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辺恒彦]理想的小白脸生活4[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5-7-18 09:33 编辑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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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渡辺恒彦
插画:文仓十
图源: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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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终于来访。法兰西斯科王子虽然谈笑风生,却不断惹出问题,个性认真又懦弱的柏娜公主,则是代替王子到处鞠躬哈腰。连连做出轻率言行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把善治郎搞得有些量头转向。就在这样的日子当中,善治郎接到了一项冲击性的报告。
  爱子卡洛斯·善吉王子生病了。然而情况不允许善治郎使用贵重的魔道具「治愈秘石」。这时,法兰西斯科王子向他提出「愿意使用自己带来的『治愈秘石』为卡洛斯王子治病」。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血统」将在此揭晓——

  CONTENTS
  序章  王子与公主的旅途
  第一章 女王、王夫、王子与公主
  幕间一 英雄与青年
  第二章 惹祸者与遭殃者
  幕间二 龙弓骑兵团的战斗
  第三章 善治郎的失败
  幕间三 宁静的公路
  第四章 王子明朗化的秘密与被揭穿的秘密
  第五章 目的揭晓
  附录  主子与侍女的间接交流(相互协助)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5-7-18 09:37 编辑


  序章  王子与公主的旅途
  卡巴王国是在兰德利翁大陆——通称南大陆西部称霸的大国。
  基于它的地理条件,王国西部以「海路」为流通的枢纽,东部则是「陆路」。
  当然,这只不过是粗略的区分方式,西部地区也铺设了足够的公路,东部地区也会利用河川进行水运。
  不过,就整体的倾向来比较,王国东部的公路比起王国西部,确实花了较多的经费与工程。
  就在这南大陆各国当中,因为修整齐备而享有盛名的卡巴王国东部国境周边公路上,以八头龙拉的巨大龙车为中心,戒备森严的一行人正在慢慢前进。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引以为傲的两位年轻王族就在其中。
  护卫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的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总数三百的王室军队,此时在公路旁的草原暂时歇脚。
  从附近不远处有条河川流经此处,可以看出这里一带是刻意规划的休息站。
  就算得稍微绕点远路,也得像这样一边确保饮水处一边移动,不然旅人与走龙们的饮水都会不够。因此,在铺设远离村庄的道路时,即使需要刻意蛇行,也会在途中各处邻接饮水处。
  拉着龙车前进的走龙们,此时从龙车的束缚中解脱,与骑士们的走龙并排着头,在河边心无旁骛地喝水。
  在这段期间内,骑士们负责周围的警戒。河里有可能潜藏了淡水性水龙、鳄鱼或肉食鱼等等,野生的肉食龙也可能将此处当成狩猎场。
  话虽如此,这附近放眼望去是一片草原,也没几个阴暗处,河水也很清澈,容易发现水中的敌人。站哨的骑士们也保持较轻松的站姿,摸着喝水走龙的身体或脖子,慰劳它们一路上的辛苦。
  维持着适度的紧张感,众人享受了一段气氛轻松的时间。
  就在这时,八头龙拉的巨大龙车车门敞开,一个人影从中现身。
  「呼……大家辛苦了。啊哈哈,我肩膀都僵硬了。」
  从龙车下来的年轻男子,用不太符合身分的轻快口吻如此说完,转了转肩膀,发出喀喀的声响,像是在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抱歉给您造成不便,法兰西斯科殿下。现在正在让龙群饮水,会在此处停留片刻,请趁此机会到外头来活动活动身子吧。」
  「嗯,我知道了。移动行程都交给你安排。适当决定吧。」
  听了身为护卫部队指挥官的中年骑士所言,这个金发绿眼的年轻男子——夏洛瓦王室第一王子的长男法兰西斯科,以爽朗的笑容如此回答。
  他的举止、言谈都无损身为王族的气质,但仍然有种无法拂拭的「轻佻」印象。实际上,面对下届国王的长子这种国内屈指的高位王族,周围的骑士们都没有显得过度紧张,想必一定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人品所致。
  端正的细长面孔,由于总是浮现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因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稚嫩。
  不过,看他将远远围绕周围的护卫骑士们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存在,或许该说真不愧是天生的王族吧。
  在众多骑士从旁守护下,法兰西斯科王子神色轻松自在地到处走走,纡解长时间搭龙车移动造成的筋骨酸痛。
  「法兰西斯科殿下。」
  突如其来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从王子的背后呼唤着他。
  法兰西斯科王子一回头,看到熟悉的少女身影,加深了笑意回答:
  「嗨,柏娜。你也下了龙车啊。嗯,这样很好。虽然大陆西部比起中部湿度比较高,所以较为闷热,不过水边还是很凉快的。你看,风吹得好舒服喔。」
  「啊,是,感谢您的关心,殿下。」
  听了法兰西斯科王子所言,年轻女孩——柏娜公主似乎有点意外,点了个头。
  柏娜公主。她也跟法兰西斯科王子一样,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
  不过,把现任国王的嫡孙法兰西斯科王子,与只因为隔代遗传出现了「附加魔法」能力而被列为王族成员,原本只是低级贵族出身的柏娜公主都算在「王族」之内,略嫌粗暴了点。
  实际上,柏娜公主此时对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与其说是王族之间的对话,倒比较接近贵族向王族请示时的态度。
  两者权威上的差异显示在所有方面,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龙车是由八头龙拉的巨大座车;相较之下,柏娜公主的则是六头龙拉,整个小了一圈。
  不过,虽说有着明确的差异,但柏娜公主也是位正统的王族。她与护卫的骑士们有着明显区隔,身分上比他们更亲近法兰西斯科王子。
  所以在这个场合下,除了柏娜公主之外,没人能够指出「那个」了。
  「法兰西斯科殿下。恕我失礼,您的服饰是自己穿的吗?」
  稍微听一下就知道柏娜公主话中有话,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开朗地回答:
  「是啊,你真厉害,竟然看得出来。因为这里不如王宫,侍女人数少嘛。为了不要给她们带来太多负担,能做的事我都自己做。」
  王子挺着胸膛如此说,彷佛可以听见他的心声:「我很体贴吧。来,你可以称赞我喔?」
  看到他那表情,柏娜公主觉得有种强烈的罪恶感。但她不能不说。在这里的所有人当中,只有自己能向法兰西斯科王子直言进谏,而不会遭到怪罪。
  柏娜公主下定了决心,刻意干咳了一声。
  「殿下。您的袜子左右不同只。」
  她尽可能只讲重点。
  「咦?啊,真的耶。」
  法兰西斯科王子吓了一跳,看看自己的脚,的确像柏娜公主说的一样。右脚是红色袜子,左脚则是蓝色袜子,两只脚可不是穿了不同的袜子吗。
  「啊哈哈,真是败给我自己了。谢谢你告诉我,柏娜,让我不用丢脸。」
  法兰西斯科王子面带笑容,向对自己指出错误的年轻公主道谢。
  「不敢。恕我多嘴多舌,不过您也许应该回龙车里把袜子换了。」
  柏娜公主一边回答,心里松了口气。
  (嗯,这位大人果然有「肚量」,能接受别人的谏言。)
  虽然是为了本人好而做出的正确指谪,但有些人会觉得「对方让自己脸上无光」而变得心情恶劣。对于身边的人而言,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物实在值得庆幸,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问题在于其他地方。
  「嗯?可是我现在一脚穿着红色袜子,另一脚穿着蓝色袜子,这也就表示龙车里也是两双各剩下一只罗?我回去换袜子,这次不是变成右脚穿着蓝色袜子,左脚穿着红色袜子了?」
  (问题在于……他不太有「脑袋」能理解别人说的话吧。)
  柏娜公主听了比自己大八岁的王子殿下的发言,太阳穴不禁一阵隐隐作痛。
  柏娜公主想起在王宫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父亲——现任第一王子与他的祖父,也就是现任国王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孩子就拜托你了。」她没想到这句话,竟然就真的是「带小孩」的意思。
  这次是夏洛瓦王室一百多年来首度的国外访问。而且访问国家还是连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都想避免正面冲突的西方雄国,卡巴王国。
  如此重要的使者,竟然选上王族当中只能敬陪末座中的末座的自己,以及这个脑袋不太灵光的王子殿下,夏洛瓦王室究竟在想什么?
  (陛下与第一王子殿下都是睿智的人物。我想一定有什么确切的理由,让这次使者非法兰西斯科殿下莫属,可是……)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两位大人至少能告诉她理由,也许这对底层王族来说是奢望了。
  若是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这次她才不会自愿奉使…
  (……不,大概会犹豫了半天之后,最后还是自愿参加吧。)
  无法对自己撒谎的柏娜公主,做出了如此结论。
  吉尔伯法王家的伊莎贝拉公主带回了金刚石的戒指。打从柏娜公主一看到那枚戒指,她的命运或许就已经确定了。
  从大小到形状完全一致的三颗金刚石,以及雕刻着细致精密线条的眩目戒台。
  对于决心步上珠宝工匠人生的人而言,那戒指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本来在夏洛瓦王室当中,王位继承权顺序较低的人,为了成为魔道具制作者而自立,很多人会着手学习珠宝或武具的制作。柏娜公主也不例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珠宝工匠了。
  (结果,我没能参与那枚戒指的魔道具化工程。不过,只要能到卡巴王国,接近奥拉陛下与她的丈夫……)
  柏娜公主就是抱持着这种说是野心为免也有点太可爱的企图,这次才会自愿奉命出使。
  无论如何,既然现任国王与下任国王都对自己说「万事拜托了」,身为低等王族的柏娜公主,只能顺从两位大人的心意尽己所能,别无选择。
  「殿下。您不需要两只都换。只要换其中一只袜子,左右颜色就一样了。」
  「啊啊,原来如此!换个想法就对了吧。你好厉害喔,柏娜。思考真有弹性。」
  「……不敢当。」
  年轻的公主对抗着不时隐隐作痛的头痛感,很快就对自己的选择开始后悔。
  ◇◆◇◆◇◆◇◆
  几天后。

  在王宫的办公室审阅各种文件的奥拉,在太阳略为西斜的时分,收到了东方国境要塞寄来的小飞龙邮件。
  「……是吗。终于到了啊。」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使节团,抵达东方国境要塞。使节团代表为法兰西斯科王子暨柏娜公主。
  预定于要塞休养数日后,再行出发。另外,要塞派遣骑兵千名做为护卫同行。】

  奥拉看过信上简洁的内容,叹了口气。
  这事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她也明白此事并非全无好处。然而奥拉能够预料到事情重大性以及相关的诸多麻烦问题,就她的立场,实在忍不住想叹口气。
  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老是叹气,这是身为一国领导者的立场使然。
  「法比奥。迎接国宾的准备办好了吗?」
  奥拉坐在椅子上,视线仍然落在桌上的文件,向在自己斜后方待命的秘书官出声问道。
  「是,都办妥了。王宫南侧的三栋房已经空出来,人员也依照指示凑齐了。」
  细脸的中年男子——法比奥秘书官还是老样子,以平板的声音如此回答。
  「三栋?那样就够了吗?住进去的可是大国的两名王族喔?」
  奥拉一边眉毛翘了起来,只将脸转向斜后方,法比奥秘书官淡然地回答:
  「是。由于对方的随行人数似乎比当初预定的少,因此我想这样就够了。第一栋与第二栋构造上,必须经由第三栋才能出入,因此只要请法兰西斯科王子入住第一栋,柏娜公主入住第二栋,再将第三栋当作护卫骑士们的宿舍,对方应该也不会有太多怨言。」
  「嗯……」
  奥拉觉得必须再确认一些细节部分,于是招手指示秘书官过来自己身边,提出质问。
  「武装呢?既然是双王国,而且还是夏洛瓦王室直属的骑士,恐怕所有人都会携带战斗用的『魔道具』吧。」
  「我想绝对是如此。再怎么说,我方也无法毫无限制地允许对方将战斗用魔道具带进王宫内。不过,他们也得以少数人力护卫两位王族。就算我方要求他们交出魔道具,对方也不会接受吧。」
  「那么借给双王国使节团的南侧三栋就做为『治外法权』,允许拥有一切武装。离开三栋房时,只能携带我方进行过确认并做出许可的防御类魔道具,就这么办吧。」
  对于奥拉的提议,秘书官出声确认:
  「非魔道具的一般武具,即使是在王宫内也不设限制,是吗?」
  「是不能完全没有限制,但也得同意他们携带一定程度的武装。」
  「依臣猜想,国内贵族恐怕会有反弹声浪。」
  「那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要那些人赤手空拳地保护直系王族吧。」
  奥拉回答后,再度深深地叹气。
  在限定条件之下,迎接携带武装的其他国家之人进入王宫。虽然不情愿,但想到将来的事情,也很难拒绝人家。
  善治郎已经说过,在不久的将来,想学会「瞬间移动」的魔法,到双王国的王宫去。如果在这里强迫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的护卫解除武装,届时善治郎前往那边时,护卫也可能受到同样的要求。
  话虽如此,对主动要求前来的「不速之客」一再让步,也有失国家的颜面。
  「唔……」
  奥拉在开衩的红色长礼服底下翘起了脚,陷入沉思,从她的表情中,长年随侍的秘书官或许察觉到了奥拉的心思吧。
  「那么,针对每一项武器与魔道具,索取携带费用如何?如果能以金钱解决,对方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他做出了如此提议。
  然而,听了秘书官的提议,女王加深了眉间的皱纹,摇摇头。
  「虽然老实说挺吸引人的,但是不行。我不能留下前例,用金钱解决携带武器进入王宫的问题。」
  「这么说来,还是只能请对方做点『魔道具』给我们了吧。这么一来,这种代价只有双王国的王族能够支付,也就不容易成为不好的『前例』了。」
  「……看来也只有这样最妥当吧。那么这下子,就得来想想该要求对方制作什么样的魔道具了。」
  「我想陛下应该知道,时空魔法的魔道具虽然益处极大,但今后的危险性也是很大的。」
  把本来只有卡巴王室的成员才能使用的「时空魔法」做成魔道具,就表示卡巴王室以外的人也能重现这种魔法。对于目前只有奥拉本人能够使用时空魔法的卡巴王国而言,时空魔法的魔道具的确能成为很大的力量,但做成魔道具,也代表将来有可能落入他国的手里。
  「『瞬间移动』根本无须考虑,如果要把其他时空魔法做成魔道具,大概只能做成『用过即丢型』比较稳当吧……」
  奥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事情还没谈妥就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干咳一声,回到原来的话题。
  「哎,总而言之,细节部分就等对方到了再说吧。那么,住处与武装就这样讲定,人员应该充足吧?」
  虽然奥拉话题转换得相当急,不过秘书官早已习以为常,流畅地回答:
  「是。臣已经依照陛下的指示,以低级贵族与平民富贵阶层出身的年轻侍女为中心,挑出能力与姿容都经得起他国王族眼光考验的人选,列好了名单。」
  故意挑选身分较低的侍女,是为双王国着想。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想必都会从双王国带来最小限度的人员。
  卡巴王国借给他们的人员,不过是补其不足罢了。如果补助的人员身分高于双王国带来的侍女们,或是年纪大得太多,会很难命令她们做事。
  「好。没有哪个部门因为被抽走人手,而使得业务停滞吧?」
  「没有问题。基本上王宫的人员,都是以还算充裕的人数轮替,为了以防万一,臣也已经向退职的侍女谈过『暂时复职』的事。」
  「那就好。」
  想问的事大概都问过一递了。奥拉轻轻点头。
  事前准备看来没什么大问题。虽然等到事情开始,可能到处会发现一些始料未及的缺失,不过更细的问题应该交给现场去研究,而不是由一国之君直接下指示。
  女王对秘书官的回答感到满意,接着换秘书官提出疑问了。
  「那么,后宫的善治郎大人如何安排呢?至少必须请善治郎大人出席欢迎典礼……」
  目前,善治郎正在后宫努力学习礼法。
  虽说这一年来,善治郎已经学会了一部分应对国内贵族的讲话方式,但是从几乎对等的立场面对他国王族的礼法,就暂时没有去学了。当然,当双王国的外交官在非官方的情况下卜告知夏洛瓦王室的王族即将来访时,善治郎就开始学习对应王族用的礼法,但目前还差强人意,很难说已经学成了。
  想到又得将临阵磨枪的夫君扔进现场,奥拉压抑着内心深处刺痛的罪恶感,以一反常态的平板声音回答:
  「据奥塔薇亚夫人所说,他已经学会了一点,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状况』,还算能平安度过。」
  听到奥拉不乾不脆的回答,中年秘书官果不其然,嘴角稍微扭曲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就没有问题,是吧。」
  「……别说了,法比奥。」
  奥拉虽然责备法比奥,语气却也欠缺魄力。这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
  打破一百多年的沉默,夏洛瓦王室的王族将要访问其他国家。
  他们的目的,是善治郎个人拥有的弹珠,还是善治郎的血脉本身?
  还有来访的王族,一个是明明拥有现任国王嫡孙这种最优良的血统,却过了二十岁都还没得到王位继承权,摆明了有问题的王子;另一个则是正值适婚年龄的年轻公主。
  条件这么齐全,奥拉自己也不期待能够不发生任何「意外状况」。


  第一章  女王、王夫、王子与公主
  当天午后。

  可说是卡巴王国王宫中心部位的「谒见厅」,笼罩着异样的氛围。
  在奥拉女王稳坐的御座下,并排而站的卡巴王国文武百官,脸上都浮现着紧张与好奇交杂的复杂表情。
  这可以说是相当稀奇的状况。在场的贵族们都拥有一定以上的地位,堪称国家的栋梁。
  这些老江湖的贵族们,会显现出「紧张」就已经很稀奇了,更难得看到他们无法隐藏「好奇心」。
  然而要断定他们这样叫做「没出息」或许略嫌太苛刻了。他们如今面临的,的确是让人不得不「紧张」,又十足刺激「好奇心」的事态。
  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来访。
  这件事实的重大程度,足以让大国卡巴王国的贵族们失去平静。
  如果卡巴王国是南大陆西部的雄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就是南大陆中部的霸主。
  而且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不同于「治愈魔法」的力量受到需要,而频繁造访各国的吉尔伯法王家成员,夏洛瓦王室的成员是「附加魔法」的术士,基本上不会离开本国。
  至少算起来,应该已经有一百多年没进行过官方访问了。这样覆盖着神秘面纱的王族,如今紧急访问我国,纵然是擅长矫饰言词与表情的贵族们,也无法掩饰好奇心,这是无可厚非的。
  并排站在御座下的贵族们,虽然装出一副肃穆的表情,眼神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好奇色彩,将视线朝向还没开启的双扉门。
  (虽然早已听到风声了,但没想到真的来了啊……)
  (只能说太令人震惊了。他们究竟有何意图?)
  (谁知道呢。官方说他们是做为「亲善大使」前来访问的。)
  (那应该只是藉口吧。无论真相如何……)
  (是啊。短期之内恐怕会不得安宁罗。)
  他们立正不动,严肃地低垂着头小声交谈的内容,如果奥拉能够听见,一定会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吧。
  其实善治郎继承了夏洛瓦王室的血统,或是善治郎带来的弹珠很可能是最适合使用「附加魔法」的介质等等,这些被视为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来访的真正目的之相关情报,贵族们的「谣言」之中完全没有提及。
  就目前为止,消息封锁似乎发挥了期待的效果。
  想着想着,双扉门随着沉重的声响被推开,一对男女在谒见厅现身。
  (哦,那就是……)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
  一身独揽并排站在左右两边的卡巴王国贵族们的目光,身穿整齐紫色正装的夏洛瓦王室年轻王子与公主,静静走在红色地毯上。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以皮甲保护身体,腰际佩带长剑的数名骑士。
  战斗用魔道具自不待言,弓箭与矛等主要武装也不能带进这个大厅,然而看到他们步履自然却又没有破绽的脚步,就知道他们只需一把剑,在紧急状况下一样能发挥以一挡千的战斗力。
  不愧是南大陆中部的霸主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御林军。就在武官们如此佩服又警戒的视线之中,双王国使节团一行人来到了御座之前,站定脚步。
  「……」
  坐在御座上的奥拉,不发一语地俯瞰着站在眼前的异国王子与公主。
  (这就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吗。原来如此,看这魔力量,确实是王族没错。)
  奥拉看了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身上散发的魔力,内心自言自语。
  柏娜公主的魔力约莫比坐在身旁的丈夫——善治郎稍差一点,但法兰西斯科王子则有其将近一倍。
  这种魔力量以大国的王族而言,也是超乎常例。奥拉有自信就算与其他王族相比,自己的魔力量也算很高了,但法兰西斯科王子比她多出更多。
  (嗯,看来法兰西斯科王子是现任国王的嫡孙,柏娜公主是返祖遗传的一代王族,应该都是事实。不过,这下就更扑朔迷离了。一个直系王族拥有如此丰厚的魔力,为什么会得不到王位继承权呢……)
  早已长大成人,看起来健康上也没有问题,拥有王族当中超乎常例的魔力,又是第一王子的长男。
  在这样的条件下,得不到王位继承权实在太不自然。
  (真的是人格有什么问题吗?)
  这情形再度唤醒了奥拉的戒心,不过她丝毫不显现出内心想法,在御座上以了亮的声音对两人说道:
  「吾乃卡巴王国国王奥拉。有劳两位远道而来,欢迎你们的来访。不用拘束,尽情享受吧。」
  这类官方活动,无论是台词还是动作大致上都有一定的规范。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所采取的行动,却稍微出乎奥拉的预料。
  「是,我乃夏洛瓦王室第一王子朱赛贝之长子法兰西斯科。感谢国王准许我等入国以及逗留,不胜喜悦之至。」
  法兰西斯科王子以流畅的口吻说出制式台词,并动作顺畅地深深「低头致意」。
  先不论一般王族,通常身为王储的皇太子或他的长子,出于「将来的国王」这个立场,即使面对他国君王也不会低头。
  当然,用词遣句等方面多少会采取谦卑的态度,这从现任君王与王子的立场差异来看是理所当然的,但「低头致意」就太离谱了。
  事实上,淹没整个会场的贵族们也都交头接耳,表现他们的惊讶。
  至于在法兰西斯科王子后方待命的双王国骑士们,则没有一个人做出特别反应。
  (原来如此。对双王国的人而言,这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了。这么说来,这种举动就不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独断了。)
  这无疑代表了在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法兰西斯科王子今后绝不会继承王位」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同样,我乃夏洛瓦王室成员柏娜。有幸拜见奥拉陛下的尊容,不胜惶恐……」
  接着,站在旁边的柏娜公主比法兰西斯科王子更有礼地低头致意,以紧张万分的语气讲出符合礼仪的开场白,不过奥拉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思索着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事。
  (这个男人究竟因为何种问题,而得不到王位继承权?真的是人格吗?但至少他像是还有点常识,能像这样毫无困难地完成礼节应对……)
  奥拉表面上眉毛不动一下,只在脑中不停思考着今后可能发生的状况。
  ◇◆◇◆◇◆◇◆
  一般在王宫举行的夜会有一项潜规则,那就是身分越高,到场时间就必须越晚。
  夜会的「主办人」可以稍微摆摆架子,晚点到场;相反地,如果主办人是王族,那更是确定必须最晚莅临会场,才合乎规矩。
  当然,这并不是明文规定的违法行为,所以王族不会因为早到而受罚,但从结果而论,太早到会招致比王族晚到的贵族们怨恨,因此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状况,否则都应该避免。
  而今晚王宫举行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欢迎晚宴」,是由卡巴王室主办。
  必然地,身为主办人又是王族的奥拉女王,与她的伴侣善治郎,就必须最后入场。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现代地球的那种「精确的机械时钟」。白天能依赖日晷还好,夜晚时间就只能仰赖各自体内的生理时钟了。
  结果,善治郎与奥拉只得在会场旁的等候室空等,直到今晚预定出席的人全数到场。
  「呼……真闲。」
  昏暗的等候室里,善治郎坐在有弹性的沙发上,嘴里不禁漏出了真心话。
  刚进入等候室时,想到必须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公主交谈,把善治郎弄得紧张万分,然而那种紧张感也维持不了一个小时。
  「呼……哎唷,好险,好险。差点就把衣服弄乱了。」
  紧张感一减缓,沙发上的善治郎坐姿差点变得松散,但他想起自己的穿着,又赶紧坐好。
  今晚的善治郎,夸张地穿着整套以红色为基调的卡巴王国民族服饰。比起几天前举行的「欢迎典礼」时穿的第一正装,这件已经算不错了,即使如此,现在身上这套第三正装,穿起来也绝对算不上舒适。
  「善治郎。若是觉得不舒服,就把衣服弄松点如何?我想应该还要再等一会,侍女才会来叫我们。」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奥拉虽然这样说,但善治郎出于有些一板一眼的个性,不能接受她的好意。
  此时善治郎身上穿着的服饰称为第三正装,就像和服一样前面交叠,用腰部的腰带绳系紧,外面再套上背心式的衣服。
  说来窝囊,善治郎要是在这里把衣服弄乱了,他可没有自信能自己把衣服重新穿好。在紧迫的时间内,还要麻烦想必很忙的侍女们,会让他过意不去。
  「不,还是算了。应该差不多要来叫我们了吧。」
  所以善治郎就这样说,摇摇头。
  沉默等待的确很无聊,但他可不想多此一举,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善治郎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擅长应付临场状况,意外情况能避免就避免。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暗啊……」
  善治郎到这时候才低声这样说,他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瞪着立在桌旁的高脚油碟。
  夜会会场在璀璨耀眼的水晶吊灯上点燃大量蜡烛,保持着一定的亮度,不过这间等待室就没那么好了。
  相对而坐的两张沙发四周围绕摆放着四只油碟,那火光实在说不上亮。坐在对面的爱妻的身影,也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脸部五官等等完全看不清楚。
  就在此时,奥拉脸部下方忽然亮起了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庞。
  善治郎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奥拉,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握着什么东西,正在操作某些按钮,立刻就想到了那是什么的光。
  「咦?奥拉,你把那个带来啦。」
  奥拉握在右手里,手指熟练地操作的东西,是「可携式音乐播放器」。那本来是善治郎在搭电车通勤时用来杀时间的。
  最近有些音乐播放器甚至被称做「无通话功能的智慧型手机」,功能更齐全,不过善治郎的这款性能没那么强大。这个比较小型,功能有限。虽然有个小萤幕,所以勉强可以欣赏影片,不过实际上来说比较接近音乐播放专用器。
  「嗯。这个用来排遗无聊正好。要不要一起听?」
  这一年来奥拉已经完全熟悉了使用方式,以习惯的动作操作音乐播放器,然后取下一边耳机,拍了拍自己坐着的沙发旁边的位置。
  「嗯,偶尔这样也不错。」
  闲得发慌的善治郎没有理由拒绝她的提议,于是坦率地坐到妻子的右边,将一边耳机塞进左耳。
  这个随身音乐播放器也有外部喇叭,所以只要拔掉耳机就能直接听音乐了,不过善治郎带来的用具,基本上除了在后宫以外,他们俩都不会公然使用。
  再说像这样肩靠着肩,使用同一副耳机听一样的音乐也不错。
  善治郎戴起耳机的左耳,听见了明快的钢琴旋律。
  「哎呀。是古典钢琴啊。」
  善治郎有些失望地表示不满。
  奥拉播放的这首曲子,是善治郎以前在CD出租行的「装到饱百圆区」一次买下的古典音乐。
  他记得CD外壳上好像写着「波里尼的完美世界」还是「萧邦夜曲集」什么的词句,但他早早就用电脑把CD转成音乐档,光碟就扔掉了,所以记不清楚。
  这些不特别喜欢的乐曲,却比善治郎喜欢的流行音乐更受妻子欢迎,令他觉得有些寂寞。
  「嗯。我国也有音乐文化,王宫也聘请了众多一流乐手,但却没有一种乐器类似这个所谓的钢琴。音色听起来真舒服。」
  在善治郎带来的五花八门的音乐当中,最喜欢古典钢琴独奏曲的奥拉如此说完,嘴角浮现出微笑。

  卡巴王国的传统乐器,以打击乐器、弦乐器与吹奏乐器这三种为主。
  不用说,这个国家没有制造钢琴的技术,而且这个地区也没有铁琴或木琴等「键盘打击乐器」。因此钢琴独奏听在奥拉耳里,似乎显得很新鲜。
  相反地,善治郎偏好的乐团歌曲就太新鲜了,对她的感受性而言似乎难以理解,所以不是很喜欢。也许问题其实很单纯,比起歌词听不懂的异世界歌曲,纯粹的器乐更容易欣赏罢了。
  无论如何,就算是不怎么喜欢的音乐类型,也足以用来打发等待的无聊时间。
  「奥拉喜欢钢琴曲嘛。对了,善吉好像也是,我觉得在房间里放古典乐的时候,他的心情好像比较好。」
  女王以没戴耳机的左耳,听见了丈夫不经意地嘟哝的一句话,脸上浮现骄傲的胜利微笑。
  「嗯,看来卡洛斯的感受性比较像我呢。呵呵呵。」
  说完,又对坐在身旁的丈夫投以挑衅的视线。
  平时琴瑟和谐的女王夫妻,碰到自己孩子的问题,竞争心也会毕露无遗。
  「唔……不、不会,不要紧。电脑里还有很多我喜欢的歌曲。胜负还没揭晓呢。我还有流行情歌什么的。」
  善治郎仍然坐在奥拉身边,手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哦,那真教人感兴趣。你尽量加油吧。反正无论如何,在卡洛斯学会讲话前,你祖国母语的歌曲都是不能放给他听的。」
  「呜哇啊,对喔!没、没关系,等卡洛斯学会讲话后,还是有机会扳回一城的。我绝对会还以颜色。」
  「呵呵呵,加油,加油,爸爸加油。不过五年后,卡洛斯就得离开后宫罗。」
  后宫的男性止步禁令,就算是直系王族也不例外。只有后宫之主,也就是君王本人(虽然善治郎不是君王而是王夫),以及尚被算作没有性别,未满五岁的幼儿例外。
  「呜呜呜……」
  一边是出言挑衅,一边则是不服输地反驳。然而两人虽然斗嘴,语气与表情却流露出互相调侃取乐的气氛。
  「我想想,他好像不太喜欢节奏太快的,所以应该以近似清唱的流行情歌为中心。不,等等喔?我记得我好像有几首器乐乐团的曲子?那种的话现在就可以……」
  「嗯,我欣赏你这种明知不可行仍要挑战的精神。」
  夫妻肩靠着肩,分享一个耳机边听音乐边互开玩笑,一直到王宫侍女来呼唤两人才结束。
  ◇◆◇◆◇◆◇◆
  「奥拉陛下,善治郎大人,到场!」
  听见别人高喊自己的名字,感受着整个会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善治郎牵着爱妻的手,缓缓迈开脚步。
  吊在天花板上的好几盏水晶吊灯,以及整齐排列的高脚烛台上燃烧的蜡烛火焰,照亮了夜会的会场。
  即使每一个光源都是微弱的火光,数量一旦如此庞大,也足以将这间宽敞的会场照到称得上「灯火通明」。
  当然,与用LED落地灯照亮的后宫起居室是不能比的,但比起善治郎待到刚才的等待室,光亮程度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用白银与水晶制成的水晶吊灯闪烁着光辉,让善治郎不住眨眼,他发现有这么多的视线看着自己,自己却不怎么慌张,令他内心暗自苦笑。
  (经验了这么多次,总算是多少习惯了这种立场了吗。)
  与奥拉结婚以来已经过了一年以上。善治郎也经历过好几次这种场面了。
  想当初连笔直前进都有困难,现在却只会漠然地想「啊,大家都在看我呢」。
  过度的「习惯」有时会引来「大意」,所以不一定是好事,不过比起当初紧张到路都走不好,还要妻子扶着自己,现在算是有长足进步了吧。
  (我想想,首先得跟夜会的主要贵宾致意,对吧。)
  善治郎感受着挽着右臂的奥拉的体温,悄悄环视四周,找出首先必须打招呼的目标。
  (找到了,就是那个吧。)
  不用找,一下就看到目标了。应该说因为司仪刚才有大声宣布善治郎他们女王夫妻已经入场,所以对方不可能不来致意。
  善治郎与奥拉在红色地毯上站定,等着一对男女快步走来。
  一个是年岁似与善治郎相仿的金发男子,另一个看起来至少十五,至多不超过二十,是个栗色头发的少女。
  配合这两位主宾的移动,伫立于会场的男女也让开一条路。
  很快地,这对男女就来到奥拉与善治郎的面前,其中金发的男子先做为代表开口。
  「有幸见到奥拉陛下与善治郎陛下。陛下本次为了我们,举办如此盛大的欢迎宴会,万分感谢。」
  说完,金发男子以有些做作的夸大动作行了一礼。
  「我也要表达最真诚的谢意,奥拉陛下、善治郎陛下。」
  接着,内敛地站在斜后方的栗色头发少女也如此说着,恭敬地低头。
  几天前双方已经在谒见厅见过一面,因此这次并非「初次会面」,不过善治郎当时只是坐在坛上的副御座,肃静地旁观入国仪式的执行,对他而言这次才是实际上的初次会面。
  「陛下」这个敬称让善治郎差点忍不住做出反应,不过看到身旁的奥拉没说什么,于是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事。
  由于「女王的伴侣」这种身分在卡巴王国没有前例,因此善治郎的敬称还没决定是「陛下」或「殿下」。所以卡巴王国的贵族们无论在官方还是非官方场合,都只称他「大人」,但要几天前才来到这个国家的外国人理解这种细微的心机,未免强人所难。
  「嗯,两位殿下也不用拘束,尽情享受吧。」
  「只要两位喜欢,做为安排这场宴会的人员之一,我感到无上的喜悦,法兰西斯科殿下,柏娜殿下。」
  善治郎跟着奥拉后面说,并细细观察站在眼前的两名年轻王族。
  「是,我们非常享受。说来难为情,我直到这个年纪,这还是第一次访问外国,眼睛看到的、手摸到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新鲜。这里摆放的料理与美酒,我也都是初次品尝呢。」
  法兰西斯科王子如此爽朗地回答,他声音明朗活泼,容貌端正,正适合他丰富的表情。
  个头比善治郎高,不过视线高度相差不多,所以大概在一百七十五公分上下吧?只是比起善治郎,他的手脚与脖子都很修长,肌肉均匀,完美的身材令人惊艳。
  因此穿起夏洛瓦王室的正装——这套浓紫基调、混合了晚礼服与军服设计的服装,丝毫没有一点突兀感。
  要是善治郎来穿,看起来肯定只像以不好的意味而言需要勇气的cosplay,然而由金发绿眼、身材出众的俊男来穿,不但不会输给衣服,而且相映成趣。
  (嗯……该怎么说呢,讲得好听点就是富有社交性,难听点的话,就是给人有点轻薄的印象吧。)
  善治郎确定了对异国王子的第一印象,就将应答的事交给妻子奥拉,直接将意识转向站在旁边的少女——柏娜公主。
  柏娜公主给人的印象,说起来有点失礼,但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不起眼」。
  「是,有幸能亲眼目睹名闻遐迩的卡巴王国的繁荣盛景,不胜喜悦之至。」
  柏娜公主用词干净俐落地答话,她姿势端正,背脊挺直,采取双手在下腹部位置轻轻交握的姿势,面露明显是装出来的紧张僵硬的笑容。
  柏娜公主的礼服比起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服装,是比较淡的紫色。
  也许这是以颜色的浓淡显示王族的「位阶」,不过就以柏娜公主的情况来说,这种淡淡的色调带来了好效果。
  柏娜公主身材纤瘦,容貌也平凡无奇,如果穿上浓紫色礼服,本人就会输给衣服了。
  比起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的外貌给人的印象较平淡,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她的头发吧。
  发色是栗色,长度介于肩膀与腰之间,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也许是不喜欢这种平凡的色调,头发好像洒了银粉,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一头秀发看上去闪闪发亮。
  发型也很独特。原本的发质应该是直发,不过那头直长发从正中间开始形成了大波浪。虽然不及现代的烫播发精致,不过这个世界也有刻意替头发做造型的流行趋势。
  柏娜公主的发型似乎也是这种造型之一,不过在这会场当中,没有其他仕女与她发型相同。因此,再搭配洒上银粉的效果,吸引了仕女们兴味盎然的视线。看起来偏向好意的视线比较多,或许今后会有人模仿。
  善治郎像这样用观察眼光打量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时,站在身旁的奥拉应对有方地继续谈话。
  「哦,这么说来法兰西斯科殿下与柏娜殿下,都是自愿来到我国的罗?」
  「是的,正如陛下所知,我们夏洛瓦王室极少有机会能够外出,所以我就趁这个大好机会游览一番。这就叫做顺水推舟吧。哈哈哈哈哈。」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现在是在奥拉陛下的尊前!讲话请再收敛点。
  真是抱歉,陛下。不过,殿下所言没有虚假,他的确是自愿出使,也真心期待这次的访问。而我也是一样。」
  毫不紧张地愉快谈笑的金发王子,与被王子的言行弄得紧张兮兮,始终帮着说话的栗色头发的公主。
  虽然对应主要都由奥拉负责,不过既然已经出席,善治郎也不能只当个旁观者。
  「噢,还有一个很大的理由,那就是我很想亲见善治郎陛下一面。恕我放肆,我对善治郎陛下感到一种强烈的亲近感。」
  「那是我的荣幸,法兰西斯科殿下。我也很高兴有机会能与殿下如此交谈。」
  善治郎装出笑容,回应态度友善到有些过度亲昵的金发王子。
  ◇◆◇◆◇◆◇◆
  大约一小时后。
  「喔喔喔喔,生命的喜悦啊!向这金色大海歌唱!」

  酒宴方酣之际,在会场的中央位置,满脸通红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正在展现他那美妙的歌声。
  虽说歌唱就像乐器演奏或舞蹈一样,都被认为是贵族的修养之一,但是在这种普通的夜会当中放声高歌、表演独唱,当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
  也许只是卡巴王国没有这个习惯,在双王国是很常见的。善治郎想到这个可能性,便以目光搜寻待在同一个会场的柏娜公主与双王国的骑士们。
  结果一看,贴身骑士们都用手按着头,要不就是在唇髭底下忍着苦笑。
  从他们的样子来判断,看来双王国的常识与卡巴王国相差无几。
  「真是抱歉,殿下没有恶意……」
  也许是对于自己没能阻止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怪异行径而感到歉疚,柏娜公主令人同情地缩成一团,不知道是第几次道歉。
  「没关系,我想您不用如此介意。殿下并没有给任何人造成困扰。」
  善治郎装出笑容应对,心里不禁有一丝罪恶感。
  只要看看不知何时脱掉了紫色上衣,畅快地展现歌喉的法兰西斯科王子那张红通通的脸就一目了然,他现在醉得很厉害。
  理由错不了,就是因为他豪迈地一口喝干了用善治郎亲手酿造的「蒸馏酒」调制的水果鸡尾酒。
  只喝过酒精度数低于百分之十的水果酒与谷物酒的南大陆人,用同样的感觉饮用以蒸馏酒为底的鸡尾酒,当然要醉了。
  (我姑且可是有跟他声明「这是很烈的酒」啊。不过第一次看到蒸馏酒,也不可能想像得到有多烈吧。)
  「爱的赞歌啊!向银色明月歌唱!」
  不过话说回来,他唱得还真开心。虽然对无地自容得发抖的柏娜公主不好意思,不过听到他唱歌唱得那么爽快,会让善治郎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实际上,其他出席的宾客们一开始的惊讶淡去后,脸上都浮现出善意的笑容,远远地旁观异国王子的歌唱。
  不只如此,不知不觉间还听见了伴奏,配合着歌声响起。
  (嗯?)

