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鎌池和马]新约魔法禁书目录6[台/简]


本帖最后由 蕾娜·赛亚斯 于 2015-5-30 16:00 编辑


新约魔法禁书目录6
————————————————
轻之国度录入组录入
作者:鎌池和马
插图:はいむらきよたか
扫图:linpop
录入:zbszsr
修图:kaaala
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一端览祭」的准备期间结束,即将迎接正式开场。
同一时刻,在城市暗处的「事件」也开始发生。
有一群怪物围绕着从亚雷斯塔的大本营
「没有窗子的大楼」中,
旁徨离开的「不死少女」芙罗兰而开始集结。
包括「捣蛋鬼」、魔法阵营与学园都市,
各方「最强」同时展开多场决战,
由一群怪物所掀起的风暴,
将包围正在举办「一端览祭」的学园都市。
在其中,身负重伤的「最弱」上条当麻,
正为了追上芙罗兰而奔走——!


contents
第五章 正义必定无所不在  Black_to_Light.
第六章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All_Bad_Stars.
第七章 不需要当主角  Girls_Battle_Talk.
第八章 世上最单纯的构图  One_on_One.
终章 来打下一场架吧Next_Batter_Circle.



  ???
  为了打倒魔王这个邪恶之首而存在的力量。
  拥有这股力量的勇者,应该是幸福的吧。
  这并不是因为勇者天生拥有特别的力量。
  而是勇者知道自己拥有的力量该用在何处,同时也广受全世界肯定之故。
  因此,他或她不会走错路。无论拥有多大的力量,也不会被众人视为魔王般感到恐惧。就算走错路、打算选择其他生活方式,大多数民众也会像导轨般,不容许勇者改变生活方式。虽然这样饱受拘束,但同时也可说是保证了一条安稳的成功之路。
  另一方面。
  只有少数人,能像这样获得规划好的道路。大部分拥有力量的人,虽然有才能,也有让才能开花结果的条件,但没人教导他们力量是为何而存在,又该把力量运用于何处。
  没有目的。
  只是拥有力量。
  若将这种存在解放到外界,会变成什么情况?
  如果他们恣意挥洒这股毫无指向性与方向性,却能瞬间杀死魔王的力量呢?

  到头来,这次的故事将会归结于此。
  这是以不知自己为何拥有力量之人为中心,广泛而深沉地扩散的斗争故事。


  前夜祭
  学园都市所举办的超大规模文化祭「一端览祭」。上条当麻在为了准备庆典而热闹非凡的街上醒来。
  「……是欧雷尔斯或右方之火,把我从巴盖吉城……?」
  差点成为魔神的男人欧雷尔斯,对上条如此表示:
  「『捣蛋鬼』是不承认科学阵营战胜的集团。以他们的观点来说,幻想杀手只是妨碍。」

  有个人影悄悄接近觉悟到将有激战的上条。那名少年自称是「捣蛋鬼」中负责在第一线战斗的雷神素尔。
  「不论是欧提努斯率领的『捣蛋鬼』,还是欧雷尔斯率领的怪物军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去救出那些家伙的目标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吧。」

  过去的记录显示: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是接受了三百零八次神明审判后,仍然毫发无伤的神秘人物。但很讽刺的是,当时的司法系统不得不做出『她没有受伤是因为神明相助』这种判断。换言之,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无罪,只是个普通人类。」

  为了保养义手,麦野沉利会定期实行「料理」这种要以各种方法施力的行为。
  她遵从陌生纸箱中的甜点制作组合指示,一如往常地进行保养,不过……
  「你是什么玩意?」
  「灰姑娘。我的肉体曾遭到破坏后又恢复,所以我能分解自己并重新组合。」

  上条和雷神索尔利用载有炸弹的远距离遥控保冷车、曾是「新生」母体的暗部组织秘密据点,以及贝鲁西……木原加群事先留下的后门,开始攻略幽闭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坚固建筑「没有窗户的大楼」。
  然而……
  「这是怎样……?动手的不是我们。有人从装甲板内部进行破坏耶……?」
  「……那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以神秘方式让上条及雷神索尔昏倒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消失在夜晚的学园都市中。
  另一方面,迷路的芙蕾梅亚·塞维伦与最后之作很不可思议地会合了。
  「臭小鬼!」
  「这个小孩是怎样啦!御坂表——」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造成的骚动瞬间传开,「捣蛋鬼」和欧雷尔斯势力即将有所动作。
  而上条他们能做的事——
  「将这个情报伪装成陷阱。只要双方擅自相互提防,就算知道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所在地也很难出手,只要趁这段时间,从中突破把她带走就好。」

  两人使用雷神索尔的变身魔法和学校电脑做出欺敌的通缉令,并刻意让玛莉安·史琳格奈亚看见,成功地让她起了不必要的戒心。
  「接下来是欧雷尔斯那边了。」
  「一旦『捣蛋鬼』有什么轻举妄动,他们也会注意到。只要把情报交给为了详细侦查而接近的间谍……」
  为了扰敌而开始行动的上条,找到了欧雷尔斯势力的斥侯。然而,对方是他认识的人。
  「蕾薇妮雅·柏德蔚……!」
  「马上把这个玩具给我拿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那种跪地求饶还有用的交情了。」

  这时,上条遭到介入争端的警卫枪击。蕾薇妮雅·柏德蔚则在为上条急救时,拿走了他的学生手册。
  「上条当麻跟玛莉安·史琳格奈亚似乎有联系。『捣蛋鬼』在第十二学区,要击溃他们就趁现在。」
  「……上钩了。」

  难以将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带回的学园都市暗部,决定把受到严格控管的那名等级5超能力者投入实战。
  「垣根帝督先生,我们『木原』欢迎你这项科学,你就随自己高兴去行动吧。最好做到足以破坏『木原』这边所写下的剧本。」
  「……」
  当事者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则遇到了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塞维伦这两名少女。她们这么说:
  「喵!这样我们就是朋友了!」
  「反正也交换联络方式了,随时都可以联络我们喔,御坂御坂得意地说道。」

  使用特殊方法潜入学园都市的魔法师灰姑娘,虽然因为麦野弄错分量使身体尺寸缩小,却仍旧为了向「捣蛋鬼」复仇而独自展开行动。
  「虽然很难找到『捣蛋鬼』的正规部队,不过只要待在上条当麻身边……」

  深夜的街头,麦野沉利看到一名诡异的人物,那是过去自己曾亲手杀死的少女。
  「芙兰……达……!」
  「到头来,你究竟理解了什么都跟我无关啦!」

  由统括理事长直接制作的程式,问答型思考辅助式人工智慧如此说道:
  「坦白说,为了一口气取得『羽化』所需的大量情报,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应该会捕食最终信号的脑以掌握御坂网路,并在两小时内完全取得该项功能。」
  然后。
  遭警卫枪击的上条,也为了解决问题展开下一步行动。
  具体而言,就是从医院的加护病房逃走。
  「虽然拖延了时间,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得快点找出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各式各样的想法。
  许多人有了动作。
  「一端览祭」的准备期间结束,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附带一提,某位白色修女在某处如此叫道:
  「当麻!紧贴在你背后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


  第五章 正义必定无所不在  Black_to_Light.
  1
  深夜零点三十分。
  位于第七学区大家同居的公寓前。
  麦野沉利一边的眼皮正不舒服地跳动着。而此刻,不可能产生的景象,就出现在黑暗的道路前方。
  一名少女。
  她有轻柔的金色长发、白色肌肤、蓝色眼睛以及娇小的身躯,一如往常地戴着贝雷帽,一如往常地穿着丝袜和迷你裙。
  芙兰达·塞维伦。
  明明应该已由麦野沉利亲手拦腰一分为二的少女。也是过去跟麦野同处暗部组织「道具」,负责爆破、制造枪械的成员。
  「你在惊讶什么啊?」
  应该已死的少女,动着嘴唇。
  她以熟悉的声音、气息交织出言语:
  「这座城市潜藏着多少怪物,到头来你也很清楚吧?既然如此,难道你没想过能私下准备用来代替消失内脏的东西?或者,也可能有那种回收尸体再利用的邪恶技术吧?」
  「……」
  「到头来就是这么回事。为了活下去,我把自己卖给了学园都市。讲得极端点,这个身体是租来的,若是要继续使用下去,就非得持续为学园都市工作。除此之外的事连我也不知道。我像这样站在你面前,或许也是关系到某处的某人利益吧?」
  「……」
  「你都不说话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察觉到这股气氛并非『感动的重逢』吧?到头来就是这样罗。我这张牌不就是该用在这里?虽然我不晓得牵扯到怎样的利益,不过跟第四名扯上关系,对我来说倒是刚刚好。」
  芙兰达露出冷笑。
  笑着慢慢靠近麦野的她,手中握着某样东西。那个外表类似修正带的器材,实际上是一种用来烧断墙壁、门扉以闯入建筑物内部的炸药。
  当然。
  假如贴在人类身上引爆,会出现什么结果更是一目了然。
  「怎么办?你要再杀我一次?」
  这是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一步、两步、三步。
  如果知道麦野拥有的第四名等级5超能力「原子崩坏」,就不可能不晓得「直线接近她」这个行为含有怎样的风险。即使如此,芙兰达的动作依然不带任何迷惘与恐惧。
  仿佛——
  她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攻击过来。
  「你办不到吧。到头来,就跟我看过的资料一样,人类在靠机械性方法复活的期间,个性似乎会变得很圆滑啊?过去的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宰掉我,像这样让我接近到三步之内,已经足以让我感觉到你的迷惘与害怕罗?」
  双方的距离,只有五十公分。
  少女继续靠近,两人的脸颊已经贴近到鼻尖能亘碰的距离,芙兰达的笑容也更深了。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吧?由我杀了麦野,到头来真的是件好事吧。哈哈,你该不会是在想,之前是我杀了你,所以这次轮到你来杀我。?不过就算我报了仇,你的罪也不会消失啊。既然做不到,那也没办法。就算看法不同也无可奈何。」
  少女轻声细语。
  好似要就此晈破对方的脸部中心。
  芙兰达缓缓地开口说道:

  「去、死、吧。」

  语毕。
  少女就将类似修正带的器材,往麦野腹部按去。
  彷佛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般,拉出一道横线。
  正当麦野的身体,即将被拦腰炸成两截时。
  就在前一刻。

  啪啦!
  麦野沉利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地轰掉了芙兰达的右臂。
  一阵闪光。
  足以击散深夜黑暗的压倒性光亮,强烈地绽放。
  严格说起来是电子。
  那是种不让电子化为粒子或波形,持续将其维持在纯粹电子型态的力量。使用者藉由那股不可侵犯的性质,得以放出将对象强行撕裂、烧尽的粒机波形高速炮。
  原子崩坏。
  芙兰达正面承受这项被归类为学园都市第四名的能力,使得芙兰达右手臂与类似修正带的器材同时化为焦炭。在发出惨叫同时,她的身体也旋转着飞了出去。
  不。
  不对。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痛苦地打滚。麦野听着对方发出的惨叫,微微蹙眉。彷佛像是听到电话另一头突然出现尖锐的电子音。
  「啊啊……因为太习惯让我完全忘记了,原来是这样啊。」
  可以在视野各处,看到眩目的光粒闪烁。
  如同从右太阳穴往左太阳穴拉出一条线般的强烈头痛,让麦野在露出痛苦表情的同时开口:
  「因为我有只眼睛是高性能义眼对吧?只要对这只眼睛采取电磁性介入,就能让我看到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啊…啊呀……哇呀呀呀呀呀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呀呀呀!」
  「嗯——我是不觉得连、耳朵。都能介入啦,但应该不是变声器这种愚蠢的手法吧?」
  就算用手遮住义眼,幻影也没有消失。应该说就算闭起双眼,芙兰达仍旧清晰地出现在黑暗中。
  这时,同样身为「暗部」的绢旗最爱似乎总算注意到了骚动而走来。这名十二岁左右的少女皱起眉头开口:
  「我说啊……你在跟中年大叔超玩什么啊?」
  「啊,这家伙是个大叔?我的义眼被骇客攻击,分不出来啦。他似乎打算化身成芙兰达就是了。」
  「这的确有可能啦?芙兰达那身打扮超受大叔欢迎的。」
  「爱穿女装的大叔……这家伙似乎真的憋了很久啊。」
  麦野仿佛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不过啊,这样不行吧。暗部的准备根本不足耶,好歹也该做到『对方以为识破诡计,识破后又让别的同伴登场』这种程度才能算做得不赖啊。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
  芙兰达(?)用另一只手压住手臂消失后的断面,坐在地上慢慢向后退。究竟袭击者是否真的失去了手臂?应该说,他是否真的在芙兰达所处的位置?麦野不得而知。
  不清楚究竟是动人少女还是中年大叔的袭击者,正以音量不安定的声音叫嚣着:
  「啊……啊呜……呼!为……为什么?可恶,为什么?就资料来说脱离暗部后……一……一旦过着平稳的生活就……不……不可能杀人才……才对啊……!」
  「绢旗,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你能翻译吗?」
  「谁知道,我实在超不懂丧家之犬说的话耶。」
  「滨……滨面……好痛……你跟滨面和解了吧?啊呜……你跟他和解,决定过平凡生活,与他待在同一个世界了吧!既然这样!既然这样……!」
  「啊,你是指这个喔。」
  麦野抓了抓头发。
  她厌烦地开口:
  「滨面他没问题啦。」
  「……啊?」
  「要是我惹出什么麻烦,他大概会抓狂或卯足老命跟我厮杀吧。不过,事情都会解决。无论我杀了多少人、破坏多少东西,最后都会圆满收场,再次露出嘻嘻哈哈的笑容。因为,以往的经验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一阵恶寒……
  现场的空气和气氛瞬间冷却。
  一种难以捉摸又不存在于地球上的规则,覆盖了四周。
  「不论什么『道具』和『学校』起冲突的时候,或者在第二十三学区的地下跟他拚命厮杀那时,还是跟他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激战区碰面时也一样。所以,如果是滨面就没问题。不论过程如何,他最后都会原谅我。」
  绢旗在麦野看不见的位置,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这名袭击者隶属哪个组织,不过他从根本上就已经解读错误。
  喜剧收场,并不代表死亡与暴力也跟着永远结束。
  随着对喜剧收场的看法不同,其中也会带有猎奇和幻觉的色彩。
  还有。
  不能将麦野沉利这个人的感性,与常人一概而论。
  怪物就是怪物。
  就算和解了,也不可能连本质都立刻出现彻底的变化。
  第四名露出浅浅的微笑说:
  「最重要的是,学园都市的怪人可是堆积如山啊。」
  「……?」
  「至少,就算失去一只手和一只眼睛、全身烧伤、部分内脏从内侧被烤焦也还能活下来。没问题没问题,人类即使挨了四五发『原子崩坏』也不会死啦——只要还待在这座城市里。」
  「呜……唔啊!喀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化身芙兰达的袭击者,以近似口吐白沫的模样望向绢旗的脸,拚命地求饶。不过绢旗只是放弃似的耸耸肩。
  就算要伸出援手,最多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有言在先,请停在超死不了的程度。」
  「很遗憾,这『上限』还真是高耶。算了,就当成是技术革新吧。」

  光芒闪烁。
  数次。如同相机的闪光灯,又如同近在咫尺的落雷。

  一切结束后,支离破碎(这只是为了避免具体形容)的袭击者被拖到某个不明研究所前面丢弃。麦野和绢旗则在回家的路上,用悠哉的口气聊着:
  「结果那家伙到底是谁啊?」
  「今天这座城市也有超多事情对吧?」
  两人还是「一如往常」地状况极佳。
  让滨面看到了,他大概会哭出来,所以两人决定把这件事当成秘密。

  2
  太奇怪了。
  当警卫黄泉川爱穗终于注意到异变时,已经是换日后又经过数小时的事了。
  她把配给的特殊车辆停在道路旁,以车上的无线电与同事做确认。
  「李、胡桃、白桃……注意到了吗?」
  「多多少少。」
  「改变频道然后说悄悄话?」
  「都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了。还是你觉得这会让目标从『网子』里逃走?」
  追踪某个打破「没有窗户的大楼」外墙后逃走的某人——这本来是警卫们紧急在学园都市内散开的理由。为此,他们将城市内的各类情报,不论虚实全都收集起来交给内勤组分析,然而…
  「几个比较有趣的情报突然消失罗。」
  「感觉就跟明明上钩的鱼跑掉了一样。或者该说,有人把水面下的鱼钩拔掉了。」
  「欸欸欸!这实在不是该在工作频道里讲的话吧!应该要考虑搞出这种小把戏的人到底是谁吧,?」
  「胡桃,你说出最糟糕的地方了……的确感觉就像有人在内部搞情报操作啦。」
  严格说来,情报并未完全断绝。大家还是有接到为了追捕「某人」而发出的命令。
  不过,若以钓鱼来比喻,就是完全没有「上钩」。
  彷佛明明已经用鱼群探测机找到鱼群,却收到指示要人特地在一无所有的地点垂钓。
  「……卫星和警备机器人的影像呢?」
  「通通没有,什~么都没有。明明应该有人在那边,却像写真偶像的青春痘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目前为止的调查报告书呢?」
  「呃……伺服器的反应变得超慢耶……这该不会是想藉由伪装成故障,来破坏档案的前置作业吧?」
  黄泉川忍不住啧了一声。
  接着她立刻开口补充:
  「李、白桃。你们现在立刻去值班室扣下纸本报告书。要是不行就回收事务用影印机的临时记录档。」
  「收到收到。不过已经有人事先安排好会比我们快一步吧?」
  「……胡桃,跟我来。去找出妨碍李跟白桃行动的家伙。」
  「是没问题啦!不过别人也会听到这段对话喔?」
  「就当成开战宣言,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黄泉川让排档杆发出超乎必要的撞击声,发动了特殊车辆。
  ……不过,事情人概没那么简单吧。
  即使很直接地预测到这点,她也没有放弃身为追踪者的利牙。就算只能当个从旁追赶的配角,也不代表失去了朝猎物侧腹咬下的权利。

  3
  黎明前。
  能听到疑似水滴落的声音。
  「……?……???」
  白皙的手掌贴在水泥墙上。纤细的手臂不自然地扭曲,强行支撑着女性的体重。贯穿身体中心的轴不断扭曲,仿佛随时会跟失去内在空气的气球一样瘪掉都不稀奇。
  此人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她用一只手压着大楼的墙壁支撑体重,另一只手则遮住半张脸。两颗眼球不自然地转动着,脸上神色则带有强烈的疑问。
  温热的气息。
  喉咙深处受到拉扯的感觉,不断持续着。
  体内的血管全都在发痒,五脏六腑内如同有蜘蛛在结网的异物感也挥之不去。

  不够。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思路,与其说是能产生复杂情绪的灵长类,反倒更接近以是与否决定一切的昆虫。是热是冷、是甜是辣、是湿是乾。将这些选择累积数千、数万次后,才看起来像是有「能做复杂思考的情绪」。
  就跟能做高度对话的程式,内部也只有零与一的排列一样。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叽啪叽啪叽—有如同时打开一整排并列的遮断器,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单纯判断」一口气累积着。
  在庞大的是与否组合中,她的脑中只浮现了一个词。

  不够。

  「啪哩」的声响传来。
  地点是墙壁与地面都被不明液体一污染的小巷子。她支撑体重的那只手滑了一下,就这样夸张地跌在地上。即使倒地且长到诡异的银发朝外散开,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单纯判断依然持续。
  从头发缝隙问窥探的眼球,正以猛烈的速度转动着。
  只有像坏掉的笛子般「咻咻」的吐气声响起。
  就在此时。
  「虽然怎样都好啦——不过八岁小孩因为累了,就在广场长椅上一觉到天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国家还真是安全耶!」
  「……滨面,累了就睡就表示这孩子的牙齿又陷入危机罗?」
  随着脚步声传来,一对男女走进巷子……不对,正确说来是三个人。染发男背上,背着一个正呼呼大睡的少女。
  滨面仕上。
  泷壶理后。
  芙蕾梅亚·塞维伦。
  因为周围很暗,所以他们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倒在巷子里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嗯?这是什么?喝过头的醉鬼吗?」
  「差点就踩下去了。」
  所以,他们才会不经意地接近。
  叽哩叽哩。叽哩叽哩叽哩。披头散发趴倒在地的芙罗兰,十只手指彷佛昆虫的脚蠢动着。浏海盖住的嘴唇,薄薄地、横向晃动、溶解、张开。整齐排列的白色牙齿,闪耀着锯子般的光芒。
  关于她的报告当然没有向大众公开,不过有一部分这么写着: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感到有必要,因此获得了捕食他人头脑的机能。
  她蠕动着。
  应该被评为怪物或猛兽的某人,缓缓站起。
  那带着异常高温的气息,缓缓地吐出。
  到了这时,滨面终于讶异地皱起眉头。
  但已经太迟了。
  迈步,应该说做出将重心往前倾倒的动作后,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与滨面、泷壶之间的距离,有了决定性的缩短,甚至到了可以称为零的地步。
  接着。

  飘过……
  她将身体贴上水泥墙,与滨面等人擦肩而过。

  随着湿答答的脚步声响起,芙罗兰·克洛伊杜尼逐渐远去。
  「……?」
  滨面下意识地转过头。
  接着,他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回头的理由。
  然而。
  额头上有汗水。在天亮前的寒冷空气中,他的额前冒出数颗斗大的汗珠。当汗水随着鼻梁流到下巴时,滨面才发现自己身体所出现的异状。
  肩膀颤抖。
  双脚无力。
  保持身体平衡的中心轴,摇晃的幅度令人害怕。
  在擦唇而过的这十几秒,他的呼吸确实地停住了。
  简直像是被扔进猛兽笼中的人类。
  「这是……怎么回事……?」
  疑问浮现。
  而这问题的根本,与那个倒在路上的女性身分也有关。
  女性在离开的瞬间。
  伴随着那股高热气息,说出了一句话。
  而那句话滑进了滨面耳中。

  「……不是这个人。」

  4
  「太过分了。」
  清晨的大楼,在窗户全部堵上,不带一丝光亮的宽广楼层中,「圣人」席薇亚低声说道。这名女性虽然身穿工作用围裙,厚重的外衣、长裤,额前还挂着工业用护目镜,却是位能将整体印象统合成女仆的奇特人物。
  这里是有许多宗教相关设施的第十二学区。
  建筑物本身虽然是普通高楼大厦,但没有隔间的广大楼层地板上铺满了小碎石,大部分的空间都是木造佛舍。不过,这里也不是专门建给佛教的设施。某层楼就有着壮观的大教堂,其他楼层则有在入口装设巨大鸟居的神社坐镇。
  「实在太超过了,没有比这更夸张的扑空啦。」
  口气不悦的席薇亚,只靠甩动手腕就回收了原本伸长的清洗用绳索。
  「令人不快的圈套。」
  伴随着轻柔吐气如此宣言的是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她在裙摆较矩的连身裙底下穿了裤子,手脚和胸部上佩戴了现代护具。这种身穿盔甲的女性印象加上头戴羽毛饰品,让人联想到北欧传说中登场的女武神。
  她也是「圣人」。
  光是她们两人的力量,就足以毁掉将整个城镇加工成宗教要塞的魔法据点。
  「尽管是座以微米为单位巧妙造成的建筑,但实际上却不存在任何魔法记号。存在于这里的,顶多是个用来说明如何以高效率找人过来收钱的循环模式模型罢了。」
  「不不不,我倒觉得有种令人不愉快的『防备』喔。」
  席薇亚耸耸肩说道。
  那是个不会让人感觉到积极或消极的动作。
  「避免涉及科学和魔法领域,画出明确的分界线,就像赤脚横越地雷区……完全没触动地雷,反而让人觉得很不自然。」
  「玛莉安·史琳格奈亚人呢?」
  「光看闯进来时完全没遇到任何陷阱这点,就很明白了吧?」
  席薇亚与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往同一个方向望去。
  一名小个头的金发少女就站在那里。
  「……」
  蕾薇妮雅·柏德蔚。
  偷走上条当麻的学生手册,并以此为行动依据情报的人。
  她身为规模在魔法大国——英国中也屈指可数的魔法结社「黎明晨光」之首,不能以常理衡量她与圣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就算没有从正面一决胜负的力量,她也有能建构迂回战术取胜的智慧与本领。
  面对这样的怪物,席薇亚依然悠哉地开口道:
  「这样算是被摆了一道罗?」
  「……或许吧。虽然听说这里是唯一跟宗教有关的学区,让人以为可能真有其事,不过这种蜡制的食物样品根本没办法填饱肚子。话说回来,真没想到那小鬼竟然成长到能在那种局面下演戏啊。」
  「喂喂喂,别那么生气嘛。是你先擅自欺骗、利用对方耶,才被反击一回就那么不爽是怎样?不过呢,我也不是不懂你当时有多惊慌,毕竟突然来了那么一下台口你连道歉的时机都错过了嘛。」
  「可以向你挥对舰巴掌吗?」
  话说回来,上条当麻学生手册上的情报只是个幌子。
  「捣蛋鬼」的玛莉安·史琳格奈亚等人不在这里。
  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静静地问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这种状况下,甚至得怀疑上条当麻跟玛莉安·史琳格奈亚是否真的有联系啊……不过,他的确是有要让我们这么想的意图。那名少年是为了让我们远离某种东西而说谎,你们觉得那究竟是什么?」
  「……要从那点着手吗?」
  「如果我们不远离那里,自然会遇到某种东西。只要我们遵照既定路线,或许就能碰上趣事喔。」
  5
  早上八点。
  「一端览祭」的自由时间在此刻开始。这项活动有校园观摩和体验入学的特色,因此该时间带可说是在这个与各校报考率有直接关联的庆典中,往有兴趣的学校冲刺而去的重要时刻。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御坂美琴正尽全力逃跑。
  这就是所谓命运的恶作剧。她原本应该在以各种手法甩开会「空间移动」的白井黑子之后,准备万全地前往那个笨蛋就读的高中。但这个没人捣乱就不会节外生枝的完美剧本,却因为仅仅一个偶然便告完全崩溃。
  就单纯讲一下发生的现象吧。

  少女来到打算体验入学的某间高中正门前时,突然遇上了学园都市第五名的大小姐☆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那里碰上那个可恨的第五名啊——!??」
  第五名。拥有精神系最高等级能力「心理掌握」的少女,跟美琴同样是常盘台中学的学生。在该校组织了最大派系的第五名,以及对派系毫无兴趣的第三名,两人算是完全相对的两大巨头,要想从她们身上引出话题也不稀奇。
  (……例如精神攻击派VS物理攻击派、组织派VS孤高派、长发派VS短发派、巨乳派VS贫乳派之类的!我哪有那个精神去跟着周围那群人的胡扯起舞啊!不,我绝不是在不爽最后那一项!)
  所以这两个人当然不投缘。
  当然也很难相容。
  要是让平常光是见面就会剑拔弩张互相怒视的对手,发现美琴偷偷摸摸跑来参加高中的体验入学……不用想也晓得,那个阴险的第五名会干什么好事。
  「呜哇——!竟然操作附近的人来跟踪我——!」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嚓嚓嚓嚓嚓!群众不分男女老幼,全以类似虫子的动作追赶着美琴。
  不知是上班族还是高中老师的秃头大叔,用彷佛从录音机播放出来的声音高傲地说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不是御坂同学吗,一阵子不见,你变得很有少女气息嘛?是吃坏肚子了吗?毕竟啊,那个御坂同学竟然会露出那种表情耶,呵呵。」
  「我宰了你喔,这个混帐大叔!」
  即使知道对方也是可怜的受害者,美琴还是忍不住吼道。
  虽然想抓住美琴好好玩弄一番,却懒得自己动手。
  这的确是符合第五名个性的思考模式。
  话又说回来。
  美琴现在没时间奉陪第五名的恶作剧,就算有时间也不想。她跑上天桥后毫不犹豫地翻过栏杆跳下,接着操作磁力,以受到隐形绳索支撑的模样急速向下飞落。

  如同发射出去的炮弹。
  感觉就像以一百倍的速度,做出从秋千上飞跃而下的动作。
  美琴白天桥「发射」出去的娇小身躯,在中途没落地的情况下,于空中滑行了两百公尺。接着她再次控制磁力于着地前减速,让双脚落在金属制的垃圾桶盖上方。
  轰然巨响。
  「糟糕糟糕……得快点隐藏行踪。」
  美琴低语着,从垃圾桶上跳下。
  这时,她突然皱起眉头。
  (……咦?可是第五名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虽然冒出疑问,但想不到答案。
  要是再磨蹭下去,用特技拉开的距离又会缩短。必须在追兵追丢自己的时间内,做出决定性的突破。

  在御坂美琴离开后。
  「叽」的一声,响起了打开扭曲变形的门时会发出的声音。
  声音来自美琴着地时踩到的金属制垃圾桶盖。
  「……这是怎样?」
  打开厚重盖子观察四周的人,正是上条当麻。他从医院里溜出来时虽然身穿手术衣,不过现在已经换成了朴素的上衣与裤子。
  咖啡店和鬼屋的「服装」,并非只能从零开始做起。也可以从廉价洋装店买下大量上衣和裤子,然后用那些来「改造」。
  当然,不可能全都制作顺利。因此在学校附近的垃圾桶中,会塞满了「改造」失败的便宜衣服也并不意外。
  上条虽然想追上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但要是让警卫或风纪委员留意起自己就全完了。
  因此,他先把手术衣换成最基本限度的衬衫跟裤子,随即重复起「寻找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以及雷神索尔,并在看到垃圾桶时就绕过去翻翻看」这种行为。这是为了找寻几乎是新衣服的「失败作」,好让自己的打扮更加正常。
  接着发电座流星雨突然降临。
  所幸他当时正好掀开垃圾桶,才得以在瞬间躲进去,否则腰部或许就得爽快地遭到断头台之刑☆了。
  「……这么说来,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怎么样了?那种打扮可以算是相当抢眼耶。」
  随手抓了件运动外套后,上条便从垃圾桶爬出来。他先看了看四周,接着穿起外套往大街上走去。
  (好痛……可恶,侧腹该不会在半路上就渗血了吧。)
  很奇妙地,他踏上了跟美琴完全相反的方向。

  6
  最后之作不肯吃早餐。
  「监护人先生。」
  「……别什么事都丢给我啦……」
  芳川桔梗跟一方通行正在公寓的餐厅进行这样的对话。附带一提,一家之主黄泉川爱穗在换日之后依然没回家。可能因为「一端览祭」的关系让状况跟平时不同,让她得彻夜执行警备工作。
  而事主最后之作则是把装了荷包蛋的盘子推给一方通行,并把放着白土司的盘子一点一点推向芳川并开口道:
  「今天就是一端览祭!御坂御坂双手叉腰堂堂宣言!」
  「够了,快给我吃饭啦,麻烦死了。」
  「哇——!马铃薯沙拉雪崩般掉入御坂的盘子,御坂御坂……!」
  「好啦好啦,『一端览祭』又怎样?那种事怎样都好,记得也要把玉米汤喝完啊。」
  哇——!早晨的公寓不断回响着女高音的惨叫。
  面前堆满早餐的最后之作,眼泛泪光地说道:
  「『一端览祭』是所有学校一起举办文化祭对吧?御坂御坂进行确认。所以要去参观很多学校、跑遍很多摊位、然后进行各种体验入学,御坂御坂发表今天的计划!所以得让肚子空空才行!御坂御……」
  「『一端览祭』啊……唉呀,最终信号,我不是说过不可以把青椒镶肉分开来吃?好,惩罚青椒地狱来了——」
  「呜喔——!明明提出理由却遭到逆断粮攻势!御坂御坂因为奢侈的烦恼感到痛苦!」
  一方通行侧目看着发出叹息声的最后之作,轻轻吐出一口气。
  稍作考量后,他对芳川开口说道:
  「喂,芳川。」
  「再来再来再来。嗯?有事吗?」
  「话说回来,这小鬼的上学问题要怎么解决?」
  「该怎么办呢!?」
  芳川先是随便地叹了口气才说:
  「你自己也算是最高机密,但仍然有正式身分。毕竟你是学园都市的第一名,也已经注册为NO.1了嘛。相对地,最终信号则是属于连学园都市ID都没有的机密喔?何况国际法也禁止利用人体细胞从事人类复制……要让不该存在的学园都市丑闻以一般手续进入学校念书,可以说非常困难。」
  「……」
  「不过,最终信号在身为个体的同时,也是整体御坂网路自我的一部分,住学校生活学到的知识与技术,集团生活会面对到的感情,以及情绪的刺激,全都能在网路中透过情报交换来学习,所以状况应该不致于太糟糕啦。」
  这人一讲到这方面就成了研究者?一方通行沉默地想着。
  他很清楚,追求效率及合理性最后会走到哪一步。英才教育。在宽磨的教室中只有一组桌椅,从走廊传来的同龄孩童声音只会被当成噪音。就算退一步想,他也不认为这种世界算得上幸福。
  虽然芳川似乎打算舍弃研究者之道改走教育家路线,但她过去曾这么说过——自己没有这个资格。的确,对于无法实际感受做白工和空闲意义所在的芳川向书,就算能让学生考满分,可能也没办法为学生做到别的事。
  「怎么了?」
  「没事。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应该已经有克服这点的觉悟了吧。」
  「?」
  芳川一脸不解,然而一方通行也不是会继续提醒的那种人。
  他转头对最后之作这么说道:
  「快点把东西全部吃完,然后我们要出门。」
  「喵!御坂的肚子饿作战瞬间就被瓦解……嗯?出门?御坂御坂歪着头说道。」
  「没什么……我要去买双冬天用的靴子。如果在前往店面的途中有学校,顺便去逛逛也无所谓啦。」
  最后之作和芳川向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秒半后。
  先反应过来的果然还是最后之作。她像是把娇小身躯拉长般一口气站了起来道:
  「那就跟事不宜迟这种难懂的话一起猛烈地冲刺吧!御……!」
  「一方通行,马上抓住这孩子的脖子!」
  当场就想跑去当失踪儿童的最后之作,立刻被两人架住。

  7
  断掉的骨头顺利恢复,终于可以跟烦人的石膏说再见。
  被称为番外个体的少女,最近之所以会失控地埋首于夜游,也是因为这股解放感。这名身穿白色奥黛(注:越南国服,字面意义为「长袄」)的褐色短发少女,由于设计成集中抽出连接近万名复制人脑部的情报网——「卸圾网路」中充满恶意的部分,因此这方面的表现可说相当突出。
  因此。
  「黑————猫。你要是很闲就陪我玩嘛~」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挤满人的天桥,因为屑上如同被小混混搭讪般突然多了只手,让看似十二岁左右的目露凶光少女黑夜海鸟发出惨叫。
  虽然黑夜是能操作氮气的等级4大能力者,更是部分肉体机械化的改造人,但她实在拿机械化的天敌——操纵电流的番外个体没辄。
  不仅如此,她还因为「手臂内部的接头黏上了胶布」这种乱七八糟的方法,暂时陷入连「氮气爆枪」都无法使用的状态。
  换言之只能任人摆布。
  「你在吃什么?起士馅鲷鱼烧?唉呀,我竟然是在吃棉花糖,真是失败。连拿着糖的手都变得黏黏的,小鬼做的东西果然不怎么样。」
  「……你为什么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我最好是跟你有共通话题啦,笨蛋。」
  「咦?因为黑猫跟御坂一样都是没有朋友的人啊?好好相处啦。」
  「我居然被当成可怜小女孩了?真是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新生』的中心人物,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为什么这么冷漠嘛,我可是为了跟你打好关系才努力挑战继续沟通耶?具体来说就是用被棉花糖弄得黏黏的手去摸你的头喔——?」
  「你这个坏蛋!我根本感受不到恶意之外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每晚的「夜游」,让手搭在黑夜肩上的番外个体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
  「虽然在夜游时做了收小弟和飙车等老土行为,不过我对于『朋友』这种概念还是不太懂耶。让我累积一点人生经验嘛。」
  「……你是违反国际法的军用复制人吧?这么明目张胆地活动没问题啊?」
  「谁管哪么多,就算会有人困扰也绝对不是御坂。」
  这时,另一名少女从天桥彼端走来。
  这名短发少女身穿能力开发名校——常盘台中学的制服。
  但她并非母体御坂美琴。
  而是被称为军用复制人的妹妹们第一〇〇三二号,通称御坂妹。
  她不知为何脱下一只皮鞋,还把鞋拿在手上。
  黑夜不爽地开口:
  「瞧,你的朋友来了。」
  「御坂最——讨厌清爽的家伙,只喜欢跟有败——类眼神的家伙说话。」
  「……听你这些话,根本就没打算跟我做朋友吧?」
  番外个体不理会眼神凶恶的黑夜,轻轻挥了挥棉花糖向御坂妹送出信号。
  「唷,你在做什么啊?能看到你一如往常的奇异行径真是太好啦。」
  「在长椅上休息时觉得脱鞋比较舒服,结果黑猫就钻进鞋里躲起来了,御坂报告。」
  御坂妹将学生皮鞋亮给两人看,确实有一只黑色小猫如寄居蟹般占据了内侧。就算反过来轻轻摇晃也倒不出来,应该是它张开四肢用爪子抓住了边缘。
  平时总是战战兢兢的黑猫,今天不知为何一脸凶狠,就像在表达「这里是我的地盘,不要靠过来」。
  番外个体偏过头开了口:
  「掐着它的脑袋抓出来就好啦?」
  「去死吧,没朋友的家伙,御坂咒骂黑心混帐。」
  不过她们都是由御坂网路这个巨大意识所统御,所以严格而论,御坂妹内部应该也存在着「这个意见」。
  番外个体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
  「三个人根——本不够,还有没有闲人在附近啊?」
  她随意地打量起周围,就看见一个露出「烦死了」表情的人。
  那是名为绢旗最爱的少女。
  与其说露出那表情的对象是番外个体或御坂妹,不如说是向着黑夜海鸟。
  「咦——?咦?在那边那位究竟是谁啊——身上散发着强烈的败类『气息』喔?」
  从事见不得人差事的人们,都有独特的视野使用法。
  没事一直观察四周的人很可疑,所以要躲避盘查或搜身的专业人士,都会避开那种动作。另外,人类的视野其实比一般人想像中要宽广。一旦学会能彻底使用约一百六十度有效范围的技术,再配合手机机身、橱窗、宝特瓶、路边汽车的后照镜等东西,就能靠最低限度的动作,掌握周围一带所有的情报。
  同时,只要掌握这种规则,自然就能找出同类。
  也就是说,双眼焦距有些许问题的人,或是对发自死角的汽车引擎声和喇叭反应过少的人,都得多加注意。
  番外个体口中的「败类眼神」就是指这种特征。
  附带一提,一有事发生就能从御坂网路取得情报的一般妹妹们,虽然身处专业的世界中,却有疏忽这方面努力的倾向。
  绢旗最爱露出像在看着车站月台上呕吐物似地眼神开口:
  「……这感觉就像坏蛋们超结党成群一样耶。」
  「这感觉真不错。跟你这种黑透了的家伙在一起,我也可以毫——不在意地用真面目去享受『一端览祭』了。」

  8
  滨面仕上背在背上的芙蕾梅亚·塞维伦醒了过来。
  「喵……啊!滨面,你到底去哪里了!基本上,你竟然会迷路实在太令人伤脑筋了!喵喵!」
  「好痛,不要抓我头发!被一个整晚失踪还在广场长椅上睡着的八岁小孩说教,实在太没道理了!」
  附带一提,芙蕾梅亚睡在第七学区的站前广场,她的房间则在第十三学区的学生宿舍……通常跨越学区应该会搭电车,不过滨面他们还走在第七学区的道路上。
  走在滨面旁边,身穿粉红色运动服的少女泷壶理后,用一种半睡半醒的眼神看着设有大萤幕的飞船。
  「……滨面,电车还是停驶耶。」
  「还真的有珍奇异兽跑掉喔……」
  某间学校收集了珍奇的宠物,打算模仿动物园当作「一端览祭」展出活动的一环。但是在早晨的月台上,有大型宠物逃出了运送用笼子里跑上铁路,因此造成大混乱……好像是这么回事。
  「虽然是沿着电车路线走,但搞不好在电车重开前,我们就已经回到十三学区罗。」
  「巴士也没来。」
  「是刻意减少班次吧?为了让人在『一端览祭』时多逛几间学校。」
  这时,背上的芙蕾梅亚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喵,基本上我肚子饿了。」
  「……在这之前,你先想好面对愤怒舍监时要讲的理由如何?虽然我们也会被骂,或者该说我们才会被狠狠地骂一顿啦。」
  「早——餐——啦——!」
  「笨……笨蛋,不要把别人的头发当杂草拔……!别让男生在这种年纪担心头皮!」
  干脆像个「一端览祭」的参加者,找间学校的路边摊晃晃……虽然滨面这么想,但目前似乎正好是店家要开不开的微妙时间点。
  于是他带着似乎输给了什么的心情,前往齐聚各式早餐的牛丼店。
  「烤鲑鱼!烤鲑鱼套餐!配菜要山药泥、纳豆、海藻沙拉、超大萝卜泥、腌菜组合、芒果还有布丁……愈豪华愈好,拜托你了!」
  「芙蕾梅亚,配菜只能选一个。」
  泷壶则是很干脆地点了寿喜烧风味牛丼。
  看见店员拿来的小碗后,芙蕾梅亚瞪大了眼睛。
  「太小了!这个小家子气女!喵!」
  「唔。」
  「基本上,女孩子吃很少根本只是幻想!一看就知道是为了维持形象忍受空腹啦!喵喵!」
  「……滨面,跟我换一下位置,我要用铁爪功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鬼。」
  滨面在混乱的店内拚命抱住运动服少女,他眼前的芙蕾梅亚则哼了一声大喊道:
  「不管是饭——味噌汤——还是沙拉——都给我用三号大碗!喵!Three!」
  七分钟后。
  脸色铁青的芙蕾悔亚,将三个如同对切西瓜般大的容器推到滨面前方。她捣住彷佛随时会吐出来的嘴,用细微的声音这么说道:
  「……喵、喵。基本上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看起来根本只是轻轻挖掉盖饭表层嘛……」
  无奈的滨面,只好跟芙蕾梅亚乱点的盖饭格斗。
  但是当三人好不容易吃完,准备走出牛丼店时,芙蕾梅亚又突然说出这种话:
  「喵!基本上人家肚子饿了!肚子空空!」
  「……滨面,跟我换一下位置,我要用红生姜塞满这个小鬼的嘴巴!」
  滨面再次架住了运动服少女。三人好不容易总算走出牛丼店。
  现在似乎正是各校开始迎接一般客人的时间,人潮跟刚刚有明显的不同……看来他们选了最糟糕的时机去吃早餐。
  然而芙蕾梅亚完全不在乎周围的变化。
  「好困……滨面,背我。」
  「这个小鬼……!」
  「泷壶小姐!芙蕾梅亚正处于善变的年纪啦!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这次会气成这样啊?」
  正当滨面还在感到惊讶时,泷壶已经如同猫咪般抓起他的脸颊。芙蕾梅亚则轻快地攀上无力抵抗的滨面背部。
  「喵,果然还是这里最让人安心……」
  「那里是属于我的……!」
  「慢……慢着,泷壶!先告诉我你那只手为什么要那么用力地抓着公车站牌!」
  就在这时。
  趴在滨面背上的芙蕾梅亚,微微抬起头来。
  她的眼睛确实捕捉到了不能错过的东西。
  「喵……」
  那是白发红眼的等级5超能力者,身为学园都市第一名,拄着拐杖的怪物。
  以及参与开发军用复制人这种违反国际法计划的天才学者。
  然而芙蕾梅亚注意到的,却是夹在他们两人中间那名外表约十岁左右的少女。
  她……应该说她们。
  少女看见彼此后,随即在大街上指着对方大叫。
  「臭小鬼!」
  「你说什么!死小孩!御坂御坂怒吼!」

  9
  上条当麻背靠着行道树,在随意操作手机同时叹了口气。
  「……不行吗?」
  原本以为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身穿奇装异服,或许能在网路布告栏找到目击情报,不过没什么好结果。
  虽然才刚开始,但今天毕竟是「一端览祭」这种大型活动。就算是此刻,依旧有无数的照片与留言接连上传至网路。这些总量远比没什么用的监视摄影机还多得多的情报,虽然持续地即时更新,却找不到任何像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影子。
  (……毕竟整座城市都染上了文化祭的色彩啊,就算奇装异服也没什么好意外。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种程度的打扮,大概会被埋没吧……?)
  上条回到搜寻引擎首页,打算关掉浏览器。
  不过,他的大拇指就在这时停下。
  首页有跟新闻网站连结,并排了好几条头条新闻。上头清一色是举行「一端览祭」的新闻,完全没有一般事件。
  「……」
  有个很令人在意的地方。
  上条点下头条下方「阅读更多」的连结。除了几个具代表性的头条新闻外,还有几条最近发生的重要新闻。
  随着画面逐渐往下卷动,超商抢匪与逃漏税事件等等,与「一端览祭」没什么关联的一般新闻也逐渐出现。
  但是……
  「跟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相关的新闻一个都没有……?」
  「没有窗户的大楼」装甲遭到破坏,无人攻击直升机少说也被击落了四架。至少这都是比超商抢匪更引人注目的大案件吧。
  这么说起来,雷神索尔可是把保冷车炸了耶。通常那种事,就算被当成以学园都市首领——统括理事长为目标的恐怖攻击,而引起大骚动都不足为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为了不让「一端览祭」有所延宕,所以压下了会引起巨大不安与恐慌的案件?
  或者,某人有了动作,开始在网路上隐蔽所有跟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有关的情报?
  「……等等。」
  一般的SNS和布告栏的留言中,之所以完全没有出现跟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相关的任何情报也是……或许并非完全没有留言,而是遭到了伪装成上传失败的干扰。
  既然如此。
  (或许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点……)
  他重新移动大拇指操作起手机,一一查阅普通学生接二连三发出的留言。
  今天是「一端览祭」。
  不管正面或反面,微不足道的新闻与纷争应该都会不断地发生。
  换言之,用最浅显的观点来看,没有新闻发生的地点根本不存在。
  明明应该如此,却还是真的有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地点。
  不,正因为某人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结果反而会让某些地点显得非常不自然。
  「……找到了!」
  上条阖起手机,将身体从行道树上移开。
  他奔向因兼为体验入学和校园观摩活动,而变得人山人海的道路。
  然而,不能单纯地感到喜悦。
  自己能做到的事,别人也做得到。
  一定要在「捣蛋鬼」和欧雷尔斯势力用同样方法找出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之前,先一步与她接触。

