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中学]绯弹的亚莉亚 ⅩⅨ 共跳一段小步舞曲[台/简]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5-6-2 22:56 编辑


绯弹的亚莉亚 ⅩⅨ 共跳一段小步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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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松中学
插画:こぶい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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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大英帝国的刺客,袭来!

  东京武侦高中是一所专门培育武力侦探——通称「武侦」的特殊学校。
  被强袭科超精英、S级的最强武侦——亚莉亚选为伙伴、(平常)只是普通人的远山金次与GⅢ联手在51区得到瑠瑠色金后,便转往亚莉亚所在的英国。
  然而,亚莉亚却受提拔为英国王室的R级武侦,变得行动受限。金次为了解开绯绯神之谜而单独拜访亚莉亚的妹妹——梅露爱特,没想到英国情报局的某位王牌竟现身刺杀……!超人气武装动作爱情喜剧,第十九集隆重登场!


Contents

  1弹 瑠璃色的姊妹神
  2弹 贝克街之星
  3弹 大英帝国的刺客
  4弹 时钟塔的双剑双枪
  5弹 共跳一段小步舞曲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5-6-2 15:30 编辑


1弹 瑠璃色的姊妹神

  亚莉亚的母亲——神崎香苗小姐的推测是正确的。
  真的存在。
  就跟绯绯神一样——
  瑠瑠神和璃璃神也都存在。
  现在,那两位女神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们用火车突破内华达州的沙漠,入侵针区空军基地的地底深处——总算来到了她们面前。
  从外观被塑造成一百年前的车——福特T型的瑠瑠色金现身的瑠瑠神……
  「——我们是与现今所有一切同在的存在,改变现今的自然,等于是伤害自己。」
  透过如幽灵般没有实体的美女外观对我们说明着。
  那姿态不知是否因为对我们抱有警戒……
  是模仿GⅢ深爱过的已故人物莎拉博士的外观。
  「因此,GⅢ,我们无法实现你的心愿。让已经逝去的生命不自然地复活,是对不应该随意改变的大自然进行的一种破坏。」
  瑠瑠神似乎已经看穿GⅢ内心的想法,而用温和的声音先表示拒绝了。
  在哑口无言的GⅢ左右两侧,拥有超能力的两名部下——洛嘉与九九藻分别小声说着「读不出内心」「没有放出瑠瑠粒子」等等针对瑠瑠神的报告。
  在冰冷的亚麻地板与钢铁墙壁围成的车库中……
  「……瑠瑠神,我……」
  我祈祷似地闭上眼睛,对瑠瑠神开口。
  打算将我希望阻止亚莉亚绯绯神化的想法传达给她知道。
  然而,瑠瑠神似乎也从我的脑中直接看出了我的想法。
  「我透过你友人的十字架,有看到绯绯扰乱了你们命运的那些光景。请让我代替绯绯,向你谢罪。」
  她散发出仿佛一切都明白似的神圣氛围对我如此说道。
  「我们色金——是拥有意志的金属。其意志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即便形状改变、分隔两地,心依然还是共有的。」
  理子的那个蓝色十字架中,含有极微量的瑠瑠色金。瑠瑠神就是透过那东西,感受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是那样的意思吧。
  「我们的心存在于人类无法计量的极微小世界——基本粒子的世界。如果从分子层次观察我们色金,想必无法分辨出和铁、镍、铂、金等等众多金属之间的差别吧。」
  瑠瑠神虽然也从科学角度进行了自我介绍,不过对我而言,刚才那段概念性的说明就足够了。
  用我的解释方式,色金简单来讲就是有灵体附身的金属。
  而那个金属如果被分割,附在上面的灵体也会分割。
  然而,它们依旧共有同一个意志,也就是能够同时存在于好几个地点。
  所以才会说『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另外——那个灵体同时也是个超超能力者。
  它能够像现在这样自己使用超能力投影出莎拉博士的外观,或是附身在人类身上,把力量分给人类等等。
  因为是超自然中的超自然现象,所以大家姑且称呼为「神」了。不过……
  把它当成人,然后鼓起勇气对话吧,金次。
  「心……你是这么说的吧?我曾经和附身在亚莉亚或猴身上的绯绯神战斗过,她和你在个性上相差很多。色金各自也有不同的人格吗?」
  听到我很普通地对瑠瑠神开口讲话,GⅢ一党与马许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很悲哀的是,我对这种超自然现象早已习惯啦。管他是神还是幽灵跑出来,我的惊吓回路也已经被烧坏了。因此这里就交给我吧。
  「是的。我——瑠瑠和那边的妹妹璃璃,并不想改变现有的存在。我们希望的是被人守护、不被人打扰,永远沉睡下去。」
  灵体的瑠瑠神伸手示意被璃璃神附身而呆站在原地的蕾姬,如此回答。
  「然而,绯绯不一样。数千年前,绯绯被我们色金所缺少的『热情』这项人类的感情所吸引,之后便不断怂恿人类引起恋爱与战争,陶醉于共享那样高昂的感情之中。为此,绯绯已经破坏众多人类的命运,甚至到了无法再放着不管的程度。那也是一种不可原谅的自然破坏。」
  将人类视为自然中一部分的瑠瑠神——
  「因此……我和璃璃下定决心,要阻止绯绯。这份意志,想必与金次你的意志不相矛盾。今后我将随同你——踏上击溃绯绯之路。」
  指名我,表示愿意成为我的伙伴。
  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
  「……你所谓的『阻止』、『击溃』是什么意思?」
  我保险起见还是向她确认这点。
  「我希望你携带我的一部分,并接近世界各地的绯绯色金。我会用我的换价重力圈捕捉绯绯,将其重力子聚集起来,进行压毁。最终压毁所有的绯绯色金。我能办到这点。」
  「我不太懂。如果以人类举例,那是什么样的行为?」
  「虽然是阶段性的,不过就等同于『杀害』。我现在,已经下定杀害姊姊的决心了。」
  与瑠瑠神一起——借用蕾姬身体的璃璃神也瞥眼盯向我。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啦。
  我想要阻止亚莉亚的绯绯神化。这点上确实与瑠瑠神、璃璃神一致。
  姑且不论是否把人类视为自然的一部分,不过我也同意她们不可破坏自然的想法。
  然而无论是刚才想过的前提,或是在个人的感觉上,我都把绯绯神、瑠瑠神与璃璃神三姊妹视为人了。虽然『人的定义究竟是什么』这种问题要交给专家学者去烦恼,但对于实际与她们接触过的我来说,她们拥有自己的人格,而且虽然是金属,不过也算有身体。是金属人。
  然后——武侦法第九条。
  武侦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在武侦活动中杀害任何人。
  这项条文中,把不得杀害的对象指定为『人』。并没有限定是生物学上的人类。而在我的认识中,金属人也是人。这么一来,杀掉绯绯神就是违法的了。
  更何况……在讲到法律之前,绯绯神也是透过孙或亚莉亚和我接触过的对象。要是杀掉她,想必我以后会睡不好觉。而且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性别之分,但我认为她的性别应该是女的。就算没有身体,我也没兴趣去杀死女人。因此……
  「不行。我不杀她。我可不会帮忙你们杀掉自己的家族。」
  在这一点上,我很明确地否决了。
  「那么,你要怎么对付绯绯呢?」
  不过今后应该还是有必要让瑠瑠神成为我方的伙伴,因此我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逮捕她。」
  听到这句话,大家又用惊讶的眼神看向我了。连因为我有一半是随口乱说而没能猜出我想法的瑠瑠神,以及璃璃神蕾姬也都露出有点吃惊的表情。
  「遇到这种时候,我会根据日本的现行法规来思考事情。毕竟和你们这些超自然的家伙混久了,我有时候都会差点忘记常识啊。」「明明自己才是最超自然的存在。」「任何人都应该有接受审判的权利。因此我要逮捕绯绯神,让她赎自己的罪、改过向善。璃璃神,你刚才不是说过,你们是世界上只存在这三种类的姊妹吗?那么要是让其中一个种类灭绝,那才真的叫破坏自然。」
  虽然在途中被洛嘉插嘴打岔,不过我还是没理她继续说完后——
  「……我无法赞成,不过,也没能反对。因为我不能理解。所以……这件事以后再商量。也许只要和绯绯神再度见面,你的想法也会改变。」
  瑠瑠神摆出思考的动作,如此回应我。
  果然,像这种地方她就很像个人啊。
  「那么,我就带走你那个汽车外型的身体了。但我想应该没办法全部带出去,就拿走一部分的零件吧。」
  趁瑠瑠神还没改变心意之前——
  我对GⅢ的部下中应该对老车子也很有研究的安格斯使了一下眼色,并指着用瑠瑠色金造出来的福特T型车其中一辆如此宣告了。

  在马许对51区·第89A管理区全体设下的电子性保护措施被突破之前,我们迅速从保管瑠瑠色金的地下设施脱逃到了夜晚的屋外。
  蕾姬她——在我和瑠瑠神的对话结束后,就变回了平常的蕾姬。所谓的『风』,也就是璃璃神,看来只是为了和瑠瑠神对话才使用了蕾姬,但并没有打算与我们交流的样子。
  而在GⅢ的部下们着手拆解一部分的福特T型车时,瑠瑠神的影子变得越来越稀薄,最后消失了。她大概也是尽量不想跟人类继续对话吧?
  不过,她所附身的瑠瑠色金现在有三公斤以上在我们手中。安格斯拆下变速箱交给亚特拉士搬送,大大小小的螺丝装在洛嘉的口袋中,方向盘则是由九九藻抱在腋下。带走这些该就足够了。
  瑠瑠色金被盗走的事情,等马许设下的保护措施被解除后,想必马上就会被发现。
  而虽然只是暂时性但依然算防卫负责人的马许,在大家从伪装成沙漠一部分的逃生舱门爬出来后——
  「……以你的IQ,应该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吧,GⅢ?」
  隔着眼镜窥视般地看向我们。
  「你如果想跟我们交涉,就别用枪口对着我们。那种行为一点都不美啊。」
  看到莎拉博士的幻影时,简直像灵魂出窍似的GⅢ这时也已经振作起来——把只剩一边的手插在腰上,挺起胸膛。
  因为马许不管怎么看都是手无寸铁,我们不禁对GⅢ的发言露出「?」的表情。结果马许咧嘴一笑,对脚下命令了一声:「起来,LOO-GyNe。」
  而就像是在回应他似地:
  「LOO。」
  马许脚边的沙漠从地底发出声音——
  一名蔚蓝色秀发的少女像地鼠般钻了出来。
  「……!」
  除了似乎早已察觉她存在的GⅢ以外,我们所有人都被吓得摆出迎战姿势。
  是我们在进攻灾区的路上袭击过我们的LOO。在战斗中被亚特拉士打到破烂,从火车上跌落到迷你大峡谷下的少女型机器人……!
  她的武装几乎已经全失,脚部零件损伤,被扯断的右手臂让人看了就觉得痛,不过感觉如果想战斗还是可以战斗的样子。
  「只不过是让LOO跑了三十七哩半的马拉松而已,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马许甩手指轻敲了两下他那副兼具超小型HMD功能的眼镜……
  「我受到收支报告纪录事项不当利用的内部告发,又没能尽到联邦X档案之一——瑠瑠色金的防卫责任。这种状况下,看来我也只能转行当坏人了。GⅢ-——你的同盟中感觉还欠缺一个人负责动脑的工作。这可是个好机会,能用破例的条件雇佣我这个再适合不过的人才。而且现在雇佣我还能把这个LOO也多送给你!我在古巴有一笔私人财产,所以在支付薪水上也能大幅节约喔。」
  听着马许这段像购物频道主持人般搭配夸张动作的发言——
  「看来越是优秀的模范生,私底下的行为就越坏是吧。好,反正我刚好也想要一个人负责情报工作。九〇年代出生的二十七名人工天才中,现存的只剩下十六人。我和你就像是仅存不多的同班同学,就看在同窗的份上,今后多关照啦。」
  GⅢ苦笑回应,用他剩下的一只手与马许握手。
  ……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真要讲起来,应该是我们收容了变得无处可去的马许和LOO才对啊」,真是一如往常的老好人GⅢ。

  大家接着回到亲GⅢ派的空军营区——
  留在那里喝免费酒的前军人桑德斯爷爷看起来已经完全喝醉,向其他人唬烂自己是GⅢ的好朋友,甚至还讲好要军方出直升机送他回家了。包括刚才马许的表现,美国人的民族性在这种时候真的脸皮有够厚的。
  「这次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啦,算我欠你们一次人情。」
  看到空军准将上前迎接我们,GⅢ面对年长者依旧态度高高在上地轻松敬礼。
  而准将则是笑着摇一摇他魁梧的身体……
  「该感谢的是我。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小事就卖了GⅢ同盟一个人情。如果下次总统大选是共和党胜利,我光是在电话里夸耀一下这件事,就能飞黄腾达啦。」
  他说着,用雪茄指了一下停在沙漠机场上、螺旋桨已经在旋转待命的AC-130空中炮艇。
  「你们回程走北边比较好吧?我已经申请好飞往纽约甘迺迪机场的空路,而且搭机人员保持机密了。」
  好夸张啊,这种对GⅢ的优待程度。看来在美国,光是协助英雄对自己就有一种加分效果的样子。真希望日本也务必学学人家,给某位从巴士啦、飞机啦、新干线等等的劫持事件中拯救了乘客的英雄一笔奖金呢。

  在安格斯与亚特拉士驾驶的AC-130中,LOO很快就被当成小妹使唤了。不愧是机器人,都不会觉得累,从治疗伤患到准备茶水,她都「LOO、LOO」地叫着,乖乖工作。
  而连肉带骨啃着肉排的GⅢ,则是和马许在讨论事情。
  ……我不经意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似乎是跟莎拉博士有关的样子。
  不过那是GⅢ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不再插手了。看是要去收集龙珠还是怎样,随便他吧。
  GⅢ谈完事情后,来到正在喝LOO泡好的即溶咖啡的我旁边……
  「然后呢?老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考虑了一下,应该会到英国去找亚莉亚吧。」
  听到我这么回答,人妖黑人柯林斯就像个女人一样扭着身体加入我们的话题:
  「我就知道!情人分隔两地的期间,思念会越来越深,忍不住会想去找对方呢。」
  「不,我说要去找她不是那个意思啦!是消去法。现在知道下落的绯绯色金只有亚莉亚胸内的绯弹和埋在猴体内的这两个。但因为我违反了极东战役的休战协定,跟猴联系的方法只好当成备案。所以就从正面突破,直接去找亚莉亚。然后看状况,试着让瑠瑠色金跟绯绯色金接近。」
  「也就是在伦敦让瑠瑠神和绯绯神决战的意思吧。」
  对于GⅢ这句话,我摇头否定。
  「虽然绯绯神是个不讲理的家伙,但我还是不想让她跟能够杀掉她的瑠瑠神战斗。要是她们有开打的迹象,我就会把她们分开。毕竟照瑠瑠神的说法,她似乎只要不接近绯绯神就无法杀她的样子。」
  「不战斗是要怎么解决问题啦?真不像老哥的作风。」
  GⅢ摆出欧美人那种『真受不了你』的动作,于是我弹了他额头一下训斥他:
  「或许美国是用战争在解决问题,但日本的做法是尽量努力跟对方进行对话和交涉啦。而我打算让瑠瑠神担任交涉官的工作。瑠瑠神说过绯绯神是她的姊姊。也许自家人讲的话,绯绯神多少会听进去。」
  「那假设绯绯神和瑠瑠神真的如你所愿同时出现了,你又要拿什么跟她交涉?老哥你夸下海口说要逮捕绯绯神,那又要怎么做?把绯弹连同亚莉亚的心脏一起摘除出来,铐上迷你手铐吗?我是不知道你想把她关进牢里还是流放外岛啦,但根本也没刑罚可以制裁她吧?怎样?这么多问题你又怎么打算?」
  「这……我也不知道。」
  「对吧?所以还是只能杀掉她啦。」
  「我是不知道。但有个人物或许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谁?」
  「梅露爱特·福尔摩斯。也就是亚莉亚的妹妹。加奈在东京说过,梅露爱特对于色金的事情或许比夏洛克知道得还要多。虽然听说她个性古怪,不过我想亚莉亚应该也在试着向她问出这些事情。所以——我要把瑠瑠神带去亚莉亚、绯绯神和梅露爱特齐聚一堂的伦敦。」
  ——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些女神,想必梅露爱特一定能推理出来。
  虽然这依旧是如浮云般不确实的计画,但我总觉得已经抓到通往解决的线索了。
  至少比当初离开东京时那种如身陷五里雾中的感觉要踏实得多。
  如果这些问题都能顺利解决——亚莉亚就能从绯绯神的诅咒中获得解放。只要色金与亚莉亚之间的关系被切断,神崎香苗小姐应该也不需要再为了保护色金的秘密受政府监禁了吧。
  没错。所有事情一定都能得出完美的结局。
  只要顺利度过这段艰辛的过程,一定。

