一點。
如此一來就只有兩個選項。
戰鬥……或者帶著瑪莉塔逃跑。
瑟魯迪歐和他的部下全都是接受過戰鬥訓練的人。一般士兵就甭提了,他們很有自 信身手並不會輸給優秀的冒險者或是傭兵。
就算對手是魔族,只要多數人一起上,應該也能夠打倒……但前提為那只是普通的 魔族。根據前來報告的部下所言,瑟魯迪歐推測來襲的魔族個體能力極端優異。
(目前在場的,我和部下加起來總共才十人……雖然不覺得會輸,但對手的實力是 未知數。所以還是——》
瑟魯迪歐選擇了後者。他們的首要任務並非驅逐魔族。
吩咐部下拖延魔族——可以的話就殲滅,瑟魯迪歐立刻衝上樓前往監禁瑪莉塔的房 間。
「——咦,隊長……怎麼了嗎?」
「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思,你們跟我一起來。」
瑟魯迪歐見到負責看守的雷恩和蕾伊,告知他們將要立刻轉移據點。他的計畫是帶著軟禁的瑪莉塔和隨侍她身旁的羅金斯由後門逃脫,搭乘騎獸一口氣甩掉魔族。
「魔……魔族來襲?為什麼又發生預期之外的事……」
「不知道。我已經吩咐底下的傢伙集合地點了。若是打得倒魔族——」
陝步穿越處處腐朽坍塌的通道,瑟魯迪歐回答著雷恩的問題。中途——從樓下傳出 一陣轟響。
同一時間,某種爆炸般的劇烈衝擊搖晃著建築物。
正當所有人都被此事吸引注意力的瞬間——有個人乘機行動了。
——是瑪莉塔。
「喂……妳做什——」
她從掛在雷恩腰間的雙劍劍鞘當中抽出短劍。
瑪莉塔手握短劍,對準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喉嚨。
「別靠近!」

瑪莉塔發出拒絕之聲,並且一步步後退。
由崩坍的牆垣可以窺見天空被染成了美麗的茜紅。
難得呼吸到久違的外頭空氣,雖然現況一片膠著,她卻莫名感到紳清氣爽。
雖然與外界的路被打通了,離地面卻相當遙遠。
像瑪莉塔這般的小孩萬一掉落,恐怕不是骨折就能了事。
「愚蠢。想要以這種辦不到的行為來威脅,果然是小孩子。現在沒有空陪妳玩小孩子遊戲——」
瑟魯迪歐毫不在乎地想靠近,瑪莉塔便將短劍淺淺地剃進喉嚨,鮮紅的血順著劍滴落地面。
被年幼少女的眼神震懾,瑟魯迪歐輕嘖了一聲,對羅金斯說:
「喂……你不就是為了防止這種事,所以才陪著她的嗎?」
「瑪……瑪莉塔小姐……」
正如瑟魯迪歐所言,但羅金斯卻是動彈不得。
現在這個狀況……實在太像了。
像極了少女的母親喪命的——那一瞬間。
好幾次,好幾次……在夢中不段反覆上演的那幕光景,占滿了羅金斯的思緒。
菲莉雅跳樓的那一剎那,她的眼中並未蘊藏著憎限。
而是臨死前仍擔憂著家人……充滿了慈愛。
或許就因如此,羅金斯才會遵從她最後的交代,想要守護菲莉雅所說的那些珍視之人。
而如今正是他應該保住當時沒能抓住的那雙手——必須為了拯救而行動的時刻。明明理解這一點……但羅金斯卻手腳顫抖,無法自在地動作。
「……直一是……丟臉。」
微弱的聲音不是對著任何人。瑪莉塔雖然年幼,聲音仍是充滿氣魄。
「雖然很害怕……可是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所能做的,應該就是像母親大人那樣的事。雖然很想要恨羅金斯……但我果然還是辦不到。」
瑪莉塔的眼眸投向羅金斯。
「——長久以來……謝謝你一直守護著我……再見了。」
「不——- 」
羅金斯的制止之聲只能徒然迴盪,瑪莉塔朝天空縱身一躍。
鞭策顫抖的雙腳,死命驅上前想要抓住——手卻觸不到。
宛如——與無數次出現夢境的景象重疊。

然而,絕望跪地的羅金斯確實看到了。
—有某樣東西彷彿欲劃破空氣般,在天空中疾馳而去。
被推往左右兩側的風幾乎要捲起漩渦。愈來愈接近正往下墜落的瑪莉塔。
少女嬌弱的身軀即將猛烈撞上地面的前一刻,彷彿陷入輕盈柔軟的毛料般被溫柔接住。
接住她的是有著鷹頭獅身的魔物——獅鵞獸。騎著牠的人物披著一身長袍——看不見長相。
「那是……獅鵞獸?為何出現在這裡……?騎著的莫非是……魔族?可惡……總之快追!」
吃驚的不只是瑟魯迪歐,獲救的瑪莉塔也是一臉困惑。
明明抱著必死的決心跳樓,一旦獲救,事到如今恐懼卻占據了全身。
而且還不能安心。瑪莉塔剛才聽瑟魯迪歐說有魔族來襲,如果這名身披長袍的男人也是魔族的同夥——換言之也就是魔族,那麼她實在很難算得上獲救。
雖然只有從書本裡學過,但是瑪莉塔也知道魔族的可怕。
不可思議的是,為何可怕的魔族會像這樣子救她……?
「你……你想把我怎麼樣……?為什麼救我?」
儘管害怕,但還是清楚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以這點來說真的很了不起。
聽了她的問題,對方回答:
「當然要救妳。」
「你……你難道是……」
聽見熟悉的聲音,瑪莉塔感到自己的心底開始發熱。
這名人物理應不可能出現於此。
直到先前的緊繃情緒逐漸鬆緩……瑪莉塔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止不住滑落臉頰的淚水。
獅驚獸在距離建築物稍有段距離的地點降落,男人面向瑪莉塔,脫掉蓋住臉孔的兜 帽。
黑髮、黑瞳、看似穩重的面容,如今在瑪莉塔的眼中看來是無比可靠。長袍底下是一身漆黑的防具,掛在腰間的也是一把漆黑之劍——瑪莉塔認得這把劍。
明明渾身漆黑,和那群同樣一身黑的男人給的印象就是完全不同。
這位帶給她安心的漆黑男子再次對瑪莉塔出聲。
「——因為……瑪莉塔是我的朋友。」

「嗚…………嗚哇啊啊啊啊!」
這一次,這句話真的融化了瑪莉塔內心的某樣東西。
恐怖、煩惱、瀕臨極限的緊張,全都混融在一起,自她的內心被洗滌流逝。
年幼的少女這才總算能說出自己的真心話。
「我……我真的……好……嗚……好害怕!我果然……還是……不想死啊。」
「…抱歉喔,就算妳求我,我也不會讓妳死。」
「謝……謝……」
淚腺由於安心而決堤,水珠源源不絕自體內溢出。她努力地試圖說話,喉嚨卻只能 抽咽地發出簡短的語句。
瑪莉塔撲進站在她面前的朋友——誠二的懷裡,想要藏住哭泣的臉,但溢出的淚水仍多到濡濕了長袍。
「…啊……衣服……會被弄髒。」
瑪莉塔趕緊想要鬆開誠二,一隻手溫柔地放到她頭上。
「不必在意。比起這些……妳不要緊吧?」
「思……再讓我……維持這樣……一下……」
瑪莉塔吸著鼻水回答,這時突然發現一件事,誠二的身體正微微顫抖。
「……誠二……?你很……害怕嗎……?」
聽見這個問題,稱作少年也不為過的男子——輕聲低語般地回答。為了不讓少女感到害怕,十分地溫柔……卻仍明確表達出了話語的含意。
「……不,不是的。我現在——有點憤怒。」









第二话
「……誠二……?你很……害怕嗎……?」
聽見這個問題,稱作少年也不為過的男子——輕聲低語般地回答。為了不讓少女感到害怕,十分地溫柔……卻仍明確表達出了話語的含意。
「……不,不是的。我現在——有點憤怒。」
總算是救到了瑪莉塔。
老實說……我很焦急。
我所策劃的作戰,是讓堪稱災禍的艾爾芭……小姐(※因為受了她關照)闖進敵人的藏身之處。
當足以匹敵萬人的對象來襲,人所能採取的行動將會相當受限。
若以我前世的感覺來比喻,就像是犯人挾持人質與警方僵持的現場,闖進了猙獰凶猛的老虎……不,白熊……不不不,是恐龍。
完全就是「人質?那是什麼?好吃嗎?」的狀態。
犯人瞬間就會領悟到,以瑪莉塔為擋箭牌完全沒有意義。
因此犯人就只能與恐龍一戰……或者帶著重要的人質逃跑。
若犯人選擇的是前者,我的預定是盡可能交由艾爾芭全權處理。
因為我若是貿然出現,恐怕將會演變成麻煩的事態。當然,我已經事先將瑪莉塔的特徵告知艾爾芭,拜託她剔傷害到瑪莉塔。
關於羅金斯先生,我也補充吩咐了艾爾芭,除非羅金斯先生反抗才可以出手,只要做到讓他動彈不得的程度即可。
萬一犯人選擇了後者,作為對策我暫時借來獅鵞獸露娜一用(※經過艾爾芭小姐許可》,於上空待機。
面對艾爾芭這樣的強敵,犯人勢必撥出相當的人數才能牽制,逃亡的將只有少數人。
根據愛蕾諾小姐的供詞,對方的人數並不多,小隊大約為十人。
畢竟是要潛入關係稱不上良好的他國,實在很難送進更多兵力。
換言之,我的任務就是自空中突襲逃出的少數人,搶走瑪莉塔。不必勉強打倒所有人,只要將瑪莉塔帶上空中,就是我們獲勝。
我在待機時確認過他們的騎獸,沒有會飛空的。飛行騎獸的價格似乎貴得嚇人,只 有王族才擁有得起,所以這也是當然。
但沒想到瑪莉塔竟做出預期之外的舉動,讓我捏了一把冷汗。
雖然聽不見對話,但從遠處也能看出那樣的場面並不尋常。
幸好她是跳褸……這種話我才不講,但她也很可能一個想不開就拿短劍自殘,所以我只能耐心等侯。
不管怎樣,總之她像現在這樣平安獲救,萬事0K。
再來就只需帶著瑪莉塔逃跑。
剛才我並未被現場的敵人看見長相。我最害怕的是被斯別恩的傢伙們認出來,而且又被他們逃掉,到時可能會遭受各種報復。
我已經向艾爾芭發出中止殲滅活動的信號,再來只要到預定的地點會合,將露娜還給她——不對,是交換盧克,這樣事情就全部結束。
—本應是如此。
如今已確保瑪莉塔平安無事,但還有幾件事令我掛心。
我嘗試詢問已將端麗的容貌哭成大花臉的瑪莉塔:
「我問妳……羅金斯先生是不是因為被脅迫,逼不得已才服從他們?」
雖然很想再多問得詳細一些,但沒有太多的悠閒時間。
羅金斯先生受到威脅終究只是我的推測,所以萬一他其實是「我是打從心底與你們敵。捐款?我不知道這回事」的人物,那麼我就得稍微改變一下方針了。
「羅金……是……我……媽媽……可是……果然……」
「抱歉,我完全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瑪莉塔抽咽地說著,連甚至能聽懂部分魔物語言的我都難以理解她說的話。
「不然這樣好了,妳只需要點頭或搖頭。羅金斯先生——現在對瑪莉塔妳而書,依然是重要的人嗎?」
——僅僅稍微停頓片刻,之後瑪莉塔確實地點頭。
「……嗯,知道這樣就夠了。啊,對了,這個要還給妳。」
我從袋子裡取出虹光閃爍的項鍊。那是鑲嵌著白魔水晶的特別訂製品。
「羅金斯先生跟我說,等妳平安回來再把這個交給妳。我現在就先還妳,因為接下來我要基於我私人的想法行動,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不過放心,瑪莉塔妳已經安全了。」
為瑪莉塔戴回項鍊,再次輕輕撫摸她的頭。她嬌小的身軀顫了一下,哭聲似乎稍微減弱。
「……無論如何都千萬別從這傢伙身上跳下去喔。」
我跳下露娜,先是摸了摸牠的身體,之後輕拍一下。
於是露娜便載著瑪莉塔緩緩昇空。
經過主人許可果然就是不同,今天剛見到牠時明明還差點被咬。
總有一天……我也想馴服像那樣子的魔物。

我想大概要Lv3……,不,或許至少要lV4吧。
—一面沉浸於妄想,我將目光投向朝我奔來的人。
羅金斯先生,以及在他身後的……三個黑衣人。
「你是……魔族嗎……?」
男人對著已重新披上兜帽的我詢問。他的聲音我記得很清楚。
大概是隊長的男人——記得他被稱作瑟魯迪歐。
賓果。
我脫下長袍,向男人打招呼。
「你好。記得你是瑟魯迪歐先生?好久不見。」
「你是……那時候的……?」
「誠……誠二先生……原來是你嗎?」
瑟魯迪歐和羅金斯先生都對於我出現在此而感到驚訝。
「那傢伙……不過這次那個女孩子沒有一起啊?真是遺憾——痛痛痛!」
「……你給我閉嘴。剛才的失誤可不好笑。」
看他們各自的反應……剩下兩名黑衣人或許也是當時的傢伙。
「你……看來不是魔族。你和剛才的魔族是什麼關係?」
「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魔族是指誰?我只是來救瑪莉塔的。」
「少開玩笑!怎麼可能如此碰巧!沒想到你居然與魔族有瓜葛……真是骯髒的下流之輩!」
「……隨你怎麼大叫,反正是你們輸了。我已經讓瑪莉塔到天空中避難,無論魔法或弓箭都射不到她那裡。就算射得到,那傢伙也能輕鬆迴避。」
「那是獅鷲獸吧?居然能馴服那種魔物作為騎獸……你到底是何方神聖…i?」
問題真是接二連三,但差不多該換你們回答我了吧?
「羅金斯先生,如果是誤會那麼容我說聲抱歉……孤兒院的大家已經被我平安救出來,你不必再聽從這些傢伙了。」
「真……真的嗎?可是,究竟是怎麼……」
…太好了,羅金斯先生果然還是我認識的羅金斯先生。
「我留了部下在那裡,不可能那麼輕易就——」
「不然要讓你看一下證據嗎?」
我一彈指,沒過多久——黑子降落在我的盾上。
「——什麼?」