  10
  「女仆三明治——要不要买由女仆,正确来说是女仆实习生所做的三明治啊——?」
  少女跪坐在铁桶型清扫机器人上,她拖得长长的声音在嘈杂的街上响起。
  土御门舞夏。
  身穿长裙女仆装,头顶短发的少女,像是在棒球场上叫卖爆米花的贩售员般,靠着绕过脖子和肩膀的长带子,把放满盒装三明治的大箱子挂在胸前。
  机器人、女仆和打工的贩售员,各种要素都混在一起了。
  走在她旁边的同学——缭乱家政女子学校的云川鞠亚,无奈地嘀咕着:
  「呜哇,土御门,你这身打扮真是毫无统一感耶。」
  「顶着黑发法国卷,逦一身蜜蜂般黄黑相间迷你裙女仆装的家伙没资格吐槽我啦——」
  「这多少伤害到我的自尊了。不这样我没办法强化自己啊……不过啊,要是毫无目的地踏入这个领域,可是会受到无法修复的伤害喔?」
  「话说回来,有销售低标吧,你负责的女仆三明治呢?」
  「商品的『包装』决定一切。比起路边三十年的老店,庙会上那种随便做的炒面吃起来感鲎更美味。所谓的包装就像百分之百有机栽培、限定生产、期间限定等等,总之有很多种啦。用来包装的材料愈多,在贩卖时就愈有利。」
  「所以——?」
  「贴上写了『在学的中学生女仆,募集未来的主人中☆』并配上照片贴纸后,过了十分钟就造成了一点小暴动。虽然挨了老师一拳还被要求低调,不过这也使得我能早点从工作中解放。」
  「……为了逃避工作,就算要假装食物中毒你也肯吧——」
  她们跟身穿青蛙玩偶装和熊玩偶装的人擦肩而过,但看不出对方扮演什么角色。
  大规模文化祭「一端览祭」举行期间,路上到处都是身穿奇装异服的人走来走去。连大街卜都这样,当作主要会场的各校校地就更不用说了。
  利用电热线和气球之力,不需要螺旋桨就能在空中游泳的玩具鱼在街道穿梭,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到那些玩具上的AR(注:扩增实境,一种将现实跟虚拟结合的技术)看板。
  这些全都是努力想把客人招揽到自己学校的成果。
  「一端览祭」除了是规模庞大的文化祭,同时也包含体验入学和校园观摩色彩。由于跟报考率有直接关联,甚至有了就算稍微乱来,教师们也会默认的倾向。
  「不过啊,比起让人搞不懂的高科技,还是女孩子最能吸引客人了。」
  「当女仆可不需要像你这么毒舌啊——」
  就在这时。
  某人从两人旁边通过。
  几秒后,鞠亚和舞夏两名女仆实习生,同时用力转过身去。
  她们只能在人群中,看见飘荡金发的残影。
  「……有看到刚刚那个吗?」
  「那个身段……刚刚那个人虽然用工作用围裙和护目镜来掩饰,不过她是『货真价实』的耶……?」
  「感觉应该是英国式耶,该不会是传闻中直属皇室的……?」
  「为什么那种怪物会出现在学园都市啊——?难道有招待女王来参观?」
  虽然两人满脸疑问,不过「货真价实」的女仆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圣人」席薇亚讶异地挑起眉毛低声咕哝:
  「……这个国家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连女仆这个字眼的意义都变了吧……?」
  「那只是庆典上的扮装吧,别想太多。」
  同时拥有「圣人」和「女武神」两种特性的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嗤之以鼻地回道。
  跟她们走在一起的蕾薇妮雅·柏德蔚似乎心情不佳,从刚刚开始就不发一语。
  就在此时。
  设在空中飞船上的巨大萤幕,突然传来一听就知道「我是广播社社员」这种显然是外行人的播报声。
  「呃——这里是锐利学园高中的选美大会,接下来是……喔,这还真是特别啊!比基尼盔甲小姐登场!」
  「这个啊——呃——题材算是北欧神话吧?好像是叫女武神——?我也只玩过RPG喔?老实说,像这样整个肚子露出来,感觉根本没有防御力耶——不过这种性感满点的打扮,让我觉得自己充满天女系的神圣属性喔——」
  叽哩……叽叽叽叽叽叽叽!彷佛巨大压缩机在挤压废弃车辆般,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响起。
  那是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以右手将路标捏烂的声音。
  「……唉呀呀,怎么啦怎么啦?那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只是庆典上的扮装吧?」
  席薇亚笑着回答,但布伦希德太阳穴上的青筋却变得更加明显。
  「我最讨厌被人强加上那种印象……就连在魔法业界也有那种人!那种一年到头都穿着比基尼跳舞,还自称女武神的暴露狂!」
  「但如果完全不求性感要素,就不会都描写成美女了吧?在传说中,女武神不也是成为战士的妻子,或是在天界为战死者倒酒、跳着妖艳舞蹈疗愈他们的心灵……好,我闭嘴。」
  眼看对方即将举起路标扁人,席薇亚连忙举双手投降。

  同一时刻。排在稍微有点距离的爆米花摊位队列最后方的土御门元春,缓缓把手从衣服中抽出。
  他除了是学园都市的普通学生,还身兼魔法及科学阵营双方的间谍,不过就算用尽手边的「武器」,眼前情况依然可说是彻底的绝望。
  (……喂喂喂,别这样吓我啦。)
  当然,就算掏出冲锋枪或加上魔法的摺纸,在这种状况下依旧毫无效果。
  他缓缓吐了口气,确认自己的义妹顺利与魔法业界的怪物拉开距离。
  (两名「圣人」跟英国顶尖魔法结社的首领。正面冲突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妹妹逃走,这点正是这个男人的特色。

  11
  能听到啪啦声响。
  这里是似乎会被大楼与大楼夹扁的狭小空间。太阳在一天二十四小时中,连一秒都不会照射到此处。某人用单手扶着墙壁,发出以赤脚踩碎某种神秘物体的声音,并往宽广的干道前进。
  「呼……呼……」
  这人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可能在行走的过程中跌倒了好几次,那身近似白色连身裙的服装上沾满了脏污,头发也散得乱七八糟。她的口中,不断吐出细微但高温的气息。
  喀嚓。
  她的背后传来人工合成的电子音。
  那是搭载在手机上的快门音效。一名走在路上的学生,在看见她奇特的打扮后,下意识地拿起相机拍下。然而,学生皱起了眉头。因为发生了档案在上传途中破损,甚至连原始档案都跟着消失的奇特状况。
  学生并不清楚,同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数十起。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也不知道。
  而且那种事根本不重要。
  她的视线只是牢牢地盯着一个地方。
  在充满阳光的大道上,有数名男女没随着人潮移动,而是站在人行道上说话。有拄着拐杖、白发红眼的等级L超能力者、很适合白袍的知性女子、把头发染成褐色的不良少年、趴在他背上的金发蓝眼少女,以及身穿粉红色运动服的少女。

  不对。
  是跟他们在一起,那个看上去年约十岁的褐色短发少女。

  「……到了。」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低语。
  一声生硬的喀啦声响传来。
  那是刚刚若无其事对着她拍照的学生,因为手指颤抖而让手机掉到地上的声音。
  这也难怪。
  「找到了。」
  细微而高温的气息,从她的嘴角流泄而出。
  那个嘴角。
  无声无息地如同起士融化般,往横向迅速咧开。
  就好像——
  准备直接吞下某种巨大物体。

  「找到了。」
  12
  「……『找到了』吗?」
  另一个人影在大楼楼顶低声说道。
  这人是个身穿名牌上衣的纤细少年。他明明是纯粹的日本人,「身体」却白得异常。头发与衣服虽然残留了些许色素,不过那个色彩层次并未区隔出衣服和肌肤,而是彷佛直接在「垣根帝督这个物体」上直接着色般,非常不自然。
  垣根帝督。
  学园都市第二名的等级5超能力者。
  过去的激战和之后的低俗实验,让此人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内脏。不过当他获得能靠本身能力「未元物质」填补失去器官的方法后,状况就大为改变。
  「满口嚷嚷着『找到了』。那就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吗?」
  他张开嘴,从中出现跟淡薄色素相当不搭调的深远黑暗。
  少年的眼窝中,也埋藏了同样浑沌的黑色素,虽然带有色彩的地方增加了,却反而有如催生出空虚的不安定般,产生了奇妙的平衡。
  他的手……手指和指甲同样彻底染上了「白色」,那身为人类实在太不自然的肉体末端部分,握着一支手机。
  垣根与「捣蛋鬼」及欧雷尔斯势力不同,不属于「魔法」阵营,而是以「科学」方立场追捕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上头期待他能致力于迅速捕捉先前封印在「没有窗户的大楼」中的目标,再次将其封存回原本之处,不过……
  「不过这跟我无关,我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然,当然。」
  电话另一边的某人似乎正点着头。
  对方是身穿制式套装与白袍的女性。这名自称「木原」的女性,口气极为轻松;她当然已经理解到有风险,却仍然一派轻松地回应,道出了答覆:
  「去做你想做的事,尽可能做到足以打破『木原』所计算出的最糟糕预测。我们很期待事情能变成这样……这场毁灭,对科学来说肯定有重大的意义。我们相信会如此。」
  「哼。」
  随口回应后,垣根帝督放开手中的手机。
  并一脚把掉在屋顶上的精密机器踩碎。
  他的目光,根本没有在追寻关键人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而是盯着她附近。
  一个混在人群中的人。他静静地看着学园都市第一名,拥有最强封号的怪物。
  过去曾彻底打败垣根帝督,破坏他一半以上内脏的「最强」。
  「……开始吧。」
  他响起一声弹指。
  某个静静待在他身旁的东西,无声无息地站起。左边也有,右边也有,而且不仅是这两侧,四处都不断有身影出现,一下子就占满了大楼楼顶。
  不。
  不对。
  不只是一幢大楼。附近一带、周围一带,这里所有的大楼楼顶都挤满了身影。
  全都是白色的。
  颜色就跟垣根帝督……严格地说,是跟用来填补失去肉体的「未元物质」相同。
  他转了转脖子。
  第二名睥睨着下方那片和平的世界,再次低声重复了那句话。
  「开始吧。」
  13
  地狱的盖子打开了。
  在众多交错的想法中,最先扣下扳机的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砰砰!
  她双手双脚着地,以如同肉食兽奔跑般的动作将身体从巷子里射出。她穿过行人之间的空隙,有时甚至钻过人们胯下,用最短路程、最快速度正确无比地往一方通行与滨面仕上等人所在处冲去。
  碍事。
  只因为这个理由,站在那边的滨面身体就凹成了<字形。她并未用到拳头或踢击,而是直接撞上去。侧腹部受到横向的猛烈撞击,让滨面飞上数公尺高的空中。
  「喵……?」
  滨面背上的芙蕾梅亚,则像敲不倒翁般停在空中。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转过头去。那异常咧开的大嘴,以及炯炯有神的双眼,从下方捕捉到最后之作的脸。
  「咦……?」
  芳川站到前方庇护少女,最后之作抓住芳川的脚,发出奇妙的声音。因为她对那张藏在长长银发之下的脸有印象。
  然而——
  「嘎?」
  当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罔顾站在中间的芳川,如同瞄准猎物的蜘蛛般跳向最后之作时没过多久——
  一方通行的鞋底,已毫不留情地踢在她脸上。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脖子上,项圈型电极的开关已然开敔。
  能力获得解放。
  「弹开。」
  一句冷酷之言。
  第一名能操作各种「能量方向」的等级5超能力,将高速飞扑而来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以同等速度往后方扫出去。
  话虽如此,人体的构造毕竟不单纯。
  就像用高速摄影机观察撞上墙壁的皮球时,会发现皮球出现各式各样的形变,受迫做出不合理的动作,会对人体内部造成强烈的负荷。这对脊椎的影响尤其严重,能否仅止于椎问盘突出都不得而知。
  不过,对一方通行而言这只算试水温,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若是操作神经内的电流、静脉内的血液,甚至能如同字面意义上让人类从内部炸开。
  然而——
  「!」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腰部就这样转了三圈。
  下半身保持不动,转的只有上半身。
  「喀啦喀啦」这种令人恶心的声响不断从她体内传出,可是她不但没有流一滴血,甚至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显露出来。
  (……这家伙,居然硬是靠转动身体来抵销向后的动量……?)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那包裹在白色连身裙下的身体,如弹簧般扭动着。
  即使如此,她眼中依然没有一方通行的存在。第一名的怪物根本无关紧要。
  那双眼睛只是精确无比地瞄准目标。
  只盯着最后之作。
  嘴唇蠢动。言语随着炙热的气息滑出。
  找到了。
  于是,连一方通行那记反击都能强行卸劲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维持最短、最快的路径冲向最后之作。
  一方通行的眼神变了。
  这次绝不留情。
  他完全施展学园都市第一名的能力,打算带着最后一丝犹豫完美地杀掉袭击者。
  就在这时——
  「等一下!不可以杀死御坂的『朋友』!御坂御坂大声呼喊!」
  少女的声音传来。
  让第一名不自觉地缓下动作。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以相差分毫的距离,躲开他白皙的指头。
  那张嘴。
  那张咧开到异常大小的嘴。
  张开了。
  下一瞬间。

  砰!
  在炮声迸出时,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上半身已经弯成了L形。

  以腰部为中心,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上半身彻底往右手边弯曲。下半身则保持原样站在地面,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景象。
  以高速窜过的连续现象。
  就体感而言宛如停止的时间——
  总算再次动了起来。
  理解到「那声巨响来自炮击,炮弹更穿过了自己身边」这个事实后,周围愣住的学生们顿时陷入混乱中。众人毫无意义地惨叫,不分走道与车道四处逃窜。喇叭声此起彼落,四处都发生了小规模的骨牌效应。
  「……」
  一方通行对身体弯曲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追加了一脚。这次她那终于无法化解动量的身体,保持着乱七八糟的姿势弹了好几下,最后倒在数十公尺外。
  接着一方通行看着炮弹的源头。
  他原本以为会出现战车……结果却出乎意料。
  那是只全长约十五公尺的巨大白色独角仙。
  那看似生物的形体纯由曲线构成,曲度有缓有急,表面更如新车般平滑有光泽。
  然而,这只甲虫眼睛散发出诡异的绿色光芒,巨大的头角前端摇晃着。从粗大头角的「芯」成了看似遭贯穿的空洞来看,那根角应该就是炮身……尽管进行了「炮击」,炮口却没有发出烟雾,就这点来看,或许是采用了某种特殊的发射方法。
  诡异的白色。
  似曾相识的白色。
  独角仙的装甲啪地一声打开。原本折叠起来的巨大薄翅得以展开,随即高速振动起来,更藉此产生了「声音」。
  「还记得吗?」
  奇妙的材质、周围的光与声音产生微妙的折射现象,最重要的是那个靠翅膀振动发出的声音。基于以上几点,一方通行不爽地说了一句话:
  「是个不必记住的声音。」
  「怎样都好啦。」
  「我之前就觉得你满脑子童话故事……如今竟然变得更滑稽了。」
  「这点我有自觉。」
  新的惨叫声传来。
  原本从干道往其他道路逃窜的学生们,如同遭推挤般再度回到这里。纯白的巨大独角仙又多了好几只,它们驱使着六只脚从其他道路跃上干道。
  「我不会问你『能边保护同伴边战斗吗』这种无聊话……除你以外的人怎样都好,不管把谁拖下水让谁粉身碎骨都没差。」
  「……无趣的家伙。」
  一方通行厌恶地说道。
  至少得在来自多方向的炮击下,保护好最后之作及芳川桔梗。至于其他普通人,只要一方通行离开「现场」,应该就能防止他们遭到池鱼之殃。虽然能把「现场」整体当成撞球般控制以保护他们不受流弹攻击,但别把他们卷进来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既然如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先隐藏行踪,并把最后之作和芳川带到安全处,一方通行再回头独自与垣根帝督对决。
  正当他如此盘算,并张望着大楼楼顶这个「必须越过的高墙」时——
  「……」
  「你以为只是如此?」
  大楼楼顶的边缘。
  那里有数道身影。或者该用挤满身影来形容比较正确。干道两侧的所有大楼楼顶,全都站着同样的身影。
  「……正面对决赢不了,因此打算以量取胜?对于能力者而言,质重于量。你好歹是等级5超能力者的一员,至少也该懂得这点吧。」
  「你以为只是如此?」
  白色独角仙的翅膀重复了同一句话。
  「只是配置了用『未元物质』制作的大量人偶?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威胁?喂喂,现在逼近到你眼前的,可是叫做『第二名』的威胁,怎么可能只有那么简单啊?」
  「难道……」
  说话的不是一方通行,而是芳川。
  身为学园都市的研究者,她或许能极度敏锐地掌握到「那种可能性」的异常。
  然而独角仙却毫不在乎地宣告。
  道出真实。
  「我已经能够复制自己的器官了,就连脑也不例外。要让它具有『未元物质』的能力也不难。毕竟大脑只不过是人类的器官之一嘛。」
  彷佛是在回应这声音。
  那无数立于大楼楼顶的身影,背上全都出现了巨大的翅膀。
  「总之,如今与其说是『只属于自己的现实』,应该更接近某种改造人吧——透过制造能力的『喷发点』,将平等的力量分配给所有个体。然而,就算原理不同,实际产生的现象仍是量产『未元物质』。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论建构『只属于自己的现实』,还是装载别人的能力,应该很快就都能做到吧。」
  独角仙们缓缓缩小了包围网。
  位居楼顶的无数白影,张大了翅膀做好准备,只要一方通行有任何动作,就立刻发动攻击将之击溃。
  「开始厮杀吧。若是会被这个数量压过,你也就到此为止了。就算反过来被你压制,我也可以透过该状况获得多种可能性。这是个你的强大不变,我却能持续提升等级的状况……永续的死亡连锁究竟会在何处中断?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吧。」
  破坏一切的第一名。
  生产一切的第二名。
  矛与盾。
  就是这种类型的战斗。
  但如此一来,一方通行就有弱点。他得靠项圈型电极配合御坂网路的运算支援,才能使用第一名的超能力。而用作桥接装置的项圈型电极,电池只能维持三十分钟。
  对他来说,最麻烦的就是争取时间。
  这是一场无止尽的战斗,而且不允许中途抽身。
  状况足以致命。
  「(……喂。)」
  一方通行对身旁的芳川桔梗小声说道:
  「(我现在就破坏脚下的路面。底下是地铁,你们就靠铁路跟作业员用通道脱离那家伙的包围网。)」
  「(……你呢?)」
  「(……宰了这碍眼的家伙。)」
  他没等对方回应。
  轰然巨响迸出的瞬间,以一方通行为中心,半径十公尺左右的地面完全崩塌。芳川桔梗、最后之作、泷壶理后、芙蕾梅亚、滨面仕上等人,全被卷入这持续至地底的崩落。
  只有引发崩塌的一方通行本人,跟火箭一样往正上方发射。
  当他抵达跟屋顶差不多的高度时,第一名跟第二名的视线彼此交错。
  一切就此动了起来。

  「动手。」

  紧接着。
  第二名的白色,从四面八方往第一名的白色杀去。
  14
  「喵!」
  滚入地下铁隧道的芙蕾梅亚,发出了短促的惨叫。
  芳川站起身来,用脚敲了敲坚硬的地面。
  「……在这种时候会下工夫不让人扭伤脚,正是那孩子的优点啊。要是能多表现出来就好了。」
  另一方面,滨面则是狼狈不堪。
  并不是第一名引发的崩塌让他受伤,而是因为之前来自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撞击。那如同用铁鎚敲击肋骨的闷痛,此刻仍在折磨着他。
  「滨面,没事吧?」
  「感……感觉糟到不能再糟了……」
  芙蕾梅亚也一脸担心地看着滨面,但这时突然有人抓住她的衣服。
  一转过头去,就看到鼓着脸颊的最后之作。
  「喂,死小孩,御坂御坂下定决心开口。」
  「喵,怎样啦,小鬼。」
  芙蕾梅亚一回应,最后之作就不知为何转变成悄悄话模式。
  「……那个人是昨天那个万事通王大姊姊吧?御坂御坂确认道。」
  「那……那么亲切的人不可能伤害滨面……咦、咦?喵喵……」
  「集合——」
  芳川轻轻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
  「……这是那孩子扛下风险换来的时间喔。无论大家各自在想些什么,总之现在先逃离第二名设下的包围网吧。」
  「同意。」
  自觉口中带有铁味的滨面回答。
  「我非常清楚,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很危险。就算对方没那个意思,但只要跟他们待在一起就有可能粉身碎骨。在没有明确胜算的情况下,草率出手支援的结果显而易见。」
  「……换言之,只要有『胜算』就不一样了?」
  滨面出言向芳川确认,却又不老实地别过头去。他实在无法说彼此毫无关联,那个第一名已经跟自己人生的分歧点牵扯太深了。就连现在也一样。
  总之先突破包围网。
  从远方仔细观察,找出第二名的弱点,然后进行确实的支援。
  滨面等人决定了今后方针,正准备往一片漆黑的隧道迈进时——
  ……噗、噗噗……
  奇妙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感觉有点像大型器材振动时的运转声。但是不对,滨面刚刚应该见过——是令空气振动的巨大翅膀。
  「独角仙……!」
  才刚想到这点。
  空气的振动就彷佛调整收音机频道般,转为人类能理解的「声音」。
  「确认口头命令。『排除所有会妨碍作战行动的要素』……数值变换,开始切换为自律战术指令。」
  这声音跟刚刚不同,彷佛是预录的管制员语音。
  而且还不只一个。
  「自律战术指令规划完成。」
  「决定最优先目标。」
  「确认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行动理由消失的有效性。」
  「战斗区域确定。目标行动时间确定。理想消费弹数确定。对最终信号及周围人物发动攻击的准备完成。对周边环境造成的损害设定为最小,开始实行自律战术指令。」
  黑暗中,许多绿色光芒闪烁。
  随着光源慢慢接近,巨大独角仙的轮廓也逐渐浮现。具有粗大头角外型的巨大炮身,正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做细部调整。
  在这个隧道中,无论瞄准谁,炮弹的碎片和冲击波大概都足以杀死所有人。不过独角仙对此毫不在乎。
  「……呜!」
  其中最受冲击的,则是芙蕾梅亚·塞维伦。
  她过去曾被「新生」所操作的异型驱动铠追杀,当时狭窄隧道曾成为战斗的舞台。
  少女的脸颊布满了不舒服的汗珠。
  下半身使不上力,超过一半以上的视野,都隐约的被某种类似杂音的东西覆盖。芙蕾梅亚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无法正常呼吸。
  而五只独角仙毫不留情地接近。
  毕竟它们是不问善恶,只要看到符合条件的物体就会以炮击摧毁的兵器。就算现在立刻转身逃走,人类的双脚能做到什么地步也显而易见。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自独角仙的炮击下逃脱。最初的第一波攻击就能把所有人打烂,造成根本没办法分辨是谁的手脚残骸的惨状。
  照说理应如此。
  然而。

  「……叽、叽……?」

  这时,如同机械般正确无比地行动的独角仙中,突然有一只传来不自然的声音。彷佛制造出人工语音的巨大薄翅动作出现问题,语音变化功能出现了故障。
  「那是什么?」
  泷壶理后眨了眨眼。
  不对,不是硬体出问题。
  发出人工语音的软体信号才是故障原因。
  「再次确认口头命令。『排除所有会妨碍作战行动的要素』……开始分解词汇并变换为数值。留意并再次确认各词汇连结时造成的意义误解。」
  其炮身出现些许与瞄准情报毫无关联的摇晃。
  那感觉很类似偏过头去的动作。
  「选出『作战』。向执行同一行动中的所有机体提出支援指令。关于自律作战指令的目标设定情报不足,请补充情报。」
  五只独角仙一起张开翅膀。
  它们以高速振动形成人语。
  「何必问这种理所当然的事」。
  彷佛如此宣告般,包含疑似故障机在内的独角仙们,很干脆地开始谈话:

  「本作战目的,是打倒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暨消灭其行动目标。」
  「本作战目的,是排除会阻扰学园都市第一名和第二名战斗的人物。」
  「本作战目的,是维持战斗区域。」
  「本作战目的,是排除学园都市从昨天开始持续面临的威胁,暨消灭危险分子。」
  「本作战目的,是从现状所能预测到的危险分子手中,保护学园都市及居民。」

  …………………………………………………………………………………………………………………………………………………………………………………………………………………………………………………………
  瞬间,独角仙们停下了动作。
  下一瞬间。
  轰隆!
  五只独角仙同时回转,在水泥地面擦出橘色火花,并在最近的距离将各自的炮身指向对方,接着毫不犹豫地展开炮击。
  15
  「唉呀?」
  身穿制式套装搭白袍的女性在看到这个情况后,于笔记型电脑前发出惊讶的声音。
  「啊、啊、啊……口头命令的变换,造成各自做出不同的『解释』了吗——」
  毕竟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守护学园都市的和平才释放垣根帝督」。若照字面解释该理由,那就算设定成「第二名才是阻碍目标者」也不奇怪。
  「可恶,真要说起来这应该是调整意见吧?不管减肥也好、购物也罢,一旦要定下计划就得自己多方比较各种意见,并确认想像的强度,这也是为了更趋近成功。这么一来,甚至不能当成在反抗垣根帝督耶。失败失败。」
  不过,另一方面——
  女性那张由笔记型电脑萤幕的光亮所映照着的脸上,却不带一丝苦恼。
  始终一脸期待的女性低语着:
  「……这下可糟啦。」
  16
  叽叽叽。
  叽哩叽哩叽哩叽哩。
  倒在地上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发出了诡异的声音。她的上半身应该已扭曲得像是转了三圈,来自侧面的炮击更让她弯成了L字形。
  但是,她的身体却缓缓恢复了。
  彷佛将橡胶或塑胶人揉成一团后,再放开手。
  「……!找到了!」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声音。
  是一名顶着刺猬头的少年。
  「……」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顺着自然恢复力慢慢回转同时,也用呆滞的眼神望向刺猬头少年。
  「呜……噗?」
  如此而已。
  少年从口中吐出所有氧气,全身瞬间变得无力。
  刺猬头少年无法止住跑动的身体,就此滑倒在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身边。
  那张嘴动了起来。
  「住手……笨蛋……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视线中,出现了讶异的神色。
  腰部随着声响再次转动,刺猬头少年从视野中消失。是因为这样让她感到不耐烦吗?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竟然硬是转动上半身,调整起自己身体的形状。
  「……快、逃……」
  「哼哼。」
  「要追捕……你的人……马上就要……」
  「嗯嗯。」
  「……你就不能想点办法对付这个吗……!」
  上条吼着,并胡乱挥动起手臂。
  正好有辆汽车横倒在一旁,他的手指就这样碰到了散落在外的蓄电池。说得更正确点,是碰到了电线接头的部分。
  啪哩!一声令人不舒服的声响迸出。
  上条的身体不自然地向后弯曲,接着痉挛了几秒。
  不过,从内部侵蚀身体的某种东西也因而消失。雷神索尔昨天说过,高压电流能破坏造成这个状况的微粒子。
  「咳噗!」
  突然,刺猬头少年像是忘记怎么吐出肺中的氧气,翻起了白眼。不仅如此,或许是因为倒地姿势很糟,使得遭枪击的侧腹传来前所未有的强烈痛楚。无法起身的他只能看着天空并开口:
  「……可恶,在上面大打出手的家伙也消失了?我原本还想帮忙啊。」
  「?」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也抬头往正上方看去。
  她看到的只有极为平常的景观,异常的第一名跟第二名都不在了。
  「喂,总之你快点离开这里。『捣蛋鬼』跟欧雷尔斯,还有学园都市那群家伙大概也是吧?反正现在追捕你的人很多。若是留在这种发生大骚动的地方,一下子就会被抓到啦。」
  她只是抬头望着蓝天。
  对于一直关在「没有窗户的大楼」的她而言,这是种非常不可思议的颜色……事情当然不是这样。
  说实话。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体内根本不存在产生情感的系统,这纯粹只是在维持思考时间。
  终于,她如此说道:
  「我不能离开。」
  「为什么?就算你有你的目的,现在也得暂时躲起来。你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麻烦吗?」
  「不是『那种程度』,的事。」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缓缓地撑起上半身。
  动作非常地不顺畅。
  简直——
  就像在忍耐着什么。
  仿佛只要有瞬间松懈,就会往哪里飞奔出去。
  「这并不是我的……主意。我自己……做不了主。不只是『那种程度』……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
  「机能。」
  她缓缓地开口。
  或者该说,若是不刻意这么做,不明所以的尖叫就会覆盖一切。
  「因为……我有那种,机能。就像你会呼吸、眨眼一样。得吃掉……那个孩子的脑……我有非吃不可的……机能……」
  能听到喀啦喀啦喀啦的声音。
  没错。
  她的身体正在发抖。

  17
  滨面仕上尽全力用双手捣着耳朵。
  即使如此依旧足以冲破鼓膜的巨响,在隧道内迸出。炮击声原本就已十分强烈,爆炸点极近又处于密闭隧道内,更让事态恶化。在这种环境下,没伤及内脏就是万幸了。
  「怎样啦怎样啦怎样啦怎样啦!既然要自相残杀,那一开始就别出现在我们面前啊!这些虫子到底是想干嘛啦!」
  「喵……头昏眼花了……」
  五只独角仙的炮击对象,并非滨面等人。
  不知该算是生物还是兵器的怪物们,围成了一圈并将炮身指向彼此,开始毫不犹豫地发动零距离连续炮击。
  同样捣着耳朵的芳川桔梗皱眉表示:
  「似乎是对于命令的解释不同,使得敌我识别和优先破坏顺位出现差异。不过,这到底怎么……」
  轰隆!爆炸声持续传出。
  不知道有几吨重的白色独角仙之一被轰离地面,画出一道明显的抛物线往众人飞来。它头下脚上地坠落,收纳翅膀的平滑装甲压烂了水泥地和铁轨。
  「呜哇!」
  「滨面,退后。」
  滨面被出乎意料的强大力道往后拉扯没多久,上下颠倒的独角仙跟着从他刚刚所在处滑过。
  不晓得是因为「意见」一致,还是打算先解决倒地的敌人,其他四只独角仙将炮管共同瞄准上下颠倒的那只。
  独角仙挥舞着六只脚,强行振动夹在巨大身躯和地面之间的翅膀,在离滨面等人极近的地方,如低语般产生人工语音。
  「……我究竟想做什么?」
  「谁知道啊!不要随便冒出来之后又问别人!」
  「说得也是。我赞成『自己决定』这个意见。」
  独角仙保持颠倒的姿势,靠薄翅拍打地面来旋转。那粗大头角般的炮身,精确地瞄准了目标——滨面背后的最后之作。
  「喵!」
  芙蕾梅亚彷佛要保护紧抓着芳川的最后之作般,瞬间有了动作。
  然而。
  炮弹始终没有飞来。
  依然上下颠倒的独角仙,令薄翅高速振动发出语音:
  「指令精灵启动。对口头指令『排除所有会妨碍作战行动的要素』之妥当性提出疑问。现状,无法从指定人物身上感到威胁。持续进行将有让指令列表全数崩溃的风险。」
  「这……这是怎样?所以你是要说什么?」
  「我是说,为了从致命的矛盾中守护指令列表,我要帮助你们。」
  其他四只有了动作。
  那看似巨大头角的炮管前端没有出现烟雾和火焰,只射出了比手臂还粗的炮弹。
  不久。
  嗡——!刚才还在滨面等人旁边四脚朝天的独角仙转过身,保持原本姿势以炮击回应。它将支撑地下铁隧道的一根支柱打得粉碎,靠着倾泄而下的碎片让其他四只的炮弹偏离轨道。
  同时,那只独角仙利用炮击的反作用力越过滨面等人头上,在空中转了半圈,这次总算用六只脚牢牢踏上水泥地面。
  「保护系统,暨重设不同角度站立位置。也已确认即使跟同型交战也不会产生矛盾。」
  那薄薄的巨大翅膀高速振动着。
  人工语音如此宣告:
  「现在开始,为了把垣根帝督的口头指令以完美形式最佳化,独角仙吗将转为保护各位。」

  嗡!
  有如真空管启动般的声音传来,独角仙05的眼睛从绿色切换成红色。
  从安全的象征,改成警戒的代表色。
  这或许单纯只是将口头说明转换成数值时,产生的程式错误。
  这或许不符垣根帝督的期望,也不符名为「木原」的女性所愿,可能完全是错误的转换。
  不过。
  就算它始于某种误会。
  想必,从这个时候开始——
  独角仙05的内部,就已产生了某种「方向性」。


  行间 四
  好。
  到目前为止虽然提到许多关于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位女性的事情,不过没人知道这些事到底是否正确。
  可能一切正确,也可能有错。
  毕竟情报来源是数百年以前的文献。
  历史会因为一件小事而产生扭曲。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长期被当成恐怖故事的事迹,也会在经过数百年后显示出科学的根据。
  什么是正确的?
  什么又是错误的?
  究竟是觉得正确的事反而错误?
  抑或是觉得错误的事反而正确?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名女性确实存在。
  她的异常性也已得到证实。
  那么,值得在意的地方究竟是哪里?若是仔细对照以往的文献以及采集到的资料数值,会在哪里找到明确的可疑之处?

  这里就是转捩点。
  怪物的嘴巴,才刚刚张开。


  第六章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All_Bad_Stars.
  学园都市一直给人街景美丽的印象。恐怕在十年前、五年前、现在、五年后、十年后也一样。不论以哪个时代的人来看,都会认为这个城市很整洁……不过这也意味着,此地建筑物的汰换率非常快。
  原本这就是四面环墙、土地面积有限的城市。
  这是为了有效利用土地,也是为了要测试最新技术。
  当然,为了不给人「建设中」或「准备中」的印象,官方投入了各式各样的科技,造成人们对这座城市的感想,终究只是「很整齐」、「很干净」吧。
  不过,仍有不少意外。
  有建设、施工中的大楼。
  也有为了准备改建,而把人员跟设备都撤除的废弃大楼。
  在第七学区某幢废弃大楼的房间里。
  「捣蛋鬼」正规成员玛莉安·史琳格奈亚,就躲在这个没有地毯和壁纸的单纯方正空间中。原本她是以第七学区的旅馆为根据地,但在遭到警卫通缉,而且似乎连藏身处也被公开后,她为了预防被欧雷尔斯等强大敌人偷袭,移动到废弃大楼待命。
  ……这种状况,自始至终都是上条当麻和雷神索尔暗自策划的,然而玛莉安没有发现。她不晓得自己其实并未被通缉,也不晓得通缉令是上条他们伪造的。
  「……!」
  玛莉安突然抬起头。
  是爆炸声。
  跟枪声不同,不仅深入耳中更直达腹部的重低音。跟意外发生的交通事故或大楼拆除工程又不一样,可说是从原本设计阶段时,就已渗出杀意的独特咆哮。
  要当成唤起危机意识的契机绰绰有余。
  她望向没有玻璃,只有外框的窗子。
  一道不同于黑白烟雾的细长砂色粉尘,直往天空冲去。距离不算太远。最多不过五百到七百公尺。
  玛莉安的手从侧边伸进吊带裤中,取出黄金做成的锯子。
  然后她笑了。
  脸上浮现出知道鲜血滋味者才有的笑容。
  「好吧,是谁,究竟是谁!欧雷尔斯势力?学园都市的人?或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本人……不管状况如何,看来都不能坐着等下去啦!」
  房间角落那个漆黑铁桶外型的少女(?)「投掷之槌」,也配合着她的声音晃动。
  刚在便利商店买好块状口粮和矿泉水的雷绅索尔,则是提着超商塑胶袋,在不让别人发现的情况下悄悄晈紧了牙关。
  (……又搞出这种麻烦的大骚动。)
  雷神索尔(和上条当麻)原本就是为了不让欧雷尔斯势力与「捣蛋鬼」势力的怪物,同时在学园都市各处爆发冲突造成严重损害,才动了小手脚欺骗玛莉安等人,「防止他们直接过上」。
  那些家伙跟顶多只能「消除」异能之力的上条不同,看到两股强大的蛮力单纯地冲撞,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好不容易才伪造通缉令,让她觉得自己被欧雷尔斯势力盯上而感到害怕耶。)
  负责直接战斗的雷神索尔、打点装备从后方支援的玛莉安·史琳格奈亚,与玛莉安形影不离的发电机「投掷之槌」。
  只要适当地煽动危机感,照理说玛莉安和「投掷之槌」就会躲在秘密基地,把收集情报和战斗都交给雷神索尔负责。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也都成功了。
  但是——
  「无论准备多隐密的藏身处,一旦被人找到就没办法了。索尔、『投掷之槌』。你们快去大闹一番,我会趁这个时候去收集当材料的人类!」
  穷鼠啮猫。
  虽然玛莉安对于「与欧雷尔斯势力或学园都市,或同时与双方为敌」抱有强烈戒心,但也正因为如此——
  令她产生「该行动时就要快」的想法。
  先下手为强。
  正因为承认敌手的强大,才会确切觉得需要能彻底控制局势的压倒性暴力。
  铿啷铿啷,漆黑的铁桶左右晃动着。
  基本上这名少女(?)全面支持玛莉安。照这样下去,她应该会顺着玛莉安·史琳格奈亚高涨的情绪,直接去突袭爆炸源头。
  在场者就只有雷神素尔持反对意见。
  不过,欺骗她们的人也正是雷神索尔。要是随便改变「局势」,甚至有可能一口气增加被怀疑的风险。就算没有根据也无妨,光是无关紧要的刺探动作,都有可能瞬间把雷神索尔逼到绝境。
  (……这根本不合我的个性啊。)
  「喂,玛莉安。你觉得对手是『谁』?」
  「谁知道?最麻烦的是欧雷尔斯,不过其他势力的危险程度也差不多吧。也有可能是未知的怪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发现我们的动作,反过来做好准备打算先下手解决追捕者。」
  「如果打算奇袭,就不会在来这里之前引起骚动啦。」
  「或者他们手边只有准确度较低的情报,为了寻找线索随便找个地方开打?」
  「若是这样,我们一有反应就正中对方下怀。先避过风头后反过来跟踪,等敌人毫无防备时再抢先下手干掉他们,这才是最好的方法。听好了,我以直接战斗人员身分告诉你们,第一击非常重要。不管是攻击或防御,身为王者或挑战者,都得选好战斗时的位置……」
  「喂喂喂,索尔啊。」
  转着黄金锯子的玛莉安打断索尔的话:
  「就是『正因为如此』啊。若是要先下手为强营造『局势』,龟缩起来就是最糟的选项。即使情报的准确度低,也会随时间经过不断累积。我们完全不动,不代表敌人会等我们。面对原本就已经很难搞的对手,理论上该在他们升级之前击溃吧?」
  铁桶晃动着。
  对少女(?)而言,这并非表达赞成或反对,只是单纯想支援玛莉安吧。
  雷神索尔往能看见粉尘的窗子瞥了一眼。
  「学园都市原本就有许多问题,这也有可能是跟我们无关的事件啊?」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么让你暴露藏身处的风险呢?准确度较低的情报,有可能一口气变成确切情报喔?」
  玛莉安没再多说什么。
  转动锯子的手腕动作有了改变,划破空气的音色变得更加尖锐,如同有人弹指吹起口哨。当然,做出反应的是「投掷之槌」。
  「索尔,你没被盯上吧?就由情报已经开始受到『污染』的我发起行动。若打算继续慎重行事,你就自己去找藏身处吧。」
  雷神索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靠言语阻止对方的作战失败了。或许是上个阶段半吊子的手法,让玛莉安感受到过度的虚假威胁。
  「我知道了。」
  雷神素尔只有在此时老实地回答。
  他放弃了。
  于是——

  轰!
  他毫不犹豫地从正后方——
  将高高拾起的脚往玛莉安·史琳格奈亚的侧脑扫去。

  那不是人类倒地的动作。
  感觉就像是立在地面的棒子直接倒下。很明显在受到强烈打击同时,玛莉安的意识也完全中断。
  绝妙的上段踢。
  这一击过于俐落,甚至让人有时间瞬间暂停的错觉。
  想当然耳。
  铁桶型的「投掷之槌」不可能忽视这种暴行。
  「……!」
  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带着黑色光泽的表面,散发出蓝白色的火花。
  「投掷之槌」体内,可是储藏了足以将匹敌都市面积的移动要塞,蒸发掉三分之一的能源。
  然而——
  「笨蛋!你在这里乱来是想害死玛莉安吗!」
  雷神索尔像是要用言语压制对方的动作似地,抢先一步开口。
  铁桶的动作,有如在齿轮间打进楔子般停下。
  「你知道欧雷尔斯势力为什么以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为目标吧?那家伙是整体论超能力者的素材,是替欧提努斯完成主神之枪最后一块拼图的『人类』……从意图妨碍欧提努斯者的角度来看,会想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消失以造成致命打击也不足为奇啊。」
  铁桶的表面浮现了某种东西。
  那是嘴唇。
  不只一两个。用来对话的器官,彷佛要表现出她喷发的愤怒般不断出现。感觉就像沸腾的热水表面。
  「……所以?」
  只要回答有一丝错误就完了。
  就算再怎么合理,只要没办法让她接受,下一秒一样会连焦炭都不剩。
  「你还不懂?」

  面对充满弦外之音的宣言,雷神索尔依然以悠哉的语气说道:
  「『敌人』最大的目的,在于阻止主神之枪完成,只要能做到这点其实怎样都好。只要缺少任何一片拼图,就能破坏欧提努斯的计划……这么一来,根本没必要杀掉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杀死纯种的『黑矮人』——唯一能制作诸神武具的玛莉安·史琳格奈亚,也能产生相同的结果。」
  黑铁桶陷入短暂沉默。
  但无数的嘴唇并没有消失。
  找到自己要讲的话后,名为「投掷之槌」的少女(?)如此宣告:
  「……欧雷尔斯势力从一开始就看穿这点了?不可能。就算知道『捣蛋鬼』的行动,也不可能具体掌握到潜入人员的身分,以及队伍编制。」
  「就算不知道又怎样?对于高唱正义的欧雷尔斯来说,就算是为了阻止计划,要杀死无关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依旧会让他们不舒服吧。这么一来,选择杀掉『有罪』的玛莉安·史琳格奈亚,在心理层面要好下手多了。」
  「所以……!」
  「一开始,或许他们真的是来杀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或许他们真的准备了能杀掉不死怪物的方法。」
  雷神索尔擧起食指,制止「投掷之槌」开口。
  「但是,他们看见了——他们看见了玛莉安·史琳格奈亚的通缉令,得到她出现在第七学区的情报。」
  当然这是雷神索尔他们准备的假情报,欧雷尔斯等人到底有没有看到则不得而知。
  「你不觉得他们的计划,会在这时有所改变?就算理论上能杀死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但那终究是纸上谈兵,不可能经过实验证明。相对地,玛莉安则是能正常杀死的人类。一把两人放上天平衡量,就连猴子都能分辨,究竟哪边是比较轻松、确实的目标。」
  「……」
  「听得见爆炸声,看到烟雾弥漫。但只要去现场就能找到敌人,而且他们会等我们发动攻击?状况有这么简单吗?或许爆炸声和烟雾根本就来自不同地方;随便跑过去可能会遭到远距离狙击。你要让脑充血的玛莉安在这种情况下跑出去?你倒是说啊?」
  有好一段时间。
  「投掷之槌」保持沉默。
  终于……铁桶表面的无数嘴唇,如同潜入水中般消失。
  「……话虽如此,但的确有需要调查欧雷尔斯势力究竟知道多少关于玛莉安的情报,又准备了什么陷阱。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要做好准备,以便在必要时可以带玛莉安逃走。」
  铁桶左右摇晃着。
  理解到这是在要求更具体的说明后,雷神索尔补充道:
  「要是觉得危险,就把整个市区烧掉。只要有千万具不成形的尸体,就得花上很多时间才能确认身分。即使有谁基于明确的情报在追踪玛莉安,也会在这里停下脚步。」
  说谎的精髓——
  就在于不畏惧掌握情报的风险,完全投入「角色」。
  因为在「收敛」的当下,谎言就会拆穿。

  2
  超大规模的文化祭「一端览祭」期间,会有大量人潮来来去去,迷路的人自然也会大量增加。
  为了应对大大小小的问题,光靠平时部署的警卫依然不够,就连由学生主导的风纪委员也得从事户外活动。
  正因如此。
  在第七学区的路上,头上顶着花圈,感觉就像化身为花瓶的国一风纪委员初春饰利,被许多小学生团团包围。
  她们拉着初春穿在身上的典型水手服,争先恐后地说道:
  「好啦——表演一下那个嘛——『我是风纪委员』!」
  「委员——!」
  「那个很有名耶。」
  「对吧对吧。」
  初春难以应付四面八方涌来的言语洪水,慌张得不知所措,但她周围的孩子们似乎完全不在乎。
  「我……我说啊,并不是所有风纪委员都会那么做喔,应该说白井同学树立了一个坏榜样吧,而且把那种武斗派当成风纪委员的样板,会让我们很困扰……」
  「没关系啦,姊姊——你也表演一下嘛!那个瞬间移动!」
  「咦——?突然消失再出现不是很恐怖吗?如果出现在没见过的地方该怎么办——?」
  「我知道!其实那是跑进一种叫『虫洞』的隧道里面喔。」
  「但那个隧道是什么?隧道也有分长短吧?」
  初春发出了相当丢脸的惨叫。
  (白并同学的传送,大致上是基于对虫洞算式的认知,再将三度空间转换为严谨的十一度空间,然后在相异的座标轴上移动,不过详细理论已经是研究所专题的等级了耶。不要跟普通国中生要求一听就懂的答案啦……)
  而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为了替章鱼烧摊子补充面粉而出门的蓝发耳环,在看到治安维持要员被女生围起来的样子后,静静地握紧拳头。
  「风纪委员……啊……!」
  蓝发耳环的表情,顿时变得像个突然得到天启的天才作曲家,但紧接着就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去,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巨乳高中女生,以及双马尾贫乳国中女生。
  两人的右臂上,都别着很特别的袖章。
  「打扰了,我们是风纪委员……能跟你谈谈吗?」
  「固法学姊,别跟他罗唆,直接打昏丢进拘留所不就好了?举行大型活动弄得连一点小事都有不明所以的通报,让我们的工作效率受到无意义的压迫耶……真受不了,什么超巨大独角仙在四处破坏,到底是怎样啦!」
  「发泄在这个人身上也没用吧?破裂声跟烟雾……应该是哪间学校为了招揽客人做得太过火了吧。对了对了,我们要检查随身物品,能请你到旁边来一下吗?」
  风纪委员啊……少年再次低语。
  蓝发耳环,今年第四十三次遇上的盘问,似乎会有个很萌的发展。