  隔天早上——
  我们搭乘AC-130抵达J·F·甘迺迪机场,接着坐超级跑车的豪华车队回到GⅢ大厦后……GⅢ就让部下们放假了。
  盛装打扮的洛嘉说着「我要去把宝玑的金表标下来」这种充满干劲的宣言前往拍卖会场,亚特拉士开着大型的SUV车豪迈地回去他爸妈住的老家,柯林斯上美容院,九九藻和金女则是到洋基球场去看棒球赛了。
  明明才刚横越美国大打了一场的说,大家还真有体力呢。
  至于我嘛……在GⅢ以及自愿取消休假帮忙他的安格斯,还有马许在帮我张罗安排伦敦行的这段期间,负责留下来看家,并大吃大睡养精蓄锐。
  到了晚上也和蕾姬与LOO一起坐在大客厅的毛绒绒地毯上,看着电视享受休假。听到放假就马上往屋外跑根本是外行人的做法,留在家里滚来滚去才是最奢侈的休假方式啦。
  而就在我看着电影频道播放的电影——三百壮士的时候……
  「——金次同学,这次去伦敦请你要小心一点。」
  跟我一起望着大型电浆电视、眼神却好像在看着远方的蕾姬忽然对我如此说道。
  「……干么啦?意思是你不会跟我去吗?」
  「是的,我打算回故乡一趟。」
  眼睛没有望向我的蕾姬如此回应,我忍不住中断电影欣赏会转头看向她。
  「风在叫我。不过,这并不是我对风唯命是从的意思,是我自己也认为应该跟风见个面。」
  绯绯神、瑠瑠神——以及被称为『风』的璃璃绅。
  虽然蕾姬似乎没有被璃璃神附身时的那段记忆,不过看来她打算到宿有璃璃神的璃璃色金那里去的样子。
  「风……是指璃璃神吧?我本来就想说万一事情不太顺利的时候要拜托你的,原来你其实也有打算要当后备啊。」
  在武侦用语中所谓的后备——
  是指主线被切断,也就是当我失败的时候,负责上场代打解决问题的人。
  失败,指的是当我丧命的时候。
  这次事件中,万一遇上最坏的状况……有可能我会在与绯绯神的战斗中死亡,瑠瑠神也战败,最后只剩下变成绯绯神的亚莉亚。
  当事情变成那样的时候,就换成蕾姬与璃璃神出面对付绯绯神亚莉亚。
  这就是我的计画。当然我也希望这种事不会发生啦。
  「那我姑且留一句遗言给你吧:拜托你别杀了绯绯神,就算我被杀掉了也一样。既然你也是武侦高中的学生,就好好遵守武侦法。可以吗?」
  「……」
  居然不回答我。看来她是打算大开杀戒啦。这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了。
  不过在这里跟顽固的蕾姬辩论也只会浪费时间。
  这件事我等一下再请风魔之类的去把艾马基抓为人质——或者说狗质——强迫蕾姬听话好了。
  「……关于你的护卫,我会去叫金女跟着你。总觉得霸美——那群鬼似乎很想要让绯绯神出现的样子。要是她们察觉你的行动,然后从你那边下手妨碍,我也很伤脑筋。」
  「谢谢。」
  听到蕾姬乖乖道谢,我不禁觉得她又变得更像个人了。同时……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开口询问:
  「这么说来,在你的故乡有被认为是璃璃色金的东西对吧?」
  「是的。因为被水藻覆盖的关系,我以前一直以为那是石头。但或许那其实是金属也说不定。」
  「水藻……意思是它在水中吗?」
  「就在一片被称为哈尔乌苏湖的圆形湖湖底。」
  这搞不好是个意外的好运呢。
  我们至今为止,只看过十字架、子弹、短刀、汽车等等被加工过的色金。
  而它既然是沉在湖底,被水藻覆盖……很可能从来没被人类碰过。
  我或许可以透过蕾姬的证言,知道所谓的色金在自然界原本的形状。
  「你记得它的大小形状吗?你那么会画图,就稍微画出来给我看看吧。喂,LOO,去找些画图工具过来。」
  就这样,我分别对机器人蕾姬与真正的机器人LOO提出要求后——LOO从洛嘉房间偷来图画纸与蜡笔,交给蕾姬……
  于是蕾姬摆出土下座的姿势,把图画纸铺在地毯上开始作画了。
  ……画呀画……画呀画……
  蕾姬用蓝色与绿色的蜡笔,画着应该是潜入水中看到的璃璃色金。
  呃……超、超强的。
  水藻看起来超逼真,还用渐层色完美表现出水的透明感。
  不过也因为她画得很仔细,似乎要花上一段时间的样子。
  而就在我等她画完的这段期间,稍微把视线移开的瞬间——
  (呜、噢……!)
  我看到一个东西,差点叫出声音。
  因为现在是晚上,从地板一直到天花板都是玻璃的落地窗变得像一面镜子……
  结果蕾姬趴在地上的身影就映在上面了。而且是从背后。

  穿着武侦高中制服短裙的她像母豹一样趴下,让整条大腿——毫无赘肉的腿部曲线全都露了出来。甚至连原本应该藏在裙子下的某种棉质物体也变得若隐若现。
  蕾姬本人因为专心画图的关系,没有察觉我的视线。
  现在这种留下来顾家的状况,感觉就好像在GⅢ家中「今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呦」的情境。而我也因为养精蓄锐了一整天,可说是气血通畅的绝佳状态。话说,该养精蓄锐的不是那方面啊,金次!那在爆发性来讲是很危险的,到底要讲几次才懂!不准看!
  「请看。」
  正当我与体内血流奋战的途中,忽然听到蕾姬这句发言——害我吓得像白雪偶尔会演出的那样『维持坐下的姿势全身跳起来』了。
  不过她那句话的意思似乎是要我看她画完的图,让我平安度过危机……
  于是我轻咳一声,华丽掩饰内心的动摇后,拿起蕾姬的蜡笔画好好瞻仰。
  在图画中,自然状态下的璃璃色金——
  (这形状……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
  我虽然想专心翻找自己的记忆,可是蕾姬接着又面朝我做出蹲坐在地上这种同样煽情的动作,害我为了杂念伤透脑筋。你就那么想要让我看到裙下风光吗?
  「这有多大?」
  「直径十公尺、高度三公尺左右。」
  真大啊,可说是一块巨岩了。不过从蕾姬用『直径』这样的词来表现也能知道,那物体大致呈现圆形……也就是被压扁的圆锥体。只有中央部分稍微凸起,感觉像一顶帽子,或是——
  「——斗笠。」
  我不禁把脑中想到的东西脱口而出。
  不是雨伞,是斗笠。也就是古代日本人戴在头上挡雨避雪用的斗笠。
  有点像时代剧中经常会看到的那种市女笠。
  然后,这个形状……。
  跟我小时候在白雪老家——星伽神社看过的星伽家家纹——『五芒星阵笠』中的斗笠形状完全一致。
  形状会完全一致到这种程度……想必不是什么偶然。
  星伽神社自古以来就跟绯绯色金有关系。原来家纹中那个不是什么斗笠,而是不知在哪里看过自然界中的原始色金而画在上面的啊。

  GⅢ的部下们几乎都还在放假的隔天早上……
  我请安格斯帮我把从51区夺来的瑠瑠色金中一部分用表面覆盖处理——也就是所谓的电镀同化到我的蝴蝶刀上。以前因为绯绯色金的影响而呈现红色的这把刀,这次变成微带蓝色了。
  我预定今天带着这把色金短刀飞往伦敦。
  虽然我很想打电话向亚莉亚报告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听说美国的通话毫无例外都会被美国国家安全局(NSA)窃听的样子——于是身为前局员的马许立刻出面帮忙,把一段意思为『瑠瑠色金入手。预定今日下午抵达伦敦。不用回信。』的武侦秘文……也就是暗号文邮件进一步电子暗号化之后寄出去了。
  正当我在借住过夜的那间GⅢ专用阁楼整理行李的时候……
  「喂,老哥,我可不敢保证你能不能顺利入境英国喔?毕竟你好像被英国政府列在危险武侦名单的B上位等级了。」
  GⅢ吃着惯例的番茄,告诉我这样一件对我来讲不太方便的情报。
  「拿掉了『准』字从C变B还从下位升格为上位啦?变得这么伟大,真让我高兴到想哭了。」
  「所以说,你就变装一下,搭民航机偷渡入境吧。这是我帮老哥准备的伪造荷兰籍护照。」
  听到荷兰籍就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打开他递给我的护照一看:
  哇~好漂亮的美女照片啊~
  「——这不是克罗梅德尔的护照吗!为什么你会知道啦!」
  「佩特拉告诉我的。喂!等等,别揍我!就算荷兰人的脸书上贴了好几张照片,要合成为正面照片可还是费了我们一番工夫啊~」
  骑到身上挥下亚莉亚式愤怒铁拳的我,以及在铁拳制裁下意外拚命防御的GⅢ——真是很有远山家风格的道别仪式。
  安格斯偷偷告诉过我,GⅢ除了本来的正义伙伴工作,另外似乎也为了对莎拉博士的事情另寻新路而打算前往亚洲某处的样子。
  而我本身也不想继续拖累这可爱——其实一点也不可爱啦——的弟弟。
  因此这对兄弟搭档,就在今天暂时解散了。
  多保重啦,GⅢ。

  似乎是因为丽莎在日本跟佩特拉多嘴的关系,连『克罗梅德尔很小气』这样的角色设定都知道的GⅢ&安格斯……帮我向一家叫『easyJet』的廉价航空公司订了飞往伦敦的班号共挂班机。
  而不知道这家航空公司是采取全机自由席的克罗梅德尔小姐,让好位子全部被争先恐后登机的其他乘客抢走,结果只能坐到最后一排的狭窄座位。而且坐旁边的魁梧加拿大男性不知道是不是在搭讪,很烦人地一直搭话。口渴跟机上拿水喝,结果竟然要钱,被收了两美金。到底怎么搞的嘛,讨厌。
  不过我这奋不顾身的变装果然奏效,在伦敦史坦斯特机场入境审查时轻轻松松就过关了。我战战兢兢地拿出写有『Speech handicapped.Please communicate with me by writing.(本人有聋哑障碍,请用纸笔交谈。)』的便条纸给入境审查员的大哥看时,他还双眼冒出爱心符号马上OK了呢。
  拖着从行李柜台领取的武器弹药拖箱,身穿黑色风衣与俄罗斯帽,完全就是黑发版梅德尔装扮的我走在机场中……大概是被误认为是什么女明星,结果自人们纷纷对我投以懂憬的视线,实在有够难受。明明远山金次总是会被人骂作『阴沉男』、『废材』的,为什么克罗梅德尔就会被当成是绝世美女对待啦?啊啊,又有人拿手机在拍我了,不要这样嘛。
  趁着还没染上跟大哥同系统的奇怪属性之前——
  我在旅客不算少的这座乡下机场内赶紧换装了,而且还是抓准没有被人看到的机会快步冲进男生厕所里。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必须这么委屈啦?
  就在我把假发啦、长靴之类的玩意塞进垃圾桶后,连上英国一家叫O2的电信业者讯号的手机——忽然响起松方弘树的〈樱花开时〉歌曲前奏。有人打电话给我了。
  国码是+44——英国国内打来的。毕竟这国家的数位通讯线还算安全,于是我接起手机回应:
  「——亚莉亚吗?」
  『是我。』
  是华生。
  「搞什么,是华生啊。你也在英国?」
  『居然说「搞什么」也真没礼貌。要不要我直接掉头回去算了?』
  紧接着她这句话后,叭叭!
  隔着电话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意思是她开车来接我了。
  于是我按照她在电话里的指示,从没什么设施的机场内来到宽敞的旅客接送处——
  便看到把身体靠在一辆敞篷车上、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华生对我抛了一个媚眼。
  这边是男扮女装,那边是女扮男装,真是讨厌的混乱感。
  「又是911,你还真喜欢保时捷啊。明明那车灯看起来就像青蛙眼睛。」
  「就是那样才可爱呀,远山都不懂品味。」
  听到爱车被嫌的华生像青蛙一样鼓起腮帮子,不过也因为跟我顺利会合而感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机场里人好像莫名地多啊。」
  「嗯,有点不幸。最近伦敦市内正要举办国际热气球大赛,所以人会很多。比赛相关人物陆陆续续在入境呀。」
  华生一边如此闲聊,一边把车子开上高速道路……在路上也提到我决定过来伦敦之前,亚莉亚就有向华生请求过救援的事情。
  就跟我在美国请GⅢ和蕾姬他们帮忙的状况一样。
  看来……关于梅露爱特的事情,亚莉亚也不太顺利的样子。
  不过华生毕竟是英国出身,以人选来讲是最佳选择。虽然这是向极东战役关系人请求协助,但「跟梅露爱特对话」这样的温和行为应该不算违反停战协定吧。
  「亚莉亚会请求协助,代表她进行得不顺利吗?」
  「我也才刚抵达这里而已,不过似乎是那样没错。她好像还没跟梅露爱特见到面,而且又被卷入麻烦的事情中……」
  「她到底在搞什么啊?就算时间上还很充裕,她居然那样拖拖拉拉的……然后呢?那位亚莉亚本人现在在哪里?」
  「呃……她被抓住了。虽然并不是被逮捕的意思啦。」
  「谁啊?竟然能够把亚莉亚抓住关起来,真希望对方也能教教我方法呢。基于我安全保障上的理由。」
  「呃,这个嘛……」
  「是医院吗?」
  是因为亚莉亚变成鬼的事情曝光,然后被什么研究所当成新品种的人类抓起来了吗?感到有点担心的我如此试探了一下,但……
  「不,不是。」
  华生摇摇她剪成短发的头,散出像肉桂的香气。
  「不然就是,MI6——英国情报局秘密情报部吗?毕竟那些家伙在东京跟我们打过一场。能够二话不说把亚莉亚抓走,代表他们派出了00系列对吧?就是你之前提过的詹……」
  「——别说了,远山!」
  我的话讲到一半,忽然被华生慌慌张张打断。
  「这里可不是日本,别在英国国内说出那个名字。光是发言就很危险的!尤其是你。」
  她甚至把一只手放开方向盘,捂住我的嘴巴……
  我也只好闭嘴了。
  「他们拥有Murder License——『杀人执照』,能够自行判断杀掉他们认为在国防上、外交上对英国有害的非英国人。而你在这里是外国人,只要随便找个理由,他们随时都可以杀掉你。无论在法律上,或是——虽然这点我不太想讲——在战力上也是。就算只是因为『你说了我的全名』这样的理由而杀掉你也是没问题的。他们就是能够办到这种事,是超人中的超人。关于这方面,你自己要做好危机管理呀。」
  曾经和狂怒爆发下的我打得不分轩轾的华生……居然一脸严肃地说到这种程度。
  MI6的特战队。00系列原来有那么强啊。
  看来那群家伙是世界最强谍报员的传闻是真的。
  而且正如华生所说,这里并不是日本。是即使在我国不通用的惯例或法律也能横行无阻的外国。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很习惯国外,但看来我一时大意了。
  凡事在开始感到习惯的时期是最危险的。我要小心点才行。
  (话说回来,能够抓住亚莉亚的人物究竟是……)
  总觉得因为刚才这段话让原本的话题被岔开了,不过听华生的口气,似乎也不是MI6的样子。那究竟是谁?
  ……这次似乎也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我们从北侧进入伦敦市内后,华生将她的保时捷停在一条叫Grosvoor Road的雅致大道边。
  伦敦的街道比起巴黎或纽约来得干净,传统欧洲风格的建筑物与现代大楼的比例也恰到好处。
  车道跟日本一样是左侧通行,因此我在跟华生一起过马路的时候也比较不会感到不安。
  再加上天气晴朗,让我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还不差。
  华生带着我左转进入一座叫Aria Gardens——中规模的公园后,坐到一张可以欣赏玫瑰与栀子花园的长凳上,拿出午餐给我吃。
  是起源于英国的轻食——一竹篮的手制三明治,以及装在保温瓶的红茶。这家伙的女子力越来越高了嘛。
  「……谢谢。话说这公园整理得还真是整齐漂亮,加上好天气,让人心情不错呢。不过这名字取得不太好,居然叫什么Aria Gardens。」
  我喝着暖呼呼的阿萨姆红茶,露出苦笑后……
  「那也是没办法的,毕竟这是亚莉亚拥有的公园呀。」
  听到华生说出这种话,害我把满嘴的红茶都喷了出来。
  那、那家伙……居然还有公园啊?」
  「虽然在伦敦市内只有一座而已。根据时段会像这样开放给市民进来。」
  好强啊~亚莉亚好强啊~
  话说,『拥有一座公园』这种感觉,我完全无法理解。
  「福尔摩斯家到底是多有钱啦……」
  「不,这种程度以亚莉亚将来会继承的财产来看只不过是像颗糖果而已。只要被认同为正统的继承人,她就能获得伦敦内好几件不动产,还有里奇蒙区的豪宅。现在她名下达特摩尔的领地也会扩大,同时获得在那里的一座城堡。」
  ……豪宅、领地、城堡。简直就像古早少女漫画中描写的梦想世界。
  然而华生看起来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英国就是一个至今还没完全舍弃那种中古世纪价值观、很重视保护传统文化的国家。
  「不过,关于这点还很不确定。我想你应该也有稍微听亚莉亚提过,福尔摩斯家还没有承认亚莉亚是正统继承人。因为初代夏洛克·福尔摩斯流传后世的都是他身为侦探的事迹,所以福尔摩斯家是以传统的侦探业权威身分受到世人信赖。也因此,认为如果让亚莉亚成为继承人……会破坏这项传统与信赖的『侦探派』在福尔摩斯家的关系人之中占了绝大多数。侦探派推崇的是亚莉亚的异母妹妹、推理的天才儿童梅露爱特,希望让她来继承福尔摩斯家。」
  原来如此……这也很像英国人守护传统文化的作风。
  而且亚莉亚的确是把自己的能力点数全都点在武力上,要是让她继承家业,侦探业老店·福尔摩斯家的业务型态想必也非变不可了。这种状况不难想像。
  「希望我这样讲,身为日本人的你不要觉得不舒服。不过亚莉亚有四分之三的血统是日本人,因此也有人不喜欢她这一点。相对地,梅露爱特因为母亲是英国人的缘故,日本人的血统只有四分之一。」
  哦~在渐渐迈向国际化的世界中,这个国家还在讲那么保守的言论啊?
  像我的状况,弟弟妹妹都是美国人,大嫂是埃及人,到最近哥哥甚至连性别是什么都让人有点搞不清楚了呢。
  「然而,时代是不断在革新的。认为应该让亚莉亚成为正统继承人,福尔摩斯家也应该改变的『武侦派』虽然少数但确实存在。而我也赞同他们的想法,希望你也是这样想。」
  看到华生拿着起司三明治、翻起眼珠看向我这样说……
  「我的个性或许也很保守,不过我认为还是让长女继承,麻烦会比较少啦。」
  于是我吃着火腿三明治,姑且表示同意了。
  话说……亚莉亚那家伙,说什么『我一直被福尔摩斯一族当成「空气」』,讲得自己好像悲剧女主角一样,可是她甚至拥有自己的公园跟土地不是吗?看在平民眼里,别说是什么「空气」了,她根本就是个超级千金大小姐嘛。
  不过,唉呀……现在应该是说她在贵族中的立场很难受的意思吧。
  这方面我也不应该用平民的角度来判断就是了。
  「话说回来,那个叫梅露爱特的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孩子?」
  我有点把话题岔开似地如此询问后……
  「我也没有见过她本人,不过有调查过。总之是个脑袋精明的推理天才儿童,被称为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再世。个性文静有气质,长相可爱,深受王族与各地贵族的信赖。」
  「脑袋好、个性文静、有气质,是吗?简直和亚莉亚完全相反嘛。」
  说到这边,我才想到这句话要是被听到,我搞不好还没被MI6盯上就会先被亚莉亚杀掉,而赶紧转头环顾四周……
  「反过来说,也代表她并不是像亚莉亚那样健康的孩子。在这点上,侦探派的人也有考虑过万一梅露爱特在健康上发生什么问题,就要重新扶正亚莉亚。也因此,亚莉亚不管做了什么都不会正式被断绝关系啦。」
  听华生说到这边,我才总算开始搞懂了。
  贵族中所谓的『家』,是拥有极高的品牌价值、庞大资产与不动产——有点像一间『公司』的存在。而对于事业伙伴或受雇者……也就是公司员工们来说,公司,也就是『家』的存亡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他们不希望福尔摩斯家没落消灭。
  因此比起公司重职——也就是一族中个人的幸福,他们更重视要怎么让这个家存续下去。简单讲,这场福尔摩斯家的继承问题,就像是执行董事亚莉亚和常务董事梅露爱特之间的派系斗争。而现任当家的存在有如在云端上看不见的状况,也跟一流公司的社长是一样的。
  「梅露爱特同时也是个守护贵族品格的女孩,因此不会轻易与人会面。可说是真正的深闺大小姐。」
  「据我听说的形容,光是见个面都很难的样子……」
  「不,可是——如果是你,她或许会愿意见面也说不定。」
  听到华生这样说,我脸上不禁露出「?」的表情。接着……
  「姑且不论家族的问题,梅露爱特个人似乎非常喜欢亚莉亚的样子。只要跟亚莉亚有关的物事,她都很有兴趣。因此既然你是她姊姊的搭档,也许她会愿意跟你见面。然而,她既不是像亚莉亚那样破天荒的类型,也不是像我这样拥有假平民身分的类型,而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即便是你,想跟她见上面应该也要花上一段时间。申请手续的部分我会帮你处理,你就暂时等一下吧。」
  「了解。反正这件事感觉也没那么简单,我就在等待的这段期间稍微习惯一下伦敦好了。毕竟之前在香港跟荷兰,我就是因为不习惯当地而吃过很大的亏啊。」
  对于亚莉亚的祖国。英国也是——
  在来到当地亲眼见识之前,我的印象一直是大家都戴着绅士帽,手拿拐杖呢。
  不过现在放眼望去,其实就跟法国、比利时或荷兰一样,是个『现代欧洲国家』的感觉。
  就像华生以前说过的,在欧洲的『国』很像日本所谓的『县』……这样形容或许有点夸张,不过国与国之间就只有像关东啦、东海啦、关西之类『地方』的差异而已。
  但那些文化之间还是存在微妙的不同。我在校外教学Ⅱ还有那个补考的时候已经学习过,抱着轻忽大意的心态可是会翻船的。
  就在我感受着这样有点像留学的心情时……
  「呃~那我们差不多出发去见亚莉亚吧。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跟她好好见到面,不过就去试试看也好。只是,就算见到了面,你也别太激动喔?」
  华生有点若有深意地对我如此说道。
  「?」
  「毕竟你……以前遇到类似的情境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很恐怖地对我猛攻猛打呀。但这次你必须要把那个封印起来才行。绝对。」
  我对华生猛攻猛打……?
  是说我在天空树上变成狂怒爆发时的事情吗?
  搞什么,这下我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啦。