「這傢伙你應該認得吧?不知為什麼,牠好像很親近我。唉呀呀,真傷腦筋,他原本的主人都快哭了。」
「——你這渾蛋……!」
「你該不會在生氣?沒錯,我從剛才就一直在挑釁你。因為比起你……我還要更憤怒一萬倍——你這個人渣!」
我特地等在這裡,是因為還有「幾件事情」讓我掛心。
當然,其中之一是關於羅金斯先生。
除此之外,剩下的懸念就是—
「——我要好好地回敬你們,把你們全都徹底修理一頓,送你們去吃牢飯。」
鬆開緊握的拳頭,我再度使力握住愛劍「漆黑」的劍柄。微彎的刀身發出悅耳的鏗鏘聲,滑出劍鞘,
劍刃彷彿快要與逐漸昏暗的四周同化。我將劍對準眼前的三人。
瑪莉塔已經獲救,再來我要隨我的意思放手一搏。
既然平安救出了人質,那就趕快帶著她回去……?
這確實不失為一種做法,但不放過任何一名犯人也是一種做法。
……我有仇必報。
「羅金斯先生,這次請你得幫我這邊,可別再威脅我囉?」
「可是,我……」
「阿爾貝特大人二疋也能體諒這一次的事件。」
羅金斯先生有些欲書又止,我正感到納悶,瑟魯迪歐卻出聲嘲笑。
「呵……那傢伙才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善良。領主能體諒那傢伙?別傻了……那可是 殺了他心愛妻子的男人耶?」
「啊…?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是想讓我心生動搖、削減我方的戰力嗎?或者是在拖延時間想辦法對付露娜……?
很遺憾,雖然有點可悲,但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對露娜產生任何影響。
「想說什麼你就儘管說,我才不會因為你的虛張聲勢而動搖。」
——以結論而書,我受到不小的打擊。
羅金斯先生原本屬於斯別恩帝國的特務部隊……?
而且……居然還殺了瑪莉塔的母親……?
…這些都是事實嗎?跟我所想像的午間肥皂劇完全不一樣。
不,瑟魯迪歐所雷究竟是否為真,還得向羅金斯先生確定…


「的確,這些都是真的。菲莉雅夫人……等於是死在我的手中。」
羅金斯先生也將當時的部分經過告訴了我。
……怎麼會這樣。
「結果你根本守護不了任何事物。剛才在關鍵時刻什麼也辦不到的男人……早就 已經徹底玷污雙手的人,事到如今才想做些冠冕堂皇的事,就是會落得這種下場。不過啊,我對於你的技藝有著很高的評價。畢竟鍛鍊我、教導我如何工作的人……就是你。」
「是啊……」
「要不要考慮回來?你不適合當執事。要是不想利用那個丫頭,也可以想鄹的辦 法。首先解決掉這個傢伙——」
話還真多。他原本就是這麼饒舌的男人嗎?
萬一羅金斯先生加入敵人那一方,就變成四對一了。
或許有一點勉強。
這樣會讓我很困擾……我並非因為這麼想才說了接下來的話,只是單純將想到的事情說出口。
「抱歉打斷你們的對話……但你又是什麼東西?守護不了任何事物……羅金斯先生早就守護了十年以上吧?——守護菲莉雅夫人珍惜的人。或許是我太天真,但這樣子……不就夠了嗎?明明你才是這次事件的原凶,少講得這麼理直氣壯。」
雖然並非如此就能清償過去的一切……
「菲莉雅夫人的事雖然讓我很驚訝,但就算知道了,決定該如何去面對的是她的家人阿爾貝特大人和瑪莉塔,你這個無關的外人沒有資格插嘴。不適合當執事?勸你還是仔細把羅金斯先生作為完美執事的模樣烙印在眼底,你這渾蛋。」
「嘖……這個臭小鬼……」
「對瑪莉塔而言——羅金斯先生現在依然是她珍惜的人。她本人都這麼說了,所以你閉嘴。」
「……誠二先生……」
雖然完全是從別人那裡現學現賣,但我自然而然地將想到的話脫口而出:
「既然打算守護,那麼就請貫徹到自己能接受為止,羅金斯先生。若打算背負起一切,那麼這也就是你該負的責任。」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我不覺得自己有說錯。若被嘲笑幼稚,我就再也無話可說了。但沉默了半晌——羅金斯先生緩緩開口。
一誠二先生遼很年輕……非常地率直。沒辦法認為你所說的全盤正確,一定是因為我的頭腦變得頑固了。」



語畢,他拔出細劍——對著瑟魯迪歐擺出架勢。
「已經好久未曾和你交手,就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技藝進步了多少。還有……當你在
說謊時說話速度會加快的壞習慣,我不是告訴過你最好改掉了嗎?」
「……你這個退休——不,逃亡的人……少頤指氣使。」
瑟魯迪歐咬牙切齒地憤怒說著,並也擺出備戰姿勢。
老實說,我最想報仇雪恨的對象是這個傢伙——……但他和羅金斯先生之間似乎也
有過節,這次的事件應該也令羅金斯先生相當憤怒。我不吝惜把這傢伙讓給他。
由於瑟魯迪歐戴著面具,沒辦法掌握他的狀態檔案,但羅金斯先生所持有的技能水準並不輸給高級別的冒險者。和艾爾芭小姐相比雖然還是略遜一籌,但應該不可能輕易敗北。
——如此一來,我的對手就剩下這兩個人。
「等等……按照這個進展,是不是有點不太妙?」
「沒辦法……只得靠我們兩人想辦法對付這傢伙了。你少說些心不在焉的話,抱著
必死的決心認真一點。」
與我對峙的兩人擧起的武器是鞭子和劍。記得男人上一次使用的是雙劍,不知為何

只剩一把……喔喔,瑪莉塔拿的原來是這傢伙的劍啊。
那麼就——開始吧!
我對著穩踩地面的雙腳施力。為了不讓身體重心失去平衡,將劍舉在正前方,一口氣向前跨步。
雖然靠魔法攻擊也可以,但距離太遠很可能被閃開。
若是小規模的戰鬥,等對方多受點皮肉痛之後再發動魔法攻勢會比較有效,這是艾
爾芭小姐透過肢體語言讓我學到的。
這兩人應該構不成什麼威脅,但掉以輕心乃是大忌。
我第一波攻擊瞄準的是持剿之男。全力一擊造成的衝擊,使得對方的劍發出巨大磨擦聲。
男人後退與我拉開距離,正當我打算追擊,鞭子從旁襲來。和上一次同樣搭配得天衣無縫。
我讓腳趾頭撐起全身的重量,向後小步跳躍閃過鞭子的連擊。
逃出鞭子的攻擊範圍,我稍微失去平衡——這次兩人同時朝我放出魔法。
真是……挺難纏的。
我記得那個女人會使用水魔法——那麼我應該以火魔法對抗。但那個男人呢……?
我默想著發動「火之盾」,同時看了男人一眼。他高舉的手掌四周逐漸形成火焰的粒子。他用的是火魔法……嗎。
下一制那——冰之散彈與炎之散彈同時朝我飛來。
若能夠閃避是再好不過,但散彈的攻擊範圍很廣。
還是應該靠魔法加以對抗。
我把劍往地面一剌,雙手發動魔法。

「火之盾」與「水之盾」分別抵消了冰之散彈及炎之散彈。炎壁吞噬了冰粒子,而炎粒子則冒著蒸氣被水壁阻擋下來。
「騙人……這傢伙竟然能使用複數的魔法……?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我好像突然有點想逃了。」
「閉嘴。」
……這次輪到我了。
要提練多重屬性的魔法也是可以,但有點耗費時間。
就算是單一魔法也能夠與劍融為一體。若要趁著兩人正感到困惑時施放,與其注重威力,更應該以發動時間為優先。
我想像著將火焰壓薄到極致,但密度卻提昇到極限……宛如硬質化的刀刃——我讓创造出的火焰附著到劍身上。
「……接招吧!」

——豪炎爆斬!
藉由命名使得想像更加明確化的炎之刃,捲起一波熱浪襲向兩人。女人上前一步想要防衛這波攻擊……大概是企圖以水魔法阻擋。設想到攻擊也有可能被對方閃避,因此我一釋放魔法就同時驅身上前,不過看來對方是賭定能夠靠著可相抗衡的屬性加以抵消。
水壁於空中出現,試圖推回我所施放的炎擊——
「這……這種……東西——這種……東西——」
隨著「砰!」的一聲小爆炸,女人被彈往後方滾倒在地。
「蕾……蕾伊姊!」
男人驚呼的聲音裡摻雜著焦躁。機不可失,我衝向男人,高舉起劍,由對方的右盾朝左腹部斜向揮落。
將對方的劍打飛,接著以逆刃回砍,重擊他的側腹。
由回傳的手感可以得知,對手大概斷了幾根骨頭。男人倒地之後便再也不動。
為了確認,我走近被彈飛的女人。
爆炸的衝擊使得女人臉上的面具脫落,露出原本的面孔。
黑髮、黑眼……五官並非西洋而是東洋的風格。
「果然是那時候的……」
「嗚……唔……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想再向妳鄭重道歉一次。糖果的事。」
女人一瞬間面露疑惑,隨即想起了什麼似地淺笑。
「啊啊……原來是那件事。」
「作為賠罪,我送糖果到牢裡給妳吧?」
「還真……敢說。賠我十倍吧……笨……蛋——」
女人丟下這句話之後便失去意識。
確認技能並偷竊的行為就留到待會兒,現在應該馬上前去支援羅金斯先生。
我轉過身,視線捕捉到在稍遠處展開激鬥的兩人——
第三话

—羅金斯揮舞的細劍柔韌地擋開了對手的劍擊。
細劍的形狀適合發動突刺,但也能進行斬切,刀身劃破空氣擦過瑟魯迪歐的身體。
「……看來你的技術沒有衰退嘛。」
「你也是,技巧提昇了許多。」
「那當然。我和你不一樣,可沒那種命過悠哉的日子……!」
瑟魯迪歐剌出的直劍稍微劃開羅金斯的左肩,鮮血噴灑到空中。
彷彿要追擊退縮的左半身,瑟魯迪歐氣勢凌厲地由中段變更成上段踢出一腳。
羅金斯看清了對手這一腳的路徑變化,防禦的同時,為了擊碎擋下的腳——膝蓋骨,他毫不猶豫地揮下劍柄。
這一擊比直接用刀身斬切還要迅速——瑟魯迪歐干鈞一髮地躲掉,並且後退一步。
「——你該不會把那傢伙的話當真了吧?」
「……你是指誠二先生嗎?」
「淨是說些冠冕堂皇、令人思心作嘔的話。我不曉得那個女孩作何感想,但你以為 領主能夠原諒你嗎?」
「不。就算將一切全部告訴阿爾貝特大人,我也不認為能獲得原諒。就算真能得到 諒解,繼續待在身邊也一定會再替他們帶來麻煩……」
像是要蓋過羅金斯的話語,響起了蘊含嘲笑的聲音。。
「那可真是遺憾。要是你今後打算繼續沉浸在自我滿足的生活裡,我原本還考慮定 期去找你協助呢。下一次——」
話語被強制中斷。
細劍的瞬間攻擊劃開了瑟魯迪歐的面具。
被整齊剃短的金髮,以及眼白占了大部分、灰褐色的兇惡雙眼裸露出來。一面以手 背粗暴地擦去臉頰上流的血,瑟魯遖歐狠瞪著眼前的對手。
「你……沒有下一次了。」
「嘻……嘻嘻……你生氣啦?」
「……」
「——凡事要有效率……能利用的東西就全加以利用……這到底是誰教我的?」
「是我呢。」
我真的很感謝你,收養了差點餓死街頭、像垃圾一樣的我。還教會我許多事……包括劍技——甚至殺人的方式。」
充滿殺氣的眼眸深處略微散發出異彩,窺伺著羅金斯的臉色。
相對地,羅金斯卻面不改色地簡短回答:
「是啊。」
「起先……可真教我快嚇破膽呢。原本頂多只是到店家偷麵包裹腹的小鬼,突然變 得要靠奪人性命的行為來討飯吃。」
最初只是憧憬.
「我拚命努力想追上你的腳步。雖然也想要變得強大到能自力活下去……但主要還 是想報達你的收養之恩。這故事不是很感人肺腑嗎?」
他真的很努力扼殺內心,進行任務。
「但是等我總算成長到能實際派上用場……沒想到你卻受人情所困而退休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發現了。你……並不是想要救我,而是為了讓自己得到救贖,所以才收養了 我。」
是想要藉由微薄的善行,來沖淡每天進行任務所累積下來的罪惡戚嗎?
救了快要餓死的小孩一命,但真正藉此獲救的到底是誰?
「我不否定。」
聽了羅金斯的回答,瑟魯迪歐相當愉快地發出響亮的笑聲。
「咯……咯哈哈……你太天真了。終究不過只是這點程度的人,我原本早就把你給 忘了……結果這次任務中偶然看見你的臉——害我突然笑得停不下來。」
在洋溢幸福的空間、溫暖氣氛包圍下,作為一名執事微笑的身影。
一點也不適合,根本完全不適合你。
事到如今居然獨善其身——既然真覺得那麼舒適
——那麼我就徹底加以破壞。
渾濁的黑色情感支配了瑟魯迪歐的內心。
那個……小鬼,居然說我是無關的外人……叫我閉嘴?
……怎麼可能無關。
自己反而才是最理解他的人。
因為眼前的男人和自己別無兩樣,都是骯髒的存在。
「看來你並未對於感人的重逢而歡喜……有什麼想說的,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 了。」