  善治郎反射性地将头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身穿卡巴王国老式民族服装的男女,正在演奏弦乐器与横笛。
  (那是宫廷乐师团?啊啊,是奥拉安排的吧。)
  这时善治郎才想起来,当法兰西斯科王子开始大声唱歌时,奥拉叫住了一个仆人,对那人做出了某些指示。
  一个人擅自唱歌只是意外状况,但若是配上乐师团的配乐演奏,那就成了一项余兴节目了。
  当然,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掩饰法兰西斯科王子酒醉而失了分寸,自顾自地引吭高歌的事实,不过有了这场夜会的主人奥拉让乐师们伴奏,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歌唱就成了公认表演。
  会场的贵族们,似乎也明白了奥拉的意图。本来那一丝困惑的气氛也完全消释,众人都坦率地向异国王子的歌声投以笑容与拍手。
  「法兰西斯科殿下,真是个有胆量的人呢。」
  「呃,是,那个……谢谢陛下。」
  听了善治郎明显斟酌过字句的评价,柏娜公主松了口气,但又再度露出歉疚的苦恼神情。
  「善治郎。」
  奥拉以眼神示意善治郎,自己要去帮法兰西斯科王子圆场。
  「我知道了。」
  善治郎也以眼神回答「这边就交给我吧」,目送着爱妻的背影脚步滑行似地离去,然后重新转向异国的公主。
  「柏娜殿下,您渴不渴?不嫌弃的话请用。」
  说着,善治郎对在附近待命、托着银盘的侍女打了个手势。
  看刭手势的侍女手托放着银杯的银盘,快步靠近两人,然后必恭必敬地将银盘送到双王国公主的面前。
  「啊,好的,谢谢陛下。我不客气了。」
  柏娜公主听从善治郎的建议,拿起银杯,虽然惶恐,但仍将杯中饮料一仰而尽。
  银杯里装的是卡巴王国常见的甜水果酒。善治郎还没那么欠缺常识,会推荐初次见面的公主喝以蒸馏酒为底的鸡尾酒。
  更何况刚刚才推荐给初次见面的王子而让他失态,现在更不会重蹈覆辙。
  「呼……」
  也许是因为摄取了水分,或是微量的酒精奏效了,刚才还紧张到让人同情的栗色头发的公主情绪舒缓了些,再次将视线转向法兰西斯科王子做确认。
  「喔喔喔,美丽的首都!沙漠的珍珠,她的名字是!」
  有了宫廷乐师团这个可靠的帮手,醉醺醺的王子殿下舒畅地唱起第二首来。
  柏娜公主做为本国的现任国王与下任国王指任的「监视人」,遇到这种情况真是头痛不已,但既然在奥拉女王的安排下「场面」已经成形,柏娜公主也无从介入。
  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显然奥拉女王与周围的贵族们都为柏娜公主他们着想,试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过这样也会让她这个「监视人」痛感自己的无力,而觉得窝囊就是了。
  无论如何,柏娜公主已经察觉到目前这个状况下,继续替法兰西斯科王子担心,也只会徒增精神疲劳而没有一点益处,于是她今天晚上头一次把法兰西斯科王子完全排除在视野外。
  这时,柏娜公主注意到善治郎拿着银杯的左手无名指上,「带有魔力的戒指」正在发出光彩。
  「善治郎陛下,那枚戒指是……!」
  柏娜公主眼神大变,采出身子对善治郎的左手投以热烈的视线。
  「噢,您说这个啊。是的,正是。这就是之前请夏洛瓦王室的人士进行『魔道具化』的戒指。」
  说着,善治郎换成用右手拿着银杯,把戴着戒指的左手伸到柏娜公主的面前,手心朝下,让她看个清楚。
  只要是发掘出魔力目视能力的人,应该都能看见。除了善治郎的手散发的魔力之外,戒指本身也发出了魔力。
  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这枚「结婚戒指」,由于作工太精巧,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因此以往都不会带出后宫,但今晚不得不破例。
  既然将戒指做成魔道具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本人有出席,不把戒指戴来参加是很失礼的。不过看法兰西斯科王子那副奔放的性情,也许这个心是白担了。
  无论如何,看到柏娜公主的激动反应,善治郎觉得找到了个好话题,于是积极地谈起戒指的事。
  「我记得这枚戒指,是由法兰西斯科王子附加上魔法的对吧?」
  「是,因为法兰西斯科殿下在目前的夏洛瓦王室当中,是首屈一指的附加魔法术士。我虽然也希望能成为附加者,可惜落选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虽然对于制作新的工艺品,我还算有自信,但若是要替原有的物品附加上魔法,我的魔力就显得不足了。」
  柏娜公主说着,自嘲地笑了,她身上散发的魔力以王族来说的确很少。
  善治郎的魔力在王族当中算是较低的,她甚至比善治郎更低。以王族来说大概是最低底限吧。
  听说隔代遗传出现的「血统魔法」继承者,血统的力量也是最低等级,看来不假。
  (相较之下,那边就厉害了。那个好像比奥拉还多五成呢。)
  善治郎只短短一瞬间,将视线朝向在会场中央舒畅地唱起第三首的金发王子。
  金发王子身上缠绕的魔力,庞大到足以显示直系王族的威严。
  奥拉女王虽然也拥有做为大国之君毫不羞耻的魔力,但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魔力实在太过突出,就算与奥拉相比,也能一眼就分出优劣。
  若是与善治郎或柏娜公主比较,更恐怕有「一倍以上」,不是开玩笑的。
  (真是厉害。那样看起来,搞不好跟善吉不相上下喔。)
  将这种感想隐藏在内心深处,善治郎把意识从远处的王子拉回眼前的公主身上。
  「原来如此,柏娜公主擅长制作工艺品啊。这让我想起来了,我听闻双王国在珠宝方面,是南大陆的佼佼者。」
  「是的。当然,我在珠宝方面的技术还不成熟,但比起魔法力,我对珠宝技术还比较有自信。」
  说着,公主轻轻点头,表情流露出言词以上的自信光彩。
  这位个性极为拘谨,性情多少比较消极的公主殿下,清楚地说了「有自信」。也许她虽然年纪还这么轻,就已经是个出类拔萃的工匠了。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对珠宝方面应该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与热情。
  「以前吉尔伯法王家的伊莎贝拉大人,曾经让我看过一次,这枚戒指是善治郎陛下从陛下的故国带来的,对吧?」
  虽然还不至于打破礼法,但柏娜公主对善治郎左手无名指投注的热烈视线,仍然让善治郎不禁感到生命危险。
  所谓的眼若饥鹰,指的就是这种视线吧。
  意料之外的热烈视线让善治郎不禁畏缩,但他勉强维持住笑容。
  「嗯,是的。我的故乡有个习俗,结婚时,男方要赠送女方对戒——也就是一对相同的戒指。」
  他针对结婚戒指简单地说明。然而柏娜公主对于这些关于结婚戒指的知识似乎不感兴趣,只是随便听听,汪目焦点仍旧摆在「戒指」上。
  「这样呀。那么,那种戒指在善治郎陛下的故国是很常见的罗。像那样将金刚石切割成光辉多面体,而且还能将三颗宝石处理成相同大小形状,分辨不出差异……」
  「呃,是啊。虽然绝对称不上便宜,但应该算常见吧。」
  「那么,善治郎陛下知道那个戒台金属的加工方法吗?黄金的确是容易加工的金属,但我不知道有任何方法能雕刻那样细致的纹路,而没有一点歪扭。如果善治郎陛下知道方法的话,千万请您不吝赐教。」
  可能是有了三分酒意吧,柏娜公主一反刚才的文静乖巧,顿时变得饶舌起来,显示出自己对「珠宝工艺」的热情。
  「不,很抱歉,我对那方面一无所知。」
  「真的一无所知吗?一点都不知道?即使是一点琐碎的小知识也好。」
  「您虽然这样说……但我真的是个门外汉。道听涂说的外行知识,反而只会有害吧。」
  「外行知识也没有关系。能做为任何参考都好。」
  柏娜公主的热意与恳求,与当初给人的印象大相迳庭,让善治郎难掩惊讶之情。
  (呜哇,跟第一印象差好多啊。刚才只是在装乖宝宝吗?不对,这个样子看起来与其说是跟第一印象差很多,不如说是只有讲到关于珠宝的话题时,会变了一个人吧?)
  善治郎并不讨厌这种一讲到自己喜欢的事物,眼神就会改变的狂热者。
  「……我明白了。改天有机会的话。」
  「谢谢陛下!」
  结果善治郎拗不过她,不小心就说出了这种几乎等于是「口头约定」的话来。
  ◇◆◇◆◇◆◇◆
  以主人身分出席的夜会总算平安结束,善治郎与奥拉到浴室洗去了汗水、污垢与香油,在开着冷气的凉爽寝室度过就寝前的短暂时光。
  「啊——累死我了。唉,睡前真想看一下善吉的脸啊。」
  「呵呵,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若是这个时间造访卡洛斯的房间,会麻烦到乳母与负责侍女的。因为我们一旦进了房间,她们基于立场非得起床不可。」
  「这我知道啦,只是……」
  善治郎虽然对妻子所言表示理解,但还是恋恋不舍地说着,然后大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此时善治郎与奥拉坐着的,是摆放在寝室一隅的木制椅子。
  成功安装冷气机的隔天,奥拉立刻指示下人把一张小圆桌(以王宫的基准来说已经算「小」了),以及两把木制椅子搬进寝室。同时,寝室里的两只LED落地灯,也有一只从床边搬到了桌子旁。
  从此以后,不只是晚上休憩的时间,在后宫用早餐、午餐时,也几乎都是在这问寝室用餐。
  这个情况,可能要维持到酷暑期绪束了。
  这段时期有时候连夜晚的气温都高于人类体温,一旦知道了冷气机的好处,抵抗不了它的魅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善治郎将玻璃杯中的冰水一仰而尽,把空杯子放回桌上。
  「……呼。」
  以前善治郎洗完澡后,都是喝从日本带来的气泡酒,不过都这么久了,当然都喝完了。刚开始他珍惜着一点一点喝,然而等到接近保存期限,气泡酒明显开始变味,于是就趁坏掉之前全喝光了。
  确认丈夫把杯子放回桌上了,奥拉双手合握,放在桌上,开口道:
  「那么,开始吧。明天还得早起,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善治郎,对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你有什么看法?单纯的印象或是在意的地方都好。说来听听吧。」
  「了解。这个嘛,嗯……」
  善治郎轻轻点头回答奥拉的话,然后一边回想夜会发生的事,一边慎重地开口说道:
  「那么,首先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第一印象说起。
  哎,可能也不用我说了,总之如果他那种言行背后都没有什么打算的话,那他就是个『轻浮的傻瓜』吧。」
  「的确……」
  善治郎率直的人物监定,让奥拉也只能苦笑着点头。
  法兰西斯科王子在夜会里的言行,的确就算被人说「不够聪明」也没办法。
  虽说夜会容许参加者稍微放纵,但喝酒喝到失去理智,还大声唱起歌来,实在不是贵人该有的行为。
  如果那种言行都是他的本性,那么法兰西斯科王子到了二十四岁都还没有王位继承权,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善治郎纳闷地接着说: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又太率真了,让我有点在意。如果那是他的本性,不就表示那个王子殿下是个爽朗又天真的人,就算做点傻事人家也会原谅他吗?」
  「嗯,是啊。这很奇怪吗?」
  「一般来想啊,如果那种轻率与傻劲真是那个王子的天性的话,我觉得他应该从小在王宫就受尽白眼了吧。因为他身为第一王子的正嫡,却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嘛。
  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人格会那么天真无邪吗?」
  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会对当事人的人格形成造成巨大影响,善治郎的这种意见,奥拉也没有异议。话虽如此,这种意见又嫌单方面了点,让她无法全面赞成。
  「我也有耳闻些许风聱,据闻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双亲——朱赛贝第一王子与他的夫人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只要父母亲投注足够的关爱,应该也有可能成长为率真的青年吧?」
  对于奥拉的反驳,善治郎似乎也能理解。
  「嗯,我觉得很有可能。还有,这是我从柏娜公主那里听来的,听说法兰西斯科王子,在目前的夏洛瓦王室当中好像是首届一指的附加魔法术士。
  这种『只有这方面绝不输给别人』的心灵依靠,影响也是很大的。所以,那种个性就算真的是他的本性,我想也不奇怪。如果说那是演技,又未免太自然了。」
  善治郎如此说着,表示同意。
  「不过这么一来,就有些地方费疑猜了。
  为什么这样一个普通的『个性爽快的傻瓜』,会被指派夏洛瓦王室一百多年来首度国外访问的重要任务?」
  「嗯。会不会是对方并未把这件事看得像我方一样重要?所以才会用删去法,选择了没有王位继承权、实质遭到废嫡的王子,与空有王族之名的公主来访。」
  奥拉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但就当作测试丈夫的思考能力,提出了缺乏说服力的反驳。
  善治郎的反应一如她所预料。善治郎立刻摇头。
  「不可能。因为法兰西斯科王子可是『首屈一指的附加魔法术士』耶?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他的确是优秀的魔道具制作者,所以对方总该有个明确的理由或某些优点,宁可让这个优秀的制作者暂停工作也要选他,否则说不过去。」
  他提出了与奥拉所料相差不远的结论。
  「嗯,说的是。」
  总之,奥拉已经确定丈夫与自己之间对于现况的认识没有太大差异,让她有些欣喜地微笑。面对这样麻烦的事态,跟丈夫的沟通上没有问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换言之,假使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人格不是演戏,那么把这个表里如一的王子送到我国的夏洛瓦王室高层,在人选上一定有什么内情。无论真相如何,只凭台面上的情报继续谈论会有危险,情况就是这样吧。」
  「嗯,就是这么回事。」
  听了奥拉做确认的一番话,善治郎颔首。
  不管怎么样,今晚等于是实质上的初次会面。善治郎并不认为自己的眼光有那么卓越,能够与对方只见过一次面,讲过两句话,就做得出正确的评断。
  关于这点,虽然程度有些差异,不过奥拉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那么,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就先观察一阵子吧。」
  奥拉替话题做结,接着开始谈到另一名王族。
  「那么另一个人,关于柏娜公主,你怎么想?」
  「嗯,柏娜公主给我的第一印象,大概是『认真的苦命人』吧?对于她,我还满有自信的喔。她好像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监视人,紧张成那样,我看了都可怜呢。」
  讲了奥拉应该也听不懂,所以善治郎没说,其实更正确来说,柏娜公主给他的印象是「懦弱又认真的班长」。
  因为成绩好所以很得老师的欢心,因此被指派为班长,但偏偏缺乏社交性,意志又薄弱,没有能力带动整个班级,只是因为个性认真,所以人家塞给她的工作,她不敢不做,总是欲哭无泪地努力做事的女生。柏娜公主的形象就是如此。
  「嗯。她的确一直很紧张,而且总是注意着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一举一动。不过,我看她跟你好像很谈得来啊?」
  「嗯,她一开始紧张得全身紧绷,忙不迭地说『对不起,非常抱歉,给各位惹麻烦了』。
  可是一讲到戒指的事,就变得话好多喔。」
  善治郎似乎想起了当时的状况,脸上浮现苦笑。
  「总觉得她整个人生的比重,好像都倾向那方面了。反应超夸张的,有点吓到我了。」
  「戒指?喔,你送我的那个『结婚戒指』吗。那倒是怪不得她。」
  奥拉一下子就表示能够谅解,这似乎让善治郎有点意外。
  「啊,怪不得她吗?」
  他回问道。
  奥拉轻轻点头。
  「是啊,夏洛瓦王室的王族支系,都是以制作魔道具维持生计的。男性就做武器防具,女性就做饰品,一般都是这样自食其力的。
  柏娜公主也不例外,看到那枚戒指,眼神当然要改变了。」
  说着,她稍微耸耸肩。
  善治郎那枚在黄金戒台上并排镶嵌着三颗小钻石的结婚戒指所散放的光辉,明眼人一看可是要屏息的。
  更别说柏娜公主是专家,看到那枚戒指的作工之精细、宝石大小之均一,一定明白凭这个世界的技术,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出一枚相同的戒指来。
  「是喔,可是她给我的感觉不是『工作性质』耶。更像是一种热烈着迷的感觉。她好热心,一直要我让她看看戒指,还说想跟我好好聊一次。结果最后我拗不过她,就答应她改天再聊了。」
  看到善治郎说着抓抓头,奥拉今晚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发出严厉的声音:
  「喂,善治郎。你这样有点轻率喔?虽然听起来,你们似乎没有约好确切的日期与条件,但请你谨言慎行,切勿轻易与人做约定。」
  难得受到妻子斥责,善治郎表情略为严肃地缩起了脖子。
  「抱歉。对方虽然只是底层,但好歹也是大国的公主殿下嘛。我怕失礼,斟酌字句老半天,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办?其实我那样说根本算不上约定,所以万一她真的提出来,我应该也可以装傻。」
  「嗯……」
  听善治郎这样问,奥拉以手抵着下颚,嗯忖片刻。
  (约定本身问题不大。毕竟只是酒宴的口头约定,对方应该也不认为善治郎会守约吧。想怎么瞒混过去都成。
  问题在于,这是夫君第一次做出如此糊涂的言行。)
  如果这是习惯造成的失误还好。看善治郎现在一脸严肃,应该已经提高警觉了,想必暂且不会再犯同样失态。
  令人害怕的是,问题可能出在「善治郎与柏娜公主的适性」。
  适性良好的对象。换个说法就是比较谈得来,或是毫无来由地比较没有戒心的对象。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但奥拉总觉得善治郎与柏娜公主明明是初次见面,距离却好像拉得很近。
  (善治郎本来是个慎重而保守的人。就连已经跟他独处过许多时间的奥塔薇亚夫人,以及一有机会就积极展开攻势的法蒂玛小姐,都完全没能跟他拉近距离。)
  相较之下,柏娜公主事实上这次是第一次会面,虽说只是随便的口头约定,毕竟也得到了改日见面的约定。
  (希望只是我多心或嫉妒,不然事情也许会有点棘手。)
  说来说去,奥拉也知道自己不太喜欢有别的女人接近丈夫。她没自信断言自己的判断没有混杂嫉妒引发的猜疑。
  总之,她决定目前别再深入讨论这事了。
  「我知道了。的确不好对她太冷淡。只要你今后小心也就是了。
  那么,今晚就讲到这里,差不多该就寝了。」
  听了奥拉的话,善治郎用放在桌上的手机确认时间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坐在对面的奥拉身边。
  「已经这么晚啦。来。」
  丈夫自然地伸出手。
  「嗯。」
  妻子握着他的手,站起来。
  两人就这样手握着手,走向床边……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善治郎停下脚步,好像在考虑什么。
  「唔?怎么了?」
  妻子讶异地凑过来看他的脸,做丈夫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抓抓头。
  「没有啦,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在这种场面下,如果能用『公主抱』把老婆抱到床上该有多帅啊。」
  他说出了没意义的事来。
  「公主抱?」
  「啊啊,嗯。该怎么说呢。就是像这样把双手绕到对方的膝盖后面还有背后,把对方抱起来,在我的国家就叫做公主抱。」
  「哦。」
  听了丈夫的解释,女王思索片刻,然后咧嘴一笑,开口道,
  「嗯,那就交给我吧。最近缺乏锻链,目前没有把握,不过只要重新锻链一下,应该可以对你『公主抱』喔。」
  「咦?攻守掉换?这样我一点都不向往,反而还有点受伤耶?等等,奥拉,你是故意这样讲的吧!」
  善治郎讲到一半,发现妻子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边说边略为吊起眼梢。
  女人把男人抱起来。在这个以男性为尊,强悍为美德的世界,对男人讲这种话,就算摆明开玩笑也可能会惹恼对方。
  然而这一年来,奥拉知道自己丈夫的肚量不会因为这点玩笑话就不高兴,才忍不住开这种恶劣玩笑。
  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撒娇」。
  「真是,好啦,睡觉啦!」
  果不其然,善治郎只用空着的左手轻轻给了奥拉额头一下掌刀,右手还紧紧握着奥拉的左手。
  「好痛。呵呵,好啦。」
  奥拉把善治郎的右臂抱进怀里,夹进自己的双胸之间,撒娇似的将脸颊贴到丈夫的右肩上。
  「……」
  「……」
  就这样,两个人影贴近到像是一个影子,走向同一张寝床。


  幕间一  英雄与青年
  同一时期。
  加兹尔边疆伯爵三男,同时也是下任边疆伯爵的札维耶·加兹尔,在位于王领南端的要塞一个房间里,与普约尔·纪廉将军会面。
  采光用的窗户很小,厚重石墙的要塞中即使是白天也很昏暗,但也因此,比起一般房屋凉爽许多。
  然而札维耶没有心情感受这种凉爽,背上冒着满满的冷汗,尽可能伸直了背脊,双臂在背后交叉,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
  (这位大人就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普约尔将军……!)
  札维耶怀抱着敬畏之意,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巨人脸庞。
  由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的札维耶来看,将近两公尺高的普约尔将军正如字面上所示,是个必须抬头仰望的大汉。
  而且札维耶虽然年轻,但对自己的武艺颇有自信;然而他光是看到普约尔将军的站姿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将军的武艺高强,是自己远远所不能及的。
  面对这样一位无论是贵族身分、武人实力还是军人地位都压倒性地高过自己的人物,他竟然正在提出意见。
  札维耶紧张得口舌干燥,连口水都吞不下去,普约尔将军缓缓开口对他说道:
  「哦。那么,札维耶卿是说,你希望这次的『群龙讨伐』任务不要由我接手,而是由你自己完成,是吗?」
  普约尔将军的声音低沉且音量不大,但却非常响亮,札维耶差点感到畏缩,但他在双脚灌注力量,回话道:
  「不,普约尔将军。在下也懂得分寸!当在下向王都请求援军时,由在下主导的『群龙讨伐』就等于是失败了。
  在下想请求的是,请将军准许在下札维耶·加兹尔与率领的百名士兵做为『义勇军』,参加将军的作战行动!」
  「哦……?」
  虽然回答的跟刚才一样是「哦」,不过其中的语气不同。他似乎对站在眼前的矮小青年有了新的认识,语气中流露出赞许之色。
  「嗯。」
  普约尔将军悠然地站立,沉思默想了一会。他轻轻点头,开口道:
  「札维耶卿。我推断这次远征,很可能演变成长期战。
  你说看见了巨大的群龙。按照猎人们的定论,群龙年龄越大,体格与智慧也会随着成长。如果这是事实,这次的对手就难对付了。」
  「啊,是。这点在下也有同感。」
  听到将军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要求做回答,而是突然滔滔不绝地陈述己见,札维耶虽然疑惑,但也表示同意。
  再说,他这样回答也是真心话。
  如果群龙的头目拥有足以理解歒我战力差距的智能,那么它们也有可能根本不出现在普约尔将军的「龙弓骑兵团」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军队就得在那片广袤的密林中,进行近乎山猎的行动了。
  如此一来,要不就是非常幸运,要不就是成功让群龙落入陷阱,否则必定会演变成长期战。
  「然而这么一来,问题就是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的储备盐了。我记得盐的储备,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分量吧?」
  札维耶明白了普约尔将军想说什么,神情严肃地颔首。
  「是。如果采取配给制节省使用量,应该可以撑半年左右,但如此一来,领民会产生动摇,也会对领内物价造成恶性影响。如果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札维耶的回答,似乎也令普约尔将军满意。普约尔将军表情纹风不动,轻轻点头。
  「为了不使事态如此,我从王都运来了大量的盐,送到这座要塞。
  当然,我们无法一边保护这么多盐,一边进行『群龙讨伐』。因此,原本预定是讨伐群龙结束后,立即返回这座要塞,再将盐运到你们的领土。
  然而,若有札维耶卿的部队加入,计算就不一样了。
  札维耶卿。若你愿意专心搬运防卫这些盐,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先强行突破公路,以把储备盐送至边疆伯爵领为第一优先。
  当然,如果在去程不够幸运,没能遇到群龙并将其歼灭,在之后的军事行动,我也会要你的部队在前线戮力奋战。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才是他的用意啊。札维耶内心弄明白了。
  换言之,普约尔将军是说只要札维耶他们专门负责运送、护卫食盐,就可以带他们一起去。
  (如果一如将军所说,在送盐到领地的途中遭受群龙的袭击,我们就没有机会作战了。然而,如果没能在途中决胜负,之后一定会让我们上前线立功,是吗。)
  再从下任领主的立场来想,以最快速度将盐送到领内的建议,应该举双手欢迎。
  将各项要素加起来考量,札维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了解。这项任务请交给在下吧,普约尔将军。
  感谢您以运送食盐至我领地为优先。在下代替全体领民向您致谢。」
  「不用在意,这是我的任务。」
  普约尔将军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第二章  惹祸者与遭殃者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来到卡巴王宫,过了约莫十天。
  过了十天,总之王宫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习惯了异国王子公主逗留的状态。
  这点无论是接受宾客的卡巴王宫,还是入住的使节团,都是一样的。
  当然,也不是完全习惯了。房屋建筑形式本身就与故乡不同。异国侍女人数虽然充足,但细部常识与使节团有所差别。每天的餐点虽然有将故乡的厨师带来,但限于食材差异,怎么样就是做不出一样的食物。
  要接纳这种根本性的文化差异,十天的时间太短了。毋宁说这种会造成想家原因的文化差异,是会随着日月累积的,所以也许辛苦的是今后。
  不过,在许多人当中,也有人完全不以异国生活为苦。
  该说是值得庆幸,还是不出所料呢?法兰西斯科王子就是这少数派中的一人。
  「法兰西斯科殿下。这就是小的上次向您提过的,使用新型钮扣缝制的衣裳。很可惜这只是样品,大小尺寸不太适合殿下直接穿着,不过只要您下订单,小的会立刻用同样布料,缝制一件相同的衣服给您。」
  卡巴王宫的南侧。在借给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使节团的房舍一个房间里,法兰西斯科王子招来商人,今天照样天真无邪地享受着购物乐趣。
  从敞开的好几扇窗户射进阳光,将屋内地板照得通亮,地上摆满了看似商人带来的衣裳与布匹。
  正如商人刚才所说,剪裁出来的衣服似乎纯粹只是样品,不像日本的精品店那样准备了同色同款的不同尺寸。
  换言之,这里陈列了多少件衣服,就有多少种花样与造型的变化。
  「嗯,不过这些衣服果然很有趣呢。同样是传自北大陆的服装,却跟我国的服装截然不同。有意思,真有意嗯!」
  法兰西斯科王子在摆满一地的衣裳之间穿梭来回,边说眼睛边发亮。
  本来类似洋服的服装,是从北大陆传至南大陆的。因此,南大陆西部的卡巴王国与中部的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服装造型基本上是一样的,但还是会受到当地文化风俗的影响,而各自发展进化。
  「好,总之先替我做三套上下一组的衣服吧。一套是用了那种新型『四孔圆钮扣』的。再一套是方才你说『卡巴王国最常见』的。最后一套交给你办。替我做一套适合我的衣服吧。」
  「是,遵命!小的将全力以赴,必定制作三套能够满足殿下眼光的衣裳。」
  得到了大国直系王族这个大宗顾客,商人不掩喜色地当场跪拜。

  「……」
  相反地,站在墙边的护卫骑士们则一脸阴沉。
  护卫对象在异国之地订做新衣。这对于将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人身安全视作最高使命的护卫骑士们而言,完全是额外找麻烦。
  一般认为裁缝师是「拉拢后暗杀容易成功的职业」第四名(顺便一提,第一名是遥遥领先的「医师」,第二名是「厨师」,第三名是远远落后的「理发师」)。
  为了缝制衣服,无论如何总有必要触碰客户的身体,为了固定布料,也得准许裁缝师手拿着针靠近护卫对象。
  虽然比不上拿着剪刀与剃刀长时间站在背后的「理发师」,但只要有心加害目标,这种职业可是有很多机会的。
  因此,一般来说王族的裁缝师,比起服饰的技术,更讲求身分与人格有所保证。
  在这样遥远的异国之地,让该国商家聘请的裁缝师替直系王族制作衣服,站在护卫的立场,真想送他一句「帮帮忙喔」。
  然而,站在背后的骑士们,只是露出有苦难言的表情,并无意干涉护卫对象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行动。
  从他们的表情观察,看来他们早已放弃阻止这位王子的行动了。
  话虽如此,他们纵然无法阻止订做衣服的行为,但也不能就此放弃护卫任务。
  固定布料的针由他们准备,布料在碰触王子的身体前要全面经过检查,并且向卡巴王国取得商人与裁缝师身分的保证,能做的对篥就要尽量去做。
  即使如此,也无法排除所有危险,要是有个万一,责任归属将会落在他们这些护卫头上。
  「嗯,我很期待。我会全面配合试样的,有需要时别客气,尽管到这里来吧。」
  「是,谢谢殿下。小的会竭尽全力。」
  「……」
  看到王子以天真无邪的笑容答应人家麻烦事,墙边的骑士们又是苦涩又是叹息,只能以强忍着各种情绪的表情旁观。
  ◇◆◇◆◇◆◇◆
  若是问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的来访让谁变得最忙,不会错,一定是善治郎。
  当然,这里所谓的「变得最忙」指的是来访前后相对之下的评价,并不是说善治郎是王宫里最忙的人。
  以前善治郎会代替奥拉参加几场官方活动,但有时候就算一整天都是自由时间也并不稀奇。
  然而,这样的生活,在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到来之后改变了。
  毕竟对方可是大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王子与公主。要与他们应对,也得有相应的「身分」才行。而说到卡巴王国的成人王族,除了奥拉女王,就只有王夫善治郎一个人了。
  既然奥拉无法放弃身为君王的职责,理所当然地,也就只能派善治郎去应对王子与公主了。