  后来,华生不断确认时间、开着保时捷带我抵达的场所……
  是我在电影或照片中经常看到的观光胜地——白金汉宫前。
  这里是伊莉莎白女王居住的真实王宫,可以看到戴着毛茸茸黑长帽的禁卫队士兵架着装有刺剑的步枪守卫在周围。
  根据华生形容,这座宫殿的占地面积有三万平方公尺以上。住在里面的不只是王族,还有几百名的工作人员,因此房间数量多达七百七十五间。里面甚至有舞厅、音乐厅、美术馆和图书馆,都让人搞不懂这到底算什么建筑了。
  宛如装有金穗的长枪组成的铁栅栏对面,可以看到一整片经过细心整理而美丽动人的庭园。即使是缺乏美感意识的我,都忍不住会想要买张庭园照片的明信片当纪念了。不愧是世界有名的王宫,和其他建筑物的格调就是完全不同。
  就在我一如日本人的习性,拿手机拍完照片后……
  「喂,华生,我是很感谢你带我观光,顺便可以熟悉地理环境啦,但我有话要跟亚莉亚说。我是不知道她被抓到哪里去了,总之你快点让我跟她见面吧。」
  我仿佛是被从刚才就一直涌上心头的预感催促似地说道,结果华生她……
  「所以我才会带你来宫殿呀。远山,你已经不能见到亚莉亚了。不过,如果是以非正式的场合在这里偶然见到面,或许还可以。我调查过公务预定表,算准他们回来的时间。他们一定很快就……」
  「搞什么啦?你从刚才就一直在跟我卖关子,差不多也该告诉我谜底了吧?我会好好赏脸大笑一场啦。如果你知道就快点跟我说,亚莉亚到底在哪里?」
  「现在亚莉亚平时都在这里呀。」
  华生说着——
  伸手指向白金汉宫。
  也就是王宫。
  「啥?」
  「呃……考虑到你跟亚莉亚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实在很难启齿……」
  「好,好,我知道了,华生。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那我这就去见她一面。」
  有点火大的我抱着向迟迟不肯招供的华生表达讽刺的心态,胡闹地走向王宫的铁栅栏。然后就在我把手脚攀上栅栏,作势要翻越过去的瞬间——
  逼——————!
  「……呜……!」
  听到一名禁卫士兵吹响哨子,其他卫兵们纷纷脸色大变、蜂拥过来。
  其中一人忽然冷不防地抓住我的衣领,把我从栅栏上一把扯下来。几乎在同时,另外两、三人——不,将近十人举起L85步枪,用枪托狠狠揍向我……!
  「远山!」
  「呜喔……!」
  虽然我想反击,但我也很清楚要是我现在拔枪,真的就会被他们杀掉了。这些士兵——是带着真正的杀气在攻击我!
  有如在证明这件事情似的,其中有几个人甚至把L85的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
  ——搞砸啦。因为这地方就像观光区一样,我不小心就闯祸了。
  真的被揍之后我才明白,这里以日本来讲就是皇居。即便只是开个玩笑,但对于做出要入侵内部行为的我,这些禁卫士兵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只是因为他们的打扮像在角色扮演,让我一时大意了。但这些人在日本来讲就是皇宫警察,是经过选拔出来的菁英士兵们啊。
  即便是一对一单挑,不是爆发模式下的我也根本没有胜算。
  就在他们十人齐手对我集中攻击的时候——
  「快住手!他只是个无知的外国人,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而已!他只不过是觉得这里很漂亮,所以想进去看看罢了!我会以朋友的身分好好告诫他!所以别杀了他呀!」
  华生用英文对卫兵们如此大叫,并介入我们之间。
  多亏如此,他们总算没再继续揍我了。但还是把我像破抹布一样踩在脚下,用枪指着我……而就在这时,我的视野看到……
  缓缓地,一圈金色的车轮——
  一辆天蓝色的车停到我们旁边。
  是英国最高级的轿车——宾利Arnage。
  对于那辆车会在这里停下来的事情感到惊讶的卫兵们,纷纷露出慌张的表情面面相觑后……一个接一个地把脚或是枪托从我身上移开。
  然后所有人一起急急忙忙地对那辆车做出最高级的敬礼姿势。
  就连华生也很慌张地转身面朝车子,把手放在胸口弯腰鞠躬。
  (怎么回事……是、谁……坐在那辆车上……?)
  头破血流、意识朦胧的我依旧趴倒在地上——
  结果一名士兵忽然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拉起来,强迫我跪到地上。
  而我打算顺势站起身子,却被跪在我旁边的华生制止了。
  「远、远山!跪好不要乱动!把头低下去!这、这辆王族用车是——」
  就在华生说到一半的时候……
  车门「喀」一声被打开。
  伴随一股栀子花香气,从车内走出来的是……
  (亚……亚莉亚……?)
  身穿闪亮亮的色色礼服,以及一点都不适合她的高跟鞋的——
  亚莉亚。
  「——金次!」
  瞪大红紫色双眼发出娃娃声的亚莉亚,也不管一旁的卫兵们,跑过来扶起我的身体。
  「……亚莉亚……你……打扮成这副德行,是在、做什么啦……」
  「我才想问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我是、呃、那个……现在遇到了一点复杂的状况啦……!」
  看到我的脸被打成像章鱼一样,亚莉亚赶紧拿出一条丝绸手帕帮我擦掉鲜血。
  从她背后的宾利车中——
  一名身穿白色西装、天蓝色围巾的男子现身了。
  一头金发与一双碧眼漂亮到仿佛会被人画在基督教宗教画中的程度。肌肤白皙,体格健壮。端正的姿势让人可以知道他是个平常走路就抬头挺胸、神气昂扬的男子。
  看到亚莉亚露出复杂的表情抬头望向那名男子……
  「你、是谁……」
  我不禁对他如此呢喃,结果……
  「远远远山!快把头低下来!这、这位大人物可是——克利夫兰公爵。霍华德王子呀!」
  声音发抖的华生在我耳边大声斥责。
  ……王、王子……?
  「——行了、行了。起身吧,华生卿。」
  露出爽朗笑脸、整齐皓齿的——霍华德王子……
  「毕竟余跟康瓦尔公爵或剑桥公爵不一样,鲜少在国外媒体上露脸。远国的平民会不认识余也无可厚非,而且不被认识余也比较轻松啊。你们也别做得太过火了。噢噢,前来瞻仰吾国的重要观光客,这不是被鲜血泥沙给弄脏了吗?」
  说着,对禁卫士兵们轻轻挥了一下手指。
  只不过被他稍微指责一下,卫兵们便纷纷脸色发青,赶紧把我扶起来,帮我拍掉身上的泥沙,又用手帕擦拭血渍,态度可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过,这下可以确定……
  看来这家伙真的就是英国的王子。
  好年轻。虽然看起来比我年长,但也没差几岁。应该二十岁出头。
  「你就是亚莉亚提过的金次吧?余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余是英国。」
  原本想轻轻拍我肩膀,又大概因为觉得脏而收手的王子这句发言——
  虽然带着开玩笑的成分,但也不全是玩笑话。
  就像以前亚特拉士自称『I'm U.S.A.』一样,美国是属于美国国民的国家——而姑且先不讲正式名称,这里可是英格兰王国,是属于王族的国家。
  「唔,余听说你是在日本与亚莉亚并肩战斗过的男人,原本还以为应该更强壮的说。」
  「亚莉亚……王子,为什么你会和亚莉亚在一起?」
  总算可以站起身子的我,用手压着被殴打的腹部如此询问。
  结果王子却没有回答我:
  「真是难听的美式英文啊。」
  反而对我说的英文嗤之以鼻。
  不过我并没有当场生气。因为王子的英文听在我耳里也知道是非常标准的英式英文。想当然,一点腔调都没有。
  相对地,我的英文是靠『猾经』从好莱坞电影学来的粗俗美语。实在无从反驳。
  「虽然余很想跟你握个手当作纪念,可惜那满是细菌的手余可不能握。毕竟这是有一天必须背负国家的重要身体。啊啊,别太靠近余,会脏的。」
  该说他打从刚才就一直在挖苦我吗——
  总觉得他对我抱有一种莫名的对抗意识啊。到底在搞什么?
  或许是想远离感到火大的我,王子接着走回车旁。
  然后将手肘靠在宾利车上,悠悠哉哉地眺望着我们。
  被留在原地的亚莉亚则是有点快嘴地用日文对我说道:
  「金次,我可不是忘掉了绯绯色金的事情喔。毕竟那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你也那么拚命地为我做了很多呀。」
  「那你为什么会跟那种家伙跑去兜风啦!梅露爱特的事情怎么了?」
  看到我把天生就很凶的眼睛瞪得更凶,亚莉亚「那是、那个」地结巴起来……
  于是华生用日文代替她回答我了。
  「远山,亚莉亚在回到英国的那天,受到了伦敦警察厅的热烈欢迎。然后当时因为公务偶然在场的霍华德王子——知道亚莉亚为了个人问题在烦恼,便表示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而听亚莉亚说她无法说明详细的状况后……王子提出了让亚莉亚成为自己底下的人、赋予她R级武侦位阶的提议。」
  R级武侦——王(Royal)的武侦。
  那是全世界只有七个人、直属国家元首级人物的武侦。
  其地位比武侦业界最高的S级还要高,可说是超最高位阶……
  「亚莉亚,你快回去霍华德王子身边!只要你成为R级武侦,就能拥有超越法规的特权。或许也能越级直接让日本政府帮忙,释放你的母亲大人。关于色金也是,能够采取一口气解决问题的行动。所以别让王子大人不悦,快点回去!」
  正如华生如此拚命所说的……
  这搞不好是亚莉亚自己在英国抓到的一个大好机会。
  她能够借助世界最高级权力者的力量,从困难的状况中一口气大逆转。她真的是每次都会做出超越我想像的行动啊。
  「我、我起初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到晋升R级为止还算好,但后来的状况发展又变得有点奇怪呀。」
  「我也已经隐约发现了。不过那件事你就想办法含糊过去。远山虽然好像还没察觉,但我会跟他好好说明的。」
  「华生你喔,不是自己的事就讲得那么轻松——啊啊,真是的!金次,我可不是在偷懒好吗!在处理这件事的同时,我也是有尝试联系梅露爱特,拜托安洁跟她见到面了。」
  娇小的肩膀上别了一朵花饰的亚莉亚依序看着华生和我,急忙说明。
  「安洁是谁啦?」
  「安洁丽卡·斯坦,我在伦敦武侦高中时代的战姊。可是,她在跟梅露爱特对话之后的隔天好像就下落不明了。」
  亚莉亚信赖的那位S级战姊……
  光是见面讲个话,就被梅露爱特消除了吗?
  亚莉亚在东京说过,梅露爱特拥有高水准的教唆术。只是靠讲话,就能操纵对方的思考跟行动。
  而那位安洁丽卡因为不让梅露爱特满意,就被操纵思考赶走了。
  「亚莉亚,安洁丽卡在自由石匠总动员下,刚才已经被找到了。听说她潜进冰岛一座危险的间歇泉中挖黏土,被热水喷到高空摔下来后又反覆同样的行为。口中说着『沉睡在这里的钻石全都是我的东西!』之类的话,不管谁劝阻都听不进去的样子。」
  安洁丽卡小姐在做什么啊?
  该说是战姊妹物以类聚吗?笨的地方很像呢。
  「那应该是梅露搞的鬼。安洁那边就暂时先放弃吧。不过金次,你应该还不理解这个国家的事情,所以让我好好告诉你。在英国,王家、贵族家全部合起来就像一间世界最大级的企业集团,王子是总公司家的公子,而我只是不起眼的分公司社长家的女儿。面对王家,贵族家是无从反抗的。」
  轻易就把战姊切割掉的亚莉亚,用类似我刚才自己想的比喻方式对我说明状况。
  看来即便是字典中『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解释栏中感觉都会写上『即亚莉亚』的这个亚莉亚,在阶级社会国家。英国中——也无法反抗身分地位的样子。
  「余不解日文!此后用英文交谈!」
  这时,霍华德王子忽然从车子的方向介入对话:
  「不用猜也知道,你们应该是在讲余和亚莉亚的事情。金次,看在爱上同个女子的份上,就让余告诉你一件事。余打算——让亚莉亚以R级武侦的身分累积资历后,将来成为余的妻子。」
  听到霍华德王子的发言,亚莉亚吓得双马尾都跳了起来……
  「……呜……呜……!」
  然后不是顾虑王子,反而先顾虑起我的脸色。
  「她虽然是个在爵位上不算优秀的女人,不过只要升为R级累积武勋——周围的人也会接受的。现在只是暂时在做表面工夫,毕竟身为王家最重要的就是面子问题啊。」
  大概是对亚莉亚刚才的动作感到不满的缘故,王子穷追猛打似地继续说着。
  虽然他好像对我和亚莉亚之间的关系有部分误解,不过我这下搞懂了。
  所以他才会从一开始就那么讨厌我啊。
  (霍华德他……对亚莉亚一见钟情了。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但毕竟亚莉亚——只论外表的话,的确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
  他大概因为这点就喜欢上亚莉亚了。
  不过王子,你跟这种人结婚,只会踏入人生的墓园喔?
  这可不是什么譬喻,是真的会被送进墓园啊。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另外,关于这件事福尔摩斯家也表示赞成。余要说的就这样。亚莉亚,过来。」
  霍华德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已经把亚莉亚当成自己的手下了。
  这家伙想必在过去的人生中,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自己喜欢,就算是别人的搭档也照抢不误——而且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的吧?
  毕竟讲到王族,就是头上没有别人、堪称权力者中的权力者。
  然而对于那样的霍华德王子……
  「那、那个!」
  亚莉亚总算转身过去,却又一直瞥眼偷瞄我。
  干什么啦?
  那种你们贵族社会怎样怎样、结婚怎样怎样的事情,已经跟像我这种平民外国人的区区一介高中生没有关系了吧?
  「关于那件事,就如刚才我说过的,我已经订有婚约……」
  出现啦,亚莉亚的婚约者。这么说来,好像有这么一号人物呢。虽然自从我窃听她和华生的对话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没再听说过了啦。
  明明是个矮冬瓜又贫乳,不过其实亚莉亚很受欢迎嘛。
  总觉得……这样一想,我就莫名地有点不爽。
  我也不知道是在不爽什么,但就是有种想随便找个对象出气的感觉。
  「那种婚约废弃掉。」
  霍华德王子有点自恋地照着车子的后照镜调整自己的发型跟领带,同时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唉呀,照那家伙的个性,会这样讲也不意外啦。
  结果亚莉亚她——
  又再度莫名其妙转头看向我,用『你也说说什么吧!』的眼神瞪过来。
  哦~因为对婚约废弃命令感到不高兴,就先下手为强找我出气是吧?
  既然你要找碴,我就奉陪到底。
  「——有什么关系?那种婚约,你就废弃掉啊。」
  心情变得不太好的我嘟起嘴对亚莉亚这么说后……
  亚莉亚顿时露出仿佛会『当——!』地发出音效似的受挫表情。
  为什么啦?这让我又更不爽了。
  然后,她的眼眶一口气盈满泪水——
  我心中霎时又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罪恶感。但是谁理你啊?
  「只要跟王子大人结婚,你就是公主了不是吗?嫁到富贵人家,很棒啊!」
  变得口无遮拦的我,继续对亚莉亚说出奇怪的气话。
  结果表情看起来像遇到世界末日的亚莉亚双手捂着脸,差点当场哭出来……不过还是靠她的自尊心忍住了。
  接着——用盈泪的双眼狠狠瞪向我……
  「哦~你不在意就是了。」
  跟我一样用惹人生气的讲法丢下这句话后,踏踏踏!
  迈大步伐冲进霍华德的宾利车,「磅!」一声把车门关上了。