「咯咯,沒什麼,哪才那傢伙不是說了嗎?責任什麼的……把我養成這種人的是 你,那麼……你就該負起責任……!」
向前刺出的一擊,被羅金斯給彈開。
「是要我負起責任乖乖被殺?」
溫柔自羅金斯的話聲中褪去,只留下平淡且蘊藏著冷酷的低音。
「……別太囂張了。責任我會負。瑟魯迪歐……我會在此殺了你。」
「呵……哈哈,就我來看,你還是用以前的語氣講話才讓人比較習慣。」
——兩人展開企圖奪取對方性命的攻防……但雙方都未能給對手致命傷。
儘管使用的劍形狀不同,兩人的姿勢變化——移動身體的方式都十分酷似。
正因為酷似,所以欠缺決定性的一擊。
教導瑟魯迪歐戰鬥技術的——是羅金斯。
幾度交鋒,羅金斯以肩膀將對手的身體向後推開,稍微拉開距離。
他乘機集中意識,預備施展魔法。
既然無法靠劍術或體術決勝,那麼只需混用其他的要素即可。
羅金斯一舉起手——瑟魯迪歐便察覺到危機、橫向跳開。
瑟魯迪歐也是人類當中難得一見、具魔法天賦的人才。魔法是依照個人的想像來進行具體化,並不需要詠唱,通常必須一直等到能夠目視,才可判斷對方將使出什麼樣的魔法。
可是瑟魯迪歐能夠預知對方將會使用什麼魔法。
他看見直到前一刻自己所站立的地點,出現了狀似為了束縛腳踝的石柱。
「哈!我哪可能還會被那種東西抓到——」
「——我想也是。」
「嘖……!」
羅金斯已預料到對手會閃避,早已逼至身旁、刺出細劍。
可是在這一劍擊將貫穿喉嚨的前一剎那——瑟魯迪歐的身體融入黑暗消失了。
「魔法……嗎。」
他喃喃自語,沒有人回應。
隱藏了身影的瑟魯迪歐不可能做出透露所在位置的事。
羅金斯徐徐吐一口氣,閉上雙眼靜靜地擧著劍。
瑟魯迪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羅金斯背後,高舉手中的劍。下一瞬間——彷彿早已預料到他會出現於此,羅金斯的細劍這次確實抵著他的喉嚨。

「怎麼可能!為什麼……」
「勉強要說的話……大概是直覺吧。這麼一來…就結束了。」
兩人站的距離很近,能夠清楚看見彼此的表情。
突然間,眼前男人少年時代的模樣在羅金斯腦中復甦。
在貧富階級受到嚴格區分的斯別恩帝國,一個貧民餓死在街頭的哪裡都不會有人在意。
收養的理由……或許確實如瑟魯迪歐所措摘的。
羅金斯努力按捺著不讓當時的記憶浮現,緊握細劍的拳頭施力。
「——……羅蘭……先生。」
瑟魯迪歐囁嚅的是——羅金斯早已在十多年前捨棄的名字。
而那同時也是……絕對不算平易近人的少年,從背後呼喚他時所稱呼的名字。
—思考僅僅於剎那間停止。

我看向激鬥的兩人,確認狀況。
看來戰鬥已迎向尾聲,羅金斯先生的細劍抵著一個男人。
這個只能以相貌凶惡來形容的男人……應該就是瑟魯迪歐了。
如此一來事情便會告一段落,實在簡單得讓人提不起勁。
那麼……等艾爾芭小姐那邊也解決,一切就結束了。
先叫瑪莉塔下來吧。
我對著天空大幅度揮手並呼叫露娜。
露娜緩緩降下高度,但牠背上的瑪莉塔卻突然尖叫。
我轉頭朝瑪莉塔注視的方向望去——倒在地上的是羅金斯先生。
在漸漸拉下的夜之帷幕當中,唯獨瑟魯迪歐所握之劍沾滿了鮮紅。
由剛才那種狀況……怎麼會……
「……所以我才說你太天真了。」
瑟魯迪歐一面說著這些話,一面踩在羅金斯先生身上。
出血的似乎是胸口附近,他發出微弱的呻吟。
「——立刻把你的髒腳拿開,否則我會砍掉你那派不上用場的耳朵。」
「好了……要是你也落入相同的遭遇,不曉得太小姐會不會因為擔心你而下來 呢?」


「很抱歉……對於你這個人,我可不會心軟。」
啊啊……不行了。我——搞不好會殺了這傢伙。
第四话

等我回過神——已經衝上前了。
我一心只想著以最快速度逼近對方,不斷往前衝。
一進到戰鬥範圍,我大幅跨出右腳,將停在腰間進入預備動作的劍筆直向前揮出,施展欲將對手一刀兩斷的劍擊。
我不認為這一擊就能解決對手,但要讓他退開已綽綽有餘。
瑟魯迪歐躍向後方,惡狠狠地瞪著我。
雖然想替倒在腳邊的羅金斯先生進行治療……但看來得先讓這傢伙束手就擒才能辦到。
他的面具應該是在剛才的戰鬥中脫落了……說穿了就是凶相畢露,根本不可愛又小粒的灰褐色瞳孔彷彿要將我貫穿般朝我投來。
但拜此之賜,我總算能掌握敵人的狀態檔案。
姓名:瑟魯迪歐。奇斯
種族:人類
年龄:33
職業:特務隊隊長
技能:
•劍術L V 3(21/150)
•體術L v 3(15/150)
•闇魔法L V 2(42/50)
……雖然我已經猜想到了。他的武藝技能與我程度相當。
魔法技能為闇屬性。
闇……啊。基本上我也能夠使用,但對於闇魔法卻還沒有什麼靈感。
提到闇,對我而言就真的只能想像到夜晚的黑暗。
靈感雖然貧瘠,不過其他的屬性倒是比較容易想像。
「沒想到竟會被你這樣的小鬼徹底打壞了計畫。早知道就該無視倒在那裡那傢伙的 意思,直接宰了你。」
當初他們襲擊領主宅邪,我和莉姆能保住一命都是多虧了羅金斯先生。
實在是太善良了。
「哈哈……看來——你也同樣很天真不是嗎?」
「隨你儘管胡說!」
五宮曝露,換言之也就會洩漏出情緒。
除了言語之外,最能有效傳遞情緒予對方的手段——就是表情。
透過語氣及講話方式便能推測對方正抱持著什麼樣的情感,如果再加上表情,就更 容易領會對方的情緒。
散播著憤怒的情緒,瑟魯迪歐一個飛躍拉近距離。
既然武藝技能程度相當,只好靠奪取技能或者施展魔法來獲得優勢了。
只不過,對方也有鍛鍊體術技能,靠近的時候必須小心留意。
水平施放的劍閃毫不留情地朝我飛來想斬斷脖子:我擋掉這一擊,膝蓋彎曲、壓低 姿勢,揮出一劍企圖將對方的上臂自肩膀切離—
——但是瑟魯迪歐不僅沒防禦,反而讓身體進一步欺近,對準我的下巴揮出一掌。
我扭轉上半身勉強躲過這一擊,但也因此被迫中止反擊,向後退開一步。

「……我最討厭像你這種傢伙了。淨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自以為是正義的夥伴 嗎?若只是小鬼頭的憧憬倒也還有可愛之處,偏偏你卻有著不弱的實力,就更教人火大。」
正義的夥伴……我嗎?
就是打擊罪惡、幫助弱小的那個……正義的夥伴嗎?
不不不,不對,你完全搞錯了。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所以我話說在前。我才不是什麼正義的夥伴,有陌生人自遠 方前來求救便飛奔而至……我不可能模仿這種事、拯救所有人。」
關於孤兒院的羅伊和蜜妮,那次真的是運氣好被我趕上。
沒錯,如果有天真無邪的小孩即將在我眼前被蠻不講理地殺害,我當然會出手相 救。
但我並不企圖主張正義這種冠冕堂皇的東西。
「你們也是為了自己本國的利害,我不打算以善惡簡單加以評論。只不過……我想 要讓自己能夠開心地笑著生活,如此而已。若是自己身邊的人受到危害,這樣開心得起來嗎?羚哭泣的人視而不見,只有自己開懷大笑,這種事情真有人辦得到嗎?」
怎麼可能。
「至少我辦不到。所以……老實說我根本不在乎對手是好是壞。假設你受盡自己國 家人民的崇拜,而斯別恩帝國真的不得不犯下這次事件……那也與我無關。」
「……原來如此。」
「換句話說,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救我想救的人。若東西被偷了…就偷回來。很任性吧?就這層意義——我同意你批評我為小鬼頭的……說法!」
吐出話語的同時,我腳底穩踩著地面,接著奮力一蹬。
再次滑進攻擊距離內,我一面擋開對手的攻擊,一面逼近對方。
以左手防禦右腳的中段踢。並且乘機把劍向前剌,稍微劃裂了對手的恻腹。
鮮血在明月的照耀下濺上空中。
對手能讓我直接觸碰皮膚的部位……只有臉或脖子四周。
其他部位都被漆黑的外衣覆蓋,不適合發動「盜賊神技」。
相當麻煩。
但是劍術和體術我都已親眼視認過了。
由於擋了對方一腳,左手陣陣劇痛,不過沒有骨折,靠著生命力強化技能馬上就會 痊癒。
稍微甩動手臂,已經完全不痛了。

對方的側腹部傷勢並不嚴重。瑟魯迪歐喃喃嘀咕:
「做自己想做的事……嗎。這一點我也同意。」
就算被這傢伙認同,我也開心不起來。
「但是……若想要履行,就必須有相對的實力!」
瑟魯迪歐大叫一聲,身體突然宛如融進黑暗般失去輪廓。
我一時之間沒能搞懂發生什麼事,不禁渾身僵硬。
——等到我察覺對方使用了魔法,立刻集中意識想要發動光魔法,卻聽見右方草地 傳出磨擦聲而改採防衛姿勢。
「……誠二!左邊!」
來自上空的聲音,使我反射性將防衛架勢改朝向左方。
剎那間,綻放黯淡光澤的刀刃由上方揮落,將我眼部下方的臉頰垂直劃開。
「痛……」
「咯咯……直一可惜,差一點就能將你一刀兩斷。」
……太危險了,幸虧有瑪莉塔提醒我。
右邊的雜音只是聲東擊西啊。
將身體融入黑闇隱藏蹤跡——真是非常適合暗殺者的魔法。
感覺應該和我的「光學迷彩」一樣,屬於頗難想像的魔法。
「我聽蕾伊說過你也會使用魔法。不過…憑你的屬性,無法與闇魔法對抗。」
喔喔……的確,記得上次宅邸遇襲時,我在雙胞胎面前使用了火魔法。
還有先前的戰鬥,我使用了火魔法和水魔法進行防禦。
無論是火或水——都不是闇的相剋屬性。
「再一次就結束了……你就盡情在黑暗中感受恐懼吧。」
伴隨這句台詞,瑟魯迪歐的身影再度消失於黑暗。
就是嘛。對手會利用魔法將什麼樣的想像具體化、能使用哪種屬性的魔法,必須親眼見識過才能知道。
……那麼我就讓你瞧瞧。
我發動預先準備的魔法,將白亮的光球拋上天空。
攤開的掌心再次施力握成拳頭。
——「閃光衝擊」!
下一瞬間——盈滿黑暗的空間彷彿明亮的正午回歸般,綻放出白光。

黑暗被拭去,強光蹂躪著這一帶。
「嗚……啊……這是……光魔法……嗎?」
等到光亮逐漸消散,四周再度回復昏暗,出現的是男人發出呻吟的滑稽的姿態。
他正因眩目而遮著眼,呈現出畏懼的狀態。我可沒那麼客氣到放過這個機會。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產生了我不會使用光魔法的錯覺?」
一確認瑟魯迪歐的模樣我便馬上飛奔上前,逼近距離來到伸手可及的位置。擋下他漫無目標亂揮的劍,左手彷彿要揪住般一掌抵在他臉上。
「——我就收下了。」
這傢伙持有的技能我全都視認過了。
劍術、體術、闇魔法——全部。
成功率只有五成左右。
—我發動了「盜賊神技」。
發動的感覺如預期是三次。
而洋溢全身的充實戚則體會到兩次。
我立刻確認自己的狀態檔案。