  「善治郎大人。如同臣今早告诉您的,接下来是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面谈时间。对方已经在等候室等您。是否可以请他进来了?」
  在最近化为善治郎「办公室兼谒见厅」的王宫一个房间里,响起了法比奥秘书官平板的声音。
  「嗯,没问题。」
  善治郎与俯视自己、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视线对上,在沙发上端正坐姿后,轻轻点头。
  其实他巴不得能伸个大懒腰,再大大地叹一口气,不过在妻子这个常常多讲一句话的近臣面前,可不能做出那样毫无防备的动作。
  奥拉说的没错,这个中年秘书官确实是长于宫廷心机的优秀人物,但每次自己只要犯错,这个男的就会来一句夹杂着挖苦与嘲讽的忠告,善治郎没有理由喜欢他。
  然而同时,只要按照这个男人的建议去做,就不会犯下致命的错误,这种安心感虽然让人生气,但也是事实。法比奥秘书官也常常故意话中有话,做出测试他的言行,不过在这种对外不能丢脸的时候,他绝不会做出那种愚蠢的行为。
  「那么,臣这就请殿下移驾。请稍候片刻。」
  只留下这句话,法比奥秘书官就暂时离开房间。
  然后过了大绚十分钟。善治郎已经与坐在对面沙发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有说有笑了。
  「这样啊。法兰西斯科殿下似乎已经颇为习惯这里的生活,实为万幸。」
  「是的,因为这个国家无论是气温或食物,与我国都没有太大的差异嘛。哈哈哈哈。」
  金发的王子面带毫无心机的笑容,开朗地回答装笑的善治郎。
  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刚才所言,与客观的现实情形有落差。
  在高温多湿,大半领土都是密林的卡巴王国,与虽然同样高温,但领土内保有沙漠,空气随时干燥的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气候,怎么也说不上是「一样」。
  当然这种气候的不同,也显现在植被与其中生息的动物差异上,连带地使得当地居民的每日饮食产生落差。
  两国主食都是烤饼,并且喜爱添加大量辛香料的汤或烤肉,大致上来看确实相似,但仔细一瞧,从烤饼使用的粉到辛香料的种类,一切都不一样。
  若要举例,就像把法国料理与英国料理说成「都是西洋料理」一样乱来。
  (话虽如此,这个王子殿下倒很有可能是认真的说呢。)
  从这几天的来往,善治郎已经逐步掌握了法兰西斯科王子大而化之的性格,心中不由得苦笑。
  总之这个王子殿下的言行实在教人猜不透。也许每一句话都是顺从感情与冲动说出来的,有时说话还常常矛盾。
  先不管这种言行是他的本性,还是精湛的演技,确定的是如果每次都当真,善治郎会撑不住的。
  总而言之,看到话题转向饮食方面,善治郎趁着这机会,说出早已预备好的一番话。
  「说到这个,法兰西斯科殿下在夜会时,似乎相当中意『蒸馏酒』。如何,若您不嫌弃,送您一瓶吧?」
  听到这话,金发王子两眼发亮,身体大大向前探出。
  「真的吗!谢谢您,善治郎陛下!」
  超乎预料的兴奋反应,吓得善治郎脸稍微往后仰,不过还是出声呼唤了在自己身后待命的法比奥秘书官。
  「呃,嗯,当然是真的了。法比奥,把那个拿来。」
  「是,遵命。」
  善治郎以眼角余光瞄着中年秘书官行礼之后前去隔壁房间,在秘书官把「蒸馏酒」拿过来之前,本想保持沉默……但他的打算轻易就落空了。
  「哇啊,好期待喔。真的很感谢您,我还是第一次喝到那么烈的酒呢,后来就迷上它了!我本来就很喜欢喝酒,但我特别爱那种酒。而且还可以混合各种香料饮用对吧?我有一些想试试看的喝法呢。」
  坐在对面的金发王子,似乎连一分一秒的沉默都无法忍受,喜孜孜地说个不停。
  面对对等的对象,单方面地一直讲话有点违反礼仪,不过磁到法兰西斯科王子,这种程度的违反礼仪要是一一指正,那可没完没了。
  「这样啊,殿下如此中意,我送得也就有价值了。」
  善治郎装着笑容应对时,法比奥秘书官回来了。
  「善治郎大人。东西拿来了。」
  「喔,辛苦了。」
  善治郎依旧坐在沙发上,轻轻点头回应,法比奥秘书官将裹着红布的瓶子安静无声地放在他面前。
  善治郎将手伸向放在桌上的物品,解开布包的结,让内容物露出来。
  「哦哦!」
  法兰西斯科王子发出赞叹的声音,不过不能说他这次的反应夸张了。事实上,就连法兰西斯科王子背后待命的护卫骑士,也打破原本雕像般的面无表情,明显表示出惊讶之色。
  从红布中出现的,是一只「无色透明的四角容器」。
  也就是善治郎带来这个世界的「威士忌瓶」。
  这个底部呈现四角形的纵长形瓶子,是以透明的厚玻璃制成。而且整体布满龟壳状的凹凸,沐浴在窗户洒落的阳光下,有如宝石般闪闪发亮。
  本来装着琥珀色威士忌的瓶子,现在装的是接近透明、由善治郎亲手酿造的「蒸馏酒」。因此一眼就能看出这只威士忌瓶是完全无色透明的。
  由没有玻璃制造技术的南大陆人来看,这与其说是普通的瓶子,更接近一种手工艺品。
  「太美了!我能连瓶子一起收下吗!不是说喝完了容器就得归还吧?」
  「不用,您就直接带回去吧。」
  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不像是王族,有些吝啬的烦恼,善治郎摇头加以否定。
  善治郎用红布重新将威士忌瓶包好,稍微从沙发上抬起了腰,将瓶子推到法兰西斯科王子面前。
  「不过,请您小心。这个容器比起木制或金属制物品,是相当禁不起撞击的。从高处落下会轻易摔破,如果底下是硬的,光是激烈翻倒就可能会破损。」
  善治郎一边忠告,一边细心地注意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
  将这个玻璃制的威士忌瓶送给法兰西斯科王子,并不是善治郎的独断。是昨晚与奥拉讨论过才决定的。
  双王国的人对弹珠表示强烈兴趣,对串珠用珠子却显得兴趣缺缺。
  那么,透明的玻璃瓶呢?他们是希望能从中看出某些反应,才采取这个行动的,然而结果不但超乎预料,同时也让他期待落空。
  「哎呀,这真是太惊人了。究竟是以什么做的?就算是水晶,我也没见过如此清澈洁净的。更不要说做成如此方正完美的形状!」
  王子夸大地表达喜悦,他的神情实在太天真无邪,无法判断这份喜悦单纯只是针对「美丽的艺术品」,还是「做为魔道具,具有高度利用价值的物品」。
  (伤脑筋。凭我的眼力完全看不出来。也许还是应该让奥拉同席,或是准备好用数位相机的录影功能偷拍再来的。)
  内心虽然后悔,但善治郎也知道实际上很难办到。
  奥拉有做为君王的事务缠身,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同席,而且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用数位相机偷拍,而不会让旁人起疑。
  为了这件事,他们可是牺牲了一个在日本只是不可燃垃圾,在这个世界却数量有限的威士忌瓶。若是没收到半点成果,那就有点划不来了。
  法兰西斯科王子仿佛领悟到了善治郎的这种担忧。
  「获赠如此精美的礼物,若是完全不回礼,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就由我赠送一份『魔道具』给善治郎陛下,如何?」
  他提出了善治郎求之不得的建议。
  能由对方主动提出关于制作魔道具的事情,真是意外的幸运。
  善治郎再度留意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表情与用词,答道:
  「那真是太吸引人了。但是,我听闻制作魔道具非常耗费时间,没问题吗?我记得法兰西斯科殿下已经约好,要在逗留期间内为我们制作一份魔道具,对吧?」
  做为法兰西斯科王子一行人的逗留费,以及允许护卫骑士们在王宫内携带限定武装的代价,双方约定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将各自向卡巴王国献上一个魔道具。
  制作魔道具所需的时间,简单的物品以月计,附加的若是「血统魔法」,那就是为时数年的大工程了。因此对于这只威士忌瓶的「私人谢礼」,必然得等到几年后才行。

  「啊啊,的确如此呢。嗯——怎么办呢。要是有那个透明的宝珠,问题就能解决了……」

  「!?」
  善治郎很想称赞自己听到对方后半喃喃自语地小声说出的内容时,竟然没有当场叫出来。
  (这个王子殿下有没有毛病啊!那件事应该是他们的最高机密吧?)
  只要使用弹珠之类「透明的球体」,就能大幅缩短魔道具的制作时间。这事只是少部分人之间的传闻,并不可信。
  奥拉藉由风声以及与双王国来往的书信等等,好像几乎已经确定这项传闻其实是真的,然而想当然耳,她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而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得到证实,而且还是对方主动坦白,未免太超乎预料了。
  这个王子该不会真的只是个傻瓜吧?就在善治郎一时把情况想得称心如意时……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
  站在房门后头守卫的御林军士出声说道。
  善治郎先对坐在正面的法兰西斯科王子说声「失礼」。
  「怎么了?」
  然后才大声地向门后头问道。
  「是,柏娜殿下驾到。是否可以放行?」
  听到这句话,善治郎才发现一件事。
  对了,柏娜公主怎么没一起来?
  由于申请会谈时只有报上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个人的名字,因此善治郎看到法兰西斯科王子只身前来时也不觉得有异,但冷静想想实在奇怪。
  看过两人在夜会的对话就知道,柏娜公主应该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监视人」才对。
  被当成问题儿童处理的王子只身与他国贵人会面。这么极其危险的状况,那个一板一眼的柏娜公主会准吗?
  「法兰西斯科殿下?」
  善治郎几乎已经猜到答案,他呼唤了坐在对面的金发王子的名字,表示疑问。
  法兰西斯科王子脸上浮现出毫无恶意的开朗笑容。
  「是的,每次都请她陪同,太麻烦她了嘛。她也是需要自由时间的。我是这样想,所以没跟柏娜说就来了,哎呀,她责任感还真强呢。」
  说完,他抓抓满是金发的头。
  「这样啊。不过,既然她都来了,请她进来没关系吧?听见没!请殿下进来,」
  (……看这样子,柏娜公主也真辛苦啊。)
  心中对栗色头发的公主表达极度同情,善治郎大声向门后的士兵命令。
  ◇◆◇◆◇◆◇◆
  「恕我本次未事先预约,就贸然前来访问。善治郎陛下欣然应允我的任性要求,对于陛下的温情,真不知该如何道谢。」
  不出善治郎所料,柏娜公主首先说出的是道歉。
  的确,未事先预约的访问不能说合乎礼仪。尤其是善治郎现在身在王宫,处于「政府官员」的立场,善治郎与柏娜公主的交情也没好到可以忽视这些不成文规定。
  然而,善治郎能体会柏娜公主身为「监视人」的立场,不打算用这点小事罗嗦责怪对方。
  「不,没关系。当然,我方也有各种状况,无法每一次都临时同意,但是像今天这种情形,我没有理由拒绝柏娜殿下的访问。」
  他稍微叮咛了一下,但也表示容许柏娜公主的行为。
  「像今天这种情形」不用说,指的就是法兰西斯科王子摆脱监视人柏娜公主,自己一个人跑来找善治郎面谈的现况。
  换言之,善治郎是在暗示她「今后有同样状沉,不用在意事前通知或是预约之类,之后再来会合即可」。
  善治郎的意思应该正确传达给她了。
  「谢、谢谢陛下!」
  柏娜公主一脸九死一生的表情,再度低头致意。
  「嗯,虽然搞不太懂,不过恭喜你了,柏娜。」
  「……是,法兰西斯科殿下。」
  听到这个让自己操心的元凶讲着风凉话,柏娜公主反射性地要说些什么,但可能是注意到不宜在这个场合抱怨,就在最后一刻忍下去了。
  看来最好改变一下气氛。善治郎敏感地察觉,于是用好像现在才想到的语气说:
  「对了,差不多到了午茶时间了呢。如何?就让我们移到庭园的凉亭继续聊吧?」
  他若无其事地提议。
  王子公主都没什么特别理由拒绝这项提议。
  「啊啊,不错呢。我正好感到有点口渴了。」
  「是,谢谢陛下。我不客气了。」
  二人都表示同意。

  来到庭园里的凉亭。这座建物没有墙,只用四根柱子支撑着木板房顶,由于一旁种了树让风能够从附近的喷水池吹来,里面比王宫内凉爽多了。
  因此,中午炎热的时段提议到中庭的凉亭乘凉,是相当自然的一件事。不过,善治郎将地点移到凉亭的主要目的,并非乘凉。
  凉亭位于往上喷水的喷水池畔,当然无时无刻不响着水声。因此,在凉亭里讲话时除非故意扯着嗓门,否则周围待命的秘书官或护卫士兵们都听不见。
  将地点移到这里,是善治郎为了向柏娜公主报告并确认方才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失言」,用心良苦的顾虑。
  「那么,替我倒杯冰茶。」
  善治郎坐在木头与藤蔓做成的南国风椅子上,脸朝着正面,故意用跟平常一样的音量,对在背后待命的人如此说。
  对于这个命令——
  「是,善治郎大人?您方才说什么?」
  法比奥秘书官故意回问。
  「喔,你没听见啊。我说替我倒杯冰茶。」
  然后善治郎大声重讲一遍,到这里为止都是事先套好的招。
  如此一来,就告诉了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在这里正常讲话,不会被周围的人听见」,不过意思传达给对方了没有,就只能从两人的表情判断。
  「我也来杯冰茶吧。哎,虽说热天最好喝热饮出出汗,但天热的时候,还是会恕喝冷饮呢。」
  法兰西斯科王子如此说着,笑容可掬,从他表情当中什么也看不出来,这善治郎也早就预料到了。
  问题是柏娜公主,不过她实在太好懂了。
  「咦?啊!咦咦?啊啊!……我、我也要冰茶……」
  讲得明白点,她表情的变化,一开始是「疑问」,接着是「理解」,然后是再一次的「疑问」,最后是「冲击」。
  刚听到善治郎那样说时,她没能理解话中含意而愣了愣,几秒后理解了善治郎的言外之意,「啊啊,原来如此」而露出笑容,接着又立刻想到「为什么要安排这样适合密谈的机会?」而再度陷入思索,最后推测出「那是因为在自己过来之前,法兰西斯科王子讲了某些不能被人听见的机密情报,被善治郎听到了」,而陷入绝望。
  善治郎内心很同情她,但出于立场,他无法将这份同情诉诸行动。反而以他的立场来说,还得利用这失言引出我方的利益。
  (话虽如此,做得太过火引发双王国的反感也不好,想到我的立场,也不该立下太大功劳……有点麻烦耶。)
  当善治郎想着这些问题时,受到法比奥秘书官命令的侍女,已将装了饮料的银杯与点心的木盘在桌上摆好。
  银杯自不待言,木盘也是木纹细致的高级木材雕刻精细纹路的精品。
  以银杯就口,稍微润过喉咙的善治郎,轮番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金发王子与栗色头发的公主,开口道:
  「法兰西斯科殿下。适才殿下喃喃自语说道,只要有『透明的宝珠』就能解决制作魔道具的时间问题,请问是何意思?可以请您说明具体的做法吗。」
  他判断这里还是开门见山地说了较好,然而这番话却引发柏娜公主激烈的变化。
  「呜!?」
  柏娜公主毫无掩饰余地的怪叫一声,不只是神情,更用上了全身表达她的「惊愕」。不幸中的大幸是她这时嘴里没有喝饮料。
  不用说,善治郎为了以防万一,是确定柏娜公主咽下了冰茶后才开口的,善治郎的这种顾虑算是奏效了。只是对于怪叫出声的本人而言,达不到任何安慰之效。
  然而,比起刚才柏娜公主在他国王族面前做出的淑女不该有的反应,追究引发这种反应的震撼发言重要多了。
  「法、法兰西斯科殿下!您该不会是告诉人家了吧!」
  说话的音量压到跟平常一样,虑该是出于柏娜公主仅存的理性吧。然而她那神色不是譬喻,真的只能用「苍白」来称呼,从失去血色而变得青紫的嘴唇发出的声音,已经不是惨叫,而是比较接近「临死哀嚎」了。
  然而,当事人好像丝毫不能体会公主的这种心境。
  「嗯,对耶,我刚才好像说出来了。我讲得满小声的,结果还是被善治郎陛下听见啦。啊哈哈哈。」
  「……这一点也不好笑,法兰西斯科殿下。那可是夏洛瓦王室的秘传技术啊!」
  「啊啊,说的也是喔。善治郎陛下,事情就是这样,这事请您别说出去。」
  法兰西斯科王子一副现在才注意到的表情,伸直了食指抵在嘴上,压低了声音,把柏娜公主气坏了。
  「请善治郎陛下别说出去做什么呀!被陛下知道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完了!」
  「哎,柏娜殿下请冷静点。以我的立场说这话可能不太妥当,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喃喃自语十分小声,除了坐在对面的我以外,应该没有任何人听见才是。还是来谈点有建设性的话吧。」
  善治郎一边安抚她,内心苦笑着想:「真是年轻。」如果善治郎起初那番话只是个幌子,毋宁说柏娜公主的反应才成了致命性的情报来源,但本人却没发现。
  话虽如此,柏娜公主也才十六岁。在日本还是高中生呢。就算出身于王侯贵族,这点年纪就学会面不改色或是临场交涉术,而且达到实践程度的人毕竟是少数。要这个性情认真的少女拥有那种能耐,未免太苛刻了。
  「啊,是,真是抱歉。在陛下面前出丑了……」
  回想起自己的言行,这下柏娜公主顿时脸红,不断低头致歉。
  「就是啊。过去的事就算了,不如努力让事情往好方面发展吧。
  如何,善治郎陛下。若陛下愿意将您拥有的那种宝珠交给我,就能大幅缩短魔道具的制作时间了。」
  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则好像从一开始就打算如此似的,以亲密的笑容如此询问。
  (啊啊,看这样子……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傻瓜……吗?)
  「原来如此,我大致上明白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为何非得用弹珠——那种宝珠不可?我听闻在宝石研磨技术方面,双王国在南大陆是翘楚。不能用贵国的技术,将水晶磨成球形吗?」
  为了避免自然提高的戒心写在脸上,善治郎努力装出笑容,尽可能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如此回问。
  法兰西斯科王子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动作夸张地摇头说:
  「怎么可能。您有些太抬举我国的宝石加工技术了。
  的确,我国拥有大陆首屈一指的宝石加工技术,但不可能将透明的素材磨成那样浑圆的形状。你说是不是,柏娜?」
  柏娜公主被他问到,先是犹豫了一会,最后好像死心了,先是大叹一口气,然后才开始说明。
  「是,正确来说是目前的双王国,没有一个工匠能做到这种技术。宝石研磨看的全是工匠的技术,过去也有过工匠能将水晶研磨到可供实用的球形。
  不过即使是如此卓越的工匠,也很少做出成功的圆球,又因为十分耗时,一生顶多能留下三、四颗。如此优越的工匠,是不可能将工匠人生耗费在制作圆球上的。」
  「原来如此。」
  善治郎点头表示赞同。
  事实上,即使在地球的历史当中,也是到了晚期,才能将坚硬矿物磨成圆球。
  善治郎不知道,其实把矿物磨成圆球,是需要高度技术的。
  相较之下,制作浑圆弹珠简单多了。因为弹珠跟水晶球不一样,不是「磨成浑圆球体」,而是从一开始就做成圆球。
  简而言之,就是切取适量高黏度的液态玻璃,放在泳池溜滑梯状的螺旋斜坡上滚落,掉到下面时就刚好冷却了,并且变成球形。
  当然,用这么粗略的制法,大多数都会变成不圆的歪扭形状,这点就用数量来弥补,拣出成功的制品就行了。
  善治郎脑海角落模糊回想起高中户外教学时去玻璃馆参观的「弹珠制作步骤」,一边随声附和,继续话题。
  「如此说来的确很珍贵了。不过,实际上使用了宝珠后,能收到多少效果呢?」
  「这……」
  都到了这节骨眼,柏娜公主似乎仍然不愿公开所有情报,支吾其词,然而坐在旁边的金发王子,根本没有这种令人赞赏的态度。
  「是啊,效果可是截然不同呢。像以前陛下让给伊莎贝拉大人的那颗宝珠,若是附加一般四大魔法的话,一天就能完成了吧。因为附加魔法的对象重要的是看『颜色』与『形状』。
  对吧,柏娜?我说的没错吧?」
  他到底打算讲多少呢?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滔滔不绝的发言,本来就不太擅长摆扑克脸的柏娜公主,表情明显抽搐起来。
  这下看来,如果想叫法兰西斯科王子闭嘴,只能请护卫士兵诉诸物理手段了。
  柏娜公主领悟到这一点,下定决心。事已至此,只有由自己亲口说明,尽可能夺取这段对话的主导权,试图从单方面的提供情报,转为某种互惠的形式了。
  柏娜公主做下如此吝啬的决心后,与善治郎四目交接,以明显掩饰感情的表情点头。
  「……是。一般认为『颜色』越接近无色透明,附加时的魔力就越通畅。纵然不到无色透明的地步,只要透明度高,魔力就会比不透明的物体通畅。宝石之所以会成为珍贵的附加对象,其实就是因为这一点。。  然后是形状……啊,真是万分抱歉。我一个人讲得太热中了。
  这种话题,善治郎陛下也会感兴趣吗?」
  公开了一部分情报之后,栗色头发的少女有些做作地中断话题。
  光是这样,善治郎就察觉到柏娜公主在暗示什么。
  (啊啊,原来如此。她想让我说「有兴趣」吧。只要能听我这样说,至少接下来的话题,就可以从「法兰西斯科王子擅自说出口」转为「是我方有兴趣,他们才说的」。)
  既然察觉到对方的意图,那就没必要如了人家的意。
  话虽如此,若是在这里逼迫对方太甚,搞不好会对我国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关系产生裂痕。
  善治郎迅速思忖后,有些夸张地露出笑容,回答:
  「不,这话题相当有意思。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不太敢继续听下去了。说来难为情,我到了这把年纪才终于发掘出魔力目视能力,对魔法实在生疏,怕会讲出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让两位失望了。
  若是奥拉陛下的话,就不会有这种状况了。」
  经过意译,就是:「以我的立场,就算提供更多情报给我,我也无法约定给你们相对的代价喔?」
  他是在说「这种话题,请跟奥拉女王说吧」。
  由于是临时想到的,暗喻得并不太难懂这点似乎收到了效果,栗色头发的少女把善治郎的言外之意正确听进去了,像是稍微松了口气,加深了笑容。
  「这样呀。既然如此,就等后日奥拉陛下同席时,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如何?」
  「好的,我会如此转达陛下。」
  事情总算是收场了。面对不掩安心之情的柏娜公主,保持着扑克脸的善治郎,内心其实跟眼前的少女差不了多少,早已被紧张与压力弄得疲惫不堪。
  他能勉强不把这些情绪显露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累积过一些经验。
  「……」
  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刚才还口若悬河地讲个不停,此时却彬彬有礼地一句话也没岔进来,面带毫无恶意的亲切笑容,旁观着善治郎与柏娜公主的对话。
  ◆◇◆◇◆◇◆
  在中庭的凉亭与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告别,善治郎再度回到王宫的办公室。
  「……」
  室内除了善治郎,只有法比奥秘书官。办公室比起凉亭虽然闷热,然而如今善治郎从与大国两名王族会谈的重责获得了解脱,现在就连这种闷热的空气都令他觉得舒畅。
  他张开双腿浅坐在皮革沙发上,放松肩膀力道深呼吸。
  秘书宫法比奥往他这儿瞄了一眼,不过倒没说什么。
  他应该明白周围没有旁人眼光,时间也充裕的时候,多少不松散一下,身心会撑不住吧。
  这个中年秘书官更讨厌的一点,就是能看准善治郎松一口气,气力与体力渐渐恢复的时机,开始找他讲话。
  「那么,善治郎大人。可以打扰一下吗?适才三位大人将地点移到凉亭,臣窃想您是否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听见的事情,这样想没错吧?」
  这个男的该不会是看得见我体力与气力恢复的数值吧?善治郎一瞬间甚至产生这种非现实的怀疑,不过他得回答人家的话才行。
  善治郎稍微甩甩头,在沙发上重新坐好,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中年秘书官,开口道:
  「嗯,正是。事情关系到双王国的机密。说实在的,我完全没想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会一不小心说出那么重要的情报。
  虽然不到严重的地步,不过这项情报,不能由我开口告诉你。
  关于这事的详细情形,我会禀报奥拉陛下。如果你认为你有必要知道,就问陛下吧。」
  「嗯……原来如此。」
  听了善治郎的回答,法比奥秘书官右手摸着他那细瘦的下颚,思忖片刻。
  向奥拉借来的这个中年秘书官,很难得会陷入沉思状态。
  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回答有什么不妥之处?善治郎虽没写在脸上,内心却有点战战兢兢的,等着秘书官的回答。
  不久,法比奥秘书官似乎整理好了想法,点了个头,喃喃自语似的说:
  「这样看来,也许是被对方『摆了一道』呢。」
  听到不祥的感想,善治郎眉毛一跳,皱了起来。
  「被摆了一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善治郎不觉得自己有犯什么错误,要让人家说「被摆了一道」。反而应该说虽然是对方自己出错,但可以说我方单方面地获得了外交战果。
  承受着下方善治郎带有凶气的视线,中年秘书官照样面不改色,回答:
  「是。夏洛瓦王室的机密情报直接进了善治郎大人的耳朵,在这种情况下是一个大问题。
  臣想确认一件事,泄漏这项机密情报的法兰西斯科王子,之后有否请大人保密?」
  「嗯,有。他要我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善治郎虽然疑惑,但还是据实以答,法比奥秘书官听了点头,像是在说「果然」。
  「这么一来,无论对方意图为何,依臣浅见,我方只能照对方说的做。
  因为这事是大国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机密情报。有效活用这项情报时,不知能获得多少利益,但绝不会一无所获。
  而今日善治郎大人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会谈,也有留在官方纪录中
  这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外交功绩啊。『善治郎陛下的名声』想必会有戏剧性的提升。」
  「……啊。」
  善治郎甚至忘了责备法比奥酸溜溜地用「陛下」这个敬称呼唤自己,愣怔地叫了一声。
  法比奥秘书官的意思很简单。
  今天善治郎获得的情报若是加以公开并有效活用,卡巴王国越是从中获得利益,善治郎的功绩就会越受到强调,无论本人愿不愿意,名声都会提高。
  不用说,这对善治郎他们而言是极为不利的发展。
  卡巴王国男尊女卑的价值观根深蒂固。就算只是这点程度的「功绩」,也十分足以成为扩大善治郎权力的藉口。
  就算女王奥拉为政者的能力受到认可,还是有很多贵族心态上不乐意居女性的下风。
  毕竟还是有着血统正当性的问题,所以没有笨蛋会说把王位与王冠转让给善治郎,但仍常常听见所谓的「正确言论」主张应该让唯一一位成人男性王族拥有相应的权限。
  自然也有人是出于纯粹好意或义愤而这样说,但更多人是基于让善治郎拥有比女王奥拉更重的权力比较「好接近」的打算,才这么说的。
  「换言之……怎么?目前还是对方握有主导权吗?」
  善治郎似乎还有点混乱,用不太有自信的语气试探地说,秘书官轻轻点了个头。
  「是的。事情一旦公开化,也许会带来利益,但同时也会产生混乱。这么一来,我方就得秘密进行此事。无论怎么做,恐怕都得以被动姿势处理了。」
  「为何明明是我方听到了泄漏的情报,却得小心翼翼地秘密行事啊……实在有点不合理。」
  善治郎坦然面对了法比奥秘书官指谪的正确性,但仍忍不住抱怨两句。
  不过,与法比奥交谈着,善治郎起初的惊愕已经散去,恢复了一如平常的思考能力。
  「然而,难道法兰西斯科王子是蓄意引发如此烦扰的事态吗?虽然我也知道一个普通的轻率之人奔放的言行,不太可能偶然制造出这种现况。」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中年秘书官轻轻耸了耸细瘦的肩膀。
  「这个嘛,的确要说全是偶然,臣也觉得太不自然了。然而,纵使假设法兰西斯科王子的态度是伪装的,其实他是个更聪明的人,认为他能蓄意引发目前的状况,恐怕也把他想得太能干了。
  毕竟善治郎大人如果是个执着于一己功劳的人,状况就会全面翻盘了。恐怕不可能蓄意引发眼下的状况。」
  他如此回答。
  的确,法比奥秘书官说的没错。或者该说善治郎是例外中的例外,一般来说,没有哪个男性王族获得了这么重要的机密情报,还会顾虑到妻子的情况而秘密行事。
  要是平常的话,机密情报一进入王夫的耳里就会遭到利用,双王国会因此蒙受巨大损失才是。
  「嗯。的确。不过,说是傻瓜造成的偶然也不自然。说是伪装成傻瓜的智者引发的必然也不自然。那这样说来,正确解答为何?」
  善治郎的口中发出了这种疑问,不过那语气比较类似自言自语,不像是期待着回答。
  「臣也不明白。如果整件事既非偶然也非必然,那么也许是偶然与必然混杂,或是背后有个巨大的目的,让对方甘愿泄漏机密情报。
  无论如何,眼下情报太少,无从推测。」
  事实上,法比奥秘书官的一番话里,也没有任何称得上回答的部分。
  ◇◆◇◆◇◆◇◆
  当善治郎与法比奥秘书官深入讨论着重大议题时,回到南馆的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走在直长的通道上,激烈进行着已经成为常态的不投机的对话。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今天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与善治郎陛下或奥拉陛下会面时,也请知会我一声。」
  「哎呀,抱歉,抱歉。最近看柏娜也好像很忙的样子,所以才想说不要打扰你。结果反而给你添麻烦了呢,嗯。今后我会注意的。」
  正确来说,只有柏娜公主一个人在激动,法兰西斯科王子照常以亲昵的笑容逍遥自在地回答。
  「拜托您了。」
  身为监视人的立场,她不能不讲他两句,但她也不好对年纪与身分都比自己高的男人罗嗦太多。柏娜公主面露复杂表情,总之暂且不再追究。
  讲着讲着,两人来到了房间前。
  寄住在这栋房舍的只有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的居室在隔壁第二栋,但现在有件事必须火速商讨。
  柏娜公主追在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背后,走进护卫士兵打开的门。

  房间里只要踏进一步,就会感受到明显的凉意。
  想当然耳,自从确定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要在他国长期逗留时,夏洛瓦王室就允许二人带出一部分魔道具,让日常生活毫无窒碍。
  为这房间带来凉意的,也是这种魔道具之一。
  这只灌注了「起雾」与「控风」咒文的银制大盆,会随时涌出白烟似的雾气,并从中吹出舒爽的风。
  由于没有一种魔法能够操控水温,因此无法取得像善治郎带来的冷气机那样的凉意,即使如此,还是能带来「小溪旁的树荫」程度的凉爽。
  从不习惯的闷热感获得解放的异国王子与公主,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在掎子上相对而坐。
  他们此时坐的以木头及藤蔓做成的椅子,还有木制的桌子,全都是这个国家——卡巴王国的制品。坐起来虽然不到不舒服的地步,但还是不太适应。
  坐起来不太安定的感觉,让法兰西斯科王子在椅子上移动臀部的位置,他开口说道:
  「呼,好凉快。哎呀,真的很对不起,柏娜。不过,其实你也不用太吹毛求疵吧?你看嘛,父亲大人与祖君也说过,『只要是为了获得宝珠,全部说出来没关系』啊。」
  「第一王子殿下与国王陛下是表示『最终以获得宝珠为优先。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可泄漏机密』。没有人说要平白舍弃机密,采取毫无防备的战法!」
  柏娜公主语气一板一眼地,纠正法兰西斯科王子任意篡改的记忆。
  然而,金发王子一点也不畏缩。
  「你这样想太天真了,柏娜。你把父亲大人与祖君对我的理解力看得太低了。既然两位长辈已经准许我公开机密,就表示他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知道我会立刻讲出一切。
  因为我没那么聪明,记不住那么细的条件嘛。父亲大人与祖君都明白的。」
  法兰西斯科王子得意洋洋地抬头挺胸,相对地,柏娜公主则是垂头丧气。
  「殿下……这没什么好得意的。」
  柏娜公主忍受着头部的隐隐作痛,仍然以微弱的声音一丝不苟地吐槽。
  柏娜公主疼痛的脑袋里,浮现的是母国的国王与第一王子拜托自己这次这件事时的情景。
  当柏娜公主接受这次「监视人」的职责时,对方向她提出了惊人的高额报酬。那时她以为自己身负大任,因受到期待而浑身颤抖,但现在想想,那笔高额报酬,该不会只是「事前支付的纠纷赔偿」吧?
  柏娜公主正产生这种怀疑时,法兰西斯科王子照样保持着和气的笑容。
  「好啦好啦,别在意,别在意。别说这个了,柏娜。你看这个。这是善治郎陛下赐给我的。很棒吧。」
  说着,他解开了放在桌上的蒸馏酒瓶外包裹的红布。
  从里面出现的,是一只无色透明的威士忌瓶。里面是善治郎亲手制作、极为接近无色透明的「蒸馏酒」。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内容物。
  「这、这是!?」
  也许该说是果不其然吧,柏娜公主眼神大变,整个身体扑向桌子。当她抬起腰时,原本坐着的椅子发出有失礼数的碰撞声,但她别说在意,根本好像没听见。
  「你可以拿起来看,不过要小心喔。照善治郎陛下的说法,这个好像很容易碰坏。欸,你有在听吗,柏娜?」
  「……」
  柏娜公主目光炯炯,也不回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话,伸手就去碰威士忌瓶。看她用双手谨慎抓住瓶身以免翻倒或掉落,好像还算有把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话听进去。
  将威士忌瓶拉到自己的眼前,柏娜公主重新坐回椅子,视线固定在瓶子上,好像连眨眼都嫌可惜。
  「好美……多么精美的作工啊。材质跟那种透明宝珠是一样的吗?还有这表面的纹路,从大小到纹沟的深度完全均一。当然找不到一点歪斜。要用何种方法才能做成这样?」
  「那个,柏娜?那是我向善治郎陛下拜领的喔?不要忘了喔,那个不是你的喔。」
  柏娜公主以双手紧紧扣住威士忌瓶,让人担心是不是要把里面的蒸馏酒弄热了,法兰西斯科王子担忧地从桌子对面轻声对她说。
  「法兰西斯科殿下!」
  「呃,嗯,什么事?」
  「这个,可以让给我吗?」
  虽然这话不出所料,但从平常的柏娜公主来想,也是意料之外的一句话。
  平常谦虚而不显示私欲到让人着急的柏娜公主,讲到能刺激珠宝技术创意的物品,态度似乎都变了。
  「不,实在不行啦。因为这是善治郎陛下直接让给我的。一下子就给了别人会失礼的。」
  「那、那么,这边这个角落的部分就可以了。」
  「不不,把那边削掉,里面会洒出来的。开那么大个洞,瓶子会不能用的。」
  「不能用的话,剩下的也给我吧!」
  「不不不,我是说削掉的话就不能用了,不能被削掉的,明白吗?欸,拜托你明白啦。」
  该说是攻守,还是耍呆与吐槽呢。
  不管怎样,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难得与平常立场完全颠倒的攻防,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柏娜公主恢复理性为止。
  ◇◆◇◆◇◆◇◆
  当天夜晚。
  用餐入浴完毕,换上了轻便服装的善治郎,在开了冷气的寝室与妻子奥拉面对面,讲起今天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呢……法兰西斯科王子还真是讲了个难以处理的『失言』啊。的确,这下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困扰了。」
  听完今天白天发生的整件事,奥拉说着,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不过,无论经过如何,能确定弹珠的效果是很大的成果。做得好。」
  「谢谢,哎,虽然怎么想都不是我的功劳,立场上也不能当成我的功劳就是了。不过说真的,奥拉你怎么想?我觉得法比奥说的没错,都是因为王子说出口时,被我一个人听到了,所以状况变得相当棘手,王子是故意的吗?」
  「嗯。」
  奥拉轻闭双眼,思忖片刻。
  「诚然,这状况要说麻烦是很麻烦。老实说,如果我的丈夫不是你,这事对我而言就算不至于无可挽回,也必然成了一大打击。」
  「奥拉……」
  听妻子这样说,善治郎不由得笑逐颜开。
  无庸置疑,这是妻子对自己表示的信赖。若是更仔细地玩味内容,这等于是在说「我确信善治郎没有野心与欲望」。
  比照这世界一般的价值观,这番话绝不算是称赞,但这对善治郎来说不太重要。
  善治郎可以斩钉截铁地说,那种东西没多大追求价值,不必要为了那种事让自己与爱妻之间的关系恶化。
  看到丈夫欣喜地微笑,奥拉也报以笑容,身子向前采出,将双臂放在桌上,接着说:
  「哎,就目前来看,我也与法比奥意见相同。总之,情报不足,所以没一件事能肯定。现在与其在意对方的意图,应该更着重于提升情报的确实性。
  这么一来,也许可以试着给对方一颗弹珠,让他做做看。或许我疑心太重了,但目前也不能断定一切不是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事前串通好的骗局。
  最重要的是,若是真能那样缩短魔道具制作的时间,老实说,对我也有很大好处。我明白将『时空魔法』做成魔道具的有效性,但若是为了施法而一再被叫去,魔力与时间都耗费太多了。」
  奥拉一口气说完,从桌上拿起装了冰水的红色切子玻璃杯。
  制作魔道具,除了附加魔法的术士,还需要替魔道具灌注魔法的术士。
  如果是简单的四大魔法,附加者也可以兼任术士,但灌注的魔法若是「时空魔法」,那就非得现存唯一的术士奥拉提供协助了。
  奥拉有身为女王的职务缠身,若是拘束时间能从一年缩短到十天以内,好处可是很大的。
  「哎,奥拉被找去制作魔道具的期间能大幅缩短,的确是很棒。可是魔道具完成得这么快,不会反而造成问题吗?
  要是情报从哪里泄漏了,我觉得搞不好会一路追溯,发现到『我的功绩』耶。」
  善治郎虽然承认奥拉的提议有理,但仍然说出忧心之处,奥拉将饮用的红色玻璃杯放回桌上,回答:
  「关于这点,只能秘密行事了。即使实际上只花数天完成,还是得延后一年再发表。所幸,相关人士只有我、你、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这四人。这样少的人数,要守住机密也并非不可能。」
  「真的不要紧吗?可是要跟法兰西斯科王子做约定喔?」
  对于丈夫打从心底怀疑的视线,女王难得有点支吾其词。
  「唔……哎,的确是有点不安。」
  「有点?」
  「……是很不安。然而,想到今后的事,这里纵然得冒点危险,也得踏出一步吧。」
  「嗯——哎,这方面的事基本上就交给奥拉决定吧。那这样的话,第一个要请他做的魔道具已经决定好了吗?」
  总之,善治郎明白到奥拉已经确定了基本方针,于是进入下一个议题。
  既然已决定将弹珠交给对方,请对方实践夏洛瓦王室的「秘术」,接下来的重点就是要委托制作何种魔道具。
  奥拉似乎也想针对这点跟善治郎谈谈,身子更加向前探出,展现出轻薄睡衣胸口窥视的双峰深谷,开始说道:
  「这个问题就难了。将强力而多用途的魔法做成魔道具的确好处较大,但考虑到将来可能落入敌对势力之手,也不能冒太大危险。
  毕竟独占『血统魔法』是王室得以成立的支柱。做成魔道具,等于是舍弃了一部分这种优势。
  考虑到安全问题,只能使用一次的『用完即丢型』魔道具比较好,但如此一来,使用时机又会受限。真是难为啊。」
  奥拉将手肘抵在桌面上,支颊叹气。善治郎被妻子胸口的深谷夺去视线,说:
  「嗯——果然有这种问题呢。这么说来隐秘魔法的『时光倒流』,或最重要的魔法『瞬间移动』都不行了。
  其他有的话会很方便的魔法……大概就是『大结界』或『效果持续』之类吧?」
  「嗯,大概就是这类了。再来若是用完即丢型,也可以干脆选择『空间振动』。这是时空魔法少数的破坏类魔法。制作这种魔道具配置于国境要塞,可以成为轻微的吓阻力。」
  奥拉如此回答后,满足地点头。
  时空魔法正如其名,是限定性操作时间与空间的魔法。因此虽然有很多日常生活好用方便的魔法,相对地却几乎没有攻击魔法。
  「原来如此啊。其他还有……啊,把我叫来这个世界的『异世界召唤』怎么样?那也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魔法对吧?」
  善治郎感觉此时奥拉希望自己做的,不是确切的判断,而是刺激灵感的多种提议,因此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异世界召唤』就实在不是个好点子了。把会受到星体排列影响,三十年才能使用一次或两次的魔法做成魔道具没有意义。」
  「不,可是我上次灵机一动,想到既然有『时光倒流』与『时间如速』等魔法,把两者组合起来,是不是可以在星体排列不齐全的时候也能使用?」
  「不行。操纵时间的魔法,不能对带有魔力的物体使用。结合异世界召唤与时光倒流,只能召唤生物以外的物体喔。
  而且『时光倒流』光是将极小物体的时间倒转一年,就要用『未来代价』花掉我好几十天的魔力了。『时间加速』虽然负担比『时光倒流』小,但是有什么东西是必须从这么近的未来拿到的呢。
  说得明白点,就是不划算。」
  「嗯——这样啊。真可惜。」
  善治郎有点遗慽地仰望天花板。
  藉由「时光倒流」与「未来代价」,善治郎想做的,是与网路免费Wi-Fi热点连线。
  将一个点大小的空间以「时光倒流」或是「时间加速」移动到星体排列良好的时间,再从那里以「异界转移」连上地球。
  同时,将电脑或手机以「时光倒流」回到解约前的状态,也许就能连上网路,善治郎是这样想的,不过似乎是想得太美了。
  (大概没这么好的事吧。)
  善治郎转换心情,继续想到什么点子就说什么。
  「喔,那干脆把『未来代价』做成魔道具怎么样?我记得你说过虽然可以用呵未来代价』提前使用未来的魔力,但是相反地,没有一种所谓的『过去代价』魔法,可以有效运用过去没用的魔力对吧?
  但如果把『未来代价』做成魔道具,我觉得应该能获得疑似相同的效果。具体来说……」
  「哦,这样的确或许可行。不过详细情形就得问法兰西斯科王子了……」
  女王夫妻的夜间对话,一直持续到手机响起音乐,通知就寝时间为止。