  被卫兵们又揍又踹造成的伤害,也顶多像兰豹中等程度的虐待训练而已。
  虽然全身到处隐隐作痛,不过……胸口莫名其妙的刺痛?反而比较严重。
  另外……
  比起我,在入侵白金汉宫的行动上,学妹还做得比较好呢。这种输掉的感觉对我的打击也不小。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被卫兵们打趴在地上的时候,我其实看到了。
  亚莉亚的战妹——强袭科一年级的间宫明里把身体紧贴在那辆宾利车的底盘下。
  那动作的确很像公仪隐密。间宫林藏——简单讲就是公家机关忍者的后裔。或许她很擅长这类行动。
  虽然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她详细的心境,不过对亚莉亚异常崇拜的间宫……大概

是把霍华德视为什么眼中钉,表情感觉随时都会大开杀戒的样子。我想是不至于真的会痛下杀手啦,不过她应该至少可以当亚莉亚的看门狗。所以这件事我就不再管了。
  亚莉亚她……
  只要能嫁入王家,不但可以解决诸多缠身的事件,也许还能够对排挤她的家族还以颜色。不局限于那座小小的公园,未来甚至可能将整个英国都纳入手中。
  在回程的保时捷上听华生说,霍华德王子在英国的王位继承权是第八位。比他高龄的王子很多,因此他将来成为国王,亚莉亚成为王妃,甚至搞不好成为女王的可能性也不低。看来英国完蛋了。
  至于王子本人嘛……姑且不谈个性,外表长相是很帅气,而且听说又是个运动家,是全英国女子崇拜的男人。王家义务的兵役也已经服完,据说是在陆军担任炸弹处理队员的样子。虽然我很怀疑那个洁癖的男人是否真的做过那种工作就是了。
  「……远山,或许你很难受,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我虽然也会继续尝试与梅露爱特取得联系,不过如果事情顺利,那方面的问题搞不好也可以靠王权获得解决呀。」
  华生这种像是在安慰我的口气,也让我莫名感到火大。
  该死!为什么我会这么焦躁啦?因为天气变差的关系吗?
  「不是什么难受不难受的,我只是……」
  「拜托你别露出那么难受的表情。我们这些贵族是没办法反抗王族的。」
  听到她这次换成用同情的声音如此说道……
  「——我就说不是了啊!」
  结果我忍不住对无辜的华生出气似地大吼了。
  接着,在开始飘起小雨的皮卡迪利圆环车站前的红绿灯路口……
  「够了,在这里放我下车。我会在这附近找地方住,要是梅露爱特方面有什么进展再联络我一声。」
  我擅自打开停车等红灯的保时捷车门,连一把伞都没有就来到路上。
  对有点在哭的华生对我说的话也充耳不闻,然后头也不回,飞也似地冲进路旁的小巷中。
  别说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华生。
  我至今都是对自己的真心视若无睹,一路走过来的。
  虽然过去有好几次正面对抗强敌,与之战斗的经验……
  可是我一直以来都在逃避面对自己对亚莉亚的真心。
  这一方面是因为体质上的理由,但更重要的是,我的脑袋非常清楚一件事。
  即使去年在香港有试着逞强过,可是这次来到伦敦后,我又再次明白了。明白有身分立场的你们所承受的痛苦,以及那种事情对我这个除了开枪没有其他长处的高中生来讲——是根本无从解决的问题。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对我说了。不用费心让我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我以后还是会继续避开那个问题活下去。不去正视它、逃避它、忍耐它然后活下去的。我想不管是谁,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一面吧?
  而对我来讲,那对象就是——亚莉亚那家伙。就只是这样罢了。

  这个国家的雨不像日本那样会「哗——!」地倾盆洒下,而是有如充满水气的浓雾。
  因此我并没有特地撑伞避雨,可是走着走着,身上的衣服就在不知不觉间吸饱雨水而变得沉重起来。总觉得我很难适应这样的气候。
  我之所以会离开华生——
  其实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政府当局。
  华生和自由石匠有联系。要是我长期受她照顾,就算华生没那意思,恐怕我的下落还是会被泄漏给伦敦警察厅知道。
  包含让优秀的干员——亚莉亚到日本之后一去不返的原因在内,警察厅那群人似乎把我视为眼中钉的样子。
  而且我并没有正式入境这个国家,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会很麻烦的。
  因此,我透过手机到旅馆预约网站上,刻意搜寻评价较差的破烂旅社——也就是随时可能关门大吉、不管任何房客都巴不得收留的旅馆。
  真不愧是大都市伦敦,我想要的旅馆很快就找到了。
  那是一间位于治安不太好的马歇尔顿路地区、由中国人大叔经营的大型公寓十楼,俗称的阁楼房。
  我走在因为纬度比日本高的缘故,冬季下午五点就变得一片昏暗的伦敦街头……
  抵达那栋连电梯都没有的旅馆后,一名又肥又秃的大叔便带着我走上楼梯。
  「你是美国人吗?淋湿成那个样子,简直像只流浪狗啊。」
  「别管我。我不能告诉你国籍也不能让你看护照,让我住一个礼拜左右。」
  「那我就不管你了,不过你要先交个七百英镑出来。」
  七百英镑……十万日币?
  虽然我是有在机场的ATM把欧元计算的奖学金提领出来了啦,可是会不会也太贵了?
  「喂,我的确是个有内情不可告人的房客,但要是你趁机揩油,小心我毙了你。」
  我入境随俗地亮出贝瑞塔恐吓大叔——但中国人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而且这大叔又住在这种黑手党很多的地区,大概是早就看惯手枪了,一点都没被吓到。
  甚至还嘲笑似地对我说道:
  「我知道了,你是日本的黑道对吧?那我就告诉你这个乡巴佬,现在英镑可是很贵的。不信用手机看看今天的汇率。」
  于是我拿出手机一查……的确,对欧元价格也在攀高,运气太背了。
  「是夏普的手机啊,你果然是日本人。不过这下你知道我其实很有良心了吧?」
  「好,好,我付就是了。但要是你敢通报我就杀了你,别太小看日本黑道。」
  反正武侦和黑道也只有一线之隔,于是我将错就错地如此说着——
  然后从钱包抽出大把大把的英镑纸币,塞到大叔的肥肚子上。
  大叔接着丢下一句「你稍微学一下都会的上流英语吧。你的美语,比我还粗俗。」这种刚才好像也听过的话,然后把钥匙交给我后就下楼去了。原来如此,所以他一开始才会以为我是美国人啊。
  在门锁坏掉、开关都很费工夫的房门另一侧,那间狭小的阁楼房间……
  因为就在锅炉室的旁边,明明是冬天却热得要命。
  可是打开窗户雨水又会洒进来,真是伤脑筋。
  另外肚子也饿了。于是我来到位于公寓一楼的杂货店……从什么都很贵的食物中买了牛奶和谷物片。然后用阁楼房柜子上的餐具吃了一下,有够难吃的。味道简直就像纸片一样。
  在室温三十度的房间中,正当脱到只剩内裤一条的我晒着衣服的时候——
  手机忽然接到一封邮件。但不是寄到我手机的信箱,而是从武侦高中校内公开信箱转寄过来的。
  感到奇怪的我打开信件一看,寄件人是mamiyaakari@……间宫明里。
  『因为学长好像发现我了,所以我报告一下。亚莉亚学姊负责护卫王子的工作时间是到下午五点,现在应该在出席王侯贵族的晚宴。之后好像会离开宫殿,寄宿在萨伏依酒店。霍华德对女性似乎也有洁癖,这一点可以暂时放心。』
  这家伙文笔真差啊。
  也不写清楚一点,让人都搞不懂她想表达什么。不过……
  看样子应该是想跟我合作监视亚莉亚吧。
  但亚莉亚在哪里做什么,都是她私人的事情。跟我无关啦。
  我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好暂时放心的,但至少身为亚莉亚跟踪狂的间宫似乎并没有杀掉王子的打算。在这点上我倒是放心多了。
  话说,亚莉亚大人在那栋华丽绚烂的宫殿出席晚宴是吧?怪不得她会穿那套闪亮亮的礼服呢。人家我可是只穿一条内裤,在阁楼房吃着像纸一样的谷物片的说。哼!
  (亏我还为了她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真是有够火大……)
  但火大归火大……
  我并没有把要帮亚莉亚从绯绯神化的困境中拯救出来的约定忘掉。
  毕竟那是之前我正式从亚莉亚那边接下的工作,而且万一到三月底还没完成,玉藻就会来追杀亚莉亚。就算绯绯神亚莉亚可以反过来打倒玉藻,但要是她接着用我不知道的方法引起战争,我也很头大。
  更何况……虽然我很火大……
  但亚莉亚也很可怜啊。要是她的人格又被覆盖的话。
  毕竟我也经常被爆发模式的人格覆盖,因次我非常能理解那份痛苦。
  ——『Help me.(救我。)』『Ineed you.(我需要你。)』——
  那天晚上,亚莉亚在温室对我如此说过。因为害怕自己正一步步变成绯绯神。
  不过在她对我这样说之前,我也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决定无论今后遇到什么状况,我都要永远站在亚莉亚这边,要成为她的搭档。从那天开始。
  不管发生几次像刚才那样的吵架状况,这件事都不会改变。
  所以,我会做给你看的。哪管亚莉亚将来会成为谁的公主,我都要拯救亚莉亚。
  今后不管发生多难受的事情,身为一个男人,决定好的事情就要遵守到底。
  而且……
  (我的身体也真老实啊。)
  华生所担心的狂怒爆发——当女人被其他男性抢走时会发动的爆发模式,今天并没有发生。
  看来现在的我,已经打从心底相信自己和亚莉亚之间的羁绊了。
  相信那家伙除了决定为搭档的我以外,也一定不会成为谁的东西。

  正当我躺在没有床单的床垫上睡觉时,华生也寄了一封内容是『我叫了帮手来,告诉我你寄宿的地方』的邮件过来,于是我姑且告诉她这间阁楼房的住址后——在与梅露爱特见面的时间决定之前,我也只能留在这里待命了。
  因为待命期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做,所以我每天都在这天气阴暗的伦敦观光。
  但毕竟我是偷渡入境的关系,顶多只能在附近一带随便绕一绕而已就是了。
  跟五颜六色的砖瓦屋构成的布鲁塞尔或阿姆斯特丹不同,这地方普遍都是外观涂成白色、设计上带有历史感的大型公寓。
  不过这样的景观看起来其实也算清爽而漂亮。而公寓一楼都有很多入口,里面似乎很复杂的样子。如果把这地方的屋子做成模型,内部构造应该会很精彩有趣。另外值得高兴的一点是,因为招牌看板都是英文所以我看得懂。
  (话说……加上英镑升值的关系,这里的物价真让人头痛啊。)
  只要看看出国在外时的物价衡量标准——麦当劳的价格就能知道,伦敦的物价非常高。为什么一份麦当劳的套餐会要价一千五百日圆啦?
  但因为我实在不想继续吃那个谷物片了,于是我找到一间附近居民常去的面包店,每天都买一个大面包分成早中晚三份,过着节俭的生活。
  就这样,到了待命第三天的早上……
  我决定稍微奢侈一点,买了包有起司的面包。接着从面包店走出来后,在阴暗的天空下撞到了一名大概小学一年级、身体又瘦又有点脏的少年。
  他似乎是含着手指在窥视面包店,没注意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我。
  畏怯地抬起蓝色眼睛看向我的金发少年——
  闻到我手中的纸袋飘出来的起司香气,肚子『咕……』地响了一声。
  ……他肚子饿了吗?而且好像比我还饿。
  嗯……
  「唉呀,既然遇到了就算我衰吧。」
  我用日文小声呢喃后,把装有面包的袋子递给那名少年。
  少年一脸惊讶地从我手中接过面包,表情看起来连开心或道谢的从容都没有,就转身跑进路旁的小巷中。
  然后将面包分给应该是他弟弟妹妹的小不点们,躲在阴暗处赶紧吃了起来。
  (既然会有王族、贵族跟平民……想当然也会有乞丐的意思吗?)
  我是有听说过英国是个阶级社会啦,但或许在这国家只要出生贫穷就注定一辈子贫穷的样子。
  这样一想,让我不禁同情了起来。
  但我现在也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到明天之前奖学金都不会发放下来,这下我今天没东西可吃啦。可是把送给别人的东西抢回来也很难看。
  ……真没辙。走路肚子也会饿,今天就睡一整天吧。
  就在我这么决定,而右转准备回去阁楼房的时候……
  「——Mooi!丽莎、丽莎打从心底感动万分呀!主人!」
  忽然有个人影扑过来抱住我的身体。
  咦……!
  这、这人、呃、不是丽莎吗!她不是应该在日本吗~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一时脚软差点往后倒下,结果丽莎就像跳交际舞似地扶住我的身体……
  「是华生卿说『毕竟远山缺乏生活能力,一定每天都只吃面包而已。你过来照顾他吧』,然后送给丽莎一张来伦敦的机票了。」
  笑咪咪地对我如此说道。
  「但没想到连那个面包,主人都愿意分给贫穷人家的小孩——丽莎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噢噢,丽莎的勇者大人真是个优秀的人物……!Heel mooi呢!」
  头戴草帽形状的毡帽、身穿蓬袖长袖上衣与长裙,呈现冬季旅游打扮的丽莎——
  抱着我不断用带有像枫糖般甘甜香气的头「沙沙沙沙沙——!」地磨蹭着我的胸口。
  简直就像要留下自己气味的猫咪一样。
  (……华生是有说过『叫了帮手来』啦,不过……!)
  原来她是找了比较清楚欧洲生活、个性文静不显眼、即使违反停战协定,平常也没什么战力所以不会惹人挑剔的……丽莎是吗?
  不过,男人的独居生活有个女仆照顾,的确是帮了很大的忙。
  「我、我知道了,总之你快点放开我。就算这里是欧洲,也不要在路上做这种行为啦。快点放开。」
  「呵呵呵!不好意思,因为丽莎一时太开心了……」
  丽莎眯起细长睫毛下有点湿润、眼角微微下垂的翠玉色双眼后……
  听从我的命令往后退下一步,轻轻捏起裙子对我鞠躬行礼。
  因为那个动作……她那颜色比一般英国女性淡的金色长发美丽地滑落飘逸。
  「不过,女仆就是应该随时陪伴在主人身边。俗话说英雄好美人。只要勇者大人在平常疼爱正室大人与情妇等等女性之余……也能让丽莎陪在身旁,将剩余的爱灌注给丽莎,丽莎就会真心感到幸福了。」
  「……?」
  就在听不懂丽莎在说什么,而姑且帮她把放在她脚边石板路上的行李箱提起来的我……同时歪头表示疑惑的时候,丽莎又赶紧把行李箱抢回去自己提了。
  「据华生大人所说,主人最近都独自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想必您的身体也非常难受了。从今晚开始,只要主人有那个意思,敬请把丽莎当成便利的女人使用吧。丽莎必定会真心诚意、竭尽所能侍奉主人的。」
  「……」
  「这正是艾薇·杜·安克家代代相传、勇者大人与女仆正确的相处方式。这么做才是怀下宝种最快的方法呀。」
  我将她一连串的台词中百分之九十六都用远山式杂讯消除器当作没听到,并回应了一句「谢谢,只要有你在,我的生活上就放心多了。」之后——
  「是。虽然当家中有其他女性时必须退避一步才是女仆正确的行为,不过现在是久违的两人独处时间。请趁这个机会好好加油。」
  我基本上别说是一步了,甚至希望女性能退避个一亿步啦……