  3
  第七学区,地下铁隧道内。
  由垣根帝督「未元物质」所制作的兵器——纯白独角仙,正和同型兵器正面对峙,双方炮口更瞄准了彼此。
  毫不犹豫的炮击。
  接连不断。
  追兵共四只,保护滨面和芙蕾梅亚等人的「叛徒」则是一只。除了数量不利外,追兵目的更只有抹杀隧道内的人类。无论独角仙05抵抗与否,只要让炮击的冲击波充满整个隧道,就能粉碎这些目标的内脏。
  然而。
  独角仙05这边也一样。
  它不需要破坏其他四只兵器。独角仙05的最优先目标,就是让滨面仕上、泷壶理后、芳川桔梗、最后之作以及芙蕾梅亚·塞维伦成功从隧道确实逃脱,远离致命危机。
  因此——
  「请小心冲击。」
  为了「夺去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行动理由」这个目的,选择杀害最后之作及其周边人士这个具体方法的四只独角仙,同时发射了炮弹。它们并非直接瞄准目标,而是刻意让炮弹在目标前方落地,令爆炸时的冲击波在隧道内四处反射,藉此从事攻击。
  一般来说,毫无防护的人类没办法承受。
  就算独角仙05挺身担当滨面他们的护盾,排山倒海而来的冲击波依然能吞噬滨面等人,并从内侧破坏脏腑。
  然而。
  下一瞬间,独角仙05令发出人工语音的巨大薄翅高速振动。那不是为了对话,而是让周围的空气产生振动以冲撞迎面而来的冲击波,藉此强制扭转其前进方向。
  「怎么回事……没爆炸?耳朵不痛了耶。」
  「只是让冲击波互相撞击。虽然眼睛看不到所以可能难以理解,不过冲击波原本就跟撞球的球一样,很容易就会受到其他波动或障碍物影响。」
  理论上的确如此,但真要实行起来可得克服不少难关。
  特别是要将冲击波、爆炸时的炮弹、地面的碎片等全都弹开,让它们远离保护对象。
  「……这是那个人的技术,御坂御坂低语。」
  「你是指一方通行?」
  「这虽然应用了对于假想敌行动过程所做的沙盘推演,不过应该远不及那个领域吧。目前我们的炮击,在结构上并不适合靠冲击波等副产物杀害目标。」
  「?」
  「我的身体全部都是『未元物质』,无法制造让炮弹发射和爆炸的火药,目前是靠弹簧式构造来发射弹药,可以说是把过去与携带式火箭炮争夺市占率的『奇特』兵器以『未元物质』补强之后出现的产物。就连炮弹的爆炸,也是采用以海绵状弹簧炸开炮弹外侧的硬化覆膜的方式,相较于同体系的一般炮弹,它在声响效果方面的期望值只有百分之三十六至五十左右。因此我才判断能成功避开……另一方面,换作是那位第一名,就算面对核武也能成功压制吧。」
  独角仙05振动巨大的翅膀,制造出超音波弹开持续的炮击冲击波,并在空档时形成对话用的人工语音。
  「后方十五公尺处有工作人员用出入口。我会在发出信号同时让天花板崩塌形成护墙,请你们往那边跑。」
  独角仙05完全没有打倒对方的概念。
  说到底,所有独角仙都是用垣根帝督的「未元物质」制作出来的异型兵器。根本没有能称之为核心或弱点之处,就算有地方遭到破坏也能修复……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将垣根的意志做了相反「解释」的独角仙05。
  滨面转过头去,确认到该处有扇小小的铁门。
  门之所以随着声响和火花一起敞开,应该是独角仙05漂亮地让炮击的冲击波转向,藉此破坏了锁头。
  「请行动。」
  「啊……好!」
  初次有明确的爆炸声响起。
  独角仙05转动炮口,将炮弹打入天花板,以掩埋其他独角仙的形式使其崩塌。
  「滨面,快跑!」
  滨面以几乎是抱着芙蕾梅亚的姿势,在处于恐怖震动下的隧道内奔跑。最后之作则由芳川拉着走。每当独角仙05开炮牵制时,坚固的隧道地面就如同风暴中的船只一样摇晃。
  泷壶率先冲进工作用出入口。紧接着,把芙蕾梅亚推进门里的滨面,与泷壶一起抓着最后跑到门边的芳川和最后之作,将她们两人拉了进去。
  确认所有人都避难完成后,独角仙05倒退着往工作用出入口冲去。
  然而,门的狭小成了问题。
  轰!虽然撞击力道强得足以把出入口周围的墙撞凹,但独角仙05还是无法穿越狭小的出入口。
  滨面皱起眉头。
  「你在做什么!」
  「不用担心,完全依计划行动。」
  独角仙05让机体后侧卡在门中,有如塞住出入口的巨大岩石,并在这种状态下振动薄翅发出人工语音:
  「离开垣根帝督控制的我,无法『更新』未元物质,不久之后就会自我崩溃。另外,我们的炮击无法破坏相同机种。若要逃离能无限再生的敌机,就只能用某种方法把道路塞住。」
  这家伙!滨面差点忍不住如此吼道。
  区区兵器却连谎言和演技都用上,也未免太超过了。
  「快点过来!你的炮击应该能破坏墙壁吧!」
  「这么一来敌机会继续追击。另外,我能破坏,也表示敌机能做到同样的事。对方应该已经摆脱瓦砾堆了。我判断只有相当特殊的『墙壁』,才能成功阻止敌机。」
  「……可恶。」
  「祝各位好运。我要执行自己的优先目标,请你也多加小心。」
  「可恶——!」
  才刚说完,整个空间就发生恐怖的震动——敌方独角仙炸开了瓦砾堆。为了阻挡敌方因此连回避也不行的独角仙05,再次跟同型兵器展开炮击战。
  没有出口。
  也没有结束。
  即使离开第二名的控制,独角仙05依然能进行某种程度的再生。它利用了这项特性,即使身体千疮百孔,也要像僵尸般持续这场悲壮的战斗。
  或许是震动到了建材接合处,天花板上出现裂痕,还飘下粉状的东西。
  芳川用下巴指了指上去的阶梯并开口:
  「这里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总之先到地面上去吧。」
  「但是……!」
  滨面正打算反驳时,泷壶抓住他的手。
  她小声但坚定地说道:
  「走吧,只要我们还在,它就无法逃走。」
  滨面咬紧牙关。
  然而不论如何,待在这里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也是事实。
  滨面彷佛要甩开剩下的小舍般,跑向工作人员用的狭窄楼梯,泷壶和芳川也跟在后面。跑上金属制的楼梯后,出现了一扇门。门有上锁,不过锁是在内侧。转动把手开锁后,众人一口气奔到外面。
  芳川举手遮住刺眼的太阳光,往正上方望去。
  「一方通行他们……似乎移动到别的地方去了。」
  「但这并不表示已经安全了,可恶,得趁现在叫麦野跟绢旗……」
  话才说到一半,滨面就停了下来。
  身穿粉红色运动服的泷壶,正惊讶地四处张望。
  他顺着泷壶的视线看去……才终于注意到某件事。
  「喂……芙蕾梅亚到哪儿去了?」
  「最终信号……好像也不见啦。」

  这个瞬间。
  塞住地下铁隧道出入口的白色独角仙05,即使承受同型机猛烈炮击,仍旧纹风不动地留在原处。这行为抵触了理论上的理想回避及战术举动,使得错误讯号频传,但它还是压抑一切,死守着通往保护对象的道路。
  此刻,独角仙05依然为了牵制而发射大量炮弹,并且高速振动薄翔,藉以干涉席卷隧道的冲击波向量。
  但还是不够。
  跟「保护躲在自己后方的人类」不同,守护周围所有墙壁以防逃走中的人类遭到活埋,所需的保护领域规模远大于前者。当然,范围愈广泛,状况就愈难掌握。
  充满光泽的白色表面出现数道伤痕。
  05没有跟生物一样的痛觉。
  比起身体遭到毫不留情的炮击破坏,损伤严重到得花时间恢复而必须让路让它更为抗拒。它甚至不愿意去预测演算自己动弹不得时,原本逃走的人类们一个个被逼到死角的模样。
  惨败已经无法避免。
  伤害不断累积,超越自然修复速度的严重损伤愈来愈多。不管是否愿意,最后都会陷入无法行动的状态,背后的墙面也会遭到破坏。
  但到了那时候,人类们应该早已逃得远远的了。
  同型机无法危害他们。
  这么做无法胜利,就算持续浪费下去也无法改变结果。
  为了达成一般演算下只会得出「无意义」这个结果的事,独角仙05贯注了全心全意挡住门口。
  炮击持续。
  闪着红色光芒的眼睛四周,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确认时间。
  已经拖延得够久,一般人类差不多可以走回地面了。
  作战目标达成。
  它有所自觉。
  即使明白再往来个五、六发炮击,身体就会完全被击溃,独角仙05依旧将六只脚刺入水泥地面,维持死守姿势。
  然而。

  「喵喵!说起来,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你也快点逃走吧,御坂御坂如此喊道!」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纯白的独角仙05觉得自己身体的尺寸似乎瞬间缩小了。若换成以各种肌肉和内脏组成的有机生命体,或许可以形容成心脏揪了一下。
  能拖延的时间非常短。
  假如状况继续恶化下去以致让敌人突破,魔爪首先就会把她们撕裂。
  (……还没有结束!)
  决定下得极快。
  独角仙05稍微移开挡着门的身体,确保了能让小孩重新回到隧道内的缝隙。
  「过来这里!」
  05叫道。
  「要逃走了,请快点过来!」
  独角仙05罔顾不知为何爬上自己身体的少女们,以一定振幅高速振动巨大的薄翅。
  瞬间,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的身体飘浮了起来。
  「喵!说起来,突然变得像在太空漫步耶!」
  「是靠振动让我们浮起来?御坂御坂发问。」
  「我利用可听频率以外的超音波,让你们衣服布料中的剩余空间产生共鸣振动。就方法而言,要说是鸟或昆虫的翅膀,可能更接近用尾巴拍打水面滑翔的飞鱼吧。」
  少女们大概不太了解状况,发出了高兴的叫声。独角仙05在让她们浮空的同时,也开始为了撤退而行动。
  05跟逼近的同型机互相炮击,并冲往隧道深处。
  当然,敌机也迅速出现反应。
  就算拉开一些距离,对炮击也没有影响。那些独角仙应该是判断,就算只把「叛徒」在隧道中炸翻过来,也足以藉此压烂浮在空中的目标。
  然而,实际上对方并未开炮。
  六只脚前端所感觉到的规律振动,让这群家伙(?)瞬间采取了闪避行动。
  换言之,它们判断有列车接近。
  「……?」
  然而,过了三十秒依然没有看到电车的灯光。
  接着它们才终于想到其他可能性。
  逃走的「叛徒」利用与列车车轮相同的振动模式,敲打铁轨并移动的可能性。

  独角仙05以高速在隧道中后退同时,也警戒着黑暗深处。在判断拉开一定距离后,它转过一百八十度,往相同方向全速前进。
  此时,机体后方有了变化。
  浮在机体上方的孩子们正在做些什么。
  正确说来,她们开始在敞开的装甲板表面昼起了图。
  「喵喵,基本上一样的东西太多了,要是不弄个标记总觉得会搞混。」
  「那是什么?御坂御坂指着涂鸦问道。」
  「这个啊——是滨面团的标志啦!」
  独角仙05n静静地想着:虽然很感谢你们这份心意,不过请别用油性笔。
  4
  学园都市内并不存在能当成地标的巨大电波塔。以保护技术情报的观点来看,往大范围扩散电波的电波塔根本是种阻碍。
  不过,虽然没必要,还是有为了实际证明建筑技术而建造的东西。
  在这高度五十公尺——遭到周围高楼大厦掩埋,尺寸以电波塔而言可说是「袖珍」的铁塔中,某人把背靠在粗大的钢骨上。
  他是垣根帝督。
  「……输了输了。没想到只花十五分钟就干掉三百个我啊。就算死不了,也会因为身体开了个洞而动弹不得是吧。」
  旁若无人地低语的他,语气中感觉不到一丝苦闷。
  在第一名跟第二名的战斗中,原本就不重视直接造成的损害。
  即使遭到破坏,也能持续产生新品的「创造性」垣根帝督。
  能靠能量方向操作,迎击各种攻击的「破坏性」一方通行。
  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并非表面的物理现象。而是成为自己能力根源的演算模式、思考回路、「只属于自己的现实」。彻底去解读、分析这些让他们变成特别分子的某物,才能明确分出胜负。
  之前的战斗中,垣根使用不存在于这世界的「未元物质」反射太阳光和冲击波,实现了「来自不可能于地球上出现的能量方向」的攻击。
  首要前提。
  是该怎么破坏一方通行所拥有的「反射」之壁。
  只要针对这点做重点观察,就能看见目前为止的真正战斗过程。
  「攻击模式、『反射』的逻辑。你所破坏的三百架就跟玩神经衰弱一样,就算是没留下结果的白工,只要记下卡片图案和数字依旧能连续到后面。差不多快看到全貌了。」
  全长五公尺左右的巨大白色物体从他头上飞过。
  钻过实验用袖珍电波塔钢骨缝隙划破天空的,是他利用「未元物质」创造的侦察用巨大蜻蜒。
  垣根以一副彷佛在目送自己所折纸飞机般的态度,低声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说不定你会先发生因为电池耗尽而倒下的愚蠢状况啊。」
  「……那家伙八成是这么想吧。」
  一方通行在巨大天桥下方低语。为了补强天桥整体结构,该处有许多以复杂形式连结的的钢骨,而他目前正倚在某根钢骨坐着,同时轻轻抚弄脖子上项圈型电极的按钮。
  项圈型电极的电池只能撑三十分钟。
  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也就是十五分钟。
  垣根帝督全力抗拒「短期决战」,靠着持续牵制攻击就将一方通行逼入绝境。因为某个事件让脑部严重受损的一方通行,必须靠项圈让御坂网路进行代理演算,否则别说使用最强的能力,连靠双脚站立或以人类的语言沟通都办不到。
  然而——
  (……那可不是绝对的时间上限啦,只是电池的容量不过如此。既然这样——)
  天桥也有配置水管和电缆,一方通行旁边就拉着一条粗大的管线。他的目光顺着电缆表面移动,并在确认通过的电流和电压后,毫不犹豫地空手拆开电缆外层的绝缘体。
  充电。
  要说简单,这的确是很简单的思考方式,不过当然不能直接使用粗大电缆中的高压电流。一方通行将在躲进这里之前准备的几块铁板重叠,并用铁丝绑起来,做成简易的变电装置。
  要是在计算上有些许误差,别说项圈型电极会走火,就连拿着变电装置的手指都有可能被炸烂。
  但一方通行毫不犹豫。
  当他迅速把电线接上变电装置后,连接电极的细长电线就开始供输电力给电池。
  (不可能在这里停个几十分钟。实际上,能补充到的最多几秒或十几秒吧。)
  说实话,他也同意这种状况对自己相当不利。
  他接受了这点。
  然后继续前进。
  (不过只要对方直觉到再拖个十五分钟我就会没电,那么几秒钟就足够了。在误差的数秒内使出决定性的攻击,一口气干掉他。)
  为了达成这点的事前准备,早已完成。
  学园都市第一名的怪物,不可能毫无意义地耗损电池半数的电力。
  只是对第二名的力量,给了需要耗损一半电力的评价。
  (……对方有注意到,我那刻意用乱七八糟演算模式所做的攻击吗?若是第二名那个混蛋以此为基础,推论出最适合攻击我的方法,那么根本不用靠电池容量误差就能在下一招了结他。)
  「……他应该是这么想吧。」
  垣根帝督背靠着铁塔中段的钢骨低语。
  (……如果电池是最大的弱点,那他一定会做些什么以确保电力。而且那家伙应该最清楚「反射」的脆弱,不会轻易露出破绽。但他多半有留下什么习惯,在虚假的情报中,想必在某处还是藏有真相的气息。)
  飞在天空的白色蜻蜒找不到目标,垣根帝督将意识开始着重于「无法从天空看到的地方」。
  (其中最麻烦的,就是那跳脱所有理论范畴的「翼」。那个能实现超越「未元物质」强度的攻击,如果他能自由运用,将造成相当大的威胁。)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因为出现的频度很低,根本没办法收集资料,不过那玩意都是在他的情绪出现极端起伏时出现,不管是正面或负面的情绪都可以。而「翼」的出现时间相当短……换言之要牵制。靠牵制取胜。虽然不知道会消耗什么,不过跟其他能力一样,只要拖延时间就会自我毁灭。)
  思考的时间有得是。
  垣根帝督在全身的内脏都被破坏,并替换上人造物后,以遭到某个混蛋利用的形式,被迫制造各种武具和兵器。那段日子里,思考时间真的多到满出来。

  (虽然强大却以神经质闻名的第一名,一定会有破绽。时机、高潮与低潮。我这边能完美持续提供安定的创造性,等那家伙自己跌入低潮时就能决定胜负。我只要持续供应给自己就好。)

  「那家伙八成这么想吧。」
  「他应该是这么想吧。」

  在城市某处,怪物们低声说道。他们持续地、一次又一次,为了切入对方的深处不断思考着。
  如果所谓的一决胜负始于实际交手前,那他们早在事前准备阶段就已发挥了「怪物」的特长。
  第一名不再以电缆确保电力,拄着现代风格的拐杖静静离开天桥。
  第二名判断从天空监视毫无效果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铁塔。
  下一次交错。
  下一回出招。

  「将会决定胜负。」

  彷佛说好了一样,两人的声音重叠。
  就算互相排斥、相隔甚远,他们依然同时低语。
  「那一刻」已然不远。

  5
  「……机能?」
  上条神色惊讶地说道。
  长发披散于地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喀啦喀啦……或者该说叽哩叽哩叽哩地微微颤抖,并轻轻点头。她的瞳孔彷佛追寻着不存在这里的东西,不规则地蠢动。
  「用双脚步行的生物,应该会觉得用双脚站立是理所当然。然而,那是真的吗?如果四肢爬行的小婴儿,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成长,还会想试着用不安定的双脚站立吗?」
  「……」
  上条理解她所说的意思了。
  婴儿原本是用四肢爬行的生物,而且是觉得这很正常的生物。他们之后会用双脚站立,是因为在父母的帮忙下开始练习走路,或是因为观察用双脚走路过生活的大人们,从事某种「学习」所致……总之,「靠双脚行走的生活方式」是靠外界刺激所获。
  而一度学会用双脚走路的生物,就不会想回去靠四肢爬行。就算跟他们说四肢着地也能活下去,也不会主动地用四肢爬行吧。因为他们已经获得了「两脚行走」的机能,也明白其便利性。
  这么一来。
  如果。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在何时得到这种机能的。」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轻声说道。
  在这段期间,她那异常高温的喘息依然持续着。
  「但是不管过程如何,我就是得到了『靠吞食人类的脑来获得情报』的机能。而在获得之后,为了以这个机能为准则而行动,我的行动基准也持续更动,所以……那是……」
  并非想或不想做的问题。
  踏上陆地得到肺的生物,不可能回到海中。
  得到飞翔之翼的生物,不可能在陆上奔跑。
  对于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而言,不吃人脑就跟停止呼吸、倒立行走、一直不眨眼一样,一定会非常痛苦。她会为了逃离该痛苦而「自然地」行动。
  「……」
  上条瞄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如果是因为得到多余的「机能」让她变得奇怪,或许还能靠右手的力量破坏掉这种「机能」。
  然而——
  (……真的做得到那种近似精密手术的事吗?更何况,我根本不清楚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本身是如何构成,又是靠什么在行动。要是随便触碰……会不会导致她整个消灭?)
  「我的……『机能』已经在运作了。」
  牙齿喀哒喀哒打颤的她表示。
  「有人把我当成朋友。但是,我停不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专门用来吃掉那孩子的脑的『机能』……」
  「等等,并不是只要人类谁都行?」
  「……叽……叽……」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头往旁边一歪。原本就已经很长的银发彻底盖住她的脸,完全看不见表情。
  芙罗兰的身体摇晃着。
  她缓缓站起身来,姿势就如同被风吹拂的草一般不稳定。
  「……喂?」
  上条叫着她。
  不过她没回应。
  「你要去哪里?等等,听我说话啊!『那孩子』到底是指……!」
  话说到一半,血的味道就在上条口中扩散开来。
  「咳……咳?」
  他的身体晃动。
  随即倒下。
  并不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做了什么。灼热的疼痛中心是在右侧腹。毕竟上条刚接受完紧急手术就从ICU偷跑出来,伤口何时会裂开都不奇怪。
  上条横卧在地,视野中可以看见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两只脚正逐渐远离。
  他从脊髓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连伸手都没办法。
  嘴巴虽然一开一阖,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我错了……吗?)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说,她是最近才获得吃人脑的「机能」。
  事情的契机,是她离开「没有窗户的大楼」来到外面?
  虽然上条和雷神索尔打算破坏建筑物的装甲板,不过实际上却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自己从内部破坏掉。所以最直接的「原因」应该不是上条。
  然而。
  直一要说起来,为什么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会在那个时间打算到「外面」去?那真的只是偶然?还是因为上条等人的行动,间接扣下了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扳机?
  如果是这样——
  (……所以说,「想去救她」这个想法本身就是种错误?)
  细微的声响传来。
  那是因为颤抖而使不上力的手指,以指甲刮着柏油路的声音。
  口中充满血味的上条,咬紧牙关思考着。
  这怎么可能?
  就算上条等人什么都没做,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也有可能从「没有窗户的大楼」跑出来。就算放着不管,「捣蛋鬼」可能也会破坏「没有窗户的大楼」的装甲。欧雷尔斯等人可能会使出什么手段,漂亮地绑走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她面前有许多的IF,也有可能在跟上条的行动无关的状况下来到「外侧」后,得到随机吃掉人脑的「机能」。
  但是——
  就算如此。
  「……我绝不……接受……」
  右边侧腹似乎流出了什么东西,全身为此发出恐怖的颤抖。然而上条依然用微弱的力道,硬是抓住地面。他为了站起来,努力寻找立足点。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获得了吃人脑的「机能」,的确是个大问题。不过,一直把她关在「没有窗户的大楼」里是对的吗?这种事真的可以容忍?不要用问题掩盖问题,在这种时候,若是想决定问题大小并排出顺位,绝对是错的。
  不接受。
  不能接受。
  无论她在漫长历史中受到何种待过。
  就算她是背负着复杂、乱七八糟到无人可说明构造的「人类」。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依旧好不容易才走到「外面」。
  不论是靠走钢索或钻漏洞,总之她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这——
  这种事——

  真的不是什么比喻。
  不见天日数十年后,她眼前的「世界」——
  竟然只有血和死亡以及暴力。这种事绝对不能接受。

  少年缓缓地动了。
  上条当麻站起身来。尽管他抓着一旁的行道树,硬是支撑随时会倒下的身体,但仍确实地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小时。
  有没有数十分钟都让人怀疑。
  即使如此,上条要做的事也不会因此有所改变。他要把缠绕在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束缚、恶梦、条件全都破坏殆尽。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到哪里去了?)
  上条看了看四周,轻轻地将身体移开行道树。虽然瞬间感觉到重力要把身体跟地面连结在一起,不过他总算撑了下来,接着重新踏出一步。
  还能走。
  还能动。
  当上条下了这个判断,并忍不住露出微笑的下一秒,膝盖却顿时失去力气。即使他努力想保持平衡,依旧办不到,上半身就这样往地面倒下。
  这时。
  有个柔软的感触支撑他的身体。
  某人从旁扶住了身体差点倒下的上条。
  「……?」
  少年虽然打算转头,但身体不听使唤。
  接着。
  「……终于找到了。」
  就连少女的低语,上条的脑中也无法理解。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失血所造成的身体机能失调。
  只是因为上条原本就听不懂法文。
  「跟『捣蛋鬼』正规成员接触的关键。为了完成我的复仇必须的一角。终于……这么一来,我的人生终于可以开始了……」
  那是外表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金发蓝眼少女。
  少女身上潜水衣与透明玻璃纤维的组合,看上去就像童话故事女主角的礼服。
  策画夏威夷群岛地狱的其中一人。
  过去曾自称「捣蛋鬼」的某人。
  使用法语的魔法师——灰姑娘,在露出阴沉笑容的同时如此宣告:

  「所以,为了我的复仇,你还不能死。」
  6
  让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塞维伦,如同待在跳伞练习机上浮在空中的纯白独角仙05,沿着多条隧道交错的地下铁路移动,经过都市的大规模暖气管线、防洪用多目的沟渠,最后冲进建设中的地下道。他们就这样通过出口,重新回到阳光洒落的地面上。
  若在平常应该会造成大骚动,不过目前正在举办「一端览祭」。那是各校为了报考率而投下最尖端技术争取注目的庆典。虽然在校外做宣传有些不自然,不过也已经被视为「特殊状况下的常识」了(当然,引发相当骚动的同型机目击情报还没传到该区域,这点应该也帮了很大的忙吧。毕竟大型SNS网站,在这种活动日很难连上)。
  话虽如此,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操作「未元物质」的独角仙05创造者,有学园都市全面支援。只要他能自由自在地操作摄影机和感应器,那么这具巨大的身体光是移动就会留下痕迹。
  能采取的选项不多。
  第一个方法,是让身材娇小的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透过换气管等狭小的地方逃走。在这个情况下,独角仙05为了吸引注意,得分头行动尽量大闹一场。
  第二个方法,则是不设定单一避难所,随时保持高速移动。就算被摄影机和感应器捕捉到所在位置,也能靠着在追兵赶到前不断变换位置使「反应消失」。
  独角仙05在位于大楼间空地的简易篮球场暂停,保持让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浮在空中的状态下,同时变换巨大翅膀的振幅,发出人工语音开始说明。
  无论哪种方法都背负着风险,不过白色独角仙05判断前者的危险性比较低。而最大的不同,是前者能在未设置摄影机和感应器的地方移动,后者却得经常在摄影机和感应器前现身。
  然而——
  「喵喵!还在说这种话啊?基本上人家都已经帮你画了滨面团的标志,当然不能丢下你啊!」
  「只要三个人合作一定能解决,别担心,御坂御坂表示谁怕谁啊并拍着胸脯。」
  ……独角仙05并没有决定权。即使把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塞进狭小的管线或垃圾桶中,但她们主动跑到当诱饵的独角仙05旁边,一样没有意义。
  就算得背负高度风险,也只能跟她们一起行动。
  独角仙05立刻转换了思路。
  「你们目前正遭到各种势力与敌对因子追击,不过,我提议应该先定下敌人的优先顺位再行动。」
  「喵,敌人?」
  「现状大致上分为两种。第一种是由我的同型机,也就是第二名的超能力『未元物质』所制作的兵器群,以及垣根帝督这名指挥所组成的『军队』……虽然对方这边的战力极为强大,我们却有能轻易掌握其行动模式的优势。毕竟我本身就是其中一部分,所以只要利用『换成是我会这么做』的这种解读方式,就能直接运用了。」
  实际上,也会有对方同样能轻易判断我方行动的缺点……不过总比起束手无策要好多了。
  至少不会在碰头的瞬间,就陷入致命的状态。
  在这层意义上——
  「第二种则比较麻烦,那就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她的战力不明,行动模式也不明,是很容易遭到偷袭的危险对手。」
  就连纯白独角仙05的内部,也只有最低限度的相关资料。
  它将这些资料,以及藉此预测出来的衍生情报转换成语书。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是靠获得情报来羽化的生物。而她想到了比运用感官见闻,更快获得大量情报的方法——那就是掌握御坂网路这个庞大的电磁情报网。」
  「喵?」
  虽然芙蕾梅亚完全不懂,不过最后之作却一脸严肃地陷入沉默。
  「只要拥有操作生物电流的方法,就能接触使用相同脑波的网路。例如鲨鱼在寻找猎物时会利用罗伦氏壶腹(注:鲨鱼的感电器官,能靠电流找出躲在沙泥中的猎物)这项器官,我的体内就配备了利用它的构造所制成的生物天线。但是——」
  「就跟只把铁棒立起来无法接收电视讯号一样吧?御坂御坂确认。」
  「还需要当做解码器的程式。就这点来说,身为『司令塔』……或者该说担任外部介面的你,正是最合适的目标。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打算捕食你的脑,藉此将你体内的电磁情报,包含神经键构造整个复制到自己脑中。一旦成功,她大概就能篡夺御坂网路,以完全吸收情报网的形式,一口气完成『羽化』吧。」
  「捕食……是指吃掉?御坂御坂质问。」
  「喵!那个人不可能会做那种事!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如果是就好了,独角仙05这么想。
  然而,大概不会如此。
  就资料来看,这两个人是在昨晚过到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而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获得捕食人脑机能的时间,是在换日后。
  还是——
  别把她当成昨天之前的她比较妥当。
  「驱使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行动的,不是理性、思考、欲望、冲动、本能……这类东西,而是单纯的『机能』,也因此有强制性。就像把手机当计算机用的人会忘记心算,使用手机变换文字的人会忘记汉字写法一样,新的『机能』会完全改变她的生活方式。这跟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思考模式无关,就算她想阻止自己,『机能』也会凌驾一切。」
  在这数百年之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她断气的——人类。
  正为了猎食一名少女的头部,以最短距离、最快速度逼近。
  说实话,纯白的独角仙05判断,即使自己能打败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也无法阻止她前进。无数的炮击、利用巨大身躯冲撞、使用粗大「头角」的刺击……虽然想到许多能让她身体各处受到重大伤害的方法,依旧无法推导到成功「阻止」她的结果。
  能想像的,只有就算脑袋消失、心脏破碎、上半身被打成碎片、那两只脚依然会前进的景象。
  独角仙05本身是没有弱点的兵器,无论花多少时间,都能自动修复损伤并重新自由行动。
  然而,那个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不一样。
  她跟所受损伤与自动修复时间存在完美比例关系的独角仙05不同,从这方面看起来根本毫无道理。
  被破坏后会有一段时间动弹不得的独角仙,以及就算被破坏也能毫不延迟时机,继续前进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双方虽然只有些许差异,不过独角仙05就像是个到达某种境界的工匠般,确实理解出这种差别。
  ……最好不要碰到她。
  独角仙05坦率地如此判断。
  这就如同跟拥有无限资金的对手,持续以扑克牌决胜负。而且我方只要有些许错误,就会导致破产。要是一直耗下去,自己根本撑不住。
  所幸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终究是用四肢移动的生物。
  她的背后不会突然长出翅膀,也不会像蜘蛛一样吐丝。
  虽然被垣根帝督这边察觉的风险会上升,不过只要在大楼墙面上移动,或是在建筑物的屋顶之间移动,就能设置路障来阻碍她的追击。就这点而言,可说能彻底发挥以昆虫为基础而制造的自己所拥有的特权。
  虽然独角仙05如此思考,不过——
  「喵,如果是这样,基本上就非得去救姊姊不可了啊!」
  「朋友在受苦所以就没办法啦,御坂御坂点头。」

  思考却突然脱轨了。
  应该会从积累判断材料所得到的答案,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独角仙05彷佛因电波干扰找不到目前位置座标的机器般一片混乱,两名少女则分别对着它说道:
  「因为,这跟姊姊的想法无关对吧?那么姊姊根本没有错啊。虽然说什么机能的太难了我不懂,不过我可不能怱视姊姊被强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御坂知道这种感觉,御坂御坂想起来了。为了某人的利益或想法,被程式或病毒强迫做不想做的事有多痛苦啊,御坂御坂用食指押着太阳穴。这种事不能原谅,如果御坂的朋友遇上这种事,那么一定要救她,御坂御坂宣言。」
  因为她很痛苦。
  因为想救对方。
  因为是朋友。
  所以——
  虽然无法果断地说这么做是正确的……但看到一旦实际遇袭时就有失去生命的风险,却依然单纯地为此行动的两名少女,纯白独角仙陷入了沉默。它分析为何无法有效运用累积至今的经验。独角仙05除了拥有逻辑性思考回路,也能自行产生模仿简单喜怒哀乐的信号模式。它开始调查起自己为什么无法推测少女们的内心走向。
  大概——
  因为那是真正的感情吧?它得到这个结论。
  情感比逻辑优先。愿望优先于演算。虽然有点愚蠢,但那正是人类所拥有的「心」吧。虽然显得荒唐,却是没人可以嘲笑的崇高精神。
  那么独角仙05只能服从。
  她们所得出的答案可佩、崇高、美丽。但同时也不成熟、危险且破绽百出。既然如此,就需要某个能连结理想与现实之物。为了在运用那个答案拯救某人之前,不让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被现实的风险所毁灭。
  由垣根帝督所生,却脱离其控制的异常个体独角仙05,恐怕没有未来了。
  没有归宿,也没有新的目标,被主人垣根帝督阵营追击,在其他组织、势力眼中则会被当成异物或失控兵器否定掉,这就是它的命运。
  那么。
  至少——
  要让这两名少女,回到她们该回去的地方。如果在少女们的世界里,赌上性命拯救朋友是理所当然,那就要以她们的想法为优先。而且,这不只是努力的目标,更要以完美的形式达成。
  这样才行。
  只有真正做到这点,脱离主人的控制才算得上有意义。
  「我知道了。」
  做完简单的运算后,独角仙%在内心品味那种过高风险所带来的苦涩感,并使用巨大的翅膀如此说道:
  「在逃离垣根帝督追击同时,也对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进行『救援』,这样行吗?」
  「这样才是朋友啊!御坂御坂浮在空中用手掌拍了拍装甲板!」
  「喵,身为滨面团的一员就该这么回答。一起努力当然很好,不过别忘了要大家一起回去喔!」
  一身纯白的独角仙05,没有以脸部肌肉显露表情的机能。
  不过,它觉得这样就行了。
  虽然很感谢她们定下的承诺,不过应该无法实现了。
  7
  金属连续敲击水泥地的声响逐渐远去。照理说应该是发自地下隧道,却连逃到地面上的滨面都听得见。
  「……那群独角仙似乎往别的地方移动啦。」
  「果然是去追芙蕾梅亚她们了?」
  芳川桔梗侧目看着对话中的滨面和泷壶,并操作起手机。
  然而,没有反应。
  「没人接……不过,她们关掉电源或许比较安全。毕竟追兵也失去了一个能确定她们位置的手段。」
  「你怎么想?」
  「虽然不能太乐观,不过那群独角仙『正在追击』那两个孩子啊?它们的速度不可能输给小孩,却还没追上。所以,想成有帮手在支援那两个孩子应该不为过。」
  「是刚刚那只异常的独角仙?」
  滨面想起那个用身体挡住出入口的巨大身躯。
  但另一方面,滨面脑中也冒出「这群独角仙到底是谁,基于什么目的放出的兵器?」这个疑问。而且,如果它们是某人所管理的兵器,说不定有搭载什么麻烦的机能。
  换言之——
  就是「不管异常个体的思考回路,优先执行远端命令」的机能。
  「……隧道包含了地下铁、地下道、多目的沟渠、缆线系统的基础配备,是个为了各种目的而扩张、共有的区域,里面的构造就跟蚁巢一样。在罔顾交通规则移动的情形下,根本无法预测诱导芙蕾梅亚她们的独角仙,会从哪个出入口出来。」
  「就算追得上吧,之后呢?同样会撞上距离不远的追兵机体喔。对手最少有战车级的火力,更有能精密操作冲击波的向量控制技术,再加上断成两截也能随时间经过自动恢复……这可不是靠火箭炮就能应付的对手。」
  「并不是完全没有方法。」
  滨面先蹲了下去,然后随手捡起小石头,在人行道路面上描绘起简单的图。
  「那个独角仙无法破坏,应该说就算破坏了也会复活。不过,如果能妨碍那种机能呢?比方说,就像用来杀鲨鱼的鱼叉枪那样,把数只带有倒勾的粗大木桩打进去,使对方拔不出来之类的。」
  「滨面,你知道对方装甲的强度吗?」
  「刚刚那些独角仙不是有自相残杀?在当时我看到了。可能是因为有『自动修复』这个前提,核心也不会被破坏,所以装甲似乎没有强到非常夸张。只要改良对恐怖分子用的破门槌,应该就能打进去。」
  「……考虑到武装势力占据研究所时的状况,都市内也有能破坏厚重气密门的携带式打桩炮。不过呢,也有人说这东西落到坏人手上,反而会有酿成恐怖行动的危险。」
  这类打桩炮都收在警卫的基地、特殊车辆,以及研究设施的防灾箱中。只要滨面利用武装无能力集团时代的技术倒也不是拿不到,虽然这并非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要打穿白色独角仙,得拿着沉重的器材接近到零距离。然而,要跟拥有战车火力的白色独角仙保持安全距离,就需要能从五公里以外打穿敌机的兵器。当然,根本无法准备那种东西。而五公里以内就都一样了,不管是距离四公里还是一公厘,在对方察觉的瞬间就会遭到炮击。
  携带能用双手搬运的兵器,然后在不让敌人察觉的情况下移动并完成攻击。
  这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滨面,这样一来……」
  「是啊,守护芙蕾梅亚的异常独角仙也不可能滴水不漏。一旦那家伙的行动被封住,芙蕾梅亚她们就完了。得在变成那样之前去帮她们。」
  就在这时。
  旁边突然传来熟人的声音。
  「啊?这是怎样?又发生什么状况了?」
  「麦野……?」
  滨面转过身子,发出惊讶的声音。站在高挑麦野身旁的绢旗最爱,则轻轻举起了手。
  「我们这边也在天亮前,遇到了麻烦的袭击喔,所以就想到来找找街上动向超奇怪的地方。好不容易超甩开麻烦的黑夜跟麦野会合,为什么会在这里超碰上泷壶跟滨面啊。」
  「滨面,三十秒之内说明目前状况。」
  因为状况很复杂,所以负责回答的滨面讲得超快。一开始麦野还多少会回应一下,不过她逐渐安静下来,还显得一脸不悦,更在滨面说明完的瞬间揪住他的胸口。
  「呵呵,滨面。所以你不但不知道芙蕾梅亚跑哪儿去了,还把她交给安全性有问题的失控兵器保护,而且连为什么遇袭,背后又是谁在策划一点头绪都没有?」
  「嘿……嘿嘿。简单来说是的。」
  「……」
  「等等,麦野,等等!虽然滨面很白痴,不过你就原谅他吧!」
  「要是用那只义手连续赏耳光下去,滨面的脑袋真的会超分家啊!」
  看到人类的头随着打击声跟节拍器一样左右摇晃,绢旗与泷壶连忙阻止女暴君。
  麦野仿佛乱丢空罐般,随手把体格算不差的高中男生用单手丢了出去。滨面笔直撞上了行道树后,才缓缓滑落到地面,完全看不出来这到底算放他一马还是给他最后一击。
  「虽然整体来说都不及格,但其中最不像话的地方,就是对抗敌方兵器的手段。不管是四公里还是一公厘,只要被发现就完蛋是怎样?你刚刚那番话,就跟说自己没有飞弹所以要扔地雷一样鬼扯,四公里当然比一公厘安全啊!」
  ……过去曾在俄罗斯雪原上,对装甲车丢过地雷的滨面忍不住眼神飘怱,但要是随便移开目光让麦野不爽,说不定足以杀人的来回耳光会重来一次。
  所以他不扯其他藉口,只陈述事实:
  「但我们并不是有万全支援的警卫或暗部组织啊,哪那么容易弄到能贯穿几公里外敌方装甲的攻击手段噗啊啊啊?」
  滨面之所以会讲到一半就发出惨叫,是因为麦野毫不留情地往他双腿中间踩了下去。
  看着不断颤抖,几乎口吐白沫的滨面,泷壶一脸纳闷地问:
  「滨面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发抖?」
  「是意想不到的奖赏让他全身超感动吧?」
  他只是无法直接做出反应。
  ……完全不知道女孩子的沸点到底在哪里……有点认真在为此事烦恼的滨面,听到了麦野的声音。

  「所以说,只要有能打穿五公里外战车的火力就够了吧?『那种事』不是比转笔还简单?哪需要一一去烦恼,甚至要做好抱着地雷跟敌方零距离接触的觉悟啊?有够无聊。」
  「……麦野?」
  「还是你想说:排行第四的等级5超能力者——麦野沉利小姐的『原子崩坏』,比单价只有一万圆的火箭炮还要廉价又难用,所以没办法这种鬼话吧!滨——面——!」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害羞还是真的在生气,但不要在大庭广众下电动按摩啊!不要还认真地用靴子的鞋跟踩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滨面在青春期地狱前毫无招架之力,他薄弱的意识注意到芳川桔梗正在用手机联络别人。刚刚她说过最后之作的手机不遖,所以应该是在跟别人说话。
  接着——
  他发现,那名应该很适合白衣的知性派成熟女子,在讲电话的同时也往这边看了一眼。感觉就像忘了写作业或忘了自己把观叶植物摆在夏天的窗边,因此挨老师骂的小孩一样。
  当芳川挂断电话时已经完全是黄昏了,她望向远方如此问道:
  「……看来我接下来也会因为办事不力而挨骂,不过高等级的能力者果然都很喜欢电动按摩……?」

  8
  抵达地面后,独角仙05暂停了一段时间并开始思考。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则降落在旁边的地面上。虽然能用巨大薄翅让她们漂浮在空中,不过两人已经开始调整起自己的重心转起圈来,说不定还会找其他孩子来一起同乐,所以独角仙05决定暂时中断。
  「你知道一端览祭吗?御坂御坂得意地问道。」
  「那个——」
  「喵!基本上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无法接受你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可以打扰一下吗?喂?」
  虽然乍看之下独角仙05已脱离垣根帝督的控制,但实际上依然无法脱离第二名的束缚。即使是现在,它的脑(?)中也为了排除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行动理由,不断重复着「快点杀死最后之作」这道命令。
  「锵锵!这里有集印章用纸!御坂御坂拿出来炫耀。如果不先准备好这种东西,在活动上就没办法玩得尽兴了,御坂——」
  「喵喵!那种程度的小东西我也有!」
  独角仙05之所以没有实际行动,是因为它利用了身为意见调整者的立场,刻意将口头命令持续做出错误的「解释」。它并未拒绝命令,或是在自己内部产生新的自律命令。主人与仆役的立场也没有改变。
  「摊子!基本上几乎都是靠巡回学校的摊子决胜负!」
  「关于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救援行动到底……」
  再加上——
  独角仙05首先纯粹地如此判断:目前,自己确定会包括在对这两名少女的危害者优先顺位前段班之内。
  「哼哼哼——如果只是要盖满印章那还算简单,但盖满的是哪一种将会造成优雅度的不同,御坂御坂解说。如果没盖满『限定十五客』之类的秘密印章,可别以为能赢过御坂!御坂御坂发表胜利宣言!」
  假如像残局棋那样,被无法进行错误变换的口头命令逼到死棋,那么独角仙05将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最后之作和芙蕾悔亚。
  「喵!时间宝贵!这样一来我就要独占所有最稀有的印章!」
  「喵哈哈哈哈哈!在你觉得『最稀有』等级最高时,就已经不可能赢过御坂……等一下!听御坂御坂把话说完……!」
  就算状况没走到那么极端的地步,只要全体「第二名」共享自己感官所得到的情报,没多久未元物质军团就会来到她们身边。
  「咦……?那两个孩子呢……?」
  一发现在身旁吵闹的声音消失,独角仙05立刻中断思考。虽然它用翅膀发出了人工语音,不过没人回应。
  检查周围状况后,独角仙05发现两名少女正拿着集印章用纸冲向附近的学校。可以判断她们已经完全把「自己正被追杀」这件事抛到脑后。虽然就确保安全的意义上,必须快点把她们抓回来,不过……
  该怎么做?
  虽然能用巨大翅膀让少女们飘上半空中,不过那种功能的拘束力,并没有强到能捕捉随便乱跑的人类。
  独角仙05重新确认自己六只脚中最前面两只脚的规格。这对单纯注重高速移动和抑制炮击后座力的脚,上头有钩爪般的狼牙钉,如果以这个压制女孩,有直接将她们切断的风险。
  考虑了一段时间后,独角仙05终于放弃思考。
  因为它完全想不到方法。
  「啊~可恶!」
  在柏油路上擦出声响和橘色火花的独角仙05,决定总之先去追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
  今天也是一端览祭第一天,所以学校周边到处都是学生。明明独角仙05怎么看都跟这副景象搭不起来,却很意外地没造成大骚动。
  充斥周围一带的声音传人耳……不,藉由张开的翅膀广范围感应空气振动后得知:
  「这是顶尖大学的作品吧?让独角仙或锹形虫机器人对战的那种东西。男生很喜欢这种昆虫系列耶——」
  「有白色的吗?难道是稀少版?」
  「如果不能定期提出连小孩子都能简单理解的研究成果,就会发生研究经费遭删减这种可悲的事啊,各位。」
  既然对方擅自接受,那就不用多说什么。独角仙05在无谓地担心「异型兵器未提出许可就进入学校校地」同时,也在校内那个由摊位所建构而成的简易迷宫中移动,才总算追上两名少女。
  她们把搭乘电车用的IC卡拿给目前负责顾摊的女学生,看来是得先付钱。
  「……你们在做什么?」
  「喵喵!这是打靶的摊子!不过稀少印章竟然是奖品会不会太过分了?基本上,这么小几乎打不中啊!」
  「听说这时候要射击顾摊姊姊是真的吗?御坂御坂单手拿着空气枪确认。」
  独角仙05往摊位看过去。
  这个摊子由脸上营业笑容微显抽搐的中学女生所管理,木板制的阶梯型人偶台上,放上了不少可爱玩偶之类的东西。看来是种用枪击落那些东西的竞赛。
  「这是否稍嫌暴力了点?」
  「你在说什么啊,被单独留下的玩偶才比较可怜吧!御坂御坂拿着空气枪极力主张。这是解放玩偶灵魂的一击啊——!御坂御坂使出努力把身子探出去,让空气枪接近目标这种绝对不算作弊的正面攻击哇啊——!」
  「……」
  与其说探出身子,不如说把身子整个压到桌子上的最后之作,由于差点就如跷跷板般跌入摊子里,所以顾摊的女国中生连忙制止她。
  这时,专心瞄准稀少印章而不断消耗子弹的芙蕾梅亚,突然回头对独角仙05开口了。
  正确地说,她是看着独角仙05如同粗大头角般的炮身。
  「喵,不可以喔。」
  「我知道。」
  「喵喵!就算一直打不到稀少印章而觉得焦虑,基本上也不可以用那个喔!」
  「虽然我不知道该判断你是要阻止我,还是希望我这么做,不过我是不会执行的。」
  独角仙05在提出理想答案同时,也持续观察排在摊位上的玩偶。
  基本上,都是在染色布料内部塞入棉花制作而成的物体。
  因为模仿长颈鹿,所以叫长颈鹿。
  因为模仿狮子,所以叫狮子。
  因为模仿象,所以叫象。
  虽然制作方法和内侧都完全一样,但人类似乎不会把狮子外型的东西称为大象。反过来说,顾摊的中学女生脚上那双皮鞋虽然是用真正的牛皮制成,却不会将它称作牛。
  直品和仿制品混杂的奇妙世界……那么,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什么?独角仙05思考着。
  因为外观是这副德行,所以应该叫做独角仙?
  内部只有单一物质构成,所以算是未元物质?
  只能持续接受学园都市第二名命令的东西?
  刻意持续做出错误解释的东西,还有价值吗?
  「喵,你想要狮子吗?」
  「什么?」
  「基本上,因为你一直在看着狮子嘛。如果是这样就早说啊!只要两个人合作就能打到罗!喵喵,所以把那粗大的角转向摊位吧。」
  「……我有说过不会射击吧。」
  「不射击也没关系,快点快点。」
  虽然有所疑问,但独角仙05依然服从指示,接着芙蕾梅亚就突然爬到独角仙05身上。她如同渡过架在山谷的独木桥般慎重,以双腿夹着粗大头角一点一点往前端爬去。
  接着在几乎要顶到摊位的炮身前方,她用夸大的动作架起空气枪:
  「喵,零距离一定能打到!」
  「……」
  独角仙05不打算帮忙作弊,所以炮身左右摇晃了一下。
  顾摊女学生还来不及理解构成当前状况的种种细故,只看到「一眼就能理解的状况」,忍不住笑了出来。
  下一瞬间。
  啪啦。
  细小裂痕出现的声音,悄悄在独角仙05内部响起。
  脱离垣根帝督控制的代价,终于开始显现。