  幕间二  龙弓骑兵团的战斗
  当善治郎在王宫费尽心机款待双王国的王子公主时,遥远边境的公路上,普约尔将军率领的龙弓骑兵团,正在驱逐从公路旁进逼的「群龙」。
  「放箭!」
  骑乘着走龙,举起弓箭的骑兵们,在普约尔将军的号令下一齐放箭。
  「嘎!」
  飞来的数十支箭毫厘不差,刺进了群龙们的身体。虽然也有几支箭刺进周围的树木,或是无力地落在草地上,不过整体而言几乎都射中了目标。
  「太惊人了……这就是龙弓骑兵团……」
  在远处看着一连串战况的札维耶,着迷般地喃喃自语。
  札维耶率领的加兹尔边疆伯爵军,因为按照当初约定专心护卫盐,因此未参加战斗。
  当然,既然担任护卫,只要有群龙靠近这边,就轮到札维耶他们行动了,不过照这样于看来,札维耶他们恐怕是没机会挥动武器了。
  虽然身在战场,札维耶却以半旁观者的立场静观战局。
  在那里进行的战斗,基本上还在札维耶的常识范围内。
  持矛的兵士牵制群龙,旁边持大盾的兵士负责紧急状况时的防御。
  主要攻击手段为待在后方的弓兵们放出的箭矢。
  这跟札维耶率领的加兹尔边疆伯爵军上次对付群龙时,采用的基本战法相同。
  只有两点大有不同。第一点是「龙弓骑兵团」正如其名,是骑乘着走龙战斗,另一点是目前巩固前线的盾牌兵,还没有任何上场的机会。
  「他们是怎么办到的,能在这种群龙的吼叫声当中,那样巧妙地驾驭走龙……」
  也难怪札维耶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基本上,走龙是草食龙。是肉食性群龙的捕食对象。
  当然,经过严格训练的走龙不会逃跑,但是那些骑士双手放开缰绳,两脚踩在龙蹬上,以双手进行骑乘弓射的姿态,仍让他无法不受强烈冲击。
  连缰绳都没握,走龙却能察觉骑师的意图,保持静止状态。
  骑兵维持踩在龙钟上不稳定、不容易使力的姿势,却还能射中目标。
  而且弓骑兵们使用的大多数弓,可是一般士兵在地上都难拉动的强弓——「龙弓」。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顶多就是佩服有如此高手罢了,但目睹超过百名的全体弓骑兵都拥有如此本事,实在让他哑口无言。
  「乔塞普。」
  札维耶视线固定在前方的战场,出声呼唤站在身旁的父亲的心腹骑士。
  「是。」
  「如果是你,能像他们那样吗?」
  对于年轻上司的询问,老练的骑士简短回答:
  「是,没有问题。恕臣直言不讳,以名震南大陆的『龙弓骑兵团』而言,本领尚嫌不足。
  不过『龙弓骑兵团』在上一场大战中人数一度减半。想到能在此等短暂期间内重建部队,已经十分值得称许就是。
  然而对于臣这种知道战争中的『龙弓骑兵团』的人而言,不能否认教人有点落寞。」
  「你是说以前比那样更厉害吗!」
  听到身边亲信若无其事地挑毛病,札维耶连这里是战场都忘了,惊愕地喊道。
  「是的。以战争中的龙弓骑兵团为基准的话,臣顶多是中下等级,然而若是加入现在的龙弓骑兵团,恐怕会是上级中的下等水准吧。不过年轻骑士们纵然经验与锻链度都还不足,但很有天分。
  只要由普约尔将军领导,想必不久就能将他们提升至战争中的水准吧。」
  乔塞普的这番话,很明显是亲自接触过普约尔·纪廉这名武人,才会有此发言。
  乔塞普骑士与普约尔将军,都是在上一场大战声名远播的军人。就算过去曾经并辔沙场也不奇怪。
  有机会的话问问看吧,札维耶在脑海的一个角落如此想着,将视线与意识拉回前方的战场。
  「不过,我知道他们本事了得,但普约尔将军为何命令他们骑着龙攻击呢?就算龙弓骑兵团的本事再怎么优秀,事实上骑乘弓射的精准度还是比地面弓射来得低吧。
  我不认为像普约尔将军这样的人物,会仗着士兵锻链精熟而做出无意义的指示啊。」
  对于年轻指挥官的疑问,老练的骑士即刻答道:
  「那应该是为了取得射击高度吧。骑着走龙使用弓箭,就可以越过矛兵与盾牌兵的头顶进行水平弓射。」
  「啊啊,原来如此。」
  被对方指出如此单纯的事实,让札维耶有些羞赧地脸红。
  经他这么一说,的确没错,弓骑兵们都不用在意前方的矛兵或盾牌兵,能够自由地放箭。
  如果弓兵也下龙站在地上,射箭的机会想必会大幅减少。仔细一想,「取得高处」是射击战的基础中的基础。
  自己竟然只把走龙当成「移动手段」,札维耶反省自己的僵硬思维,正轻轻摇头时,密林深处响起以前曾听过一次的独特吼声。
  「咕噜喂咿咿!」
  「札维耶大人!」
  「看到了,在对面!」
  乔塞普骑士与札维耶同时目睹了那个影子。
  那影子明明位于密林深处,比其他群龙站在更后方的位置,身躯却巨大到让人误以为站在前方。
  率领了超乎常识的大量群龙,超乎常识地亘大的群龙。
  当然,在场的指挥官普约尔将军,也不可能看漏那个存在,向做为预备战力待命的士兵们做出指示。
  「第四中队,目标,右手前方。放箭!」
  然而,巨大群龙的反应,却比精锐们实行将军命令的速度更快。
  接受命令的弓骑兵们迅速操纵走龙,搭箭上弦时,巨大群龙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密林深处。
  「叽叽!」
  「嘎,嘎!」
  同时,其他群龙也一齐开始撤退。
  「不用追击。去路以护卫盐为优先。不过,切勿怠忽警戒。」
  「是!」
  骑兵们快速又正确地对将军的命令做出反应。
  之后,直到行事谨慎的普约尔将军宣布解除警戒为止,都没发生任何异状。

  「收拾公路上的死尸,重组队伍后重新开始移动。没有问题吧?」
  「是,普约尔将军。我方没有任何伤亡!」
  将善后处理交给副官,普约尔将军来到了札维耶面前,札维耶伸直背脊答话。
  事实上,札维耶他们确实没有伤亡。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机会挥动武器,所以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我这边没有人员伤亡,但箭矢消耗得比想像得多。如果可行,把盐送到加兹尔边疆伯爵领时,我想补给物资。交给你安排可以吗?」
  对于将军所言,札维耶挺起胸膛。
  「是,请交给在下!在下已经安排家中的专属商人,在离『盐道』最近的村落待命。想必不用让将军等待太久,就能凑齐将军指定的物资。」
  「……哦。」
  这个回答似乎不在普约尔将军的预料之内,他有些佩服地扬起一边眉毛。
  「札维耶卿出发讨伐群龙之后,是直接穿越公路,来到王领基地的吧?
  那么,你是在出发之前就做好安排了?」
  「是,为了预防意外状况或是讨伐长期化,并且希望尽快将送到的盐运至领土各地,因此先做好了准备。」

  「……哦。」
  对于札维耶的回答,高大的将军再次发出赞叹。
  开始讨伐之前,先确保物资的补给路线,以备意外状况。
  由于如果事情顺利结束,这就只是平白浪费资金,因此这种行动恐怕是赞否参半,不过至少看在普约尔将军的眼里,似乎是值得赞赏的行动。
  「很好的判断。帮了我一个忙。」
  「是!」
  从大战英雄口中说出的称赞话语,让年轻的下任边疆伯爵展露笑容。


  第三章  善治郎的失败
  柏娜公主是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监视人。
  毕竟血统或年龄都是法兰西斯科王子高得多,因此姑且由法兰西斯科王子担任代表,然而来到卡巴王国才过了三天,法兰西斯科王子强烈的个性已经是众人皆知,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找他谈事务问题。
  因为如此,繁杂的工作也就必然地压在年轻的柏娜公主双肩上。
  而且法兰西斯科王子根本不可能静静躲在屋子里。一下子参加午餐会搞错人家的名字,一下子参加舞会又踩到女士的礼服裙摆,每天顺利地搞出一些花样来。
  所幸由于法兰西斯科王子不符合年龄的天真人格,让事情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总是频频引发各种状况,至少也得写一封道歉信,有时还得赠送若干财物才能保住体面。
  结果,柏娜公主根本没精神尽情欣赏原本期待的异国珠宝文化,每天过着忙于处理事务的生活。
  有一个人为柏娜公主的这种境遇感到忧心忡忡。不是别人,就是卡巴王国女王奥拉一世本人。
  「呃,所以意思是?柏娜公主忙到快要不行了,所以我们不妨稍微慰劳她一下,是这样吗?」
  某天夜晚,已经换上蓝色睡衣的善治郎,仰躺在床上,向妻子的提议做确认。
  「嗯。大致上就是这么一回事。无奈另一个王族法兰西斯科王子太难应付了。万一柏娜公主倒下了,双王国使节团的窗口就要关闭了。」
  至于同样换上睡衣的奥拉,则是坐在床边,点头回答丈夫的话。
  她的表情有些忧虑。
  从那时候起过了半个月。虽然没善治郎这么多次,不过奥拉后来也跟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两位碰过面,体会到与法兰西斯科王子认真对谈有多么没意义。
  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是演技还是本性,这时候并不重要。跟那家伙是不能正面较劲的。
  奥拉的这番话,很遗憾地,善治郎也全面赞成。
  在应对法兰西斯科王子方面,善治郎首当其冲。他亲身体验过那个王子是多么开朗、天真无邪,但又是个真正的问题儿童。
  「哎,的确现在是关键时刻嘛。我记得第一个魔道具好像终于决定了?」
  「嗯,结果就决定是『未来代价』了。看来会是个很惊人的道具喔。照法兰西斯科王子所言,似乎还可以做『添补』呢。不过分割使用就实在没办法了。
  这么一来,就能更有效地运用我的魔力。」
  听到善治郎在床上抬起头问,奥拉坐在床边转过身如此回笞。
  「未来代价」正如其名,就是预先支付未来自己的魔力,补足不够的魔力量的魔法。
  这本来是个不得已的方法,是为了发动本来所需魔力量就多到不行的「时空魔法」的高级魔法而想出来的,不过若能将这种魔法单独做成魔道具,就会有完全不同的用途。
  打个比方,今天奥拉使用了这种魔法,将未来三天份的魔力灌入了魔道具。
  这么一来,奥拉从明天开始,有三天都不能使用魔力。这与至今的「未来代价」并无不同。
  然而,用「魔道具」的方式将魔力保存下来,就可以任选使用魔力的时机。
  而且还说可以「添补」,因此没有预定使用魔法的日子,可以将魔力慢慢累积起来,一年后再用来发动大魔法。
  累积魔力时,至少会有一整天无法使用魔力;只有累积的本人能够使用累积的魔力,而且一旦发动就得用尽累积的所有魔力;虽然有这些诸多限制,但能够累积魔力还是有很大好处。
  制作魔道具所需的弹珠已经交给了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一人一颗。
  善治郎从仰躺的姿势撑起了上半身说:
  「那么,因为要着手制作那个『魔道具』,所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行动会暂时受到限制,是吗?」
  「对。从明天起的几天内,只有法兰西斯科王子着手制作魔道具的期间,柏娜公主可以从『监视人』的重责获得解放,也就是放假了.
  据我所闻,所幸法兰西斯科王子在制作魔道具方面,也是有着高度自尊的,会极为认真、诚实地处理。
  事情就是这样,善治郎。你能帮我替柏娜公主放松一下吗。」
  「嗯——?可是,我也算是他国的王族耶?我跑去找她反而让她顾虑我,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善治郎提出很有道理的疑问,奥拉轻轻点头。
  「嗯,你说得对。不过,柏娜公主来到我国时I尚浅。只是获得假期,只怕她会在自己房间里睡觉度过。」
  「我觉得睡觉也是很有益处的度假方式啊?老实说,我最近工作也多起来了,还真有点羡慕。」
  「少骗我。有这种价值观的人,才不会在工作前一天自动撰写行程表与问答一览表,做自我管理呢。」
  「唔……」
  善治郎讲不赢妻子调皮的口吻,有点不满地闭上了嘴。
  话虽如此,他的确很难反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善治郎也稍微开始发现,自己其实是个会对「无所事事的时间」感到痛苦的人。
  不管怎样,奥拉将有些离题的话拉回来,继续说:
  「哎,就是这么回事了,你就在第一天拜访柏娜公主吧。届时,你就把结婚戒指等你那个世界的物品给柏娜公主欣赏欣赏。
  看情况也可以短期借她使用。
  这么一来,她就能拿剩下的假日来磨练珠宝技术,开心地度假。因为我看柏娜公主,好像把珠宝看作是生活的意义。」
  「喔,原来如此。」
  听了奥拉所言,善治郎明白了。
  这么一说让他想到,公司的同事里也有相同的人种。就是那种将一个月只有一、两天的珍贵假日用在自己的兴趣上,星期一红着眼睛上班,还声称「充电完毕!」的类型。
  善治郎没有那么沉迷的兴趣,无法理解这种价值观,但他得承认那些人的确充电成功了。
  就算没有那么夸张,只要把柏娜公主想成同一种人,就能接受奥拉的提议。
  「那么,我就把结婚戒指、我的国家的硬币,还有串珠用珠子带去,可以吗?」
  「嗯,大概就这样吧。细微判断交给你决定。」
  「了解,那么,差不多该睡觉了吧。」
  善治郎算准话题结束,想到了一个轻微的恶作剧,于是在床上悄悄移动,取得坐在床边的妻子背后的位置。
  「善治郎?」
  「看我的!」
  然后,他猛然抱住爱妻的背后。他将双臂绕到奥拉胸前,以双脚锁住奥拉的腰。姿势就像抓住树枝的无尾熊。
  接着,他还滚动着把抱住的妻子拖到床上。
  「一、二,嘿咻!」
  「啊,你干嘛啦?」
  奥拉发出好像很困扰的声音,脸上却笑呵呵的。真要说起来,如果奥拉有意推拒,善治郎再怎么使力也很难把奥拉拖到床上。
  力气是奥拉比他大,而且这不能说得太大声,其实奥拉生产后还没完全减重,体重也是奥拉比较重。
  「嗯……」
  不知是否知道这些事实,善治郎在床上抱紧了爱妻,将脸埋进奥拉的颈项,像是要尽量贴紧一点。
  「真是,你是怎么啦?」
  妻子让善治郎从背后抱着自己,只扭头向后看着他,善治郎掩饰般地笑了。
  「没有啦,因为最近忙,都很晚才回后宫嘛?所以很少有机会可以抱抱善吉,觉得好寂寞。」
  「怎么,我是代替卡洛斯啊?」
  听到丈夫的话,女王故意嘟起嘴,好像在闹别扭。
  看到奥拉这样,善治郎满怀爱意地对她笑笑。
  「不是啦,我哪会那么没礼貌,说拿你代替善吉。况且奥拉与善吉根本就完全不一样啊,大小跟体重……」
  他原本还要接着说「还有触感」,但却被中途打断了。
  本来像温驯的宠物狗一样,乖乖委身于善治郎臂弯中的奥拉,一瞬间翻转身子,转眼间就从背后抱住的姿势,变成了骑乘式(坐山式)姿势。
  对于生产后还没减重完毕的新婚妻子,「体重」这个话题似乎有点敏感。
  「奥拉……?
  善治郎仰望着坐在腹部上微笑的妻子,眼睛眨啊眨的。
  奥拉促狭地笑了。
  「好,我知道了。今晚我就代替卡洛斯吧。爸爸,抱抱。」
  「呃,我说了不是拿奥拉代替卡洛斯……!」
  她没理会善治郎说什么,直接倒进善治郎的胸口,迅速将双臂插进床与善治郎的背部之间,紧紧抱住他。
  什么啊,原来奥拉是在开玩笑。善治郎如此判断,于是笑着陪奥拉「恶作剧」。
  「啊哈哈,拜托一下,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女儿啦。」
  他很想将双臂绕到奥拉背后,抚摸她的头发,或是拍拍她的背,但很不巧,奥拉连同善治郎的双臂一起抱住了。
  「爸爸,爸爸,最喜欢爸爸了——」
  「谢谢,我也是啊。不过,你手臂可以放松一点吗?有点紧耶……」
  「爸爸——」
  奥拉不可能没听见善治郎说什么,但她一点都没有要放松力道的样子。
  「欸,奥拉?欸,放开一下啦,越来越紧了。」
  大而柔软的乳房压在胸膛,柔嫩的大腿缠住了脚。不只如此,还像小孩子跟爸妈撒娇似的,在脖子上亲吻。
  爱妻的小小恶作剧,可爱的撒娇手段。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呢?
  「奥拉,我真的开始难受了耶?欸,放开我吧,投降,我投降。我手臂开始麻了啦。」
  「爸爸,爸爸,抱抱。我最喜欢爸爸了——」
  善治郎脑中鲜明浮现出「被母老虎捕食的自己」这种十分不吉利的影像,挥之不去。
  ◆◇◆◇◆◇◆
  几日后。
  善治郎造访卡巴王室借给柏娜公主的「王宫南侧第二栋」。
  善治郎手上握着小袋子,里面有结婚戒指、在日本使用的钱包,以及装串珠用珠子的布包。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松散的时间观念。)
  善治郎在人家叫他「请在这里稍候」带他来到的房间里,啜饮着人家端给他的冰茶,内心如此发牢骚。
  在适个没有机械式时钟的世界,「相约碰面」以现代人的感觉来说,时间松散得令人烦躁。
  自己以为是按照时间赴约,却老是得等对方来,让人家等的一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既然没有绝对正确的时钟,就无从判断谁的时间感才正确,因此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话虽如此,什么事都是有限度的。
  (再怎么说,今天好像也太慢了。)
  善治郎悄悄掀起袖子,看看戴在左手腕上的手表。

  10:18  AM

  对方是在九点刚过时将他请到这间候客室,所以他实质上在这里等了超过一个小时。
  善治郎好歹也是贵为王夫。就算时间观念松散是这个世界的常态,他也很少等对方等这么久的。
  (嗯——我觉得柏娜公主看起来,比较像是不好意思让人等她的类型耶?是我看错她了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遇到这种情况,通常都会安排一个接待人员以免访客无聊,但善治郎嫌罗嗦,一开始就拒绝了。
  就在他无聊到开始后悔这个判断时,有人敲了敲入口的门。
  「失礼了,善治郎陛下。柏娜殿下已经准备妥当。请陛下移驾。」
  通知会谈开始的使者总算是来了。
  「非、非常抱歉让陛下久等了。本日陛下为了我专程前来,真不知该如何道谢。」
  「……」
  被带到房间的善治郎面对深深鞠躬的少女,不由得张口结舌。
  「呃……是柏娜殿下吗?」
  「是、是的,我是……」
  善治郎为了确认而喊了对方的名字,眼前的少女缩起脖子,语气微弱地承认。
  「喔,这还真是,该怎么说呢……」
  善治郎虽然知道失礼,但还是细细端详了站在眼前的少女。
  淡紫色少装饰的连身裙礼服,包裹着窈窕的身子。
  虽然五官端正,但总嫌缺乏特征的平凡相貌。
  这些都没有问题。跟至今见过几次面的柏娜公主的特征吻合。问题在更上面的部位。
  前发到后面头发绑成一束的发型。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可说成打结位置非常低的马尾吧。不,下管怎么看,这都没好看到能称为「发型」。只是嫌麻烦而绑成一束罢了。
  仔细一看,绑住头发的也不是缎带之类的高级品,而是细麻绳。而且没有完全绑好,各处都有头发跑出来。
  老实讲,很邋遢。就算是没有旁人在场的非官方场合,也不宜用这种打扮迎接他国王族。
  遇到一点小错当作没看见叫做厚道,但把这个状况视若无睹,反而会让对方无地自容吧。
  「呃……可以请您仔细解释一下吗?」
  「……是。」
  柏娜公主死了心,点点头。
  后来,善治郎总之先与对方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倾听因为羞耻而使得白皙肌肤一路红到脖子的柏娜公主解释事情经过。
  「原来如此。」
  「……」
  柏娜公主双手在大腿上紧握,打着哆嗦,善治郎对她投以同情的视线,但还是开口向她做确认,整理刚才听到的话。
  「换言之,柏娜公主为了迎接我,一大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
  「是的。」
  「可是,我来的时间比您想的晚,所以您开始闲得发慌。」
  「是、是的。」
  「于是,您向自己找藉口,说『一下下就好』,开始处理昨晚做到一半的胸针雕金。」
  「……是的。」
  「这时,您嫌头发碍事想绑起来,但平常使用的缎带不在手边,就用绑工具的麻绳代替。」
  「我太轻率了……」
  「您就这样沉迷于雕金,一直做到侍女告诉您我来了。」
  「真、真的万分抱歉。」
  「您急着想把绑头发的麻绳拆掉,头发却跟麻绳打结了,怎么也拆不掉。您找侍女们帮忙,却越弄越糟。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经过。
  您被迫决定是要让我继续等,还是用这副模样出来见人,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对吧。」
  「……我无话可说!」
  面对这个再度深深低头致歉,把头发全部绑在后面的少女,善治郎领悟到了。
  (啊啊,我知道了。这个女生就是那种人。大学的理工学院会有几个这种型的。就是「沉迷兴趣型的废柴妹」。)
  在大学时代,他记得有看过几个这类型的人。
  通常年轻女性会将金钱与时间等有限资源,优先用在打扮或交友等方面上。煞而,少部分倾心于特殊兴趣的女性,会把自己的兴趣看得比打扮或交友更重要。
  同样的人种,男性比女性更多,不过男性狂热者与女性狂热者,有着一点决定性的差异。
  那就是不同于男性狂热者,女性狂热者还会稍微修饰一下仪容。
  男性就算不在乎穿着,至少只要注意整洁就还说得过去,然而世间对不在乎穿着的女性,眼光可是很严苛的。
  甚至还有人说「过了二十岁出席正式场合就得化妆」。
  因此,女性狂热者为了避免遭受世间白眼,「不得已」只好也花点钱与心思做打扮。
  结果女性狂热者就这样漂亮地「伪装」成一般人,交情尚浅时甚至看不出她们的本性。
  现在坐在眼前的少女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此时的她「伪装」正好解除了。
  「……」
  (这状况是要我怎么办?)
  善治郎很想当作没看见这个默默发抖的少女,直接掉头回后宫。但既然他有著名为「非官方会谈」的「工作」,就不允许临阵脱逃。
  「呃。虽然我不能叫您别放在心上,不过我已经接受您的道歉了。
  只要今后留意不要再犯,就可以了。」
  「谢、谢谢陛下。」
  听到善治郎这样说,柏娜公主像是得到地方官大发慈悲的村姑那样,深深鞠躬。
  ◇◆◇◆◇◆◇◆
  (不过话说回来,她可以说身体突然不适,瞒混过去就好了,竟然直接当面道歉,我本来以为她是太死心眼了,要不然就是不知变通,不过想想,搞不好这个女生只是单纯地「为兴趣疯狂」而已?)
  善治郎目睹了柏娜公主看到「结婚戒指」「串珠用珠子」「日本的硬币」,双眼炯炯发光的样子,心中产生如此感想。
  后来,善治郎以为理所当然地对方会说「因此,请恕我因为个人因素,必须取消本日的会谈」,然而柏娜公主虽然脸红地低垂着头,最终却仍抬眼望着善治郎,还说「因此,若获陛下允许,我希望能就这样恭听陛下谈话,不知能否获准?」。
  「咦?啊,好。可以啊。」
  善治郎必须坦承,自己之所以如此回答,是因为他无法理解这句出乎预料的话,几乎是反射性地回答的。
  脖子以下规规矩矩地穿着整齐的轻薄无袖礼服,只有发型是乱糟糟地绑在后脑杓,整个样子体现了「不协调」三个字,柏娜公主就以这样的模样,专注地欣赏摆放在桌上的戒指与串珠月珠子。
  「真是惊人。这透明的颗粒仔细一瞧,大小与形状几乎是均一的。而且正中央的洞,怎么这么小呀……」
  那眼神跟一般女性看到宝石时的闪亮神采明显不同,坐在对面的善治郎,默默地注视着用工匠的眼光端详桌上珠子的柏娜公主。
  由于柏娜公主的视线对着桌子,因此善治郎看见的必然是柏娜公主的头顶。
  (嗯——虽然发型乱七八糟,但是跟平常一样,整头头发都洒了银粉呢。闪闪发亮。哎,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她只是中途输给诱惑,本来是有做好迎客准备的啊。嗯?那是?)
  他从洒在柏娜公主头发上的银粉中,发现一片大得不能称为粉末的银块。那块银子形状细长,而且扭转成螺旋状,如果要形容,就像是用雕刻刀刻出来的木屑。
  (嗯?雕刻刀的碎屑?我记得柏娜公主直到刚才都在做雕金,对吧?该不会是……)
  跟银粉一起黏在头发上,形状像雕刻刀碎屑的银屑。
  察觉到这点后,善治郎开始连锁性的思考。
  这让他想到,平常的柏娜公主总是在头发洒上银粉。而且发型是上半段直发,下半段是和缓波浪的独特造型。
  那直发与波浪的界线,看起来正好就是这个「往后绑头发的打结位置」,恐怕并非善治郎多心。
  (该不会平常那个「洒了银粉,半直半卷的发型」搞了半天其实是「雕金的银屑,外加绑头发绑到发型固定」?)
  真相应该不至于遗憾到这个地步,不过为了不用担心临时沾上银屑或是梳直头发,而故意选择这种发型的可能性倒是挺高的。
  回想起来,柏娜公主总是同一种发型——洒上银粉,上半直发下半卷发。
  经常维持同一种发型,虽然还不到奇怪的地步,但她这个年纪的贵妇人,一般都会配合出席派对的主旨或是搭配当天的礼服而改变发型。
  这么一想,善治郎的猜想也就添了几分可信度。
  「真厉害,这个硬币也是从大小到形状完全一样。善治郎陛下,可以请您详细说明吗?」
  光用眼睛欣赏似乎已经不能满足她,柏娜公主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善治郎的眼睛,如此恳求。
  「好的,就以我所知的范围。不过,我以前也说过,关于珠宝我完全是个门外汉,实在不认为能回应您的期待。」
  「不会,非常感谢您!纵然只是一点小事情,有时也能发展出创意的。」
  (嗯,看来别去谈到发型,对大家都好。)
  善治郎领倍到这一点,于是刻意忽略关于发型的讯息,随便附和着她讲话。
  只要不去看柏娜公主的发型,之后会谈一切顺畅。
  「原来如此,用金刚石磨金刚石啊。虽然是十分单纯的道理,我却没想到呢。
  如何将碎金刚石做成粉状,又要如何附着这种粉末,做成锉刀?虽然有很多问题尚待解决,不过若能成功,也许不靠魔法就能替金刚石加工了。」
  兴奋雀跃,跃跃欲试。柏娜公主的笑容似乎传出了这种讯息,把善治郎也逗笑了。
  「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不过柏娜公主无法用魔法替金刚石加工吗?据闻只要是优秀的土魔法术士,就能以魔法琢磨金刚石……」
  对于善治郎无知的疑问,柏娜公主回以苦笑。
  「那是办不到的。虽然我对土魔法的精密使用也有自信,但是要以魔法干涉金刚石,我的魔力不足。
  相反地,魔力强大到能够干涉金刚石的人,经常不擅进行精密的魔力操作,结果能以魔法琢磨金刚石的,就只限于满足这两项矛盾条件的少数天才魔法师了。
  虽然法兰西斯科殿下应该没有实际做过,不过我想如果是殿下的话,或许可以办到。」
  「哦,那真是厉害呢。」
  柏娜公主对法兰西斯科王子出乎预料的高度评价,使得善治郎真心表示惊讶,而非演技。
  就善治郎所知,在卡巴王国魔力量赢过柏娜公主的,除了襁褓中的卡洛斯·善吉,就只有女王奥拉与宫廷首席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这两位了。
  不过说到底,奥拉是典型不擅长精密操作的大魔力魔法师,光看技术层面就不可能;埃斯皮里狄翁虽然以一般王族以上的魔力为傲,但比起奥拉还差远了,魔力量有可能不足。
  这么一想,就能明白法兰西斯科王子做为魔法师的才能有多出众。
  柏娜公主难掩复杂之情地说:
  「哎,虽然那位大人就像那样问题频传,但就以魔法使用者的能力来说,无庸置疑是一流的。纵然我有自信精密操作以我为上,但魔力量实在相差悬殊,根本无须比较。
  毋宁说,像法兰西斯科殿下这样拥有莫大魔力之人,还能进行比我稍差的精密操作,实在值得惊叹。」
  她如此称赞本国的国王嫡孙。
  虽然本人没有自觉,不过这番称赞也能用在柏娜公主身上,只是程度大小之分。
  柏娜公主身为「血统魔法」的术士,以王族标准来看魔力量属于最低,但比起世间一般的魔法师,已经算是拥有强大魔力了。
  即使如此,她却能坚定地说自己擅长精密操作,可见其能力之卓越。
  不知是对自己的评价过低,还是为了游免骄矜才故意这样告诉自己,总是把自己看得很低的柏娜公主,从桌上捡起一颗串珠用珠子,换了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串珠用珠子也很有意思呢。用线串起小颗粒,做成工艺品。我国的民艺品也有同样的发想,但那是使用开孔的有色宝石,形状不一,也没有两颗颜色相同的珠子。真要说起来,也没有这么小颗,只能做成较大的手镯或首饰。
  相比之下,这些珠子这么多的大小跟形状都一样,能够做出非常美丽的造型呢。」
  「是啊,技巧纯熟的人,能够用这些珠子做出戒指、胸针、手链等各种物品喔。我还有几分设计图,只要柏娜公主愿意,想不想挑战一下?」
  串珠手艺最近最多的是手机吊饰,不过这很难解释,就省略了。
  「可以吗!谢谢陛下!」
  谈话始终气氛和谐,无意识之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
  以前奥拉就曾经担心过,善治郎与柏娜公主的确一拍即合。
  出生于现代日本的一般家庭,却因为奇特缘分而当上王夫的善治郎,与出身低级贵族,却因为隔代遗传发掘出「附加魔法」的资质而跻身王族的柏娜公主。
  而且双方都本质真诚,拥有能够理解自己立场的智慧,兼备理性,能采取符合立场的言行。
  说穿了,就是两人虽然多少有些差异,但是在「得到了比出身更高贵的地位,为此吃了种种苦头」这点上产生了同理心。
  「咦,这么说来柏娜殿下,直到十岁之前都是在出生的家庭长大的了?」
  「是的。我是在十岁的时候,才被迎接成为王族的。在那之前我只是个低级贵族的次女,过着平凡的生活。
  只不过由于我以低级贵族的女儿而言拥有特别高的魔力,所以双亲对我寄予了厚望就是。」
  「原来如此。那么,当您受到认可成为王族时,您一定很惊讶吧?」
  「相当惊讶。我花了好几天才接受事实。我与我的家人都是。」
  据她所说,在双王国,当高等贵族的家里生下魔力足以与王族匹敌的孩子,在孩子懂事时就可以检查能否使用两种「血统魔法」中的任一种,然而柏娜公主的家世太低微了。
  因此,一直到十岁才发现她的能力。
  顺便一提,柏娜公主这件事发生后,许多中下贵族纷纷抱有淡淡期待,「说不定我的孩子也……」然而很遗憾,没再出现第二个特例了。
  「那么,柏娜殿下只花六年就学会了『附加魔法』吗?该不会珠宝加工的技术也是?」
  见善治郎发出赞叹,柏娜公主以谦逊与自负交杂的腼腆笑容回答:
  「是呀,学得很辛苦。不过,学习讲话方式与举止动作,比这些困难多了。因为即使是底层王族,礼法与低级贵族的女儿也是截然不同的。」
  「我明白。」
  善治郎忍不住感同身受地表示同意。
  「相比之下,学习『附加魔法』与珠宝加工,纵然确实不容易,但非常有趣,很有充实感。当然,我还论不上技艺纯熟就是了。」
  从十岁开始学习,现年十六岁。六年就学会了能独当一面的技术,已经十分值得赞赏了吧。
  在夏洛瓦王室的旁系之中,想必有人更年轻就成了独当一面的附加术士、珠宝工匠或是武防具工匠,但他们是从懂事以来,就累积这方面的修行。与柏娜公主的起跑点不同。
  想到这里,善治郎注意到一个奇怪之处。
  「那这么说来,法兰西斯科殿下呢?」
  「是的。那位大人十二岁时就受到认可,成为了独当一面的附加术士。而且珠宝与武器他都在行,涉及这方面的领域,他无庸置疑地拥有超一流的才能。」
  柏娜公主露出混杂了些许嫉妒的苦笑,但此时的善治郎没多余精神去留意。
  (果然!这么说来,法兰西斯科王子明明是直系王族,却是从一开始就接受支系王族的教育了。)
  不同于支系王族,直系王族只会要求学习「血统魔法」,也就是附加魔法,但不会强制学习珠宝加工技术或武防具制作技术。
  学习魔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学习珠宝加工或武防具制作技术所需的时间,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必须要经年累月地瞪着铁块银块,才终于能学会这类技术。
  担任国家中枢的直系王族不可能有那个时间。如果有时间做那种事,不如学习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眼下法兰西斯科王子年纪轻轻不但已经学会附加魔法,还精通珠宝加工与武防具制作。那么,除非法兰西斯科王子是个超乎常理的天才,否则结论就是:他从懂事以来就在进行这类修行了。
  (换句话说,法兰西斯科王子至少从懂事时起,就已经不在将来的王位继承人之列吧?这也就是说,法兰西斯科王子没得到王位继承权,确定不是因为「脑袋不精明」了。)
  如果有人在孩子才刚懂事时,就因为「笨」而放弃他,那才叫做笨蛋呢。
  看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出生背景,想必隐藏着某种秘密。
  (关于这件事,之后再向奥拉报告吧。)
  「法兰西斯科殿下真是位才华洋溢的人呢。」
  善治郎将此事记在脑海一隅,随口附和柏娜公主的话。
  这回答听起来心不在焉、含糊其词,所幸柏娜公主似乎没注意到。
  「是呀,做为魔道具制作者的法兰西斯科殿下,真的是我的目标。
  不过话说回来,最吸引目光的还是这枚戒指呢。这做工真是越看越完美……样式完全均一的三颗金刚石不用说,还有戒台这黄金雕工之精密。究竟是怎么做的,能刻出如此细密的纹路?」
  柏娜公主的意识再度转向结婚戒指,正合善治郎之意,他趁机接话:
  「而且这连续的网状纹路,数量其实全都一样喔。」
  他只不过是重复一遍珠宝行店员告诉他的知识,但这句话却让柏娜公主惊讶不已。
  「真的吗?一,二,三……」
  柏娜公主以右手拇指与中指拈着戒指,凑到脸前,努力数着戒台上的网状纹路。
  然而戒指上的网状纹路,哪里是人类能用肉眼数得清的。
  即使如此,柏娜公主还是努力数个不停,看到她这样,刺激了善治郎鸡婆的亲切心。
  这时,放在桌上的「硬币」映入了善治郎的视野,这对柏娜公主来说是幸运,对善治郎来说却是不幸。
  (啊,有了。)
  平日的戒心降到最低的善治郎,当场想到什么,完全没考虑就实行了。
  「失礼一下。」
  善治郎先说一声,左手拿起桌上的五圆硬币,然后右手小指指尖沾了一滴水壶的水,轻轻滴在五圆硬币的洞上。
  「嗯,不行。变成凹透镜了。再一次……好,这次成功了。」
  失败几次后,水滴终于像他所要的,呈现圆形地塞住五圆硬币的洞,形成小小的「凸透镜」。
  「嗯,好,成功了。柏娜殿下,请用这个。我想会看得比较清楚。请您轻轻拿着,透过这枚硬币中间的洞窥看您想看的部分。」
  「咦,好的。」
  本来拚命数着戒指网状纹路的柏娜公主,乖乖听从善治郎的建议,接过五圆硬币,这次透过洞口看了戒指。
  她的反应很激烈。
  「咦?咦咦!这是什么!」
  初次透过凸透镜窥视的世界,使柏娜公主惊叫起来。
  一如预料的反应,似乎让善治郎有点高兴,稍为得意起来,答道:
  「是水透镜。利用光的折射现象,让东西看起来比较大。俯视清澈的水面,有时不是会看到河底变得扭曲吗?就是应用那种原理。」
  「咦咦?只是透过水来看,东西就会变得这么大吗?」
  「不,不是普通的水。重要的是形状。像这样中间鼓起,越往旁边越薄,可以说是圆盘状吧……」
  柏娜公主心无旁骛地倾听善治郎笨拙的说明,兴奋到呼吸有些紊乱,突然当场念起咒文。