  但丽莎露出不知道究竟要加油什么的天使笑容紧紧跟在我身边,让我实在没办法把这种话说出口啊。

  华生对丽莎这个人选的决定可说是正中红心。那家伙搞不好有当导演的才能呢。
  首先,当丽莎看到我那贫瘠的寄宿旅社后……
  「请不用担心,不管主人变得多落魄,丽莎随时都会跟着您的。」
  她露出宛如圣母的丽莎式微笑说着好像有点失礼的话,然后用锅子巧妙地煮熟她从日本带来的白米。然后拿仅剩几十便士的钱买来生鸡蛋,做出柴鱼饭团与厚煎蛋,最后虽然是冲泡式的但甚至连味噌汤都准备好,端上阁楼房的餐桌。
  「味道方面……请问如何呢,主人?」
  「好吃,太好吃了。毕竟我从日本先是到美国又到英国来,好久没吃到米饭啦。」
  「白米还有很多,还想吃的话请不用客气喔。」
  看起来非常开心地端出料理的丽莎……总觉得额头好像在冒汗。
  哦哦,我知道了。这房间很热啊。
  都是因为隔壁的锅炉室,让室温高达三十度。
  裤子先姑且不说,至少我上半身只穿一件衬衫,所以还勉强可以忍受。但北国荷兰出身又穿着冬季服装的丽莎或许很难受吧?虽然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就是了。
  而且吃饱饭后我才注意到,从流了汗的丽莎身上——
  飘出了她平常那股枫糖系的甘甜香气。
  不、不妙。这甜腻又莫名诱人的气味……
  一旦开始注意,我每呼吸一口,爆发性的血流指数就感觉渐渐在升高。
  为什么女人只是流个汗,就会把周围的空气变得这么甜、这么不妙啦?
  对我来说,女性气味是很伤脑筋的好吗!啊啊,脑袋开始变模糊了……!
  然而,丽莎看来并没有使用什么香水之类的东西,因此这香气应该是女性身体与生俱来的机能。要拿这点斥责她也很不人道,于是:
  「……我说你啊,别穿那么热的衣服,快点换掉吧。你不是有带换穿的衣服过来吗?」
  我为了暂时救急而如此说着,并伸手指向旅行箱。但没想到这其实是个错误的选择。
  「唉呦,主人也真是的。现在还是白天喔?不过毕竟主人之前都是一个男人独居——想必过得很难受。主人总算有那个意思了……丽莎真的、真的好开心呢……」
  搞不懂是垂下眼角在伤脑筋,听语气是在生气,还是台词听起来很开心的丽莎……
  接着那句莫名其妙的发言后,竟做出了把窗帘关上这种更莫名其妙的行动。
  然后扭扭捏捏地……染红白皙的脸颊,转身望向我……
  跪坐下来,「喀!」一声打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这一连串的动作到底在搞什么?
  「……那么,丽莎就在这边换装,好好侍奉主人了。虽然是个下女的身体,不过丽莎都有好好保养,请主人尽情欣赏……」
  ——说着,那玩意就唐突冒出来啦!
  丽莎用双手左右捏起、从行李箱中拿出来仿佛在遮住自己红通脸蛋的、传家宝刀——纯白色吊袜带!
  「不、不对……!我是有叫你换衣服没错,但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有说过换穿的衣服,但不是指那种东西!喂、等等!住手……!」
  「……可是,正如主人贴心顾虑的,这房间很热。丽莎的身体容易流汗,继续让主人看到这不堪入目的模样总觉得很失礼呀。」
  呜哇!她竟然不听从命令!
  在狭小房间中无处可逃的我,眼角余光看到她……噗、噗、沙沙……
  ……喂……!
  丽莎解开钮扣,把长袖上衣掀起来啦!而且还「丽莎,加油!」地小声呢喃,好像在让自己鼓起勇气似的。
  ——弹呀弹……!
  包覆在精致荷叶边与蕾丝装饰的内衣底下、欧洲人尺寸的上围勾到衣服被拖起,又因为重力回到原本的位置……
  让它的全貌都尽现眼前了。好、好大,是白雪,中空知。望月萌等级啊!
  另外丽莎刚才的动作也让我一瞬间看到了,在她胸部底下——乳房与身体之间,有宛如钻石的汗水闪闪发亮。
  原来女人只要胸部大,连那地方也会流汗啊。真是惊人的发现。
  啊啊……她甚至「唰、叽叽叽」地拉开拉链,连裙子也……住手啊!
  话说,虽然丽莎身上现在勉强还剩下内衣裤,但是她刚才的发言……
  只拿出吊袜带,一副『我要换上这个』的意思。
  那玩意是只有胯上十公分处的半透明。超级迷你裙、套在大腿上的袜圈以及连接上下的袜带而已的内衣。
  换言之,那并没有相当于内裤的部分。
  难道说……呀哇!果不其然!丽莎把手放到她现在穿在身上的东西啦!
  「不要脱不要脱不要把那个脱掉!你是裸族吗!」
  「啊!请问是从上面比较好吗?」
  结果丽莎这次换成把手绕到自己胸口后方准备解开扣子。我已经到极限了。
  「——呜喔喔喔喔!」
  我发挥出因为吃到久违的日本米而变得很有精神、早早就进入轻微爆发的血流力量,拔腿冲向窗帘的另一侧。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打开窗户,朝楼下刚好展开的厚布遮阳棚演出在英国首次公开的『远山跳』。在遮阳棚上用力一弹,还以为会摔到马路上……结果竟然用好端端的坐姿搭上恰巧经过的伦敦名物——双层巴士啦。我是成龙吗?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5-6-2 15:33 编辑


2弹 贝克街之星

  丽莎的祖国——荷兰除了地理位置外,文化上也是个像德英混合的国家。
  因此她身为女仆的能力对伦敦的生活似乎也具有互换性,让我从隔天贝瑞塔公司的奖学金发放下来之后,过得相当舒适。
  丽莎不但因为爱干净而把房间打扫得闪闪发亮,还动了一点小工夫在窗户装上小小的五金扣,稍微留点缝隙让风可以透进来调节室温。她拿手的料理也改善了我的营养状态。果然家里就是需要一个女人啊。
  另外关于服装上,我严格禁止她全裸或是用类似全裸的打扮工作,并下令穿上她带来的自制水手女仆装。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一一命令才行啦?
  「丽莎真是太幸福了。今天也能和丽莎的命运中人、勇者大人、主人两人独处。如果这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到自助洗衣店洗衣服的时候,丽莎在店里的破沙发上坐到我的旁边,陶醉地呢喃着有点沉重的话。而且还不知不觉间把头靠到我肩上、把身体压过来,因此在物理上也有点沉重。
  那宛如丝绢般的金发又香得很要命,甜腻到让我口水都涌出来了。
  话虽如此,但毕竟平常都是我在依靠为我辛勤工作的丽莎,现在让她依靠一下也不为过。
  话说……因为考虑到要节俭的缘故,衣服是一口气全部丢下去洗的。可是看着我的四角裤与丽莎的内裤在洗衣槽中缠在一起的情景,超害羞的。总觉得会变成一种心灵创伤啊。
  就在我有点陷入郁闷状态的时候——
  我的口袋中忽然传出跟伦敦很不搭的演歌旋律。是华生打电话来了。
  『远山,总算取得跟梅露爱特会面的约定了。她说如果只有你,她愿意见上一面。』
  ——来啦,我终于可以行动了。
  「谢啦,华生。另外……上次真是抱歉了,总觉得我好像在找你出气。我有在反省。」
  『呵呵!别在意。我觉得那时候的远山也有点可爱呀。』
  可爱的是你吧?像你现在的笑声。
  你那样迟早会被世人发现你其实是个女的喔?

  我虽然拜托华生在我攻略梅露爱特的期间照顾丽莎,不过丽莎坚持到我要见梅露爱特之前都要跟着我……于是当天傍晚,我们一起搭双层巴士前往梅露爱特的家,结果她居然晕车了。
  明明搭V-2飞上天空都没事的热沃当野兽妹妹,搭巴士却会晕车啊。
  多亏这偶尔很搞笑的女仆小姐,让我稍微能放松一点了。不过——
  先姑且不论亚莉亚的结婚问题,色金问题是我无论如何都绝对要解决的工作。
  现在开始,我必须再次绷紧神经才行了。
  而握有解决问题关键的人物就是——
  亚莉亚的妹妹,梅露爱特。
  据亚莉亚的形容,那位梅露爱特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不过我可是过着每天都要和危险人物见面的生活啊,尤其是和讲这句话的本人。而且要说到妹妹,我家妹妹也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光是就读于武侦高中这种奇特的学校,我周围不危险的人物就反而是少数派了啦。哪管梅露爱特究竟是怎样的女孩,我都没差了。
  「那么主人,呜,请您小心。」
  在华生告诉我的梅露爱特住处附近——贝克街的公车站牌下车后,丽莎虽然脸色发青但还是一如往常地捏起裙子,可爱地对我行礼。
  「好,那我走了。帮我跟华生问个好。」
  我说完后,便迈步走在行人还不算少的贝克街上。
  在这里,那个夏洛克在十九世纪住过的公寓至今依然存在。而据说梅露爱特就是拥有那整公寓然后住在里面的样子。或者说,这条街左右两侧的所有店家,现在好像都是属于福尔摩斯家的不动产。简直是地产大亨的大地主状态了。

  虽然改装得很漂亮,但还是留有传统风格——让人感觉仿佛只有这里的时光回溯到十九世纪的贝克街221号。金属门牌上的确写有『Minuet Holmes』的名字。
  (就在这里啊,亚莉亚的妹妹——梅露爱特。)
  我按下门铃后……
  白底黑框的木门打开,两位穿着同样是黑白色古典女仆装的女仆小姐站在玄关左右两边。
  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双胞胎,是年纪和我差不多的金发碧眼白人少女。
  「我是远山金次。我来见梅露爱特的。」
  「我是莎楔。Welcome.」
  「我是恩朵拉。Welcome.」
  头发较短的叫莎楔,较长的叫恩朵拉是吧?我就用头发长短记住好了。
  话说……这对双胞胎女仆跟我家的丽莎不一样,态度真冷淡。
  虽然两位都是美女,但至少也跟客人笑一下吧?
  自己也是个性冷淡却撇开不说的我,环顾了一下室内——装潢非常古典。
  装饰统一都是朴素而让人感到平静的东西,很有讨厌华美的英国人风格。
  然后……我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家在设计上是无障碍空间。毕竟推理天才梅露爱特似乎是个对国家高层也会提供建议的知识分子,或许也会有高龄的贵宾来访吧?
  「距离会面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请问要喝杯茶吗?」
  「不,我倒是想去小……去洗手间一下。毕竟可能会谈很久。」
  于是我在莎楔的带路下进到一楼的厕所,发现里面很宽敞而漂亮。地板是植物图案的陶瓷拼砖,然后同样为了无障碍空间的扶手则是黄铜制。真有品味呢。

  来到会面时间,恩朵拉在前头带着我走在走廊上。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夕阳下的中庭有个圆形的花园。因为其中只有一部分开花所以让我知道了,那是每个季节绽放不同花种——半永久性的一年时钟。应该是拥有植物学知识的人物……恐怕是梅露爱特设计的吧?
  红紫色的壁纸上画有金色的花纹,墙上还挂着裱框起来的夏洛克黑白照片。夏洛克,你还真受到尊敬。
  「……呜……」
  进入一楼最深处的房间后,眼前的景象让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房间——简直像个博物馆。不,陈列的东西搞不好比一般的博物馆还要丰富。
  有三叶虫、菊石、鲎鱼的化石,深处甚至还有应该是伶盗龙或无齿翼龙幼龙的中型恐龙化石。
  跟着恩朵拉继续往里面走,还可以看到蛇、海豚与狮子的骨骼标本。
  「这里是展示梅露爱特大小姐搜藏品的博物室。大小姐的房间则是——在前方的二楼。」
  原来梅露爱特有收藏化石和骨骼的兴趣啊?
  虽然绰号叫「阴沉男」的我也没啥资格讲这种话,不过这不算什么明亮的兴趣呢。
  玻璃柜中还有大型的蜂窝,蜘蛛与蝴蝶的昆虫标本,老鹰、猫头鹰、游隼、咬鹃等等的剥制标本,以及很稀奇的贝类标本。
  这些自然标本……恐怕是以学术上的意义收藏的。
  (这景象、这气氛……)
  我似曾见过。或者应该说似曾感受过。
  这情景就很像——八月时我入侵过的核子潜艇。
  ——伊·U。
  跟那入口大厅的内装很像。
  (梅露爱特·福尔摩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曾孙……)
  太像了。她居然和那个夏洛克做着同样的事情。那两人应该没有讲好的说。
  看到博物室角落的水晶啦、金矿石等等的矿物标本,我不禁——
  ——再次想到色金的事情。
  梅露爱特,看来你应该是知道的。关于色金的事,而且是全世界最了解的人。
  对于那『拥有意志的金属』的真面目,以及拯救亚莉亚的方法,我一定要让你好好回答我。