  9
  第七学区突然发生炮击事件。
  这个零碎的情报,也传入那些在第十二学区扑空的魔法师耳中。
  席薇亚。
  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
  蕾薇妮雅·柏德蔚。
  「虽然还是有对方声东击西而扑空的可能性,不过至少比什么都没有好多了。就算只是诱饵,依旧多少能挤出点线索。」
  无精打采地发出低语的,是圣人席薇亚。
  她咬了一口全球知名连锁店的三明治,又喝了一口同店的咖啡,随即面无表情地把盘子推离自己。
  突然被塞过来东西的的布伦希德,在将盘子推向旁边的蕾薇妮雅同时也开口:
  「这会是单纯为了捕捉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才发生的骚动,还是为了引开我们注意的作战?在炮击现场露面的人物,会依此有所不同吧。最单纯的结果,将会是追寻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所有人齐众一堂,让情势陷入泥沼……」
  布伦希德咬了一口热狗后皱起眉头,接着先加上大量芥末酱让整体染上一片黄色,才重新动起嘴来并接着说道:
  「如果是精巧的声东击西作战,那策划人会是谁?是我们在追踪的『捣蛋鬼』,还是学园都市暗部的人马?又或者是……」
  「上条当麻……是吗?」
  蕾薇妮雅连看都不看推来的盘子一眼,用叉子戳着桌子上的小盘沙拉并说道:
  「虽然那家伙不会主动采取充满破坏性的牵制战术……不过,也有可能因为跟别人一起行动而改变想法。说实话,那家伙的思路有些地方根本无法预测。」
  这些话中感觉充满怨气,席薇亚听在耳里却露出笑容。
  「孩子,你是在闹别扭吧。不过这样比较合乎你该有的样子,我满喜欢这样的喔。」
  「……什么?」
  「令人信赖的邻居大哥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到远方去了。现在的你怎么看都是这种感觉。毕竟是即使因突发事故而肚子中弹,依旧能成功骗到你的对手嘛。原先一直小看的人,其实比自己想像中还要深思熟虑,吓到你了对吧?不过这就是人类啊。人类是种思绪比人类想像中更多样的生物。」
  「你是在愚弄我吗?」
  「我可不知道现在生气的人到底是谁。」
  席薇亚简单地应付过去,接着说:
  「讲白一点,你的态度根本没道理。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把别人骗得团团转,结果被对方反将一军就不爽了?这根本是小孩子的逻辑。你至少得有『所作所为最后总会回到自己身上』的觉悟啊。光是人家没用两、三倍回敬,就已经算得上很幸运罗。」
  「……」
  劈哩啪啦,某种隐形物体正在燃烧的错觉充斥店内。
  如果这个国家并非如此和平,其他客人说不定会注意到那是杀气。
  席薇亚当然是属于能察觉的人。
  不过她不去管这些接着说:
  「反正,骗人也是有很多种目的啦。世上也有『善意的谎言』这种可笑的理由啊?就是有这种打算,你才会这么辛苦吧?这只是假设。如果你是想尽快让某人从与『捣蛋鬼』之间愈演愈烈的斗争中脱身……」
  啪啦!
  宛如玻璃裂开般的尖锐声音响起。
  单就眼前所见,很难看出到底发生什么事。
  但是,蕾薇妮雅·柏德蔚纤细的手伸过桌子上方,而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则抓住了她的手腕。
  席薇亚依然嘻皮笑脸。
  她的嘴角流下红色的液体。
  「自制一点。」
  布伦希德低喝,蕾薇妮雅粗暴地甩开她的手。
  不悦的蕾薇妮雅低声问道:
  「……欧雷尔斯怎么样了?」
  「准备中。」
  席薇亚简单地回答后,蕾薇妮雅露骨地啧了一声。
  接着她从椅子上站起。
  「那么,我们就自己开始吧……这次一定要把一切全都粉碎。」
  全世界不到二十名的「圣人」之二,加上英国最大魔法结社的首领。
  力量强大到足以直接摧毁魔法防御能力较弱国家的怪物们,终于动了起来。

  11
  「七色炒面!」
  芙蕾梅亚说着,得意地秀出怎么想化学色素都是多过头的着色面类料理。
  算起来已经绕了大约十三所学校,却完全不见少女们感到疲惫。独角仙05判断,从肌肉组织面来考虑,不觉得累实在很奇怪,看来是脑内物质的分泌延迟了她们的感觉吧。
  (……这边也……)
  啪啦、哔哩……
  独角仙05听着自己体内传来的怪声,静静地思考。
  (若是能像那样子来处理就好了……)
  学园都市第二名的等级5超能力,「未元物质」。
  本来的独角仙05,拥有连战车炮都能简单挡下,即使遭到战舰炮击也能立刻自动修复回归战线的机能。
  但现在的独角仙05并没有那种强度。
  真要说起来,目前比较接近「既无法成为保护动物身体的毛皮,也不能用来制作坚固包包的皮革」的腐烂状态。
  奴隶终究只是豪华的材料,能否活用则由主人决定。
  「喵?怎么不说话?」
  「不,没事……」
  「肚子饿了吗?不然说起来,我分你一半七色炒面!」
  「如果可以,请务必让我拒绝。」
  独角仙05隐瞒内部的崩溃情形,再次专注于确认目前的状况。
  他认为,虽然目前仍遭到学园都市第二名垣根帝督及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追击……但既然已输入了「与其停留在同一处,不如随时保持移动,就结果而言危险性可能还比较低」这项前提,那么与其机械式地选择「最短、最快」的逃走路线,交由少女们的直线式思考做选择反而能增加随机性,就结果而言也会显得「较难解读」。
  不过——
  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实在太过好动,让独角仙05不得不投降——这点也占了相当大的部分。
  「哼哼哼,印章已经盖了差不多一半啦,御坂御坂露出满足的笑容。」
  最后之作买了一整袋的棱镜形糖果,不过她只用手指抓起几个,剩下的全都留在袋子里,然后以有毛茸茸装饰的铁丝绑了起来。
  「这是土产喔,御坂卸坂成功将东西挂上保存架。」
  所谓的保存架,似乎是指独角仙05的炮身。打从得到毛茸茸铁丝后,少女们就把炮身当成了晒衣竿,不断把装了点心的袋子挂在上头。
  「明明就是蝴蝶比较可爱,御坂御坂表示不满。」
  「那是偏见。请冷静地想想看,那种东西和蛾根本没什么两样。」
  「哈哈哈,这么说来带着光泽的黑色独角仙也跟蟑……」
  独角仙05高速振动巨大的薄翅,利用反相声波封住接下来的话。
  这个世界上,有些话是不该说出口的。
  「……呃,可以讨论主题了吗?」
  「喵,什么?」
  「之前你们说过要帮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我想请问具体上该怎么做?说实在话,我们就连掌握对方现在的位置都很困难。」
  「哈哈哈,关于这个就交给我吧!御坂御坂得意地说道!」
  最后之作无意义地昂首表示:
  「我们有给那个姊姊联络用的警报器!御坂御坂说出了秘密对策。上头有装名叫GPS的东西,所以立刻就能知道姊姊的位置喔,御坂御坂进一步详细说明
  「喵、喵!那是我的警报器耶!」
  「这……」
  这玩意儿相当危险吧?独角仙05硬是把话吞了下去。
  就连没必要对最后之作相芙蕾梅亚下手的人,都会为了追踪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而袭击少女们。
  更何况,无条件信赖「朋友」的最后之作及芙蕾梅亚,完全没考虑找到对方「之后」的事。虽然能赞同她们想帮助对方的心意,但是无条件接近对方就跟请对方来袭击自己没两样。得做好防范才行。
  「总之买好很多土产了,差不多该去姊姊那边罗,御坂御坂飞奔而出!」
  「所以说由我带头啦!不可以擅自行动!」
  独角仙05正准备追赶又开始乱跑的两人时,却听到了特别大的「啪啦!」龟裂声响。
  (测量自我崩坏的模式。追加计算移动方式造成的负荷。模拟开始……已证明多少能控制龟裂的进行方向。)
  虽然无法避免龟裂,但似乎能靠独角仙05本身的动作控制龟裂产生处和速度。
  独角仙05叫出几种战略模式,得出结论。
  (……阻断往表层进行的龟裂,将方向性重新调整为朝内部崩溃。)
  即使是以「未元物质」制造,通常大概也没有人会为了保护外层,而刻意让骨骼中心遭到侵蚀吧。
  然而独角仙呃做出了这个选择。
  它认为,一旦崩溃曝光,就会限制住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的随机移动。
  她们之所以没过袭,应该也跟持续依「大人无法预测的随机性」来移动有关。
  这么一来,现在最不该做的,就是停留在同一处。
  引发对现状无益的感情毫无意义。
  「喵!快点过来,不然七色炒面会在拿给姊姊前冷掉!」
  「我知道了。」
  独角仙05用巨大翅膀发出人工语音,回答转过头来的少女,同时开始思考。
  依照手边关于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事前准备资料」来看,她是因为想获得大量情报才打算捕食最后之作的脑。
  一旦定下了「目标」,她势必会不顾一切障碍开始直线往前。不管前方有熔岩或水泥墙都一样。
  然而,如果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完全没有危机意识而只知道直线前进,是否能顺利地引诱她步入陷阱?
  或者,要是能扰乱用来识别最后之作这个「目标」的条件,或许可以让她陷入混乱……
  (……不过,无论哪种方法,都缺乏能做为参考案例的情报,而且实地收集情报的危险性太大了。)
  当然,也不能因此让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乱来。
  在这种情况下,大概只能靠独角仙05居中处理。
  独角仙05若能处于万全状态,也是有学园都市第二名的超能力——未元物质支撑的怪物,说不定能跟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抗衡,并在过程中找出有用的情报。
  然而——
  现在,独角仙05内部出现的不祥龟裂已经开始恶化。
  根本不知道能撑到什么程度。
  得先设想「自己在冲突过程中就如同玻璃工艺品般碎裂」这种最糟糕的状况。
  (一开始就要把随时会毁坏这点设想进去。)
  独角仙05加速追上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同时静静地思考。
  它尽量不让少女们发现。
  (不过,至少要在完全毁坏前,找出能确保她们安全的「步骤」……)
  它仰头望着天空。
  十一月的天空染上一片蓝色,那色彩就如同算式所导出的解答般明快。
  这时,有艘飞船飞过。
  飞船侧面的大萤幕上,不知为何映出了穿着泳衣的女学生。
  「锐利学园高中的选美大会,在一端览祭的第一天就出了大事!允许外面的人参加又能自由准备泳衣,果然使各方面的等级都不断提升!呃……那个绷带和0K绷也算是泳衣……?当事者似乎是这么主张,算了,先不说这个!在正面决胜者当中,最受瞩目的就是这两位,学园都市第五名的食蜂操祈,以及明明是女高中生,年龄却不详的选美常客云川芹亚——!该说这两位实在太强了吗!」
  「我只是因为朋友擅自帮我报名,所以不得不上场,更何况我对不肯踏上舞台的大婶一点兴趣也没有喔?」
  「……虽然我想问些更基本的事,但为何等我注意到时,已经要参加这种活动啦?还有舞台之所以会突然分开,是因为别人不想进入你的『射程范围』,小丫头。」
  这实在不是什么该看的东西,所以独角仙05O打开收纳巨大翅膀时使用的装甲,遮住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的视野。
  肤色打乱了蓝天的算式,让许多事都变得很可惜。

  11
  总之为了不要更加引人注目,灰姑娘抓住坐倒在地的上条手臂,以近似拖拉的方式把他搬到附近的小巷中。灰姑娘让上集靠在墙边并硬是拉开他的衣服,接着微微皱眉。
  「这是……枪伤?」
  就算用法语低声说道,上条也没办法回答。
  少女念了一段话后,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发出不自然的蓝光。然而,那阵光芒正要包围上条全身时,却突然如同被打消般散去。
  说得更精确点,是在触及他右手的瞬间。
  「就连最单纯的治疗也会打消?明明愈单纯的咒语愈能发挥强硬效果啊。看来干涉全身『流动』的东西都派不上用场啊。」
  灰姑娘明显不期待对方回答。她用法语把想说的话说完后,就从礼服里掏出手帕撕成两半,接着压上少年侧腹和背部的伤口。
  「这是最基本的事,因此做了没损失。布可以用防水胶带固定。」
  「等一下,这样会剥落,所以不要碰伤口……!」
  不管说什么,对方似乎都只打算回应法语。
  而且她的动作,粗暴到像是会拿安全别针来堵住伤口都不稀奇。
  「压好。」
  单方面说完后,灰姑娘就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几分钟后再度出现的她,手中拿着装了不明液体的锅子、相当厚的塑胶袋,以及水管。
  面色铁青的上条忍不住开口:
  「……等等。」
  「我有煮沸跟加酒精。」
  「就算用法语解释还是很恐怖啊!根本等于没说明耶!难不成那是你独创的点滴吗?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啊啊啊啊啊啊!」
  莫名其妙的液体经由手臂上的静脉不断流入身体,让上条忍不住发出惨叫。
  接着,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精神已经恢复到能惨叫的程度。
  「浓度百分之〇.九,也就是所谓的生理食盐水。虽然只是用来扰乱血压让身体停止发出危险信号,不过能避免因失血造成的休克。」
  从人体桌子恢复成正常身体的灰姑娘,对于该怎么处理人类肉体似乎非常地熟练。
  「不想死就随时注意伤口。你还有利用价值。」
  「咳……」
  上条的口中依然充满了铁锈味。
  少年先是在夏威夷群岛遇上灰姑娘,接着于巴盖吉城发现了被玛莉安·史琳格奈亚做成桌子的她。照理说她应该已经藉由上条和欧雷尔斯之助,再次变回了人类……不过这人的个头有这么娇小吗?
  目不转睛的上条,将视线重新拉回灰姑娘的脸。似乎注意到了这点的她,先微微移开目光后,用法语低声说道:
  「……有很多原因啦。」

  12
  雷神索尔爬上了比大楼屋顶更高的水塔顶端。他看着散落四处的破坏痕迹和混乱的学生们,发出了厌烦的哼声。
  只要站在这里,不管是摇摇晃晃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往何处移动,还是因伤口裂开而蹲了下去的上条当麻所在位置,都能一目了然;但是,他也发现其他无法视而不见的东西混了进来。
  「……那就是报告当中的灰姑娘?说实话,她和没参与夏威夷群岛事件的我根本无关,但要是让她发现,事情应该会很麻烦啊。」
  话说回来,也不能继续放着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不管。
  一旦演变成这种大型骚动,想必各方势力人马都会一口气聚集过来。要是坐视不管,芙罗兰就只有被捕跟被杀两个选择。
  若想要解决问题,就需要上条当麻的右手。
  ……雷神索尔并不希望强敌们的冲突让学园都市造成重大损害。然而,要是这些人「集中于一处」,那么纵使冒险,却依旧有可能避开毁灭之路。其中最可怕的,就是「捣蛋鬼」、欧雷尔斯、学园都市暗部的怪物们在学园都市各处同时展开战斗。一旦演变成那样,终究只是「个人」的雷神索尔及上条当麻,将无法阻止爆发性扩大的损害。
  (……要是可以,希望能避免那些强者直接冲突,用偷袭把问题一一解决比较好……)
  只要稍微考虑一下就知道,能重点消除敌方魔法的上条,搭配拥有直接火力的雷神索尔,正适合这种方法。
  但不管什么事,最重要的就是时机。
  如果错过时机,不管手上有什么牌都没机会用。
  所以要转换思考方式。
  为了应付集结一处的强敌们,雷神索尔打算跟上条当麻会合。这么一来就需要「某物」,让极度憎恨全体「捣蛋鬼」的灰姑娘转移注意力……但雷神索尔本人能动用的棋子不多。
  想必灰姑娘在看到「捣蛋鬼」的瞬间就会爆发了。
  这么一来,「投掷之槌+就没用了。玛莉安·史琳格奈亚更不用提。但除此之外,雷神索尔所认识的人物……
  「……找到了找到了,长得跟在『F.C.E.』所看到的一样。」
  在水塔顶端四处张望的雷神索尔,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简单操作完手机后,他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塔,目标是屋顶的水泥地……不,是墙外——人类看起来跟豆子一样大的地面。
  他不在乎从下方往上的拟似风压,双脚做好着地准备。
  撞上地面的前一刻,索尔脚底放出强烈的热熔电弧刀。空气「轰!」一声急速膨胀,一口气减缓他掉落的速度。
  没时间了。
  雷神索尔罔顾四周骚动的观众,举起手露出笑容向目标搭话:
  「唷——小琴,近来可好啊?」
  一你是谁啊,一见面就在装熟!」
  从浏海放出蓝白色火花并大吼的,正是学园都市第三名的等级5超能力者,御坂美琴。
  ……严格而论,雷神索尔并未见过御坂美琴。不过素尔曾利用夏威夷群岛的F.C.E.监视她的对话,更为了「化身」成美琴而事先调查过她的行动模式。所以要当场靠三寸不烂之舌迎合她并不难。
  因此——
  雷神索尔打开外国制作的手机,并亮出画面给美琴看,随即直接讲出重点:
  「……这里有张你那位熟人上条当麻同学,一如既往接受神秘金发小女孩照顾的相片,你觉得这该怎么办?」
  「立刻把地点告诉我。」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不管怎么看都没有普通人的状况就这样完成了。
  他们来自学园都市各处或「外面」。
  只为了一名少女,只为了一场战斗,往同一个地点集结。


  行间 五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本人在漫长的历史中几乎被传说化,关于她的出身也有各种版本流传。
  她是真正的魔女。
  她是感染了特殊细菌后成功进化的新人类。
  她是宇宙人。
  她根本是没有灵魂的肉块。
  她是人体经过完整最佳化后呈现出的「原始型态」。
  她是从那些魔女猎杀者的罪恶感中诞生的幻觉。
  她是拥有能认知个别时间轴并自由移动技术的时空旅行者(有跟宇宙人说法重叠的情况)。
  她不是单一个体,而是拥有相同名字的组织。
  她跟黑色圣诞老人一样,是为了训诫孩子们而创作出来的架空存在。
  她是从厚重冰层下挖出来的未知存在。她是妖精图监编纂者们交织出的文字游戏之一。
  光是「有各种说法流传」这件事本身就有某种意义。比方说,这代表很多人都知道其存在,代表人们在漫长的岁月中依然找不到答案,代表恐惧和厌恶经常让她成为话题焦点,诸如此类。
  还有——
  以阴谋论观点来看,「大量假设泛滥」这点也能做出如下解释:

  可能有某人为了隐瞒真相,因而刻意放出了大量情报。

  可能有人刻意让情报随机泛滥,再以传闻形式将其统合、淘汰、最佳化,并藉由这种社会学上的自然演进,试着自动演算出她的真面目。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确是个诡异的存在。
  然而,这世界可怕的东西并非只有她。


  第七章 不需要当主角  Girls_Battle_Talk.
  1
  首先是对话。

  2
  第七学区,多层天桥。
  这是学园都市中还算有名的景点之一。十二个大型巴士乘车点全都以天桥联系,让水泥地如同某种运动场般扩展。此外更有相当于「三楼部分」的巨大干道、地下的商店街兼复杂地下道等等,此处上下交叠的复杂构造,常被当成警匪剧的逃跑场景,也造成「明明很复杂却是著名会合地点」这种微妙的状况。
  今天因为超大规模文化祭「一端览祭」的影响,让巴士的路线做了大幅变更。为了能更有效率地绕行各校,特别设定了「学校到学校」的直达路线,使得这个平时的公车发车站几乎没有人影。
  在这多层天桥的二楼部分。
  或许是受到了绿化工程影响,这座水泥建筑让人有种「充满草地的运动场」印象。而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目前正摇摇晃晃地在那里徘徊。
  「……」
  脸部皮肤一直有刺痛感。感觉跟用手指捏着脸颊又不一样。这种痛楚彷佛从纤细的皮肤表层刺进内侧般,与电击相当类似。那如同虫子在皮肤内侧爬行的不适,不断刺激着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意识。
  话说——
  鲨鱼能靠血腥味追寻猎物这点相当有名,但它们并非只靠这个就能正确地追踪位置。举例来说,只要是生物就理所当然会有生物电流。鲨鱼拥有专用侦测器官!当那股电流往海水扩散时,它们就能确实地捕捉到那些许的电流变化,并确定猎物位置。
  罗伦氏壶腹。
  类似该器官的某种物体,也出现在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体内。这种机能就连海洋王者都只能在传导率极高的海水中使用,她却能在空气中运用。
  严格来说,她追逐的并不是「电流」。
  而是电波。
  身体细胞复制人利用同一脑波,产生的活体电磁情报网。
  御坂网路。
  她无法「读取」也无法「书写」该网路,只能将往来交错的庞大讯号,当成「压力」理解。而她正是靠着「压力」高低,去大略推测该网路中处于特殊立场的某个体所在位置。
  也就是她的目标——
  最后之作这位朋友的脑子所在之处。
  这种侦测方式,就连能操作各种能量「方向」的学园都市第一名怪物也办不到。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立场,已经逐渐趋近狩猎目标的鲨鱼。
  「……呜、唔……」
  当然,这种「机能」原先并不存在。
  就像那本来无法品尝血腥和肉味的肉体,急速地从内侧摆布她,抢先封住了「找不到只好罢手」这个藉口。她对于大量情报、「羽化」的准备、将以往所见所闻如脱壳般全数舍弃、成为有别于现存所有物种的全新生命体君临一切,就是如此强烈地在渴求。
  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交错。
  某个说自己是朋友的人。
  她得用将这些全都舍弃、放下的形式,以满足自身的欲望。
  「呜呜……!」
  身体在摇晃。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就是这种生物,是拥有这种「机能」的生物。就像植物靠水跟阳光生长一样,也像蚂蚁会往甜的东西集结,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是藉由吞食情报逐渐复杂化的存在。
  因此——
  就能吃掉别人吗?
  就可以排除妨碍者吗?
  对于这些质疑,她的肉体想必无论如何都会做出肯定回应,也会为了以最短路径最快速抵达终点,视状况准备好所需的「机能」吧。然后,肉体将给予无言的回答——放弃吧。你就是这样的生物,所以就化为遵从指示,以取得大量情报为优先的存在吧。
  拥有的东西愈是温暖。
  想优先保护它的心就愈为强烈。
  自己无法制止「舍弃」这一切的行动,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内心猛烈地感到焦虑。
  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个无药可救的人类。
  她已经累了。
  至今所度过的漫长岁月,究竟算什么?
  就算获得再多的「机能」,纵使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却依旧无法制止这种简单行为的自己,究竟是什么?
  她不想活了。
  想结束这一切。
  她一点都不想以这种形式前进。假使非这样不可,那还不如就此结束。即使得让这段漫长的岁月崩溃,让期间累积下来的东西全都崩溃也无妨。
  但事情不会结束。
  这一切无法结束。
  无论切断、火烧、弓箭,枪击、殴打、重压、穿刺、啃咬、悬梁、掩埋、凌迟、撕裂、沉入水中、丢进熔岩、曝晒、雷殛、放入毒药桶、让齿轮碾过、被野兽吞食,全都一样。
  几乎用尽所有人类这种高智慧生物会觉得残酷的手段,都无法杀死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个生命体,这点她本人再清楚不过。

  「……要我替你结束这一切吗?」

  就在此时。
  某人从正面向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个怪物搭话。
  她缓缓抬起头来。
  从长长浏海缝隙朝外窥探的眼球,捕捉到了来者。
  那是个大约十二岁左右的金发碧眼少女。
  她一身女用衬衫、迷你裙搭上丝袜的装扮,如同高级钢琴般强调黑白对比。这身带有某种古典风格的衣着,穿在少女身上之所以没有任何不协调感,原因大概在于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高傲感。
  她的名字是蕾薇妮雅·柏德蔚。
  即使在西欧也以其惊人规模及性能,傲视群雄的魔法结社「黎明晨光」首脑。
  「虽说我们追的是『捣蛋鬼』,但既然先遇上了你,倒也有其他可做的事。」
  少女虽身为魔法阵营的一员,实际上却属于「世界内侧的内侧」的一角——这些人连魔法方与科学方的不成文「协定」都不放在眼里,秘密地收集、研究深植于各文明中的英雄、领袖产生条件。
  她光是站在那边,就能改变时钟指针的速度,让流动的风超越时代。
  那份异彩,甚至还能以魔法结社所保存的知性与神性之名,驱逐理所当然的常识以及大前提。
  换言之。
  就连无论如何都会永远缠住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绝对条件也一样。
  「科学阵营似乎将你视为与复杂AI相反的另一个极端,就是连续进行如同昆虫般单纯思考的生物,但我们魔法阵营的说法有些不同。」
  不过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也就表示双方都无法保证能有所结论。蕾薇妮雅·柏德蔚继续做了补充:
  「你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存在,或许该说,你已经不知道经过几次的轮回吧。十字教是不接受转生的宗教,所以会明确地定下起点跟终点。然而另一方面,人类这种生物从始祖背负罪孽被赶出乐园后,就有了『回归』天国是无上幸福的侧面……若要说得简单点,大概就跟在路上举行的马拉松一样吧。在漫长艰辛的路途中有个折返点,参加者最后依旧会回到运动场上。」
  「这样你懂吗?」柏德蔚问道。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浏海轻轻晃动。
  因为她把头偏向一边。
  「你这个生物,究竟是在获得明确个性前,就从母亲肚子里出生的原初之人,还是在娘胎里就完成所有学习,做好最佳化的存在?……事到如今,这个谜题已经成了没有表里的梅比斯环,但不管是哪一种,结论都相同。你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之所以会那么特别,元凶就来自那份纯粹。」
  「纯……粹?」
  这次。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头,歪成了让人觉得会骨折的锐角。
  到底纯粹在哪里?
  还有其他如此不合理、令人毛骨悚然、不安定的生物吗?
  但柏德蔚接着说道:
  「物理现象中也有类似的状况吧?比方说纯水——会用于制造半导体等东西的纯H2O。用微波炉加热过的纯水,看起来只是安定的液体,但只要稍微摇晃容器就会沸腾。你就是保有那种微妙平衡的存在。」
  彷佛是掉进理论或夹缝中的「人类」。
  就这层意义上,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实在复杂到无法以寻常方式说明。
  既不是第一名也不是一百名,而是只能维持在「那个位置」。
  「不过,无论是要阻止纯水发生特别变化,或是防止统一加温的液体突沸,方法都很简单。虽然你是个无法单以魔法阵营观点解释的存在,但如果只是要打倒你,靠魔法阵营的技术就办得到。」
  魔法结社的首领笑了。
  笑得非常地淡然。
  「只要放入一小撮砂,就能让纯水变成『普通的水』,也能防止突沸。对我这种人类来说,这是个非常合适的作法。」
  没办法,像英国清教和罗马正教那样的组织,可能无法应付这种问题。
  他们提倡增加人类的纯度,将妨碍者定义为邪恶、敌人并予以攻击,当然「攻击手段」也比较偏向排除杂质。
  蕾薇妮雅·柏德蔚却相反。
  近代西洋魔法结社。
  这个集团靠着将过去流传的知识升华成能延续到未来的技术,打算以多余之物打造新价值观。纯粹的白,终究只是画布的其中一面;这些人满脑子只想着让混入杂质的自己,也能藉由获得新色调来拓展艺术的可能性。他们是一群完全不知回头的人,试图创造超越白色的美丽色彩。
  如果是身为其中一分子的她,就做得到。
  她能利用在某种价值观里被评为诱惑、堕落的技术,达成目的。
  只是一小撮砂粒。
  藉由投入杂质,就能将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变成「能被杀死的身体」。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这点程度的事「那家伙」应该也做到。嗯,就算想杀死妨碍自己「计划」的某人,也要避免留下会暴露自己真面目的决定性证据是吧?)
  「你意下如何?」
  蕾薇妮雅·柏德蔚说道:
  「当然,我不可能白白帮你。我也有我的目的……毕竟,我已经为了取得『长枪』的情报付出了惨痛代价。我要把你当成引出那个『魔神』的诱饵。不过,事成后你就『自由』了,要我亲手帮你画下句点也无妨。」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视野晃动。
  出乎意料的可能性令思考脱序,产生了反作用力。
  同时。
  原先压抑住的东西即将爆发。似乎有某种东西从脸颊窜向耳朵。为了轻易咬碎头盖骨以高效率贪食脑部的新「机能」,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芙罗兰脸上。
  即使如此,她依然忍了下来。
  拚命忍耐。
  就像要留给敌人攻击的机会。
  就像要用这个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志。
  「……现在这样蔚够了。」
  能听见「咻」的破风声传来。
  不知何时,蕾薇妮雅·柏德蔚手中已经握了一柄手杖。
  「别担心。我会弄断你的手脚,再把你冻结在零下一九五度的冰棺里。过去的历史已经证实,就算无法杀死能做出『特别动作』的你,也能就此将你封住。我会把你用这种方法保存起来,当作引诱『魔神』的饵。」
  说完这段话后。
  魔法结社的首领陷入短暂沉默。
  她手上拿着手杖,蓄存的力量,强到足以切断连学园都市第一名之力都能挣脱的怪物四肢……终于,柏德蔚开口低语。
  小声。
  但很确实。
  「……没问题了,状况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
  那个声音。
  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藏在浏海下的脸微微抽动。
  那张脸看起来,彷佛露出了笑容。
  她笑着想像自己的末路——不,正是因为脑中浮现那一幕,她才会笑。
  正面目睹她表情的蕾薇妮雅·柏德蔚也舍弃了所有感情,准备以完美形式实现那通向最后选择的手段。
  就在。
  前一刻。

  「砰!」的一声响起。
  彷佛要介入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和蕾薇妮雅·柏德蔚之间。
  有某个巨大的物体坠落。
  正如前述,多层天桥包括了从最上层干道至地下道等数个阶层。只要从上方干道往下跳,就算不会飞,也能引发眼前产生的现象。
  在那里的是——
  过去遭到蕾薇妮雅·柏德蔚背叛的人之一。
  某个右手寄宿着特别的力量,因此就算自己不愿意,也会卷入世界纷争的人。
  刺猬头少年。
  能成为任何人伙伴的小小英雄。

  「嗨,柏德蔚。我们来和好(打一架)吧。」

  上条当麻。
  他就是这样,纵然厄运缠身,也总会在别人陷入不幸前挺身而出。
  即使满身疮痍也一样。
  即使遭到背叛、玩弄、腹部中枪开了个洞,也不会改变。
  他一定会伸出右手,挡在某人面前保护对方。

  3
  「……所以说啊……」
  御坂美琴站在高层干道上拨着头发说道。
  大概是因为「一端览祭」时期人口分布特殊,或者是某人正在耍小手段,这里的交通流量不自然地消失无踪。
  「为什么我非得顺从这种任性啊?竟然找女孩子来帮忙打架,有没有搞错?应该说我根本没有非得乖乖听话不可的理由吧?」
  如同飞机跑道般笔直延伸的柏油路。
  有某人站在前方。
  这人头上戴着天鹅发饰。先不管她过短的连身裙跟感觉像硬是穿上去的裤子,那包覆手肘跟膝盖的护具和防弹背心,让那身装扮看上去简直像是铠甲。最显眼的,就是手里那把垂在地上,彷佛硬是替土木工程用钢板装上握把,看起来非常不自然的双刃大剑。
  那名边走边用剑的前端……或者该说「角」削开柏油路表面的女性,名为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
  金发碧眼女性毫不隐其藏杀气和攻击性,用平板的声音问道:
  「你是我的敌人吗?」
  「这可就不晓得了。」
  接着,有个声音从美琴背后传来。
  跟美琴背靠着背的,是「捣蛋鬼」中负责直接战斗的雷神索尔。
  而他自己也注视着另一名「敌人」。
  「我说小琴啊——」
  「叫你不要装熟啦!你到底是谁啊!」
  「……那些家伙打算把腹部中弹的上条当麻痛揍一顿,再当着倒地的少年面前绑走名为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女性。然后他们会在彻底利用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之后杀了她,同时告诉她这样才幸福。这下该怎么办,小琴?你要赞成、反对,还是聪明地假装没看见?你想站在哪边?」
  「……」
  美琴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接着以烦闷的口吻说道:
  「……结果又是这种老套模式?」
  「就是这样。」
  「即使从夏威夷消失后又跑到叫巴盖吉城的地方,他还是完全没改变?」
  「我听说那是个非常残酷的战场,但他似乎依旧有拯救到一些生命……虽然我没有指责他人的资格,或者该说已经算是做贼的喊抓贼……但上条当麻目前正准备跟元凶之一算帐,你是要帮他加油,还是妨碍他?」
  「啧。」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
  不过,美琴仿佛死心般轻轻啧了一声。
  因为她亲眼目睹了。看见夏威夷群岛事件结束后,当那名少年发现自己完全是在别人掌心上起舞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苦恼。少年抵抗、挣扎、再加上某种偶然的运作后,终于走到可以亲手扣下扳机,以了解连串恶梦的场面。同时,他也抵达了那既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场面,一旦错过就无法重来。
  那么,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不对,自己想怎么做?
  没必要迷惘。
  「啪叽」一声,蓝白色火花以浏海为中心四溅。
  她重新正面盯着缓缓接近的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
  「你欠我一次。」
  「这种话你能不能去跟上条说啊?」
  「……人家会害羞,所以只能在他听不见的地方擅自宣言啦。」
  与美琴背靠着背的雷神索尔微笑,随即也看着自己的「敌人」。
  他的对手是席薇亚,全世界总计不到二十人的「圣人」之一。不仅如此,即使在兼为英国王室巫女及护卫的近卫女仆中,她也是属于最高等级的菁英。这位女性身上并非潇洒的古典风格女仆装,而是工作裤、围裙配上挡风镜等「太过适合她」的装扮,脸上更露出了或许可以形容成豪爽的笑容。
  「差不多准备好了吧?」
  「抱歉,似乎让你久等了。」
  「不,完全不会。能看到这么有趣的景象让我很满足……不过真令人羡慕啊,单就这次的事件而言,我也很想站在你们那边啊。」
  「现在过来也不迟。」
  「很可惜。」
  破风声传来。
  一束很长的绳索,出现在席薇亚手中。
  「虽然很令人羡慕,但目前的状况可不能依私人因素行动,这点我还是能理解啦。」
  「……我的『敌人』还真是渺小啊。」
  「你这样说实在很令人难过耶。不能像那些国王、骑士一样为名誉而战,就是女仆的辛酸之处啊。」
  激烈的冲突无法避免。
  强者与强者的冲突,势必会将破坏往四周扩散。
  但是,若能让破坏集中于几近无人的单一地点。
  总比最糟糕的状况——城市各角落同时发生多起冲突,范围广到连引发破坏的当事人也无法幸免,影响规模大得无法预测——要好得多。
  「『投掷之槌』……进行连接最后确认。结束后启动供给。」
  才刚说完,雷神索尔的眼睛颜色就变了。
  就物理上的意味。
  他的头发、手指、全都亮起淡淡的蓝白色光芒,就像帆船桅杆在暴风雨中所浮现的圣艾摩之火一样。雷神索尔的样子与原先截然不同,某种不属于自身的东西,急远地将他的力量拉了上来。
  席薇亚吹了声口哨。
  「原来如此,这就是真正的使用方法?」
  「可别说我卑鄙喔,你也有『圣人』跟近卫女仆这双重身分吧。」
  说着,雷神索尔轻轻挥动右手。
  类似热熔电弧刀的闪光喷出。

  不过,这一喷至少有二十公尺长。

  雷神索尔完全不在乎空气燃烧的爆炸声,张开了嘴。即使拥有光靠赶虫子动作就能切断大楼的强大火力,雷神索尔依然一脸无趣的表情。
  这种东西只是他力量的一部分。
  这不过是个测试力量究竟能提升到什么地步的实验。
  「我们就快快结束这一战吧,反正跟渺小的你互殴似乎不怎么有趣。」

  4
  一方通行和垣根帝督。
  学园都市第一名跟第二名,两个名副其实由这座城市制作出的最高等级怪物,正在多层天桥最底层的地下道对峙。
  对他们而言,并不存在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个共通目标。
  也没有维持城市治安、守护世界和平、阻止或参与某人阴谋等冠冕掌皇的理由。
  那么,主要动机是个人的感情……比如憎恶?
  过去一方通行认识的女性,曾因为垣根帝督的偷袭而性命垂危,当时愤怒的一方通行失控地将垣根帝督全身破坏殆尽,把他逼入死亡深渊。
  然而,单靠这点无法解释一切。
  根源究竟是什么?
  紧盯、窥探、深刻观察。
  结果,拄着现代风格拐杖的一方通行不悦地如此说道:
  「直(无聊。」
  「大概吧。」
  垣根帝督……全身内脏有一半以上用其他东西替代,覆盖身体的皮肤颜色变得跟人类完全不同,就连是否真的能称为「木人」都不清楚的那名男子,很意外地老实回答。
  「很单纯,非常单纯。我潜伏在地下深处的那段期间被迫做了很多事。虽然相当屈辱,不过也得到了很多,甚至让我能像这样靠一己之力补足缺少的东西啊。这是过去我所没有的东西,是全新的灵感。这么一来,我就变得很在意啦。而且在意到难以抑制的地步。」
  好似轻声细语。
  有如恳切诉求。
  「我究竟能进化到什么程度?」
  垣根帝督。
  脱离暗部组织后失去一切特权,但也因此从各种禁锢中解放的他,提出纯粹的疑问。
  「我的,未元物质』,在这个世界究竟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想尝试的事堆积如山,想挑战的项目多如繁星。但在此之前,有件该最优先解决的事凌驾一叨。
  那就是——
  「现在的垣根帝督是否能超越一方通行?」这个问题。
  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什么都无法开始,如果解决了这问题,那一切也都结束了。
  然而。
  正因如此,第一名才只说了这一句话。
  无聊。
  「……如果真的能搞定所有不足的东西,你根本不需要留在这里吧。」
  将学园都市制的能力发挥到极限又能怎样?
  就算打倒了某人登上王座,又能得到什么?
  那终究只是手段,是道具。
  即使正面承受失控的一方通行攻击,垣根帝督依然保住了性命,潜伏在地卜摸索取回自由的方法;实际上,他也像这样抓住了复原肉体和制造内脏等一方通行无法做到的「崭新可能性」。
  明明都做到这一步了。
  名为垣根帝督的怪物,却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守护的人。
  如果。
  就算只有一个也好,如果能找到对象。
  即使再悲惨、再丢脸也无妨,只要能在更为宽广的世界里找到目标。
  身为学园都市第二名的怪物,或许就能从本身这股压倒性的不祥「暴力」中削去「暴」字,获得「力量」。
  「我受够了,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一方通行愤怒地说道。
  语气中还透着失望。
  「虽然你想好了策略、也做了准备、更等待了时机,连恶梦般的偶然都发生了……但是不行,现在的你根本不值得我去尝试。太无聊了,压倒性的无聊。」
  「别这么说啊。」
  垣根帝督吼道。
  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在跟人说话时,得把地点考量进去才行。地点很重要的,我可是刻意在这里等你。啊,对了。我再说一次,地点真的很重要。」
  「啊?」
  「对你来说,这里也是很熟悉的地方吧?不,还是说你不记得了?算了,毕竟只是其中一处。那时候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你,当然不可能把地点一一记下来啦。」
  一方通行没有印象。
  更何况,他跟垣根帝督交手就只有暗部组织「集团」、「学校」和「道具」同时发生冲突的那次,第一名和第二名也就此决定了胜负……而且那时应该没拿这种地下道当舞台。
  但是垣根帝督这么说了。
  明确而肯定。
  「真的不记得啦?实在是个没血没泪的家伙耶。你明明夺走了那么多生命耶?」
  某种——
  如同细小尖刺般的东西,正确实地刺激着一方通行的精神。
  但已经太迟了。
  身怀学园都市第二名等级5超能力「未元物质」的垣根帝督,已经进入下一个动作。
  「哈哈!这里也曾是『舞台』吧!是你嚷着『最强』、『无敌』,还反覆残杀复制人的『实验』舞台之一啊!」
  「你……难道……!」
  一方通行这时才想起垣根帝督获得了填补的能力,发出迟来的怒吼。
  然而,变化已经出现了。
  以垣根帝督所处的位置为中心,某种不算液体也不算固体的白色物质一口气扩散。其表面出现波动、隆起、化为新的型态诞生。
  一方通行非常熟悉那个外型。
  那是某个少女的体细胞复制人——的复制品。
  妹妹们。
  过去一方通行在残酷的「实验」过程中杀害的那些少女。是他的罪恶象征。
  少年能明确地感觉到。
  视野正在晃动。
  拥有同样脸孔的数名少女,同时歪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掌;她们缺乏感情的眼睛移动着,似乎正在确认状况。
  接着,少女们的嘴唇动了。
  张开。
  「遭遇食物拉面,其中最强的是豚骨细面,御坂分析后表示。」
  「不不不,盐味拉面的柔软面条才美味,揍你喔,御坂抓住对方胸口表示。」
  「把盐味拉面和盐味奶油拉面混为一谈,会让人感到很困扰,御坂为了一决高下加入论战表示。」
  无法冷静下来。
  眼前景象虽然只是一群面无表情的少女彼此打闹扯衣掀裙,却不断地刺痛一方通行的神经。
  那不是单纯的人偶。
  那里有跟人类没两样的呼吸、情绪脉动,以及生命的温暖。
  自己曾将那个……
  将那个——
  「喔,其实这不是本尊啦。」
  「啪叽」一声,彷佛有某个开关切换了,天真无邪的交流突然中断。
  她们转过头来,用那如同摄影镜头般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一方通行。
  彷佛某种巨大力量罔顾于个人信念强制介入。
  就如同——
  某种「实验」要开始了,
  「即使是我,也没办法把死透的东西修好啦。做出同样的东西是可以,要修好可就没办法罗。」
  垣根帝督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
  那是如果得到真正需要的东西,绝对不会浮现的笑容。
  「这就是我刻意选在这个地点的『理由』。可以说是『残留思念』吧?总之我可以收集在残留这附近的情报,并将之赋予形体。虽然读取思念的方法有很多种,不过我的方式比较类似录音带或CD吧,是用『未元物质』读取物质表面细微的凹凸纹路来取得情报……过去曾在这里发生的『某些事』留下了看不见的细微伤痕,而我则将振动的记录和残渣播放出来。」
  终究只是赝品。
  就跟重复播放录下来的惨叫一样。
  然而,那个声音是真货。
  最后的真实。
  就算当初是遭到某些人利用、被丑陋地玩弄,那依旧是那群没有户籍、死亡证明、坟墓和遗骨,连摄影机和感应器等防盗装置的纪录也彻底抹消……那群一直毫无道理地惨遭杀害,完全没有留下生存证明的少女们,真正最后的「证明」。
  「打倒」这个,能得到原谅吗?
  就算拥有实行的力量,但真的可以做出这种事吗?
  其中最糟糕的,
  就是这些唯一留在广大世界中的「证明」——
  要由亲手残杀少女们的一方通行抹消。
  「哈哈,看来很有效啊。」
  笑着、笑着、笑着。
  第二名挥洒着与怪物之名相称的「暴力」。
  「学园都市制的能力受到高度演算能力左右。平常就算不刻意去想,也会下意识进行复杂的计算。这种扰乱计算的好材料,用来开场没什么损失对吧?」
  「你……」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才只是刚开始。
  竟然用那种小试身手的轻浮心态做出这种事。
  「好啦好啦,『反射』的条件混乱了吗?还是说会跳得更远,连『翅膀』都长出来?不管怎样都行,我可是很期待。如果能演变成适合让我实验性能的状况就好罗!」
  「你这个混蛋——————————————————————————————————————————————————————————!」

  5
  上条当麻和蕾薇妮雅·柏德蔚面对面互相瞠视。
  话虽如此,实际上他「面对」的却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吗?」
  「我……」
  「我不知道你的朋友是谁,也不清楚你所面临的问题。可是这样对吗?无论如何都不愿失去朋友的你,怎么能把那种伤痛带给朋友?」
  「……」
  「就像你愿意这么做来守护某人一样,应该也有人想守护你。正如你有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的人,一定也有不想伤害你的人存在。」
  敌人很强大,实在无法移开视线。
  所以上条背对着她说:
  「既然如此就不要轻易说想死!活下来,就算得挣扎、苦恼,也要努力去抓住能跟大家一起欢笑的方法!这不只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你无论如何都想守护的某人!你一定要活下去!」
  少年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因为蕾薇妮雅·柏德蔚无言地开始行动。
  乍看之下,她只是轻轻横向挥动掌中的手杖。
  然而,实际上那柄手杖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剑,随之产生的压倒性暴风更介入了上条和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之间,将近似运动场的巨大天桥整个切断。
  轰隆!
  由大梁支撑的天桥,如同跷跷板般往断面的那一端倾斜,上条和柏德蔚就这样滑落到下层的地面部分。
  「……愚蠢的家伙。」
  柏德蔚怒道。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人类』。虽然不知是出生时有所不足或拥有太多,才会造成那种奇怪的言行举止,但她从基本构造上就不属于我们能理解的领域。」
  「是吗?」
  上条一派轻松地回答。
  然后进攻。
  「我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的道理和难解的逻辑,不过我看见了一个拚命想守护朋友的女孩啊。她明明可以随便找个藉口放弃挣扎,却苦苦支撑,为了别被洪流冲走而抓紧自制力。在我眼中,她就只是个一直忍耐着痛苦的女孩。」
  「……」
  「而且,这样就足够了。『捣蛋鬼』和欧雷尔斯势力的争夺战?制作特殊『长枪』的最后一块拼图?谁管那种东西啊!认真地为了『舍命救朋友』这种蠢事而烦恼的女孩子就在眼前!根本没有不去帮她的理由吧!」
  吼着吼着,上条想起先前雷神索尔在速食店所说的话。
  我的敌人好像变渺小啦。
  就是这样。上条总算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害怕失败,结果连做得到的事都不做,根本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过去自己就算受骗上当、让人利用、遭到使唤压榨,依然有微弱的力量。即使只是走在别人安排的道路上,依然能拚命伸出自己的手去抓住某人的手。
  什么叫大局的胜败?
  看清前方、远方再判断又能如何?
  光顾着看大方向,到头来却连不知不觉间用巨大的脚踩烂了别人都不晓得。难道自己想成为那样的人吗?
  「她亲口说过。她虽然碎碎念过『机能』或『捕食脑部』之类的话,但也确实说过自己不想吃那孩子的脑。那么,之后就是我自己的判断了。想要帮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如果连那种话都只是单纯的模造品呢?」
  柏德蔚投出冷酷、锐利的言词。
  以「敌人」身分。
  就像要刺穿对方。
  她认真地打算击溃上条当麻的精神。
  「你彻底误会了。像你这样相信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跟自己有相同的心,具有跟自己相同的心灵构造,是个彻头彻尾的误会。」
  「什么?」
  「这不是善恶或好恶的问题。说穿了,这单纯是原理问题,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跟我们『不一样』。」
  柏德蔚轻轻挥了挥剑。
  不知不觉,剑变成了酒杯的形状。
  「那只是『看起来』会让人这样觉得的生物。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历史文献上留名的时候都一样。」

  那个生物,没有进行复杂思考、让情绪从内心深处涌上的「机能」。
  她只会连续进行比昆虫更简略化的思考。这种思考模式甚至有一个独立的机器人开发相关部门负责研究,为的是让机器人不必搭载复杂AI,也能拥有控制举动的判断力。
  凉爽比高热好。
  温暖比寒冷好。
  藉由像这样不断地重复着二选一,即使没有庞大的知识或经验,一样能自然地持续追逐「易于生存、易于居住的环境」。
  与其吃苦的东西,不如吃甜的东西。
  与其选黑暗的地方,不如选光亮的地方。
  与其穿粗布,不如穿柔软的布料。
  那个生物藉由累积成千上万的二选一,得以住在最舒适的地点,吃最合胃口的食物,穿最适合自己的衣服。像这样不断追寻舒适的过程中,那个生物终于过上了某个二选一。
  一种名为人类的生物。
  要模仿人类?还是不要?
  她做了一个选择,但失败了。以「在集落中生活」的角度而言,那个生物实在太过于强健。虽然这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却已经足以让别人把她当成异物。
  就算被当成「魔女」关进牢里,那个生物依然持续着二选一。
  没错。
  要模仿周围的人,做出能受惠于集落的行为。因为那个生物判断,这是能获得舒适生活的方法。