  「呃……是像这样吗?『器皿中水停留于我指尖,暂且形成我所希望之形。做为代价,我愿向水灵献出魔力一百五十六』。」
  「咦咦!」
  这次换善治郎惊愕地大叫了。
  柏娜公主将食指沾在水壶的水面上,流畅地念诵咒文,只见水的一部分像史莱姆一样起伏,转眼间就在她的指尖化为放大镜大小的透镜。
  「啊,真的耶。好厉害,这真是太厉害了,善治郎陛下!」
  柏娜公主确认过自己用水魔法做出的简易水透镜的效果,连礼法都忘了,天真无邪地叫道。
  「……」
  至于善治郎,却根本没有心情答腔。
  (糟糕。我捅出大娄子了……!)
  善治郎直到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败,背上淌满了冷汗,但为时已晚。
  兴奋状态的柏娜公主丝毫未察觉善治郎的这副模样,用水透镜放大桌上的木纹看着,但魔法在途中失效了。
  「啊!」
  咒力耗尽的水透镜唐突地失去原形,啪唰一声落在桌上。
  「真是抱歉,在陛下面前失规矩了。
  一般魔法的效果时间太短,果然不行呢。况且『水自在变化』的魔力消耗量太多,若能研发专用魔法做成魔道具的话……
  善治郎陛下,真的很谢谢您!」
  理所当然地,善治郎害怕的方法,柏娜公主轻轻松松就想到了。
  开发出将水做成透镜状的魔法,再将此种魔法做成魔道具。这就代表透镜这种重要技术将被双王国独占。
  (糟糕!这真的太严重了。得乖乖向奥拉坦白,想出对策才行。)
  「不会,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因为前所未有的失败而动摇的善治郎,只能勉强这样四平八稳地回答。
  ◇◆◇◆◇◆◇◆
  当天夜晚,回到后宫的善治郎,表情严肃地将与柏娜公主面谈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奥拉报告。
  善治郎觉得这种话题实在不能在寝室边吹冷气边闲聊,于是提出要求,地点移到许久没使用的起居室沙发。
  「嗯。你知道了柏娜公主意外的本性,又推测出涉及法兰西斯科王子出生的秘密等等,我觉得你成果丰硕啊,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在意?那个水透镜纵使被双王国实用化,又会造成多大的问题?」
  听完善治郎近乎忏悔的报告,奥拉在沙发上重新翘起腿,纳闷地歪着头。
  善治郎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猜到她会有此反应。
  的确,一片凸透镜只能当成放大镜使用,看起来不会形成多大威胁。顶多对于柏娜公主这种做手工艺的人而言「方便」点罢了。
  眼下柏娜公主也是,只是夸张地表示感动,但没有起疑心。换言之,她认为善治郎大方地教她这点小知识,没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透镜所拥有的可能性并没有这么单纯。善治郎知道这一点。
  明明知道,却一时疏忽将这项情报泄漏给最不该泄漏的势力,所以才会这样反省。
  善治郎拿出五圆硬币,重新开始说明。
  「嗯,你看喔。首先这是我示范给柏娜公主看的凸透镜。就是中间凸起,越往旁边越薄的状态。」
  「嗯,原来如此。看起来另一头的物体的确放大了。这可真方便。」
  奥拉从对面窥视善治郎递出的五圆硬币透镜,再度佩服地点头,但还是没产生多大危机意识。
  接着善治郎甩了一下五圆硬币把洞里的水弹掉,再将比刚才更小的水滴点进洞里。
  「然后,这个是凹透镜。跟刚才的相反,是中间最薄、边缘最厚的透镜。看起来反而比刚才小吧?」
  「的确。不过,这能派上什么用埸?」
  善治郎没回答奥拉的疑问,先说一声「等一下喔」,从沙发站起来,走向起居室的角落。
  那里有只箱子,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东西当中,平常没在使用的都收在箱子里。
  「呃,我记得放在这里……好,找到了。就是这个。」
  只见打开箱子的善治郎翻翻找找了一会,然后取出一个以鲜艳的蓝、白、红三色细长布块包起来的东西。
  「好怀念喔,大学时代的球队周边。加油球衣跟手机吊饰之类的都在出社会时清理掉了,只有运动围巾跟双筒望远镜还留着。」
  正确来说只有运动围巾是球队周边,双筒望远镜只是看球赛用的,到处都买得到,不过现在没必要提到那么多。
  善治郎把这条用英文字母写着「YOKOHAMA」的运动围巾放回箱子,只拿着折叠式的双筒望远镜,回到妻子等待的沙发。
  「善治郎?」
  「来,你看这个,把凹透镜与凸透镜组合在一起,就可以做出这种东西。好吧,虽然如果只有凹透镜与凸透镜的话,东西看起来不会是这样,而是上下左右颠倒,不过只要看看这个,你应该就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说完,善治郎打开折叠式双筒望远镜,简单调整一下焦距后交给奥拉。
  现在是晚上所以不能看外面,不过这间起居室很大,望远镜的倍率也只有三倍左右。在房间里就足以感受它的效果了。
  「啊!这是什么!」
  照着善治郎所说,奥拉从双筒望远镜看出去,果不其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这个望远镜的倍率是三倍,如果换个透镜,倍率应该可以更高。
  目前柏娜公主只知道凸透镜,我想她也应该不会立刻想到将凸透镜与凹透镜组合起来,但从技术层面来说,现在马上就能办到了。」
  实际上,在地球历史上,透镜的诞生与组合透镜而成的「望远镜」与「显微镜」的诞生之间,有着很大的时间差。
  这样想来,也许不需要那么焦急,不过太乐观是很危险的。
  奥拉从双筒望远镜看出去好几次,沉默地思索了一会。
  能放大看见远方的装置。如果它的核心零件「透镜」只能以魔道具的形式实用化,这项道具就会是双王国的独占品。
  不久,奥拉似乎做出了结论,她对善治郎露出直至今日几乎没有过的严厉表情,说了。
  「的确,这是一项『失败』。」
  「嗯……对不起。」
  见丈夫诚恳地道歉,女王晃动着红色长发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哎,我虽然很想说覆水难收,别放在心上,但问题也许会闹大。
  以现实间题而论,我方采取的解决方案,可以与对方进行交涉,要求他们将此种水透镜魔道具优先让与我方,此为中策。至于上策,则是从你的血脉生下『附加魔法』的使用者,让卡巴王国确立同样的生产体制吧。」
  虽然早已预料到,但看到话题流向自己不乐见的方向,善治郎反抗地举出自己的提案。
  「我认为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更加致力于制造玻璃。那个双筒望远镜虽然是用另一种称为强化塑胶的物质做的,不过在我的世界,透镜主要都是用玻璃当材料。
  所以,我想只要确立玻璃的制造技术,同时培养能将这种玻璃磨成透镜状的工匠,就能把透镜的价值从『魔道具』拉低到普通的『高级道具』。」
  看来从「捅出娄子」到晚上之间,善治郎已经想过了解决方案,流畅地提出清楚对策。
  「原来如此,这也有考虑的价值。不过,当务之急是对你的对策。
  这次的事让我确定了。善治郎,你对柏娜公主的戒心变得异常地低。你有自觉吗?」
  对于妻子一针见血的指谪,善治郎哑口无言。
  被妻子指出对特定女性缺乏戒心。纵然他问心无愧,遭受这样指谪,却大大刺激了他的罪恶感。因为他有自觉,知道这项指谪是事实,罪恶感就更强了。
  善治郎结结巴巴,但尽量不转移视线地回答:
  「呃,这个,哎,的确,算是有自觉……吧?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跟她很聊得来。好像莫名地对头,或者该说合得来……」
  「嗯……」
  对于丈夫的辩解,女王手托下颚,思考着。善治郎有自觉,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此一来,就算她叮咛得重了点,也不会被误会成嫉妒带来的束缚等等。
  想到这里,奥拉发觉自己很怕被善治郎讨厌,内心不禁苦笑。
  不过这位女王,可不会把这种想法表现在脸上。
  「既然你也有这种自觉,那就好谈了。抱歉,善治郎,我禁止你今后像这次这样,与柏娜公主两人单独会面。
  纵使你没有那个意思,对方没有恶意,也可能在无意间发生这次的状况。明白吗?」
  她维持着严厉表情说道。
  以善治郎来说,根本不需要她叮嘱。
  他跟柏娜公主合得来,讲起话来的确很愉快,但不至于到宁可违反国家利益的地步。
  「嗯,我知道了。今后与柏娜公主的往来,就只限定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监视人』立场吧。」
  「嗯,抱歉,就这么做吧。对你不好意思,这次的事真要说起来,是我把你送去柏娜公主那边的,现在却又出尔反尔。」
  「没关系啦,别放在心上。虽然结果变成这样,但当时奥拉的意见没有不对之处,最大的问题是我太大意了。该赔罪的是我,怎么会轮到你道歉呢。」
  「嗯,这样啊。」
  看到丈夫温和的反应,红发女王安心地偷偷叹了口气。
  ◇◆◇◆◇◆◇◆
  深夜。确定睡在同一张床的丈夫完全入睡了,女王奥拉悄悄溜出寝室,出现在隔壁的起居室。
  在一片漆黑的起居室当中,奥拉摸索着找到LED落地灯,打开开关。
  「……」
  LED灯泡的白光,对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来说太亮了。奥拉眨了眨眼,让眼睛习惯亮光时,有人轻敲了起居室的门三下。
  「来了啊。进来。」
  「是,失礼了。」
  得到奥拉出声允许,一名侍女走进房间,她有着卡巴王国少见的金发,令人印象深刻。
  她表面上的头衔,不过是一名年轻的后宫侍女,其真面目却是在后宫与王宫侍女们之中拥有既深且广的情报网,不为人知的重要人物。与秘书官法比奥以及宫廷首席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并列为奥拉女王的心腹之一。
  奥拉穿着轻薄的睡衣,在黑皮革沙发上坐下,语气粗鲁地说:
  「向我报告。」
  「是。根据派遣至柏娜殿下身边的侍女们的报告,柏娜公主对于善治郎大人并没有特别做出诱惑的举动。」
  「是吗。这么说来,柏娜公主个人果真没有秘密目的了?」
  听了报告的奥拉,以手托着下颚陷入沉思。
  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夏洛瓦王室会对善治郎的血脉动脑筋。
  就算真正下手的时机,是善治郎学会「瞬间移动」魔法,造访双王国王宫的时候,柏娜公主在逗留我国的期间,或许也会做出一点表示,所以奥拉特别留意,不过目前还没接到类似的报生口。
  尤其这次,是善治郎这个目标只身前往对方的临时住处,情况再好不过。奥拉曾怀抱一抹的不安,担心对方会做出某些举动,结果就如同刚才所听到的。
  「可是话是这样说,夫君却对柏娜公主异常地亲近。这只是偶然吗?
  不过,夫君对女性的喜好,位于遥远南大陆中部的双王国不可能知道……」
  事实上,即使是想将侧室强塞给善治郎的卡巴王国贵族们,也还没能掌握善治郎的女性喜好。硬要说的话,唯一明白的事实,就是他与奥拉女王感情极为融洽,但奥拉女王与柏娜公主并没有什么共通点。
  在这里想半天恐怕也没有结论。只是,奥拉无意说什么「女人的直觉」这种非理性的话,但她就是很在意善治郎与柏娜公主之间的距离。
  连人称王宫名花,声名远播的奥塔薇亚夫人,或是洋溢着青春自信的法蒂玛·纪廉,还有日常相处的后宫侍女们,善治郎都从来没有对她们那样敞开胸怀。
  坦白讲,奥拉也有明确的自觉,知道在这种戒心底下,流动着做为女人的丑陋感情。
  不过,所幸就以女王的立场来看,对异国公主与自己的伴侣之间的关系掣肘,是有正当性的。
  纵使将来无法阻止善治郎拥有侧室,也绝对不能让异国公主成为第一个人选。
  「知道了。告诉侍女们今后若有重大异状,照常禀报与我。不过,最糟糕的状况是被对方察觉。所以定期联络等等就免了。
  让侍女们基本上对柏娜公主忠实听命即可。」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言行来自于身为女人的感情,但还是以行动的正当性替自己找藉口。
  站在眼前的金发侍女,也许是注意到女王难得做出像个女人的反应,嘴角一瞬间浮现出小小微笑。
  「……是,明白了。」
  不过在被奥拉发觉之前,侍女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金色长发流泻下来行了一礼,就静静退出房间。


  幕间三  宁静的公路
  普约尔将军率领的龙弓骑兵团与札维耶率领的加兹尔边疆伯爵领领主军的混合部队,在宁静的公路上顺利行进。
  他们已经穿越「盐道」,将临时用盐送达加兹尔边疆伯爵领,现在在回程路上。按照预定,军队已在当地补充箭矢与粮食等军需,运货龙车沉重,行军速度无法加快,但相对地兵士们的心境也较轻松。
  「真是安静……」
  札维耶似乎得到普约尔将军的欢心,允许与将军并辔而行,他对身旁驾驭着更大一头走龙的本国大将军出声说道。
  对于年轻的下任边疆伯爵的疑问,高大的将军轻轻点头,回答:
  「是啊,很安静。这下也许事情不妙了。」
  「您是说我们遭到警戒了?」
  对于札维耶所言,普约尔将军微微颔首。
  「对。如果是对『所有人类』的戒心,那么我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但很难说。如果是只对『武装人类的集团』或『我们』提高警戒,那就只是讨伐会变得困难。」
  「据熟悉群龙生态的人所说,年龄增长的群龙除了身体成长,智能也会成正比地发达。」
  对于札维耶所言,普约尔将军面无表情地轻轻咋舌。
  「是啊,差点忘了。那么看来,最好还是舍弃对所有人类提高警戒的可能性吧。札维耶卿。」
  「是!」
  札维耶敏感察觉到普约尔将军的声调变了,在走龙背上挺直背脊。
  「我立即将部队分散,保持距离行动。足下就照现状率领自军行动。不过记得保持一定距离,以听得见哨音。」
  「是,遵命。也就是说由在下当诱饵吗?」
  对于札维耶的提问,普约尔将军表示肯定。
  「正是。或者应该说,全军都是诱饵。将队伍分成数量不同,但战力大致均等的多数小集团。足下率领的领主军将是人数最多的集团。因此,遇袭的可能性应当最低,不过不用我说,千万不可大意。」
  「是!请交给在下吧。」
  札维耶在龙背上敬礼。
  顺便一提,普约尔将军亲自率领的直属部队,在分散的各支小部队当中,是「人数」最少的部队。然而考虑到武装、训练度,以及主帅普约尔将军本身的武力与统率力,就战斗力而论恐怕反而比札维耶率领的领主军更强。
  如果这么一来,普约尔将军的部队遭受袭击,那就没问题了。这表示群龙是单纯地以「数量」判断人类的威胁性。然而,万一是札维耶的部队遭受袭击,就袤示群龙不只是看人数,还会从包括装备或训练度在内的「战斗力」估量人类的威胁性。
  「全军停止。接下来要进行分编部队的说明,各部队长集合。」
  只希望事情不要变得麻烦就好。普约尔将军丝毫不将这种想法显露出来,淡淡地向全军发出指示。
  ◇◆◇◆◇◆◇◆
  几小时后。
  所幸,普约尔将军预料的「最坏情况」没有成真。
  群龙们对人数最少,但战力最强的普约尔将军直属部队发动了袭击。
  「嘎啊啊!」
  「全军,形成防护圆阵。哨子已经吹了。不用勉强发动攻势。在援军抵达之前以自卫为优先。」
  「是!」
  「遵命!」
  不愧是普约尔将军直属的最精锐部队。没有一个人因为群龙袭击而乱了步调,普约尔将军在公路中央发号施令,盾牌兵与矛兵围着将军组成圆阵,弓兵们在中间架起弓箭。
  不过以如此稀少的人数,无法期待弓兵能像上回那样发威,让盾牌兵与矛兵无用武之地。由于人数少,防御圆圈就小,与敌人的距离相对地近,有可能无法完全驾驭走龙,因此弓骑兵也从龙上下来。
  按照战术,持木制大盾的士兵挡下群龙的攻击,矛兵从隙缝间对群龙突出长矛,趁群龙抬起头时,再由弓兵从后方射杀,就重复着这样的攻击模式。
  不虚精锐部队之名,其攻守的动作无懈可击。由于从后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惊险状况,因此身为指挥官的普约尔将军除了一开始的指示之外,几乎不用做什么。
  话虽如此,也不太可能在战斗结束之前,整支部队都不犯任何失误。
  「唏嘎啊!」
  「啊?」
  一名矛兵突出长矛的瞬间,运气不佳,群龙正好甩动了头,把矛大幅弹开。而且那矛兵似乎握得不够紧,被弹开的矛离开了矛兵的手,一边旋转一边飞向圆阵中央。
  纵然是精锐部队,战斗中也只能全力完成自己的职责。再这样下去想必会发生惨剧。就在众人这样想时,情况发生了。
  「喝!」
  普约尔将军本来沉默着跨在走龙背上,才听见他中气十足地喊了一聋,只见他当场跃向半空,空手抓住了正要飞过头顶的矛。
  普约尔将军的行动还不只如此。
  「哼!」
  惊人的是,普约尔将军直接在空中将矛反握,朝着圆阵外耀武扬威的群龙迅速投掷出去。
  「嘎!」
  从上空投掷而出的矛不偏不倚射穿群龙的头盖骨,直接将群龙的脑袋钉在地上。
  「叽,叽,叽咿!」
  然而群龙的脑子较小,常常贯穿了头部也不会立即死亡。不知是幸或不幸,这头群龙也是如此。然而,那矛不知是以多大力道插在地上的,群龙拚了命挣扎,也无法把矛拔掉。
  「……」
  虽然早已知道,然而重新目睹到将军的绝技,使得部下们甚至忘了这里是战场,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当心点。」
  「呃,是!」
  然而这种气氛,也在普约尔将军的简短一句话下烟消云散。
  结果后来普约尔将军的亲率部队一直撑到听见哨音的其他部队赶来支援为止,没有出现一名死伤者。
  按照计划引来群龙,消灭了够多的数量,全军平安无事,再度集合。
  乍看之下战斗结果十分顺遂,然而普约尔将军的表情却很阴沉。
  「普约尔将军,公路整顿已完成八成。估计可以按照预定时间继续行军。」
  「是吗。辛苦了,札维耶卿。」
  不知不觉间札维耶已经得到了类似副官的立场,听了他的报告,普约尔将军回以简短的慰劳话语。
  「普约尔将军?怎么了吗?」
  札维耶眼尖注意到普约尔将军样子不太对劲,便如此问道。
  普约尔将军皱起粗眉,像是做确认地反问他:
  「札维耶卿。」
  「是。」
  「足下曾率领自军,与这些群龙对战过吧?」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札维耶即使内心纳闷,仍然诚实地回答将军的问题。

  「是。我军遭受奇袭,但总算是将其击退,并将伤亡压抑到最小程度。」
  「当时,贵军大约杀死了几头群龙?」
  「这个,在下记得应该是杀死了五头。」
  对于札维耶的回答,普约尔将军点了几次头,好像在说「果然」。
  「那时,袭击贵军的群龙集团大约有五十头,没错吧?」
  「是。虽然大多数都隐藏在树荫里,而且是从道路两侧袭击而来,所以无法断定正确数量,但汇整了部下们的证词后,应该差不多是这样。」
  「嗯,那么足下还记得,在把盐送至边疆伯爵领时的去路上,袭击我军的群龙有多少头吗?同样是由巨大群龙率领的一群。」
  「是,在下记得也是五十头左右。」
  一边回答时,札维耶也隐约看出普约尔将军蹙眉的理由了。
  普约尔将军从上方盯着札维耶开始紧张的表情,接着说:
  「在那时,我军打倒了十四头的群龙。而现在,我们第三度遇袭。发动袭击的群龙数量……大约在五十头上下。」
  其中普约尔将军亲率部队打倒了约四头,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数量。
  「……」
  问题在于来袭的数量又是「五十头左右」的这项事实。
  至今他们受到群龙袭击了三次。
  第一次是「五十头左右」的集团来袭,打倒了其中五头。
  第二次又是「五十头左右」的集团来袭,打倒了其中十四头。
  到这里还好。因为本来也不清楚芷确数量。只要想成一开始有五十五头,打倒了其中五头,第二次正好是五十头来袭,数字就吻合了。
  然而,第三次袭击同样是「五十头左右」,这怎么算都不对。
  就算一开始是五十五头,第二次袭击时是五十头,第三次袭击时就是三十六头了。
  要把这个错看成「五十头左右」,实在有点勉强。
  「恐怕那头巨大群龙率领的集团总数,不是五十头左右这种小数目。五十头左右大概是最适合狩猎的数目吧。从打倒的群龙中连一头幼龙都没有,就可以证明。也许连雌龙都没有。」
  札维耶弄懂了普约尔将军所说的意思,咽下一口唾液。
  「那么,将军认为有多少头呢?」
  对于札维耶的疑问,普约尔将军耸耸肩。
  「谁知道呢。我看不下百头,但不知道是两百头,三百头,还是五百头。最糟的是那集团拥有如此庞大的数量,却只率领五十头发动袭击。不只如此,我军这次击退它们,也许更加强了它们的戒备。」
  「如果它们不现身,就只能入山狩猎了……」
  「是啊。龙弓骑兵团训练精良,但数量不足。我原本判断若只有五十头左右,就算必须入山狩猎,光靠龙弓骑兵团也没有问题,看来我估计得太天真了。不得已。向王都请求援军吧。」
  札维耶说不出口的结论,普约尔将军却干脆地讲了出来。
  「这、这样好吗?」
  说要请求援军,就算被人解读成这是「我处理不来」的宣称也不奇怪。
  普约尔贵为大将军,又是上一场大战的英雄,札维耶以为这种选择对于将军面吾是种耻辱,因此难以敔齿,然而至少普约尔将军本人看起来像是满不在乎。
  「无所谓。比起我的尊严或名声,执行任务并将任务损失压抑到最小程度,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果断地如此坦言的普约尔将军,札维耶再度对他投以尊敬的目光,但普约尔将军其实有着确切的打算与企图。
  对这次远征的「功绩」下评断的,是那位奥拉女王。
  奥拉最怕的,就是历经上一场大战,目前还没完全复元的国军遭受人命伤亡。这么一来,不管取得多大战果,只要贵重的精锐部队「龙弓骑兵团」遭受太多人命伤亡,就不能算是多卓越的功绩。
  然而,若能依照状况请求援军,就算会因此压迫国库,只要能将人命伤亡压抑到最小程度解决事态,这项功绩就不会遭到忽视。这是因为尽量减少人命伤亡,正是奥拉女王的命令。
  奥拉女王与普约尔将军,虽然是争夺国军实权的政敌,但同时也是支撑一国军队的君主与部下。
  只要立下于国家有益的功绩,不管奥拉女王心里怎么想,都会赐与相应的褒奖。就这层意义来说,她是位值得「信赖」的君主。
  (上策是找出群龙异常出没的原因,斩断祸根。中策是建构有效战术,今后发生同样事件时,让普通将领统率的一般军队也能战胜大规模的群龙。
  我用直属部队歼灭群龙是下策。称不上功劳。)
  「全军继续沿着盐道前进,返回王领边境的要塞。到了要塞后放出小飞龙,等待援军抵达。」
  普约尔丝毫不将内心想法显现出来,堂而皇之地如此宣布。