  因为梅露爱特希望与我一对一会面的缘故,恩朵拉并没有获得走上博物室深处楼梯的许可。
  于是我独自走上那一旁装有简易电梯的楼梯。
  二楼昏暗的走廊……非常安静。能听到的只有我自己踏在木头地板上微微轧轧作响的脚步声。
  话说,自从上次去过巴黎以来我就一直觉得,在家中不脱鞋子还真教人不习惯。
  ——来到恩朵拉告诉我的金色手把、白底黑框的门前——我敲了一下。
  「……」
  没有回应,不过可以感受到里面有人。
  门上的钥匙孔是现代很少见的蘑菇形状……似乎没有上锁的关系,于是我轻轻打开。
  微亮的房间中,给人一种杂乱的印象。并不是说东西都乱丢在地板上,而是桌上跟书架上的东西摆得有点杂乱无章。
  不过根据后世流传,过去的夏洛克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褪色的老旧信件原封不动地装在木制的信箱中。上面有点灰尘的留声机。打字机。钟摆时钟。真是怀旧品味。
  在焦褐色的木架上……放有一把细心擦拭过、微微放出光泽的漂亮放大镜。
  (那是……)
  我在网路上看过。是十九世纪夏洛克在犯罪搜查时用过的放大镜。
  看来梅露爱特是被视为福尔摩斯家正统的继承人,而获得了那项遗物。
  话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觉得这房间的主人跟世间好像不太有交流,给人有种脱离俗世的感觉。房内的电子机器,就只有桌上型电脑而已。
  「——好臭的味道。」
  我忽然听到一个娃娃声而转过头去,便看到在窗帘半掩的窗边……
  一名娇小的少女——梅露爱特眺望着窗外的背影。
  她坐在一个蔓草文金属框边的椅子上,连同那椅子背对着我。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装在椅子左右两边的大轮子。
  是轮椅。
  椅背下方装有齿轮和管子等等东西——像小型的机关。虽然看起来好像可以自走,不过也有让别人从后面推动的手把。应该不是能够自己走动的人会坐的东西。
  我不禁……回想起呈现无障碍空间的玄关、宽敞的厕所以及楼梯旁的简易电梯。
  原来亚莉亚的妹妹,是个行动障碍人士。
  「味道?你说我吗?」
  看到梅露爱特背对着身为客人的我也不转过来,于是我在报上名字前先开口如此询问。
  「是火药的味道。你跟姊姊大人一样,是个平常就在开枪的人物。姊姊大人并没有跟我说过你的个人资料,但想必你跟姊姊大人同样是武装侦探。虽然这种事用不着推理也能知道,不过可以说是我确定了吧。」
  梅露爱特依然背对着我说道。
  她的声音特征和亚莉亚很像,只是明明年纪比较小却比亚莉亚低沉。
  「身高大约一六八到一七二公分左右。身体有经过锻炼,但也有刻意保持体格不要过于健壮。体重是六十三公斤上下。」
  ……我的身高……刚好是一七〇公分。体重也是六十三公斤。完全符合。
  她明明没有看我,为什么可以知道?从角度来看,我的身影应该没有映在窗户上才对。就算假设她是用摄影机之类的东西看到我,隔着衣服能够说中体格或体重的事情也太不自然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武侦的身体情报并没有公开,很难事先调查。亚莉亚和华生也没蠢到会事前随便告诉你这些事情。关于我的情报,你应该什么都没掌握到才对。」
  任何事情一开始都是最关键的。
  因此在正式进入对话之前,我决定用武侦流的逼问氛围先牵制梅露爱特。
  然而,梅露爱特的语气并没有改变。
  「那是很丢脸的提问。你是个武装侦探,换言之,好歹也算个侦探。这种程度的初步推理,你应该要能做到才对。」
  ……初步推理,是吗?
  那是有名的名侦探——夏洛克的口头禅。虽然我不清楚她是不是刻意这样讲的就是了。
  「你问我为什么可以准确说中你的个人资料——那么我就如小步舞曲(minuet)的舞步,循序渐进地告诉你。你说我应该没有掌握到关于你的任何情报才对,但那打从一开始就错了。人体在行动的同时,随时随地都会发出各种情报。气味就是其中之一。从你身上的火药气味,能推定出来的职业种类就有限了。」
  梅露爱特用仿佛教师的口气,浅显易懂地对我说着。
  「然后,脚步声。」
  脚步声……?
  「你在进入房间之前,走在外面的走廊上。而我当然很清楚那条走廊的长度。虽然这跟体型也有关系,不过人类的步伐距离跟其身高有很密切的关联性。从你脚步声的次数,也就是花了多少步走完那段距离——便能知道你的步伐长度,进一步推算出你的身高。从脚步声的声响,也能大概知道你的体重。」
  「原来如此,看来你脑袋瓜不错。这下我也确定了,你就是梅露爱特。」
  虽然等了很久,但终于让我抵达最关键人物的面前了。
  即使这女孩在这个时间点就已经用拐弯抹角到教人火大、听起来又充满嘲讽的讲话方式,不过她的推理能力的确值得期待。
  准确说中事物的部分虽然跟亚莉亚很像,但相对于亚莉亚只依靠直觉,梅露爱特说的话有凭有据。给人一种血统纯正的名侦探感觉。
  「庶民就是这样。你至少应该知道『礼仪』这个单字吧?」
  「你在说什么?」
  「既然你不知道——那么我就如小步舞曲的舞步,循序渐进地告诉你。在让女性自我介绍之前,男性应该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是最低限度的礼仪。我虽然没有愚蠢到光凭知性就判断一个人的人格……但这里是我的房间。如果你没有遵守礼仪的意思,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这对福尔摩斯姊妹,虽然姊姊的个性超级乖僻,但妹妹也不遑多让啊。
  谁先报上名字根本就不重要吧?
  但要是她跟我闹脾气而不告诉我色金的事情我也很困扰,于是……
  「我是远山金次。既然我按照礼仪做法先报上名字了,你也给我转过来自我介绍。
  老是背对着客人才真的没礼貌啊。」
  结果梅露爱特「叽……」地缓缓转动轮椅,同时……
  「对了,还有一点,关于我对你的推理。你并不是个优秀的武装侦探,问题还不小。因为我坐轮椅,你就轻忽大意了。」
  她转身面向我。
  我的呼吸顿时停住了。
  她的长相……超级可爱。真不愧是英国国民美少女亚莉亚的妹妹,可爱的程度不输给亚莉亚。以美少女偏差值来说大概有七十五左右。但毕竟跟亚莉亚是同父异母的关系,给人的印象有点不同。
  首先,亚莉亚虽然肤色已经很白皙,但梅露爱特比她更白。除了白人血统比较浓的缘故之外,还有平常几乎不晒太阳的人特有的苍白。
  勿忘草色的大眼睛眼梢尖锐,跟亚莉亚像同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压倒性地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如果我是同班同学,给这女生取的绰号应该就是『阴沉女』了。
  两侧绑高的秀发,是仿佛本身就微微发光的美丽香槟金。虽然跟护照上以前的亚莉亚照片一样,不过跟现在的亚莉亚就完全不同色了。
  身上的衣服是宛如给洋娃娃穿的荷叶边轻飘飘洋装,头上还戴有像婴儿帽的酒红色头巾。这种打扮好像是叫『歌德萝莉塔』吧?要是让理子看到应该会喜极而泣。
  大概是对身为客人的我额外服务,那套打扮上还加了模仿武侦高中水手服领巾的衣襟,算是美中不足的部分……但比起那种事……
  更让我不禁瞪大眼睛的,是枪。
  梅露爱特打从一开始就握着枪——一把英国古代的军用步枪(李·恩菲尔德步枪),在转动轮椅的同时把枪口瞄准我。她的手只有一瞬间放开枪,拉起轮椅的手煞车。那是为了在开枪时不要因为反作用力让自己后退。

  「……呜……」
  身为武侦的我,完全被身为侦探的梅露爱特先下手为强了。
  坐在绯红色椅子上的梅露爱特接着——
  「初次见面,然后永别了。我是梅露爱特·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四世。」
  ——Nice to meet you and goodbye——
  很亲切地逐字发音向我问好的同时,在任何外行人拿步枪都能命中的七公尺半距离下,还为了进一步提升命中率而把一边眼睛靠在瞄准镜上……
  ——碰!
  对我开枪了!
  「——呜!」
  子弹当场击中我的额头,传来如闪电般的剧痛。
  我不禁往后一仰,瘫坐到地上。然而……
  ……还活着。
  因为疼痛而按住额头的手上,也没有沾到血。
  或者说,从刚才的枪声我就知道了,梅露爱特的那把李·恩菲尔德是改造步枪。
  而且是拿来猎鸟用的空气枪。
  可是,万一那其实是真枪——我真的就会被梅露爱特给杀掉了。
  「……唔。」
  梅露爱特自顾自地露出不知道理解了什么事的表情,「喀嚓……」一声把枪口举高向上……
  当我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梅露爱特又仿佛再度抢得先机地——
  「既然是姊姊大人会看上的对象,想必你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然而从刚才被我开枪击中的事情看来,你的能力并不是能够照自己的意思控制的。」
  ——才见面不到五分钟,她就大致看透爆发模式了。
  果然……面对这女孩不能轻忽大意啊。
  要是像她本人所说,只把她当成一个不便于行走的女孩子,早晚会吃亏的。
  「我通常不会让男性接近自己半径五公尺之内。虽然并不是到完全无法讲话的恐惧症程度,不过男性真的又臭又脏,我非常讨厌。」
  露出像在呕气的表情握着枪的梅露爱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
  「……」
  我用手继续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忍不住用埋怨的眼神瞪向她。
  刚才那超痛的,超级痛的啊。搞不好头盖骨都被打出裂缝了。
  「如你所见,我的身体要是被人来硬的,根本无从抵抗。毕竟你是个年轻的男性,就请原谅我带枪会面的事情吧。另外,这把枪可以透过R/I电池改变气罐的气压。做为见面礼的子弹是一五〇气压,顶多只能射死一只鸽子。不过只要提升到七五〇气压——在刚才我说过的五公尺以内,威力就足以匹敌22口径的枪。换言之,这是一把具有对人杀伤力的枪。」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举枪让对方听话的个性,跟她姊姊亚莉亚一模一样。
  什么叫做为见面礼的子弹啦?这世上会用开枪打招呼的也只有你们这对姊妹好吗?
  不过……
  「唉呀,你想拿枪就拿着。从刚才开枪的动作我就知道你用枪的实力了。没什么大不了。你至少也应该看穿我身上有带枪的事情了,所以不会想跟我发生枪战才对。」
  我强硬地想要握回主导权。
  「会自己先承认那种事,个性还真干脆呢。可是从你以为我的武力只有这把空气枪的事情看来,以武侦来说你果然还是个三流人物。想必是E级,好一点也顶多D级而已吧?」
  猜中了。但休想我承认,这个小鬼。
  「……」
  「……」
  彼此身上都带枪的我和梅露爱特——
  就这样再度半眯着眼睛、大眼瞪小眼,阴沉男与阴沉女互相对峙。
  话说,她越看越可爱呢。除了因为比亚莉亚更像个外国人,再加上她的打扮,真的就像个真人大小的洋娃娃一样。
  「话说回来,你到底几岁啊?」
  「唉呦,你究竟多没常识呀?听好啰,远山金次,面对一位不熟识的女性,有关数字的任何事情都是不可以询问的。举凡电话号码、体重——尤其是年龄。你这可是用不着我开枪就应该立刻举起自己的枪自尽道歉的非礼行为,不过——看在你问得很是时候,我特别回答你吧。就在昨天,我十四岁了。」
  「既然都会回答,就别说那么多余的开场白啦。十四吗……以日本来说就是中学二年级了。哼,在日文有句话叫『中二病』,就是指像你这样以为拐弯抹角的讲话方式很帅气的年龄。其实十四岁是很丢脸的岁数——」
  「唉呀,你可别太小看『十四』这个数字喔,金次。那在非欧拉商数中是最小的偶数,在哈沙德数中是最小的合成数。是二十世纪最具代表性的足球选手约翰·克鲁伊夫的背号。在日本麻将中是用十四张牌胡牌。你应该要对所有的数字都表示尊敬、怀抱兴趣才行。」
  就算我出言嘲笑,她也会讲一堆复杂麻烦的知识然后不当一回事。
  而且还对我直呼其名。虽然这在欧美并不算失礼啦,但她明显是在瞧不起我。大概是从我的表情看出我也在想些对她很失礼的事情吧。
  话说,这种拐弯抹角的讲话方式……
  这点也跟夏洛克很像,一字一句都惹我很不爽。
  「话说回来,这条领巾——我是特别模仿东京武侦高中女生制服的,就你看来颜色形状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本来是准备来庆祝姊姊大人回国……但我没看过实际的东西呀。」
  「……以服装整体来看是有够不对劲的啦,不过光看那部分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六十五分。虽然是很明确的好回答,但对于女性的衣服,就算绞尽你那颗只有小石子大小的脑袋也应该要努力称赞才对。」
  姑且得到武侦高中在校生的确认后,梅露爱特重新把领巾穿好。
  什么六十五分啦?为什么我讲话还要你来评分才行?
  「……你说要帮亚莉亚庆祝,但很可惜那已经无法实现了。那家伙现在正在白金汉宫当王子殿下的贴身保镖哩。」
  「也就是说,状况发展得正如我的推理是吧。」
  「什么意思?」
  「是我把姊姊大人回国的情报放给伦敦警察厅以及本家的武侦派知道,让殿下与姊姊大人相遇的。虽然我对继承问题没什么兴趣,不过对福尔摩斯家中姊姊大人的支持者来说,只要让殿下和姊姊大人变得亲密,就是大逆转的好机会。而如果事情顺利,我就会成为皇太子妃的妹妹。能成为王室的一员,也还算有趣的一件事。」
  ——喂!也就是说……王子的那件事,有一部分是这家伙搞的鬼啊。
  「你这家伙!无视于亚莉亚本人的意思,擅自做了什么事!」
  「捉弄姊姊大人就是我人生的乐趣呀。」
  「现在亚莉亚可是面临着很重大的问题,别为了你那种阴沉的人生乐趣——」
  「阴沉的人生乐趣?明明你的脸才真的很阴沉说。」
  「啰嗦,这是天生的啦。」
  「原来你有自觉呢。」
  「这家伙……要调侃人也给我适可而止点。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动手比动口快的人喔?」
  「我看你就是那种个性没错呀。」
  你皮痒讨打吗!
  这句话顿时涌上喉咙……但我还是忍住了。
  我是站在来请教梅露爱特的立场,要是这家伙跟我闹脾气,搞得没办法和平对话,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武侦流的做法,我必须再忍耐一下。
  「……我不是来找你斗嘴,是来问你有关色金的事情。毕竟你似乎是世界上最理解色金的人物。我想亚莉亚正渐渐变成绯绯神的事,你应该也从华生或亚莉亚本人口中听说了吧?」
  「是呀。又是公主又是神的,姊姊大人还真不愁飞黄腾达的机会呢。」
  「我——来这里是为了问你,要怎么做才能阻止那种事情发生。我手上也准备了瑠瑠色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没错,我可以推理出来。」
  叽……
  梅露爱特转动轮椅的一边轮子,转朝侧面。接着……
  「——可是我不告诉你。」
  用比她年龄还要成熟的氛围瞥眼望向我。
  「什么……?
  「首先,姊姊大人不希望自己变成绯绯神。既然如此,只要让她远离斗争和恋爱就可以了。只要姊姊大人放弃从我身边把她夺走的警察和武侦高中——离开跟斗争有关的组织,和我一起成为侦探。另外也一辈子避开恋爱,过着像修女般的生活,这样就行了。换言之,我反而很欢迎名为绯弹的项圈套住姊姊大人的状况呢。」
  华生有说过,梅露爱特她……
  非常喜欢亚莉亚。
  所以她想把亚莉亚——放在自己身边是吧?
  「这虽然是一个叫玉藻的家伙说过的话,不过所谓的『斗心』不是那么简单可以照自己意思控制的东西。就算真的把亚莉亚绑在你的身边——万一还是遇到什么契机让亚莉亚变成绯绯神,让她被附身了要怎么办?绯绯神可是想引起战争喔?」
  「战争?金次所想的难道是像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国与国之间总动员的全面战争吗?」
  「没错,那可是大战争,伦敦也想必会化成一片火海啊。」
  「那是你太过先入为主了,金次。在实行政党政治的现代社会中想办到那种事,首先绯绯神必须像希特勒那样组党,一步一步增加自己的党员、议会上的席次,掌握日本或是英国的政权后,引导国家总动员引发战争才行。」
  「……」
  「就姑且假设她办到这点,然后日中或英法隔着海峡引爆了全面战争。登陆部队所使用的现代机枪每秒可以发射十发以上、每分钟可以发射七百,一千发机枪子弹。如果换算成一天份,就需要足以塞满这间房间的子弹。再计算登陆战以及占领桥头堡所需的日数——还要隔海输送到敌国,就需要整整一艘运输船了。当然,战争光靠一把枪是不行的,一万人组成的大队要进行登陆作战,又需要一万艘的运输船。一艘运输船通常需要从八方守护它的护卫舰,全部算起来要九万艘。做到这样也只是几天份而已。所谓的全面战争,就是这么烧钱的行动呀。你觉得因为全球不景气而痛苦挣扎的现代各国,会挤得出如此庞大的资金吗?」
  「不……我是不觉得……既然这样,绯绯神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毕竟那家伙在香港说过,她希望的是透过像三国志那样的超人战斗享受其中的热情,所以应该不会喜欢按下一颗按钮就结束的核武战争才对。
  「这也是一种初步推理。如果今天我是绯绯神,就会把目标放在恐怖战争上。民族间、宗教间的紧绷状态——这样的火药全世界到处都有,因此只要把小小的火种丢进去点燃就行了。只要扣下小小的扳机,人们就会想发动武力抗争。而巴不得让他们进行武力抗争的一群人自然就会有动作了。我只要以恐怖行动的方式,一场接一场地引发规模比国家小的局部战争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就不局限于日本或英国,全世界都有可能引爆,堪称是一种新型态的『战争』呀。」
  煽动民族对立或宗教对立,进行没完没了的恐怖战争吗?
  然后从各地区把超人战士拖出来战斗……确实很有可能。
  这远比我至今想像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还要有现实性啊。
  「……这么可怕的事情,你居然讲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的确不关我的事呀。毕竟恐怖攻击都是发生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可是我又不会出门。对我造成的影响顶多就是看新闻节目的时间增加而已嘛。」
  哪怕全世界都爆发恐怖战争,她也当成观赏比赛节目,置之不理吗?确实……不管是谁,大家或许多少都有这样的心理。但身为一个人,可以这样公然宣言「我才不管」吗?
  梅露爱特不会让亚莉亚变成绯绯神,但就算让她变成了也没有问题。被她用各种道理说明完这点的我,总觉得有种难以反驳的感觉……真是没辙。
  ——因为对方是搭档的妹妹,我才一直对她这么客气的。不过这下看来我还是用武侦流的做法对付她吧,兼作矫正她这摇曲个性的教育。
  「好好好,我知道了,这伤脑筋的小妹妹。反正我用口头也讲不过你,我不讲了。这是跟亚莉亚——跟我身为武侦的搭档有关的重大案件。既然你知道那秘密却不打算说,我就来硬的逼你说。」
  虽然我对GⅢ说过『日本的做法是尽量努力跟对方进行对话和交涉』,但……
  如果这么做不行,就火大起来拔刀或是用零战突然攻击对方,也是日本的做法啦。
  「嗯,那或许也是一种作战策略。虽然是我能想到最愚蠢的作战策略之一。不过,好吧,既然你想不靠嘴巴就逼我说……请问你打算怎么做呢?」
  梅露爱特手中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微微发出声响。
  应该是如她刚才所说,在提升空气枪的气瓶内压吧。提升到具有杀伤力的气压。
  但那样反而好。
  如果她选择靠武力,我可能还比较有优势。
  毕竟亚莉亚说过,这家伙光是靠讲话就能用类似催眠术的东西杀掉对方。
  而亚莉亚的战姊·安洁丽卡也真的被她弄到脑袋不正常了。
  我就一如自己的宣告,让她稍微吃点苦头,逼她说出情报吧。
  「枪对我而言不构成威胁。要是你打算靠枪,就是你输了。如果你有其他武器,拿出来吧。」
  我说着,为了能够快速拔枪而张开手掌……
  大摇大摆地走向梅露爱特,甚至入侵她刚才禁止的五公尺圈内。接着进一步缩短距离,三、二、一公尺。
  然而,因为这次我明显会反击的缘故,梅露爱特迟迟没有开枪。
  事实上,这女孩的用枪能力的确是只要不让她抢先就一点问题都没有的程度。
  从她不成熟的举枪方式也知道,以武侦高中来讲顶多是一年级生的实力。就算没有进入爆发模式,接受过大哥与兰豹杀人式锻炼的我也不成问题。
  不过唉呀,对方毕竟是个坐轮椅的女孩子。
  要是因为欺负妹妹,事后被亚莉亚开洞也很那个。我就稍微抓起胸襟吓唬她吧。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否则要是骨折什么的我可不管。」
  就在我一边说话吓她一边接近,打算先把空气枪抢过来而伸出右手的时候——
  以绝妙的时机把枪扛到左肩的梅露爱特忽然只把右手放开枪,仿佛要跟我的右手交握似地伸了过来。
  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小指和小指就像『打勾勾』一样缠在一起。
  ——紧接着……
  (……呜……喔!)
  好、好痛!怎么回事!
  我只看到梅露爱特用些微的动作扭转我的小指,没想到我的手腕竟同时被带动,弯向不应该弯曲的方向。
  剧烈的疼痛霎时让我的斗争心全失了。
  好痛、好痛、好痛。我脑袋只有不断如此叫着。想逃——也没办法逃。就算我想解开手指,感觉只要稍微用力,手腕就会被我自己的力气扭断。
  梅露爱特接着用翻花绳似的动作,进一步扭转我的手指。
  「——啊……呜!」
  强烈的疼痛这次一路传到我的手肘。
  我不得不把膝盖跪到地毯上了。
  疼痛顺势延伸到肩膀、背骨——
  最后我就像被大头针钉住的蜘蛛一样,被迫全身趴在地板上。
  相对于脸上不断冒汗的我,依旧坐在轮椅上的梅露爱特则是……
  真的仿佛在看什么虫子似地用冰冷的眼神低头望着我。
  那一脸轻松的表情,让人感觉她根本没出什么力气。
  那也是当然的。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原理,但我的手臂和背部——全部都是被我自己的力气扭弯的。
  梅露爱特只不过是在跟我『打勾勾』的手指上做了一个起点而已。
  这招大概是——合气道,而且是高手等级之类的系统。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否则要是骨折什么的我可不管。」
  梅露爱特重复了一次我刚才说过的话……不用她讲,我也知道。要是我稍微动一下,从小指一路到背骨的全部关节都会脱臼,甚至骨折啊。而且是被我自己的力气。
  于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我被固定在地上了。
  「巴流术是源自日本,在巴西发扬光大的『Vale tudo(什么都可以)』——全局面对应·完全综合格斗技的简称。在坐姿下也能出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姊姊大人的巴流术是以打击与投摔技为中心,而我主要使用的则是固定技——也就是关节技。这就是其中之一,『马茑』。是曾爷爷研发光大,福尔摩斯家代代相传的招式喔。」
  梅露爱特「喀」一声把李·恩菲尔德步枪的枪口抵在我的后脑杓说着。
  「金次?我其实是有一点中意你喔?」
  那就不要举枪对着我啊。
  「所以,我就让你成为我的马吧。」
  我的小指被轻轻一扭——就让我像傀儡人偶一样被拉起来,换成左手和双膝趴在地上的姿势。剧烈的疼痛让我不得不变成那样了。
  接着,「沙、沙……」地爬向梅露爱特的轮椅旁。
  梅露爱特将空气枪挂到轮椅上的钩子后……
  「Yo-heave-ho(嘿~咻)♥」
  用轮椅的左扶手以及我的右腕撑起身体,把她小小的屁股移到我背上。姿势就像女孩子侧坐在脚踏车后座时一样。
  「来,trot(快走)。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脊椎折断喔?」
  ……会被杀的……!
  这样的声音,从我身体内侧……本能的最深处,带着压倒性的真实感传出来。
  该、该死……!啊啊,我因为被固定的右臂传来的动作,真的开始爬动了。用因为疼痛发抖的左臂与两脚三点支撑地板,让梅露爱特骑在我背上。
  「啊……呀……!」
  痛……好痛!
  痛得我像真的变成动物一样,连话都讲不出来。
  「呵呵呵!好丢脸的马儿呢。来,爬房间一圈。」
  露出嗜虐笑容的梅露爱特,把我的右臂当方向盘操纵着……
  让我确实绕着骨董桌爬了一圈。最后回到轮椅前,轻声说了一声「There,there(停下、停下)爱」,让我停下来。
  然后像刚才一样重新坐回绯红色轮椅上的梅露爱特……
  这才总算放开了她的手。
  但我已经全身痛得暂时无法动弹了。
  只能凄惨地倒在轮椅前,压着自己的右臂呻吟……
  梅露爱特从轮椅上低头俯视那样的我。
  「金次,我刚才也说过,我很中意你。你跟那些在心中瞧不起无法走动的我,却又为了拉拢我,隐藏真心对我阿谀奉承的人不一样。所以我决定跟安洁丽卡一样,『不杀掉你』了。」
  「你……你原本是打算、杀掉我的吗……」
  「起初是那样没错,当作消磨时间。」
  梅露爱特若无其事地如此说道,同时用那对蓝色的眼睛睥视我。
  ——唰——!
  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接着明白了。
  这个感觉。
  这是——杀气。
  是有如国宝级的名刀……但依然收在刀鞘中的,那种杀气。
  不只是枪与巴流术,梅露爱特还藏有一把刀。就是舌头上的那把刀,她还没打算对我拔出来。
  那把刀轻易就能够刺杀我。这个名叫梅露爱特·福尔摩斯的人物,果然是个不用枪械或刀剑,光靠言语就能杀人的女人。
  枪、炸弹、刀剑、魔术、陷阱与新兵器。至今为止有各种家伙用过各式各样的力量企图杀我——但梅露爱特的力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
  就好像没看过枪的日本武士面对枪就束手无策一样,我想不出对付梅露爱特那种言语杀伤力的手段。要是她拔刀,我就会被杀。
  唯独那股像杀气一样的东西,我身为武侦的本能可以感受到。
  「因为你就是从我身边,以及从英国把姊姊大人夺走的仇人呀。但硬要说的话,我很中意金次那种简单易懂的个性,还有阴沉的脸。」
  「没、没人拜托你中意我啦……」
  「就是那种地方。从一开始跟我讲话到现在,你的态度都没有变化。虽然语气听起来像在恐吓,但那实际上是因为担心姊姊大人的焦急心理表现。金次是真心诚意想要帮助亚莉亚姊姊大人。这点我也好好称赞你吧。」
  ……这女孩真的有够自大的。
  从梅露爱特面前后退逃开,总算变成坐姿的我……
  就这样双腿一盘,把手臂交抱在胸前。
  「……」
  「唉呀,那是什么姿势?」
  「赖着不走的姿势。在你告诉我色金的事情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
  事到如今,就让我使出弱者的最终手段——找麻烦战术来对付你。这也是在武侦高中偶尔会看到的方法。
  毕竟梅露爱特虽然说她中意我,但似乎很讨厌又臭又脏的『男人』啊。
  而且我要是在外头乱走结果遇上MI6的00系列,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行使杀人执照开枪毙掉。赖在这里可说是一举两得。
  「哦,以金次的脑袋来讲这想法还颇聪明嘛。而且我也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然而……我这样狡猾的手法,好像反而让梅露爱特大小姐很愉快的样子。
  她「叽」一声微微摇动轮椅……
  对我露出阴沉而坏心眼的微笑。
  阴沉美少女露出那种表情,真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总觉得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来到伦敦后的第二次了。
  「我就把你放在我身边吧。」
  我这作战……是不是踩到地雷啦?
  「既然你说在我告诉你色金的事情之前你都不离开,那我就一直不告诉你。不过,这样一来你反而可能会掉头走人……所以就来导入『星星制度』吧。」
  梅露爱特让轮椅发出「嘶、嘶……」的声响,自动行走。
  然后从书桌中拿出边缘花纹装饰得很梦幻的一张白色卡片。
  最后来到我面前递到我手中的那个,是一张没有写东西的空白名牌。
  「只要金次对我做好事,我就会在这上面画一颗星星。等你集满十颗星星,我就告诉你我针对绯绯色金的推理吧。」
  ……也就是说,虽然她还不告诉我,但是会给我机会是吧?
  我是没那闲时间陪这个任性贵族玩游戏啦,不过……
  这样总比刚才连话都不愿意听我说的状况要好多了。
  「……你说『好事』,是要我做什么你才会给我星星?」
  「谁知道?」
  「什么叫『谁知道』啦?你不决定好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太阳为什么会升起?月亮为什么会发光?金次问题真多,跟小孩子一样。你好歹也是个武装侦探,就自己推理看看啊。」
  「太阳升起跟月亮发光都是单纯的自然现象,没有理由。那种事情根本无从推理。」
  「没错,世上有很多事物根本就没有理由。换言之——我在那卡片上画星星或不画星星的理由,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规则。金次只管对我做好事就可以了。」
  好事……?正当我皱起眉头的时候……
  当、当、当……柱钟忽然发出声音。
  「到晚餐的时间啰,金次。」
  梅露爱特「叽」地转动轮椅的一边轮子……
  将装有手把的部分转过来朝向这里。
  「推我。」
  「给我星星我就帮你推。」
  「唉呀,看来你已经明白这个星星制度了呢。如果今后你都能照我的需求帮我推轮椅——我现在就马上给你一颗星星吧。」
  梅露爱特说着,从我手中把卡片拿过去……
  等我站起身子握住轮椅的握把,她自己也转了一下她手边的黄铜手把。
  然后,噗嘶~
  从装在轮椅后下方像蒸汽机关的部分便喷出白色的烟雾——看起来像水蒸气的气体。好烫!
  接着才总算从桌上拿起羽毛笔,帮我画了一个星星符号。首先获得一颗了。
  「哦哦,对了。要是你对我做什么坏事,我就扣掉你的星星喔,金次?」
  梅露爱特露出打从骨子里就很坏心眼的笑容,微微把身体转过来将卡片还给我——
  简单讲,这个星星制度完全是看这位妹妹大人的心情在增减星星是吧?
  的确很像这个性格扭曲的大小姐会想出来的、粗率又幼稚的制度。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感觉很难啊。真该死。