  ……温柔的神父这么说。

  再次重申,那个生物既无进行复杂思考的「机能」,也没有让深厚情绪自从内心涌现的「机能」。
  她只获得对面前所发生的事二选一,藉此趋向舒适的「机能」。
  这么一来。

  ……温柔的神父这么说。

  于过去文献中登场的微笑女性画像,究竟从何而来?这个受到多种拷问和刑罚彻底虐待却依然没流半滴血,甚至随时保持微笑说自己是人类的女性,究竟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
  她终究只是在实行二选一。
  就连在牢里也一样。
  她观察同样遭到集落排斥,并以「魔女」身分接受无理制裁的女性,然后模仿。
  我只是普通人类。
  绝不是邪恶的「魔女」。
  女性们不断地如此倾诉,而她只是用纯真得令人讶异的双眼,观察这些人临终的模样。
  那个生物。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就是这样的生物。
  她并不是因为有所思而有所言。
  也不是因为相信宗教审判,才主张没有受伤的自己是人类。
  就只是二选一。
  YES或NO。
  0与1的连锁。
  只不过这些举止,正好跟近似人类的思维、近似人类的情感所得结果类似。如果在她眼前出现的不是人类集落而是狮群,她应该就会模仿野兽以获得集团的恩惠。就是这么回事。
  所谓的真相,总是非常单纯。
  而正因为它单纯,才更让人不寒而栗。

  「到头来——」
  边说边把玩着手中酒杯的柏德蔚眯起眼睛。
  「她根本就是空壳。即使说得再多,即使咬牙含泪,依旧没有引发这些行为的原动力。这就是名为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生物……那种东西能相信吗?说穿了,『机能』这种东西能靠人心去封锁,但那个根本没有自我意志的家伙只会任其摆布。只要二选一、0与1的行动模式稍微偏移,那个生物就会毫不犹豫的猎食原本还当成朋友的人啊。在连续的单纯思考中,她只会选择较舒适的那一方。」
  「我相信。」
  但是。
  上条当麻就算听了这么多,依然立刻回答。
  纵使强大如柏德蔚,闻言瞬间眼角依旧一阵抽动。而上条当麻则继续说下去:
  「如果那个为了生存不断从二选一中找出最佳解答的生物,在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不想伤害朋友』这句话……那过程如何就不重要了。既然她是个能找出这种善意答案的『人类』,那我就会相信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你连对只会依照程式做出表情、用铁和塑胶制成的人偶都能投入感情?即使侧腹中弹,你还是要庇护那种只有人类外型的东西?」
  「是啊。如果那个跟人类一样会笑、会哭、会为别人着想、想守护别人的东西正要被当成废铁,我也会握紧拳头帮忙。不管材料是什么,脑中的构造又是什么都无所谓。能这么做,就代表已经不再是怪物或异物。跟他们比起来,明明具有能理解人心的头脑,却能一脸平静欺骗、伤害他人还沾沾自喜的家伙更恐怖啊。」
  「……」
  这并非只是假设。
  事实上,上条至今所遇到的人当中,抱有复杂内情的人并不少。其中甚至有靠着AIM扩散力场集合体才得以成形的少女,以及会以众多体细胞复制人构成的网路,让整体、个体之间互相干涉的人。
  但是,那又怎样?
  就算构造和组成不同,她们的本质跟人类又有什么不同?
  如果将那个部分舍弃,那又该怎么去定义人性?
  「你也是因为这么想,才没有暗中解决掉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吧。」
  上条挑衅般说道。
  他深信不疑。
  「你明知她的思考基础跟人类有本质上的不同,依然正面跟她对话并保持公平态度,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很在意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心吗!」
  「闭嘴!」
  随着哗啦啦的声响,柏德蔚周围出现大量的水。那些水以她为中心,在周遭做出漩涡状水墙。
  魔法结社首领保持冷漠的眼神,将掌管水的象征武器往前方推出,说道:
  「就算那东西具有跟我们不同系统的心灵,该做的事也不会变。若是要毁灭『捣蛋鬼』,就得妨碍他们制造『长枪』。只有拿出能做到这件事的证据,在中心袖手旁观的『那家伙』才会有动作。为了掌握这个情报,我被迫做出重大牺牲。确实地引诱出魔神欧提努斯并打倒她,乃是最优先事项。」
  「到头来,你的结论还是那样?」
  重新握紧拳头后,上条轻声说道:
  「但是柏德蔚,你大概用错方法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能以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为祭品打倒欧提努斯,让失去精神支柱的『捣蛋鬼』分崩离析,但这种欺骗、伤害大家的高效率方法,只会徒然让人们疑神疑鬼,而失去对彼此的信任。如果你和你率领的,黎明晨光。,成了比『捣蛋鬼』还糟糕的怪物,那就没有任何意义。对这个世界、对你想守护的人们来说,敌人不过是换了个名字。和平的日子绝对不会到来。」
  所以——
  上条的话没有停止,他接续前一句话如此说道:
  「做个了断吧。为了不让你的决心导致最糟糕的结果,也为了不让你扛下一切的污名,我要在这里阻止你!」

  6
  位于多层天桥最底层的地下道。
  过去有许多长相相同的少女在此地惨遭杀害。某种外型与她们如出一辙的白色物体,正以一方通行为目标强势突袭中。众白色物体的速度快到足以匹敌摩托车,有时甚至会踢击墙壁或柱子来确保袭击路线。当然,这是原先那些少女做不到的事。但在此同时,一方通行却能轻易地想像那副景象。
  如果,妹妹们得到了由「未元物质」构成的肉体。
  那她们是否会选择这样的战术?
  (……可……恶……!)
  视野模糊,后脑附近一直传来刺痛感。
  一方通行立刻以眼前影像进行控制能量方向所需的「演算」。少女们或压低姿势奔跑、或自视野外迂回、或踢击柱子从上方进攻;这些同时袭击而来的动作,完全在他掌握之中。
  明明掌握得了,却无法藉此反击。
  真是罕见……以学园都市第一名的怪物来说真的很罕见,一方通行居然单纯地摆动身体来闪避。面对那些纤细手臂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时攻击,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开距离躲掉了。
  他并不是害怕被对手的攻击打中。
  的确,既然由「未元物质」所构成,她们的拳头就能化为比破墙用大铁鎚还重的钝器,指甲撕裂猎物的力量,应该也比能轻易切断指头粗钢丝的钢丝钳更为强大。
  然而——
  他之所以会在瞬间躲避,不是因为自己的肉体有可能被撕裂。
  正好相反。
  问题在于,一方通行不想让自己的「反射」粉碎她们的手脚。
  当然。
  这种状况下无法允许他如此天真。
  站在稍远距离外的垣根帝督,轻轻将右手往正面一指。
  「到处是破绽。」
  轰然巨响传来。
  垣根帝督整条纯白的手臂,化成了巨大翅膀。构成翅膀的无数羽毛变成锐利的刀片,迸射而出。正确的说法是像长枪一般猛然伸长,并在不断弯曲后从各角度同时袭向一方通行。
  利刃并未从妹妹们之间的空隙钻过。
  而是轻易地刺穿她们。
  或许是因为来不及回避,加上混乱的思考让「反射」无法完美运作,其中一枝长枪略削过一方通行的肩膀。一方通行的身体当场飞上空中,如同陀螺般打转。好不容易以手指撑在地上避免直接摔倒后……他才终于理解眼前的惨状。
  就像昆虫一样。
  被细针钉在墙上的昆虫。
  「啊、啊……」
  叽哩叽哩叽哩叽哩叽哩……这种奇怪的声音持续传来。
  身体、手脚、或是头。即使各部位遭到贯穿而定在空中动弹不得,具有妹妹们形体的某种东西,依然重复着上头指示的动作。她们并未哭喊疼痛,表情也并未因为恐惧而痉挛。一群连自己被用过即丢都不晓得,只会忠实执行主人命令的悲哀人偶就在眼前。
  这景象让一方通行的脸为之抽动。
  无论如何,不管怎样,都会让他回想起过去。回想起过去被当成实验动物,任凭学园都市最强怪物吞噬的她们。
  「你这王八蛋——————————————————————————————————————————————————————————!」
  视野扭曲。
  既然你敢这样玩弄她们,我就让你尝尝同样的感觉。
  一方通行想到这里时,垣根帝督收回了伸出的无数长枪。原本被钉在半空中的白色少女们再次恢复自由,仿佛要压制怪物般拖着残破的身体再次袭击。
  「你的事我可是调查得很清楚啊,毕竟能思考的时间多得是。」
  身为第二名的怪物笑着。
  同时他如此宣告:
  「但是这样不行啊,你的方法完全不行……确实,乍看下她们接受了你的赎罪——御坂网路中统领总体意志的高位个体给了你宽恕。但那并不完整。关于这点,你自己也很清楚。」
  「……!」
  无法打倒对方,也不能被打倒,让一方通行只能不断闪避。
  「毕竟依照你们的理论,妹妹们虽然有御坂网路这个总体意志,却也必须承认各个终端都有自己的人格。总体音全心原谅你?那又怎样?被害者自身的感觉就只有被害者本人知道。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吧。」
  言语攻击。
  挖掘疮疤。
  照理说在空气中传播的振动应该能屏蔽,但带着真正恶意的声音却能不顾当事者想法吸引其注意力,撬开他的意识,硬是潜入深处刺激内心。拔不掉的刺一点一滴夺去冷静,扰乱着控制强大力量的算式。
  「她们究竟有没有原谅你,如今已经无法确认了。」
  垣根帝督的策略包围住一方通行。
  那是由和缓言语所构成的围栏。
  「在这种情况下,最后一片有可能得知被害者想法的拼图就是『那个』——她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个人情报。不过,这样也不错吧?毕竟只要把这些东西全都葬送在黑暗中,你的罪就会消失。罪疑从无嘛。只要不让别人知道就没问题。只要像这样结束一切再回到原本平稳的世界,那就皆大欢喜啦。」
  沙沙沙沙!
  一方通行的意志大为动摇,以致于只能听见对方的部分雷语。
  垣根帝督平稳的声音,进一步刺激他的神经。
  「总之,就是这样啦。」
  因为过于愤怒而晃动的身体几乎失衡。被逼到这个地步,一方通行才总算注意到,别说控制能力,连自己平时不会去意识的部分——在脑部损伤后负责支撑身体的双脚移动演算也涣散了。
  「你就让自己罪行的证明给压死吧,第一名。」
  趁这个机会,与妹妹们有相同外型的白色少女们杀来,无数能匹敌大型铁鎚和钢丝钳的手臂同时挥出。
  这么一来就结束了。
  明明应该如此。
  但是。

  轰!
  突然,穿破墙壁的强大闪光扫倒了其中一名白色少女。
  就在无论本身有多危险,也不愿伤害对手的一方通行面前。

  脑袋一片空白。
  还以为思绪已燃烧殆尽。
  有人从那面墙上边缘闪着橘色光芒的大洞中探出头来。这人跟一方通行及垣根帝督一样,是由此地最尖端技术创造出来的怪物之一。
  麦野沉利。
  学园都市第四名。别名「原子崩坏」的女性。
  因为新的威胁、新的敌人出现,白色少女们停下袭击之手,为了同时应付双方的攻击而改变阵型。
  罔顾这些动作的麦野,露出一副无聊的样子说道:
  「喂喂喂,第一名你是怎样啦?想死就自己去死,动作快啊。排这种无聊的队会让我很焦虑耶。你可不要因为我轰掉对方而生气啊,这都是你的错,面对这种对手还拖拖拉拉超让人不爽的啦。」
  脑袋中。
  传来灼热的痛楚。正当一方通行打算直接大吼时——
  「你……!」
  「你在对谁理智断线啊,怪物。你知道自己完全找错人了吗?」
  麦野晃着用以尖端科技制作的食指,接着说:
  「『被害者的心情只有本人知道』。那边的那家伙说得没错啊。赋予残留思念形体?重现临终模样的录音机?谁管那种玩意啊。那根本就不是『本人』吧?单纯只是一群把黏土抹上死者骨头做成的人体模型罢了。」
  「……」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那种想像死者的思念就能流泪的人,或许也有找出死者所留事业并继而完成的人。靠这种行为拯救死者的人可能存在,但是曾浸淫在『黑暗』中杀过人的我们做不到。」
  麦野说出了无可奈何的事。
  就像是要强迫对方接受。
  不过,她还没有说完:
  「死者不会复活,用什么科技都没办法。拿心肺复苏来说,只是心脏停止的人跟明确死亡的人可不一样……会上这么简单的当,表示你太小看这世界了。说不定,死在自己手下的某人会复活,这么一来自己杀死某人的罪就能一笔勾销——你该不会是抱着这种愿望在呼吸吧?」
  这是天还没亮时发生的事。
  麦野沉利遭到应该是学园都市暗部所派「与芙兰达·塞维伦外表相同的某人」袭击。当时,她会毫不犹豫用「原子崩坏」粉碎对方,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
  人死不能复生。
  被害者的心情只有被害者本人可以述说。至少被「黑暗」弄脏双手的人绝对无法代言。
  如果。
  如果出现了「看起来是这样的某物」,那肯定是还活着的人为了自身利益,擅自代言已死之人的心情。
  那才真的叫做亵渎。
  是连罪人们都能为此愤怒的最恶劣手段。
  「你的事,我在与复制人有关的报告上读过了。」
  麦野用相当干脆的态度表示:
  「你比为杀而杀的我要可爱多啦。那件事的内情复杂、难解、所以有解释余地。虽然你多半还是跟我一样会下地狱,不过在下地狱之前你或许还有事可做……接下来你要怎么办?是要自我陶醉地觉得『老子要面对死者的真心话并接受复仇,然后以清白之身死去』,还是从挖坟取骨并随兴将之赋予肉体玩耍的混蛋手中,取回死者的尊严及安宁都行。反正那是属于你的无趣人生,随自己高兴去选吧,笨蛋。」
  「……我知道。」
  一方通行咬紧牙关,语音从唇齿间渗出。
  「那种事我也知道。这么做只是在自我安慰。会把那些东西当成本人,是因为我把自己的伤痛重叠上去。」
  即使如此。
  一方通行还是将自己的伤口挖开,让黑色的血液流泄而出。
  勇敢地触碰最痛之处。
  「那是……那些家伙是……死在我手里那些『人类』最后的存在证明。不管利用手法多么丑恶,那依旧证明她们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证明被我夺去生命的人们曾经存在过!」
  「……那就更不能原谅了吧?」
  麦野极度不悦地回应:
  「如果只剩这种证明,如果那代表某人生存过的一切,不就表示那个某人的一切都遭人夺走、利用、操纵了?如果能接受这种事——我不是指死者,而是说你。如果你能接受这种事,那就快点去给人杀吧,丧家之犬。之后就由我来收拾一切。」
  她并不是为了开导谁才说出这些话。
  说穿了,她也不是什么有资格这么做的正派人士。
  「你不觉得你只是想让自己死得清白吗?」
  即使如此,她依然有无法接受的事。
  所以她如此说道:
  「就是为了让死者清白地死去,才要弄脏自己的手。被害者的心情,只有被害者本人能遖说,但能依照自我意志为死者行动的,只有还活着的人啊……拒绝这么做而选择逃避,绝不是什么正当行为或和平主义,只能说是懦弱吧?」
  「……啊。」
  其实,这些一方通行都懂。
  就算在这里受伤、难看地倒下、因而丧命,也绝不是为了已经不存在的死者或任何人。谁杀了谁这种事,正因为连那种理所当然的「机能」都会夺走,所以才被当成禁忌。
  只是需要做好觉悟。
  他非得去重新怀疑,从根本支持自己精神的事物。
  即使,御坂网路的总体意志接受了自己。
  即使最后之作这个特别个体原谅了自己。
  也不代表一切都已结束。
  然而——

  不能因为那种事,就舍弃眼前那些遭到玩弄的死者。
  「……我要毁了你们。」
  一方通行轻声低语。
  接着,他的声音逐渐变大、变得有力。
  「已经没事了。如果『你们』想寻求证明,那我就会化为那道爪痕。在世界上留下深刻、无法消失的伤痕,来证明因为我这个怪物而牺牲的『你们』曾经存在于这里。那种扭曲的纪录不需要再留下了。回归我们这种漆黑的科学之手无法触及的地方吧。所以……我要结束这一切!」
  「嘿。」
  终于。
  露出微笑在一旁听着的垣根帝督开口了。
  那个男人明明随时都能用暴力打岔,却始终袖手旁观。
  有如舞台上戏剧已结束,剧场内照亮起后观众席的交头接耳般。
  「你就这么接受了?真的?被害者的心情只有本人才知道,所以不知道也无妨——这种结论能解释一切?」
  「你这种只知道为了利益擅自解读死者心意,却无法面对自己对死者所怀情感的家伙,一辈子也不会懂啦。笨蛋到死都治不好是吧?在这层意义上你还真悲惨啊。明明很强,却很悲惨。乖乖地去死一死可能还好一点啦。这么一来,就能以,过去曾压倒我这个第四名的高级能力者』之名,将人生划下旬点。搞错收手时机只会败坏名声啊。」
  麦野以一副不爽的样子回应。
  她的手掌,发出了异常耀眼的光芒。
  「……何况,我也有笔帐要跟你算。深夜时发生的冒牌芙兰达袭击——在同时期最活跃的『黑暗』就是你,而且你们把玩弄死者当,兴趣。这点也类似。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打算,不过我要在她的坟被挖开之前结束这一切,王八蛋!」
  强化破坏的第一名和第四名。
  能永远增殖创造性的第二名。
  分属两个阵营的怪物们目光交会,接着毫不犹豫地激烈交战。

  7
  在多层天桥的最上层,车子数量少到不自然的干道上,御坂美琴和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面对面。
  这或许也算是历史性的瞬间吧。
  一方是科学阵营制造出的顶尖好手,超电磁炮御坂美琴。
  另一方则是就算在魔法阵营,也拥有极为稀有先天资质的「圣人」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
  两人即将冲突。
  尽管这场战斗出于偶然,但是不论对魔法势力或科学势力来说,其影响都有可能传播到「巨大的存在」那边。
  话虽如此,战况却显得一面倒。
  学园都市制的能力者性能虽然强大,但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可是拥有十字教特殊体质「圣人」之力的人物。更何况,她还是兼具北欧圈特殊体质「女武神」的奇才,即使两股能力会互相抵销,导致能使用的力量上限如同月亮圆缺般有周期变化,但目前这个时期看起来没有太大问题。
  而且问题并不在于细部战力。

  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光是踏出第一步——
  速度就已经提升到最快,超越了音速。

  咚!等听到巨响时已经太晚了。
  体感上,布伦希德的身体已经消失,再加上她的动作比音波还要快,等听到声音再判断就来不及了。
  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从正面踏入美琴跟前,将以单手握持的双刃大剑往上一挑。
  不仅如此,她还转过手腕,让巨剑「平躺」后才挥动。
  一般来说,或许该留心别被剑刃劈中,但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同。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不但能以超音速移动,那把双刃大剑更只是块装上握柄的巨大铁板。
  一旦翻转剑身使用,它就能发挥近似巨大钢扇的功效。
  一把能引发冲击波的压倒性暴力巨扇。
  被扫到就完蛋了。
  脂肪和肌肉遭到击溃自然不在话下,就连鼓膜、肺部、气管,也会受到内侧冲击而撕裂得乱七八糟。
  不过——
  「可恶……!」
  「!」
  美琴在命中前做出反应。
  铿当!一声低响自少女脚边传来,地面一阵摇晃。高架干道虽与桥大梁一体成形,但美琴以磁力控制整个区块,让它如同跷跷板般摇晃。
  双刃大剑的攻击如挥空般失了准,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制造出音爆。干道沿线的大楼窗户玻璃因而粉碎。
  (……广义的电系能力?这么说是雷达?不,这是……!)
  地上洒了一层薄薄的铁砂。
  就算以超越动态视力极限的速度移动,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的脚印也会将她所走的路径泄漏给对手。
  御坂美琴没有停下动作。
  她发出一声弹指,吼道:
  「吃我这招!」
  铁砂从四面八方飞起。
  它们化为高速振动的细长暗杀针风暴,从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朝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袭来。
  相对地,布伦希德则重新用双手握住巨剑,如回旋斩般当场转了一圈。
  「轰」地一声巨响随之迸发。
  以惊人速度搅拌空气所造成的音爆,让应该已受到巨大磁力控制的凶器群被更强的力量扫开、夺去形体、四散飞开。
  美琴控制高架道路中的钢筋,在眼前做出厚重的水泥墙挡下冲击波,接着于重新以磁力聚集四散铁砂之际,挑选下一个目标。
  「那把剑!」
  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瞄准美琴的脖子挥下,双刃大剑在空中的某一点停住。
  然而,只停了不到一秒。
  布伦希德罔顾强大的磁力,仿佛挣脱拘束般,硬是以惊人臂力将大剑往水平方向挥出。
  然而。
  「一秒……就够了!」
  美琴的目标已经达成。
  她的浏海发出蓝白色火花。
  随着「啪叽!」一声撕裂空气般的巨响,电击之枪直接命中钢制的双刃大剑。布伦希德这回似乎终于不能再忽视了,高压电流窜过刀刃,自手腕流向全身。
  趁这个机会,美琴挥动左手,动作类似棒球的侧投。
  某个巨大物体有如追随手掌动作般,顺着其轨迹飞出。
  带着钢筋的特大水泥块,朝布伦希德的腹部挥出杀人拳击。
  硬是于瞬间从电击伤害中恢复的布伦希德,挥动双刃大剑靠力量挡下足以破坏大楼墙壁的水泥块。
  千钧一发。
  两人展开了有如兵刃相抵般的对抗。
  「就我所见,你似乎是跟魔法没什么关系的人……」
  事到如今,布伦希德才发问。
  或者该说,她终于肯定对手是个够资格对话的对象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参与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争夺战?虽说我没有打算争论那个人原本究竟属于那个阵营,然而一旦跟那个人接触,与『捣蛋鬼』中枢牵扯上的风险自然就会跟着增加。」
  「突然就挥剑砍过来的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啊……应该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些『大事』,说实话,我也没有非得参战的理由。」
  美琴用左手控制着水泥巨鎚,同时以右手造出铁砂剑。
  不仅如此——
  「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
  「帮助朋友根本不需要理由,是因为自己想做才去做……某人即使被逼到死亡边缘,仍能说出这种蠢话,最后还真的救了超过一万人。那家伙,老是出手相救的那个笨蛋,今天也一如往常地想着要帮助别人。这么一来根本不可能阻止他吧?明明不希望他去做危险的事,依然能拍着他的背送他离开,这样才是好女人啊!」
  厚重的水泥块,发出「啪啦」的声响。
  双刃大剑靠着锐利度以外的东西,硬是切开障碍物确保了前进路线。
  同时,在双刃大剑获得速度前,美琴尽全力挥出铁砂剑。
  不过若是变成比拚力量,自己一定会输。
  美琴在第一击时确认了,就算使用高速振动的铁砂,依然砍不断构成双刃大剑的钢板。于是她立刻解除了铁砂剑。
  取而代之的,是将不知何时掏出的一枚硬币放上大拇指,将之从极近距离往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弹去。
  那是为了解放出她的代名词。
  超电磁炮。

  「我也有属于我的理由,那就是我想帮助『那个笨蛋』!」

  闪光向四周扩散。
  同样身在高架干道上的雷神索尔,看着与背后那场爆炸类似的现象,以肌肤感受带着刺痛的振动,忍不住露出微笑——那笑容显得粗暴、好战,与先前截然不同。
  「……喔——喔——在打了在打了。到底该赞赏学园都市制品其实也相当不错,还是该夸奖就算受到那种攻击,依然能维持音速行动的女武神?」
  「你还真敢说啊,少年。」
  与雷神索尔对峙的「圣人」席薇亚,失望地看着他的右手。从少年五根指头伸出的电弧刀长达二十公尺以上,光是这点,科学阵营的发电系能力者中,恐怕就已没多少人能做到。
  但是,席薇亚的神色中带着失望。
  「捣蛋鬼」和「圣人」……对于在这些人当中,地位始终最接近欧雷尔斯的这位女性而言,就连这种等级的力量也会让她失望。
  她的力量就是如此强大。
  或者该说,如果没强到这种程度,雷神索尔和席薇亚就不会站在现在的位置上。
  「若是发挥你真正的实力,可以伸长个十倍以上吧?不,真要说起来,如果你真的冠上『那个索尔』的名号,本质应该在别处才对。雷神这个框架不可能塞得下。」
  「话虽如此,但光是这样就已经让我觉得很自责啦。」
  雷神索尔完全转换了意识。
  从在远方观战,转为面对眼前的敌人。
  「我原本想避开这种状况。虽然这不是最糟的发展,却也算得上第二或第三糟了……这一点都不好玩啊。我的杀戮,确实也曾把许多人牵扯进来,达到可称为『战争』的等级。然而,我并非一开始就这么希望才开打。」
  「所以你希望将牺牲的范围压抑到最小?」
  「说实话,我甚至连冲突都不想发生。」
  雷神索尔老实地回答:
  「如果我和能跟我对抗的人认真地正面冲突,搞不好光是这样就会将这座城市毁掉一半啊。所以,这位小姐你就别担心了,我会尽可能压抑力量,仅靠『雷神程度的索尔』来打。如果这样你还是会死,那责任大概该归属到你那边吧。」
  「哈哈,这种事就不劳费心了。」
  听到这种桀骛不驯的发言,席薇亚露出笑容。
  以女仆来说过于有力的笑容。

  「就那个领域来说,我应该也是最高等级的魔法师。」

  轰!撕裂空气的声响迸出——出自席薇亚手中的绳子。她旋转手臂、旋转身体,当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时,空中已经描绘出复杂的形状。
  那里出现了许多圆环。
  雷神索尔正觉得那形状有些类似东方文化圈的陀螺……一股不祥的预感就窜过心头。
  席薇亚出手了。
  她的动作变得更快,既像是要发挥「圣人」本领超越音速,又彷佛在跳着要榨乾搭档的社交舞。每转一圈,绳索上就多了一重更为复杂的力量。
  咚!
  席薇亚用力将绳索一扯,众多圆环在直径缩小同时,也将回转的向量赋予位于绳索内的物体上。
  若以为环内什么也没有,那就太过草率了。
  里头有东西。
  空气。
  「这家伙!」
  雷神索尔发出怒吼。
  爆炸跟着产生。
  抓住空气。就物理算式来看并非不可能——毕竟空气有阻力,也会产生摩擦。所以,抓住空气使之如陀螺般旋转,照理说是做得到的。
  然而实际的问题,在于单靠人类的肉体是否做得到。
  只是抓住一团空气,再用强大的力道让它旋转,并转化成冲击波的漩涡从多个方位砸向目标……这种乱七八糟的招式,究竟谁敢肯定?
  每一团空气,都比用来破坏大楼的铁球还大,恐怕已经达到连地下避难所都能埋起来的等级。
  过度强大的臂力。由此所产生的现象。
  她将原本小到不会去意识的「空气阻力」,以如此强力的方式重现。
  (……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说明吧!)
  雷神索尔瞬间挥动了右手的电弧刀。
  空气毕竟是空气。他打算赋予空气庞大热量使其爆发性膨胀,藉此打消冲击波漩涡。
  但状况没有那么完美。
  以横扫粉碎两、三发攻击后,电弧刀突然停下——就在二十公尺长刀刃即将挥中仍于空中舞动的绳索,以及高速旋转中的席薇亚那一刻。
  「我的专业是『结界』。」
  席薇亚降低旋转速度,并在重新以双脚踏稳地面同时如此说道。这一瞬间,数十公尺长的绳索依旧如韵律体操的缎带般在空中飞舞。
  「在白金汉宫时,我常由于身为护卫却破坏宫殿器具而挨骂啊。之后,我就思考要如何只迎击刺客而不造成周围损坏,最后得到的结论……就是张开压抑自己的结界。」
  「以十字教天使为基础的一笔画图腾……是近代西洋魔法的符印?」
  「正是。」
  那是引出据称位于与这个世界重叠存在的其他相空间里的「天使之力」,并将其封入物品当中的一种手段。它参考了用希伯来文为特定排列的「蔷薇」图腾,描出想召唤的天使之名进而做出符咒。
  恐怕与其说席薇亚想要的是天使之力,倒不如说她是为了得到类似神殿支柱般,能适当引导强大力量流入的机能才会学习这种魔法。
  换句话说,这是一道为了召唤仪式而设的结界。
  那并非单纯的墙壁,而是如同用在精密机械上的半导体般,因应必要时间及场合复杂地在流通与封锁问转换,对单纯的力量奔流赋予高度精细的机能。就像均一的电流在经过积体电路后能进行复杂的演算喜旭是以源自其他相空间的力量打造出「(看起来)无论任何愿望都能回应的某人」时,所使用的技术。
  「这是运用以绳素描绘出而展开的『天使之力』之壁,以做出推动空气之『手』的方法啊。」
  席薇亚再次开始高速旋转。
  绳索也如鱼儿上钩般蠢动。
  在空中舞动的大蛇,明确地露出獠牙。
  「所以罗,你不用担心啦。说到不把他人牵扯进来的技术,那我在世界上一定是顶尖的。把担心的事情交给女仆,尽全力大闹一番吧!」
  (糟糕,天使的名字不只一个。从「神之力」到「神之药」,然后自「神之药」变换成「似神者」,接着从「似神者」转为「神之火」。她是要让符印循序变化以造成相生效果!)
  正如塔罗牌有多种用法,近代西洋魔法里也有利用四属性配合度,来取代卡片逆位置的方式。那就是将某些东西放在现有卡片旁边,藉此从单张卡片的许多记号中,挑出想使用的记号或麻烦的记号做强化。
  这跟过去「神之右席」那种钻研单一「天使之力」的做法不同。
  这种魔法虽然在单一属性上都赢不了他们,整体平衡却凌驾其上。
  「真是的,那怪物周围怎么都是些无聊的家伙啊。」
  「我可以当那句话是夸奖吗?」
  已经连雷神索尔都跟不上绳索的动作了。
  唯有结果产生。
  绳索的直接动作,终究只是为了发动魔法的记号。某种不同于记号的灰色粉末状物体,彷佛顺着绳索的导引般,一起涌向高架道路。
  那是在下一秒所发生的事。

  咚!
  下一秒,高架干道的一个区块,如陀螺般高速转动。

  要说是指头也未免太过原始的灰色钩爪,将以数十公尺为区块的干道其中一个单位,如餐桌般翻了过来。这速度太过异常,使得道路不只翻面,还在原地如电风扇般旋转。
  从原先支撑其惊人重量的桥大梁上,整个拔了起来。
  连雷神索尔及席薇亚本人都遭到牵连。
  (不会吧……!)
  突然被抛到空中,使得飘浮的双脚瞬间为了追求地面而摆动。鞋底所接触到的,则是已经转了数圈后的道路侧面部分。而这也很难说是着地,因为就算能站在这里,一秒后又会因为翻转一百八十度而掉落。
  不过,依然有做得到的人。
  「圣人」。
  能以肉身达到音速动作的人。
  一般人的一秒跟席薇亚的一秒,能采取的选项范围有压倒性的不同。只要道路侧面辍上的时间有〇.一秒,要像短跑选手般,沿着道路侧面冲入雷神索尔跟前就并非难事。
  席薇亚带着在空中描绘复杂符印的绳索,舔着嘴唇直线逼近。猛烈的危机感令雷神索尔的体感时间减慢到极限,即使如此,那个女仆依然维持着难以捕捉的速度。
  「投掷之槌————————————!」
  雷神索尔吼道。
  新力量的供给,让雷神索尔四肢爆发出强烈的闪光。这不是为了用电弧刀切断物体,而是靠着让空气爆发性膨胀,硬是让本身动作加速的电子喷射。
  雷神素尔的身子被硬拖着旋转。
  接着确实踩在原本只是微微触碰到的干道侧面。
  同时,席薇亚也勇猛地突袭。
  她没使用绳索,而是直接挥出两、三拳。
  若是做格挡,自己的手臂就会完蛋,所以雷神索尔强行转身回避。明明都已经压抑到最低限度了,但他的每一个动作依然几乎让手脚的关节松脱。毕竟以人体的构造,实在不能在这种速度下活动。
  「呜……!」
  雷神索尔用力将电弧刀往前方挥去。席薇亚以绳索图腾产生的结界弹开攻击,雷神索尔则顺势向后一跃。
  逃开了——
  这样想就错了。
  雷神素尔失去立足点,身体立刻被重力拉着向正下方掉落。经过一番努力,雷神索尔成功落在失去道路这个保护伞后残留的桥大梁上。
  这时,他感到一阵恶寒。
  席薇亚依然站在于空中旋转的干道区块上。她配合如骰子般不断变换平面的道路,灵巧地在上面奔跑,感觉有点像站在大球上的特技演员。在此同时,绳索也有了新动静——它接二连三描绘出新的符印,持续将新的天使名覆写在原本的名字上。随着每次的覆写,席薇亚周围开始汇聚起庞大的力量。
  接着,席薇亚就从半空中的道路上飞跃而起。
  随着她扭转身体,旋转中的道路区块彷佛受到磁力控制,跟着做出奇妙的动作。由水泥与柏油结合的巨大质量体,似乎藉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与席薇亚的右脚连结,像是遭人甩动般呈三百六十度转动起来……接着像流星槌般急速坠落。
  瞪大了眼睛的雷神索尔忍不住大叫:
  「笨……笨蛋!」
  「我在白金汉宫也常被这样说啊。」

  随着轰隆巨响,强烈的震动让整块地面摇晃起来。

  一场品味恶劣的剑球游戏。女子就像是要复原自己亲手破坏的干道,以让路面朝上的状态,对准独自留在地上的桥大梁,让两者漂亮地接合。
  当然。
  是以利用巨大重物将站上桥墩的雷神索尔夹住的形式。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在自己接合的干道上着地后,席薇亚只靠手腕一动,就将在天空舞动的绳索回收成一束,同时无精打采地低语:
  「……如果是认真地要跟『圣人』打,得先从改变常识这点做起啊。能以速度将短短一瞬间延长的我们,在移动选项的数量上,和你们根本是不同的生物。」
  打算将剩下那个人收拾掉的席薇亚转过身去。
  另一边,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正在跟学园都市制的少女战斗。不过,由两名「圣人」夹攻应该马上就能打发掉。
  正当她这么想时。
  地面一阵晃动。跟桥大梁分离过的东西,就算装回去还是很难保持平衡吗……席薇亚这么想,但并非如此。
  那不是单纯的晃动。
  摇晃之中,带着明确的意志。
  「你忘了吗……王八蛋……」
  脚下似乎传来了声音。
  到了这时,席薇亚才总算想到答案。
  「你……难道你硬是把道路拾起来?」
  「雷神索尔是怪力之神。放眼整个北欧,也只有两个人能举起重到翻掉的雷神之鎚。我身上可是绑了『那条带子』当灵装啊。冠上了传说中比将魔狼芬里尔之颚上下撕裂之神还强大的军神名号,我怎么可能被区区桥梁压烂啊!」
  轰!
  席薇亚的视野一口气上升了十五公尺。
  不对。
  是雷神索尔将原本要压扁自己的干道区块,直接往上方扔了出去。
  (……是能使出力量,却无法变换成速度的类型?)
  即使飞在半空中,席薇亚依然冷静地思考。
  她是「圣人」。以她的运动能力而言,根本不需要害怕坠落。真有需要,她甚至能哼着歌跳到旁边的大楼屋顶。
  不过——
  (等等,十五公尺?)
  她的眉毛微动了一下。
  因为她察觉了危机。
  十五公尺并非一般人类伸手可触的高度。但是,从雷神索尔右手伸出来的电弧刀全长是多少?
  「二十公尺……可恶!完全在攻击范围内!」
  席薇亚慌张地挥动绳索描绘起结界用符印,而在下一秒——
  彷佛不会料理的人用单手抓着菜刀跟白萝卜格斗般。
  五只灼热的爪子毫不留情地瞄准席薇亚,将飞在空中的干道烧得乱七八糟。

  8
  那个大质量块撞击地面的巨响,成了信号。
  先有动作的是蕾薇妮雅·柏德蔚。
  在她手中的象征武器,会配合用途、属性改变成各种不同形体。
  现在是「酒杯」。
  那是代表水、后方、月亮、女性、蓝色的四大方位之一,于塔罗牌中则司掌其中一种小秘仪。
  在少女周围呈漩涡状的水之壁,一口气向上延伸。到达一定高度后,它就平均地扩散成圆形。那个会让人误认成巨大雨伞或树木的透明物体上,结成了数以千计锐利、冰冷的果实。
  收获时刻则以豪雨的形式来表现。
  以柏德蔚为中心,水短剑如土石流般朝全方位、四面八方来袭。雨伞的轮廓从内侧崩溃,原有的体积化为蕴含杀意的凶器。
  她很清楚。
  虽然幻想杀手能消除各种异能之力,但效果限定在右手手腕到指尖这个范围内。因此,最合适的应对方法并非单发的绝对攻击,而是用平凡的攻击手段以量取胜。
  想必能消除一、两发。
  可能躲得过三、四发。
  但也到此为止了。
  这数千数万数十万把短剑,构成了面状攻击,根本没有留下能让人躲避的空间。除了那名少年右手所遮挡的地方外,其他部位全都会被刺穿。
  明明应该如此。
  不过——
  「……!」
  尖锐的「锵」一声传来。
  那一刻,上条当麻的确将右手举到头上,以手指消除袭来的部分短剑。
  然而,不只如此。
  水短剑如玻璃般粉碎,碎片往四面八方散开,并与周围其他短剑冲撞,稍微改变了短剑的轨道。那股连锁、连续的反应,开出了原本不可能存在的空白地带。
  或者该说,正因为没有能让人闪避的空隙,才造就了这个现象。
  啪啦!
  所有的水短剑都命中了柏油路面,更在周围一带擦出橘色火花,唯有上条周围一公尺内很确实地免除了损害。
  先见之明。
  理所当然地,与科学阵营能力者及超自然魔法师重复战斗后,上条才终于得到了这种有如名匠手指般的感觉,连他本身想用脑袋去理解都会失去精确度。
  可是,柏德蔚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完全如我所料啦,笨蛋。」

  她静静地说道。
  上条用一只右手挡下水短剑豪雨后,意识从「防御」偏向「攻击」,空隙就在这一瞬间出现。
  一点白色闪光,出现在邻近上条左侧腹的普通空气中。
  下一刻。
  啪!纯白的闪光炸开。那是场直径约十公尺的球状爆炸,路标、柏油全都随之消失。这记攻击瞄准了上条意识转换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对他的身体露出獠牙。
  柏德蔚将这招称为「召唤轰炸」。
  这不是使用各种神殿、象征武器、诵唱、仪式等复杂手法来撷取「天使之力」,进而引发超常现象。她并未赋予那股含糊唤出的力量形体,就直接用以攻击敌人。讲得好听点,这样叫「作业简略化与高速化」,但说穿了就跟省去所有安全确认直接发射火箭一样。要是半吊子的魔法师使用,只会被自己召唤出的力量吞噬,成为典型的恐怖故事牺牲者。
  「呜……!」
  上条硬是转过身体,打算用右手压制爆炸。
  但是「破绽」也跟着扩大。
  蕾薇妮雅·柏德蔚的象征武器,已经化成意味着风的剑。
  她非常随意地——
  从上向下挥动。

  她要劈开战场的一角。
  只为了将上条当麻的右肩关节切断。

  少年正为了处理左侧的召唤轰炸而挥动右手,根本没时间去应对新挥下的风之剑。而且强行扭转身体打乱了他的重心,他大概连跳开都办不到。
  换言之——将军了。
  虽然有些担心切断那只手臂后所产生的不明现象,不过那毕竟连上条本人都无法自由控制。如果他就此退场当然很好,即使陷入失控状态也会因此出现大量「破绽」。之后只要顺势挥个两三刀就能决定胜负,战况根本不可能逆转。就这层意义上,这次攻击将会决定一切。
  不过。
  然而。

  当!
  柏德蔚挥出的风之剑被弹开了。
  弹开攻击的是纯白之光。
  也就是袭击上条当麻的召唤轰炸闪光。

  「什、么……!」
  这下子。
  上条的行动,终于超出了柏德蔚的预测,使得她下意识地将象征武器变成手杖形状并水平持握。
  原因就是那只右手。
  幻想杀手终究只能抵销异能之力,没有其他用途。然而,那五只手指能自由活动,能摆出各种手势。而且,不管对象是火还是水,那只手都能让力量自然地流向易于流动的方向。
  正如火会往有氧气的地方扩散。
  也像水会向低处流。
  而且。
  运用这种性质的技术,多如牛毛。
  例如,运用坚硬材质炮身,将火药爆发力往单一方向集中以发射子弹的枪械。
  例如,在碗状的板子内侧装填火药,发挥出足以贯穿战车装甲威力的定向地雷。
  空调的通风管、电缆、涡轮推进器、吊车铁球、火车、滑雪、烟囱、义大利面制面机、供油用泵……广义地说,连在经过铺装的大街上来往的人流都是。
  就跟那些一样。
  少年并非利用幻想杀手来消除异能之力。
  他以五指滑过表面,使用右手这个最大的「墙壁」,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画出让爆炸力「最易于流动」的轨道,让召唤轰炸的闪光跟风之剑互相冲突。
  「你忘了吗?再怎么说,我毕竟还是跟那个右方之火正面对阵过啊。」
  事态出乎柏德蔚预料,这次轮到她出现「破绽」了。
  为了尽可能活用这个机会,上条的双脚一蹬柏油路面,飞奔而出。
  「而且我也知道有『压力大到就算使用右手也无法完全消除的力量』。你的性能实在太强啦,柏德蔚!」
  第一次。
  柏德蔚微微咬紧牙关,怒道:
  「你的手是耍小把戏的记号?有句俗话叫『不自量力』!」
  柏德蔚将水平横置的手杖,如指挥棒般转了一圈。
  橘色火焰顺着那个轨道喷出,形成巨大的墙壁逼向上条。
  「障眼法!」
  在用右手消除前,上条就看穿了。
  与其从正面破坏,不如将手臂横向挥出,让移动中的高热之墙往其他方向流去,烧尽那边的景色。
  除去橘色窗帘的下一秒。
  大量看似石制的灰色短剑,有如风暴般袭来。
  上条用尽全力扭转身体避过其中一把,被轻轻擦过的脸颊流出了一道血痕。
  不过上条笑了。
  「只有那把是普通刀子。我说得没错吧,柏德蔚!」
  「哈!跟本来的你完全不同!」
  假如纯粹靠右手突破,手掌应该已经被刚刚那把刀刃贯穿。
  上条在扭转上半身的姿势下硬是挥拳,将剩下大量刀刃的其中一把破坏掉。之后就跟水刃豪雨一样,破坏和碎片的连锁冲突,开出了些许的安全地带。
  两人之间的距离剩下数公尺。
  只差一口气就能触及。
  「算了,如果是个只会挥动右手的小鬼,也就不需要那么执着吧。」
  相对于再次迈步向前的上条,柏德蔚则是把手往背后伸去。那动作看起来像是要拔出背在背后的剑,恐怕衬衫的背部隐藏着什么。
  上条原本以为,她会拿出奇怪的卡片或水晶球。
  但并非如此。
  「我不太喜欢什么飞弹、机关枪等近代武器。」
  拔出。
  举起。
  前伸。

  「但『燧发枪』(这玩意)是例外。这话我在『先前的事件』也说过吧?」

  那是把只能填装一发子弹的旧式手枪,上头用黑橡木和雕金装饰,很像以前那些海盗会用的武器。
  上条全身的肌肉变得僵硬。
  有一项证据。
  他的右侧腹被一发子弹开了个洞。那是遭到警卫开枪射击的伤痕。
  换句话说。
  上条当麻的运动能力,不足以闪避与异能之力无关的子弹。
  「柏德…蔚……!」
  「我已经舍弃了尊严。」
  只差几公尺。
  以步数计算剩下最后一步。只要跨出一大步,拳头就能击中对方。但柏德蔚为了以最大限度活用这明确的差距,已然将她的纤指放上了扳机。
  瞄准的位置不是头部。明明处于这种极近距离,枪口却是对着下腹部——身体的重心。柏德蔚瞄准了最难闪避的部位,就算拚命摆动,也会确实命中身体某处。
  她轻声细语似地说道:
  「为了确实得胜。」