  第四章  王子明朗化的秘密与被揭穿的秘密
  过了一段时日,就在卡巴王国被称做酷暑期的最严酷季节终于过去的时候。
  卡巴王国后宫,笼罩在前所未有的紧张中。
  「……」
  「……」
  延后早上预定,留在此处的女王奥拉,与取消了今日预定,打定一整天不离开这里的善治郎,都紧张地屏息,等待着那一刻。
  周围有着这一年几个月来互相摸透了脾气的后宫侍女们待命,然而此时她们也不敢随意向主人出声,连本来该奉的茶都没送上,只是僵硬地站在墙边。
  这阵像针一般尖锐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有人来敲房门。
  「!」
  「进来!」
  听到奥拉怒斥般的急迫声音,该名人物走进了女王与伴侣等候的起居室。
  「失礼了。」
  走进来的人物并未被奥拉的语气吓到,以稳重低沉的声音回答,此人以混杂了些许白色的一头长发以及同色胡须为特征,身穿白衣,是个初入老境的男子。
  他就是王室御医米歇尔。
  米歇尔医师走进宽敞的起居室,反手关上房门,宛如背负着关上的门扉般站在原地,并不靠近坐在房间中央沙发上的女王夫妻。
  看来这似乎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奥拉与善治郎都没有对米歇尔医师的这种态度做出斥责。
  米歇尔医师均等地看了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女王与王夫。
  「臣就直接说结论了,卡洛斯殿下罹患了『赤斑热』。」
  他无情地道出了现实。
  最早注意到卡巴王国第一王子卡洛斯,善吉·卡巴的异状的,想当然耳,是随时陪在他身边的乳母卡珊德拉。
  襁褓中的卡洛斯王子经常在清晨哭起来,然而这次的夜半哭闹却跟平常不同。
  卡珊德拉光听卡洛斯的哭声,就能知道他是要吃奶,嗯嗯还是嘘嘘,或者只是哭闹,可说是乳母的典范。
  听到那比平常更尖锐,但又有些虚弱的哭声,卡珊德拉立刻叫醒小睡片刻的侍女,各派一人去找奥拉与米歇尔医师。
  「赤斑热」。听不懂这个病名的善治郎依然一脸紧张,向米歇尔医师问道:
  「米歇尔医师,这『赤斑热』是种什么病?」
  「是。这种病如同名称,是一种脸部与身体会产生红色斑点的热病。红色斑点只是表面变化,不会疼痛或发痒,但是会持续发烧一阵子,喉咙发炎。
  发烧大约会维持三天。一般体力充沛的成人,只要安静休息并摄取足够营养,很少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如果是缺乏体力的婴幼儿或老人罹患,也常常会因为这种病而丧命。」
  善治郎听明白了米歇尔医师的话,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搓揉着发冷的手指。
  「换句话说,善吉会有生命危险?」
  「所幸卡洛斯殿下营养状态一直良好,也成长茁壮。以婴幼儿来说体力算是较充沛,臣认为不需要如此悲观。
  依臣估计,有九成机率可以痊愈。」
  有九成机率痊愈。这话让善治郎忍不住安心地呼出一口气,然而坐在身旁的奥拉却依然表情严峻,提出忠告:
  「善治郎。米歇尔医师所说的话,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换个说法,就是如果有十个病人条件与卡洛斯相同,其中有一人会丧命。」
  「啊……」
  听了妻子的指谪,善治郎哑口无言。
  生存率是九成。反过来说,就是死亡率一成。十个人有一人会丧命的状况。被这样一讲,就知道根本不能乐观视之。
  亲生宝贝遇到这种状况,几乎没有一倜父母能平静坐视吧。
  当然,善治郎也不是这种父母,他用无法正常思考的头脑绞尽脑汁,摸索着突破现况的方法。
  「啊,既然如此,只要使用『治愈秘石』……!」
  任何伤病都能一瞬间治愈的魔道具。善治郎想起了它的存在,满怀自信地说,然而「女王」的反应却不太好。
  女王奥拉表情僵硬地咬紧嘴唇,说道:
  「很困难。目前我国保有三颗『治愈秘石』。不知何时才能获得第四颗。
  在这种状况下,为了九成能痊愈的婴孩使用贵重的『治愈秘石』,会引发贵族们的严重反弹。」
  对于妻子无情的话语,善治郎极为少见地激动起来。
  「可是!善吉是这个国家的第一王子吧!比起目前仅此一人的正统继承人的性命,你是说『治愈秘石』比较重要吗!」
  认识到现在,第一次被丈夫驳斥的女王奥拉,一瞬间浮现出心痛的表情,但立刻恢复了「女王」的面貌,劝戒他说:
  「诚然,卡洛斯是我国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但失去了他,并不会立即影响国政。」
  「!」
  对于妻子冷漠的话语,善治郎倒抽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米歇尔医师先以稳重的声调插话道:
  「善治郎大人。臣这样说也许严苛了,不过在我国,即使是王侯贵族,直到十岁之前,平均而言也会罹患这种疾病四到五次。」
  「四次,或五次……」
  这个明确而无情的数字拥有足够的说服力,冷却了善治郎沸腾的思路。
  目前卡巴王国保有三颗「治愈秘石」。相对地,卡洛斯王子在幼年期罹患相同程度疾病的次数,平均为四或五次。
  单纯算起来就是不够用。
  更别说今后善治郎与奥拉还打算生更多孩子。如果因为这点疾病就用掉最后王牌,数量根本不够用,善治郎的脑子也渐渐理解了这种无情的现实。
  「对不起……我一时太冲动了。」
  丈夫坐在沙发上,顿时垂头丧气,奥拉只小声地回答:「不要紧。」
  其实若是没有善治郎在,奥拉遇到这个状况,可能也会对卡洛斯使用「治愈秘石」。
  奥拉虽是卡巴王国王家血统最浓的人,但也是个女人。一名女性一辈子能生下的孩子终究有限。
  更何况这个世界在生产时的安全管理说不上周全。不能保证第一次生产时,本人的身体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再也无法怀孕。
  然而,有了善治郎这个继承浓厚王室血脉的「成年男性」加入,孩子的稀有性就一口气下降了。
  而且善治郎已经做出了实际成绩,让奥拉怀过卡洛斯这个孩子。
  讲得极端点,以对卡洛斯王子没有特别感情的一般贵族来说,就算王子这时早夭,他们也只会心想「真遗憾。请努力再生一个孩子吧,善治郎大人」。
  相反地,如果善治郎本人罹患了同等的疾病,贵族们反而会对朝廷提出应该使用「治愈秘石」。因为即使在这个世界,只要是教育水准到一定程度的人,都知道就算捡回一命,长期发高烧有时也会使人丧失生殖能力。
  说来无情,但若只考虑卡巴王国的利益,可以说目前卡洛斯王子的性命比善治郎的睾丸还轻。
  这种事实总是不好告诉当事人,因此奥拉保持缄默。
  至于善治郎,脑袋似乎冷静了点,但也想不到什么妙计。
  「既然如此,那么是否可以聘请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
  「目前只有我能使用『瞬间移动』。若是要这样做,我得以魔法只身飞往双王国。」
  「没有专治『赤斑热』的医生吗?」
  「这样对米歇尔医师很失礼喔。米歇尔医师在我国是最高等级的医师。无论任何领域,都很难找到比他更优秀的医师。」
  「这种病的特效药,当然也是没有罗?」
  「要是有,早就用了。」
  「也是……」
  「……」
  能想得到的拙劣提案,都当场被奥拉驳回了。
  室内一片阴沉,寂静无声。
  无计可施。不对,如果真的无计可施还能放弃,正确来说是手中明明有着「治愈秘石」这种绝对有效的王牌,政治立场却不允许他们使用。
  这就是王族吗。善治郎初次实际感受到自己立场的沉重。
  只要他坚持自己的任性要求,或许还是可以使用治愈秘石。然而,这样做会引来国内贵族的严重反感,也会遭到国外王族的轻蔑。
  如果只是善治郎一个人遭到轻蔑,他反而求之不得,但是照这个情况,有可能波及到贵为君王,却没能制止王夫的奥拉。
  然而,问题涉及亲生孩子的性命,却考虑着政治立场而不敢采用最好的治疗方式,身为父母亲是不是太冷血了?这种罪恶感在脑中挥之不去。
  「至少如果先行罹患了『森林祝福』,就能稍微安心点了。奥拉陛下,您知道目前有谁罹患『森林祝福』吗?」
  为了不想正视无法改善的现状,当米歇尔医师提供了有些文不对题的话题时,奥拉也接着答话。
  「不行。目前没有能够进入后宫的人罹患『森林祝福』。」
  「森林祝福」就是善治郎以前也曾经得过的,这个地区的风土病。
  这种病被称为「森林祝福」可不是浪得虚名,特征是一辈子只会得到一次,一般情况下不会致人于死,而且只要得过一次,就会在体内留下可治百病的抗体,真只能用「万能预防药」来形容。
  当然,也有不少身体孱弱的婴幼儿因为「森林祝福」而丧命,但考虑到之后的人生,不如早点得到「森林祝福」,以结果来说生存率最高。
  因此,只要有值得信赖的贵族子女罹患「森林祝福」,她也打算将对方招至后宫,传染给卡洛斯,然而运气不好,还没得到这个机会,卡洛斯就先罹患「赤斑热」了。
  「……」
  「……」
  沉重的静默再度支配室内。
  再也没有什么是自己能为孩子做的了。既然肩负君王的职责,就不能探望罹患传染病的人。
  奥拉明白这一点,吐出一大口气后,从沙发上霍然起身。
  「好,米歇尔医师。卡洛斯就交给你与卡珊德拉了。时间晚了,我必须去参加会议。
  我很信任你的医术。尽你最大所能照顾他。」
  「是,臣将竭尽全力。」
  初入老境的医师始终保持沉稳的表情,行了一礼,奥拉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到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自己的丈夫。
  「善治郎,你如何打算?」
  被这么一问,善治郎瘫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后说:
  「……不了,我今天没办法。我知道就算待在这里也无可奈何,但就算去了王宫,这种精神状态也做不了事。难保不会犯下什么严重失态。」
  「这样啊。也好,反正你的工作也没多到需要勉强去做。不过,你可不能直接去探望卡洛斯喔?」
  「嗯,我知道。」
  对于奥拉的叮嘱,善治郎顺从地颔首。
  善治郎是健康的成年男性,又得过「森林祝福」,就算罹患了「赤斑热」,也可以说全无危险。但即使如此,还是不免要躺个两三天,更何况善治郎还会与奥拉同床共枕。
  要是「赤斑热」从卡洛斯传染给善治郎,又经由善治郎传染给奥拉,问题就严重了。
  就算只有两三天,一旦国王倒下,王宫的机能就会麻痹。国王有义务让病魔远离己身。
  「那么,也许我说了也没用,不过还是别太钻牛角尖了。」
  留下这句话后,奥拉就像在示范「不钻牛角尖」一样,以转换过心情的果决脚步,离开了后宫。
  ◇◆◇◆◇◆◇◆
  「呜咕……咕呜呜….  」
  善治郎一个人留在后宫的起居室,将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产生的烦躁投注在魔法的自主练习上,专心锻链。
  这是「魔力输出调整」的训练,最近他稍微有点进步了。为了使用各种各样的魔法,这是不可缺少的技术。
  如果自己此时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也许就能到双王国叫来治愈术士了。
  这种想法,强迫善治郎练习着魔法。
  真要说起来,就算善治郎能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也不太可能得到允许,为了治疗九成能够痊愈的疾病,而请来费用昂贵的治愈术士。
  「呼呜呜……咕呜……」
  「魔力输出调整」不会用到身体的力量,本来是不会这么累的,但善治郎还没掌握到诀窍,总是不必要地全身使力。
  因此从刚才到现在,他出了一身汗。
  而且他无论如何,就是会想像到宝贝儿子受病魔折磨的模样,难以集中精神,几乎没练习出什么成果。
  「啊啊,该死!」
  难得吐出脏话的善治郎,摇摇头甩掉汗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立在墙边的冰箱。
  「呼……看这样,今天再怎么练也没用了。」
  善治郎将银水壶里的冰开水倒进玻璃杯,一口气喝干后,忍不住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然而,实际上魔法训练大都需要专注力,照他现在无法发挥专注力的心境,自主训练毫无意义也是事实。
  「奥拉叫我别太钻牛角尖,但要是做得到就不用辛苦了……」
  妻子想必内心跟自己一样担心,表面上却还得转换心情前去工作,让善治郎打从心底尊敬她。
  「我要是在日本结婚生小孩,搞不好也是这副德性?」
  回到沙发上的善治郎,不禁发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喃喃自语。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做为上班族,自己还真是有着致命性的弱点。
  真要说起来,在现代日本的话,医疗机关的可信度比这边高多了,也许他会比较放心把孩子交给医生。
  「啊——不行啦。来打电动好了。」
  不管做什么,脑子都会去想儿子的安危。菩治郎为了尽可能排遗忧虑,从电视柜中拿出很久没用的家用型游戏机,正要插线的时候……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
  突然有人敲响房门,接着响起听习惯了的侍女的声音。
  「好的!请进。进来没关系。」
  善治郎反射性地准许对方入室,内心却感到讶异。
  有什么事呢?离午餐时间还早。后宫侍女们知道善治郎不喜欢同一间房间里有别人,除非真有要事,否则不会出声叫他。
  (该不会是善吉病情恶化了吧?)
  忍不住往坏方面想,在这种情况下是无可厚非的吧。
  走进房间的,是一身困脂色侍女服整齐得无可挑剔的中年侍女——阿曼达侍女长。
  善治郎紧张起来。侍女长直接前来,可见不是小事。
  不知道是否明白主人的紧张,中年侍女长行了一个完美到略嫌拘谨的礼,然后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
  「善治郎大人。方才法比奥大人的使者从王宫而来。
  据使者所说,双王国的法兰西斯科殿下,似乎希望能『探望卡洛斯殿下』。」
  「……嗄?」
  始料未及的通知,让善治郎没能理解她说什么,发出呆愣的声音。
  愣了一会,善治郎才明白她的意思,伸手到脸前挥了挥,表示不可能答应。
  「不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让他国贵人与正在养病的善吉见面,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啊。再说,如果是柏娜公主我还能理解,法兰西斯科王子是男的,怎么能进入『男性止步』的后宫?
  怎么,还是说他要我把生病的善吉带出后宫?」
  善治郎放任激动的情绪,连珠炮似的讲到这里,才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实。
  那就是,这么离谱的事情,那个法比奥秘书官是不可能派人来问自己的。
  果不其然,阿曼达侍女长并没把刚才善治郎说的话放在心上,继续传话:
  「据对方所说,法兰西斯科殿下的主张是『我来到此地时,为了安全起见,向吉尔伯法王家领受了许多「治愈秘石」。若能获准探望卡洛斯殿下,我愿意为殿下使用其中一颗』。」
  「!」
  善治郎的反应十分激烈。
  「我立刻见他!我去王宫,帮我准备衣服!」
  「是。那么,请移驾邻室。一切所需已经在那里备妥。」
  侍女长以始终沉稳的语气,如此回答大声嚷嚷的主人。
  ◇◆◇◆◇◆◇◆
  十万火急换好衣服,拚命压抑着想拔腿奔跑的冲动,善治郎在王宫走廊上疾步前进,进入房间时,看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与奥拉女王早已相对而坐,正在谈话。
  「噢,你来啦,善治郎。」
  「善治郎陛下。恕我失礼,我已经先与奥拉陛下谈过了。」
  善治郎进入房间,奥拉与法兰西斯科王子暂时中断对话,向他打招呼。
  看到奥拉在场,善治郎一时感到惊讶,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是让异国王子进入后宫,或是让异国王子将「治愈秘石」让渡与我方,都不是善治郎能独自裁断的问题。
  法比奥秘书官在连络善治郎的同时,当然也会连络奥拉。
  善治郎立刻想到这点,简单说了句「抱歉,我来晚了」,就在奥拉身边坐下。
  女王、王夫与异国王子的谈话。平常就算是有着高度紧急性的非官方谈话,最起码也要讲点季节性寒暄等开场白,然而此时的善治郎没有心情管那么多,法兰西斯科王子也不会计较那些细微常识。
  「感谢善治郎陛下特地前来。真是抱歉,突然叫您过来。」
  见法兰西斯科王子还是一副无邪的笑容,还有不经思考的讲话方式,善治郎先问了一件令他在意的事。
  「不会,快别这么说。这事对我而言也很有意义。话说怎么没看到柏娜殿下,她没来吗?」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法兰西斯科王子神情有些尴尬地回答,
  「我没告诉柏娜。因为跟她说会弄得很麻烦。」
  「啊啊,那倒是。」
  「可想而知。」
  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解释,善治郎与奥拉都只能点头。
  很容易就能想像到,那个认真的柏娜公主可能会不同意让渡「治愈秘石」。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现在可是身处于卡巴王国这个异国之地。满不在乎地说要把紧急情况的救命仙丹「治愈秘石」让给别人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才叫做欠缺常识;知道这个状况而加以阻止的柏娜公主则是完全符合常识。
  话虽如此,站在善治郎与奥拉的立场想,法兰西斯科王子欠缺常识的提议才是他们要的,满口常识的柏娜公主此时不在这里真是万幸。
  善治郎与奥拉迅速交换一个眼神,确认了双方的想法。
  「既是如此,就不用特地连柏娜公主都请来了。」
  「是啊,她应该也很忙吧。」
  两人毫下犹豫就同意不叫柏娜公主。
  「那么法兰西斯科殿下。听闻您愿意将『治愈秘石』让给我们。」
  虽然保持着冷静表情,但奥拉内心似乎也没有多余精神,单刀直入就说到重点。
  听到这句话,法兰西斯科王子爽快地颔首。
  「是的。我带了一颗来。请看。」
  他回答后,从怀中取出掌心大小的白色石子,放在桌上。
  形状应该可以说是「切掉尖角的立方体」。这是一颗切割成美丽形状,带有少许大理石纹路的漂亮白石,但本身应该没多大价值。
  然而,拥有魔力目视能力的人来看,会发现这颗能藏在手心里的小石子,散发出足以与一般魔法师匹敌的魔力。
  「您愿意将这个让给我们?」
  看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提代价,一下子就把东西拿出来展示,奥拉略为慎重起来。
  虽说法兰西斯科王子迄今也讲出过涉及弹珠的机密等等,重复了好几次让人怀疑智商的海派行为,但也不能草率确定这次的事也不求代价。
  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回答,却大幅超出了奥拉的预测。
  「不。我并不是要把这个让给您。我是要『由我拿着对卡洛斯殿下使用』,因此想请您准许我直接探病。」
  我不求代价。但是要由我亲手使用,所以让我见卡洛斯吧。
  要是对于这个回答不起一点疑心,那无论是做为父母还是君王,都太没有防人之心了。
  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充满突兀感的要求,奥拉更加慎重地再度问道:
  「这是为何?归根结柢,『治愈秘石』对法兰西斯科殿下而言应该也很贵重。我想知道殿下为何愿意为了卡洛斯而使用。」
  「没有啦,该怎么说呢,我对卡洛斯殿下很有『亲近感』呢。再说我是双王国的人啊。立场上比各位更容易获得『治愈秘石』。
  所以,用掉一个没问题的。」
  善治郎在一旁听他用悠哉的表情说这些,「亲切感」这个词强烈地萦绕耳畔。
  (奇怪,这个人以前好像也讲过一样的话……对了。就是在夜会上与我初次碰面的时候。那时候,这个人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说对我很有「亲近感」。)
  对善治郎与卡洛斯这对父子有亲切感。这话真能当成平常的玩笑话,听听就算了吗?
  总之晚点再跟奥拉确认吧,善治郎内心暗忖时,法兰西斯科王子与奥拉女王继续谈话。
  「那么,殿下这提议是完全出自善意了?」
  「是的,只要能让卡洛斯殿下从病痛中解脱,我便心满意足了。」
  「若是这样,没有必要由法兰西斯科殿下直接使用『治愈秘石』吧?
  殿下想见卡洛斯的话,改天那孩子身体康复了,我再带他来王宫吧。」
  「噢,那可不行。恕我失礼,但『治愈秘石』是贵重品。纵然是第一王子,也不能保证这次一定会使用吧。」
  虽然讲得有点太白,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说的完全正确。
  如果不受感情限制,只从得失来看的话,在这里收下「治愈秘石」,骗王子说使用了,实际上把可能性赌在高达「九成」的治愈机率上,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要是运气不好,正好成了那十分之一,就会同时失去第一王子的性命与大国双王国的信用,所以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
  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这种担心,以他国王族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主张。
  (哎,总之无论如何,这下确定了一件事。法兰西斯科王子绝不是傻瓜。平常那些是演技。)
  站在旁观的立场看着两人,而能保持冷静的善治郎做出如此结论。
  如此有条有理的对答,绝非一个傻瓜能够做到。
  平常的傻气果然只是演技。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宁可褪下连本国大多数人都骗倒了的演技外皮,也坚持要与卡洛斯会面?
  「如何?真的只要探个病就行了。当然,除了『治愈秘石』之外我什么也不会带,而且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若是需要人身检查,我也愿意接受。」
  看到奥拉迟迟不肯答应,法兰西斯科王子一再让步,只坚持「要由自己直接探望卡洛斯」。
  讲到这个地步,奥拉也不得不领悟到,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当中藏着相当重大的目的。
  「唔……」
  「拜托您了,我发誓不会危害陛下或卡巴王国。」
  法兰西斯科王子将右手竖在脸前恳求,那样子十分幽默,但所说的内容可没轻松到能当笑话听。
  然而,以现实问题而言,法兰西斯科王子在这种条件下踏进后宫,的确什么也办不到。
  手无寸铁,也没有随从,法兰西斯科王子就算一个人想搞什么鬼,要压制住他也很容易。
  本来看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举手投足就知道,他几乎没有做过武术训练。
  个头还算高,体格也很好,但只要奥拉有心,她一个人也能压制住他。
  最重要的是,奥拉也是为人之母,如果有机会能为自己的孩子使用「治愈秘石」,说真心话,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知道了。我判断使用『治愈秘石』的探病,等同于医师或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特别准许您进入后宫吧。
  特地避人耳目招殿下进后宫,一个弄不好事迹败露了,反而难以善后,我直接公开声明殿下是要使用『洽愈秘石』探病做为正当理由,请殿下从正门堂堂皇皇地进来。法兰西斯科殿下,这样可以吗?」
  「好的,没有问题。谢谢陛下。」
  看到奥拉终于迁就,法兰西斯科王子以满面笑容道谢。
  ◇◆◇◆◇◆◇◆
  一小时后。
  善治郎、奥拉与法兰西斯科王子三人,走在后宫的走廊上。
  进入后宫前法兰西斯科王子已接受过人身检查,除了衣服与「治愈秘石」外尽皆遭到没收,相反地,奥拉与善治郎则将平常不带在身上的铁剑佩在腰际。
  让善治郎拿剑顶多只有吓阻之效,不过奥拉的剑术与一般骑士不相上下。
  只对付体格虽好但没有武术底子的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个人,不成问题。
  话虽如此,因为法兰西斯科王子如此希望能进入后宫,却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因此仍然令人不安。
  起初也想过让奥拉的御林军做为后卫进入后宫,但考虑到诸多风险与优缺点,结果作罢。
  一旦同意让法兰西斯科王子进入后宫,就等于是在某种程度上信任他。只是奥拉与善治郎自己佩剑还好,要是让本来禁止进入的武装士兵同行,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信任法兰西斯科王子说的话。
  「哦,虽然都是后宫,不过跟双王国的后宫还是有很大不同呢。不过真要说起来,双王国的后宫我也只有到六岁的模糊记忆,所以不敢断定就是了,啊哈哈哈。」
  法兰西斯科王子简直像个土包子似的,兴味盎然地边走边四处张望,看不出一点紧张的神色。
  该不会这王子,其实真的就只是个傻瓜吧?他实在是一副傻瓜主公的德性,害得善治郎脑中再度浮现这种想法。
  不久,三人来到卡洛斯王子的寝室。
  「是我。」
  看来事前已先通知过了。奥拉的声音没让里面的人太惊讶,门从内侧打开了。
  「奥拉陛下,善治郎大人,法兰西斯科殿下。米歇尔大人与卡珊德拉大人在里面恭候各位。」
  开门的金发侍女如此说道,恭敬地低头。直到刚才还是由另一名侍女照顾生病的卡洛斯王子,不过奥拉事先通知时,也同时命令那名侍女与金发侍女换班。
  这名金发侍女,与法比奥秘书官、宫廷首席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并列为奥拉近臣中的近臣。虽然绝不会显露出来,但她也是仅有的两名拥有直接战斗能力的后宫侍女之一。
  「辛苦了,卡洛斯情况如何?」
  「正好刚刚睡了。喉咙好像会痛,醒着的时候一直在哭。」
  「是吗……」
  奥拉紧咬嘴唇,走向房间后头。
  法兰西斯科王子跟在后头,再后面是善治郎。
  奥拉已经嘱咐过他,万一法兰西斯科王子做出可疑举动,不用犹豫。
  房间后头,在小床上沉睡的宝贝儿子卡洛斯·善吉王子,以及站在左右的乳母卡珊德拉与米歇尔医师等着一行人。
  「……」
  卡珊德拉默默弯下丰满的身体,行了一个深深的礼,相对地,米歇尔医师则对奥拉与善治郎投以毫不客气的严厉视线,斥道:
  「奥拉陛下,善治郎大人。臣都听说了。
  然而,恕臣冒昧,两位太轻率了。『赤斑热』可不是得过一次就终身免疫的病啊。
  臣应该禁止过两位,在臣许可之前,不可以靠近这个房间的。」
  被初入老境的医师锐利一瞪,善治郎忍不住缩起脖子。奥拉似乎也一样。
  「抱歉。但是事情有变。别怪我了。」
  她用找藉口似的语气解释。
  大概是明白到在这里继续说教也没用吧。米歇尔医师故意叹口气,也就不再追究。
  「那么后面这位大人,就是法兰西斯科殿下吗?听说您为了卡洛斯殿下带来了『治愈秘石』。」
  一介医师,与大国的王子。若是平常情况,米歇尔医师向王子攀谈是极为失礼的,不过现在的米歇尔医师有着卡洛斯王子主治医师的立场。
  对于涉及病患卡洛斯的事情,拥有极强的权力。
  不知道是这方面与双王国的常识相同,还是就只是王子不拘小节?
  「噢,对啊。就是这个。」
  法兰西斯科王子并不把米歇尔医师的语气放在心上,坦率地回答,稍微举起握在右手中的白色石子给他看。
  看到那颗散发强大魔力的白色石子,米歇尔医师的表情这才舒缓了些。
  「这样啊。卡洛斯殿下的症状目前很稳定,不过若能立刻治愈,自然是最好的了。
  毕竟『赤斑热』不像『森林祝福』,自己克服病魔也没有什么好处的。」
  米歇尔医师至今照顾生病的王子,从没显示过一次动摇,然而第一王子罹患了十人之中可能就有一人死亡的疾病,其性命全托付在米歇尔身上,压力想必非同小可。
  老医师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安心之色。
  面对这样的米歇尔医师,法兰西斯科王子仍然保持笑容,向卡洛斯沉睡的小床走近一步。
  「嗯,交给我吧。我一定仓治好卡洛斯殿下的病。」
  说完,他用空着的左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那么,法兰西斯科殿下。很抱歉催促您,但可以请您开始吗?」
  奥拉不动声色地确保了随时能岔入床与法兰西斯科王子之间的位置,如此说道。
  法兰西斯科王子再度点了个头,沉着地吐出了一句不容忽视的话。
  「好的,不过有件事我得先道歉。」
  「……道歉?」
  奥拉明显地弯曲膝盖,在体内累积爆发力。
  善治郎在后方,反射性地伸手去碰剑柄。
  金发侍女以相当自然的动作,稍稍弯下身子做好准备,好随时能取出裙子里挂在大腿内侧的短剑。
  至于米歇尔医师则是倒抽一口气,旁观着事态变化,法兰西斯科王子没对这些做出反应,继续带着笑容说道:
  「是的,其实我一直在说谎。
  我说我是双王国的人,所以带来了很多『治愈秘石』,其实那是骗各位的。
  双王国本来就有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我们夏洛瓦王室的人也从来不会离开王都。因此,夏洛瓦王室的人就算有了伤病,也能立刻请治愈术士治疗,所以几乎没有为王室准备『治愈秘石』。」
  「那么,您右手那颗白色石子是什么?不是『治愈秘石』吗?」
  奥拉以甚至感觉得出杀气的严厉表情与声调,尖锐地质问,法兰西斯科王子仍旧维持笑容,大方地回答。
  「不,这的确是『治愈秘石』。不过,我就这么一颗,很珍贵的。要是把这用掉了,柏娜会骂我的。」
  「那么,您打算如何?」
  奥拉更加压低姿势,手扶在腰际的剑上,并且用视线告诉在后方准备行动的善治郎「别冲动」,要他自制。
  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行动的确奇怪,但如果他是为了危害卡洛斯而来,就更奇怪了。
  纵然没有王位继承权,他起码也是现任最优秀的附加术士,拿法兰西斯科王子这样的人才当有去无回的刺客,未免太浪费了。
  这么想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目的,很可能不是危害卡洛斯。
  在这种紧张局势中,法兰西斯科王子并非伸出握着「治愈秘石」的右手,而是将空着的左手伸向卡洛斯沉睡的小床。
  「我要这么做。『命你驱赶侵蚀此人身体的疾病。做为代价,我愿向命灵献出魔力二百八十六』。」

  他如此咏唱。
  淡淡的魔力光芒,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左手掌心,洒落在卡洛斯的身上。
  效果立竿见影。「赤斑热」如同其名,特征是脸部与身上各处会冒出红色斑点。
  就像卡洛斯直到刚才,那可爱的脸蛋上也浮现着大量让人心疼的红色斑点。
  然而,如今斑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侧耳倾听,也许还能听见原本难受的呼吸声变得安稳。
  一眼就看得出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魔法」产生效果了。
  「『治愈魔法』……?」
  过了半天,善治郎才总算理解了眼前的现象,低声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
  至于奥拉,则是面露善治郎初次看到的惊愕表情,愣在原地。
  也难怪奥拉吃惊了。
  法兰西斯科王子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而他竟然使用了吉尔伯法王家的血统魔法「治愈魔法」。以这个世界的常识来看,这种状况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太异乎寻常了。
  「呃,我想仔细解释一下,可以换个地点吗?啊,不过因为需要封口,所以请陛下限制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行动。」
  在这当中,只有当事人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个人态度依旧悠然自得,如此说道。
  ◇◆◇◆◇◆◇◆
  「米歇尔医师、乳母卡珊德拉、侍女玛格莉特。除了我们以外,当时在场的只有这三人。我已经严令三人,现在都不可离开那个房间。
  我并非怀疑殿下魔法的效果,但我不能让刚痊愈的婴孩独自一人。就直接让米歇尔医师他们看着了。
  除此之外,在卡洛斯发病之时,我已经命令其他人不许靠近那个房间,因此三人不会遇到别人。这样在封口方面,暂且不会有问题。」
  「谢谢您,奥拉陛下。感谢您的细心。」
  之后,奥拉、善治郎与法兰西斯科王子这三人,就移到能够坐下来好好谈的场所。
  这里是后宫的一个房间,平时主要让善治郎迎接家庭教师奥塔薇亚夫人,做为听课之用。
  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东西,这里通通没有,而且迎接来客用的家具一应俱全,正适合移到这里谈话。
  奥拉与法兰西斯科王子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善治郎坐在奥拉身边。这是每次固定的座位顺序。
  隔了一段时间,再加上换了个场所,奥拉已稍微恢复了镇定。
  「那么,让我听听吧。我有很多话想说,首先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究竟是什么人?」
  奥拉的问法太过单刀直入,难以回答,果不其然,法兰西斯科王子抓抓头苦笑。
  「问我是什么人?我就是夏洛瓦王室第一王子朱赛贝之长子,法兰西斯科呀。没有其他身分了。」
  「嗯,我不该问得这么笼统。那么,一个一个问吧。
  您难道不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吗?不,您应该是,这点不会错。我自己每天就看见您使用『附加魔法』,制作『未来代价』的魔道具。
  然而,若是如此,您为何能使用『治愈魔法』?那是某种诈术吗?」
  对于一国的王子,而且又是才刚替自己的孩子治病的恩人,奥拉这样讲话,追究得未免有些带刺。
  然而,被对方做出这么超乎想像的事来,又怎能叫她不严词追究呢。
  也许本人对这点也有自觉,法兰西斯科王子一点也没有不悦的神色,诚实地回答。
  「那不是什么诈术啦,那是真正的『治愈魔法』。其实我『附加魔法』与『治愈魔法』都会使用。」
  他优哉游哉地说「很厉害吧」。就算讲得再含蓄,用「厉害」也不足以形容这个状况。
  这时,原本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善治郎,试着问问看自己一直在意的事。
  「法兰西斯科殿下。殿下在夜会与我初次见面时,说过『对我很有亲近感』对吧?而今天,您对我的儿子善吉也说了一样的话。
  我就直接问了。殿下所说的『很有亲近感』,该不会是对『继承两个王室血统的人』产生的同胞意识吧?」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法兰西斯科王子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然后微笑着回答:
  「真厉害。您记得真清楚。是的,正是如此。
  就像善治郎陛下与卡洛斯殿下继承了『卡巴王室』与『夏洛瓦王室』的血统,我也继承了『夏洛瓦王室』与『吉尔伯法王家』的血统。」
  「……」
  「……」
  听到法兰西斯科王子轻易承认了重要机密,善治郎与奥拉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至少这样一个谜团就解开了。
  按照研究魔法的贤者们的定论,继承了两个王室的血统,并且拥有一般王族一倍以上魔力的人,有可能可以使用两种血统魔法。
  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魔力量,几乎是善治郎的一倍。如果这位法兰西斯科王子不仅与「夏洛瓦王室」血脉相连,还继承了「吉尔伯法王家」的血统,那就能够解释他为何能使用两种血统魔法了。
  「那么,殿下的高堂是……」
  事情涉及父母的不名誉,因此善治郎问得有点难以敔齿,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
  「不,并非如此。我的双亲确实是朱赛贝第一王子与他的正妃托丝卡。」
  「咦?可是,这样的话……」
  看到善治郎混乱的样子,法兰西斯科王子苦笑着解释。
  「善治郎陛下。双王国由两个王室并立,维持了数百年。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中,您觉得两个王室的血脉有可能一次都不融合吗?」
  回答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问题的人,不是被问到的善治郎,而是在一旁听着的奥拉。
  「原来如此,就某种意义来说,法兰西斯科殿下与柏娜殿下是一样的了。」
  「是的,正是。」
  柏娜出生于极为普通的低级贵族之家,却隔代遗传显现出夏洛瓦王室的血脉。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则是出生于夏洛瓦王室的直系,却也隔代遗传显现出吉尔伯法王家的血脉。的确可以说两人是相同的。
  「那么,殿下即使贵为第一王子长子,却没有正统的王位继承权,真正的理由也是这个了?」
  奥拉眯细了眼问道,法兰西斯科王子虽然也维持着笑容,那副笑容中却飘散着少许紧张感,颔首道:
  「是。这是夏洛瓦与吉尔伯两个王室之间签订的密约。
  内容声明,双方王室中若有显现出对方血统魔法的人诞生,此人必须终生独身,令其血统断绝。」
  这应该是两个王室为了保护双方血统魔法的相关权利而签订的密约吧。若是不遵守这种密约,一个国家很难长期维持双王并立的畸形政权,这不难理解。
  然而不管说再多好听话,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立场来想,这种要求岂不是太蛮横了?
  这副无邪的笑容,搞不好是隐藏那种郁闷的面具也说不定。奥拉边想边再度问道:
  「那么,您平时的言行举止,都是为了隐藏这个密约的演技了?您不能公布得不到王位继承权的真正理由,只好演戏说服身边的人了。」
  故意装成无能又怠惰的人,舍弃自身名誉以维护国家安定。搞不好在这方面,法兰西斯科王子也对善治郎怀抱着「亲近感」。
  奥拉是这样想的,但意外地法兰西斯科王子摇摇头,否定了奥拉所言。
  「不,真要说的话,平常那才是我的本性。我本来脑袋就不太灵光,总是不假思索就把话说出口。
  平常我什么都不忍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现在这种时候才会克制点,照人家教我的做。」
  「是吗。」
  听到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主张,奥拉忍不住苦笑。
  能够像他说的「克制点,照人家教他的做」就已经不是傻瓜了,但就算奥拉这样说,恐怕他也听不进去。可以想像一个人从小对自己的评断,是很难只用第三者的话语推翻的。
  话虽如此,这样至少能明白平常那种「傻瓜演技」怎么会那么自然了。
  这么一来,最后只剩下一个最大的疑问。
  老实说,奥拉这时已经能猜出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回答。但她还是非问不可。
  奥拉坐在椅子上伸直背脊,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以缓慢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法兰西斯科殿下
  殿下为何向我们坦诚您自身的秘密?而且为了这个,您采取了奇策,宁可说谎也要进入后宫,为我的孩子进行治疗,只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能使用『治愈魔法』,这是为何?此事应该是机密中的机密,连双王国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吧?」
  法兰西斯科王子看奥拉这样,也跟着坐正姿势。
  然后,他脸上浮现出与至今的无邪笑容不同色彩,隐约有种透明感的笑靥。
  「是。确定知道此事的,只有国王陛下与法王座下,再来就是我的双亲,以及传授我治愈魔法的师傅吧。啊,当然柏娜是完全不知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向她保密喔。
  再来讲到我和盘托出秘密的理由,这是因为我希望奥拉陛下以及善治郎陛下两位能知道这件事。拥有与我同等的魔力,并继承了两个王室血统的人,事实上的确能使用两个王室的血统魔法。」
  「……」
  不出所料的回答,让奥拉忍不住闭起眼睛,暂时保持缄默。
  「那也就是说……」
  坐在一旁的善治郎,似乎慢了一点也达到同样的结论。他无法完全压抑惊愕的感情,几乎要翻白眼。
  看到丈夫转为面向自己,女王奥拉下定决心般对他点头回应,语气平静地说:
  「对,没错。我们的孩子卡洛斯,能够使用『时空魔法』与『附加魔法』这两种血统魔法。就是这个意思吧?法兰西斯科殿下。」
  卡洛斯的魔力量,能与法兰西斯科王子匹敌。如果法兰西斯科王子刚才的解释正确,必然只能导出这种结论。
  「是。」
  法兰西斯科王子简短的肯定,听在善治郎的耳里异样响亮。


  第五章  目的揭晓
  之后,法兰西斯科王子立即离开了后宫。
  至于惊愕情绪还没平复过来的奥拉与善治郎,则直接前往亲生孩子等待着的育婴室。
  只是很遗憾地,两人的主要目的并非拥抱病刚好的小宝贝,而是重新对软禁在房里的医师、乳母与侍女下禁口令。
  「听好了。今天你们在这个房间里听到、看到的任何事情,无论遇到任何状况,都不许张扬出去。万一此事泄漏,届时丢掉的不只是你们的命,还要株连九族。明白吗。」
  「遵旨。」
  对于奥拉女王的严肃告诫,医师、乳母与侍女异口同声,低头领旨。
  「嗯,记住了。」
  奥拉满意地点头。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米歇尔医师身为王室御医的立场,惯于保守秘密;乳母卡珊德拉也对王室忠心耿耿,受到奥拉的信赖。
  而金发侍女——玛格莉特,更是不需要特别叮嘱。
  她是奥拉的心腹。
  讲到泄漏机密问题,如果她都不能信赖,可以说奥拉的部下没有一个能信赖了。
  因为这些因素,奥拉判断除非情况特殊,否则不会演变成什么大问题。