姓名…誠二,吾妻
種族…人類
年龄…18
職業:冒險者(級別c-)
特殊:盜賊之眼
技能:
。盜賊神技L V 3(24/150)
。體能強化L v 3(14/150)
•劍術L V 3(97/150)
•狀態異常抗性L v 3(1/150)
•生命力強化L V 2(34/50)
•光魔法L v 3(2/150)
。元魔法L V 2(20/150)
。野獸馴服L V 2(14/50)
•體術L v 3(15/150)

偷到了如願以償的體術,劍術也大幅強化是很令人開心,但與這傢伙的技能融在一 起實在讓我有些抗拒。
算了,不可以說這麼不知足的話。
……如此一來,對方就只剩下闇魔法了。
「渾……蛋,放開我!你想做什麼!」
瑟魯迪歐粗暴掙扎著甩開我的手,舉劍擺出架式。
這時他發覺到有哪裡不對勁,持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怎麼……回事?你……對我做了什麼!」
質疑的聲音摻雜著畏懼,已不如先前那般充滿霸氣。
不復往昔的劍技完全像個門外漢,純粹只是靠著手臂的力氣在揮劍,十分慘不忍 睹。
我不敢大意地看清對手揮劍的軌道,以畫著圓弧般的路徑一一擋開。
寂靜的空間響起一道尖銳的鏗鏘聲,敵人的劍掉落在地。
「可惡……!怎麼回事,為什麼……」
對方迫不得已乾脆揮出拳頭。我閃過這拳的同時一把揪住他的手,將他拖到面前, 盡可能將他的手肘關節拉直——垂直踢了一腳。
他的手臂往關節原本的可動範圍外彎曲,大概徹底骨折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這渾蛋……」
「對了……記得你好像也曾對莉姆說過自以為了不起的話。」
「你說……什麼?」
「——現在的你,技術實在太差強人意了。」
雖說是因為被我偷了。
「踩壞莉姆的髮飾……很有趣嗎……?」
我緊握的拳頭狠狠揍向瑟魯迪歐的腹部。
拳頭迅速、強力、準確地埋向深處……彷彿要讓衝擊的力道貫穿受過鍛鍊的腹肌, 直接通往內臟。
「呃……咳!」
「為了抓住羅金斯先生的弱點而拷問那位商人……很有趣嗎?」
多雷先生說,那位商人是個口風很緊的男人。
恐怕直到死前都仍不肯透露情報。
順從著滿腔怒意,我將力氣傾注於收回的手臂,然後朝著對方的臉上狠狠揮拳。
令人不悅的黏糊觸戚殘留在拳頭,手上沾染的血液滴落地面。

「挖掘他人的過去、企圖搗毀他人之間的侰賴關係……很有趣嗎?」
「嗚……你……似乎很關心那傢伙。那個男人過去所做的事,和我……可沒多大的 差別。」
蜷縮著身體跪倒在地的瑟魯迪歐緩緩站起。
「不光是十年前的事件,再那更之前,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事——……」
「——那又怎樣?」
我一句話打斷對方。
「剛才所說的確實讓我很驚訝。老實說我真的大受打擊。可是——那跟我現在無法 原諒你有何關係?」
「什……」
「我說過了……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審判他人的過往』這種高高在上的行為 我可辦不到。」
談話結束。
我單手持劍,朝對方跨出一步。
——唯獨這傢伙,非得讓他就地正法。
但敵人似乎還未喪失鬥志,護著骨折的手臂跑了起來。
本以為他要用未被折斷的另一隻非慣用手撿起地上的劍,看來並非如此。
「咯咯……哈——哈哈哈!……沒想到我竟要將這個用在這種小鬼身上。」
瑟魯迪歐發出瘋狂般的嘲笑,從懷裡取出——一顆眼熟的寶玉。
白魔水晶——而且還是特大號的。
比鑲在瑪莉塔項鍊上的還要更大顆。
「既然無法原諒,那你就該廢話少說趁早下殺手。能夠與我的闇屬性相抗衡的是光屬性……我當然也考慮過可能有機會與光魔法的使用者戰鬥。」
瑟魯迪歐抓在手心裡的白魔水晶,裡頭蘊藏著白亮的光輝。
由此推測裡頭包含的是光魔法。
由寶玉的大小來估計,魔法強度是L V3…。.不,或許有L v 4。
他應該是以這顆白魔水晶為壓箱寶,假設面臨堪稱強敵的光魔法使用者,就以更上一層的火力來葬送對手。
以我的光魔法L V而言,要對抗有點困難……既然如此,我就只能二選一了。看是要以我目前可施放、威力最強大的一擊來迎戰——或者閃躲。
我的必殺技威力確實是很高……但提煉很費時。
幸好敵人像笨蛋一樣喋喋不休,讓我有時間循序準備。其實我也很擔心,不曉得這究竟是否真能戰勝對方。
如果不要硬碰硬,而是躲開的話——
「若是害怕你就儘管逃。相對地……倒在你身後的傢伙可就要被轟得屍骨無存囉。」
……原來如此,羅金斯先生還倒在我身後。
我若閃躲將會如何,答案不言自明。
了….嗚……唔……我不要緊。不必管我……請你快逃……」
聽見嘶啞的聲音,我僅在剎那間瞥了一眼,顯然傷勢不輕的羅金斯先生正努力想要起身。
該怎麼說呢,我跟類似這樣的處境還真是有緣。
「看來你明白了。那麼就丟下武器,命令那隻獅鵞獸下來。接下來再……」
「——你攻擊啊。」
「你說……什麼?」
「我說……你儘管用那顆白魔水晶裡的魔法攻擊。還是你覺得把威力強大的魔法用在我這種小鬼身上太浪費?」
「你……這渾蛋——」
「唉唉,虧你還是『隊長』,太讓人失望了——結果最後卻要依賴那種東西啊?」
「閉嘴——!你這個臭小鬼——!」
隨著憤怒爆發於臉上的同時,他高舉的白魔水晶綻放出閃光。
耀眼的巨大光槍瞬間從寶玉中現形。
宛如身長超過十公尺的巨人能拿在手中揮舞般那麼巨大。
可是我也早已準備完畢。
將提煉的想像一口氣昇華為具體形象,讓現形的虹色魔法球與劍身融合。
把劍高舉過頭,為了使發揮出來的劍術技能更顯得精湛,我將精神凝匯到極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伴隨著氣勢揮下的一擊,化為虹色的劍閃,與光槍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虹光被白光閃爍的槍削弱了一部分,在空中化為魔法塵埃迸散,宛如美麗的煙火。
雖然美麗,可是被削弱也就代表能量被敵人給壓過了。
彷彿連大氣都能撼動的聲響傅進體內,劍閃開始逐漸被逼退。
糟糕——如此心想之前我已下意識集中精神準備施放第二發攻擊,但照這情況我大概來不及讓六種屬性融合。
那麼是否該直接再補一發光魔法?當我在腦中進行判斷的剎那——便目睹了虹光發出「嘰……嘰嘰」的悲鳴、遭受蹂躪的景象。
虹光即將煙消霧散的前一刻。
啊——這下子——……大事不妙。
這回我的腦內真的被敲響了警鐘。
巧合的是,同一時間我聽見有人正在呼喚我,聲音來自上空。
我甚至無暇回應,一仰頭就看到鑲嵌著寶玉、虹光閃爍的項鍊從天而降。
不必說明我也知道裡頭蘊藏著什麼魔法。
沒有時間道謝……但我真的由衷感激。

關鍵字是——「多重屬性」。
只需如此默想,散發溫暖的光球便被即時釋放。
原來如此……這真是太可靠了。
難怪席耶娜小姐會說有將這個送給戀人當護身符的風俗,我總算能夠理解。
……一面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身體也已做好施放第二發攻擊的準備。
我再次舉好劍——進行一次深呼吸。
「——嘗嘗我的連擊—」
第二發攻擊補強了差點煙消霧散的第一擊,讓情勢產生了變化。
巨大的光槍被壓退,劇烈的明暗閃爍逐漸蓋過了黑暗。
—突然間,一道刺眼的閃光和彷彿要戳破耳膜的衝擊聲傳遍了這一帶。
「——啊……啊……怎麼可能……那位大人的魔法……居然……被抵消了……?」
回歸寂靜的暗夜當中,瑟魯迪歐似乎喪失了戰意,頹喪著頭喃喃自語。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就算你這麼問,我也很煩惱該怎麼回答。
雖然是冒險者沒錯,但總覺得這樣回答似乎怪怪的。
正義的夥伴?不不不,剛才我已經自己否定了。
…這些傢伙是綁架瑪莉塔,企圖威脅國家的賊人。
相較於此,我只是個基於私人情感、前來搶回被盜之物的單一個體。
偷取技能、從叫嚷的男人身邊奪走魔物,甚至還進一步借助魔族之力。而如今也正站在喪失技能而變得無力的男人面前,準備對他施暴。



將上違的惡行條列出來,大概和這傢伙有得拚。
思索了片刻,我終於想到一個有趣的回答。
我自身所擁有的技能所冠的名稱……也許非常適合。
「——盜賊。」
「什……麼?」
瑟魯迪歐不解地抬頭看著我。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我在這個世界——從事『盜賊』的行業。雖說竊取的對象和一般不太相同。」
「什麼……意思……」
「你不必明白。因為——你將會死在這裡。」
激昂的心情尚未平息,我把劍高舉。
現在的我沒有絲毫的猶豫心情。
…也不認為自己會後悔。
我的情戚非常地平靜,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正當我的劍準備直接砍飛對方的腦袋——有個人抓住了我的手。
轉頭一看……是按著胸口佇立的羅金斯先生。
「這個男人……由我來送終……」


明明連站立應該都很勉強,但卻拜託我把劍交給他。
在他的嚴肅表情注視之下——沉思了半晌,我將自己的劍交給羅金斯先生。
「誠二先生……戚激不盡。」
羅金斯先生說道。他僅喚了一聲瑟魯迪歐的名字——
之後毫無猶豫地斬下了對方的頭。
劍歸還時沾著血液,但我只輕輕一甩,刀身便恢復原本的光亮。
總覺得有奇妙的脈動「怦咚」了一聲,傳至我握住劍柄的掌心。
似乎是這一道聲響化為契機,緩和了我緊繃的情緒……我全身徹底體悟到了一切總算結束的真實感。







第五话

—七月第四週,元之日。
自從瑪莉塔被綁架的事件發生至今,已經過了一週。
直到事件解決為止的數日讓人感覺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每天充滿了緊張。
今天總算完全卸除緊張,能夠悠閒度日了。
那麼…猜猜我在哪裡悠閒?
別看我這樣,最近我的手頭寬裕了些,當初為了支付住宿費而辛苦的時期甚至教人有些懷念。冒險者雖是高風險的職業,但投資報酬率也很高。
靠著優沃的收入輕鬆辦到任何事,並且享受豪華的大餐及服務來消除疲勞……這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今後更進一步提昇級剔,等在未來的絕對會是欠缺想像力的我難以想像的生活。
……回到剛才的話題。

我現在……人在哪裡?
—在牢房裡。
梅爾貝爾的外牆有著負責戒備的衛兵的屯駐室,地下室也設置了牢房。
走下有些昏暗的石階,地下室迴盪著囚犯的呻吟……才怪,至少收押我的牢房相當清潔,而且還挺舒適的。
老實說,牢房的門也沒有上鎖。
與其說「監禁」,不如說是「軟禁」更為貼切。
「應該差不多今天就會有判決了吧……」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並喃喃自語。
這一塊天花板我實在已經看膩了。
差不多該看看沒看過的天花板了吧?一面沉浸於如此想法,我回溯幾天前的記憶。
在那之後——一切全都結束而突然頓失力氣的我,總之先開始替羅金斯先生治療。
他的傷勢不輕,等到治療總算結束——艾爾芭小姐由建築物的暗處探頭走出。
『我已經盡可能忍耐不開殺戒了。』
她只委婉地如此報告,便快速跨上露娜的背,巡視了周圍一圈,確認自己的任務已 經結束。
我從背後叫住即將默默飛走的她……只是想向她說一句話。
謝謝。
『……之前我應該已經說過。這次結束之後,我不會與你繼續深交。』
消失在空中的魔族之女雖然留下了苛薄的道別話語,不過倒是沒叫我歸還借我的笛 子(※可以呼喚艾爾芭小姐)。
這一定是她無量晶一訊息,我就當作是「人類也並非完全無趣嘛,若以後還有事情可以再叫我」的意思了。
……才怪,我的腦袋可沒糊塗到這麼想。
要是隨便亂叫,我只能想像得到一見面肚子就被她的槍給刺穿,或者被當成魔物飼 料的景象。
她絕對純粹只是忘記了。
我姑且繼續把笛子收在道具袋裡,反正應該不會再有使用的機會了。
艾爾芭小姐離去之後——緊接著到來的是一群士兵。