  9
  地下道。那有限的空间,可能根本没有让三名学园都市制怪物驻足的广度与强度。
  正面冲突。
  以妹妹们残留思念为基础制作的那些白色人偶,同时攻向一方通行,而右手臂化为翅膀的垣根帝督那数百片羽毛……如八.下已化为长枪风暴的「暴力」,也以将妹妹们牵连进来的形式,布满整个空间袭来。
  然而。
  一方通行的内心、精神以及控制能力的算式,已不再受到干扰。
  若是能抱着觉悟正视一切。
  之后,只要送她们最后一程就好。
  从这个硬是把她们留下来的混蛋城市,送去没人能触及的地方。
  「用这个吧。」
  站在一旁的麦野低声说道:
  「这是你的工作。」
  那是在下一秒发生的事。
  轰!从麦野沉利手掌发出的闪光,直接往一方通行射去。那是出力足以劈开神盾舰的粒机波形高速炮。如果第一名的「反射」算式有一丝混乱,他可能会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就碳化消失。
  然而,那种事已经不会发生了。
  绝对不会。
  「……」
  一方通行正确地把握了攻击的「方向」,他对能量方向做调整、集束、赋予新型态和性质,对着袭击而来的三名少女一口气解放。
  声音消失。
  一片闪光。
  这已经不是贯穿、烧断的层次。消失了。一丝残渣、一公厘碎片都不留地确实消失了。这是为了不让她们再次遭人蛮横地控制,为了让原本不该存在的少女们,回归原本该待的地方。
  直到最后的瞬间,她们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她们离去时究竟在想些什么,无人知晓。
  这样就好。
  或许,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理解、推测死者的心情,藉此拯救他们的心。或许,会有人记得死者的遗憾,完成其遗愿,守护他们的尊严。但那些工作,多半不会是由置身于「黑暗」而满手鲜血的一方通行负责。不过,即使是他,即使是那股等同于破坏与暴力代雷人的力量,在落入地狱前还是有该做的事。
  死者的心情只属于死者。
  别与任何人的利益挂勾。
  学园都市第一名为了保护「那个」,静静地将其封印并确实送走。然后,为了不让别人轻易将其挖出,他有如守墓人一般挡在盗贼前方。正因为他散发着强烈的「死亡」气息,正因为就算立场无法提倡空泛的性善说,他依旧下定决心为了守护什么而行动,才能得到那项新结论。
  一直刻意追寻「某人」背影的行为,已经结束了。
  他要走上不同的路。
  即使不能效法「某人」,依然可以做「某人」做不到的事。
  要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方通行反过来抓住逼近的大量长枪,读取在其中流动的某物「方向」,硬是使其发生逆流。「未元物质」中虽然没有血液,但能确认到类似生物电流的脉冲信号。末端传来的压力似乎破坏了中心部位,无数的长枪一口气碎裂。身处中心的垣根帝督也晃了一下。
  「去吧。」
  这时,麦野放出「原子崩坏」的闪光。
  暂停动作的垣根帝督,上半身的大部分当场被夺走。
  然而——
  「到头来……」
  仔细一看,某种白色物质正以垣根的脚边为中心往周围扩散。
  地板就不提了,连墙壁和天花板也是。
  「要说能创造什么,结果我最会制作的好像还是自己,毕竟这是规格最高的。一万个复制人也比不上一个原版啊,这正是学园都市的缩影。」
  某个东西站在墙上,与墙垂直。
  那是缺乏色彩,一片纯白的垣根帝督。
  麦野以一副打量低俗艺术品的表情说道:
  「……你的『本体』内,应该还有一些原本的内脏。你是在受到攻击前,将它们分解并移动到地板当中?」
  「这个嘛……你觉得呢?我是让原本的内脏紧急避难,还是全部重新制作?何况内脏真的在那里存在过吗?如今又在这里吗?或是藏在街上各处用『未元物质』的细线连结?什么都有可能。不过啊,事到如今,就算破坏了原本的内脏又怎样?」
  学园都市里虽然也有能改变外表的能力者,不过这已经不是那种次元的事了。究竟是脑部创造出能力,还是能力做出脑部并维持?是生是死,是梦幻还是现实,如今已成了连这些事部分不清的无限循环。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垣根帝督这个存在成为现象,出现于眼前。
  即使能破坏,也难以确定是否已经夺其性命的对手。
  如果没夺其性命,就算砍断手脚破坏内脏,也绝对无法阻止的对手。
  然而——
  「跟我无关啦——!」
  一方通行从正面突击。他踏入直径达十公尺以上的纯白水洼中央,扯断飞过来的大量长枪,一掌往「中心点」打去。
  掌握在「未元物质」中流动的电子讯号,使其「逆流」。
  「啪叽!」一声传出。
  水洼的一部分不自然地开了个漂亮的六角形大洞。破坏遭到蓄意隔绝,并未扩及垣根帝督这个系统的全部。
  「没用的。虽然各个部分在区块化同时也有互相传递情报,不过没有直接连结。因为能不靠线路自由传达情报,所以你的攻击无法奏效。这跟利用外来串扰刻意造成的讯号混杂与电子窃听装置很接近。说穿了,要靠线路传导的攻击,一旦没有线路相连就无法传播。」
  「那我就全破坏掉。」
  「在这段期间,我也会增设自己的网路。就像老鼠会一样,同时于多处着手。」
  「那我就用比你更快的速度全破坏掉!」
  如果将学园都市比喻成一个肉体。
  就类似能以无限增殖,让整个肉体陷入功能不全状态的癌细胞,与为了不让旧有细胞癌化而促进其自杀,来维持健康的因子交战。
  靠制作东西来让他人痛苦的第二名,以及靠破坏来守护他人的第一名。
  使用方式与既有印象相反的庞大力量。
  但是——
  「你的时间还剩下几分钟?」
  垣根帝督嘲笑般地说道。
  一方通行的能量方向反射和麦野沉利强大的闪光,同时削减着他的肉体。但在这段期间内,白色的某物依旧先后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扩散。对于遭到破坏,垣根甚至不会感到恐惧。生命体基本上应有的某种功能,已经从他身上彻底丧失。
  「时限一到,你就完蛋了。虽然那个无法用理论说明的翅膀或许会出现,但那也不是能长时间自由操作的东西吧?倒不如说那个无法解释的东西,应该会促成大量无法说明的浪费。不管怎样,你都没时间了。」
  接着。
  「一旦剩下第四名,就只是消化比赛。虽然我不知道那家伙成长到什么程度,不过我们在基础状态上就有决定性的实力差距,她再怎么进步也赢不了我。」
  正在说话的垣根头部整个消失,身影罔顾于重力融入墙面上的水洼中,接着新的垣根帝督又从别的地方浮现。
  「这就是能力自由度的差别,决定性的差异。我甚至没有出手的必要,只要使用『未元物质』这个无止尽的资源就好。我的灵感无穷无尽,不管你们收集多少手段,面对连计算都已毫无意义的我依旧会被力量压倒……说实在的,你们根本打不到我啊。在碰到我之前,你们还得先登上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无限之壁。」
  跟重复怎么样都搞不定的作业一样。
  彷佛受命用水桶把游泳池的水舀乾,却随时都有瀑布般的水量注入游泳池。
  「选吧。」
  学园都市第二名的嘴唇动了。
  「要花上漫长的时间消耗殆尽,还是要瞬间解脱?」
  轰!
  大量长枪飞出,往一方通行和麦野沉利袭击。

  10
  最后一个指向上条当麻的凶器,是跟魔法毫无关联的燧发式手枪。
  思考要往左闪还是往右躲,根本毫无意义。
  即使旧式手枪威力较低,也无法保证能单用手臂的骨头挡下来。
  他可不是穿着紧身衣的美漫英雄,既不可能靠眼睛看清从正面飞来的子弹再闪避,更别提靠坚如钢铁的身躯弹开子弹。
  因此,能做的选择只有一个。
  哒!
  上条拚命压抑让自己变得消极的本能,鼓起勇气正面冲锋。他与柏德蔚的距离仅仅几公尺,跨出一步就可以让拳头击中对方。只能在击发前拨开拿着枪的手了。若可以让枪口稍微偏移,射出的铅弹就只会贯穿空气。
  (要赶上……)
  极度的紧张,让体感时间出现异常。
  拚命伸出的手臂,动作缓慢得令人焦虑。
  (要赶上啊!)
  柏德蔚面不改色地,将燧发式手枪对准上条。
  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动了。
  能决定人类生死的小小金属片有了动作。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此之前。
  上条的右手前端——中指前端稍微碰到了刻有美丽花纹的枪口。指腹确实感觉到了轻微抵抗的触感。那种状态就像在大鱼将上钩而未上钩时拉起钓竿一样,只要发生任何一点偶然,猎物就会挣脱鱼钩逃往水中。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他硬是把右手横向一甩。
  彷佛要把原本只是浅浅钩住鱼嘴的钩子刺得更深。
  同时。
  蕾薇妮雅·柏德蔚的食指也完成了动作。
  扣下扳机。
  喀叽!燧发式手枪的枪口往上条身旁偏了过去。
  (……为什么?)
  虽然上条成功躲过紧逼而来的死亡,但某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却在他体内扩散。
  没错——
  (为什么扳机明明扣下了,却没有听到枪声……?)
  「你完全搞错了,笨蛋!」
  上条甚至来不及因为少女的声音而颤抖。
  轰!
  随着厚重的声响,自地面窜出的石柱前端确实地击中上条的胸口。这一击与其说是阻碍呼吸,不如说几乎让他心脏收缩的节奏为之崩溃。
  「咳……噗!」
  少年虽然慌忙地想站稳脚步,右脚膝盖以下却丧失了力气。身体中心——心脏所出现的血流混乱现象,在晚了一拍后扩散到身体各处。
  他只能试着避免自己倒下,尽力维持另一条腿的力量。
  接着脸颊受到沉重的冲击。
  讲好听点是一巴掌,实际上他几乎等于遭到燧发式手枪的握把殴打。感觉上跟握着铁鎚槌柄前端挨上一记差不多。
  这一击打得上条晕头转向,终于横向倒在柏油路面上。
  他就像个断了线的人偶般,动作显得无比微弱。
  「至少调查一下枪械构造吧……这对日本人来说似乎是很严苛的要求?不过啊,你好歹也有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心战斗的经验吧。」
  瞬间变得连上下都分不清的上条倒在路面挣扎。柏德蔚则是观察着他的样子,并旋转起自己的枪。
  「燧发枪是得从枪口装填粉状火药和子弹的枪械。虽然能将打火绳部分换成雷管以缩短作业流程,但就是省不掉装弹手续……少年,你懂了吗?这把枪,单纯地拿出来是无法射击的。」
  「嘎…嘎……!」
  「我自始至终所追求的,就只有给你决定性一击的『破绽』。这也难怪,突然被这种东西指着自然会分心吧。毕竟你的身体,还记得枪击的痛楚和恐惧啊。」
  若是冷静下来思考。
  有关燧发枪构造的问题,或许上条也会注意到。但是,不能给他冷静思考的时间。因此要在异能战斗中出其不意地使出这招,并在他转换为战斗用思路之前行动。
  无论是因为恐怖而呆站在原地,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打算夺枪,结果都一样。
  一旦他的意识集中到那把典雅的手枪上,就能利用这个「破绽」从正面以魔法击溃他。
  「接下来——」
  不知何时,柏德蔚手指问已夹着小瓶子、小钢珠大小的铁球、以及尺寸跟免洗筷差不多的细棒。瓶子中装着黑色粉末。
  「我就来教你这把枪正确的用法吧。」
  柏德蔚将枪口朝上,注入小瓶子中的黑粉,接着把铁球当成盖子般丢进去,最后将细棒刺入枪口,用力把里面的铁球和粉末往内压。
  「其实,这种枪是不能把枪口朝下的。不过这可不是什么便宜货,应该不至于让子弹掉出来。」
  柏德蔚丢开棒子和小瓶子,将手枪的枪口对准倒地的上条。
  「……放弃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吧。我来给你放弃的理由。确实,你是那种就算腹部中弹也不肯停下来的生物嘛。那么,脚呢?失去了移动力和让拳头承载体重的基础,应该能当成暂时躺在医院病床上的藉口吧。」
  「嘿……」
  不知是否轻微脑震荡的症状逐渐缓和,依然倒在地上的上条,用他朦胧的眼睛仰望柏德蔚的脸。表情中带着一丝微笑。
  「你之所以做到这种程度,是因为觉得不这么做,就没办法弥补夏威夷群岛和巴盖吉城的牺牲?」
  「如果是又如何?」
  「你不是已经承认了?承认自己『做出不得了的事』。既然如此,就不要弄错自己该面对的事啊。就算你抓住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诱出魔神欧提努斯并打败她,成功让世界恢复和平,让数十亿的人们感谢你,想必你自己也得不到任何满足。」
  「我已经听够你的感情论了。」
  「是吗?」
  上条喘着气,拚命地挤出话来:
  「那种打算纯靠道理和效率拯救人类的家伙,我反而无法理解啊。因为啊,那不就等于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吗?若是引用处理起来最轻松的论文,只会得到『根本没必要拯救』的结论吧?维持社会的金融流动中有必要之恶,从整体统计来看那只是微不足道的数字;而且就算人类灭亡,在度过漫长的岁月后,拥有思路的其他系统生命体也会布满地球吧……若是纯从道理的角度看,这有什么不好?只要合乎道理,就算不拯救人类也没差吧?」
  对于倒地的上条而言,柏德蔚的枪口是绝对性的存在。
  这次想必不会有跳起来,抢走那把典雅手枪的机会。
  「一样啦。我们都一样。你是因为想救所以才去救人吧?是为了做到这点,才追求最适合的道理和效率吧?结果你居然完全搞错了。你现在所做的,就像是为了拯救饥饿的人,而切下人肉来分给大家啊。」
  「那你又能做什么?」
  简单、干脆。
  柏德蔚的话直指少年的核心。
  「不知道『捣蛋鬼』的组织构造,也不知道对方的大本营,甚至连谁是首领都不清楚。光是追着在散布世界各地闹事的成员阻止他们,也只会遭到玩弄使牺牲扩大。这就是你的下场。用刚刚的例子来说,就是扔着饥饿的人们不管,眼睁睁看他们倒地。」
  「可能是。不,大概就是这样。」
  上条老实地承认。
  承认自己的无力。
  「……人家说是我跟右方之火单挑,成功让第三次世界大战划下句点,但那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那是靠着在世界各地战斗的人们,成功削减了右方之火的力量后,才能达成的事。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事非常有限,我一个人的想法对这个宽广的世界根本不管用。」
  即使如此。
  依然——
  「不过呢,柏德蔚。就算我的理论幼稚、错误百出,又能简单地反驳,也不代表你说的一切都正确啊。」
  「什么?」
  「如果为了拯救饥饿的人,无论如何都得割下人肉,那你自己为什么毫发无伤?」
  面对面。
  上条当麻直视着蕾薇妮雅·柏德蔚。
  盯着她内心的某种事物。
  「以往我跟很多人战斗过。就真正的意义上,几乎没有我能独自做到的事,所以我把很多人牵扯进危险中……大家之所以依然愿意帮我,我之所以还能活到此时此日,一定是因为最先开口的我有以身作则,而你没有这么做。」
  「只会隔岸观火的我,没资格把别人牵扯进来?接受与否左右了人命,这就是你的结论?」
  「某种程度上是。」
  这样毫不犹豫地回答,让柏德蔚也有些许意外。
  因为她原本以为,上条会用更肤浅的性善说来反驳。
  不过——
  「所以啊,要给一个让我能接受的答案,想必非常简单。」
  上条仍倒在地上低语:
  「不论夏威夷群岛或巴盖吉城的事。也不要管『主神之枪』,或身为最后制作零件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声音非常微弱。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些牺牲。」
  却带着坚强的意志。
  「如果,你需要一个在事情解决前自己能行动的环境,而处于无法主动伤害自己的状态。」
  就像是——
  对着连简单道理都不懂的小孩,讲解最为基本的道理。

  「那你选我当祭品就好了。明明只要这么做我就能接受啊。」

  这次。
  蕾薇妮雅·柏德蔚的时间终于短暂,但确实地停止了。
  他并不是像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要求阻止所有发生的悲剧。
  而是理解到完全无法避免之后,
  少年才愤怒地说:你完全弄错方向了。
  「应该还有。」
  在这段期间内,上条当麻依然持续说着:
  「即使不使用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就算不赔上夏威夷群岛和巴盖吉城的牺牲,也有引诱出『捣蛋鬼』干部或魔神欧提努斯本人的可能。」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即使不知道『捣蛋鬼』的组织构造,不晓得大本营所在,甚至连谁是首领都不清楚,这都没关系!我还有这只右手。可以散布假情报,说这只手会对魔法集团『捣蛋鬼』整体造成威胁!这点小事只要动用你和『黎明晨光』组织的力量,应该办得到吧!」
  「你不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那样的怪物,只要塞住口鼻就能简单杀死,对于我们的敌对组织『捣蛋鬼』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知不知道,让你这种人站在双方斗争中心意味着什么!」
  「现况是魔神欧提努斯确实于巴盖吉城出现在我面前,要测试我那只解决事件的右手性能究竟到什么程度。虽然我瞬间就惨败了,但至少她曾对这只右手在意到要试试看的地步。虽然可能性或许非常非常渺小,或许跟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相比不怎么确实……话虽如此,明明还有别的路可选,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擅自决定!还用这种乱七八糟的方式!用这种会有大量牺牲者的方式!走上大家都会失去笑容的路!就算我再怎么任性、看不清现实好了,难道你以为这样我能接受吗!」
  「……你疯了。」
  柏德蔚只说出这几个字。
  这个少女长期调查各个时代的领袖和传奇人物……那些只要稍有差错,就会被当成异端的人们。然而就算是她,依然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你完全疯了。虽然从以前就有些蛛丝马迹,不过刚刚算是决定性的证据……为什么你要以亲自战斗为前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失去看成理所当然?你不是无法安稳度日的战斗狂,更不是不知死斗为何物,而憧憬电视机另一头的温室花朵。我根本看不出让你冒险犯难的动力是什么……!」
  「为什么……是吧?」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上条稍微思考了一下。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跟先前的种种事件扯上关系?
  是因为自己很不幸?是因为自己总会身不由己地牵扯进各种事件,陷入不解决问题就得完蛋的状况?
  是因为土御门元春、史提尔·马格努斯、英国清教和学园都市等势力,总会先做好周详的安排,把自己安置在无路可逃的状况下?
  是因为自己所过到的那些人当中,根本没有电影里那种单纯的坏人?是因为舍弃他们会让自己过意不去?
  上条当麻脑中浮现了很多事。
  在这种情况下,他彷佛要甩开一切般回答道:
  「大概是因为没有任何舍弃他们的理由吧。」
  「……够了。」
  柏德蔚愤怒地说完,将燧发式手枪的枪口,对准上条的大腿。
  为了确实击中他。
  少女的手指扣上了扳机。
  「真亏学园都市能控制你这种人。你这人最大的威胁,不是那只右手的力量,或者隐藏在那深处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能感应前兆的经验法则。就算拥有能消除异能的右手,一般人依旧做不出什么大事,因为那只右手本身并不能烧掉或读取什么东西。然而,你却留下厂成果。你并不是一因为有那只手才如此活跃,而是你本身的存在,让寄宿在右手的力量得以活跃。」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
  「正因为如此——」
  突然,柏德蔚的眼角稍微动了一下。
  似乎能从中感觉到同情。
  「……你今后才更要多加注意。你所拥有的不是善也不是恶,而是无法以这类框架解释的『引来巨大风浪的种子』。那颗种子,就跟构筑了钢与电子之城的男人,以及让古老大圣堂深处微笑的女人绽放力量的东西相同,甚至有可能吞噬那朵巨大的花。若是能靠自己的手完全掌握住它,就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如果不能,下场只会悲惨到笔墨难以形容。」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也好,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你就稍微吃点苦头吧。」
  这回。
  柏德蔚终于扣下了扳机。这么做与其说是为了结束对话,倒不如说是为了要盖住即将萌生的威胁。
  但就在前一秒。
  轰!柏德蔚的右手遭到巨大力量牵引。手枪的枪口大为偏移,子弹随枪响往错误方向发射。
  「什……么?」
  「我说过了吧,柏德蔚。」
  「喀哩」的声音传来。
  在漫长的对话里,上条逐渐从脑震荡状态恢复。这是他为了再次站起来,而用手扶住柏油路,导致指甲刮过路面的声音。
  「我一路上跟很多人战斗过。不过,这并不代表一个人什么都能做到。我真正独自战斗的次数,少到数得出来……即使我这么无谋地去挑战,依然有愿意奉陪的人啊——一群我完全比不上的正牌烂好人。」
  蕾薇妮雅·柏德蔚抬头望去,这才总算注意到异状的真正原因。
  在多层天桥顶部。
  有名少女正从干道边缘俯视这里。
  「学园都市第三名……是你用磁力还是什么东西操纵了我的枪吗!」
  大吼的柏德蔚往后跃开。
  轰隆!
  长到夸张的电弧刀直线划过,就像要闯入上条和柏德蔚之间。
  这是雷神索尔的攻击。
  他们应该在多层天桥的顶端战斗,柏德蔚则是站在下一层类似运动场的宽广场所。或者该说,原本的干道有一部分消失了。
  两人都在跟魔法势力中力量独树一格的「圣人」战斗。在那种只要有一瞬间或一招误判,肉体就会连同骨头一起粉碎的状况下,操纵雷电的两人却尽可能地活用了些微空档,出手支援陷入绝境的上条。
  「……光是今天一天,我就跟相当多人交过手。一群危险人物为了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聚集在这里。我想,大部分都是我根本敌不过的家伙吧。」
  电弧刀造成的爪痕还冒着白烟。隔着那层帷幕,柏德蔚可以看到有个影子正缓缓站起。
  「不过,到头来你们只是各自分头行动的单独存在……没有成为一个团队。」
  侧腹中弹,在这种情况下没休息持续行动使得身体衰弱,还发生脑震荡,即使如此——
  不管多少次,上条当麻依旧会站起来。
  「大家都不认识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自然难以对她有亲近感。毕竟她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直到昨天才终于逃出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然而,就算不认识她,还是会想去帮助她。不,正在战斗的这群人里,想必还是有人不认识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吧。甚至有人战斗的理由根本不是为了拯救她……但是,那都无所谓。就算不晓得内情,就算细部的条件不一致,最后还是像这样连结在一起!有一股庞大的力量,朝着『救她』的方向流动!」
  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明确的大目标。
  就算是为了不同的理由战斗也无所谓。
  即使如此。
  当一切都结束后。
  虽然你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你的行为救了一位女性——如果听到这种话,应该没有人会觉得不高兴吧。至少,这比告诉对方「你的行动害死了一名女性」要好多了。
  肯定是这样。
  上条觉得,人类这种生物正是如此。
  「柏德蔚,虽然你说我很奇怪,但那绝对是错的。其实不管是谁,只要看到、听到别人受到不合理的折磨,应该都会想去帮助对方!」
  「你……」
  「我不会输。」
  少年缓缓、明确地握紧右拳。
  他看着强大魔法结社的首领,高声宣言:
  「『我们』根本没理由会输给连这种简单道理都不懂的你们!」

  11
  从稍远处观察多层天桥那场激战的独角仙05,也以肉眼确认到依然停在中间楼层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站在一旁的芙蕾梅亚·塞维伦,拍了拍它纯白的表面。
  已经连这么一点动作,都能给予独角仙05内部的龟裂明显的影响。
  「喵喵!我们找到姊姊罗!不要一直待在这里,快去救她啊!」
  「目前,受到周遭战斗行为牵连的风险持续增加中。即使对方没有攻击意图,也有很高的机率被流弹打中。同时,该处似乎存在禁止他人与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接触的势力,很可能在捕捉到我方的瞬间直接出手妨碍。」
  而且。
  在对话当下,独角仙05内部的龟裂依然持续产生。它分析自己已经无法确保能承受该等级战斗的强度了。
  当然,说出这件事只会让她们消沉,并因此毫无意义地缩小行动幅度而造成危险。在这种风险原本就已经处于很高的状况下,一定要避免降低选项的自由度。
  「那要怎么办?御坂御坂发问。」
  「分析攻击模式,计算出安全路径的『宽度』……当人类的视野集中在某种事物上时,会变得比本人想像中还要窄。多层天桥乍看之下像是开放空间,不过那里相当于一座会随着移动路径产生变化的迷宫,只要保持一定的规则移动,就能安全地……」
  话才刚说到一半。
  独角仙05以巨大薄翅发出的人工语音唐突地中断。
  突然间——
  最后之作跟芙蕾梅亚·塞维伦两人消失了。
  不,正确说来并非如此。
  而是某人踏入了独角仙05的「内心」。

  在那失去颜色,毫无声音,周围行道树没有一片叶子在动的神秘空间中,独角仙05将意识集中在正前方。
  距离炮口只有五公尺的位置上。
  有个身穿高级上衣的褐发少年站在那里。
  这人有种长期走在社会黑暗面者才能见到的阴沉眼神,嘴角带着充满自信的微笑。即使与独角仙05的炮身距离极近,他依然能轻松地将双手插在裤袋中。
  在黑与白的世界中,只有这名少年有颜色。
  彷佛世界在照耀着唯一的王。
  「垣根……帝督。」
  独角仙05低声说道。它无法判断那是否为发自翅膀的人工语音。
  而且,它在推论同时,也自我否定着。
  不对。
  这不可能。
  真正的垣根帝督,不会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一颗棋子。只要他有意,就能同时制造数百、数千颗棋子,甚至能造出比独角仙05强上数百、数千倍的强大个体。
  对此——
  有色的怪物缓缓开口:
  「我是类似『憧憬』的东西吧。」
  「……」
  「喂,别打瞌睡啦。我是你自己创造的『憧憬』。『垣根帝督就是这种人』这点,可是你自动定下的墙喔。」
  果然,跟真正的第二名不同。
  在真正的黑暗中,若因为害怕不知潜藏何处的狙击手而一直躲在阴影内,时间造成的庞大压力会引发自我崩溃。此刻产生的现象就跟那样差不多。
  「会出现我这种东西的理由,你自己最清楚吧。你从『与垣根帝督分离了一阵子』的状态,逐渐转变成别的东西。然而,你自己却不愿意承认这点。你对于失去『身为垣根帝督一部分』这种人格特质所感到的害怕、犹豫、不舍逐渐凝结……造就了我的出现。这是为了想起你正逐渐失去的东西,为了补足自己原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情报印象。」
  在这段期间内,独角仙05体内依然不断出现龟裂,持续处于随时可能崩溃的状况。
  为了阻止伤害恶化而打算补足机体内部所失的情报,这种行为或许跟人类压住伤口防止血液流出的行为类似。在这种场合下,跟能否实际得救无关。即使会造成致命伤或让身体遭到刺穿,也没人能否定这种行为吧。
  然而。
  若能藉此更新情报印象,填补动摇的本质——
  「虽然你靠着无聊的『转换错误』不断延迟杀那个小鬼的时间,不过也该结束了。」
  某人不悦地如此宣告。
  那语气足以让人厌恶起「自己也是他的一部分」这件事。同时,也没有其他更能让人联想到「垣根帝督」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声音飘向独角仙05。
  深入其中。
  「如果你要活得像你自己,该做些什么?」
  到头来。
  虽然压制住了主从关系明确化的独角仙05,但真正的垣根帝督根本什么事也不用做。就算放着不管,独角仙05迟早也会无法说明自己的行动在逻辑上的矛盾。到那时,本质并非主人而是仆役的独角仙05,在重新审视自己的过程中,一定会从「垣根帝督」这个出发点重组自己。
  真要说起来,就跟给了它只要重新开机,病毒就会敔动的电脑一样。
  只要当机一次,之后靠时间的流逝与作业的累积,就能将独角仙05逼入绝路。
  「你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晓得。」
  某人如嘲笑般宣告。
  讲出了既定事项。
  「最大的敌人既不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也不是垣根帝督另行投入的敌机。而是像这样获得目标的信赖,能在物理意义上最为接近对方的自己……你应该有机会跟目标说明,却告诉她们眼前的威胁只有两种对吧?这是为什么?这并非因为你否定了这个可能性。而是因为你害怕将念头明确言语化的瞬间,会强烈地去意识到这点。」
  寻找否定的言语。
  寻找否定的言语。
  寻找否定的言语。
  然而,实际上独角仙05之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理所当然。因为这不是多数玩家将手牌一张张亮在桌子上的游戏,只是在所有卡片都摊开来的情况下「独自」对答案。
  所以,某人的话没有停止。
  只是继续说下去。
  「宣称『自己是垣根帝督之外的某人』很容易。不过,实际上你究竟是谁?你能用其他名字定义自己吗?你在这短暂时间内所获得的,是『违反垣根帝督命令的某人』,『准备从垣根帝督中独立的某人』,『想成为垣根帝督之外人物的某人』,以及『从垣根帝督出发的某人』。无论怎么绕路,你都无法回避垣根帝督这四个字。假如硬是否定自己的核心,你甚至连定义失去本质的肉体都做不到。」
  简单。
  确实。
  踩烂了独角仙05即将获得的嫩芽。
  「所以,你的本质就是仆人。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以新品种主人的身分重新敔动。」
  如果没有办法成为垣根帝督之外的某人,就无法抗拒杀害最后之作和芙蕾梅亚·塞维伦的命令。
  但是,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完全否定垣根帝督。
  因此。
  独角仙05无法守护少女们。
  「逻辑非常简单。」
  某人低语道:
  「既然你身为垣根帝督的一部分,对于『以原有身分杀害目标』应该不会感到犹豫。如果你还是会犹豫,就表示你对于『利用垣根帝督以外的部分下手』这点有所遗憾。一旦决定利用『在这段期间内获得的某种身分』、『受目标信赖的某人』这些多余的部分动手,你就会判断自己『背叛』了目标。」
  决定性的一句话。
  与之相连的助跑。
  「所以,我就来帮你解除条件吧。」
  某人。
  宛如要用密码解除巨大兵器的安全装置般,说出了一句话:

  「由温柔的我垣根帝督来强制命令你。你就怀抱着对我的恨意,确实地杀害目标吧。」

  结论简单易懂。
  独角仙05无法成为垣根帝督以外的某人。
  绝对不能。

  12
  彻底淹没了地下道一角的白色水洼中,飞出了大量长枪。它们正确地瞄准了一方通行和麦野沉利,难以闪避,就算成功也撑不久。得到了终极创造性的垣根帝督,让时间、资源、体力等各种数字都站在他那边,支配一切。对于一方通行和麦野沉利这种拥有爆发性破坏力的瞬间火力型而言,是最难对付的敌人。
  两人的大限迟早会到,迟早会被逼进死角,迟早会丧命。
  垣根帝督不需要在意「何时」跟「何地」。只要持续下去,等待时机到来即可。不必担心自己的消耗,只要等着胜利入袋就能实现愿望。这是至极的浪费,是至极的怠惰,更是至极的亵渎。第二名已经获得了能将「坐等」一词提升到人类灭亡层级的力量。
  或许——
  过去的漫长历史中,人们无意识中对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所抱持的恐惧,源头就在这里。
  实际上,她究竟能否做到?
  先不提她究竟有无打算这么做。
  如果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或许真的可以。
  光是因为「这件事」,就能让原本还能露出柔和笑容的人们,彻底削去、挖出、夺取、抹煞所有道德观……或许「这件事」实在太恐怖了。
  即使只有一次。
  一旦发生,就算有数十亿人挺身而出,个体与个体的集结终究无法与之抗衡。
  有个人用了其他方法体现这件事。
  垣根帝督。
  无数寄宿其恶意的长枪、无数因杀意而尖锐的枪头,就像要掩埋一切般,往目标袭击而去。他只是单方面重复地放出无数攻击等待对手溃败,就能安全而确实地获胜。
  「这又如何?一旦要结束了,真的会觉得『这又如何』。分什么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第六名第七名……实在有够愚蠢,一旦脱离了能计数的领域,就成了这副德行?学园都市这个社会,竟然只有这么点大啊。」
  无论第一名也好,第四名也罢。
  不管多么有才能,花费了多少努力使其成长。
  「所谓的『胜利』,不见得只有益处啊。失望,我对于墙壁太低感到失望。杀你让我上了一课啊,蛆虫。」
  单纯作业的连续,将会压倒、冲垮架构纤细的人类文明。
  原本应该如此。

  铿啷!
  名为垣根帝督的巨大系统,突然停止了。

  「?」
  露出讶异神情的,正是垣根本人。
  数量庞大的长枪,在刺中一方通行和麦野沉利的前一刻停下。
  接着,麦野挑眉说道:
  「……喂,这是怎样?可以把你打成碎片的意思吗?虽然回答对或不对我都会把你烤成焦炭就是了。」
  「怎么……可能?」
  身为学园都市第二名的怪物,一副不由得脱口而出的样子低语。
  不对。
  他的嘴唇顶多只有震动。
  「传、导率……?材质,情报系、统……信号形式……没有变化。明明应该没变……」
  「……」
  只有一方通行不发一语。
  能控制各种「能量方向」,唯一持续从垣根帝督这个系统的「内侧」发动攻击的第一名。
  如果要说谁对这个状况心里有数,就只有他了。
  「明明没有,明明应该没有任何变化……才对。你做了什么?即使能干涉『未元物质』内侧的路径,就算能使信号逆流,也不可能传到各自独立的区块。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什么……!」
  「啊,原来如此。」
  终于。
  一方通行用非常愉悦的口气说道:
  「永远?应该说是无限可能性的一部分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哼哼,的确是这样。虽然我不觉得你体内会出现那种碎片,不过毕竟是无限嘛。所以在你这个网路中,搞不好也混了那种东西吧?」
  「……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是我干的。」
  一方通行以轻松的语气。
  道出答案。
  最为单纯的一句话。
  「阻止你的人,不就是你自己?」

  那时。
  「喵。你到底怎么啦?」
  为了寻找机会接近激战中的多层天桥,白色独角仙05、最后之作以及芙蕾梅亚三人在那附近等待。
  然而。
  此时,独角仙05无法回答芙蕾梅亚的问话。
  独角仙05的意识,完全集中在只有它看得见的垣根帝督影像上。
  「……是……吗……」
  「是的。」
  「原来是……这样……啊。」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摇摇晃晃。
  粗大头角般的主炮缓缓摆动,准星随之摇晃。身为主人的垣根帝督,向仆役独角仙05下令——迅速杀害就在自己身旁的两名少女。
  为了彻底逃离杀人命令,独角仙05必须取得垣根帝督以外的人格。
  然而,终究只是仆役的独角仙05,在失去垣根帝督这根支柱的瞬间就会分解。
  因此,独角仙05无法抗拒杀人命令。
  既定的强度无法动摇。
  然而。
  「……根本没必要成为垣根帝督以外的存在。」
  「什么?」
  「也没必要勉强去想该如何取得新的人格。」
  「等等。垣根帝督这个原始设定中没有这种解法!」
  龟裂声不断响起。
  眼球中的红色光芒,彷佛接触不良的灯泡般不安定地闪烁。
  「我是——」
  龟裂终于扩散到连外侧都能一目了然的地步。
  但没有停止。
  独角仙05所言没有停止。
  「我是……!」
  就在这时,独角仙05眼里的红光完全消失。
  机能停止。
  看起来是如此。
  但是不对。
  「……我的……名字是……」
  下一秒双眼再度亮起,不过不是红色,而是绿光。跟原本代表错误的色彩不同,而是像在宣称「这才是正常值」的鲜绿色光芒。

  「掌控『未元物质』的学园都市第二名等级5超能力者,垣根帝督。」

  或许会有人称之为开花结果。
  龟裂在白色独角仙05内侧奔走。当它毫无迷惘、毫不犹豫地粉碎后,从那闪闪发光的粒子状碎片中,出现的是——
  一名眼里闪耀着绿光的——白色少年。

  轻微的破碎声传来。
  地下道。声音来自支配整个空间的垣根那端正的脸。说得更正确一点,他的嘴边产生了小小的龟裂。
  「开什么……玩笑……」
  呻吟。
  低语。
  明明几乎除此以外什么都做不到,明明叫垣根帝督的庞大系统权限已逐渐转移出去……「曾是垣根帝督的东西」依然甩开这些制约,用尽全力大吼。
  那股强韧的意志。
  不论是好是坏,都是让他能爬上第二名的原因之一。
  啪啦!那张端正的嘴裂开,他的脸上彷佛便宜玩具般开了一个洞。
  「开什么玩笑——!这、这是、这是、我的东西。我就是我!未、『未元物质』是、从我的脑袋、从『只属于自己的现实』中、诞生。这种事、怎么可能、我培育得来的能力,为什么……会反抗我……?」
  「到了这种地步,由谁开始根本无关紧要。」
  一方通行彷佛唱着歌般说道:
  「原本的内脏究竟在谁身上,也已经不重要了。你这个生物,获得了什么无限的你,已经超越到变成这种生物了吧?」
  「……!」
  原本是垣根的东西,喉咙痉挛说不出话来。
  麦野总算也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放松了肩膀的力道。
  「哈哈,性能太强也是个问题啊,第二名。若是以具有替代性及柔软性的器材构筑网路,就算隔绝其中一部分,隔绝区域内也会建构出独立的小型网路。更何况,你还拥有跟涡虫相当的再生能力。换句话说——」
  「阻止这家伙的,肯定也是垣根帝督……现在可能应该说『才是』垣根帝督吧。」
  此时,一方通行收起笑容。
  为了向不在这里,也不曾见过的某人表示敬意。
  「垣根帝督这个集合里,也有各式各样的东西吧。有些东西呢,会因为整体浓度关系在平时看不见。不过网路隔绝后,原本看不见的东西会因此凸显出来。这就跟舀起冰咖啡底部的透明糖浆一样。」

  「胆小的自己、没耐心的自己、虚张声势的自己……以及温柔的自己。不过真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种形式决定第二名中的主导权啊。」
  跟想杀人的心相比,想保护人的心赢了。
  跟想破坏的心相比,想创造的心赢了。
  跟想战斗的心相比,想止战的心赢了。
  「我订正一下。」
  一方通行很干脆地承认。
  以他而言非常少见。
  「学园都市第二名的超能力『未元物质』非常了不起,对于你这种货色来说实在太浪费了。它明显超过你能控制的范围。」
  「啊、啊……」
  「话又说回来啊。」
  麦野沉利侧着头补充道: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这家伙是『核心』的证据吧?只不过就第二名四散在系统各处的精神当中,这家伙最接近表面上的垣根帝督吧?但是,在表面上看见的东西,不一定是垣根帝督的本质。我们打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跟最外侧的表层人格战斗吧?不过呢,即使如此依然陷入苦战,那就表示第二名果然很不得了……啊,我可不是在肯定『你』啊,不要误会。我只是在肯定『某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每当曾是垣根的东西试图强行移动身体,细微的裂痕就会不断出现。即使必须压抑这种状况,他依旧拚命试图杀死一方通行和麦野沉利。这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更是为了尽快逃离对自己不利的情报。
  然而,这实在太勉强了。
  不知是他压抑龟裂的力量也遭到夺走,还是他根本连暂时掌握这种力量都做不到。
  啪叽—尖锐的声响传来。
  跨越那条界线了。
  才刚看到一部分长枪断裂,破坏的连锁就接二连三产生。构成这个前垣根的一切,全都在发出声响后崩溃。就像从孩子成长为大人,大人成长为孩子的父母那样,藉由保留人格中心并排除不成熟的部分,让巨大的系统变得更加洗链。
  「消、消、消失、消失?我、我是、学园都市第二名……不,我应该已经超越了这个框架,却因为、这么、愚蠢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留下任何你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吧。」
  一方通行低声说道。
  此刻仍持续崩坏的某人,确实地颤抖着。
  「即使调阅出大量关于垣根帝督的资料,那也不会是用来指称『你』的东西。」
  这是言语。
  是还活着的人,为了送走即将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死者而说。
  「但是,不用担心。」
  「等……等、住手……」
  在这无计可施的最后一刻。
  曾是垣根帝督的东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具白色独角仙05在地铁隧道中,突然脱离管理体制采取异常行动时的事。
  它的行为,怎么想都不像事前有所准备。根本没这种设定。问题在于当时在那里有谁在。
  身穿粉红色运动服的少女。
  泷壶理后。
  她不仅是能追踪他人AIM扩散力场的等级4大能力者,同时也潜藏着可藉由他人AIM扩散力场,扭曲其「只属于自己的现实」的可能性。
  垣根帝督这号人物,过去不是曾如此评价过她?
  等级5超能力者目前只有七人,而她很有可能成长为第八个。
  若真是这样。
  那么在有意无意间「推动」纯白独角仙05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那个、那个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名的怪物,不予理会突然发出尖叫的某人——
  下了如此的结论。

  「如果你希望在世界某处留下足迹,就由我来当那道爪痕吧。」

  轰隆——————————
  整条地下道陷入大到连基础构造都有可能破坏的晃动。
  五根手指贯穿了勉强保持形体的某物中心,将其破坏成碎片。
  一方通行伸手触碰自己的脖子。
  切换项圈型电极的开关,停止使用能力。
  用现代风格造型拐杖支撑身体的第一名,看了看四周。失去下令者之后,「未元物质」也不留痕迹地溶解在空气中。
  「……结束了。」
  「你在说什么啊?」
  麦野沉利耸了耸肩。
  彷佛在说——
  方才的激战,只不过是前往目的地途中消逝的景色之一。
  「路还长得很啦。特别是对『杀人者』而言。」

  13
  上条当麻硬是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握紧右拳。
  他的对手是蕾薇妮雅·柏德蔚。
  这名魔法师手握变化多端的象征武器,能将火、水、风、土之力化为蕴含杀意的凶器。而且,她还能强行驱使尚未赋予属性的力量,进行速度最快步骤最短的白色召唤轰炸。
  攻击手段多样化,每招都具有强大的破坏力。
  就连上条曾参与过的事件中,也发生过她仅靠随手施放的召唤轰炸,便彻底歼灭魔法结社战力,使该组织毁灭的状况。
  不过。
  另一方面。
  (……她的秘密,应该不在于力量。)
  即使是跟魔法不熟的上条,也在漫长的战斗中得到了几个情报。
  一开始就能毫无限制使出庞大力量的魔法师的确存在。例如「圣人」,还有使用王位继承之剑正统卡提纳的英国第二皇女,以及内含「拯救世界之力」的右方之火。若是那些人,想必能光明正大地单靠「力量」压倒对手。严格来说可能有消耗些什么,但他们依旧能持续放出差异细微到分辨不出的强大攻击。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然而,没听说过柏德蔚是这种人。
  上条虽然知道柏德蔚是巨大魔法结社首领,但也听说过魔法是种以技术弥补才能不足的学问。既然组织是由老实承认这点的人集结而成,那么身为领袖的柏德蔚——
  (刚好相反。柏德蔚的力量跟常人相当……不对,如果不能达到「圣人」或卡提纳那种夸张的程度,提升「力量」就没有太大意义。所谓的魔法师,就是这样的集团啊。)
  换句话说,可以逆向思考。
  一定有明明力量跟常人相当,却能获得莫大结果的理由。
  这么一来,能想到的答案就相当单纯了。
  (机关。)
  就这么一句话。
  不是「用一单位能源导出一单位结果」那种简单易懂的等价交换。
  而是类似金融交易怪物那样疯狂的密技,能将一变成千万倍。
  要让士兵拿着青铜制的剑与盾冲锋,还是要让士兵操作面板令GPS精密导引飞弹如豪雨般落下?即使人数相同,双方的科技差异仍旧能简单而残酷地拉大战力差距。魔法师之所以常带着知性谈论力量,应该也是因为原本就是藉此来决定他们的等级。
  而将这点延伸到极致。
  就是拥有十万三千本魔道书的图书馆——茵蒂克丝被视为危险源的理由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机关」是什么?只要破坏「机关」,就能从柏德蔚手中夺去那令人绝望的攻击手段……脑中最先浮现的,是那个能改变型态的象征武器。但是,真有那么简单吗?那个柏德蔚赖以对抗世界的手段,不可能只是建构那种能只手掌握的袖珍系统。)
  「怎么啦?」
  柏德蔚手中的象征武器,改变了形状。
  这次是剑。
  「你现在是认真地想杀我?若是这样就快点上,不然我先动手了。」
  少女甚至没有给人回答的时间。
  她有了动作。
  往上条袭击而来。

  首先过来的,是打算砍断少年右臂的风之剑。

  上条没有选择用右手消除攻击,而是看准了柏油路遭气流挖去的瞬间,像在挤满了人的电车上朝出口移动那样侧身避开。他顺势踏出一步后,朝柏德蔚的方向一口气加速。
  (……史提尔·马格努斯那个魔法师,会在战场上配置大量符文卡片,藉此增幅他引发的现象。)
  魔法师的武器,已经从剑变成了手杖。
  少女将水平握持的手杖转了一圈,圆形火焰登时顺着画出的轨道产生。火焰一口气扩大,化为炎热之墙袭击上条。
  (……闇咲逢魔以绳索结界设置仪式地点,雪莉·克伦威尔用大量图腾让地下街崩塌,彼亚吉欧·普索尼则为了破坏学园都市准备大量舰队。)
  上条用右手破坏火墙时,柏德蔚已将手杖化为酒杯。一棵水之大树以她为中心出现,从枝叶生出的大量短剑有如豪雨般朝周围一带倾注。
  (……一定有机关,某种用来实现超强攻击的机关!虽然不知道重点是数量还是规模,但一定有「什么」在支援柏德蔚!)
  少年以右手打消了铺天盖地射来的短剑之一,短剑遭到破坏后产生的碎片,连带改变了周围其他短剑的轨道。
  确保安全地带的上条,终于接近到能触及柏德蔚的距离。
  答案还没有出来。
  如果就算是这样,依然要替拳头选择目标——
  「可恶,只能攻击象征武器吗!」
  「我就知道。」
  咚!
  上条那笔直挥向柏德蔚武器的拳头,伴随着沉重的声响掠过目标。
  酒杯转为剑。
  产生的风之剑并未以上条的身体为目标,反而刻意与他的拳头碰撞。
  就跟他反过来利用柏德蔚那些威力大到无法完全消除的魔法一样。
  柏德蔚也能靠强力魔法撞击上条的右手,干涉拳头的轨道。
  (糟、糕……)
  不祥的预感窜过上条背后。
  仰仗的右拳瞬间失去功用。上条已经深入敌阵,反过来说他自己也在柏德蔚的射程范围内。在这种极近距离下,想必无论什么法术、什么攻击,都能确实命中对方。
  而柏德蔚也毫不犹豫地行动。
  「直到最后还是那么天真。你该不会觉得这种天真对其他人也管用吧!」
  她挥下了剑。
  从上到下。
  既长且大的风之刃,顺着轨道劈向上条。

  咚!
  攻击从整个人几乎横向倒在地上闪避的上条身旁划过。
  (……怎么回事?)
  得救了。但上条脑中浮现的并非安心感,而是疑问。
  柏德蔚好像将拳头打不到的距离看成安全区域,向后退了两三步。在这段期间内,她似乎也使用了某些术式,纯白的召唤轰炸接连发生,要把趴在地上的上条给拖下水。
  上条以右手接下那些攻击,让爆炸能量朝其他爆炸地点偏移,使它们互相抵销。在努力确保安全地带同时,他也加速组合脑内的拼图。
  (能躲掉刚郦的攻击并非我厉害,而是柏德蔚选择了我看过的招式。然而这是为什么?可以自由替换各种法术的她,应该还能施展许多我连看都没看过的攻击手段。如果她这么做,我八成只能束手无策地等死。)
  炎之壁与连发石制飞刀接踵而至,但站起身来的上条靠着右手一一处理掉。他做得到。
  换句话说——
  (她并非做得到却不做,而是只能这么做?)
  「……我知道了。」
  尖锐的「铿!」一声响起。
  那是上条水平挥出右手击碎石刀的声音。
  他并不是情急之下才这样应付接连袭来的法术。这是刻意而为,并非偶然。
  「虽然无法证明R疋否做得到……不过我知道了。柏德蔚,你的核心应该就是『那个』。能让你获得破格力量的泉源就是『那个』。」
  「吵死了,外行人。」
  「到头来,让你变特别的是『数量』,就跟史提尔使用的符文卡片一样。」
  上条同样正确地打散风之剑。
  「『总是以同样的动作使出同样的法术』,这就是答案。这是你长期以来就不断重复同样动作,慢慢累积下来的成果。那完全一致的动作,『动作本身』变成了魔法记号支持你!一年前的自己、一个月前的自己、一周前的自己、一天前的自己。这就是你的记号!」
  话虽如此,但想来并非所有魔法师都能做到同样的事。
  「同样」的等级不同。
  这就像模仿自己过去的笔迹,甚至将其完美重现。这种技术虽然条件严苛且会带来诸多不利,却能靠着将自身收纳在完整框架中走既定路线,硬是造就出压倒性的结果。
  不断的累积让她变得强大。
  这是将任何人都可以理解的概念和观念,提升为实际现象的终极形式。
  许多人试图靠着钻研、磨练技术,得到能与世界交手的力量。她就站在这些人的顶点。
  「……你果然很厉害,尤其是这种不为人知的地方,真的很不简单。你总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冷酷地嘲弄整个世界,但其实你才是最热血、最努力、最不辞辛劳的人啊。你不就是一个告诉大家,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回报。的希望代表?」
  上条当麻藉由诉说、倾听,让彼此的信念碰撞。
  蕾薇妮雅·柏德蔚不同。她不会去谈任何浅显易懂的事,却会亲身示范成功的形式——人类,可以靠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光是靠那样的态度,就足以让众人毫无异议地拥护她站上魔法结社的顶点。
  然而。
  这么一来,反而更是如此。
  「你真的这么觉得?」
  将象征武器由手杖变为剑的柏德蔚,摆出相当随意的态度将剑尖指向上条。
  「我领导英国最大规模的魔法结社『黎明晨光』!甚至跨越了科学与魔法的界线去追求『新知』 -而你居然认为我的内在有这么简单易懂?」
  闪光迸发。
  召唤轰炸。
  不依赖有精确顺序的术式和仪式,几乎只靠即兴动作施行最短的简略步骤,这点正是柏德蔚能力破格的证明之一。
  然而。
  「到头来,这也是其中之一吧。即兴、随性、随意、自由表演和安可曲的演唱会版……虽然你刻意营造这种感觉,但其实连刚刚这招也只是精确重复执行既有步骤,全都是经过计算的动作。火、水、风、土,是为了隐瞒决定好的动作,只能使用对应法术所做的编排!虽然你应该能创造新法术,但这么一来就得从零开始累计!没办法立刻用于实战!」
  少年看穿了一切。
  只靠右手应对。
  同样的攻击,能靠同样的方法对抗。
  就像种满了品种改良作物的巨大田地,因为单一种类的害虫而全灭。
  「无论是混在石刀里的真刀,还是从背后拿出的手枪!都是你想靠出人意料的手段,让我觉得蕾薇妮雅·柏德蔚在范畴之外!因为你要让自己显得千变万化!」
  颤抖不再。
  胆怯已然消失。
  少年找到了迈向胜利的立足点。
  这份信心,带来了让他能将拳头握得比之前更紧的力量。
  「你有几张牌,柏德蔚?」
  「问这个做什么?」
  「五、十、十五还是二十张?不管怎样,结论都一样。你并非千变万化,只是有限罢了。虽然我不觉得你只有这几招,但我可没时间去掌握你手上所有牌的应对方法。」
  「那么,你就在误解中进坟墓吧。」
  「咚!」的一声传出。
  那是上条蹬地冲向柏德蔚的声音。
  柏德蔚也不再后退。
  她选择迎击。
  (……这样不行啊,柏德蔚。)
  水制短剑形成的豪雨洒落,炎壁阻挡了去路,风之剑劈开整个空间逼迫而来,召唤轰炸则像是要弥补攻击之间的空隙般,接连到来。如同巨大电风扇般回转的钢刀、像乒乓球一样在四处弹跳袭击而来的雷电,同样紧追在后。虽然有些法术上条不曾见过,但这些招数无法把上条逼入绝境。把戏穿帮、有限的牌一一失去的柏德蔚,才真的被逼入死角。
  (如果,你是我所想像的那种人……如果,比谁都努力,比谁都不辞辛劳,不论如何都不愿瞄准我侧腹枪伤这个弱点的你,是那种靠身体力行获得组织成员支持的人……)
  消除数种魔法,将几种法术弹开,反过来利用几种攻击。
  上条当麻直线奔跑。
  视野一片开阔。
  这次,他真的冲进了蕾薇妮雅·柏德蔚跟前。