  「呼……
  「今天连我都累了。」
  善治郎与奥拉从卡洛斯的房间回到起居室,两个人都跌坐在沙发上,好半天不发一语,只是浑身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
  「……」
  光是今天一整天,就发生了太多状况。
  洛斯的发病。
  法兰西靳科王子的采病。
  然后从这件事,得知了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秘密,卡洛斯的秘密也被揭穿。
  不管是哪一件事,都严重震撼了善治郎与奥拉的内心。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将室内照得烨烨明亮,但善治郎与奥拉连把头抬起来的精神都没有。
  早上就将今天工作通通取消的善治郎还好,奥拉应该还有事务必须在今天内处理完,不过在这个时候,奥拉已经决定今天临时休业了。
  遇到这种时候勉强继续工作,长期累积下来,总有一天会被工作压垮。奥拉从感觉上明白这一点。
  更何况就算放弃了王宫的事务,今天接下来也不会变成假日。
  「……唔唔。」
  懒散了一会儿后。奥拉总算恢复了最低限度的精神,在沙发上撑起身子,重新坐好。
  「善治郎,如何,你还不行吗?」
  「呜呜……嗯嗯?什么,已经要开始啦?」
  被叫到的善治郎躺在沙发上,只把头转向坐在对面沙发的妻子。
  「嗯,只要你可以,我想开始谈了,如何?」
  「嗯嗯……我知道了。」
  还有些懒洋洋地半闭着眼睛的善治郎,如此回答之后,就在沙发上撑起身体。
  「那么,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奥拉好像还没完全恢复元气,在沙发上佣懒地重新翘起腿来,坐在对面的善治郎也转动脖子发出喀喀声,边打呵欠边回话。
  「嗯——?那么,首先我有几个疑问,可以问你吗?」
  「嗯,不知我答不答得上来,但你问吧。」
  得到许可的善治郎,像是要整理思绪般,不流畅地开始说了。
  「那么,首先是最根本的问题,或者该说确认。法兰西斯科王子替善吉治病的那一招。那个的确是『治愈魔法』没错吧?不会是他偷偷使用了右手拿着的『治愈秘石』吧?」
  「噢,不会。你也看到了,那个瞬间,魔力是从法兰西斯科王子身上散发出来,注入卡洛斯身上的,错不了。那的确是法兰西斯科王子自己的魔法。
  而且就像这样,『治愈秘石』也还没用过。」
  奥拉说完,将蕴藏了强大魔力的白色石子喀瞪一声放在桌上。
  善治郎眨了好几下眼睛。
  「咦?结果还是给我们啦?」
  「嗯。因为法兰西斯科王子来后宫探病的正当理由,本来就是对卡洛斯使用『治愈秘石』。他说若是把未使用的『治愈秘石』带回去,前后就矛盾了。」
  「可是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是说过吗?把这用掉会被柏娜公主骂。」
  「法兰西斯科王子有言:自己习惯被骂,柏娜习惯骂人。」
  「呜哇啊……光听这句话,好像应该同情法兰西斯科王子,但想像实际情况,还真的只能同情柏娜公主呢。」
  善治郎在心中对柏娜公主合掌。
  「不过话说回来,法兰西斯科王子果然不只是个普通的傻瓜。这么说来,被那个国家的国王直接拜托担任法兰西斯科王子监视人的柏娜公主,该不会……」
  「不会错,必定是掩蔽真相用的障眼法了。只要有一个人真的被法兰西斯科王子弄得七荤八素,可信度就高多了。」
  「太可怜了……」
  善治郎的鼻腔深处一阵发热。
  真的同情起柏娜公主来的善治郎,为了舍弃这种想法,进入下一个话题。
  「对了,善吉之所以不只能使用『时空魔法』,也能使用『附加魔法』的解释,我算是明白了。可是追根究柢说起来,法兰西斯科王子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只为了告诉我们这一点?总觉得好像只有我方得利耶。」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奥拉表情有些郁闷地摇头。
  「不,其实就短期来看,知道此事对我方等于没有好处。
  你想想。『附加魔法』的正确咒文、正确的魔力量,以及使用时脑中描绘的效果认知,没有前辈指导,学得成吗?」
  「啊,对耶。只知道能够使用『附加魔法』,但还是得学实际使用魔法的详细方法,否则根本不能用嘛。」
  看到善治郎明白了,奥拉懊恼地点头。
  「正是。没有夏洛瓦王室的协助,想建立起『附加魔法』的体系,恐怕得花三个世代的岁月才能实用化了。」
  「呜哇啊,那还真久呢……」
  原来如此,难怪奥拉敢断定「短期之内没有利益」了。
  「那所以是怎样?法兰西斯科王子不久就会跑来跟我们说『善古小朋友能够使用「附加魔法」喔。我教他怎么使用,所以跟我做个交易吧?』,是吗?」
  想了一会,善治郎说出对法兰西斯科王子企图的推测,奥拉虽表示肯定,但又稍微做了点修正。
  「很有可能。只不过,很难把这件事当成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独断。因为和盘托出的情报实在太大了。
  如果他的背后有夏洛瓦王室的第一王子与现任国王,说不定他们的目的,是更大观点的变化。」
  「更大观点的变化?」
  善治郎觉得纳闷,奥拉摆出较严肃的表情,继续解释。
  「对,卡洛斯就算成了呵附加魔法』的术士,对夏洛瓦王室也没有直接的利益。然而,如果卡洛斯能够使用『附加魔法』的情报公诸于世,有一个人的立场就会改变,不是吗?」
  「你是说法兰西斯科王子吗?」
  「正是。不去思考政治立场,只从做为一个人才来看,法兰西斯科王子是最优秀的人物。
  不只是能灵活运用两种魔法,更重要的是,国家一定会想将他那庞大的魔力量继承给下一代,这是极为自然的想法。」
  「对耶,虽然有例外,不过基本上魔力量是会遗传的嘛。」
  虽然机率跟高个子的双亲生下高个子的孩子差不多,不过魔力量的确会遗传。对于操纵「血统魔法」的王族而言,丰富的魔力量很有魅力。
  然而以压倒性魔力量为傲的法兰西斯科王子,却因为密约而不能生儿育女,的确从某个角度来看太可惜了。
  「也就是说,他们企图让善吉这个前例公开,转来转去,最后发展到让『显现出另一个血统魔法的人,血脉必须断绝』这个决定变得无效?」
  「哎,这只是我的想像就是。若真要如此做,双王国恐怕会引发近乎革命的骚动。我认为他们不太可能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演变成太大骚动,是吗?」
  善治郎抱着淡淡的期待说,却遭到女王无情地即刻否决。
  「不。很遗慽,这个可能性很低。像这样卡洛斯能够成为『附加魔法』的术士之事,既然已被外界人士知情,不得不说事情传遍国内外的可能性更高了。
  如此一来,接着就会有人抱持疑问,『为什么卡洛斯王子不只能使用「时空魔法」,还拥有「附加魔法」的资质呢?』。
  事情一旦曝光至此,善治郎。你被人发现是继承了夏洛瓦王室血统的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之后以普约尔将军为首的激进派,想必会比以往更强硬地迫使你迎娶侧室。」
  「呜哇啊啊……」
  听到丈夫发出绝望的喊叫,本来还平淡地描述未来预测的女王,脸上浮现了宛如承受痛楚的表情。
  「抱歉了。结果我总是无法遵守与你的约定。明明你从未违反过与我的约定,我却……」
  看到妻子明显地垂头丧气,善治郎的嘴巴反射性地说出了安慰的话来。
  「不会啦,你不要这么介意。该怎么说呢,只不过是我的祖先问题太特殊了,我知道不是奥拉不好啦。」
  实际上,奥拉的确没做错事。硬要说她有什么过失,顶多只能说她一开始想得不够周到吧。
  只是,状况无论如何就是往善治郎不乐见的方向发展,而如果要阻拦这种发展,对国家的坏影响又太大,结果身为君王的奥拉只能让丈夫善治郎受委屈了。
  「话虽如此,毕竟我召唤你时,开出的条件是『除了生小孩之外什么都不用做』啊。真是,若是能用『时光倒流』魔法回到过去,我真想给当时的自己后脑杓一记手刀。
  说得明白点,目前你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王宫可是会陷入大混乱的。」
  奥拉不屑地如此说,像在嘲笑自己当时的预测之天真。
  「嗯——不过没差啦,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而且婚礼办完后,也的确有几个月空闲的时间啊。
  可是,那段什么事都不用做的期间,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快乐呢。所以就结果来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善治郎的回答,确实是为了安慰奥拉而字字斟酌过的,但他并没有说谎。
  以一国代表的立场处理公务,压力很大,但最近无论是好是坏,他也渐渐习惯了,精神上也不再觉得那么疲劳。
  他对目前的生活没有太大不满。
  然而,正因为如此,只有会大幅改变目前生活的「侧室问题」,他一定要坚持拒绝。
  到了最坏的情况,说什么都无法逃避的时候,自己是有必要下定决心,但善治郎重新发誓,最起码要维持「拒绝侧室」的态度,直到一筹莫展的那一刻。
  「可是,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是想做的事吗?」
  妻子这番话不晓得是第几次了,都听习惯了,善治郎想了一下,今天回答了跟平常不太一样的话。
  「嗯——这个嘛……现在别的不管,我只想抱抱善吉。」
  这个回答恐怕跟奥拉所期待的完全不同,但无庸置疑地,这的确是善治郎现在最想要的。
  毕竟这几天工作忙,没空去育婴室,今天又闹出了「赤斑热」骚动。
  善治郎好想亲手抱抱应该已经痊愈的宝贝儿子,感受他的体温,尽早获得安心感。
  「善治郎……」
  听到这话,奥拉也只能苦笑。
  自己一直在给丈夫找麻烦,做丈夫的却从没有一句怨言,奥拉那样问是想以某些形式回报善治郎的辛劳,然而善治郎的回答却让她不由得深有同感。
  「说得是。既然病已经好了,米歇尔医师也不会太罗嗦吧。再过一会,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卡洛斯吧。」
  「嗯,就这么办。很好,这样一想,我精神都来了!」
  正如善治郎所说,他的眼神恢复了气力,从沙发上探出身子,转动着肩膀。
  「不过,你不可在卡洛斯面前说话喔。」
  「不,我最近也很努力了。这阵子发音进步许多,差不多可以让我讲讲『我是爸爸』以外的话了吧。」
  「那可不成。我承认你很努力,但没收到成效。」
  「好严格喔。」
  「哼哼,因为事关我儿子的将来啊。」
  之后两人像要拭去原本阴暗的气氛般,明朗欢乐地谈笑了许久。
  ◇◆◇◆◇◆◇◆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太轻率了!居然勉强要求进入他国后宫,走错一步就要演变成大丑闻的呀!」
  同一时刻,回到王宫南栋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果然如他做好的心理准备一样,被气急败坏的「监视人」少女训了好长好长一顿。
  也因为名为酷暑期的最炎热季节已经过去,用称做「雾风盆」的魔道具吹凉的这个房间应该保持着颇为舒适的室温,然而涨红了脸扯着嗓门的柏娜公主,额上却布满汗珠。
  相对于坐在沙发上,悠哉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柏娜公主从刚才就几乎都是站着的,两手撑在桌上采出身子,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抱歉,抱歉。可是,你不觉得很可怜吗。卡洛斯王子还不到两岁耶。那么小的孩子竟然得了可能致命的风土病。」
  在双王国,无论是夏洛瓦王室还是吉尔伯法王家,当王族罹患重大伤病时,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们会第一优先使用「治愈魔法」。因此,双王国的王族不习惯看到王室成员因为伤病而殒命。
  就这层意义来说,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藉口」还算有说服力,但不足以让个性认真的柏娜公主接受。
  「我的确也很同情卡洛斯殿下。可是,我听说『赤斑热』不是那么容易致命的疾病。而您竟然为了这种病,用掉了仅此一个的『治愈秘石』!
  今后若法兰西斯科殿下患病,该如何是好啊!这个国家跟双王国不一样,可是没有治愈术士的!」
  柏娜公主讲着「正确言论」越讲越火,然而被她逼问的法兰西斯科王子,其实正好就是个治愈术士,若是让知道内情的人来看,一定会觉得柏娜公主像个小丑。
  不过真要说起来,也有可能罹患急速恶化的疾病或是受了无从避免的重伤,而导致无法集中精神,最糟甚至喉咙出毛病而妨碍正确发音,以至于不能对自己使用「治愈魔法」;所以放弃了仅此一颗的「治愈秘石」,确实称得上是轻率之举。
  「没事的。刚才我已经用『双燃纸』向王都的父亲大人报告了。他说会立刻送新的『治愈秘石』给我。」
  「您、您连『双燃纸』都用掉了吗!」
  听到法兰西斯科王子这样说,柏娜公主只差没昏过去。
  「双燃纸」是一种魔道具。
  这种道具原本是为了在远处点火的攻击目的而制作的,但是后人发现可以利用「对其中一张魔道具化的龙皮纸点火后,另外一张会以完全相同的方式燃烧」这种性质,以烧焦的痕迹写字,从此以后就专门用做情报传递手段了。
  一般而言在这个世界里,最迅捷的情报传递手段是「小飞龙邮件」,因此这种「双燃纸」的情报传递速度与高度机密性有多么优异,也就不言自明了。
  换句话说,在只有飞鸽传言与快马的时代,只有一个国家能限定性地使用「电子邮件」。利用价值非常之高。发明人甚至被称为让双王国坐上南大陆中部霸主宝座的幕后功臣。
  顺便一提,另外也有开发将墨水当成水的「双水纸」,与试着利用土魔法引发相同现象的「双沙箱」等等,不过都没能实际运用。
  通常是国境边缘要塞的负责人,或是遣至各国的外交官们,才能每人携带一张以备紧急之需,相当贵重。
  而法兰西斯科王子却轻易就将它用掉,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柏娜公主无言以对。
  这就是身世的差异吗?
  知道自己有点小气的柏娜公主,一瞬间脑中产生这种想法。
  「嗯。父亲大人与祖君有严正嘱咐我,用掉『治愈秘石』要立刻告诉他们。啊,我有顺便拜托两位大人,将其他短缺的各项物品带来喔。我还有请他们把柏娜的雕金用底座与固定台什么的都一起送过来。上次你不是在叹气,说这个国家没有好用的固定台吗?」
  「真的吗,谢谢殿下。我正在伤脑筋呢。说起来不好意思,这个国家的雕金技术好像有点落后,工具也不够先进呢。」
  「对啊,我懂。会有点摇晃呢。」
  「法兰西斯科殿下也注意到了?就是呀,该怎么说呢,好像就是不能把金块固定住,每次雕刻都舍有点偏移。可是这个国家的工匠们似乎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也不好意思开口……啊,不是在讲这个啦!」
  一讲到珠宝加工的事,差点兴头都来了,柏娜公主发现话题扯远了,赶紧摆脱诱惑,回到正题。
  「就算退一百步讲,是为了可怜卡洛斯殿下好了,那也只要将『治愈秘石』交给奥拉陛下或善治郎陛下就好了呀。
  您为何要做出自己闯入后宫这种乱来的行为呢?」
  「因为卡巴王国也有储备的『治愈秘石』啊。但是这次生病却没使用,所以就算把东西交给奥拉陛下,也不能保证会立刻使用吧。」
  法兰西斯科王子所言算得上是正确理论,但柏娜公主听了这番解释,却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法兰西斯科殿下?呃,我想是不至于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或者说为了慎重起见,我想向您确认一下。您应该没向奥拉陛下说出类似的话……吧……?」
  「岂止类似的话,我就直接跟奥拉陛下明讲了啊?」
  「……」
  柏娜公主双手撑在桌上,脖子一垂,抬不起头来。
  「不要紧啦,奥拉陛下喜欢有话直说,也不会对一点小事讲东讲西的。」
  法兰西斯科王子无忧无虑地边说边笑,挥挥手安慰柏娜公主,但她的耳朵完全听不进去。
  「我、我得设法面见奥拉陛下,亲自向陛下道歉……啊,可是奥拉陛下应该很忙,应该先启禀善治郎陛下,请陛下从中斡旋……」
  即使如此,听她低着头喃喃自语的内容并非怨言,而是有建设性、积极地摸索解决事态的方案,看来柏娜公主的一板一眼与负责任的个性,是改也改不掉了。
  就这样,柏娜公主在短时间内下定了决心,坚定地抬起头来说:
  「法兰西斯科殿下,我有急事待办,失陪了。算我求您了,请殿下尽可能安分点。
  听好了,您如果要离开王宫,下次绝对不要起奇怪的念头为我着想,知会我一声就是了。明白吗?
  那么,失陪了。」
  柏娜公主连珠炮似地留下这番话,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发出小小的啪答一声,柏娜公主离开房间。
  一听见这声音,本来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的法兰西斯科王子,姿势变得比刚才更随便,躺到了长沙发上。
  「呼……」
  看来就连刚才那邋遢的坐姿,都还算在意他人眼光,坐得比较端正点了。
  法兰西斯科王子厚脸皮地发出好像很累的声音,脸上浮现一如平常的笑容,将手交叠在头部下方,望着天花板。
  「柏娜真的好可爱喔。该怎么说呢,光是看着她就被治愈了呢。」
  实际上,法兰西斯科王子从没过过一个少女像柏娜公主这样,相处起来这么轻松自在。
  「要不是我有这个体质,也许现在已经娶了那样的女孩为妻了?」
  法兰西斯科王子把双手从头部底下抽出,伸向天花板,凝视着双手散发出的魔力光。
  他那就连王族都无人能及的魔力量,比柏娜公主或善治郎多了一倍以上。
  因此他的身体,能够驯养两个王室的血统魔法,而不会抵消掉其中一个。虽说能够使用两种血统魔法,并不代表身体会散发出两种魔力光,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出于心情上的问题,总是习惯分开两只手,使用「附加魔法」时用右手,「治愈魔法」时则用左手。
  法兰西斯科王子让右手与左手——两只手冒出的魔力不规则地扭动,继续自言自语。
  「不过,虽然不能结婚有点寂寞,但说到底,现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立场还是很不错呢。至少我可不想拥有王位继承权,然后在政治界到处钻营。」
  法兰西斯科王子道出了真实的心声,脸上浮现绝不在他人面前露出的苦涩笑容。
  「要是父亲大人与祖君,都跟我拥有一样的价值观就好罗……」
  法兰西斯科王子仰躺在沙发上,一时之间默默无语地仰望着天花板。
  「『融合派』啊……」
  不久,他口中轻轻吐出这个陌生的词语。
  「融合派」简单来说,就是认为一国两王的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现行体制「不安定」并加以否定,以融合两个王室为宗旨的政治思想团体。
  更进一步地说,虽然通称为「融合派」,其实当中包含了只拥戴夏洛瓦王室为王室,要求吉尔伯法王家称臣的势力,以及与之相反的势力。又有提议由双方王室交替就任国王的势力等等,各持主张。
  在这个「融合派」当中还有一个特别小的势力,称做「完全融合派」。
  他们正如其名,就是一派提倡夏洛瓦王室与吉尔伯法王家之间积极通婚,将来名符其实地让两个王室「融合」的势力。
  而在这种「完全融合派」的思想当中,有人认为同时能够使用「附加魔法」与「治愈魔法」的人物,正应该做为两个王室融合的象征登上王位。
  只是这种人物「过去」一个也没出现,因此只具有空想或是终极理想的意义。然而「现在」这里就有一个体现理想之人,不为人知地存在。
  「我能体会那种理想,可是能不能别把人拖下水啊。」
  那种理想,同时也是在破坏两个王室迄今虽然在台面下展开权力斗争,但至少表面上携手建立起来的历史。
  直截了当地说,他觉得那种想法根本就是在和平时期惹事生非。
  实在有够麻烦。
  所以,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想再去思考困难的间题。
  「哎,船到桥头自然直罗。」
  说完,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那无邪的笑容。
  ◇◆◇◆◇◆◇◆
  后来过了几天。
  在王宫的一个房间内,四名王族齐众一堂,展开两国会晤。
  卡巴王国的代表是女王奥拉与王夫善治郎。夏洛瓦·吉尔伯双王国的代表是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
  如此一来,目前卡巴王国当中所有拥有王族头衔之人,都集合在这里了。
  名义是日前法兰西斯科王子强人所难,请奥拉允许他进入后宫的谢罪,还有对治疗的致谢,不过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
  事实上,柏娜公主说「日前之事,万分抱歉」后,奥拉回答「不,我方才应该致谢,殿下为了我的孩子使用贵重的『治愈秘石』,真不知该如何道谢。今后必当回报」,事情就结束了。
  本来个性就一板一眼的柏娜公主,事前早已用文书往来的方式解决了那件事,至于知道法兰西斯科王子内情的奥拉,更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那事闹大。
  为此,四名王族的会谈,很快就进入了下一个主旨。
  「话题结束了吗?结束了对吧。那么接下来,我要谈的事是这个。
  这是完成的『未来代价』魔道具。感谢奥拉陛下提供协助。」
  说完,法兰西斯科王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金饰,放在桌上。
  「哦,这真是太美了。」
  「太惊人了。简直无可挑剔。」
  奥拉与善治郎都不禁俯身靠向桌子,专注端详那小巧的魔道具。完全没参与制作的善治郎不用说,就连好几次协助灌注魔力的奥拉,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成品。
  大小放在两根手指上就绰绰有余。更具体地说,只是用组合成正八面体的金属骨架,将善治郎提供的淡蓝色弹珠密实地包裹起来而已。
  骨架似乎是纯金打造,散发着耀眼的闪亮光辉。
  整体造型虽然单纯,但制作精良。至少以善治郎的眼光来看,每根骨架粗细均一,能窥见其中弹珠的八个小孔,也全都是大小相同的正三角形。
  虽然单纯,却也因为如此而没有偷工减料的余地,做工无可挑剔。
  对于女王奥拉与善治郎的赞赏,法兰西斯科王子喜孜孜地抖动鼻子,继续尽他做为技术人员的说明之责。
  「实际上具有魔道具功能的,只有里面善治郎陛下让给我的透明宝珠,外层的黄金骨架是用来保护宝珠的。
  浑圆形的魔道具,只要受到一点较大的刮伤就会丧失魔道具的功能,因此我做了这种设计,让宝珠不易受损。
  不过,并不是这样就绝对不会损坏,所以使用时请小心。」
  「嗯,知道了。」
  奥拉表情认真地听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解释后,轻轻点了个头,就伸手去拿这个魔道具。
  「嗯。真小啊。」
  「是,不过陛下所希望的功能,几乎都达成了。
  魔道具大致可分成『用完即丢型』、『自动回复型』与『手动回复型』,这个严格说起来算是第三种『手动回复型』
  使用方式是直接以手指触碰骨架中的宝珠,以魔法语咏唱『我奉上00日之粮』。如此一来,宝珠就会将『未来代价』的效果累积在内部。
  此外,我又照陛下的希望做了『添补』功能。也就是说,您可以将今天一整天的魔力灌注在内,一个星期后再灌注一天份的魔力,加起来就储藏了两天份的魔力。
  相反地,当您想使用累积在魔道具中的『未来代价』的魔力时,如同累积时一样,请用手指直接触碰宝珠部分,以魔法语咏唱『我行使』。如此,就达成了魔道具的使用条件。
  只是,陛下希望的『抽取少量魔力』没能做成。因此,只要您一说『我行使』,迄今累积的魔力无论是一天份也好,一年份也好,都会一口气放出,使用时请多留意。」
  法兰西斯科王子似乎只有在解释魔道具功能时才会认真,他的表情不苟言笑,语气也不像平常那样难以捉摸,而是以简洁俐落的语调结束了说明。
  「真是厉害。能够做出如此高等的魔道具,造型又无可挑剔,听闻法兰西斯科殿下无论是做为『附加术士』还是『珠宝工匠』都是一流中的一流,这下我亲眼见识到了。」
  善治郎以彬彬有礼的语气过剩地赞美,法兰西斯科王子听了,说:
  「哎呀,陛下这样称赞我,真是难为情。不过,这样我努力制作就有意义了。」
  他恢复成熟悉的无邪笑容,害臊地抓抓头。
  「嗯,收到了无可挑剔的精品。法兰西斯科殿下,我得再度向您道谢。」
  至于奥拉,虽然维持着平板的声调与冷静的表情,到了这时候,内心却对眼前魔道具的力量佩服不已。
  这个魔道具所具有的意义十分重大。
  这么一来,至今由于使用魔力太大,几乎没能使用的「时光倒流」或「次元隔绝大结界」等等,也许会有更有效的使用方式。
  可惜的是,无法少许抽出「未来代价」储蓄的魔力。若是能做到这点,就能更轻松地运用时空魔法当中使用频度最高的魔法『瞬间移动」,看来世上不是事事都能如意。
  (不过,只要将来能够量产「未来代价」的魔道具,也许就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了。)
  当然,几乎可以断定双王国的附加术士们,不可能会为了卡巴王国而「量产」魔道具。
  这么一来,为了执行量产化计划,必然只能教导卡洛斯王子附加魔法,或是让善治郎生下能够使用附加魔法的庶子。
  善治郎与奥拉之间的孩子,卡巴王室的血统太浓,不太可能发掘出附加魔法的才能。
  如果像卡洛斯那样魔力够多,足以驱使两种魔法的话就另当别论,但是期待直系能生下两个那样魔力打破常规的人,未免太乐观了。
  像奥拉直至今天,除了坐在眼前的金发王子之外,就没看过谁的魔力能与卡洛斯匹敌。
  不只如此,跟两人相比之下,奥拉的魔力只有他们的七到八成,但除了这两人之外,奥拉自己就是她所知魔力最高的人。
  这样想想,就可以知道期待之后的孩子拥有与卡洛斯同等以上的魔力,有多么不切实际了。
  继续研发玻璃制造技术,将来建立弹珠的量产体系。
  同时让善治郎拥有多名侧室,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尽量多生庶子,量产「时空魔法」与「附加魔法」的使用者。
  若是单纯只考虑增强国力,应当毫不犹疑地实行这个选项。
  当然,现实没有那么单纯,迎娶侧室会造成外感坐大,以及与血统魔法彤同遭窃的双王国之间的外交问题等等,需要考虑的事情多得是。
  (即使如此,也许我最好有心理准备,夫君今后是不可能一个侧室都不娶了。)
  就在奥拉快要做出令心中刺痛的结论时。
  「失礼了,奥拉陛下。时间就快到了,可以吗?」
  有人敲响了房门,熟稔的细脸中年男子——法比奥秘书官来了。
  与其他三人相比之下,必须处理更多庞杂事务的奥拉,从一开始就打算中途离开这场会晤。
  「已经这么晚了啊,知道了。法兰西斯科殿下,柏娜殿下,我先失陪了。
  善治郎,之后就拜托你了。」
  说完,奥拉起身离席,善治郎等人也当场起立。
  「今天很开心,奥拉陛下。」
  「感谢奥拉陛下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法兰西斯科王子面带笑容简短道谢,柏娜公主则是一样认真地低头行礼。
  「是,请交给我吧,陛下。」
  听过了丈夫在后宫绝对不会讲的敬语回答,奥拉离开了房间。
  ◇◆◇◆◇◆◇◆
  后续事情交给善治郎,奥拉先行离开房间,前往王宫当中奥拉最为熟悉的一个房间——女王的办公室。
  「呼……」
  奥拉在坐惯了的椅子上坐下,口中反射性地阴沉叹息。
  首席秘书官可不会看漏女王的这种情绪。
  「怎么了吗,奥拉陛下,听您在叹气。这不像是平常的您。」
  最近她都把法比奥秘书官借给善治郎使用,好久没听到他这种直言不讳的口气了,奥拉并不生气,反倒还有点怀念。
  「不,没什么。不过就是好像又得对夫君造成负担了。老实说,实在让我有点泄气。」
  说完,奥拉将背靠在椅背上,发出叽吱一声,抬头望着天花板。
  听到女王的泄气话,平时有如面具般面无表情的秘书官,顿时扬起一边眉毛,以挖苦般的语气说:
  「哎唷,哎唷,陛下这是在炫耀恩爱吗?您就这么害怕惹恼善治郎大人啊?」
  秘书官摆明了挖苦人的语气,让奥拉眯细了眼,狠狠地说:
  「是啊,很可怕。老实说,目前没什么事比这更可怕。你该不会是不明白,惹恼夫君的可怕之处吧?」
  「怎么说呢?虽然经常听说,平常越是像那样明白事理的人,感情爆发起来越是难以安抚……」室。
  「一旦惹恼他时,我没有任何有效手段能够安抚他。然而若是与他关系恶化,又会对国政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我怕惹这样的人不高兴,有那么奇怪吗?」
  「不,是臣失言了。非常抱歉。」
  秘书官老实地向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女王道歉。
  「那么,今天有什么预定事务?是不是要回覆东部贵族们的陈情书?」
  奥拉结束闲谈,准备开始处理事务,然而法比奥秘书官听了,却说:
  「不。关于今天的预定,前往盐道讨伐群龙的普约尔将军,上午送来了『小飞龙』。请陛下先过目。」
  说完,他将装了薄龙皮纸的四只小筒子,摆放在奥拉的办公桌上。
  按照「小飞龙邮件」的一般形式,里面书信的内容应当完全相同,但还是得以防万一。
  「普约尔将军用『小飞龙』捎来连络?怎么想都一定是有什么意外事故。」
  奥拉反射性地咋舌,表情阴郁地拿起一只小筒,摊开里面的信,大略过目。
  「……」
  看过了信,奥拉不愉快地歪扭起嘴角。
  「陛下?果真是坏消息吗?」
  听到秘书官这样问,奥拉吐出一口气。
  「是啊,算是坏消息吧。
  普约尔·纪廉讨伐群龙失败了。正确而言,是交战过一次后,判断以自己手边的战力不足以应付敌人。向我请求援军。」
  「什么……」
  听到这番话,法比奥秘书官相当难得地睁大了细眼,显露出惊愕之倩。
  不过,法比奥秘书官会有如此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情况就是如此令人意外。
  那个普约尔·纪廉,亲率直属的精锐部队「龙弓骑兵团」,居然会讨伐肉食龙失败,这个国家的人谁听了都不相信。
  奥拉拍了一下手中的小张龙皮纸,轻轻耸肩。
  「如果这信上写的内容属实,就不是普约尔·纪廉的失败了。若我碰到这种状况,也会请求援军。」
  「既然普约尔将军与陛下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了。那么,是否要安排援军?」
  「嗯。目的是山猎。士兵水准达到一定程度即可。重要的是人数。不过,眼下最怕的就是造成人命伤亡。
  为了尽量减少士兵的负担,我看得多派些补给用运货龙车,以及补给物资了。」
  「如此一来,将会对国库造成沉重负担。」
  「我明白。但这是必要的负担。」
  听了奥拉所言,法比奥秘书官先是沉默半晌,然后终于颔首表示同意。
  「臣明白了。不过,之后再请陛下告诉我详细情形吧,不过是消灭肉食龙,竟然演变成这么大的问题。」
  「就是啊。我从来没看过乐观的预测,能够如愿以偿的。人世间真是事事不如意啊。」
  奥拉如此说完,深呼吸似地吐出一大口气。