率先走在隊伍前方的是熟悉的面孔——凱因先生和伊麗小姐。
大概是利榭爾的國王哈汀將他寄予深厚信賴的部下編進了救援部隊。
聽說是從我逮捕歸案的兩名犯人那裡問出了情報,部隊去到現場附近,看見照亮夜空的刺眼光芒之後,為了確認而趕到了該地。
黑衣集團都被他們帶走了,羅金斯先生本來也差點要被捕……幸虧有瑪莉塔替他說 話。
她的行動讓我內心湧起淡淡的暖意。不過我也自身難保。
被帶走的其中一人大聲叫嚷著說遭到魔族襲擊。
……想當然,這下子就會被質詢事情經過。
若要說是酈好有魔族路過現場然後發動襲擊,未免也太巧了。
瑪莉塔和羅金斯先生都不發一語,等待我開口。
「——雖然我早就料想過,無論如何都會演變成不妙的事態……」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由於太閒了,甚至開始數起牢房天花板上的水漬。
前往救助瑪莉塔之前,我之所以考慮到或許可能無法繼續待在這個國家,就是基於 此一理由。
一旦被得知與魔族有所牽連,不曉得下場將會如何。
這也是我不帶莉姆一起參與本次作戰的最大理由。
將黑衣集團全部殺掉滅口,再拜託瑪莉塔他們保密魔族的事……這也是一個方法。
可是我沒辦法選擇把所有人殺了滅口。這完全是因為我太天真了。
或許比糖果還甜也說不定。(註:日文中,甘い一詞可作「甜」與「天真」兩種意思)——當我沉默地思考該如何說明,只見近衛騎士隊長凱因的臉色完全陰沉了下來。
原本風度翩翩的口吻變得粗暴,開始蘊藏出一觸即發的氣氛。
老實說,我沒想到他的態度會如此判若兩人。
該不會是他個人對於魔族有著什麼深仇大恨?
此時介入的是伊麗小姐。
『他的身上沒有惡意。』
精靈的這一句話有著確實的份量。
雖然凱因先生無法完全接受,但考量到我救了瑪麗塔的事實,他決定姑且先持保留 的態度並向我賠罪。
如此這般,一抵達梅爾貝爾我就馬上被打入大牢了。
或許多少有些語病,總之我被帶到了城門旁衛兵屯駐室的地下室,而那裡就是牢 房。

『气雖然很抱歉,但是馬上就要舉行簽約儀式了。我必須馬上趕到陛下和阿爾貝特大人身邊擔任護衛,詳情等回來之後再偵詾你。』
於是便成了目前的這個狀況。
瑪莉塔雖然氣得臉都紅了,但凱因先生不肯逗讓。
不過終究只是權宜之計,實際待遇並不壞,只要看開一點當作是供三餐及午睡的旅 館,幾天的日子倒是三兩下就過了。
而且我也有請人替我傳話給留在飽餐老爹亭的莉姆,沒什麼好擔心的。
因為我實在不想讓她看見我吃牢飯的模樣,所以于交代萬囑咐她別來探監。
被捕的黑衣集團似乎都被押送前往王都赫倫……至於他們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置,我 就不得而知了。
很可能會全數遭到處決,但或許也能當作什麼談判籌碼而姑且留他們活口。
萬一和我同樣享受著蹲苦牢的日子,找個機會去探監、送糖果給那個女人也不錯。
「——嘿,過得好嗎?上頭終於點名找你囉。」
這番話不是挖苦。出聲叫我的人是——衛兵尼可拉斯先生。
他是我來到這個世界所遇見的第一個人,協助我整頓了在梅爾貝爾的基本生活所 需。
由於有這樣的因緣,關於這次事件他也很為我擔心。
「話說回來,到底是怎麼了?瑪莉塔小姐總算平安無事歸來,結果摸你進了牢 房……不過上頭卻又指示我們別將你當作囚犯對待。真是搞不懂。」
「這個嘛……說來話長。」
關於魔族一事的情報似乎被壓了下來,只有當時在場的人才知道。
如此考量周到,讓我非常開心。
「可別跟我說這是我和你的最後一次見面喔。」
「……等等,請別講這種可怕的話啦。沒問題的……應該。」
在這世界最初遇見的人,卻成了最後送我上路的人,那也未免太有意思了……我甚 至還有閒情想這些。
——原本我還猜想會被帶到哪裡,舒服地走在久違的太陽光下,最後來到了領主宅 邸。
在入口與尼可拉斯先生道別,換由別的衛兵帶我進辦公室。
一踏進室內我便張望著四周……在場的成員和前一次拜訪時一樣。

阿爾貝特大人坐在辦公桌前,凱因先生和伊麗小姐一左一右隨侍著岔開腳威風凜凜 站立的……國王。
他看起來還是同樣魁梧,紅褐色的頭髮及鬢角散發著野性的氣息。
但是……我早就料想過會是這樣的狀況,因此不怎麼驚訝。
這次的事件當然必須得向國王報告,不可能只靠跟凱因先生解釋原委便獲判無罪開 釋。
「……小子,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國王只問了我這一句。
若是錯在於己,那麼聽見這種問法就很可能連不該說的話都脫口而出。
國王——哈汀陛下擁有特殊能力「領袖氣質」,不過就算沒有這種能力,我覺得他 也充分散發著身為王者的威嚇戚。
……但是,我的回答相當簡單。
「我只是為了救瑪莉塔,做了自己所能接受的事。」
我筆直地看著國王,一心等待對方的反應。
大約隔了幾秒……對我而言算是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國王的笑聲劃破室內的寂靜。
雖然稱不上優雅,但聲音十分爽朗。
「——啊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的確是我叫小子你按照自己能接受的 方式行動。看來你說要救人並非空口說白話。託你的福,簽約儀式也順利落冪……我愈來愈中意你了。」
「陛下!必須先偵訊這名少年事情原委才行。」
「喔喔,沒錯。但是……在那之前,小子……記得你的名字是叫誠二?」
被凱因責備的國王,表情認真地重新看向這裡。
不僅如此,阿爾貝特大人也從椅子上站起,兩人一同對我開口:
「——感謝你救了我的姪女。」
「——謝謝你救了瑪莉塔。」
在那之後,我道出了已事先思考過的內容。連我自己也不禁讚嘆考慮得很周到。
我可沒有白白浪費時間在牢房裡數天花板的水漬。
關於為何當時魔族襲擊了現場,我的說明內容絕無虛假。
我刻意略過自己的技能不提,也隱瞞了與艾爾芭在鮑達爾濕地區交戰時,莉姆也在 場的事,但基本上我並未說謊。
既然對方已經認定我和魔族存有某種瓜葛,胡亂撒謊反而只會招致危險。

「原來如此。」
「這實在太難以相信。明明差點就被殺了,居然會猶豫要不要給予致命一擊。再者,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向魔族求助的行為——」
「——凱因,你安靜一下。」
凱因先生有些激昂,國王打斷了他的話。
雖然接下来的話語差點脫口而出,但凱因先生回復原本直立不動的姿勢。
「這確實是個好方法。對方應該也作夢都沒料到會被魔族襲擊。」
國王玩弄著鬍鬚,重覆了幾次點頭的動作,然後繼續說道:
「問你一個問題。根據報告,你曾經與對方的隊長及其他數名部下交手……為什麼 不把他們全部殺掉?聽說在建築物內部與魔族交戰的人,雖然多數瀕死卻都還活著,這是為什麼?」
「這……」
「要是全都殺掉,與魔族合作的行為被揭發的可能性也會降低許多。因為瑪莉塔大 概不可能說出會對你不利的事。」
國王話中帶笑地說著,但眼神卻很嚴肅。
「雖然之中也有我絕無法原諒的人……但一般不是都會想要盡可能活捉嗎?」
「太天真了。你這種想法,總有一天會反過來要了你的命。」
「我……會注意的。」
「還有——」
國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接下來所說的話語當中,蘊含著先前所無法比擬的威嚇感。
「——從今以後,不許再跟你所說的那個魔物有所接觸。若是無法同意,我就不得不下令逮捕你了。」
「……明白了。」
由不得異議的氣氛,指的正是這樣。
脖子的肌肉只允許我上下點頭。
「思,我要說的就這些了。」
充斥室內的壓迫戚彷彿未曾存在般變得稀薄,國王臉上再次漾開笑容,朝我走來。
接著突然對我雙盾一拍,五官逐漸逼近我眼前。
「話說回來,我再問你一次。有沒有意願在我底下工作?雖然說了那麼多高高在上的話,但是放任自己看中的人才不顧,我可沒那麼無私無欲。」
「呃……請……請容我考慮。」

「唔嗯。要是你不同意……我就只好下令逮捕你了。」
騙人!……為什麼這個人要撒這種謊?……咦,是認真的嗎?
「哈汀大人,捉弄人請適可而止。他……非常困擾。」
勸諫國王的是有著美麗翡翠綠瞳仁,但其實很可怕的伊麗小姐。
「只是開個小玩笑。不過你務必來參觀一次王都,雖然和梅爾貝爾同樣充滿活力,但是風情截然不同。來看看,保證你不會吃虧。」
正當我煩惱著該如何回答國王,阿爾貝特大人來到我面前。
「誠二,我要再一次向你表達謝意……謝謝你。請你待會兒也去見見瑪莉塔,她很擔心你。」
「好的,我知道了。」
阿爾貝特大人說著並想向我握手,我發現他的拳頭上纏著繃帶。
是受傷了嗎?看起來有點痛。
「請問……您的手怎麼了?」
「思?喔喔……人就是不能做不習慣的事呢。要是妨礙到處理公務就糟了。」
「——真是軟弱的傢伙。」
「兄長大人才是,請您多多重視身為王者所必須的禮義與禮節。對了……誠二,羅 金斯有一封信託我轉交給你。」
「咦……給我?」
阿爾貝特大人拿起置於辦公桌上的一封信交給我。
羅金斯先生……不知道他最後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
雖然很想當場拆開來看,但總還是該搞清楚時間和場合。
我從辦公室告退,前往瑪莉塔的房間。
她這麼擔心我,我應該去見見她。
一推開門,一個嬌小的身影便靈敏地朝我飛奔而來。
任由對方入侵到身體幾乎緊貼的距離,我的脖子被對方雙手環住,完全動彈不得。
換句話說……我被抱住了。
砂金般的髮絲飄出微甜的香氣。由於對方比我矮很多,算是以勉強的姿勢抱住我, 幾乎半是懸吊在我身上。
等等……雖說正處於發育期,但這個姿勢實在有點……那個……
太奇怪了,我明明就沒有那種屬性——
「——歡迎回來,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這令人相當熟悉的聲音,並非來自眼前的少女……而是由一旁傳來。
視線緩緩投向聲音的來源,看見面露笑容的莉姆。
我努力保持鎮靜地讓瑪莉塔落地,面向獸人少女。
「——我回來了。」
莉姆和瑪莉塔同樣很擔心我,她似乎是與瑪莉塔一起在這個房間裡等我。
有好一會兒我忙著對於害莉姆擔心一事向她道歉,並且說明了事情經過。不過大部 分的事她都已經聽瑪莉塔說了,只點頭表示理解。
「對了,瑪莉塔……羅金斯先生怎麼樣了?」
聽見我的問題,瑪莉塔的表情瞬間蒙上一層憂愁,但立刻又恢復原先的開朗。
據她的說法——羅金斯先生將一切全都告訴了阿爾貝特大人。
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有過什麼詳細對話,但羅金斯先生似乎從最初就打算離開宅邸。
對瑪莉塔而言,她失去了重要的人……想必很寂寞。不過少女卻表現得很堅強。
「沒關係,我和羅金斯已經好好道別過了。再說……我不是孤單一個人。我有父親 大人,也有誠二和莉姆你們兩位朋友,所以我一點也不寂寞。」
少女抬頭挺胸地笑著說道。我伸手摸摸她的頭,然後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差點忘了。這個……謝謝妳。」
我從道具袋裡取出白魔水晶項鍊。
千鈞一髮之際,瑪莉塔由空中丟給我的。
裡頭蘊藏的魔法我已經使用掉了,因此現在是空的。
我本想將東西還給瑪莉塔,但不知為何她卻不肯收下。
為什麼……?
啊……該不會是要我將東西復原借走時的狀態再歸還?
想到這個理由,我集中意識——再次點亮白魔水晶的虹色光輝。
這麼一來總該沒意見了吧?再度將東西交還,這次她又拜託我替她戴上。
「耶嘿嘿。」
瑪莉塔難得發出與年紀相符的童稚笑聲,望著脖子上的項鍊,旋轉了一圈。
「謝謝你,我會好好珍惜的。」
「嗯?不,我只是歸還借用的東西。要不是有這個,情況真的很危險,我才要向妳道謝吧……?」
「沒關係啦。」
—瑪莉塔不知為何心情非常好。與她聊了一會兒,我和莉姆準備告辭。



「你們要回去了啊?」
「是啊,畢竟也得趕快回我住宿的旅館向他們報平安。」
「兩位……一定還要再來喔,我隨時都歡迎你們。」
「雖然大概沒辦法頻繁拜訪,但下次我會帶新的冒險故事來當伴手禮。」
「思,一定喔!」
——離開了領主宅邸,我順路前往冒險者公會。
因為我想知道關於這次的委託結果如何。
瑪莉塔中間一度被綁走,萬一因此被視作失敗,那麼也無可奈何。不曉得公會那邊 接收到的是怎樣的消息?
在承辦櫃台發現席耶娜小姐,我久違地向她打招呼。
這位女性依然是老樣子,穿著一身高雅的服裝,面帶微笑,語氣沉著地接待我。
「好久不見。關於誠二先生你們接受的委託,剛才已經有人送報告來了。」
……這樣啊。
因為我算是獲判無罪開釋,對方也就正式將委託的完成與否告知公會了。
等等,我記得前來提出此次委託的人是……