  利用简易电梯把梅露爱特连同轮椅运到一楼后……
  我在刚才的那间博物室中推着轮椅前进。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陪她玩这个星星制度了。因此……
  (为了做到梅露爱特会觉得是『好事』的事情,我必须要调查一下情报才行。像她的喜好,或是兴趣之类……)
  我为了寻找一些线索,而转头环顾四周。
  但这间博物室里的东西实在太多,反而让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了。就在我伤脑筋地东张西望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奇妙的东西。
  陈列贝壳的架子上,放了一张看起来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奖状。
  那似乎是小学赛跑比赛获得第一名的奖状,可是上面的名字……不是亚莉亚吗?
  「那不是亚莉亚的奖状吗?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啦?」
  「是我用梭哈赢来的。姊姊大人得到的好东西,全部都要归我。摆在那儿的全都是我和姊姊大人打赌然后赢来的战利品喔。」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架子上另外还陈列了像奖杯、奖牌、泰迪熊布偶、卫兵形状的胡桃钳、稀奇的糖果罐等等,各式各样应该是梅露爱特从幼年期就一点一点从亚莉亚手中赢来的东西。亚莉亚你到底输过几次啊?
  「……亚莉亚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吗?你简直就像胖妹啊。」
  「胖妹的个性可没有像胖虎那样呀。」
  连日本漫画的设定都知道得比我还清楚,梅露爱特究竟有多博学啦?
  我看到架上另外还有一幅拍摄岩地的风景照片,于是……
  「那是什么地方的照片?连那种东西你们都拿来当赌注吗?」
  我本来以为那会不是梅露爱特想去的地方而如此询问。
  「那不是照片,是油彩画。」
  听她这么说而仔细一看……真的哩,那是油画啊。
  「好、好强,超细致的。是什么有名的画家临摹哪里的照片画出来的吗?」
  「不,那是我把德文郡达特摩尔的风景根据自己的记忆画出来的。在我十岁的时候。」
  这张……让人会以为是照片的画吗……而且、才十岁的时候?真是天才。
  继白雪与蕾姬之后,我发现第三位会画图的女生了。
  「嗯?总觉得似曾听过的样子。德文郡达特摩尔,我记得是亚莉亚的……」
  「就是姊姊大人的保有领地——巴斯克维尔所在的土地。面积十一平方公里,是个化石产地。我同样用梭哈从姊姊大人那里获得了偶而到那个地方采掘化石的权利。虽然最近因为我腻了所以没去,不过那幅画是挂在那边当成采掘权的证据。」
  我是不懂采集化石有什么好玩的啦,但这下让我发现一个采集星星的头绪了。
  梅露爱特很喜欢打赌。
  话说回来,亚莉亚的真实领土居然有十一平方公里,根本是足以匹敌文京区或荒川区的面积啊。
  「……看来你很喜欢梭哈的样子。虽然我因为很弱,所以不玩梭哈……不过怎么样?要不要等会拿星星当赌注,跟我来玩一场什么赌博游戏?」
  「唉呦,还真是热中工作呢。但要是你输了,就要剥夺星星喔?」
  「谁会在开始玩之前就去想输的事情啦。」
  「呵呵!在跟我打赌之前的姊姊大人也常讲同样的话呢。不过,我就考虑看看吧。虽然要等到金次拿来当赌注的星星再多存一点之后再说就是了。」
  我把因为我愿意老老实实陪她玩星星制度而感到愉悦的梅露爱特带到餐厅……
  正在将银色烛台与餐盘排列在纯白色桌巾上的莎楔&恩朵拉,顿时惊讶得瞪大蓝色的眼睛。
  然后说不出话地看向我和梅露爱特的脸,双胞胎用一模一样的脸蛋面面相觑后,又再度看向我和梅露爱特的脸。
  「……我说你们,有什么好惊讶的?」
  被这对很适合古典女仆装的美女姊妹盯着脸看,让我忍不住害臊地小声嘀咕。结果……
  「没、没事,只是因为梅露爱特大人……在笑。」
  「大小姐,这是因为贵宾询问所以我们才这么说的——还请原谅。不过我们自从亚莉亚大小姐出国之后……今天第一次见到您的笑脸呀。」
  看着莎楔与恩朵拉不知所措的模样,梅露爱特便「唔,似乎是那样没错。不过你们双手都停下来啰?快点工作。」地严格下令了。

  莎楔与恩朵拉真的就像职业女仆一样,表现很冷淡。
  她们恐怕是只会乖乖做好梅露爱特命令的工作,其余私人的事情都不会介入。
  唉呀,毕竟这大小姐是个惹她心情不好就会用枪、用巴流术、用言语杀人的人物嘛。晚餐后推着梅露爱特回去房间的我,独自在脑中想着这样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梅露爱特的晚餐,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堆成小山的樱桃配上莱姆葡萄干的冰淇淋,还有淋上一大坨果酱、像花瓶一样大小的布丁圣代。
  但做给我的晚餐则是炸鱼、玉米汤与面包——虽然朴素不过很正常,所以我想那应该是梅露爱特自己命令的餐单。
  「喂,梅露爱特,你刚才那晚餐是搞什么?都不在意热量的吗?」
  「当然在意了。一餐的热量要是不足三千三百大卡,可是会血糖过低而昏倒呢。而且我平常的生活会让大脑新皮质的侧头叶远比普通人类还要亢奋,所以多量摄取糖分是必要的。像作家或是游戏玩家,不也很多爱吃甜食的大胃王吗?」
  「那你就稍微变笨一点也没关系,餐食正常点吧。我对欧美人吃食随便的个性已经受够了。俗话说医食同源,吃的东西不好,身体也会到处变得不好啦。做那些东西的女仆们都没说什么吗?」
  「我不让她们说。」
  「她们果然都对你唯命是从啊……」
  「没错。不管我命令任何事情她们都会听从的。要不要试试看?」
  「不要把人讲得像玩具一样。让那种人照顾自己,只会越来越堕落啊。古代罗马人就是因为老是利用奴隶结果变得做什么都不行,最后灭亡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才对。像这宅邸也是,虽然打扫得很干净,可是光线阴暗又不通风,空气都不流动,感觉对健康一点都不好。那也是你命令的吧?」
  「是呀,因为我讨厌外面的空气嘛。还有金次,罗马的奴隶制度是——」
  「先不管那种历史课的内容,我想说的是你的生活能力比我还不如啦。虽然被称为天才的人很多都是这种类型……但看着你这种生活,连我都会喘不过气了。所以为了引导你的生活往好的方向改进,我要把我的女仆叫过来。明天开始,你让她到这里来工作。我们来打赌,要是那女仆做了让你中意的事情,你就给我一颗星星。要是她出错或做了什么坏事,你要扣我一颗星星也无访。」
  「让我的生活、往好的方向?我觉得现在就已经十分好了呀。不过我对金次的女仆也很有兴趣。好,这场打赌,我接受。」
  ——很好,听到打赌她就乖乖上钩了。
  虽然我自己跟梅露爱特赌博搞不好会挥棒落空,但只要派丽莎上场代打,一定会敲出全垒打不会错。
  毕竟我在武侦高中的男生宿舍见证过了,丽莎拥有让女生中意自己的超种技能。甚至把那个亚莉亚都瞬间拉拢的种技,让我再见识一次吧。