  《理想的小白脸生活5》待续

  附录  主子与侍女的间接交流(相互协助)
  在卡巴王国后宫服务的侍女们的劳动条件,算是比较不苛刻的一类。
  虽然比起后宫的大小,后宫侍女的人数的确是少,但因为要服侍的对象只有善治郎与奥拉两人,因此每个人分配到的工作量绝不算多(最近增加了一个非常需要人照顾的居民,就是卡洛斯·善吉王子,不过主要都是由乳母卡珊德拉负责照顾他,侍女们只是当助手,所以相对地看起来,工作量并没有增加太多)
  尤其是白天,奥拉女王一定不在后宫,善治郎就算在,他的嗜好跟这个世界的贵人相较之下比较特殊,与其有人在旁服侍,他比较喜欢没人管他,因此很少会有临时工作要处理。
  当然,照料三餐、清扫各个房间、清理浴池与烧热水,还有维护庭园景观等等,光是每天的工作量就不算少了;但是在这里工作的侍女,几乎没有机会遇到在王公贵族宅邸中工作时,最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疲于处理主子的任性要求」,因此一般来说算是轻松的了。
  然而,话虽如此,也不是真的都那么好,那么让人羡慕。
  有异世界人善治郎做主子,当然也有它的坏处。
  如果举出其中最容易明白的一个坏处,一定会讲到「活动时间」。
  在只要按下一个开关,理所当然地就会有电的现代日本出生长大的善治郎,晚上都很晚才睡。当然,善治郎是很会顾虑别人的,所以都尽量不拖时间,没事就不熬夜。
  然而,都是因为他带来了家用水力发电机与好几只LED落地灯这种灯具,导致无法改善熬夜(虽然也不过就是晚上十点或十一点睡)的习惯。
  必然地,一部分的侍女就得跟着善治郎一起熬夜。
  就算善治郎再怎么不常呼唤侍女,侍女们也不能扔着尚未就寝的主子先去睡觉。
  她们只好采取轮班制,让几个人为了「以防万一」,在等候室持续待命,直到善治郎入睡。
  结果,善治郎「熬夜」的坏习惯,就这样传染给年轻侍女们了。
  当然,任何名为坏习惯的影响,都少不了「问题儿童三人组」菲、朵乐丽丝与乐媞一份。
  在以卡巴王国的标准来说算晚,但要是现代日本的话,连叫小学生高年级睡觉,小朋友都会抱怨的时段。
  在这个时间,「问题儿童三人组」的私人房间,充斥着昏暗的灯光与微小的声响。
  虽说是后宫,有电力的只有善治郎的生活空间,也就是起居室与寝室。
  因此,侍女私人房间的主要光源,是固定在房间角落的高脚油碟。
  摇曳燃烧的火光,以灯光来说略显不足,不过侍女们的私人房间不算太大,因此勉强还能照亮整个房间的轮廓。
  在这昏暗的房间里,问题儿童们各自享受着「熬夜」的乐趣。
  「好,再三个洞。只要这个洞拿到博蒂,也许就能超越善治郎大人的纪录了……!」
  趴在木制的朴素床铺上,一脸认真地操作着掌上游戏机的,是将一头毛躁黑发剪成短发的娇小少女——菲。
  她趴在床上,两只脚忙碌地晃来晃去,不过操作游戏机的视线可是认真的。
  话虽如此,床边却还摆着装了「香蕉片」的木盘,那副边吃零嘴边玩游戏的样子,要评断为「认真」似乎有点语病。
  顺便一提,菲现在操作的,是只有一个画面,非折叠式的掌上游戏机。跟以前玩益智游戏或是赛车的游戏机不一样。这并不是菲她们特地去借了一台不同的游戏机来。
  是游戏提供者善治郎要这么做的。
  「糟糕。那几个女生游戏进步超快的。这样下去零食库存要见底啦。」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如此,不要发「奖品」就没事了,然而善治郎却不这么做,看来善治郎其实也很喜欢跟她们PK。
  顺便一提,糖衣巧克力或市售饼干等保存期限较短的零食类,早已尽数消失在女王夫妻或「问题儿童三人组」的胃里了。
  目前善治郎当作奖品的,是紧急存粮的巧克力或罐装饼干,当这些都发完时,就表示异世界的零食全吃光了。
  菲并不知道善治郎的这些内情,只是基于不服输的冲劲与欲望,努力试着超越善治郎的分数。
  掌上游戏机萤幕的亮光,从下方隐约照出菲的脸庞。
  特别大的一对黑眼珠,映照着萤幕的亮光,她抿紧了小巧的嘴,算好时机,按下按钮。结果……
  「啊啊,不行,为什么?不会吧,有风?」
  在重要场面,菲竟然打出了「OB」这个特大号的失打,连现在是晚上都忘了,两只脚甩啊甩的,发出惨叫。
  「喂,菲,安静点啦!要是隔壁来抗议怎么办!」
  尖声斥责这个室友的行动的,是高个子侍女——朵乐丽丝。
  这个房间的两边隔壁,还有其他侍女的私人房间。熬夜不是什么值得赞许的行为,其他侍女应该已经睡了,如果遭到她们抱怨,错的可是菲她们。
  「对不起啦。可是,这实在太过分了嘛,一定会叫的啊。哎唷,要是能在这里打出博蒂,说不定就能超越善治郎大人的纪录的说!」
  她立刻道歉,并压低了音量,但还在不甘心地甩着脚呻吟,看到室友这样,朵乐丽丝从自己的床铺站起来,看看她的手边。
  「怎么,分数真的那么好啊?咦,你又在用那个胖胖的男角喔?用那个角色击球就是会弯啊,他控球太差了。所以我不是叫你用金发的女角吗。」
  「可是这个角色球飞最远嘛……呜呜呜……」
  她们好像已经玩得很深入了,短发的娇小恃女与长发的高挑侍女,流畅地讨论着游戏内容。
  「你太执着于拿高分了啦。需要飞越山谷的球场,或是左右有OB区的球洞,距离要打得再保守一点啦。碰到安全的球洞再进攻,这样就能稳定得分了。」
  「可是不管打得再怎么安全,最后还是会因为控球失误而失分啊。前半打得安全,后半要是失误不就不能挽回了。所以应该从一开始就拚命进攻啦!」
  「那是因为你只重视飞行距离,老是用控球差的角色吧。」
  听到菲又在讲一些没有耐性的话,朵乐丽丝讲话语气一副败给她的样子。
  不过朵乐丽丝没有发现,自己也透过游戏接触异世界的文化,而变得不太对劲。
  高尔夫的计分方式,说起来有点特殊。标准杆是0,柏忌是加1,博蒂是减1。最终加起来负数较多者获胜。
  当然玩掌上型游戏时,机器会自动帮玩家计分。然而,看到她们边玩游戏边因为分数的加减而一下高兴,一下忧虑,看来问题儿童三人组已经漠然地学会高尔夫的计分方式了。
  这同时等于她们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零的概念」与「负数的概念」。
  只是,她们本身完全不知道自己慢慢学会的知识有多少价值就是了。
  「啊——果然还是不行。呜,真不甘心,要是那时候没有失败,说不定就能赶上了!」
  玩完游戏,菲双手抓着游戏机,把脸埋进枕头里。
  「啊,结束啦?」
  「嗯,结束了……」
  也许是因为失败感,菲懒懒地趴在枕头上,模糊不清地回答。
  「那把『电源』关掉吧,以免浪费。乐媞好像暂时还不会回来。」
  「啊,对喔。下一个轮到乐提了。」
  听到朵乐丽丝这样说,菲仍然躺在床上,只把头转向朵乐丽丝那边,对她说了某句话。
  「欸,朵乐丽丝……?」
  光是听到娇小室友撒娇般的语气,朵乐丽丝就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她马上从菲的手中没收了掌上游戏机。
  「不可以,要照顺序来。」
  「啊?唉唷,又不会怎样。乐媞一回来我就会还给她啦。」
  菲从床上不死心地伸出手,被朵乐丽丝啪一声打掉。
  「不行!要是让你玩,反正你一定会说『等一下,这个洞打完就好。等一下,再一个洞就结束了』,然后就一路玩到最后。
  而且乐媞个性那样软趴趴的,一定会笑着让你玩。」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像是算好了时机似的,房门的另一头传来好像很急迫,但又有点优哉游哉的声音。
  「小菲,朵乐丽丝,帮—我—开—门—我没手了——」
  「看,人家回来啦,菲。」
  「知道啦。等等,乐媞。我马上帮你开门。」
  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的菲与朵乐丽丝,为了迎接另一个室友,快步跑到房门口去。
  ◇◆◇◆◇◆◇◆
  「呼,好重喔——讨谢喔,小菲,朵乐丽丝。」
  把两只手满满的东西交给菲与朵乐丽丝,胸围丰满、眼角下垂的侍女——乐媞在自己的床边坐下
  「不会啦,乐媞也辛苦了,临时去帮忙。很累吧。」
  「哇啊,好棒喔!这是送我们的吧。真不愧是凡妮莎女士,好大方喔。欸欸,乐媞,我也可以吃吗?」
  菲把乐媞拿来的银制酒瓶与木盘摆在房间角落的小桌上,没征求同意就打开木盘的盖子,发出欢呼。
  「喂,菲,你这样很厚脸皮喔。」
  「啊哈哈,没关系——我们三个一起吃吧——啊,朵乐丽丝。那个银瓶子里装的,是善治郎大人酿的酒——说要我们喝喝看,再说出感想。」
  朵乐丽丝讲了菲两句,但乐媞还是一样软绵绵地笑着。
  基本上侍女都是三人一组分配工作,但这次只有乐媞一个人做事到这么晚,是因为厨房总管凡妮莎拜托她当临时帮手。
  目前轮到负责调理的年轻侍女们,是比较不擅长厨艺的人员。然而明天的料理却是比较费工的菜色,必须今晚就先处理好,两件事情正好加在一起,运气不好。
  因此,年轻侍女们当中厨艺最好的乐媞,才会被紧急抓去帮忙。
  由于卡巴王国还没有「加班费」的概念,因此她这样做等于是「免费加班」,不过当厨房总管的「帮手」,至少还能像这样拿到吃的,比其他部门的「帮手」优渥多了。
  「咦?有酒?善治郎大人酿的?」
  听到乐媞这样说,三人当中其实最爱喝酒的朵乐丽丝,态度马上变得积极起来。
  「嗯,不过善治郎大人有说这酒是新酿的,说不定失败了,所以如果喝起来味道怪怪的,就马上不要喝了。啊,还有喝完后希望可以听听感想——」
  银制酒瓶里装的,是善治郎最近着手制作的「混成酒」。
  这种酒是以善治郎亲手酿造的蒸馏酒为底。因为他带来了附有电气式自动温度管理功能的蒸馏装置,因此蒸馏酒裂造得还算顺利,然而只经过蒸馏过程的酒,就只是酒精度数高而已,直接拿来饮用实在不好喝。
  因此,以往他会像鸡尾酒一样加入果汁调味,或是相反地在既有的酒里加入蒸馏酒提高酒精度数,而更进一步的做法,就是这种混成酒。
  在日本,也有很多人以自酿混成酒为兴趣,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梅酒。
  酿造方法不会很难。在酒精度数高的蒸馏酒里加入适量水果与砂糖,密封起来,在阴凉处至少放置一个月以上,基本上就完成了。
  一般的梅酒做法,常常会使用「烧酒」、「梅子」与「冰糖」,不过这个世界当然没有这些东西,所以用的是「自酿蒸馏酒」、「类似莱姆的水果」与「粗粒砂糖」。
  善治郎都特地把蒸馏装置带来了,当然本来就打算在这个世界酿酒,所以他也从网路上下载了几个介绍混成酒酿造方式的网页。
  不过,由于他无法掌握做为基酒的自酿蒸馏酒酒精度数有多少(酒精浓度计就真的没带来了),所以目前还在尝试错误阶段。
  总之,为了不让细菌跑进去,容器事前经过煮沸消毒,材料彻底风干,腌渍后也注意密封,但不敢保证成果如何。
  喝尝试错误阶段的酒,与其说是试喝,不如说比较接近「试毒」,不过包括朵乐丽丝在内,意外地很多侍女都期待着能试喝。
  平时在「问题儿童三人组」当中,比较常提醒另钋两人收敛点的朵乐丽丝,此时却率先做起准备。
  侍女们的私人房间,以三人房来说绝不算宽敞。
  「那么,菲。我要搬桌子,你先把桌上的料理跟酒拿到别的地方去。」
  「好,没问题。」
  「你一个人可以吗,朵乐丽丝?要不要帮忙?」
  乐媞说着就要站起来,不过朵乐丽丝伸手制止她。
  「我可以的。又暗又窄的,一个人搬比较方便。」
  她说的没错,只见她动作熟练地将小桌子搬到床铺之间。
  在昏暗的室内,几乎只能摸索着做事,不过朵乐丽丝似乎早已将家具位置都记在脑子里,搬起东西来十分稳妥,三两下就准备好了。
  「好,搬到这边就行了吧。菲,可以把料理跟酒放上来了。我去拿装酒用的杯子。」
  「收到。啊,我刚才吃的香蕉片也还有剩,就一起端来罗。」
  「嗯,好啊……喂,你怎么又躺在床上吃东西啊!我不是跟你说过,躺在床上吃东西,碎屑会掉在床单上,不可以这样吗。」
  「对不起嘛。」
  被朵乐丽丝讲了一顿,菲丝毫没有反省的神色,咚一下跳到床上,用手啪啪啪地把床上的碎屑拍到地上。
  「不要用拍的!弄到地板上干嘛啦!会有老鼠耶!」
  「朵乐丽丝,太大声了啦——」
  朵乐丽丝忍不住大吼,乐提稍为加快了平时温吞的语调,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叮咛她。
  朵乐丽丝吼得很大声,所幸并没有引来隔壁的侍女跑来抗议。
  酒食都准备好了,三名侍女坐在床上代替椅子,各自伸手去拿桌上的料理与酒。
  「嗯……味道闻起来好像还算正常。」
  朵乐丽丝将银制酒瓶里的混成酒倒进木制杯子里,把杯子凑到鼻子前,慎重地嗅了嗅。
  她可是要在这阴暗的房间里,喝下搞不好是失败品的酒。越慎重越好。
  接着,朵乐丽丝将嘴唇凑近杯子,轻轻伸出舌头,把舌尖泡进杯里的水面。
  「嗯嗯……」
  「还好吗,朵乐丽丝?」
  「有没有怪味道?」
  看到朵乐丽丝稍微皱起眉头,菲与乐媞担心地看着她。
  朵乐丽丝默默摇头后,说:
  「不,我想应该没失败。没有怪味道。只是,这个超级甜的。虽然还带有酸味,所以还算能喝,只是跟我喜欢的口味差太多了。」
  她直率地说出感想。
  「喔,因为朵乐丽丝喜欢辣的酒嘛——」
  「我喝喝看……什么嘛,很好喝啊。我很喜欢耶。应该说我至今喝过的酒当中,就这个最好喝。」
  听了朵乐丽丝的感想,菲也喝了口自己杯里的酒,顿时面露喜色。
  「喔,因为你喜欢甜的嘛。不过,小心点喔。这个酒很烈的。」
  「没问题,没问题。」
  「喂,才刚跟你说,你怎么就整杯喝掉啊。」
  跟朵乐丽丝正好相反,喜欢甜食的菲似乎相当中意这种酒。菲将第一杯一口气喝干后,立刻伸手去拿银酒瓶,斟了下一杯。
  至于朵乐丽丝与乐媞,则只是以酒润喉,就伸手去拿料理。
  「这是醋渍菜叶吗?当成甜酒的下酒菜不错呢。」
  「嗯。这个是肉类与蔬菜的串烧——我拿到了烹调准备剩的碎肉与菜屑,洒上盐巴与香料烤成的。好吃喔——」
  「嗯——直接吃是很好吃没错,可是配这个甜酒有点相冲呢。我觉得这个醋渍菜比较配。」
  「嗯——这样啊,真可惜。适合配甜酒的调味……嗯,我再想想看喔。」
  乐媞对料理有着旺盛的进取心,遭到朵乐丽丝批评并不会让她气馁,她也一边吃着串烧,马上开始想以后要做什么料理。
  「是吗,那个我也吃吃看……什么啊,很好吃啊。很好吃喔,乐媞。朵乐丽丝真是的,自己明明做不出什么菜来,就只有嘴巴最会讲。」
  「菲还不是一样,你也做不出什么莱来啊。」
  「我跟朵乐丽丝不一样,不会对人家做的菜挑嘴啊。什么我都觉得好吃。」
  「那只是你舌头太迟钝了吧。这没什么好得意的。虽然本人可能很幸福就是了。」
  菲跟朵乐丽丝讲话还是一样像在吵架,不过声调听起来和乐融融,带有开朗的色彩。
  「唉唷,小菲跟朵乐丽丝都不要再吵了,吃东西嘛。」
  乐媞大概也很清楚吧,虽然出声劝阻,但不像是真的要劝架。
  「别担心,有在吃啦。咦,奇怪?这盘已经空啦?正好被阴影挡住了,看不见。啊,有了。朵乐丽丝,借我用一下喔。」
  用手在醋渍菜叶的深木盘里摸了摸后,菲忽然灵机一动,爬到朵乐丽丝的床上,用左手拿着放在枕边的掌上游戏机。
  「好,这样就看得见了。」
  看到菲用掌上游戏机的背光当成光源,检查深盘里的东西,朵乐丽丝一副败给她的表情。
  「你没有用抓过肉或蔬菜的手去碰游戏机吧?那是善治郎大人的私人物品,我们只是借用喔?」
  「这还要你说啊,我都是用右手吃的,游戏机只有用左手碰啦。」
  纵使看起来旁若无人,菲也是高贵的后宫侍女之一。不能跨越的那条界线,她还是有遵守的。
  在乐提回来之前,她趴在床上边吃香蕉片边玩游戏时,身旁也准备了一块拧干的湿布,每次都先把指尖的油与盐巴擦干净了,才去碰游戏机。
  「嗯嗯,真的没了。好可惜喔。」
  「三个人一起吃,当然很快就没罗。」
  「啊哈哈,睡前不要吃太多比较好啦,小菲。」
  「啊,我都忘了,好像差不多该睡觉了。菲,现在几点?」
  听到朵乐丽丝这样说,菲只用左手灵巧地操作游戏机。
  「等一下喔,我看看,九点三分。」
  她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萤幕显示的阿拉伯数字,说出现在的时刻。
  不知不觉间,问题儿童三人组已经学会了二十四小时单位的时间观念。也许用不了多久,早上被叫起床时就会说「再让我睡五分钟」了。
  「呜哇,那真的得赶紧睡觉了。赶快收拾一下,准备睡觉吧。明天就要轮到庭园的班了。」
  说完,朵乐丽丝就要从床上站起来,乐媞发出了近乎哀叫的声音。
  「啊啊,害我想起来了啦——。我最怕做庭园的工作了——」
  后宫侍女们以轮班制,轮流处理清扫、炊事、浴室、庭园这四大部门的事务,当然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部门。
  乐媞的厨艺在年轻侍女们之中是最好的,但相对地不擅长做庭园工作。或者应该说,乐媞算是比较「笨拙」的类型,几乎什么工作都做不好。只有料理技术是例外。
  「不用怕啦,我会连乐媞的份一起加油的。」
  看到乐媞趴在床上压扁了大胸部诉苦,手脚俐落地开始收拾的菲轻易就答应帮忙。
  实际上,菲虽然个子又小又瘦,却总是体力元气充沛,并不把庭园工作当成苦差事。
  「哎,我有余力的话也会帮你的。」
  至于除了不太擅长料理之外,任何工作都能有技巧地完成的朵乐丽丝,虽然不像乐媞那样「怕做」庭园工作,但也很「不喜欢」。
  如果可以她实在不太想做,所以才说「有余力的话」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方面也能看出朵乐丽丝的个性。
  「嗯,拜托你们了——等轮到负责厨房的部门时,我会第一个加油的。」
  乐媞并不知道室友肚子里有什么打算,只是坦率地说谢谢。
  ◇◆◇◆◇◆◇◆
  庭园职务。
  对于这项工作,后宫侍女们的评价几乎都两极化。在各种工作当中,要不就是「最讨厌」,要不就是「最喜欢」。顺便一提,整体来说表示「最讨厌」的侍女较多,「最喜欢」的侍女属于少数派。
  「最讨厌」的理由很简单。纯粹就是因为比起其他业务,庭园职务是最累的。
  进厨房站在炉火前甩锅子很热,但是在酷暑期的庭园割草更热。
  浴池的宽广地板擦起来很烦,但是必须割草的中庭大到跟浴池不能比。
  总归起来,庭园职务比起其他部门,是最耗体力的工作。
  那么为什么还是有少部分的侍女,会说「最喜欢」这种累死人的工作呢?
  这个理由也再简单不过了。说穿了,就是拘束时间短。
  厨房职务必须配合三餐,站在厨房里。
  浴室职务在天气好的日子,上午得洗衣服,下午得用木柴维持浴池的热水温度直到深夜。
  至于清扫职务,工作本身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但还得应付主子的急事,直到主子就寝之前,几乎一整天都被工作绑住。
  相较之下,庭园职务的侍女,拘束时间极端地短。这是当然的。
  卡巴王国的太阳,不是能以气势或毅力克服的。但是若等到太阳下山,又不可能做什么庭园工作。
  结果庭园职务的勤务时间,原则上就限制在黎明到正午,以及傍晚到日落的较短时段之内。
  虽然一大早就得开工,但中间休息时间畏,也比较早收工。若是只以实际劳动的时间长短来比,确实可以说是压倒性地受惠。
  然而明知道这一点,大多数的侍女还是说「最讨厌」这项工作,可以想像在这短时间内要做的工作有多沉重。
  顺便一提,「问题儿童三人组」当中,朵乐丽丝与乐媞属于多数派,菲则是少数派。
  「这附近的草坪长得太长了。今天就把重点放在割齐草坪上吧。」
  庭园管理长艾米丽雅洪亮的嗓门,响遍了朝阳初升的中庭。
  「是!」
  「明白了!」
  「了解!」
  菲、朵乐丽丝与乐媞三个人,用平常不太会发出的大嗓门回答。
  这是庭园管理长艾米丽雅的方针。
  艾米丽雅在卡巴王国的贵族阶级来说,是相当平凡的中年女性。
  黑色长发与褐色肌肤。随着年龄而凸出的小腹。
  不过说她「肥胖」有点语病。真要形容她的体格,应该说是「体型庞大」。
  说得难听点,就是胖得结实的中年女人。
  不过别看她外貌这样,做起事来可很机灵。
  艾米丽雅右手戴着厚手套,拿着单手用小镰刀,就像要示范给年轻侍女们看,当场蹲下,率先开始割草。
  菲等人也慌忙拿起镰刀,当场蹲了下去。
  「……」
  在已经酝酿出杀伤力的朝阳下,菲等人让长长的影子落在草地上,默默地开始割草。

  大约一小时后。
  「呜欸欸……我不行了——」
  随着朝阳升上天空,中庭气温急远攀升,第一个开始叫苦的果不其然,就是乐媞。
  她蹲在草坪上,扔下镰刀伸直了腰,用拳头轻轻槌着背。
  背脊一挺直,额头上的汗珠也随之顺着下巴滴落,流进胸口。
  由于是在户外工作,因此大伙都在头上包着厚厚的面纱防晒,但顶多也只有「聊胜于无」的效果。
  「乐媞那么会用菜刀,镰刀却用得很笨呢。」
  「小菲,这跟会不会用镰刀无关啦……」
  对于莫名有朝气地跑到自己负责的区域一起挥镰刀的娇小同事,乐媞垂头丧气地如此回答。
  先不论什么技术,首先体力就撑不住。
  乐媞天生身体就僵硬,长时间蹲着做事会很难受。再加上缺乏运动神经,丰满的胸部好像还害她失去平衡,使得在割草的时候经常蹲不住。而且比起其他年轻侍女,她的体重又稍微……只稍微多一点点,因此采取跪姿会让膝盖酸痛。
  就因为这样,庭园工作不适合乐媞的程度,已经堪称天敌了。
  「真是没用。你这样还算是武官家的女儿吗!」
  艾米丽雅继续挥着镰刀,屁股对着乐媞,厉声斥责她。
  「是……是,非常抱歉!艾米丽雅女士!」
  乐媞吓得身子一震,慌忙捡起扔掉的镰刀。然而,呼吸依然紊乱的乐媞还来不及继续割草,艾米丽雅已经接着对她说:
  「等等,乐媞。你刚才是在偷懒吗?还是体力到达极限在休息?」
  「啊?咦?」
  「回答我。」
  对于艾米丽雅的质问,乐媞把流太多汗而干燥得黏在上颚的舌头拉下来,回答:
  「不、不是的。我不是在偷懒。是真的不行了。」
  「那么,就不要逞强,先到树荫去好好休息。
  偷懒另当别论。能力太低是大问题。不过,也不能够勉强自己。体力不足的人若是勉强工作而昏倒,那才会给大家造成困扰。」
  艾米丽雅对部下的看法,无论好坏都是「尽己所能」。
  她对偷懒的人不会客气,也会要求能力低落的人努力提升能力。她会要求这种人以低落的能力尽力做出成果,如果那人想勉强自己做出能力以上的成果,她也会加以劝阻。
  讲起来很好听,对于工作能力差的人来说却吃不消。
  失败会受到严厉斥责,想勉强挽回失败反而会被骂得更惨A心灵脆弱的人会因此畏缩,变得什么都不敢做。
  不过乐媞的神经才没那么纤细。
  「是。失礼了。」
  被上司口气严厉地叫去休息,乐媞就像花朵绽放般变得笑容满面,然后在草坪上爬啊爬的,到树荫避难去了。
  ◇◆◇◆◇◆◇◆
  「太阳就快升到危险的高度了。上午就做到这里吧。」
  听见上司宣布上午工作结束,在场所有人无不出声表示赞成。
  不过,发出来的声音并不一样。
  「好……终于结束了——」
  「呼,真是累死人了。」
  「好耶,结束了!好,这样就可以一直玩到傍晚了!」
  乐媞与朵乐丽丝像断了线般坐到地上起不来,只有菲一个人活力充沛地当场蹦蹦跳跳。
  「啊,对了。善治郎大人说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借用『足球』嘛。欸,朵乐丽丝跟乐提要不要一起来玩?」
  看到黑色短发的同事带着笑容转向自己,好像在说「真是个好主意」,连滚带爬地移到树荫下游难的朵乐丽丝一屁股坐在草丛里,声音沙哑地回答:
  「不了,你一个人玩吧……」
  至于乐媞,更是好像连回话的气力都没了。
  「……」
  她不发一语地无力摇头,表达出些许回绝的意思。
  「这样啊,那就我一个人独占了。呀呵——!」
  菲冲进建筑物内,去拿足球了。
  「她绝对不是人类……至少也混杂了一半龙种的血……」
  「啊哈哈……有点不能否定……」
  听到朵乐丽丝发泄似的说,总算回复到能讲话程度的乐媞,带着苦笑表示同意。
  一般认为身为变温动物的龙种——大型爬虫类,气温越高活动力就越旺盛。当然只要是有机生命体都是有上限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就连南大陆酷暑期的气温,离它们的极限都还很远。
  不愧是南大陆土生土长的支配者生物。对于在南大陆不过是外来种的人类而言,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差太多了。
  在这南大陆的杀人阳光下,菲自动自发拿出足球来,穿着迷你裙侍女服玩颠球,那副异常的景象的确让人怀疑她不是纯种人类,而是龙种混血。
  「一,二,三,四!嘿呀!」
  「呜哇……小菲内裤都露出来了啦。」
  「但是看那样子,真是一点性感魅力都没有呢。」
  玩到后半,菲那已经不是颠球,而是飞踢了。乐媞与朵乐丽丝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无言以对地旁观。
  「哎呀哎呀,真是不中用。我不会叫你们向菲看齐,但会不会有点缺乏年轻活力了?」
  传来一个夹杂苦笑的温柔声音。发出声音之人,是不知何时站在乐媞她们身旁的艾米丽雅。
  那种讲话方式跟工作时的严格语气截然不同,既温柔又充满了关怀。
  艾米丽雅在各位管理长当中,是公私最分明的人。
  不过,后宫侍女们是完全住在职场里工作的,即使是休息时间与睡眠时间,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真正私人的时间,因此也许可以换个说法,「在没有指定工作的时候,会尽量温柔封待下属」。
  无论如何,她那明确而彻底的态度切换,很受到年轻侍女们的欢迎。
  工作中严格到没有喘息的空间,但无论在工作中受到多严厉的斥责,都绝不会影响到休息时间的温柔态度。
  「闭着嘴不讲话,也不能恢复体力的。来,饮料。」
  说着,艾米丽雅举起了从起居室冰箱拿来的银制大水壶,以及好几个木杯子给她们看。
  水壶里装的,是混合了酸溜溜果汁与黑砂糖的水。
  不但可以同时补充水分与热量,又添加了酸味而容易饮用,在这种时候真是太可贵了。
  就像是原始的运动饮料。
  「哇哈,不愧是艾米丽雅女士,真通情理!」
  抢先拿起杯子举得高高地,只差没说「给我」的,竟然是刚才还在一边玩球的菲。
  「你是什么时候跑来的啊……」
  朵乐丽丝半睁着眼瞪着娇小的同事。
  「好好好,三个人都有得喝,不要插队。按照顺序来,知道吗。」
  艾米丽雅面带温柔的笑容,用手指戳了一下菲的额头让她后退,然后整理了一下裙摆,在树荫处坐下。

  「来,请用。不要喝太急呛到喔。」
  说着,艾米丽雅倾斜着银水壶,将饮料倒进年轻侍女们递出的木制杯子里。
  「呼……
  「哈啊……」
  「活过来了……」
  三人一齐将饮料喝干。
  在酷暑期的卡巴王国,只有后宫才能喝到的摄氏十度以下的冰水,清凉地治愈了干渴的喉咙。
  「好喝,再来一杯!」
  菲朝气十足地递出空杯子,艾米丽雅面带温柔的笑容,再给她倒了一杯。
  「来,请用。」
  「艾米丽雅女士,我也可以再要一杯吗?」
  「我也要再一杯——」
  「好好好,来。小心不要弄坏肚子喔。」
  看到年轻侍女们一屁股坐在草丛里,接二连三迅速递出空杯子,艾米丽雅脸上没有一丝不快,充当起她们的服务生来。
  银水壶三两下就空了。结果,原本最疲惫的乐媞,似乎也恢复了不少元气,取回了平时笑吟吟的表情。
  不过,在阳光直射下发烫的身体,一口气摄取了大量水分,使得三人浑身冒汗,像是从头浇了水似的。
  艾米丽雅看了看年轻侍女们沉重发亮的头发,以及湿透到变色的侍女服。
  「喘口气之后,就到室内去吃午餐吧。不过,在那之前别忘了先淋浴冲掉汗水,换件衣服喔。穿成这样走进屋里,茵涅思会大发雷霆的。」
  还不忘以笑容提醒她们。
  工作到一半去淋浴,换上干净衣物。
  就算说是后宫侍女,以一般标准来说似乎略嫌奢侈,但其实这对她们来说,与其说是权利,倒比较接近义务。
  善治郎对各方面都很宽容,唯独只有清洁方面十分介意,以卡巴王国的标准来说甚至有点固执。
  这点不光只用在自己身上。同样住在后宫的侍女们只要一身臭汗,他就会显得有点排斥。但他更讨厌香油的气味,所以才麻烦。
  当然,善治郎绝不会说出口,也尽可能不表示在态度上,不过关于这方面,侍女们好歹也是专业的。
  长期共住一个屋檐下,当然察觉得到善治郎在「忍耐」。
  于是,侍女们被迫养成了习惯,只要出了一身大汗后,一定会去冲澡并换上新衣服。
  ◇◆◇◆◇◆◇◆
  冲澡、换衣服、午餐、午觉,侍女不该有的长时间优雅午休结束,阳光稍微缓和下来后,午后的工作就开始了。
  「草坪割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接着把割下来的草收集起来,拿去扔掉。然后替草坪浇水。明白了吗?」
  「是!」
  「是。」
  「是——」
  简直像按下了开关似的,艾米丽雅再度恢复成不苟言笑的严格表情,听到她的指示,三名年轻侍女各自以个人风格的发音回答同一句话。
  活力充沛的菲;语气平淡,不好不坏的朵乐丽丝;声调有点拉长的乐媞。回答方式显示出的个性,也直接反映在工作态度上。
  相对于菲全速冲向跟个头一样高的大耙子,开始收集上午割下的草,朵乐丽丝取巧地去拿搬草用的袋子与手推车。因为这是最轻松的工作。
  「呃,嗯……」
  至于晚别人一步的乐媞,东张西望环视周围。
  「你在做什么,乐媞。有空发呆的话,还不快去拿耙子收集割下的草。你这样还算是武官家的女儿吗!」
  「是,对不起!」
  立刻遭到斥责的乐媞,慢别人一步奔跑出去。
  顺便一提,卡巴王国的贵族世家大多都是武官家,但并不是所有贵族世家都是如此。乐媞的家族正好就是一个例外,但现在讲出这个事实,恐怕也没有任何意羲。
  对现在的艾米丽雅这样说,顶多只会得到一句话:「有空找藉口的话,不如多动手。你这样还算是武官家的女儿吗!」
  「啊,乐媞,麻烦你从相反方向开始弄。」
  「嗯,知道了。」
  菲与乐媞用耙子扒着地面,将割下来的草收集起来。这项工作意外地吃力,不过在另一头同样挥着耙子的艾米丽雅正在严格监视,敢偷懒等于是找死。
  要将割下来的草收集起来,但又不能过度挖掘地面,一边注意力道一边不断动着耙子,转眼间就出了一身大汗。
  这时,朵乐丽丝推着放了好几个大麻袋的手推车过来了。
  「拿过来了。那我从这堆开始收拾喔。」
  朵乐丽丝用戴着厚手套的双手抓住草堆,扔进袋子里。
  就这样,当短草装满了三个袋子时,朵乐丽丝把袋子放到手推车上。
  「那么,我拿去丢了。」
  「动作快。要马上回来喔。」
  「是。」
  朵乐丽丝简短回答后,推着放了三个大袋子的手推车,前往庭园的角落。
  这个手推车,本来也是善治郎的私人物品。是来到这个世界时,为了搬运家用水力发电机而买下的工具。
  用来搬运重物或大型物品很方便,但善治郎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机会做体力劳动。因此,平常都像这样借给侍女们有效活用。
  实际上,对于只有女性人手,还得做粗活的后宫侍女们来说,手推车实在是个好帮手。
  阿曼达侍女长注意到手推车的可用性后,甚至还找常来往的商人谈过,看是否能量产出相同的工具。
  手推车的构造并不会太复杂,即使是这个国家的工匠,应该也复制得出来吧。
  之后,朵乐丽丝推着手推车往返好几趟,把装袋的短草全搬到了弃置地点时,太阳已经完全西斜,四周一带染上了夕阳色彩。
  「辛苦了。那么,最后来洒水吧。等到太阳下山,就洒不均匀了。赶紧做完吧。」
  「是!」
  「……明白了。」
  「是——……」
  活力依然充沛的菲;耍小聪明挑最轻松的工作做,却显得疲惫不堪的朵乐丽丝;以及午休恢复的体力早已耗尽的乐媞。三人以三种不同的情绪回话。
  为庭园工作做结的「洒水」,对于疲劳的身体来说,是一项沉重的劳动。
  这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别说自来水或洒水软管了,连浇花器都没有。
  因此她们只能用水桶汲水,再用长柄杓子把水洒在草地上。
  幸好她们得到准许,可以直接从庭园中央的喷水池塘汲水。这样就不用大老远跑去水井了。
  「一,二,嘿咻!」
  「喂,菲。水花都溅到我了啦。」
  「啊,抱歉。」
  对于菲粗鲁的浇水方式,朵乐丽丝虽然不免抱怨两句,看起来却不是真的排斥。
  这个时期即使是黄昏时段,气温依然很高,淋到水反正马上也会乾。把凉水洒在身上反而还很畅快。
  用杓子巧妙地洒水,不只需要技巧,更需要臂力。
  「一,二,嘿——」
  体力早已到达极限的乐媞,说是在「洒水」,倒不如说是「倒水」比较贴切。
  「乐媞,累了的话就不用着急。相对地,你要让每一杓水都能洒到远处。真是不中用。你这样还算是武官家的女儿吗。」
  「是——非常抱歉——……」
  乐媞拿着装满水的杓子的手臂,远远都能看出来在发抖。
  虽然没乐媞那么严重,不过朵乐丽丝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不知道善治郎大人,有没有能轻松洒水的工具……?
  那只是小声嘟哝的牢骚,工作模式的艾米丽雅却没有听漏。
  「朵乐丽丝。身为武官家的女儿,居然为了想省力而依赖主人的私有物品,太难看了。好好反省。」
  「是,艾米丽雅女士。非常抱歉。」
  朵乐丽丝反射性地缩起长长的脖子道歉,薄暮遮蔽了她的眼睛,没看到艾米丽雅嘴上斥责,脸上却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让年轻侍女们增强体力或是磨练技术,自然是有必要的,但艾米丽雅明白,就以现实问题来说,自己部门的工作确实让年轻侍女们承受了极大负担。
  如果能用某些工具稍微减少这种工作上的负担,倒是值得考虑一下。
  (找个机会,向善治郎大人委婉地问问吧。)
  内心想着这些,艾米丽雅自己也挥动着杓子,替刚割好的草坪浇水。
  「辛苦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艾米丽雅宣布收工的声音,响遍完全笼罩在薄暮中的后宫庭园。
  事实上,与其说是工作结束了,不如说因为天色暗下来了,无法再继续工作。太阳已经沉没,大家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他人的轮廓,完全无法分辨脸部的细微五官等等。
  「是,谢谢艾米丽雅女士。」
  「终于……结束了——……」
  也许是因为这样吧。听到只有朵乐丽丝与乐媞两个人回话,艾米丽雅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影。
  有一个高个子的人影,跟一个胸部丰满的人影,却少了个娇小的人影。
  「菲呢?」
  艾米丽雅正在四处张望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怪声。
  「是,艾米丽雅女士。什么事?」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特别小的人影站在那里。虽然只看得见轮廓,但仍然能看出那个人影——菲两只手提着看起来很重的水桶。
  看来,在艾米丽雅宣布收工时,她正好跑去喷水池汲水了。
  时机真是不巧。
  刚才宣布收工后,艾米丽雅已经脱离了工作模式,有些同情地笑着说:
  「对不起,菲。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她语气温柔地向娇小的部下道歉。
  听到艾米丽雅这样说,菲睁大了本来就已经很大的双眼,大声抱怨。
  「什么!那这两桶水呢!」
  「抱歉,可以请你随便处理吗。如果嫌拿回喷水池倒掉麻烦,就随便找个地方洒了吧。」
  「呜欸欸……」
  就连活蹦乱跳的菲似乎也无法承受这种白费力气,打从心底发出不开心的声音,两手的水桶匡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么,我先失陪了。你们要把用具收好,知道吗。」
  留下这句话,艾米丽雅就先一步消失在薄暮之中了。
  「是……」
  菲愣愣地回答,但她可不想把水桶再提回喷水池。没办法了。就在附近随便洒洒算了吧。
  正当她这样想,拿起杓子时。
  「好辛苦喔。最后一次洒水,加油喔。」
  她听见了朵乐丽丝摆明偷笑的声音。
  纵然四下昏暗无光,光听到那语气,她那坏心眼地笑嘻嘻的气人表情,也能历历在目。
  菲把杓子伸进水桶,改变了原定计划,朝着那想必一脸邪笑的高个子人影泼了过去。
  「是,我会加油的!」
  「呀!」
  虽然太黑看不清楚,但从那声惨叫判断,水愿该正如菲的企图,泼到朵乐丽丝身上了。
  「啊,对不起喔——洒到你啦?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
  听到菲假惺惺的道歉,这次换朵乐丽丝一语不发,站在原地。
  「你这家伙!」
  「怎样!」
  朵乐丽丝从薄暮的另一头猛烈扑了上来,菲一只手拿着杓子,一只手拎着水桶,一个侧步华丽躲开。
  然而,朵乐丽丝的目标不是菲。她一抢到菲扔下的另一个水桶,自己也用杓子舀起水,对着娇小的室友劈头就洒,还以颜色。
  「看我的!」
  「哇噗!」
  「呀!讨厌啦,朵乐丽丝,很冰耶。」
  看来水不只泼到菲,连坐在她后面站不起来的乐媞也遭殃了。
  「啊,对不起,乐媞。」
  朵乐丽丝一时之间停下手边动作道歉,然而菲可不会错过这个破绽。
  「到手了!」
  她猛烈地将水泼在朵乐丽丝脸上,那已经不是冰,是痛了。
  「你—这—家—伙—我生气了!看招,看招!」
  「怎样,嘿,我在这里!」
  两人不顾之前的疲劳,精神百倍地互相泼水。
  即使太阳已经下山,但还是很闷热。
  虽然都泼在侍女服上了,不过互相泼水,仍然是一件畅快的事。
  「唉唷,你们两个。再不快点收拾,会被艾米丽雅女士骂喔——」
  像乐提好像很伤脑筋地劝架,从刚才就被牵连泼到好几次,但也丝毫没有要移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也是,那我就把我的一切都赌在这一击上!」
  「有意思,我接受挑战。」
  菲扔掉了水杓,双手抱起还剩下半桶水的水桶,朵乐丽丝见状也拿起水桶,做好反击的准备。
  「嘿呀!」
  「看招!」
  一大一小两个侍女默契十足,将剩下的水同时泼在对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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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黄昏之月 王爵
这NTR的时机 实在是太恐怖了!!感谢录入

9 年前 0 回復

dmaa 伯爵
善吉王子,拥有两种魔法力啊,未来不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吧。

9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话说现在孩子都快打酱油了啊。。..

9 年前 0 回復

menselang 伯爵
感谢分享,用了一整晚终于看完了,严夏难眠真可怕

9 年前 0 回復

Armakisisu 勳爵
毕竟放了一年,爆菊也没什么好说的

9 年前 0 回復

klsxf 王爵
到现在还在讨论政治劳心劳力的事情。。。话说,这是加工的那个王室想引用时空的这个王室的力量,统一治疗的那个王室的情况吗?

9 年前 0 回復

airlauyo 侯爵
法兰西斯科王子其實他的睪丸素都變成魔力了吧?身為男人可以忍住不抱女人是異常無誤
話說這男豬一直在為生活打拼,這根本算不上小白臉的理想好嗎?

9 年前 0 回復

hoba 侯爵
' wish14820 发表于 2015-5-19 08:40 停是只有網路版停文庫繼續更(如魔劣) 還是兩邊都不更呢 '


文庫還在出啦,只是網路版很久沒動了(2月至今)
這本有點冷,我們這邊不太好找,就沒認真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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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14820 侯爵
' hoba 发表于 2015-5-18 23:13 網路版那邊是有出現候補,正要進行會見就停更了... 感謝錄入組的辛勞,慰問下翻譯君慘遭爆菊 '


停是只有網路版停文庫繼續更(如魔劣) 還是兩邊都不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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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小子 侯爵
小白脸现在幸福吗?可还想起初见面时那位莅临在你面前的,可是相貌与欧派价值同等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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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疏蕉 子爵
NTR现场啊www感谢录入,不过错字较多,望进一步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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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答案42 皇帝
' zhaoluyang 发表于 2015-5-18 05:06 问一下,第6卷为止主角有侧室了么? '


没正式有,但有一个几乎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门的角色。
娶她的好处实在太多了,女王没法拒绝
不过因为年龄差了男主快十岁,所以有可能进宫后要当段干妹妹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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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yahoo 公爵
一般而言我會想到籠城戰啦.............
不過那是指兩邊戰力有足夠差距的情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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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gm7901 子爵
感覺女主角公主抱男主角的畫面應該滿微妙的。

在血統魔法這個國家戰略問題的影響下,男主角廣納側室似乎無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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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ba 侯爵
本帖最后由 hoba 于 2015-5-18 23:16 编辑


' zhaoluyang 发表于 2015-5-18 05:06 问一下,第6卷为止主角有侧室了么? '

網路版那邊是有出現候補,正要進行會見就停更了...

感謝錄入組的辛勞,慰問下翻譯君慘遭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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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狼多斯 侯爵
哇,等了好久了呀。总有第四卷完成了,感谢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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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皇子 公爵
感谢lz辛苦录入吧,第五和第六卷很精彩的说,期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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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H5O9N3 王爵
一上午扫完,感觉剧情进展的实在有点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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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120 伯爵
NTR了,很悲催的NTR啊。
不过还是要说声,感谢录入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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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rt 子爵
这NTR的时机 实在是太恐怖了!!
话说最後一章有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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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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