「席耶娜小姐,請問來的人是不是一身執事的打扮……?」
「不,是穿戴著氣派鎧甲的騎士,看起來非常正經嚴肅。」
這樣啊……也對。
那麼前來報告的大概就是……凱因先生。
「由於委託完成,所以會支付您報酬。金額比原先提供的還要多……想必您的成果 一定讓委託人相當滿意。」
啊啊……席耶娜小姐真是的,太會恭維人了……
「還有一件事,對方託我們把這個也交給您。」
似乎是想給我個驚喜,席耶娜小姐從櫃台下方取出某個東西,然後高舉到頭上……
還微紅著臉頰。
她的動作加模樣簡直可以配上「鏘鏘——!」的音效。
唉呀;真是見到了難得的景象。
這可是奇觀。
「……不好意思,我有點太亢奮了。」
擺到我面前的,是一顆體積頗大的白魔水晶。
原來如此。
我把艾爾芭小姐給我的白魔水晶讓席耶娜小姐過目時,她也是這副眼神閃亮的模 樣。
難怪她情緒會變得如此興奮。
話說回來,看這個尺寸……該不會是….
「對方希望我轉達你:『由於已經檢查完畢,所以交給你。』」
果然。
這是瑟魯迪歐所持有的白魔水晶。
對方大概是覺得既然調查完畢,就把這個作為追加報酬送給我。
「那我就心懷戚激地收下了。」
這麼大顆的白魔水晶。
若拿去賣掉無疑能開個高價,但可以的話我想留著自用。
當情況危急無法即刻發動魔法,這個東西將會很可靠。再者,要是能注入有別於我 自身屬性的其他特殊魔法,實用性會相當高。
「可是話說回來,真的很厲害耶……誠二先生。」
「怎……怎麼突然誇獎起我了?」
「登記成為冒險者的資歷明明還很淺,不但已經昇級到級別C,還在短期間就獲得了兩次大小如此珍貴的白魔水晶。」
「妳這麼認真誇我……我真有點害羞。」
「您還記得嗎?我曾經提過有一種風俗,是將鑲嵌了白魔水晶的飾品送給戀人當作護身符……」
「啊……咦……」
她帶著清純的笑容,向我投射而來的眼神十分美麗。
我差點就要將白魔水晶直接交給面前的女性……但休想得逞。
我不會中計,不會中計的啦——.
「…,席耶娜小姐,我在妳的心中——是什麼樣的存在…?」
「——弟弟。」
是的。這一瞬間我清楚地明白,自己完全被她玩弄於掌心。
原本是想讓她感到困擾,沒想到卻被她徹底回敬。
但我不會哭的。
「我想也是。」
「……雖然明白不可以過問冒險者的私事,不過我真的對於誠二先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很戚興趣。」
席耶娜小姐說著並對我眨了眨一隻眼睛,然後再次恢復極度認真的表情,繼續處理委託完成的手續。
從公會回旅館的路上。
我和莉姆盾並肩朝著飽餐老爹亭前進。我發現莉姆一面像是理解了什麼般點頭,一面喃喃自語。
「這樣啊。所以——莉塔——……」
「……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
莉姆的尾巴垂直倒豎,拚命地搖頭,但不知為何只有頭上耳朵仍是垂著橫貼於兩 側。
「對了,現在……可以問你嗎?」
「咦……」
問什麼?我還來不及開口,莉姆就繼續說下去:
「那時候——你說下次有機會再告訴我。因為氣氛很凝重,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因為有第三者在場,所以你不方便說。」

……原來是這件事。
莉姆是以她的方式在體諒我。
我也沒有忘記這件事。
準備出發救助瑪莉塔之前,我曾經猶豫是否要對莉姆托出一切。
我可沒有白白浪費時間在牢房裡數天花板的水漬,關於這件事我也一直有在考慮。
坦白說……我突然很害怕告訴她。
內心之所以變得如此消極,有著幾項原因。
關鍵的契機是——判若兩人的凱因先生。
他原本是個風度翩翩的人,卻由於某個緣由,憤怒的情緒膨脹得無法隱藏。
雖然早就明白魔族與其他種族無法和平共存,但這次事件讓我領悟到自己的價值觀 有多麼天真。
那麼,盜取技能的行為又如何?
在這個世界,就算並未擁有技能,對於正常生活也無大礙。
但是技能這種東西相當於與生俱來的天賦,必須在人生當中慢慢經過琢磨與鍛鍊。
結果我卻——以搶奪的方式獲得。
當然我也不是見誰就搶。
只不過,就算能夠理解這件事……對於從他人或魔物身上搶奪技能之人,生活在這 個世界的人們將會表現出什麼樣的反應?
莉姆會不會也變得判若兩人,我們至今築起的關係是否將於瞬間瓦解?這樣的不安 一直在我心中揮之不去。
應該是不至於啦,我想……不,是我希望。可是回顧我與莉姆之間,是否已築起了 絕對的信賴關係?……很遺憾,我無法點頭肯定。
我和莉姆其實……該怎麼說呢,這個……根本還談不上有那種感覺。
若需要補充說明,當初我在鮑達爾濕地區差點被艾爾芭小姐殺掉……不,是我裝死 的時候,莉姆的狂化技能也沒有發動。
發動條件應該是當珍視之人身陷危機。
亞諾爾德先生命危之際發動了。所以換句話說……應該就是我所想的那樣。
當然……我也很慶幸她並末真的去襲擊艾爾芭小姐。
我還直(想痛毆自己的腦袋,為何淨是想出這種藉口,但是嘴巴卻很沒出息地說出:
「我大概……還是沒辦法告訴妳。」
聽我如此回答,莉姆琥珀般的眼眸一瞬間低垂。
但又隨即抬頭露出笑容對我說:

「這樣啊。總之,大家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
這一句道歉,我只能哽在喉嚨裡,沒能說出口。
一回到久違的飽餐老爹亭,就看見達利歐先生出來迎接我。
他沒有特別過問我詳情,只說了一句話:
「——有沒有好好享用美味可口的飯啊?」
被他這麼一問,我馬上就提出想要飽餐一頓美食。
由於太陽已西沉,我便和莉姆再加上亞諾爾德先生三人一起享用晚餐。同樣也很久 沒跟他們一起吃飯了。
一面體會回歸習慣的日常生活所帶來的安心,我一面品嚐著幾乎要讓唾腺累壞的極 致料理。
但是像這般的平靜生活,總會有變化造訪。
「——咦……從帕斯科姆渡海前往西方群島各國?」
「是啊。多雷他不是拚命地在收購商品嗎?因為條約已經順利簽訂,他說差不多該回歸平常的貿易路線了,所以想邀請我們擔任護衛。」
「離開梅爾貝爾……嗎?兩位都一起?」
「是啊,兩天後出發。誠二要留在梅爾貝爾吧?我們會很寂寞……」
亞諾爾德先生將麥芽酒一飲而盡,告訴我這些話。
「我……或許會前往王都也說不定。」
「是嗎?……思,到其他城市或者國家多看看,也能夠獲益良多。西方聚集了許多 面海的島國,海鮮也很豐富。莉姆喜歡的魚料理種類也非常多喔。」
「……思,我很期待。」
「這些日子以來受了誠二不少的關照,作為答謝,今天我請客。不必客氣,儘管吃,儘管喝!」
亞諾爾德先生為我的杯子注滿酒,我一飲而盡。
「真是豪邁。好,今晚就暍個痛快!」
——該怎麼說呢…想醉的時候醉不了,真的很不方便。
這時候我頭一次……覺得狀態異常抗性技能很礙事。
不知究竟灌了多少黃湯下肚。
已經半夜了,我帶著依然極度清晰的腦袋,回到自己的房間。

雖然沒醉,但卻很累了。我將全身的重量投向床鋪。
久違的觸感讓我不禁差點解放意識,但有種難以書喻的心情正在妨礙我入眠。
「怎樣啦……結果你不是單獨一人反而才便於行動嗎?再說,明明就是你自己決定 不坦白的,卻還想跟人家在一起……未免太自私了。」
不斷地重覆自言自語,最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從床上坐起來。
手伸進道具袋,取出的是……羅金斯先生給我的信。
原先打算晚點再看,就一直擱到了現在。
四周只有透過窗戶照入的微弱月光,字讀起來很吃力。
由掌心提煉出光球作為光源,我開始讀信。
——內容是……向我道别。
因為一旦向阿爾貝特大人托出一切,就算被當場處死也不奇怪,所以他事先寫下了這封信。
雖然最後是沒被處刑……但據說也實在算不上和平收場。
啊……阿爾貝特大人的手受傷,該不會就是因為—
……原來是這麼回事。
信上只簡單記違了羅金斯先生和瑟魯迪歐的關係。
三舀以蔽之……大概就是類似師父與徒弟的關係。
也許正因為如此,最後他才想親手做個了斷。
『——真的是非常戚謝誠二先生的關照。最後請容我也送您一句話。您很強。這麼說或許很失禮,我指的並非精神方面,而是就生理方面,您的能力遠遠凌駕同龄的人類。』
我不禁看到一半而停頓。
『我知道偶爾會有這種極為罕見的特殊人類。千萬別誤用了您的力量……我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但是天賦異稟之人,往往都是孤獨的。』
……該怎麼說呢,這句話選真是目前的最佳寫照。
『因此——請您務必珍惜與他人的羈絆。』
順著這一行字看下去,可以發現筆墨漸漸有些暈開。
『昔日我收留素昧平生的少年,或許正是因為連像我這樣的人,都無法承受孤獨所致。雖然這項行為……最後導致了那種結局,實在令我非常心痛。』
人無法獨自生存……嗎。
雖然是自古以來的教誨,卻是真理。
『當然,或許並不需要為誠二先生擔這種心,那麼就請當作是我這名老人的胡言亂語吧。』
文章到此告一段落,不過最後又附註了幾行小字。
『以前曾經有個人教過我花語,宛如訴說己事般地開心——』
——讀完信之後,有好半晌我都在床上靜默不動。
等到感覺口渴,深呼吸之後,我走出房間下樓。
「……喔喔,是誠二啊,我還以為你已經睡了。」
「因為喉嚨有點渴……」
向正在清理餐廳的達利歐先生和芙洛娃太太打了聲招呼,我前往井邊。
回到餐廳之後,長餐桌上只留下作為裝飾,已完全枯萎的菲莉雅之花。
達利歐先生他們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丟掉人家送的花吧。
「—羈絆……嗎。」
「嗯?你說了什麼嗎?」
還在進行打掃的達利歐先生,聽見我喃喃自語而回頭。
「沒什麼……晚安。」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仰望著熟悉的天花板,茫然地思考。
也用不著……現在就說出一切吧?
等到變成能夠坦白的關係之前,都想和她在一起,會不會是我太任性了呢?
不將一切告訴對方,就沒辦法在一起……這只是我在庸人自擾。
……很不可思議,我覺得這次應該能夠睡個好覺。
看來我應該是個相當單純的人。
總之,其他的事就等明天吧。
一大早…不,亞諾爾德先生喝了不少酒,大概得等到中午吧。
那不然我就趁著上午,到市場上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因為之前送的已經被那個傢伙踩戍粉碎了。
……或許亞諾爾德先生會揍我也說不定。
不,根據莉姆的回覆,搞不好根本也甭提亞諾爾德先生的反應。
儘管如此,我還是想好好珍惜在這個世界與人建立起的羈絆。
——這絕對不會是個錯誤的決定。