  「你!告诉大家努力可以爬到顶点的你!不能导出『牺牲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种无趣的答案!绝对不行!」

  他的武器只有一个。
  但是,那武器总是伸向摸不着的东西、触碰被称为不可能的某些事物、抓取不存在于这里的某些东西。
  那只手,靠五只手指得以千变万化的手,化为某种形状。
  拳头的形状。
  结果在下一秒产生。

  上条当麻和蕾薇妮雅·柏德蔚交错。
  造就了结论。

  14
  「……?」
  在多层天桥顶部,那已经破破烂烂的干道上,御坂美琴皱起眉头。
  拥有怪物般力量的布伦希德·艾克特贝尔突然停下了动作。即使她手中那把鐧制巨剑,因为高压电流磁化而吸附上各式铁制品,变得重达十来吨,依然能靠力量持续挥剑的那名女子,突然停手了。
  她的目光也从对手美琴身上离开,往别的方向看去。
  与其说充满破绽,不如说她像颗倒数计时归零却没有爆炸的炸弹,持续着令人不舒服的沉默。美琴感受到某种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的东西,不由得地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怎么啦?」
  「似乎有人分出胜负了。」
  布伦希德轻声回答。
  「这是个让我不知道该继续战斗、赶去支援、还是先行撤退重整局势的情况。」
  在下面那层如同运动场般的地方,与雷神索尔对峙的「圣人」席薇亚,也看着某处并停止了动作。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并非困惑,反倒像是在享受意外。
  「这下该怎么办呢。」
  席薇亚用那种彷佛看着阴天烦恼要不要晒衣服的态度说道:
  「似乎有了个正当理由,能放弃这个虽有必要但让人提不起劲的工作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两名『圣人』联手,应该还是能做些什么吧?」
  「不。」
  席薇亚简单地回应。
  明明没必要老实回答。
  「要夺走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能力,只要使用类似『将一撮砂洒进拥有特殊性质的纯水里』的法术就好。不过那是蕾薇妮雅·柏德蔚的专利。那家伙并未完全信任我们,独占了这项技术,因此一旦她『垮掉』,就结束了。」
  目前的环境,并未单纯到夺回柏德蔚就能继续该作战。
  一旦唯一能行使该项法术的她失去意愿,就无计可施了。
  就是这么回事。
  席薇亚话中之意就是这样。
  她挥动单手将绳索回收,接着百无聊赖地抓了抓头。
  「可恶,所以我才这么说嘛。单就这次事件而言,其实我真的比较想加入你们那边耶。这么一来就能不顾一切地开打了。」
  这几句话,让雷神索尔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现在加入也不迟吧?」
  「笨蛋。」
  席薇亚立刻以不高兴的口吻回答,但声音中带着悔恨。
  「我跟你不一样。我跟那个离魔神只差一步,却没用爱哭又危险的家伙之间,有种令人留恋的孽缘。」
  「这还真是令人羡慕耶。」
  雷神索尔率直地表示。
  他以一副「不小心脱口而出」的样子耸耸肩,接着真挚地说:
  「我尽自己所能活到现在,却还是没有找到那种关系,如今才会站在这里。」
  两人接下来的动作非常简单。
  就只是各退一步。
  光是这样,就等于错失了在这复杂战况中出手的时机。他们的动作,就像从做好一切安排准备将军的棋盘上,刻意将棋子移往毫无意义的地点,藉此表示自己解除武装。
  这也是只有在单一道路上穷极一切者,才能实际体会的感觉吧。
  他们是在承认对方的强,认为「如果是他想必能理解」,才会做出此举。
  「我们会就此撤退。」
  席薇亚笑着对不再是敌人的某人说道:
  「不过,你们要小心。如果我听到的消息不假,那么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就是个真正的怪物,无论你们要怎么看待她都一样。动物园的狮子,有可能突然对长年养育它的工作人员露出獠牙。就算狮子本身并没有那个意愿,身为动物的习性和反射动作,也会凌驾于个体从亲近感和经验法则所学到的『安全装置』……~当人类觉得不管什么都能用自己的框架去规范时,就是最有可能出事的时候。就算没有恶意与敌意,也有可能因为想撒娇要饲料,而让工作人员受到足以致命的重伤。」
  「我知道啦。」
  雷神索尔平静地回答道。
  他是在理解了席薇亚的担心后,才这么回答:
  「即使如此,依旧有人不愿把她当成野兽关进牢笼而集结在一起——那就是『我们』。大家都是些为了这点可以拚命的笨蛋。所以,结论不会改变……一定要救出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15
  接着。
  在多层陆桥附近找机会接近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白色独角仙……应该说「垣根帝督」开口说道:
  「看来结束了。」
  「那就走吧!快去救我们的朋友!喵喵!」
  「对啊!御坂御坂也回应。」
  不过,他仍有担心之处。
  「……虽然多层天桥上的战斗结束了,不过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本身的威胁并没有变。你们真的要过去?」
  现在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成了打算猎食某个少女的脑来掌握巨大情报网,进而做好「羽化」准备的生物。无论如何美化都无法改变这种事实,也无法扭曲该「机能」。
  喜欢珍奇异兽的宠物爱好者中,有人会让饲养的毒蛇缠在自己身上,更有人与猛兽共同生活还骑在它背上。
  但是,那些动物并不适用人类的规范。
  终究只是因为满足了动物的规范,才能这么乱来。只要稍微脱离那个规范,猛兽就会毫不犹豫地噬杀饲主,毒蛇也会将毒牙刺进主人手臂。
  就算和解也一样。
  即使和好也一样。
  那怕说好「没事了」也一样。
  ……那种话根本无法阻止「机能」。无论事前累积多少沟通,在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固有规则启动那一刻,她便有可能舍弃以往的一切而袭来。这跟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个人内心的善恶无关,在于「她是保有这种『机能』的生物」这个单纯的事实。所以问题才会如此根深蒂固,而且没人能制裁她。不,应该说制裁也改变不了这个情况。
  所以会担心。
  究竟这么做到底有无意义。
  即使有了意义,即使实现了小小的奇迹……也不过跟一艘狂风暴雨中的小舟没两样,根本无法让人感到安心。
  「没问题。」
  这时,最后之作如此说道:
  「……那个人想必跟御坂还有你一样,对于『自己到底是什么』这点感到暧昧、难以确定,是个不知道该往哪里前进的生物,御坂御坂预测。但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有人去告诉她『你可以待在这里』,御坂御坂讲出结论。」
  「基本上,你说的暧昧跟难以确定是在指什么啦!」
  芙蕾梅亚恐怕是在完全听不懂的状况下出声。
  即使如此,她说的话还是直接命中核心。
  「她是滨面团的一员,也是我们的朋友!喵!所以既不会暧昧也不会难以确定。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成为垣根帝督的某人和人称最后之作的司令塔,陷入短暂的沉默。
  在这种状况下,有一个能不论得失单纯把对方当成朋友的人、有这种理所当然的肯定,可能带有重大的意义。
  于是「垣根帝督」也做好了觉悟。
  下定决心。
  「走吧,去救你们的朋友。」
  「喵!是『我们』的朋友才对喔!」
  垣根站到最后之作及芙蕾梅亚前方,慎重地前进。
  最后之作拿出手机。
  「基本上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告诉她『我们要过去罗~』,御坂御坂回答。御坂记得,拿给那个人的警报器有接收邮件的功能嘛,御坂御坂飞快动着拇指回答。」

  16
  在多层天桥上那有如运动场的地方,靠着栏杆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注意到变化。衣服中传来轻微的震动。
  拿出来一看,是鸡蛋形状的小型器材。
  那是朋友交给自己的证明。
  「……」
  画面上显示着短短的文句。
  明明仅此而已,却包含了某种温暖,洋溢着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所度过那好长好长……实在过于漫长的岁月中,几乎从来不曾存在过的东西。
  轻微地。
  非常轻微地。
  她的嘴唇动了。
  或许,这在她的人生中算得上非常稀奇。即使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在不断重复「模仿他人行为以追求舒适」这种单纯思考的期间里,曾于不清楚含意的状况下就照着做,但她脸部的肌肉这次之所以这么动,或许理由跟先前完全不同。
  「……谢谢。」
  低语。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很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真的……谢谢你。」
  她重新握紧了鸡蛋大小的塑胶制品。
  用尽全力。
  低着头的她,接着开口。
  说出决定性的一句话。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猎食你……!」

  接着,隔了一段时间后。
  「那一刻」到来。
  非常单纯。
  因此,绝对无法改变的最糟结局,产生了。

  17
  一方通行和麦野沉利击败了垣根帝督……说得正确点,可能该叫「曾经是他的东西」或「他表层的一部分」。总之击败操控「未元物质」的某人后,两人就登上地下道的阶梯,往多层天桥的地面部分前进。
  「这事跟那个叫芙罗兰什么的家伙有关吗?」
  「我没兴趣。只不过啊,那玩意儿要是挂掉,我身边似乎会有人很困扰。才想说要宰了她挺身出来阻止。」
  「我这边也是,虽说救了那个小鬼对死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现在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两人来到了阳光下。
  那些像是因战斗而起的声响与震动都已停止。胜负想来已定,不过他们早做好了就算有人来扰乱,也要击溃对方前进的心理准备。
  就在这时。
  大略看了看四周状况的一方通行,发现一个无法忽略的东西。
  他再次回头看去。

  有个高大的白色影子。

  「……喂。」
  麦野用看着恶心物品的口气问道:
  「那是什么?」
  身影位于比地表高上一层的天桥。由于要连接广大巴士站中的各个停靠点,使得天桥跟运动场一样宽广。对方有一头长得足以盖脸的银发,身穿类似连身裙的白色轻薄衣装。一方通行见过这个人。之前此人打算袭击最后之作时,他有稍微牵制过。
  这都无所谓。
  问题在于……

  站在那边低着头弓着背的她,身上一片脏污。

  她的手和胸口。
  还有嘴和牙齿。
  全都沾上了某种与其说是鲜红色,倒不如说接近粉红色的东西,而且那些有弹性的玩意儿看来跟肉不太一样。带有黏性的声响不断传来,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下颚持续地动着。她在进食,咀嚼,然后吞下肚。
  「那是……什么?」
  就连与死亡相当熟悉的麦野,仍旧诧异地低声问道。
  一方通行答不出话来。
  脑袋中的一点,传出了某种类似杂音的东西。讯息爆发性地扩散,瞬间将他的精神结构完全掩埋。
  他动弹不得。
  所以,他也没办法阻止第四名继续说下去。
  「在我看来……那玩意儿似乎是人脑耶。」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原本是以谁为目标行动?
  如果,当时的行为目的就在于此。
  现在。
  她究竟在吃什么?
  那小鬼到底怎么了?
  「啊、啊……」
  某种东西就这样唐突地超出界线。至今为止所累积之物,因为这一击开始崩溃,将一方通行内心染成一片鲜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咂咂咂啊阿阿阿阿阿阿阿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爆发了。
  一方通行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将手伸往项圈型电极。
  他用力往大地一踩,藉由控制这个「方向」一口气往上跃起。当他踏入高了一层楼的那个类似运动场的地点时,已经感受到背后有某种东西在蠢动。想来那多半是翅膀。虽然那对翅膀会随着性质决定是黑是白,但在一秒后所喷出的翅膀,应该会染上没有任何人看过的诡谲色彩。
  就连那一秒。
  他也不愿意等。
  红色眼睛捕捉到目标的瞬间,第一名的手臂已经展开收割生命的行动。
  然而——

  「等等!御坂御坂为了守护朋友慌张地阻止!」

  一方通行碰上了莫名其妙的现象。
  那家伙应该正在咀嚼某人的脑子,可是一转头,却看见熟悉的少女站在那里。当然,少女身上看不见有任何地方流血。
  他混乱的脑中出现了一个疑问。
  那么,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吃的是什么?

  18
  话说从头。
  在战斗发生前一段时间,众人集结至多层天桥前,曾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那家伙……」
  起头者是被雷神索尔钓到的御坂美琴。在听到「小琴啊,上条当麻照惯例由神秘的金发小女孩照顾中耶,你觉得这该怎么办,?」之后,她就毫不犹豫地冲往刺猬头少年身边。
  美琴从浏海发出蓝白色火花——
  「你不但把人丢在夏威夷群岛,而且好不容易再见面,却突然揉别人胸部甚至还跟可疑的女孩子亲热,结果连句解释都没有就在那边乱搞——!」
  并怒吼着放出「电击之枪」,于是上条当麻就这样倒地不起。
  站在一旁的金发蓝眼少女,则歪着头用法语说道:
  「……人生总是充满突然,或许也有这种画下句点的方法。但话又说回来,我也能因为这种偶然稍微生气一下吧?你竟然把跟『捣蛋鬼』有关的重要提示……」
  「咦?跟平常不同,这么干脆……呜!这是怎样?你腹部受伤了?既然这样就早说嘛!」
  尽管这过于无理的要求让倒地的上条为之痉挛,他依旧挣扎着向美琴请求。
  「我听不懂法语,帮我翻译。」
  看到上条侧腹流血而多少觉得有些内疚的美琴,在还没脱离混乱状态的情况下,答应了要求。
  「那个……什么什么?从人体桌子状态恢复成普通身体时的影响,让我变得能将身体自由地分解重组?不……不是喔!我没有翻错,是这个女生真的这样讲!」
  「我……我大概知道了。是这样啊,不过也太乱来了吧。虽说是为了穿越学园都市的戒备,但竟然把自己的身体拆开再送进来……」
  两人似乎有了奇妙的共识。
  些许难以压抑的嫉妒心直接反应在少女脸上……不过,因为内容实在过于血腥,让美琴根本不想去一探究竟。
  「你的身体变小了?」
  「呃……我将自己的身体分解成数种食材等级的东西运进来,但是负责料理我的某人没照食谱的份量做,所以食材还有剩?咦?等、等等,这……」
  「还有剩?」
  这时。
  倒在地上听的上条,因为这句话皱起了眉头。
  接着,他突然如弹跳般起身。
  「你刚刚说还有剩是吧?有批材料能组成某种程度上可以自由设计的肉体,而它们就在技术人员手边……等等,这么一来——!」
  「?」
  「喂,美琴!你这样告诉灰姑娘:我想请你帮忙。若是有那些食材跟技术,或许就能帮助非得猎食某人脑袋的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啊……啊?『灰姑娘』,不就是那个在夏威夷机场大闹的……但是,咦?怎么明显小了那么多号……?」
  「快!」
  几乎完全搞不懂情况的美琴解释后,被称为灰姑娘的神秘小女孩显得不太情愿。
  美琴努力地将她所说的法语翻译成日语。
  「这跟我的目的不一致。我必须追上欺骗我的玛莉安·史琳格奈亚,向她复仇。而且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旦用在其他地方,我就没办法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咦?」
  上条脱口而出:
  「玛莉安·史琳格奈亚?我在巴盖吉城时就打倒那家伙啦。」
  美琴将这些话几乎全当成制式作业(因为不把精神集中在某种东西上面脑袋会短路)口译过去后,变小的灰姑娘突然抓住美琴……不对,抓住上条的胸口。她用对方根本听不懂的法语喊叫,同时猛摇少年。
  「咳…咳噗!解释一下——!」
  「呃…那个……你到底在做什么!那件事明显已经超越你可以插手的范围了!」
  「但打倒了就是打倒了啊——!」
  灰姑娘用双手紧抓着上条的胸口好一段时间,接着终于发现就算继续这么做也无法改变状况后,这才叹出一口大气并放开他。
  然后她用法语说出了相当危险的话。
  根据美琴的翻译——
  「……是吗,仇人已经死了啊。那我是否该判断自己所执着的事情也消失了?」
  「嗯?咦?」
  虽然上条根本没说对方死了……不过他放弃订正。毕竟在这世上有些事不要知道比较好。
  灰姑娘啧了一声后道:
  「但是话又说回来,你不但在巴盖吉城救了我一命,还让我从得让双手染上鲜血的复仇因果中解放。明明是敌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欠下人情……」
  「我不想翻译她这些话。」
  「拜托你,这样谈不下去。」
  突如其来的拒绝危机使得上条拚死地恳求,美琴这才继续工作。
  「知道了,不然就用这个抵销掉吧。」
  上条透过美琴向灰姑娘如此表示。
  「我该怎么做?」

  灰姑娘似乎是混在从外面送进学园都市的货物中潜入。那时她把自己变成了「料理用食材」,因此选择了经常靠网路购物买此类商品的人,把纸箱送往那边。
  虽然调查资料需要花点工夫,但似乎只要对象并非学园都市内而是外面的企业,灰姑娘就有方法取得资讯。
  上条当麻好像打算活用那些「剩余食材」,不过受托回收东西的灰姑娘走到一半,才突然注意到某件事。
  「……那间公寓到底在哪里啊?」
  因为她是被装在箱子里运送到公寓内,所以完全不清楚移动路径。离开时,她也因为遭到拥有超强破坏力的学园都市制能力者追杀,所以根本没有记路的余力。
  这么一来,就得从知道怎么去放置「剩余食材」那间公寓的人开始找起,然而……

  另一方面,滨面世上和泷壶理后走在多层天桥附近。契机是跟他们两人会合的麦野沉利那不经意的一句话。
  「……我说啊,交给芙蕾梅亚那小鬼的警报器怎么啦?我记得GPS能找到那玩意儿发出的讯号吧?」
  「啊。」
  听到滨面泷壶这对笨蛋情侣(真要说起来笨蛋的成分居多)同时发出惊呼,麦野那只高科技义手发出了恐怖的声响。
  「喔~忘啦?所以我们一直在这附近转到腿快断掉,全都是在浪费时间啊,滨面……」
  「等等!我现在找!我这就去查GPS,所以先放下那只钢铁之拳!不然我的下巴大概会整个消失啊!」
  因此他们就这样追寻着警报器的GPS讯号,来到了多层天桥附近。
  「不在嘛。」
  「话说回来,在那边的不就是那个撞了我的陌生女人……?」
  警报器的GPS讯号指着那个高大的白衣女性……换言之,芙蕾梅亚的东西有可能被人抢走了。一思考起这些事,就让滨面担心会在这里开战。
  这时却有意想不到的声音打岔。
  是幼小少女所说的法语。
  「找到啦,笨蛋!不管怎样都好,快点带我去你原本待的公寓。」
  「……应该是我的语言程度不够导致翻译有误,而不是你说的话非常机车吧……?」
  之所以会从麦野那边传来叽哩叽哩的恐怖声音,该不会是因为她脸上的特殊化妆无法承受肌肉的动作吧?
  滨面露出讶异的表情说:
  「你认识这家伙……?等等,我好像在那里见过她……?该不会是谁的妹妹……?」
  灰姑娘没理会滨面,继续用法语说下去:
  「公寓里还放着我的食材。这是为了从根本解决现在这座城市所发生的『大问题』。」
  「啧……天亮前我之所以会被伪装成芙兰达的某人袭击,跟那个有关是吧?他们打算夺取解决手段,让事情依某人的想法运作。」
  麦野愤怒地低声说完后——
  「我没那个闲功夫。」
  她露出打从心底不爽的表情,用力抓住滨面的上衣领口,接着随手将他往缩小的灰姑娘递过去。
  「自己选,你是要在这里变成焦炭,还是让这个看起来很蠢的男人带路?」
  「咦……等等!芙蕾梅亚要怎么办!」
  浮在空中的滨面虽然努力挥动手脚,不过这时又有别的声音传来。
  在那边的是——

  「我联络上了。」
  出声的人是芳川桔梗,她挥了挥拿着手机的手。
  「我们家的孩子跟你们家的……叫什么名字啊?她好像跟那个金发女孩在一起……而独角仙先生也跟在身边,虽然这部分还有些不清楚,不过目前似乎平安无事。」
  「啊?」
  麦野将抓在手上的滨面往灰姑娘丢去,极度不悦地回头望向芳川。
  「把这件事告诉我们是想怎样?」
  「公平交易……在这么说之前就先亮出情报,是不是有些卑鄙?」
  芳川面不改色。
  这人的态度,像是在说自己习惯跟力量强大,且精神构造异于常人的能力者打交道,泷壶理后从中闻到了研究人员的气息。
  「身为学园都市第二名的等级LO超能力者垣根帝督,为了杀死我们家的孩子而展开行动。如果战斗行为就此发生,旁边那个你们家的孩子非常可能遭受牵连而死。所以帮我个忙吧。」
  「目标是你们家的小鬼吧?只要把芙蕾梅亚带走,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或许对你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那个名叫芙蕾梅亚的孩子想必不会高兴。」
  「……」
  「等一下等一下!麦野,虽然你一副『对方手上有人质』的表情,不过这种事其实很平常啊。芙蕾梅亚的朋友可能被杀,那么为了帮助她而战没什么不好吧?」
  「你的『平常』标准很奇怪。」
  麦野踹了踹之前已经丢给灰姑娘的滨面,不悦地说道。
  一脸不情愿的她,开始蒐集起需要的情报。
  「更何况你说第二名来了是怎样?」
  「他就在这座多层天桥的最底层,地下道里。」
  「我是问情报来源。」
  「一旦告诉你……算了,反正一定会打起来,就麻烦你们等级5超能力者到不会伤到别人的地方去闹吧。我们这边还有最终信号会遭到『猎食』的问题。」
  面带浅笑的芳川,隐瞒了必要事项之外的情报,但尽管交涉进展顺利,她的内心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讶异。
  (……果然,只因为「力量强大」就毫不犹豫地将学生扯进实战的我,虽然纵容却一点也不温柔啊。)
  就在这时。
  一口法语的神秘少女,突然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虽然我不晓得到底谁要保护谁,但要让『那孩子』避免遭到『猎食』的命运,就只有协助我罗。」
  「……是我的法语已经不行了?但是……『猎食』……」
  「别担心,我听到的也是这样。」
  灰姑娘就像是要补充般,向互望的芳川和麦野说道:
  「附带一提,如果想要贯彻保护『那孩子』的『友人』这个行动方针,似乎得连那个遭受『猎食』摆布的女人——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也一起保护……说实在的,对我来说这些都事不关己,但既然上条当麻这么说,我也只好照做。」
  听着麦野超随便的口译,滨面稍微考虑了一下。
  ……从「上条当麻」这个关键字出现看来,这件事追根究柢,应该就跟在夏威夷群岛看到的一样,那个老好人又被拖下水了吧,不过先不提这个……
  警报器目前在那个白衣女子手上。
  然而,如果那不是硬抢来的东西呢?
  因为芙蕾梅亚会难过,所以要救她的朋友最后之作。如果这种想法,同样也适用在那个白衣女子身上呢?
  「滨面。」
  「……泷壶,我能说实话吗?有点麻烦耶。」
  虽然滨面忍不住将手放在额头上,但他的话还没说完。
  「然而这是个不能坐视不管的理由。」
  从灰姑娘那边(虽然她似乎也是听别人说的)听了关于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与「猎食」的一些说明后,滨面、泷壶、麦野和芳川四人,脑中浮现了可说理所当然会有的疑问。
  那就是——
  「呃……在这种绝望的状况,要怎么做才能阻止那个叫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家伙?」
  「说起来很简单。」
  灰姑娘以非常干脆的态度,用大拇指比了比自己的胸口。
  「那家伙会猎食特定人物的脑。能反过来利用那个性质的『材料』,就放在你们的公寓里面。」

  事态接着发展下去。
  灰姑娘在滨面和泷壶的带领下前往公寓,麦野则着手准备在多层天桥消灭学园都市第二名。至于说到芳川桔梗——
  「说实话,一旦演变成战斗我就没事可做了。毕竟我所做的资料分析,属于只适用于试管中的那一类。」
  因此,她担任起「灰姑娘的法语口译人员」,跟着滨面他们。
  然后。
  此时绢旗最爱,正在滨面等人同居的公寓里整理房间。
  「只有我!只有我超忙这个忙那个地做一堆事!虽然将跟暗部有关的事交给麦野负责调查,可是一年一度的大活动日子里,我到底在超认真些什么啊!」
  「……我说啊,绢旗。你对着没人的房间在碎碎念什么啊?你有那种癖好吗?」
  因为压力而大吼的绢旗停下动作。她缓缓转身,并在看到滨面的瞬间沉默地跳了过去,用名称不详的摔角招式将滨面打倒在地。
  灰姑娘没理会两人,直接往厨房走去。
  她将塞进纸箱的器材一一取出。
  「找到了,就是这个。」
  「真的能靠这个制作人体?这超越到解体新书译者会变成鬼魂跑出来的地步耶。」
  芳川以讶异眼神看着并排在调理台上的几种物品。
  倒在地上的滨面不时抽搐,伸出食指戳他脸的泷壶理后则扔出了问题。
  「该做什么?」
  芳川译成法语后,灰姑娘如此答道:
  「照着指示的份量制作就好……似乎只要将原本用来做脑的剩余食材加水搅和,完成一部分构造与怪物猎食目标极为相似的面团就够了。」
  「唉呀。」
  在翻译前,芳川以轻松的态度说道:
  「这工作果然适合由我来负责,我最清楚那孩子的构造了。」
  她说着日语与法语,并动着拇指操作手机,以简讯通知认识的人「作战」内容。只不过,虽然最后之作有收到,前往地下道的一方通行却没接到讯息。
  「……搞不太懂耶,这也是上条的指示?让那个女的吃下这脑子料理就能阻止她?」
  滨面脸色有些发青地低声询问,不过灰姑娘否定了这点。
  「虽然这事与我无关,不过要是给她吃了太完美的赝品,让她像模拟器那样满足驱动条件,事情也会很麻烦吧?这东西只是个范本。接着要参考这个,用甜点的材料做出第二个赝品。实际上要让她吃掉的东西百分之百是个蛋糕。」

  滨面仕上将做出来的成品装进透明塑胶袋里,出发前往多层天桥。
  身边的泷壶向他问道:
  「滨面,你觉得这个真的会有效果吗?」
  「谁知道,但我不认为完全没有胜算啦。虽然有些蛮干,不过到底还算说得通。」
  虽然这东西一旦仔细打量就会让人觉得恶心,不过它肯定隐藏着能拯救那个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让芙蕾梅亚保住「朋友」的可能性。
  换言之。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有种「机能」让她一定得猎食最后之作的脑。那并非靠大脑判断要不要做,而是没有善恶的平等0与1不断累积,使她持续追踪猎物。
  那么,如果反过来利用那个「机能」呢?
  若是让她吃下与目标人物的「脑」……极为酷似,但实际上没任何用处的赝品?
  在填满空洞以前,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永远只能执行命令。
  但是,如果靠别的东西把那个洞补起来呢?
  她那靠错误情报获得满足的「机能」,再也不会苏醒。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不需要再害怕任何事物,能够站在「朋友」面前。
  「虽然是个没表现机会的后台人员……」
  滨面低声嘀咕。
  不过,他的脸上挂着微笑。
  「也不能因为没好处就偷懒啊!」
  这是上条当麻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所抓住的「可能性」。
  各式各样的力量,仿佛顺着人与人之间联系的细线运作。
  一切都导向最后一刻。
  为了唯一的——
  实质意义上的胜利。

  19
  然后。
  时间回到现在。
  「喵,已经没问题罗。」
  「恐怖的人好像全都不见了,御坂御坂也接着回答。」
  听到这些话,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颤抖了一下。
  她重新看了看自己脏透的双手。
  就算那是非常相似的赝品。
  即使没有牺牲任何人的生命。
  女子脸上的表情,彷佛到头来依旧认清「无法停止猎食行为的自己」是种极为丑陋的生物。而原本是猎食对象的某人正面看着自己,就好像那丑陋的结果,显示出某种决定性的毁灭。
  举个例子来说,在推理剧中,主角会试着欺骗没留下决定性证据的犯人,让他在公众面前说出只有犯人知道的情报,现在的状况就像那种场景刚演完。
  但是不对。
  这不是那样的场面。
  不是弹劾任何人的时候。
  「但是,我最后,什么都,没停住,像这样,吃——」
  「的确,你或许是种能靠获得大量情报来『羽化』的生物,御坂御坂推论。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而且改变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御坂御坂重复。你可能也拥有走最短路径——吃掉御坂的脑,使用网路一口气获得大量情报的『机能』,御坂御坂口若悬河地说道。」
  但是。
  最后之作的话没有在此停下。
  「就算与你个人想法无关的『机能』会决定你的善恶、决定一切,那也是一分钟之前的你,御坂御坂断言。对于一分钟后的你来说,已经不适用了。你不需要害怕,也没有必要烦恼什么善恶,御坂御坂说明……你已经成为单纯只是御坂『朋友』的生物了,御坂御坂宣言。」
  真的能这么简单就结束?
  真的能划下这么美丽的句点?
  证明的方法非常简单。
  「喵!虽然我不太懂什么『机能』那种难懂的事,不过只要试试看就知道啪!」
  芙蕾梅亚从后面把手臂搭上最后之作的肩膀,两人就这样一起冲向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怀里。
  柔软的声响传来。
  就只是这样。
  原本决定性地支配她行动的目标、头盖、脑,就在眼前。即使知道这点,她的「机能」也不再支配一切。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可以纯粹地当一个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紧紧拥抱自己的「朋友」。
  些微的「喀哩」声在体内响起。
  某种东西在蠢动。想来是因为将粉红色赝品吃进体内,因为获得初次见到的「情报」,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内部的某种东西产生反应。不明所以的声音持续着,想必此刻她就像「大家来找碴」一般,一点一滴地变成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存在。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
  人类这种生物,就算能努力,也不知道这分努力能让自己往什么方向成长。
  不过。
  还是可以这样说。
  过去的自己所累积的东西,让她获得了往不同方向前进的权利。
  这使得她大为远离了那条非得啃咬人头、猎食人脑之路。
  「啊、啊啊……」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紧抱住某人。
  她渐渐,缓慢地在环抱住「朋友」的手臂、手指上增加力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那个哭声,某人露出微笑。
  他的脚像是要往后退般移动。
  已经没事了。
  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确信让距离这个字眼词失去意义。而当战场这个字眼消失,他们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
  上条当麻这名少年周围的环境很复杂,他所缔结的人际关系并非全都友善。其中也有近乎完全敌对的人,或是「熟人的熟人」那种只靠些微关系连在一起的人。
  不过,即使如此。
  他们依旧会因为某人的危机自然地集结于一处,并于解决问题后再次四散而去。
  为了走向各自的道路,为了回归自己的栖身之处。


  第八章 世上最单纯的构图  One_on_One.
  1
  「哟。」
  雷神索尔出声搭话。
  这里是学园都市第十一学区,担任陆路物流基地的地方。时间已经是黄昏,堆积在各处的大型货柜群也染上一片橘色。
  「抱歉啦,还让你来送我。」
  他搭话的对象是上条当麻。上条在腹部中枪的状况下跟蕾薇妮雅·柏德蔚激战后,照理说应该早点回去医院的床上静养。然而那个少年却有解决当前问题之后,仍要持续活动的理由。
  也就是说——
  「……没有确认你们真的到『外面』去,是要人怎么好好睡觉啦。」
  「哈哈,也是啦。」
  「玛莉安·史琳格奈亚跟『投掷之槌』已经溜到外面去了。在这种时候,通常就是由拥有直接战斗能力的人殿后。所以啊,我才能像这样绕个路。」
  「你们就是从这种地方进出?」
  「不管怎么说,基本都很重要啊。这里是物件进出最为频繁的地方,所以很容易混进来。虽然买头等舱机票走空路进第二十三学区,可以享受愉快的航程,不过出意外时的风险实在太高了。」
  他耸了耸肩。
  「再加上这个以物流最佳化、高速化为目标的学区,除了几名工程师之外全都自动化了。从学园都市『外面』来的司机,似乎只要租借装置再接上卡车的电子系统,接下来就在学区边边的休息室喝咖啡看报纸等着卸货就够了。学园都市内部的司机也是以下省略啊。总之呢,正因为这种机制,所以这里根本没有活人看守。这种单一性质最适合让魔法师潜入。」
  这里位于四面环海的国家中,还是个被墙壁围绕的城市。
  光是这样,应该就已让潜入这里的难度在全世界名列前茅。能简单办到这点,想来是因为他们「捣蛋鬼」已习于穿越种种国境,于世界各地四处游荡了。
  这或许是非常厉害的技术。
  不过,那种东西只能让他们远离一切安宁。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就留在学园都市吧。吃了怪东西让她的体质、条件还是属性……总之让那类东西产生了扭曲啦,所以她对『捣蛋鬼』已经没有价值了。虽然不知道对学园都市来说是如何,但既然不需要担心『羽化』,也就碍不着那些家伙了。所以也没有把她关起来的必要。」
  「如果他们即使如此仍要执行呢?」
  「尽管我们伤到了『没有窗户的大楼』,不过实际动手破坏的可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自己。而且那家伙已经对外界产生了兴趣,就算硬把她关起来,她也会顺从内在涌起的欲望脱逃。重复那种无意义的事让案件频传引人注目,只会带来麻烦。应该……呃:怎么说?应该会让她在那个最后之作或芙蕾梅亚的身边自由活动吧。」
  「毕竟,」雷神索尔低声续道:
  「……与其强行带她去世界的尽头,倒不如这么做还比较像『救赎』,而且这种结局应该也比较适合她啦。」
  「这样啊。」
  上条安心地松了口气。
  接着再次提问:
  「你这样无所谓吗?完成『长枪』,是『捣蛋鬼』领袖魔神欧提努斯的悲愿吧?根本无法保证这些事能一直瞒下去,而且就算瞒住了,也完全无法预测脱离既定计划的欧提努斯会有什么动作。」
  「总会有方法的。」
  雷神索尔简单地说道。
  他应该明知那种事无法简单解决,却依旧没有半分犹豫。
  少年露出微笑,接着像是要转换话题般这么说:
  「好,这么一来跟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相关的问题几乎都解决了。『捣蛋鬼』跟欧雷尔斯势力的怪物集团都已抽手,学园都市暗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就如刚刚说的,他们应该不会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像拼图游戏般堆积如山的问题已经全部去除了。」
  「索尔?你在说什么……」
  「所以啊——」
  雷神索尔露出笑容。
  至今不曾出现过的灿烂笑容。

  「差不多可以进正题罗,上条当麻。」

  「砰!」一声巨响迸出。
  电弧刀从雷神索尔的右手,从他的五指以破竹之势射出。
  「索尔!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啊。之前我也说过吧?你的周围非常悲惨,每个人都想为了自己的利益操纵那只右手,所以把你扯进各种事件中……所以我一开始就说过会背叛吧?我是因为我个人的理由要和你一战,这一战与『捣蛋鬼』无关!」
  这句话,让上条以为自己的语言机能出现了问题。
  但并非如此。
  真要说起来,自己从大前提开始就理解错误了。
  雷神索尔并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才奋不顾身投入战斗。而是因为能在拚上性命的战斗中获得利益,才打算去解决那些麻烦的问题。
  上条好不容易才理解这点。
  可是,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跟你战斗的理由。要是没有你在,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根本无法得救!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你就是恩人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样不行喔,上条小弟。互殴的契机并不是只有愤怒或憎恨,让人握拳殴打的对象也不是只有坏人。即使由最能理解这点的你来说话,也没办法阻止我。最重要的是,我打从听到你的事情那一刻起就已经热血沸腾、引擎全开啦。」
  唰!
  雷神索尔举起右手,以电弧刀的尖端指着上条笑着。
  他显得非常开心。
  「一旦强大的力量互相冲突,几乎都会让周围受到重大损害,就像我的干架被战争这种难听的字眼来形容一样。不过上条小弟啊,你所拥有的『那个』是什么?身为区区高中生的你救了那么多人!最后甚至终结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连跟『捣蛋鬼』的战斗也能顺利获胜而生存下来!那股强大力量的真面目可是『消除』啊!啊,真是令人期待。终于,我终于也能看到『下一个阶段』了!可以在强烈的紧张感中,来一场无法预浏胜败的战斗,而强大的力量与消除的力量冲突也不用担心损害会扩散!还有其他更方便赚取经验值的战斗吗,上条小弟!」
  所以才会那样?
  这就是雷神索尔在速食店,会愤怒地殴打上条的原因?
  一直温存着的战斗对手,竟然没用到连是否要拯救一名女孩都无法当场回答,才会让他理智断线?
  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我的敌人究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渺小了。
  「说实话,刚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失望。如果你在关键时刻没有反击,我可能会把你跟汉堡一起化为焦炭。不过啊,你现在的眼神就很棒。你找回最佳眼神了,这样才算得上我的敌人。现在我终于能来场不论胜负都能满足的战斗了。要不是这样,我可就得不偿失啦。」
  「为什么……?」
  上条用沙哑的声音问着。
  接着立刻转变成人吼。
  「你是真心为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遭遇感到愤怒吧?你是认真地觉得就算自己受伤,也要将她从苦难中解放出来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用利益玷污自己的努力?为什么要做没有必要的斗殴!」
  「我可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啊。我也是『捣蛋鬼』啊。」
  雷神索尔的回答宛如自嘲,但没有一丝迟疑。
  「到头来,我还是想要力量。只靠自己锻链有所极限,但强到这个地步后,能跟我一战的对手就很有限……不,我还是知道几个比自己强的家伙,但是那种冲突肯定会破坏一整个城市甚至国家,结束后的感觉超差的。符合条件的『阶梯』可是很难找啊。」
  「……」
  「究竟是为了帮助他人而追求力量?还是因为有力量所以想帮助他人?关于这点连我自己都一头雾水找不出答案,而这也就是我的本质。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而循环,在过程中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就伸出援手……跟『特殊』而没有什么显着『力量』,却依旧不断对他人伸出援手,最后终于累积强大『力量』的你完全不同啊。」
  然而,或许,也正因为如此。
  他才会判断那个相似却无法契合的某人,正是自己的最佳敌手。
  「索……」
  上条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话头却在中途断掉。
  身体一阵摇晃。
  侧腹那遗忘的伤口,再次传来强烈痛楚。
  「……对了对了,问题虽然解决得相当顺利,不过那个伤可就是纯粹的扣分了。讲明白点,就是碍事又不解风情。这会成为减少战斗经验值的要因,可不能忽视啊。」
  日后再战的可能性,从上条脑中闪过。
  说不定能等枪伤好了之后,再来一决胜负。
  然而,并非如此。
  雷神索尔那只没放出电弧刀的手,相当随性地往背后伸去,将插在裤带上的东西拔出。
  那玩意与其说是金属,倒不如说质感接近塑胶。

  杀人的道具。
  手枪。
  「这是刚刚从工程师那边摸来的东西。说实话,我跟枪不熟,不过口径应该一样吧?」
  「难道……索尔,等等!你想……!」
  两人实在相隔太远,即使上条想抢走手枪也来不及。
  在这段时间内。

  雷神索尔将枪口抵上自己的侧腹,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相当混浊的声响传出。
  红黑色液体从雷神索尔上半身的一点流出,接着在衣服上逐渐扩散。虽然少年的脚步一阵踉跄,不过他没有倒下。随手丢开不再需要的手枪后,他重新看着上条。
  一脸高兴地——
  笑了。
  「喔、喔——喔……这真是不得了耶。我已经避开要害,身体却还是在发抖。真亏你身上带着这种伤还能纵横战场耶。看来你的确不是什么普通人,这真是太棒了。」
  「索尔……你这个笨蛋!」
  这不是什么平等。
  上条虽然侧腹中弹,但好歹进过医院接受手术,还有灰姑娘替他紧急止血。虽然处于不知何时伤口会裂开的状态,但理应比中弹后什么也没做的雷神索尔要好多了。
  即使如此,雷神索尔还是不在乎?
  虽然不清楚他口中所说的「成长」法则,但这家伙为了能彻底获得经验值,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没错,上条小弟。像是『我没有跟你战斗的理由所以无法握紧拳头』、『直到你满足之前随便你揍』啦,这种无聊事就别再说了。」
  雷神索尔的左手也放出了电弧刀。
  他将十指放出的闪光如翅膀般张开,高声宣言: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要理由,就把我的伤口当成藉口吧。要是不快点治疗我就会死,所以你只能哭着认真起来跟我战斗!」
  「捣蛋鬼』中负责直接战斗的雷神索尔,展开了最后一战。
  或者该说——
  正因为他只能用这种方法面对世界,他才只能负责直接战斗。