本帖最后由 kerorokun 于 2015-5-17 23:28 编辑


番外篇…『獸人之村別斯提亞』~遠方的記憶~
也用不著……現在就說出一切吧?
等到變成能夠坦白的關係之前,都想和她在一起,會不會是我太任性了呢?
不將一切告訴對方,就沒辦法在一起……這只是我在庸人自擾。
……很不可思議,我覺得這次應該能夠睡個好覺。
看來我應該是個相當單純的人。
總之,其他的事就等明天吧。
一大早…不,亞諾爾德先生喝了不少酒,大概得等到中午吧。
那不然我就趁著上午,到市場上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因為之前送的已經被那個傢伙踩戍粉碎了。
……或許亞諾爾德先生會揍我也說不定。
不,根據莉姆的回覆,搞不好根本也甭提亞諾爾德先生的反應。
儘管如此,我還是想好好珍惜在這個世界與人建立起的羈絆。
——這絕對不會是個錯誤的決定。
由斯別恩帝國往南穿越森林,有一座獸人的村莊。
這個有著得天獨厚的綠意盎然環境、充滿牧歌風情的村莊,名字是別斯提亞。
在這裡,犬、貓、狼等各式各樣的獸人彼此相互扶持著生活,幾乎大多數的人都是靠著農業和狩獵維生,基本上村子裡能夠自給自足。
村子附近有著一條美麗的河流經,偶爾餐桌上也會出現魚料理。
「——……噗哈!」
獸人少女今天也自反射著陽光的水面探出頭來。似乎是捕獲了獵物,手裡握著前端削尖的樹枝上掛著一條大魚。蜂蜜色的瞳仁盯著這條大到一個人吃不完的獵物,少女開心地往草地上一躺。
「呼呼;這樣子搞不好可以贏過爸爸,太棒了,太棒了」
仰望著遼闊的藍天,她喃喃自語,聲音隨著吹拂臉頰的風而去。暖洋洋的陽光誘使人昏昏欲睡,少女於是閉上雙眼,一面等濕透的身體曬乾,一面享受著悠閒的時光。
「話雖如此,我也賺了一筆小錢。這次因為時間很寬綽,我試著多進了各種商品。 要不要看看?」
蒙德攤開行李,年幼的少女戚興趣地蹲下。
「這個是什麼?」
少女拿起的是——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長方形小飾品,上頭有著漣漪般的精細雕琢。
有金色和銀色兩種。
「喔,莉姆也到了會對這類東西感興趣的年紀啦?這個是耳飾。我記得女性要戴在 右耳,象徵著溫柔及女性魅力……咦,還是左耳?……總之是很棒的優質品。」
「喂喂,你這個記性,虧你能勝任進貨的工作。」
「你很囉嗦耶,亞諾爾德。不過這個有點貴。以物易物也是可以……莉姆妳的獵物 只有那條肥碩的魚啊……有點不太夠呢。」
蒙德依舊不改臉上的笑容,看著莉姆所拿的魚。
「沒關係,我比較喜歡魚。」
見到蒙德的視線,莉姆將魚藏到背後,牽著亞諾爾德的手。
「哈哈,就是這樣囉。下次再讓我慢慢看你的商品,先走一步。」
——與蒙德道別,兩人回到自家門前又再一次停下腳步。這棟平面蓋成圓形的木造建築附有一座寬廣的庭院,院子裡也設置了桌椅可供室外用餐。
「我要直接到院子裡肢解野豬,莉姆妳去向米蕾報告說我們回來了。」
「思,知道了。」
少女點頭回答亞諾爾德,興高采烈地推開家門準備炫耀自己抓到的魚。
「我回来了!」
「……唉呀?唉呀唉呀唉呀……」
聽見莉姆的聲音,從廚房深處走出一位獸人女性。散發光澤的栗色頭髮長及腰間,
五官與莉姆神似……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莉姆長得像這位女性。她們同樣有著貓耳及貓尾。
穿著帶有春天氣息的淺綠圍裙的這位女性——是莉姆的母親,米蕾。
與莉姆不同的碧綠色眼睛,看見了少女捕獲的魚。
「這是我抓到的。」
「好厲害,不愧是我的女兒。真是的……太可愛了,讓媽媽抱一下!」
為了全力誇獎女兒,米蕾張開雙手將莉姆的身體緊緊抱住。雖然有點呼吸困難,莉 姆還是接受了母親的懷抱,並且努力不讓魚也一起被壓扁。
「……咦,亞諾爾德呢?他沒有跟妳一起回來嗎?」
莉姆照實回答了母親的疑問。父親正在院子裡進行肢解的作業。
「真拿他沒辦法,起碼該來向心愛的妻子說一聲他到家了啊。」
米蕾猛然站直身子,表情有些不悅——但立刻又轉變成惡作劇孩子般的笑容。
「算了。馬上就要準備晚餐了,莉姆妳到那邊的籃子裡隨便找一件衣服替換。妳跳 進河裡了對吧?還有——也幫亞諾爾德拿一件出來。」
「好!」
米蕾不知為何手持著水桶。莉姆精神奕奕地應答,遵照吩咐乖乖地換下衣物,結 果……從微敔的窗戶聽見了熟悉的男人聲音。
「哇啊,妳做什麼,住手——」
——當天晚上的菜色非常豐盛。
心情恢復的米蕾煮了牡丹鍋(註:將野豬肉切成薄片,擺盤成外觀如一朵牡丹花般的火鍋),由於處理得恰到好處,肉質吃起來柔軟而無腥味,成為一道極品佳餚。莉姆捉到 的魚也被切開做成了鹽烤料理分給每個人。
飽餐過後:心滿意足摸著肚子的亞諾爾德與米蕾交談:
「……對了,蒙德他從城裡進貨回來了,若有需要什麼可以去找他買。」
「是嗎?那我需要調味料…也得去買一把菜刀。多雷要是還在,他都會幫我打 折……蒙德太一板一眼了。」
米蕾手拄著餐桌,有些不滿地咕噥。
「他好像很辛苦,妳就別太抱怨了。但多雷不在,我也同樣感到寂寞。」
「是啊。可是……我從來都沒想過多雷會離開村子呢。他的確頭腦不錯,但實在不 像能夠獨自在陌生的外地生活。」
亞諾爾德、米蕾和多雷,三個人是自兒時起便一同玩耍的朋友。多雷對他們兩人來 說可謂摯友,夫妻倆偶爾會像這樣子提起他。
「現在就只能祈禱他成功囉。他自從離開之後一次都沒有回來過,但為什麼連信 都——」
亞諾爾德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因為他注意到米蕾的臉色有點發紅。
「妳……是不是有一點發燒?」
亞諾爾德將手掌貼上米蕾的額頭,有一點燙。
「思……其實好像有一點發燒。不好意思,今天我要早一點休息。」
為了不讓亞諾爾德擔心,米蕾露出笑容,接著從座位站起來。
「媽媽,妳感冒了嗎?要不要我陪妳一起睡覺?」
莉姆的聲音聽起來很擔心。
「思:要是傳染給莉姆就傷腦筋了。妳有這份心意就夠了——」
米蕾謹慎地婉拒女兒的提議,不過卻無法忽視朝她撲過來的可愛女兒。
「——原本是這麼想的,不過還是乖乖讓妳看護好了……抱歉喔,亞諾爾德。」
「思,妳好好休息,剩下的我來收拾。」
於是……又一天和平的日常就此落幕。
——翌日。
亞諾爾德一太早就被女兒的哭聲驚醒。米蕾和莉姆應該是一起睡在寢室裡的隔壁另一張床上,但不知為何莉姆邊哭邊用力搖醒亞諾爾德。
「怎……怎麼了?怎麼回事?」
「媽……媽媽好像很痛苦……而且也都不太跟我說話……」
亞諾爾德明顯發覺不對勁,立刻趕到米蕾身邊觀察她的狀況。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好燙。要是比正常體溫高個一度,頂多就是隱約可以感覺出來的程度,但是米蕾卻散發異常的高溫,甚至光是接觸皮膚就能明顯感覺得出熱度。
「亞……諾爾……德?」
米蕾斷斷續續發出虛弱的聲音。
「——莉姆,妳馬上到井邊提冷水過來,用水把布沾濕盡量幫助退燒。我去帶藥師來!」
別斯提亞既無醫師也沒有治癒術師,只有一位靠著調合生長在森林裡的天然藥草的高龄藥師。即使如此,對於村裡的人來說無疑也是個可靠的同伴。亞諾爾德以全力奔赴藥師的家,来不及好好說明就硬拖著藥師出門。
「發……發生什麼事了?唉~你冷靜點,亞諾爾德!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拉破了……已經破掉了啦——!」
——但是就連生氣的藥師抵達亞諾爾德的家,一看到米蕾的病狀……卻變得神情凝重,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更加深了一層。他讓米蕾喝下常備的退燒藥……之後便拉著亞諾爾德到客廳的椅子坐下,對他緩緩道來:
「聽好了,亞諾爾德。你要冷靜地聽我說。米蕾恐怕是得了……紅熱病。」
「……什麼!」
「我暫時先讓她喝了還燒藥,可是效果不佳。她的症狀跟我過去曾經診治過的紅熱病患者一模一樣。」
所謂的紅熱病,是發生在別斯提亞這一帶、原因不明的風土病。罹患的病人會受到高燒折磨,抵抗力弱的人甚至有喪命的危險,是一種難治之症。
就連亞諾爾德也具備這點知識。
「幸好不會傳染,因此不會讓全村受到波及。但是…」
正如剛才藥師所言…:一般的退燒藥對紅熱病起不了作用。換句話說,能不能活下來就端看病患本身的體力。
「有沒有……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所以我不是叫你冷靜地聽嗎?米蕾是個堅強的女孩……她一定能夠撐過去。要是連你都這麼手足無措是要怎麼辦?」
一面聽著藥師的責備,亞諾爾德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大叫:
「對了!只要有『藥龜』的青苔……!」
「你知道啊?……嗯,以前確實是有靠那個而痊癒的例子。」
棲息於森林深處、名為藥龜的龜型魔物,只要將長在牠們龜殼上的青苔煎來服用,就能夠幫助退燒、達到對症治療的效果……亞諾爾德努力從記憶的一角回想以前曾經聽說過的事。
「可是……藥龜雖非好戰的魔物,卻還挺強的。儘管你對於和魔物戰鬥很有經驗,但還是太危險了。若你無論如何都要去……我不會阻止你。你想要救妻子的心情,我無法加以否定。」
說完這些話,藥師遲鈍地緩緩站起身。
—亞諾爾德送藥師離開之後,抓起打獵時所使用的劍,套上以魔物的皮鞣製成的護胸鏜甲,然後來到寢室。
為了讓米蕾退燒,莉姆專注地擰著以冷水浸濕的布,置於米蕾的額頭。
或許是這樣的行動奏效,米蕾稍微恢復了意識。她緩緩對回到寢室的丈夫開口…
「亞諾爾德……我……會怎麼樣……?」
虛弱的聲音明顯證實她體力變得衰弱。
「別擔心。藥師說是紅熱病……只要有藥龜的青苔,或許就能夠幫助退燒。我現在就去採。」
但是——米蕾卻伸手觸碰了趕著要出發的亞諾爾德。握力雖然微弱,但傳遞著熱度的掌心要令人止步已是綽綽有餘e
「…。別去做危險的事。我……不要緊。一定……能夠自力克服。」
「可是……」
「——拜託。」
明明受高燒所苦卻表現出堅強的米蕾,讓亞諾爾得陷入片刻沉默,之後他點頭答應。
「知道了……但如果沒辦法再忍下去妳一定要說,千萬別顧己i。要是以為我會敗給那種魔物,妳就大錯特錯了。」
「是嗎……那麼我也絕對不會敗給這種高燒。」
夫妻倆如此說著,彼此注視對方。一旁的少女不懂他們話裡的意思,疑惑地問:
「媽媽,妳不要緊嗎?藥……龜,是什麼?」
「是棲息在森林裡,外觀像大型陸龜的魔物。就算沒有那種傢伙的青苔,米蕾也不要緊。」
「直一的嗎?」
「是啊。只不過,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莉姆都必須和我輪流看護米蕾。」
「嗯!我什麼都做!」
先前垂下的眼神再次恢復閃爍,莉姆綻開燦爛的笑容,挺起胸膛回答。
——三天後。
兩人犧牲奉獻地看護卻沒有回報,米蕾的高燒完全沒有降溫的跡象。她日漸衰弱,亞諾爾德和莉姆也由於連日看護而開始有些疲憊。
「我說啊,還是我去森林——」
趁著莉姆到井邊提水時,亞諾爾德再次徵詾妻子的意見,但回答依舊相同。米蕾默默地搖頭。
「……妳頑固的個性還是跟以前一樣。」
回了一個微笑,米蕾便直接進入淺眠,發出細微的呼吸聲。
「——……爸爸,媽媽她好像很痛苦。果然是不是……去打倒烏龜比較好……?」
莉姆回來後拿著乾布為睡著的米蕾擦拭汗水,看向父親問道。
「……再觀察一陣子看看。」
「可是……」
「好了,莉姆妳稍微休息一下,妳應該也很累了。」
——這天深夜。
莉姆醒來之後,靜靜地把臉湊近米蕾。亞諾爾德在床鋪旁睡著了,寂靜的空間裡只 輕輕響著少女的腳步聲。
「唔……思。」
出於高燒的呻吟不時在莉姆的耳邊迴盪。
對莉姆而書,她是第一次看見母親如此虛弱的摸樣。照這樣繼續下去會不會很不妙?不安在少女的心中漸漸擴大。她的心跳加劇,沉寂的氣氛更是讓她有種心跳聲被放大的錯覺。
——我不要這樣!
少女於內心抗拒最糟的事態,如此的情感無限膨脹。
或許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很容易感情用事,做出預期以外的行動。
既然爸爸不去……那我就——自己去。
莉姆躡手躡腳地走出寢室來到客廳,披上亞諾爾德為了家人製作的毛皮斗篷,隨便找了一張紙,用最近剛學會的文字寫下留言。或許是為了激勵自己,留言口的內容語氣有些粗魯。
接著她取下掛在牆上的狩獵用短劍,揣在嬌小身軀的懷裡奔出家門。
幸運的是,明月耀眼地照亮了夜晚。對於獸人莉姆來說,只要有這點程度的光線,就算進到夜晚的森林裡,視覺上也不會感到不便。再過不久天應該也快亮了。
莉姆踏進森林之後,為了不迷失方向,於是一邊以短劍在樹上刻下記號一邊快步前進。
就算在森林深處找到名為藥龜的魔物,若回不了家就沒意義了。
途中——腳被樹根絆了一下而跌倒,但不會有人幫忙伸手扶她。獨自一人在昏暗的森林裡……儘管內心不安,莉姆自己爬起來而並未哭泣。
如果於此停下,米蕾也不會退燒,這才更是讓莉姆不安難耐。她一步又一步地前進,腳步逐漸加快。直到踏進了連亞諾爾德都幾乎不會進入的森林深處,嬌小的身體仍不止步。
如此年幼的孩子獨自走在夜晚的森林裡卻沒遇見凶暴的野生動物或魔物,或許可說是幸運。
但是讓她發現了目標魔物,又真能算是幸運嗎?
由於勉強在陌生的路徑奔跑,鞋子都已嚴重磨損。等到林木的樹葉之間開始透出逐漸泛白的天空——
——她找到了。
仔細一看,那濃綠色的體表正是茂密布滿了巨大甲殼的青苔之色。甲殼本身是令人聯想到岩石的灰褐色,實際上應該也和岩石同樣堅硬。從甲殼中伸出的四肢雖然短小,不過頭和尾巴與四肢相比則顯得稍長。體長由頭部至尾端大約是六七公尺。
遠遠比莉姆所想像的更為巨大。
儘管年幼,但她一瞬間就明白了,她不可能贏得了這種魔物。
不過對方也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拜託……繼續維持這樣,千萬別動!)
為了得到青苔,莉姆慢慢接近她找到的藥龜。藥龜似乎還沒發現莉姆。
……但是……莉姆一踏進藥龜尾巴攻擊範圍內的瞬間——尾巴彷彿化為鞭子,朝少 女發動攻擊。
莉姆反射性趴下,粗壯的尾巴掃過她的頭上方,將附近的樹掃倒之後才總算停下。
尾巴如鐘擺晃動般逆行收回,伴隨著無數碎片飛散,擦過莉姆的身體。
「啊……嗚……」
血由細微的裂傷滲出,這才讓少女重新體認到名為害怕的情緒。她嚇得發不出聲,眼角浮出的淚水令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即使如此,她還是發抖地舉好手中的小短劍。
——她可不能就這麼逃跑。
「噗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亢奮的藥龜伸直了頭朝莉姆衝來。長有細密鋸齒狀牙齒的下顎,十足具備著咬碎人體的力道。
就算獸人擁有優異的體能,面對更勝一籌的力量當然也是屈居下風。
藥龜將咀嚼肌收縮到最緊,猛力咬合大大張開的下顎——但莉姆並未進到牠嘴裡。
少女橫向跳開閃避,親眼見到自己原本所站之處的地面整塊土被挖起,對此不禁感到戰慄。但她還是按捺著害怕,發抖的手握緊短劍。
像這樣的一把小短劍,不可能傷及對方的甲殼一絲一毫,如此一來就只能鎖定曝露在甲殼外的部位了。而最能令對手畏怯的——果然還是脖子。
敵人的頸部目前毫無防備,機會就是現在。
「嘿啊啊啊啊!」
莉姆將短劍朝著對手伸過來的脖子揮落。她原本盤算著只要是從甲殼露出的部位,劍二疋就能起作用,但是藥龜的皮膚比想像中來得堅硬。雖然成功割傷了一點,但短劍卻從根部斷成兩半。
「這樣就行了……! -l
莉姆鑽進微顯懼色的敵人下懷,伸手去抓附著在甲殼上的青苔。
「噗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嗅噢嗅噢噢噢!」
剎那間——魔物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龐然巨軀猛力衝撞莉姆,企圖將她壓扁。森林中迴盪著一片近似地震的鳴響。
—一陣唁一鬧過境,打亂早晨森林的寂靜,幾隻鳥從樹枝上驚飛而去。
發生爭鬥的中心點,一隻巨大的龜型魔物——藥龜正顯得氣喘吁吁。
黑珍珠般的眼球緊盯著獸人少女。為了捕捉靈敏地四處亂竄的莉姆讓牠很是辛苦,但也即將落幕。
莉姆雖然閃過了衝撞,卻扭傷了腳而動彈不得。跌坐在藥龜眼前的嬌小身體,將在下一波攻擊被牠殘酷地咬碎。
少女的內心……逐漸被恐懼與懊惱交織的情緒給占據。
雖然想將握在掌心的東西送回家,但看來無法實現了。
魔物緩緩地……張開下顎。
恐懼自少女的背脊竄升,莉姆終於忍不住落下了大滴眼淚。
淚水一度決堤,就再也停不下來。
「媽媽…………爸爸——!」
魔物無視她的慟哭,脖子向前伸,準備將莉姆吞下肚—
「——……叫我嗎?」
雙眼緊閉的莉姆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彷彿被人抱起而輕飄飄浮上空中。
微微偷睜開眼,映入莉姆眼簾的是臉上帶有溫柔神情的——父親。
「……沒事吧?」
「爸……爸?……爸爸——!」
確認女兒平安無事,亞諾爾德安心地小聲呼一口氣。
他一看完莉姆的留書就馬上緊追而來。
雖然總算在干鈞一髮之際趕上,但剐才為了從那隻魔物的凶猛攻擊底下救出女
兒……他的右耳有一半被咬掉了。
硬擦掉頭上流下的血,亞諾爾德苦笑著低喃:
「看來你相當亢奮嘛。雖然很想回敬這一口的仇,但要同時保護女兒似乎有點勉強。雖然沒出息,但我們就先徹還了。」
「噗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別擋路!」
——等到亞諾爾德和莉姆回到別斯提亞村,已經快要中午了。
雖然總算甩掉了藥龜,亞諾爾德身上卻也留下了幾處傷勢。
「爸爸……不要緊吧?」
已止住哭泣的莉姆再次泛淚低喃。
「……喔喔,不要緊。先別管我,米蕾她很擔心,我們趕快回家。」
沿路留在地面的斑斑血跡顯示出狀況不妙,但兩人還是趕著回米蕾身邊。
一看見兩人到家,米蕾堅強地下床,為兩人的平安感到高興……但是看見渾身浴血的丈夫卻又差點嚇得再次昏倒。
「話說回來,莉姆……妳知不知到自己到底有多亂來?」
面對憤怒的米蕾,莉姆一邊哭著說對不起,一邊將拳頭伸向前。
「…這是?」
米蕾詢問,莉姆於是緩緩張開手指。掌心裡的是——綠色的青苔。
據說對紅熱病很有效的藥龜身上的青苔。
「莉姆……妳……?」
亞諾爾德驚呼,米蕾在看見之後也是,臉上雖然維持著生氣表情卻難掩開心。
—室內響起一道輕脆的聲音。
米蕾打了莉姆一巴掌。
「莉姆……老實說,我很開心。可是妳差一點就要被吃了,妳知道嗎?要不是亞諾爾德趕到救妳,真不曉得會變成怎樣……」
莉姆哭得抽抽答答,也不知她究竟是否真的聽進了米蕾所說的話。
「妳如果決定去做什麼……等妳至少能以自己的力量為事情負責再去做。妳現在還小,或許很難理解,但正因如此……我希望妳現在還是先遵從我們這些父母所說的話。」
接下來,她換成溫柔地抱緊女兒。
「……謝謝妳。真不愧是我的女兒。實在是……太可愛了,讓我忍不住想要抱緊……——」
米蕾的話說到一半中斷。是因為還未退燒卻勉強活動造成的反效果。
「媽媽……?」
「糟糕,得趕快請藥師來。唔——……思,莉姆,可以拜託妳嗎?」
「爸…爸?」
莉姆不解地看著亞諾爾德。由於米蕾昏倒,她也有點陷入慌亂狀態。
「抱歉……我也已經到極限了。妳跟藥師說,請他順便準備止血藥。」
—亞諾爾德只留下這句話便砰咚倒地。
幾天後。
亞諾爾德、米蕾和莉姆一家人恢復和平的日常。多虧了藥龜的青苔,米蕾總算度過 難關:亞諾爾德的身體則是比常人強壯一倍,應該很快就能再次回歸狩獵。
「米蕾,莉姆去哪了?」
在家中休養的亞諾爾德,向正在煮飯的妻子詢問女兒的行蹤。
「她說今天也要去河邊。好像是……有什麼想買的東西,所以說要多抓一些魚去跟 蒙德換。」
「想買的……東西?」
亞諾爾德感到不可思議,這時候莉姆正好推開家門回來。她開心地靠近兩人,交出 某樣東西。
「這是……耳飾?」
就是前幾天蒙德攤開的商品當中,莉姆戚興趣的那些。給亞諾爾德的閃耀著銀色光 輝,給米蕾的則是金色。
「那個,男生好像要戴在左邊,聽說象徵著勇氣和男子氣概。」
這大概是莉姆在以她的方式道謝。她忍耐著不吃喜愛的魚,好不容易才換得這些東 西。
「是嗎,這樣正好。」
對於右耳缺了一角的亞諾爾德來說,他也只能戴在左耳。亞諾爾德道謝之後並戴 上,緊接著莉姆也將金色的耳飾戴在左耳。
「唉呀……莉姆,既然男人戴在左耳,那麼要象徵女性魅力不就應該戴在右耳 嗎?」
聽見米蕾的詢問,莉姆搖頭回答:
「我……想變得像爸爸一樣,所以……戴在左邊就好。」
聽聞莉姆的解釋,亞諾爾德和米蕾相視而笑。
——這個孩子一定能長成出色的大人。
「咦~怎麼覺得好像只有我被排擠。不管了,我也要戴在左耳!」
見到已恢復平日精神的米蕾如此,亞諾爾德小聲地……真的是非常悄聲地——
「……妳要是再變得更好勝,我可就傷腦筋了。」
說了這樣一句話。
「親愛的,我們去那裡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拒絕。」
——於是,發生於別斯提亞的騷動就此落幕。
這是獸人一家在梅爾貝爾邂逅不可思議的少年之前所發生的故事。