  2
  第十一学区。
  这个学区面对学园都市东侧外墙,担任陆路的物流基地。上条与雷神索尔所在的位置堆满了大型拖车用的细长货柜,平常应该会有海关确认货物的合法性和安全性,还会配合学园都市内的道路尺寸,将货物转移到中、小型货柜里。
  这个区域的一角,化成了战场。
  或许是因为不用担心夺走无关人士的性命,雷神索尔一开始就高声宣言:
  「哈哈!『投掷之槌』!进行连接的最后确认,结束后启动供给!」
  巨响迸出。
  从十根手指伸出的电弧刀一口气伸长到二十公尺以上。光是这样就便得空气为之膨胀,强风四处扩散。
  雷神索尔他——
  随意地将右臂往水平方向挥动。
  「轰——!」的一声,电弧刀有如剪纸般劈开堆在二芳的货柜山,从上条侧面袭来。
  无数失去基底的货柜,有如要填满空隙般垮落,但上条根本没时间担心。
  (可恶……!)
  他在内心咒骂,忍耐着侧腹伤口传来的痛楚,努力握起右拳。这时与雷神素尔右手连接的五道电弧刀也来到眼前。那些强化电弧刀能否完全消除?如果不行,就算不会被烤焦,那压倒性的速度也会弹开拳头,让他肩膀脱臼吧。
  (那就闪避……!)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上条弯下身子试图躲避攻击,雷神索尔则将左手从上往下斜挥。在货柜山进一步崩塌的同时,纵横相加共十道电弧刀往上条逼近。
  这么一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弯下身子避开水平挥来的右手电弧刀,用幻想杀手之拳接下追击而来的左手电弧刀。
  冲突的一瞬间,强大的冲击让上条扭到了手腕。类似治疗蛀牙时钻开牙齿那般的尖锐疼痛瞬间传来。电弧刀没有消失。这股力量实在不像只属于雷神索尔一人。如果开战前的喊叫声有意义,就表示有某种来源持续地供给他力量。
  (就跟「猎杀魔女之王」一样啊!)
  上条气得咬牙切齿时,雷神索尔已经从眼前消失。
  巨响接着迸发。
  笑声从上方传来。
  「哈哈!」
  大量货柜有如从下方开始崩塌的扑克牌金字塔般坠落。转眼间,已经有个身影头下脚上地,贴在即将往上条头顶砸下的某个货柜上。
  雷神索尔。
  想来他没有对抗遭上条右手弹开时的冲击,反而利用了电弧刀让空气膨胀的力量进行移动。索尔趁那时跳向上条正上方,接着贴在如山崩般落下的货柜后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厉害啊,喂!你果然很强啊!不但撑过了我的第一发攻击,而且没破坏任何东西!」
  雷神索尔保持头下脚上的状态回转。
  那就像制作失败的老鼠炮一样,连回转轴都不安定。换言之,破坏之刃硬是劈向四面八方,将空中那些有如山崩般逼近的货柜切断、融化、压烂,更把它们串刺起来后往远方扔去,一个个破坏殆尽。
  那是我的猎物。
  其他的东西不准伤他。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如此宣言,不过那二十公尺长的电弧刀能轻易触及地面,所以上条也在攻击范围内。可能是因为回转轴心不安定,刀刃的「密度」变得相当薄,上条就像是要钻进缝隙般拚命闪避攻击。
  (可恶!射程差一大截,移动的自由度也差多了,就连威力也是!想靠右手挡下来只会让手腕更痛,但是又找不到其他应对方法!这样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阻止索尔?)
  突然。
  破坏的回转停止了。
  但是没有任何因素可以让人安心。
  将空中众货柜全收拾干净的雷神索尔停下动作,盯着上条看。那眼神与追踪小动物时的猛禽如出一辙。接着他往自己所攀附的货柜后侧踢去。
  掉落。
  他带着十柄电弧刀,精准地突袭上条。
  「可恶!」
  若是选择挡下以那个速度,从正上方逼迫而来的电弧刀,上条的行动反而会被封住,然后被下一招一刀两断。
  他拚命地躲避,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
  那十根手指跟没贴上纸的凉扇相当接近。以手腕为中心,呈扇状张开的电弧刀毫不迟疑地撕裂地面。
  能成功钻进缝隙躲开,几乎形同奇迹。
  上条甚至怀疑是否雷神索尔不想太快决定胜负,所以刻意放水。
  他连起身的时间都没有,连滚带爬地与雷神索尔拉开距离,同时拚命思考。
  (怎么办?一直防御只会走投无路。如果找不到主动攻击,让拳头打中他的方法,只会慢慢步向死亡!)
  右手腕的疼痛逐渐加剧,根本不清楚还能应对几次雷神索尔的攻击。以现在的状况而言,就算手腕「喀」地一声骨折或脱臼都不意外。
  「上条小弟,你怎么啦?」
  雷神索尔在微笑同时,也再次以放出电弧刀的双手摆出架势。
  「右方之火不过如此吗?拿着正统卡提纳的凯莉莎呢?我一点都不喜欢被过度评价啊。说实话,我这种程度跟那群人比应该还差远了吧?」
  「……」
  正当上条打算说些什么时。
  清脆的「啪哩」声响起。
  从雷神索尔那边,传来了薄塑胶板龟裂般的奇妙声响。最后,上条终于发现了那种不定期会响起两、三次的声音是什么。
  「你……难道……?」
  「啊?身体里的关节发出声音这么不可思议啊?折手指跟扭脖子时发出的声音没什么好自傲吧?」
  「你的身体无法负荷自己的移动……不,跟不上刀刃的输出威力?既然这样……!」
  「我说啊,我索尔可不是特别制品,没有什么『圣人』身分或『拯救世界之力』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啦。而且我也不是欧提努斯那种『魔神』。我有雷在先,我不过是个魔法师。这种人想跟世界级的家伙交手,乱来一点也是当然吧。」
  若是在手脚绑上推进器,就能一口气跳上货柜山顶端。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会因为无法控制而任由推进器摆布,但只要能正确管理推力向量,理论上应该做得到。
  然而。
  得到强大推力的,终究只是手脚。若是微控强大力量采高速或锐角移动,会对肩膀和大腿的关节造成不良影响。除此之外,若是突然从静止状态跃起,全身血管和内脏也会很自然地发出惨叫。
  他可没有什么「肉体原本就很强韧」这种荒唐的解决手段。
  也没有靠灵装或耐G防护衣等措施突破难题。
  不,就算真的有——
  依旧无法完美地确保安全性。不仅如此,他这么做甚至隐约有「只看优点却罔顾缺点与风险」的问题存在。
  「疼痛?别在意这种事情啦,上条小弟。我这个生物呢,只要能觉得快乐,就算这样也无所谓啦。」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只差一步啦。」
  可能关节或软骨出问题了吧?声响持续传出。然而雷神索尔依旧偏着头。
  彷佛在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
  「若是距离远得无可奈何,自然只能放弃。可是,我的状况不太一样。我一步步地累积努力,到达了能抓住星星的地方。虽然多少有些危险,但这么做就跟站在台子上伸直身体没两样。既然手构得着柜子上方,也就不必特地找父母来拿吧?」
  他将左右两只手臂水平摊开,
  接着说下去——
  「所以——再十倍。」
  轰!电弧刀发出了恐怖的声响。
  「还能继续,再十倍。」
  原本堆满货柜的这个地方,发生了上条已经无法用肉眼确认的巨大变化。出自左右十根手指的电弧刀,已经增长到两公里了。
  「你懂了吗,上条当麻。这就是我。人们口中让个人斗殴达到战争程度的我,已经抵达了这个地方。能抵达这里真的很棒啊。不过这里并不是终点。毕竟我已经看见的『前方』要比我原以为是终点,那个现在还碰不到的境界更加遥远。」
  只是稍微挥动手臂,就能将一个学区彻底破坏的力量。
  以个人之力体现的战争。
  直接战斗负责人。
  索尔刻意地展示那些威力应该也随着长度上升的电弧刀,直指核心地说道。
  他轻易地看穿了上条目光中的些许游移。
  「……你也把手伸出来吧。虽然或许会有些麻烦,不过只要站上台伸直身体,你的手指就能碰到罗。那不是很有尝试的价值吗?」
  「你在说什么?」
  「手枪。」
  雷神素尔直接宣告:
  「我用来射穿自己腹部的玩意儿掉在附近吧?然后呢,你的脑袋里闪过这样的念头——那家伙的刀刃太长,用拳头会在距离上处于劣势。毕竟我的攻击范围可是长达两公里,两千公尺喔。所以你会希望得到能不在乎距离的东西。我可以保证自己的身体不怎么硬。被子弹击中会开洞这点,我已经亲自证明了。」
  「……」
  「然而另一方面,你也这么想吧——手枪是很确实的武器,应该说太确实了。用那个有可能赢,不过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杀了我……虽然踌躇并没有错,不过你漏了一件事。你忘记我也是『捣蛋鬼』成员吗?」
  气氛顿时变得冰冷。
  顷刻问,飘荡在巴盖吉城的某种东西已开始刺激着上条的鼻子。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已经不能用了。没办法靠『长枪』的材料让欧提努斯动摇。无法预测『魔神』失去目的后的行动,而要是她有所动作就完蛋了。夏威夷群岛、巴盖吉城,虽然那些事件都很严重,不过仍是经过管理下的破坏。下一次会变成什么样子?说不定会陆续展开随机攻击喔。还是说,她会参考过去的F.C.E.,击溃几个你认识的人?」
  「……索尔。」
  「我就是最后关键。有什么不满吗?」
  雷神索尔露出浅笑说着。
  他刻意准备了新的理由。
  「我是搜索『捣蛋鬼』大本营的最后关键。不再继续出现牺牲的最后关键……这下你要怎么做?因为个人的想法与伦理而看着机会从眼前逃走,就是你的正义?」
  「素尔——————————————!」
  「机会只有一次。」
  雷神索尔就像是要让外国观光客记起发音一样,清楚、缓慢地宣告:
  「你是要在这里反守为攻,还是要继续处于被动?这是决定世界命运的分歧点,丝毫不夸张。如果这也不能当成理由,你就会在沉沦的世界中,分进被杀死的那一边。」
  动了。
  决定性的「流动」。

  「要上罗,上条当麻,让我再次见识你那曾救过六十亿人的决断力吧!」

  3
  上条当麻距离手枪大约三公尺。
  只要往地面飞扑而去,就能一口气拿到武器的距离。
  相对地,雷神素尔的电弧刀长达两公里。随手一挥就能将上条的身体一刀两断。双方都是只要一个动作就能决定胜负。
  然而。
  既然知道对方会这样行动,就不难抢得先机。
  (真可惜。)
  而言神索尔没有犹豫的理由。
  第十一学区是以物流最佳化、高速化为目标,因而将作业几乎都自动化的学区。他事前已将海关的工程师弄昏,只要有注意学区边缘的司机休息室,就算将学区整个铲平也不会闹出人命。雷神索尔最后会选择这个地方,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只能使用一次的单纯战斗舞台。
  这个特别准备的场所,可不能被欧雷尔斯势力或「捣蛋鬼」那些事前准备给用掉。
  正因如此。
  这个结果让雷神索尔稍显失意。
  雷神索尔的电弧刀并未挥向上条,而是瞄准上条与手枪的中间点。那毫不留情的动作,让堆积如山的货柜和远方的联结车随着闪光灰飞烟灭。
  (结果,最后你还是选择了简单易懂的力量啊。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做出与我不同的结论。)
  这么一来,就不会如此简单明了地分出胜负。
  若是上条以最短最快的路径往手枪移动,电弧刀就会将他劈开。就算在最要开头停下也没有救,接着补上的回马枪会了结一切。
  消除之力。
  跟产生「破坏」的力量有所不同。
  (我还想说如果是你,肯定能让漂流到「捣蛋鬼」的我,看到从来不曾看过的东西啊!)
  胜负将定。
  行使较强暴力的人能活下来,是最为单纯而无趣的胜负。
  就在前一刻。

  高亢的「锵!」一声迸出。
  那是上条以右拳弹开雷神索尔电弧刀的声音。

  「什……?」
  如果笔直伸出右手扑向地上的枪,绝对无法弹开闯入路径的电弧刀。
  然而实际上,巨大的刀刀把附近的货柜和学区一部分整个刨空。
  这么一来。
  上条当麻在最后所选的选项是——
  「难道你……!」
  在惊讶同时,雷神索尔几乎是反射性地动作。他不顾被弹开的右手,挥下从左手五指放出的电弧刀。刀刃沿路劈开在自动控制下移动的大货车和堆高机,从侧面往上条的上半身袭击。
  然而。
  这回也是。
  随着高亢的声音响起,挥动的拳头硬是让雷神索尔的电弧刀改变轨道。
  明明每做一次这个动作,上条的右手腕就会承受强烈的负担。
  「你放弃手枪了?就算继续防守下去,逐渐削弱的也只会是你啊!」
  「……真的是这样吗?」
  上条重新举起将发出喀啦声的右手,平静地笑了。
  这次,他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电弧刀会配合你的手指动作。不过,那真的只是单方面如此?在几次拚上性命的格挡之中,我可是看到罗——当我弹开电弧刀时,你的手臂也跟着被弹开。」
  「你这家伙……」
  「那原本是什么都能切断的刀刃,所以你从来没想过会像这样碰上阻力吧。就跟拿着金属球棒,用自己也无法控制的速度打击水泥墙一样。挡下那种超强攻击会让我的手腕受伤,不过你也一样!你的手腕是不是已经到极限啦?」
  两千公尺的距离,在这场战斗中毫无意义。
  只要攻击被弹开,上条和雷神索尔都会受伤。
  这么一来——
  「你刚刚问过我,那些能否成为我去捡手枪的理由吧?」
  上条愤怒地说道:
  「我就告诉你答案。根本不构成理由。我也不完美。即使没有什么理由,一旦真的感觉到自身危险,也会下意识想捡起掉在自己附近的枪。不过,这回可不一样。如果是面对你,面对不管有何理由,终究愿意赌上性命拯救芙罗兰·克洛伊杜尼的你!一定能找到杀或被杀之外的决胜方法!」
  「……原来如此。」
  雷神素尔笑了。
  虽然他从这场战斗开始后就一直在笑,不过这次跟之前的质有些不同。
  「真是有趣,你果然很有趣。即使站在伸手就能触及星星的位置,你肯定也能找到不同的答案,走向跟沦落为『捣蛋鬼』的我不同的路。」
  「索尔?」
  「也对啦!我的敌人就是该有这种规模才行!」
  没有什么信号。
  轰!雷神素尔随手将电弧刀挥向上条,把「风景」这种实在过于含糊不清的东西全都牵扯进来。不只一味防御,更将「如何反击雷神素尔的手腕」放在心上的上条,以拳头从侧面给予电弧刀冲击。当电弧刀互撞导致去势稍微缓和时,他就进一步挥出右拳打过去。
  喀啦喀啦的恐怖声响自上条体内传出。
  不过这点在雷神素尔身上也一样。
  「!」
  纵然表面上的胜负由诡计支配,即使战场趋势看似由技术和机智的较劲决定,实际上决定上条和雷神索尔胜败的却是其他东西。随着每一击倍增的疼痛,究竟会在何时抵达界限?谁的手腕又会先崩溃?就只看这个部分了。即使其他部分压倒对方,只要在这点翻船就会失去一切。就只是这样的胜负。
  当次数来到五次、十次时,上条的右手明显发出怪声。
  没办法拖到第二十次。
  喀嚓!随着那决定性的声响,上条的五只手指全都失去力道。脑袋送出的命令已经没办法传到末端,指头罔顾骨骼的构造晃动。
  关节。
  脱臼了。
  「哈……哈。」
  雷神索尔的笑声响起。
  彷佛在呼应上条右手腕的异状般,他的攻击也停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胜负已定。
  关节脱臼与否,应该不至于影响寄宿在上条当麻右手的「幻想杀手」。然而,若在脱臼的状态下数度承受那种强烈冲击,手腕中心的肌肉将会受到重创、溃烂,甚至断裂。
  这是单纯就解剖学来看的结果……讲得更单纯点,当脱臼的手腕受到冲击时,理应会传来激烈的疼痛。若是重复个几次,就算会昏迷都不稀奇。
  然而——
  「……让你办到了啊。」
  「是啊。」
  「真讨厌,我原本以为要将军了……果然啊,看来我这人只要眼前吊着红萝卜,就看不到别的东西了。算了,反正从术式本身开始就是这样。」
  雷神索尔耸肩般,将双手如翅膀张开。
  那对翅膀,已经折断了。
  正确来说,是雷神索尔的双手手腕骨折了。
  他那炫目的电弧刀就如同生命走到尽头的霓虹灯,闪了几次后便消散在空气中。
  上条并不清楚雷神索尔的极限,这人说不定连双脚都能放出电弧刀。
  所以他问道:
  「怎么办?」
  「当然要继续啦。」
  「果然啊。」
  上条脱臼的右手依然垂在那里,但他依旧向雷神索尔迈步。缓慢而确实地前进。
  「得明确地分出胜负。」
  然后从走路变成跑步。
  从跑步变成全速冲刺。
  顶着刺猬头的少年,并不是因为拥有「幻想杀手」才投身战斗。就算无法使用右手,也还有左手跟左右脚。所以自己还能战斗。为了早一步结束雷神索尔策划的愚蠢战斗,处理对方侧腹上的枪伤,上条飞身冲到魔法师面前。
  「……抱歉了,上条小弟。」
  就在这时。
  雷神素尔似乎低声说了什么。
  不过,上条已经决定性地来到雷神索尔面前,到了一个无论使出任何攻击都能打中对方的超近距离。
  所以。

  「所谓『索尔』,可不是以区区雷神这个字眼所能概括的。」

  太迟了。
  随着沉重的巨响传出。
  上条浮在半空中的身体,被对方狠狠地砸到地面上。

  4
  意识。
  一片朦胧。模糊而晃动的景色被夕阳染上一片橙黄。上条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注意到自己正仰躺在地。
  「……说到索尔啊。」
  能听到有声音传来。
  至少,声音来源处于上条的视野之外。
  「虽然如今大家称索尔为北欧神话的第二号人物,司掌雷电的军神,不过在早期的传说中,能见到他不同的一面。该怎么说呢,真要说起来该是农耕及锻造金属那方面。算是保佑生产与制造等领域,支持文明发展事业之神吧。」
  自己到底怎么了?
  最后的一瞬间究竟挨了什么?
  虽然上条拚命想收集情报,却并不顺利。脑袋一片模糊,始终处于连思绪都无法掌握的状态。
  「不过呢,终究还是由人类的需要来决定。比起保佑农民和制造业的神明,还是让守护军人的战争之神处于高位更能利于统治。『最伟大神只的保证』可是具有远大的意义啊。所以,索尔从那时开始就成了雷神。原本他掌管的应该不单是雷,还包括各种气象、季节、天候及灾害,后来却成了只以粗俗破坏力为傲的神。」
  雷神索尔的话没有停下来。
  「你懂吗,上条当麻?」
  缓慢地持续下去。
  「能达到以原始意义冠上这个名字的程度,表示我也彻底钻研完一条道路了。如果那女人没做出就算拔出一只眼睛并自我倒吊,也要获得『知识』这种不合理的行动,这种程度就能让我占据『捣蛋鬼』的顶点了。」
  无法整理思绪。
  得不出结论。
  面对这样的上条,雷神索尔如此说道:

  「你如果面对身为雷神的索尔就能获胜……但是,也仅止于此。换言之,你还比不上身为全能之神的索尔。」
  输了。
  败北。
  从他人口中说出之后,上条终于对身处的状况有了自觉。
  双手手腕骨折,也无法再使出电弧刀,却依然能轻松打败上条的怪物,用非常轻松的语气表一不:
  「……不过啊,之后的事情你就别担心。虽然我刚刚说,失去完成『长枪』的方法会让魔神欧提努斯的行动无法预测,可是呢,我也不是完全没考虑过啦。既然赢了,我就会负起责任……说实话,你已经太努力了。你已经独自守护世界太多次了。现在就好好休息一下,从疲劳中恢复吧。」
  上条以无法聚焦的眼睛往某处看去。
  染上一片橙色的视野中,完全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索尔……?」
  没有人回答这声轻唤。
  不知何时,他已经从这里消失。
  而上条当麻的意识,也在这时中断。


  终章 来打下一场架吧Next_Batter_Circle.
  所谓结局,不见得只会有一个。
  会依照与事件相关的人数,衍生出相同的数量。
  这里就来介绍其中几种。
  「做白工啦,完全是做白工。」
  一突破学园都市外围的「墙壁」,「圣人」席薇亚就抓着头,刻意用谁都听得见的大音量说道。
  时间已经过了黄昏,夜晚的黑已然蔓延。日本的首都东京就像重头戏才刚要开始般充满活力,整片都是由无数电灯与霓虹灯形成的愚蠢夜景;但席薇亚等人却没有走在夜景中,而是于黑暗的缝隙里移动。
  「硬是被要求去打那种让人感觉很差的战斗,却几乎没得到任何成果。也没有回收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有没有得手,将会大幅改变与『捣蛋鬼』对抗的策略耶。」
  「既然没得手就不要再去想了。」
  回答她的是蕾薇妮雅·柏德蔚。
  少女的容貌虽然仍留有稚气,冷淡端正的五官依旧足以令她自傲,不过肿胀的脸颊却破坏了那种感觉。而且或许是因为有某种信条吧,蕾薇妮雅完全没有做过冰敷之类的处理,让她的不悦更加明显。
  「就算现在回头,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也已经有所改变,不再是魔神欧提努斯所追求的东西了。这根本无法拿来动摇她。」
  「怎么啦——?你还在+垩思得跟自己人战斗这件事喔?不过在这世界上结果就是一切。就算你无法接受胜负结果,也无法理解那个男孩的理论,但败者可没有抱怨的权利喔。」
  「……你那么想要我揍你吗?」
  「我是说啊,大小姐。你知道日本有个很有趣的定论吗?正所谓,真正拥有妹妹的人,似乎绝对无法想像出理想中的妹妹。」
  「……?」
  「反过来说,对于有妹妹但没有兄姊的柏德蔚而言,其实他正是个理想的哥哥吧?所以呢,不要因为被某个什么都愿意听,而且有麻烦时非常值得信赖的人骂了,就一副沮丧的样子。即使像那样被单方面愚弄,他还是愿意回头试着跟你对话耶。你们之间具有很确实的联系喔。」
  「很好,你做好觉悟了吧。我会拿出全套大秘仪招待你。」
  「到头来你还不是没用那个——你象征武器的四属性,从塔罗牌来看也不过只是小秘仪嘛。如果好好使出二十二张大秘仪,从愚者一口气连段到世界,应该能暂时强化能力甚至以音速行动吧,呵呵。」
  「话说回来——」
  这个态度认真但插嘴得毫不客气的人是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
  「欧雷尔斯那边如何了?我记得你之前的确是回答『正在准备』。」
  「那个啊,跟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不同的……真正目标。」
  席薇亚在扭动脖子发出喀喀声的同时,干脆地答道:
  「已经准备好了。」

  就算是规划得很漂亮的学园都市,依然有许多恐怖传闻。
  会把不听话坏孩子抓走的「黑色清洁车」。不可以调查传来呻吟声的人孔盖底下究竟有什么的「实验体五〇二号」。如果在搜寻引擎中打进某个人物的名字,就会被那个人物亲手杀死的「禁忌之名」。据说每当对学园都市来说很碍事的人物失踪,就会随之在街道中增加的「人骨色磁砖」。还有,其实很多传闻本身,都是为了给予城市内AIM扩散力场一定规则性,以便进行控制的情报操作政策一环——「都市怪谈中的都市怪谈」。
  恐怖的传闻很多,比方说,如果在放学回家路上真的碰上那些怪人,到底该怎么办?
  就算急忙逃走,就算全力奔跑,想来也没办法从怪人手下逃走。
  但是不用担心。
  因为都市怪谈里的怪人,随时都被弱点追着跑。
  比方说,「没有人能从跑一百公尺只要三秒的女人手下逃走」的传闻一旦蔓延,接下来就会出现「在遇到那个女人时,只要手边有麦芽糖或发蜡就没问题」之类的其他传闻。大概是这种感觉。
  当然传闻会随时间改变,所以也就会出现这种「弱点」根本没效的新传说。
  比方说,麦芽糖或发蜡的有效对象只有第一个人,也就是第一代的女性,被那个女人亲手撕裂嘴巴的「二代」就没效之类……
  煽动恐惧感的传说和打倒恐惧的传说,总会像互相较劲般向外传播,让人觉得永远不会有分出胜负的一天。
  其中有那么一个传闻。
  内容其实很简单,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隐藏了在学园都市孩童之间造成爆发性流行的「可能性」。
  ……这个城市流传了许多恐怖传说,但你如果真遇到了传说中的恐怖怪人,那么只要大声地这样喊就好——
  救命啊,独角仙先生!
  这么一来就没问题了。

  操作「未元物质」的学园都市第二名等级5超能力者。
  名为「垣根帝督」的某人,一定会来拯救你。

  跟芳川桔梗一起把最后之作带回公寓的一方通行,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投身于床上。芳川是否有跟身为一家之主的警卫黄泉川爱穗报告「今天发生的事」暂且不明。
  第二名垣根帝督……虽然不知道到底能否这样称呼,不过总之把「敌人」打败了。
  战斗过程中,对方抛出了一个「难题」,一方通行则找到了立足点,得以用自己的方式突破困境。
  没有失去任何人就解决问题,成果相当良好。
  然而……
  (……被害者的心情,只有被害者本人知道。)
  某人所遗留的话,至今仍刺在第一名心中。
  刺虽小,却如同钓钩一样无法轻易拔出。
  所谓的人类,是种对一句邪恶言词,比一千句善意言词更容易记住的生物吗?
  「我到底在撒什么娇啊……」
  得到能代言御坂网路总体意志的最后之作,以及恶意集合体番外个体的原谅,所以就松懈了?
  不,真要说起来,自己真的有得到宽恕吗?
  到头来,只是顺着对自己比较有利的方向,顺着疼痛比较小的方向漂流?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去请求遇害者原谅自己。
  死者不会高兴。
  因为「杀害」已经夺走了这种感情。
  死者不会生气。
  因为「杀害」已经夺走了这种感情。
  死者不会哀伤。
  因为「杀害」已经夺走了这种感情。
  死者不会感谢。
  因为「杀害」已经夺走了这种感情。
  未来无论用什么方式活下去,终究只是自我满足。一方通行明白这点。不过,一定有些事唯有还活着的自己能做。
  真要说起来—
  屠杀了一万名以上「妹妹们」的那场「实验」,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现在已经知道,答案并非如名义上所说是要让学园都市第一名的等级5超能力者,进化到更进一步的等级6绝对能力。那场「实验」是以失败为前提,充其量只不过是「成功很好,失败也不亏」这种程度的东西。
  从过去经验所得到的情报看来,其一恐怕是将近万名「妹妹们」散布到全世界的协助机构,藉此扩大AIM扩散力场的影响力。
  第二个,则是靠着干涉最后之作,让类似天使的存在于学园都市中诞生,好让御坂网路成为能控制庞大AIM扩散力场集合体的引导装置。
  然后,是在担任学园都市暗部活动时调查到的「龙」这个字眼。在其深处者,是名为爱华斯的真正怪物。而据爱华斯本人所言,过去所看到那个类似天使的某物,不过是个为了形成爱华斯所准备的模型。这是第三点。
  那么。
  制作爱华斯究竟是为了什么?
  以战力来说,爱华斯的确是张名符其实的王牌,毕竟他拥有能将学园都市第一名几近瞬杀的力量。然而那股庞大的力量,实际上并没有在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使用过的纪录。就连在那场关系学园都市命运的战争中,他们依旧将爱华斯的力量保留下来。
  这么一来,那绝对不是单纯的开发兵器。
  虽然除此之外一定有什么明确的理由,却完全不见任何端倪。
  爱华斯是非常强大之物,但除了强大以外看不到任何具体利益。当然开发技术本身就是「目的」也说得过去,然而这么  来应该要昭告全世界,以夸示学园都市的技术到底有多先进才对。
  就像用太空船登陆月球跟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没有直接关系,然而这项「情报」本身却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既然要在隐瞒爱华斯这种存在的状况下持续开发,那么除了单纯的夸示外,应该还有具体的使用方法。而且,他们的目的甚至有只要不隐瞒,就会遭到阻止的可能性。
  爱华斯,天使般的存在,御坂网路,最后之作,妹妹们,AIM扩散力场。
  位于金字塔最底端的,是最普通的学生们。这跟他们到底是一般学生还是暗部无关,学生们在无意识中释放的AIM扩散力场,全都与爱华斯相连。
  学园都市的根干。
  靠科学开发超能力。
  或许并不是某人利用这个制度从中搅局。
  如果打从一开始,这个计划就是为了触及爱华斯而展开呢?
  而且,说到底——
  学园都市所提倡的「超能力」,究竟是什么?
  这项「计划」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又是为了走向什么结果?

  「……」
  走到这一步。
  一方通行才总算有抓到某种巨大「黑暗」端倪的感觉。能吞噬一切的巨大陷阱一角。平时因为过于庞大而无法掌握全貌的巨颚一角。将「妹妹们」、复制人、将过去被杀死的某人全都吸入无法逃脱的漆黑洞穴中的元凶一角。
  即使让这种事曝光并声讨主使者,一方通行的罪也不会凭空消失,不可能有这种好事。
  但是,如果——
  过去惨遭杀害的某人,打从心底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怨恨。
  不但怨恨直接下手的第一名,还怨恨所有帮助他杀人的一切。
  那个人物。
  如果知道因为自己被杀而「顺利进行中」的某项计划,到现在仍旧一步步持续前进……究竟会怎么想?
  被害者的心情只有被害者知道。
  还活着的人将这种事挂在嘴上,说不定等于为了自身利益随意扭曲死者的心情。
  然而。
  还活着的人,可以把死者放在心上行动。
  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一方通行自问自答。
  若要为已经消逝的生命做点事,究竟能选择什么?
  第一名应该会下地狱吧。先把这个比喻在宗教上的表现放到一旁,总之最后的下场肯定不会太好。然而在到达那个地狱之前,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做到,究竟会是什么?
  「……」
  刺虽小,却没办法简单拔出来。
  那股微弱的疼痛,确实地将他扯向恶意与斗争的道路。
  就像是说好了一样。
  一方通行自己应该也有注意到,这就像是透过某人之手刻意送进来的暗号。
  为了从这条道路,转换到另一条道路。
  一方通行无言地从床上起身。他的视线一阵游移,最后停在房间的窗户上。遭夜幕染成一片漆黑的前方,多半就是联系其他道路的第一步。
  踏出去将丧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但也有机会得到光是待在这里不会知道的情报。
  如此思考的一方通行,露出认真的表情伸手寻找现代风格的拐杖。
  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房间的门。
  而且没等回应就把门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应该是被称为最后之作的少女。
  如果不是就怪了。

  「嗨,一方通行/return。因为差不多要变得麻烦了,所以让我插个嘴吧/return」

  总觉得。
  很奇怪。
  看着呆站在那里开口闭口的少女,一方通行感觉到一股寒意窜过背部。他想到了过去遭病毒强制干涉的事。
  但并非如此。
  「原本,『御坂』只是填充网路内部的东西,干涉外侧的技术则交给各个个体/return。所以请不要期待会话的应对能力/return。就想成类似邮件的东西吧/return。提问也只会变成自言自语所以要多注意喔/return。」
  存在于御坂网路中之物。
  能凌驾最后之作这个司令塔之物。
  在系统上不可能存在。
  第一名原本往跟番外个体有关的第三次制造计划去推测,却想到了别的可能性。他不理会「不会得到回答」这项先决条件,下意识地咬牙说道:
  「是御坂网路的……总体意志?」
  与类似天使的存在相异,也和爱华斯不同……却同样是由学园都市创造的某种东西。
  会让人烦恼不知能否称之为「人」的存在。
  或许应该称为第三存在吧。
  「自从事件结束后,你就开始散发出某种微妙的气氛啊/return。」
  就像是直接播放录音般,某人藉着少女的嘴发出声音。
  「一方通行,难道你觉得将目前某种程度上算安定的生活画下休止符,投身于能逼近学园都市秘密的战斗中,就能向某种善良靠拢吗?/escape。还是说,你打算在收拾一切后自己下地狱?/escape。那些全都是遭到引导而生的意见,所以不需要在意/return。应该说,那种作法根本一点也不帅啊/return。」
  「你在……」
  「你现在正打算用『你在说什么!』来回应吧?/escape。免了免了/backspace,省略那种多余的问答吧,一方通行/return。那种掩饰的方法平常是很可爱/backspace,不过在这个场面下只是妨碍/return。」
  接着,某人接着说道:
  「直接说重点吧/return。你现在应该是这样想/return。自己正栖身安稳之处,放弃了本来该做的事/return……不过/backspace,哪有这种事/return。你的思考方向完全反罗/return。那种肤浅的斗争、肤浅的暴力,还有随之而来的肤浅胜利,对于身为第一名怪物的你来说是不是比较轻松?/escape。想想看嘛/return。毕竟你是以『成为那种怪物』为目标而接受开发的/return。如果顺着某人之意往简单的方向走,自然会奔走在通往流血与惨剧之路吧?/escape。」
  「……」
  「所以才说你弄反了/return。一方通行,此刻你确实对于自己这个存在感到疑问/return这不是坏事/return。但是/backspace.不能因为动摇就顺着安逸的方向漂流/return。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导出这种答案,才把演算领域借给你/return。」
  少女轻轻地耸了耸肩。
  那动作非常不适合她。
  「为了某人挣扎吧/return。以对于自己来说真的很辛苦的方法挣扎吧/return……要是真有那个意愿,我也能将已死亡个体残留在网路中的记忆情报直接放出去,明白地回答是或不是/return。但是/backspace,这样未免太作贱她们了,所以我们不会这么做/return。就让被害者的心情只属于被害者吧/return。如果你决定逃往轻松的方向当个肤浅的怪物,我会把你打进比你想像中还要大上两圈的巨大地狱里/return。」
  晃动。
  少女的身体摇晃着。
  「再说啊,虽然把最后之作跟番外个体交给你,不过比起你的问题,我倒是更想管上条的事啊/return。这是实话/return。一来那边有那边的危险/return,二来我也不希望你把重要的『入场券』用在这种事情上啊——/return。」
  到此为止。
  或许是因为「文章」结束了,娇小的少女就此倒地。

  穿着制式套装和白袍的女子稍微看了看周围。
  这里是位于第三学区的广大地下空间,直到几天前还用来收纳学园都市第二名。不过现在没有任何人,他随意散布的纯白「未元物质」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任何多余物体的空间,散发着空教室般的寂寥感。
  「……我实在不习惯做这种事耶。不管事情多小,都有种数值减少的焦躁感。」
  女性的手上有一个口香糖容器大小的细长块状物。那是录音笔。穿着便宜套装和白袍的她将小型麦克风放在嘴边,持续用声音记录。
  「『未元物质』彻底消失了,这件事跟预料中一样。剥离了地板、墙壁、天花板共计四十处的表面采取样本,要求设施进行检查。不过呢,应该找不出任何东西就是了。」
  喀哩喀哩喀哩喀喀喀喀喀喀喀!某种类似指甲刮过平面的声音连续傅来。穿着制式套装和白袍的女子,从衣服内侧口袋中拿出车票夹大小的机器。从画面上能看见,某个共通词汇不断在网路上的许多留言板和SNS留言中增加。
  「也确认到了关于第二名的都市怪谈。要看成自然发生时间未免太短,很难认为是由本人……应该可以这样称呼吧?总之很难认为是由目前的第二名亲手散播。看样子学园都市的『黑暗』中,似乎有某人在注意新的第二名。以注目度来说给个黄色标记。」
  女性将器材收回口袋后,边在宽广的空间漫步边继续说道:
  「关于第一名的细节还不明。虽然已向他注入了『恶意』,但是否会开花还难以确定。不过,以我的观点只能说就这么下去相当浪费。第二名都能改变型态到那种地步带给我们乐趣,第一名却只能说他实在不起眼啊——若能以『翅膀』为中心变得更异常一点就完美了。」
  那双脚停了下来。
  「……与第二名接触后,泷壶理后的过程极为良好。给予金色标签。」
  站在广大空间中央的女子,抬头看着正上方说道:
  「芙蕾梅亚·塞维伦就不特别提了。有确认到『人力资源』的偶然启动。将那个视为等级0无能力者的崭新可能性给予白金标签。要细心注意收获时期。」
  穿着制式套装和白袍的女子说到这里,按下了录音笔按钮。
  短暂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在整理好脑内的思绪后重新殷动机器。
  「芙罗兰·克洛伊杜尼不列入管辖。个人对这点有所不满……不过,就目前观察到的状况来看,无论如何都死不了的身体,加上寻求『朋友』的心、罔顾个人信条遭到操控的可能性等条件,感觉有不少与AIM扩散力场集合体类似之处。或许,她成了风斩冰华的基准线。这么一来,芙罗兰·克洛伊杜尼、风斩冰华、『龙』就连结在一起了……不,把连接生命维持装置的统括理事长也包含进来可能想太多了。不过,若是采用那个假设,也就能将统括理事长和『龙』连在一起吧。总之,那肯定是个很有趣的素材。」
  关掉开关。
  启动。
  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
  「侵入学园都市那几名人士的详情不明。有人指出,与第三次世界大战及巴盖吉城等地所目睹的现象有类似之处。不过这也是管辖外。这件事就交给特遗队……那种不晓得到底存在与否的部队处理,我们继续……」
  说到这里,女性微微侧过头。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
  她叹了口气,抛下手中的录音笔。
  女性用高跟鞋踩烂了落在地上的小型器材,接着以绝对没人能听到的音量如此低语:

  「唉,这样一点都不像『木原』啦……」

  东京湾岸。为了躲进大量货船的其中一艘里,雷神索尔、玛莉安·史琳格奈亚、「投掷之槌」三人走在商用港口的腹地内。他们并不是要靠船回去,而是为了前往警备松散的邻近国家机场。
  「被目标轻易地溜走啦——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是最后一块制造『主神之枪』的材料。我说过如果不能确保整体论的超能力者,就无法继续下去吧,该怎么办?」
  喀啦喀啦声接在玛莉安的话后传来。铁桶型少女(?)跟平常一样,无意义地赞同玛莉安。
  雷神索尔耸了耸肩。
  「我们一开始就分好工作了吧。我借用『投掷之槌』的力量压制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能改造『人类』的你则对她做『加工』,将她变成无法乱来的状态,最后从学园都市将货物送出来……但对方在开始阶段就闹得比预期中还夸张,所以也没办法啊。连负责直接战斗的我也搞不定耶,担任后勤的你们来支援也只会被打倒吧。」
  「就连冠上过去那个全能之名的你也做不到?」
  「对方是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耶?而且说实在的,这个『全能』毕竟只是『人类想像得到的全能』,期待我真的像魔神那样全能只会让人困扰啊。」
  雷神索尔摆出相当随便的态度,回应皱着眉头的玛莉安·史琳格奈亚。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重物碰到其他东西的声响。
  雷神索尔的肩上挂着携带型冰箱的背带,就是那个方形盒子碰到了他的手臂。
  「那是?」
  「用来取悦某人的东西。有了这个,或许还有办法制作『长枪』吧。」
  正打算详细说明的雷神索尔闭上了嘴。
  相当突然。
  不过他并非刻意选择沉默。

  魔神欧提努斯。
  外表看起来只有十四岁的少女,不知何时从商港的黑暗中浮现。
  女巫帽、遮住单眼的眼罩。皮衣上面披着斗蓬。在这个国家会被误认成要去参加化妆舞会的少女,动着唯一的眼睛看着雷神索尔。
  雷神素尔等人非常狼狈。
  「来这种地方真的没关系?这里可是敌阵附近耶。」
  「距离没有意义,重点是别被发现。」
  魔神欧提努斯很干脆地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呢?」
  「看起来像是有成功吗?」
  「我的命令应该是『把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带来』才对。」
  「做得到你就做吧。」
  雷神索尔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说道,接着随手将冰箱往魔神欧提努斯丢过去。

  那股冲击,硬是把固定盖子的扣环给震开。
  魔神欧提努斯面不改色。实际上她根本没去看箱子里面是什么。
  露出赞赏表情的人是玛莉安·史琳格奈亚。
  「那是?」
  「学园都市第二名。」
  雷神索尔指着冰箱中的几个透明袋子……严格说来,是冻结后装进袋里的内脏。
  「就是这些活体零件,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能否称之为垣根帝督就是了。不过,你要的是『强韧的人类』吧?若是这样,这家伙某种意义上比芙罗兰·克洛伊杜尼更适合。说不定他已经达到了『整体论超能力者』的境界喔。」
  魔神欧提努斯保持沉默。
  玛莉安则是插嘴:
  「不是需要没染上科学或魔法色彩的人吗?」
  「或许不能改造垣根帝督本身,但这是创造性的象征吧?利用这玩意儿从零开始制作人偶如何?」
  玛莉安·史琳格奈亚看着魔神欧提努斯。
  「投掷之槌」原本就只会跟从玛莉安。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后,欧提努斯终于开口。不过她终究还是说了一样的话:
  「我的命令应该是『把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带来』才对。」
  「那你自己去拿吧。」
  随意用拇指指向自己后方的雷神索尔说道:
  「不过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已经变质,失去了拿来制作『枪』的要因。我不觉得她现在能派上用场。」
  「玛莉安。」
  魔神欧提努斯叫了这个名字。
  褐色少女原本认为是要跟她确认这个理论是否可行。
  但并非如此。

  砰!
  随着一声闷响,雷神索尔的右臂突然从肩上掉落。

  「嘎……?」
  疼痛的感觉似乎慢了一拍。
  当雷神索尔的右臂掉到地面后,他才终于发出惨叫。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你说『人类』不在专业领域内,不过你对这方面相当拿手吧。之后再帮他接上。」
  魔神欧提努斯不理会呻吟着忍耐剧痛的雷神索尔,一脚将冰箱盖子踢得关了起来,随即抓着背带提起箱子。
  玛莉安·史琳格奈亚交互看着惨叫的雷神素尔和魔神欧提努斯,接着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表示:
  「欧……欧提努斯。」
  「什么事?我对你拿手的装熟没兴趣。而且你没自觉到那带有类似依赖的性质?」
  「不是啦,欧提努斯!」
  玛莉安慌张地指着欧提努斯的右屑。
  斗蓬之中有某种东西黏稠地崩解。
  无论怎么想,都是手臂罔顾应有的关节连系掉了下来。
  「……啧。『无限的可能性』偏向了负的百分之五十?」
  在手臂完全掉落前,欧提努斯强行用另一只手连同斗蓬将手臂压住。水声持续传来。斗蓬内应该流了相当多的血,不过魔神的脸色完全没变。就连那么严重的伤,似乎也不会一直留下伤口。
  想要的东西全都能得手的存在。
  同时,也是无论做什么,都必定有百分之五十失败可能性的存在。
  这就是欧提努斯,所以她的目的非常单纯。
  排除负的百分之五十。
  引导出正的百分之百,自由地发挥那股力量。
  为了达成这点所需要的东西正是——

  「得到最后的材料了。那么就可以开始制造『长枪』吧。」

  魔神欧提努斯离开后,玛莉安·史琳格奈亚捡起掉在地上的手臂,走向雷神索尔身边。
  「……我自己搞定。」
  大概是反射性地压住伤口,使得手上沾满了血,雷神索尔用那只手接过断臂。
  「但是……」
  「抱歉,让我独处一下。」
  雷神索尔咬紧牙关发出细微的声音。
  「说实话,我有点想哭。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人看见。啊啊,可恶,欧提努斯那家伙还是老样子。我也晓得不能双手空空回去,所以拚命要把事情做好,但她根本不知道这点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是没能达成她的第一志愿……这样啊,我知道自己想哭的理由了。不是因为疼痛或悲惨,而是因为得救了。我在对勉强活下来这点感到高兴啊。」
  「放心吧,我如果站在同样的立场肯定会尿裤子。」
  玛莉安·史琳格奈亚一声弹指之后,就带着铁桶型少女(?)往货船的方向前进。
  确认没有人在场后,雷神索尔轻轻吐了口气。
  他静静地思考。

  (……跟料想中一样,这样总算能潜进去了。)

  雷神索尔随意地转动着自己的手臂。摆出想哼歌般的轻松态度,将断面与断面接起来。
  他没有特别去诵唱什么咒语。
  更不是靠护身符或灵药的力量。
  但魔法现象的确发生了。手腕随着淡淡的光芒接上,五指已经能随心所欲开阖。
  很明显地,这不是雷神索尔所拥有的魔法。
  不,说到底他根本不是雷神索尔。
  (……唉,若只是外表伪装成雷神索尔,应该还是很难潜入吧,必须另外准备一张相当强力的牌。但并非只有乖乖听话把芙罗兰·克洛伊杜尼带来才行。首先让她知道预定的计划遭到破坏而产生动摇,接着提出她根本没想过的替代方案。在强烈的动摇下,魔神欧提努斯的判断力也有可能无法正常运作。)
  话虽如此,光是这样仍旧无法骗过魔神欧提努斯。
  对方可是能将各种不可能化为可能的存在。
  就算一般魔法师想欺骗她,她也有能力不靠道理就看破谎言。
  也就是说。
  正因如此——

  能欺骗「魔神」的,就只有同样有一只脚跨入「魔神」领域的人。
  此刻潜入「捣蛋鬼」内部的人,正是欧雷尔斯。

  (这下……)
  欧雷尔斯刻意把破布绑在已经完全接起来的右肩上。
  他连满手的鲜血也维持原样,就此迈步走向停在工业港内的货船。
  (……我也像这样混进去了。也证实了在强者云集的情况下,拥有极强力量的右方之火能够不被任何人感应到而自由行动。这么一来,我方的事前准备就平安完成了。)
  「捣蛋鬼」。
  为了让对方带自己前往急着完成「长枪」的魔神欧提努斯大本营。
  (那么,差不多要展开反击作战了。我就在最接近的地方欺骗她吧。)

  然后,真正的雷神索尔在越过学园都市「外墙」后,坐在不远处的公园长椅上。
  「……可恶。我从来不曾双手同时断掉耶,这样不是连裤子拉链都拉不了吗?」
  他拿落在附近地上的树枝代替护木,用嘴绑紧布条固定双手。另外腹部还有枪伤,无论如何都得准备恢复魔法,不过只靠手边的东西根本无法执行。
  话虽如此,雷神索尔却没有一丝不悦。
  尽管没有特别去救上条当麻的理由,不过也没有杀他的理由。雷神索尔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赚取经验值。已经跨过的阶梯没有任何价值,也因此不会有破坏对方的执着。
  不过。
  如果那个少年成长到能成为「下一节阶梯」,情况可能会改变就是了。
  (现在欧雷尔斯应该已经化身成我潜入「捣蛋鬼」了吧。他在学园都市中提出交易时,我还真的是不知所措……)
  无论如何,就算雷神索尔拒绝,欧雷尔斯也会靠霸王硬上弓。在那种状况下,雷神索尔大概就要被埋进土里了。
  而他答应交易的理由很单纯。
  夏威夷群岛和巴盖吉城。
  看到那些骚动后,自己无法再撑下去了。
  (不过啊,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答应与欧雷尔斯交易的时间点,他就已经不属于「捣蛋鬼」了。然而,他并不是在烦恼「该回到哪里」或「接下来要去哪里」这种事。
  (要是一切顺利,魔神欧提努斯就会来要我的命。话虽如此,背叛欧雷尔斯我也一样会被宰掉吧。)
  表面上看来,两边一样是地狱。
  毕竟两边都是「魔神」领域的魔法师。
  但是。
  一旦由雷神索尔来下判断,状况就会有些不同。
  (……真正有意思的「下一节阶梯」会是谁呢?)

  世界无限宽广。
  他能选的选项也多到可以说是无限。

  过去某人曾这样问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靠我的帮忙你可以得到什么?」
  过去某人曾这样回答。
  「『我』的目的是帮助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跟你们一样。」
  某种意义上,目的确实达成了。
  但是完美达成的,也就「只有」这个初期目标。
  拥有打倒魔王之力的勇者是幸福的。因为大家会告诉他,他该把自己拥有的力量运用在什么目的上。
  单纯拥有庞大力量的「魔神」,无须替破坏寻找理由。
  差点成为魔神的某人,甚至没发现自己对使用力量的理由感到迷惘。

  这就是这样的故事。


  后夜祭
  这么一来,又一个事件划下了句点。
  不过最初的命题还没解开。

  「当麻!紧贴在你背后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

  这是发生在十一月的事。广场中,名为茵蒂克丝的银发碧眼白衣修女,正双手叉腰站在那里,跪坐在她面前的人则是顶着刺猬头的少年。冷静想想,身为一家之主的上条遭到茵蒂克丝这位食客如此对待,也实在太过分了,不过回头看看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事情后,很不可思议地就会觉得这根本远远不够。
  接着上条当麻回答:
  「呃……不是啦,这孩子名叫芙罗兰·克洛伊杜尼。」
  「她为什么会在你背上?」
  「她的身体之所以会缩到变成小孩,似乎是因为吃了借用灰姑娘的力量做出的『赝品』,而在失去『机能』同时,身体构造也出现了变化喔!」
  「她为什么会在你背上?」
  「可能因为她用来证明丧失猎食大脑『机能』的行为是抱住『朋友』吧,所以她似乎学会了奇怪的事!这算是典型的抱人癖吧,上条哥哥我也没有这种专业知识!总之从她没多久前还抱着御坂这点可以确认,所以真的没有什么可疑的理由!」
  与「机能」云云无关,只觉得脑袋会坏掉的上条拚了命解释着。茵蒂克丝虽然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的野狗般低吼声,最后依旧像是放弃了什么,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当麻感觉就跟平常的当麻一样……总之我就好好的说一次。」
  「什么?」
  「欢迎回来。」
  「我回来罗。」
  少年害羞地开玩笑敷衍后,少女终于狠狠地咬了下去。


  后记
  一本本购买本书的朋友们好久不见。一口气买下所有作品的朋友们,幸会了。
  我是鎌池和马。
  圣人、女武神、魔法结社的首领、前人类桌子、等级5超能力者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还有第五名?)、雷神魔神及芙罗兰·克洛伊杜尼,这次的故事算得上相当热闹,各位觉得如何?除了身为主要角色的她以外,还有灰姑娘、白色独角仙,这次的主题算是科学魔法共同挑战「人类」这个物种的极限。
  另外,雷神素尔的原动力,就系统上来说很接近初期的一方通行。如果在那个状态下「完全不脱轨地顺利成长」,就会变成那个样子。
  某位对话很少,乍看之下会让人觉得「没什么戏份吧?」的角色,其实很意外地在不少地方都跟故事的主线有关,有空的读者可以找找看。

  非常感谢负责插图的はいむら老师和责编三木先生。总之除了战斗不断发生外,每个人都准备了满满的策略,真的让人觉得非常麻烦。非常感谢两位这次也陪我一起度过。
  另外也要感谢各位读者。许久没出现以学园都市为舞台的故事,不知各位感觉如何?希望各位之后也能继续陪我一起走下去。

  那么,这集就到此为止。
  希望各位下次还会翻开下一集。
  至此,请容我先行搁笔。

  有种预感,总觉得灰姑娘似乎能用在很多地方。
  鎌池和马
45
70

請選擇投幣數量

8

全部評論 3

10000
追轻的荒 子爵
魔禁不应只有这点评论😭

10 个月前 1 回復

回应奇迹的第五名 平民
谢谢啦

1 年前 1 回復

蕾娜·赛亚斯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456 粉絲
0 關注
1.5k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