本帖最后由 kerorokun 于 2015-5-22 22:11 编辑


本书无后记
其实这是第一次OCR整本书- -。。。
页尾设定图放着了















插图已补
下载看情况,有人校对就放出,没人拉到- -反正这本原本看的人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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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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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demonhans 伯爵
反派人設比主角們還帥啊…
這主角也太天真了(智商太低),
其實國王去查一下就知道主角當初莫名其妙倒在牆外來歷不明,
然後主角就被抓去拷問了?
然後主角又很高調,
怎麼這樣都沒被盯上?

5 年前 0 回復

flandre_ex 騎士
看到名字就进来了。。。
其实我想起了祝福那个男主的(偷妹子东西只会偷到胖次)的盗窃技能。

8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又增加一个电钻头LOLI。。。

8 年前 0 回復

黄昏之月 王爵
 这本我都快忘了第一本说什么了 ,感谢录入~

9 年前 0 回復

yhjwsad 平民
棒啊,果然要开挂才好看!!!

9 年前 0 回復

1123706579 騎士
这个插画。。画得不好人还都长一个样。。还好剧情很不错
谢谢楼主分享

9 年前 0 回復

S0256 騎士
現在滿喜歡看有關轉生到異世界的小說,充滿想像有趣.

9 年前 0 回復

Gнοsт_☾ 侯爵
虽然一开始觉得 又是一个异世界穿越,又是男主车祸什么的故事···
但是连看两卷后还是觉得蛮有意思的(呀类呀类···)
至于插画嘛······我觉得看多了也就会顺眼了,不强求那么多。

9 年前 0 回復

stan4861 勳爵
跑來看插圖...

男主的臉還是畫的好崩阿= =

而且從WED版內容與邏輯來看...

雷伊那對姐弟應該要在更幼齒一點吧...

9 年前 0 回復

戏言玩家 公爵
超正统穿越小说第二本,谢谢分享

9 年前 0 回復

SUZUMI 王爵
我就来看看双胞胎姐弟的插图的。web版已看。话说LOLI领主相貌不给力啊。
其实我有个疑问,按照通常套路来说,打败双胞胎姐弟,之后又在监狱里见到了,理论上要夺取技能啊,为什么不夺取呢?果然是为了后面剧情收了双胞胎姐姐。(虽然后面什么双胞胎的哥哥是领主还是国王什么的,但是这时候应该想不到吧)

9 年前 0 回復

李后主 公爵
下一卷就该去王城了吧?铺垫已经很完全了
感谢录入

9 年前 0 回復

stan4861 勳爵
謝謝分享...內容比我猜的短...

我還以為第二卷的完結點會是WED的第三章...

沒想到第二章就完了...

好可惜阿~~~!

謝謝大大分享!!!

9 年前 0 回復

yituoshi 伯爵
明明就送了领主家的小萝莉定情信物还要兽人娘什么的,现充给我爆炸吧

9 年前 0 回復

eyny0204 公爵
附帶一提,我會像這樣子,汲取這位嚴肅的吉格先生話語當中的隱藏咸情,然後在腦中自行轉換,
這句有錯字嗎 咸情? 汲取?

9 年前 0 回復

aszplo123 侯爵
谁来救一下插图君
好多插图君被忘记了

9 年前 0 回復

狩月熊 伯爵
' 亞爾斯 发表于 2015-5-19 09:41 說真的,系統默認為簡體其實滿難用的,打繁體字時有可能全部或一部份直接轉成簡體,之後就算用軟件或網上轉 ... '


嗯 是的 繁转简容易 但是简转繁要麻烦得多 不过我本来就是跟简体的读者说的 而且我这边速度并没有什么问题 是秒转的啊 虽然有些字不准确 但是单纯浏览也不会有很大问题

9 年前 0 回復

亞爾斯 子爵
' 狩月熊 发表于 2015-5-17 17:24 其实你把轻国页面拉到顶 可以更改页面编码 直接繁转简。。。因为默认编码是简体 所以需要先点一次转成繁 ... '


說真的,系統默認為簡體其實滿難用的,打繁體字時有可能全部或一部份直接轉成簡體,之後就算用軟件或網上轉編碼的網頁轉成繁體(輕國自帶的轉換更差,而且時間更長,有時還要卡上2分鐘,但最後都是比一般轉換軟件差超多),都會有大量一字多用的字無法轉換或轉換成意思有異的字(每次都要手動或邊看邊改),反而用繁轉簡的話基本很少出現轉不到的字...貼吧就更不用說,想起把WEB版的異狂收下後,改這些字比翻譯更浪費時間...所以這些所謂的簡轉繁軟件對繁體用戶基本都是沒甚麼用的

9 年前 0 回復

billy0429064 伯爵
喔 很精彩
雖說已經差點忘記上一本的劇情了
不過就依這個劇情來看
滿擔心之後主角的精神狀態啊

9 年前 0 回復

神怒の日 騎士
加了个开头和番外,其他基本和WEB一样了,不过润色后看起来舒爽多了,感谢录入。

9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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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rorokun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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