  正当我在梅露爱特的房间想着有没有其他获得星星的方法时……
  在我的帮忙下,不知道为什么从轮椅移到床上坐好的梅露爱特忽然开口拜托我:
  「金次,帮我脱掉靴子。我没办法自己脱。」
  「嗯?哦哦,是可以啦……」
  于是我在床前单脚跪下,解开她那双褐色长靴的鞋带。
  「这双靴子会束紧我的脚,是医生指示要这么做的。不过到了晚上就可以解开。来,乖乖朝向前面。左脚也帮我脱掉。」
  梅露爱特「叩」一声,用一根骨董烟斗——似乎是装有沾了樱桃精油的棉花,拿来享受香气的玩意——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
  呃,既然是那样,我是愿意帮忙啦。可是……呜呜,那根烟斗是搞什么?
  或许那气味对普通男生来讲顶多只会觉得『好香啊~』这样,但对于闻到女生气味会扣下爆发性扳机的我来说是很危险的香气啊。酸酸甜甜的,太有女孩子味了。
  因为那气味让我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之后,我脱掉她的靴子——
  糟啦!虽然靴子里没有太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我还是稍微吸到了。
  从脱下来的靴子中飘出来——同样很有女孩子味的、梅露爱特小脚脚的甘甜气味。
  即便在现代社会中是被视为丢脸的气味,不过人体的脚尖或腋下等等部位之所以会发出味道……是当人类还是动物的时候,为了在地面或空气中留下体味,增加与异性邂逅的机会,也就是所谓的费洛蒙。因此到了现代,依然还会有男性会盗取女生的室内拖或鞋子。
  话说,为什么女生从头到脚都会发出香气的事情是各国共通的啦?这世界简直没有希望了。

  就这样,当我更加意识到梅露爱特是个女孩子之后,再度抬头一看……
  我眼前又是一片很糟糕的景象。
  简单讲,我现在是跪在一名坐在床上的女生面前。
  而梅露爱特为了脱下靴子,把她长度及膝的厚裙子掀起来,结果水平方向的深处——虽然因为长裙的影子让我几乎看不太到,不过——
  白皙耀眼而温暖,可是无法照她本人的意思动作的脚,露出在我眼前了。
  (……『如你所见,我的身体要是被人来硬的,根本无从抵抗。』……)
  呃——不行不行不行!身为一个人,绝对不可以去想那种事情啊,金次!
  「金次?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听到从斜上方传来的声音,让我顿时回过神来抬头一看——
  梅露爱特正捏起她的裙摆,一脸贼笑地低头看着我。
  这、这家伙,是在调侃我作乐!
  「我说你,这个个位置关系原来是故意的吗?说什么医生的指示,也是骗人的吧!」
  「因为如果不让你情绪高涨一点,接下来的命令你也不会乖乖听呀。」
  「什么接下来的命令啦……」
  「帮我脱掉衣服。连同内衣裤,全部。然后到浴室帮我把全身洗干净。我不会觉得害羞,所以你不用担心。贵族跟平民是不同的生物。你在猫狗面前换衣服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吧?」
  梅露爱特一脸轻松地,像要求『抱抱』的姿势一样把双手伸向前方。
  这是——『帮我脱掉』——的姿势吗……!
  「如果你帮我洗澡,我就给你一颗星星。要是不帮我,我就扣掉刚才那颗星星。」
  「喂……!」
  突如其来的展开,害我被吓得往后退下了。她、她竟然用这种事跟我赌星星吗……!
  「来,快点。」
  梅露爱特煽情地眯起碧眼,晃动双手,催促我帮她脱衣服。
  真、真的假的,我非做不可吗?可是星星攸关能否解决色金的问题。
  为了亚莉亚,我必须那么做——吗?
  可是居然要对她的妹妹,做出那种事……正当我脑袋变得一团乱的时候……
  「呵呵!金次这个不争气的男人。」
  梅露爱特咧嘴一笑,眯细双眼。
  「我开开玩笑而已。我洗澡每次都是叫莎楔和恩朵拉来帮忙的,你放心。不过你还是去帮我把换穿的衣物拿过来吧。睡衣在那个抽屉的中间,内衣裤在左边。」
  她说着,弯起腰嘻嘻窃笑。
  已经连生气的精神都没有、变得全身无力的我……
  要是让她扣我星星也不妙,于是只好乖乖听话,翻找衣柜抽屉拿出换穿衣物。
  结果这又是如果灯光不昏暗、感觉就会透色的超薄性感睡衣,然后恐怕价值好几万的红色蕾丝小裤裤,简直折磨我的血流。这十四岁的小鬼到底搞什么啦?不只是个天才——还是个魔性女人的候补,根本是我的天敌嘛!

  全身热呼呼地冒出像樱桃般的香气、把秀发编成可爱麻花辫的梅露爱特,穿上我丢在浴室前篮子的性感睡衣,外面又套上一件睡袍回来了。
  因为女仆小姐们在浴室中似乎也是全身脱光光帮梅露爱特洗澡的关系,我为了不要去想多余的事情,只能坐在梅露房间的墙角,数着某国民怪兽数到一百五十一只。
  「我回来啰,金次。」
  如此开心说道的梅露爱特,背对坐在地上的我……
  喀嚓喀嚓、咖咖咖。居然打开桌上型电脑,玩起网路游戏了
  「……」
  我默默从她背后一看,游戏中昵称叫『Menuet』的梅露爱特……
  是个跟她本人一点都不像、水蓝色短发的活力女孩角色。
  这游戏的世界观似乎是有点奇幻又不够奇幻的学园作品,而梅露爱特在那世界中参加篮球或板球等等的对战比赛留下很好的成绩。
  「……你连游戏都很强嘛。但可别熬夜啊。」
  「这款游戏是日本制,玩家多半也都是日本女生。毕竟有时差的缘故,不到晚上朋友就不会来呀。」
  讲话也不转过头来的梅露爱特,看来相当沉迷于这款游戏。
  话说,她刚才说出了或许有机会让我拿到星星的单字呢。她居然说朋友。
  「这游戏的玩家中,有多少人是你的朋友?」
  「那种事跟金次无关。」
  「我知道啰?一定没有吧。因为你感觉跟亚莉亚一样,很不会交朋友嘛。」
  「我向神发誓,我有。」
  「几个人?」
  「……一个。」
  噗~我就知道。她就连在网路游戏的世界中,也只有一个朋友而已。
  不过要是我笑出来,又会遭到马儿先生之刑了。还不能笑,要忍住啊。
  「唉呀,反正交朋友重要的不是数目嘛。」
  「我完全认同你这句话。做人与其要交一百位坏朋友,不如交一位好朋友。看,就是这孩子,昵称叫『Momoco』。」
  梅露爱特用爱心形状的游标所指的『Momoco』小妹妹……
  是个轻莲蓬桥包头发、感觉很女孩子的角色。
  不过这游戏似乎本来就是给女生玩的,所以角色设计每个都很有女孩子味,所以让我看不出来她究竟是怎么样的女生。大家身上都一堆花朵或缎带,感见没什么特别。
  难道都没有像短刀啦、枪械之类的装备吗?
  「……你们有见过面吗?」
  「这里跟日本有距离呀。」
  在游戏画面中的梅露爱特用自己的双脚到处跑来跑去。
  在现实中操纵角色的梅露爱特握着滑鼠也有模有样,整个就是游戏废人候补的感觉。
  比完袋棍球的梅露爱特接着跟『Momoco』用日文开始聊天,还偶尔「呵呵!」「唉呦,真色。」地自言自语。看来她是完全投入游戏世界中的自己了。
  毕竟打扰她也很不识趣,于是我默默地……拿出手机,用启动时看到的游戏标题以及『Momoco』这个昵称进行搜寻。
  这位能够和梅露爱特成为朋友的非凡『Momoco』小姐,很快就被我找到了。
  她在Twitter上有个帐号,叫铃木桃子(Suzuki Momoco)。我不清楚是不是本名啦,不过这名字还真平凡。
  (如果顺利,搞不好可以从这家伙问出能获得星星的线索……梅露爱特的攻略法呢。)
  正当我因为自己这宛如高难度游戏的现状不禁叹气的时候——
  在那边游戏内的梅露爱特与桃子互亲一下脸颊,说掰掰。
  然后登出游戏后,现实中的梅露爱特满足地吐了一口气。
  也许是打算睡了,她接着让轮椅朝房间深处的床铺自动行走。
  既然这样,我也该离开啦。
  「明天我也——不,你不告诉我绯绯色金的事情,我就每天都过来。我虽然身为武侦,没做过讨债的勾当,但我的评价可是比黑道还纠缠不休喔。」
  我起身如此说道后——
  「已经深夜了,外头很危险的。你就留在这房间过夜吧。」
  「喂,你刚才不是说过你讨厌男性吗?别随随便便让男人留在房间过夜啊。」
  「我在这个家中本来就没有在会客室以外的场所跟男性见过面。换言之,金次,你打从一开始就是特例了。」
  「反正你也嫌过男生臭,我就不客气地回呛你了。这房间都是女人臭,我在这种地方会睡不好觉啦。」
  「如果你不留下来,星星要怎么办呢~」
  梅露爱特一边打呵欠,一边又用星星制度威胁我……教人火大……
  不过,总觉得连我都被感染,打起呵欠了。莫名好困,现在几点啦?
  等等、喂!居然已经半夜两点了。
  「——好、好啦,知道了,知道了。我就睡在那边的地板上,所以你也快点睡啦。明天是平日吧?要是早上起不来,你上学会迟到喔?」
  我像个家长一样,对打电动熬夜的梅露爱特如此说教后——
  「这句话是失言喔,金次。我讨厌有关学校的话题。」
  「但总有义务教育吧。」
  「你认为我有需要吗?」
  表情有点生气地看向我的梅露爱特……
  并没有说『没有』义务教育。
  看来她不只爱打网路游戏,还是个中辍生。简直走在时代的最前端啊。
  不过……从她不愉快的表情我看出来啰?简单讲,梅露爱特变得不去学校的原因是——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学校被欺负吧?毕竟你的个性那样嘛。」
  看到我摆出『真受不了你』的姿势如此挑衅,梅露爱特她……
  ……不讲话了。
  用生气的表情默默瞪着我好一段时间。
  然后……
  「没错。」
  声音有点发抖地如此说道。
  啊……我是不是搞砸了?
  「扣你一颗星星。我两年前的确就读于一所叫圣埃莉诺中学的女校。不过日本也有一句谚语说『棒打出头鸟』。」
  听到梅露爱特一口气变得僵硬的声音,我一时也忘了星星制度的事情……
  询问她令我感到担心的一点。
  「……你、是不是反击了?」
  「是又如何?」
  「总不会杀了对方吧?」
  「并没有杀掉,只是对她说不要再来学校了。」
  这家伙……竟然拔刀了。
  对一般人,而且还是少女,拔出了她舌头上的利刃。
  「不过霸凌是一种很奇特的现象,即使那个朝我丢灭火器、把我从轮椅上打下来的主谋消失——也只是那个位子换人坐而已,行为依然持续。对爬在地上的我丢球或是泼泥水的人数,也仿佛补充兵员般始终没有减少。而就在那些人一个接一个消失……学生变得越来越少的时候……发现那是我在搞鬼的学校最后对我这么说:『请不要再来了』这样。」
  因为过去的心灵创伤而双眼盈满泪水,但依然坚强地不让眼泪夺眶而出的梅露爱特……
  其实不适合学校的环境啊。
  跟在北池袋高中吊车尾而受到孤立的我刚好相反,是因为她的智力水准比周围要高出太多的关系。
  然而,她一定是很想去学校,很想交朋友的。她眼中的泪水道尽一切,即使是迟钝的我也感受得出来。
  就因为天生脑袋太好的缘故……
  现在梅露爱特能就读的学校,只有存在于游戏中虚构的学园。
  朋友也只有看到用程式创造出来的假梅露爱特而跟她交朋友的女孩子而已。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让莎楔和恩朵拉把自己抱到床上的梅露爱特——
  后来一句话也没再跟我说,就这样盖上被毯睡着了。
  我也因为害她想起不好的过去造成的罪恶感,始终无法再对她开口而坐在地上睡了。
  因为中央暖气系统的暖气片就沿着墙壁设置的关系,我把背部靠在上面……
  结果与其说温暖根本就是过热,让我一直没能熟睡。
  就这样,到了半夜三点左右。
  「……呜……」
  我忽然听到梅露爱特的呻吟声,而微微醒过来。
  「……住手……不要、这样……不要再……打我了……!如果我、会让你们……不高兴,那我考试的时候、都会交白卷的……!」
  她在作恶梦。
  因为刚才我让她想起了学校的事情,害她作恶梦了。
  「……好痛……好烫……!谁呀、谁快来帮我把衣服上的火灭掉……!我没办法、自己灭火呀……!啊啊,不要弄坏轮椅!要是没有那个、我哪儿也不能……呜……!」
  就在我感觉到不对劲,而站起身子的时候——
  ——「碰!」一声传来梅露爱特摔下床的声响。
  「梅露爱特!」
  我大叫一声冲过去,发现梅露爱特从床铺右侧滚下床了。
  她原本就很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发现刚才是自己在作梦,而当场呆住。
  在摔下床的时候,她无法动弹的双脚宛如人偶般弯曲、重叠,两腿张开。
  「……呜……!」
  大概是因为没有护身就摔到地上的关系,梅露爱特痛苦地缩起身子。
  「你没受伤吧!头或背部有没有被撞到!」
  正当我如此大叫,准备赶到她面前的时候——踏踏踏!门外传来莎楔与恩朵拉奔上楼梯的脚步声。结果梅露爱特慌慌张张地……
  「……不、不准进来!不……不可以看到现在的我!」
  把身体扭向房门,对门外如此大吼。姿势依旧难堪。
  身为贵族——而且被视为下任当家的梅露爱特,不能让这个家的关系人看到自己难堪的模样。毕竟要是因此被瞧不起,一切就完了。
  而莎楔与恩朵拉也因为大小姐的命令,又因为是深夜中男女独处的房间,并没有马上开门进来。
  「你们给我回去!谁命令你们上来了!」
  被发出尖锐声音的梅露爱特如此斥责,女仆们的气息畏畏缩缩地从走廊上远去。
  这下能够帮助梅露爱特的人就只剩下我了,于是我对她伸出手——
  却「啪!」一声被梅露爱特拍开。
  「用不着你帮忙!我、我自己……可以起来!」
  她说着,抓住床单——用纤细的双臂奋力扭动身体——好不容易让自己靠到床边的她,接着用双手搬动自己的右脚,然后左脚,粗鲁地让自己的双腿合起来。
  「……吁、吁……」
  光是这样就已经气喘吁吁的梅露爱特,又紧咬牙根……
  为了爬上床铺,使出全力拉扯床单。
  然而无情的是,她这行为只是让床单不断被扯下床,自己的身体却始终无法爬上去。
  即使梅露爱特披头散发地使尽吃奶的力气……但怎么看都知道很勉强。
  于是,我虽然害怕她的巴流术——
  不过还是把她轻盈的身体抱了起来。
  因为感觉只是搀扶她应该没办法顺利,所以我是用公主抱的方式。
  「不要!不要!别碰我!我说过我可以自己起来了!你这个人,就因为我双脚不好——」
  自尊心高的梅露爱特,这下满脸通红地陷入惊慌状态。
  然而,这样应该就不用怕她对我使出马茑了。
  「如果你真的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我也没打算要帮你啦。就算是面对四肢健全的人,遇到有谁在勉强自己,通常也是会出手相助的吧?我并没有特别对待你的意思,不要无谓逞强。」
  听到我这么说,梅露爱特——咚咚咚咚!
  举起拳头敲打我的胸口和肩膀。这反应也和亚莉亚很像呢。
  可是打击技在双方紧密的状态下只能发挥出百分之十五左右的威力。虽然亚莉亚的拳头即使如此也能拥有如铁锤般的破坏力,但梅露爱特的拳头敲起来根本不痛不痒。
  就在我因此大意的时候——碰!不知道梅露爱特是不是刻意瞄准的,忽然一记上钩拳从绝妙的角度槌中我的下颚。
  顿时脑袋一晕,变得脚步不稳的我——啪唰!
  仿佛是把梅露爱特压到床上似地往前倒下了。

  「……呜……!」
  仰躺在床上的梅露爱特,看着趴在她娇小身体上的我……
  「太差劲了……!简直教人瞧不起!你居然想对我恶作剧是吗?」
  蓝色的双眼冒出泪水,狠狠瞪向在她头上的我。
  从梅露爱特本人以及整张床铺,都飘出如樱桃般惹人怜爱的香气。
  「不,不是!我并没有要对你做什么怪事的意思……!」
  我说着,准备撑起自己的身体——
  却被梅露爱特一把抓住衣领,拉近她面前。
  她接着用媲美亚莉亚的杀人眼神,瞪了我好一段时间后——
  「本来这状况我早就杀掉你了。不过……既然如此,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可以等到事后再杀了你。」
  「我、我想做的事情……?」
  「反正这样就会像是我从姊姊大人手中把金次抢过来了。姊姊大人得到的好东西,全部都要归我。」
  梅露爱特她——
  「这样就好。这样才公平。姊姊大人拥有优秀的肉体,可以自由行动,受到人们敬爱,就连情人都——一切的一切,她都能得到。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生来就是这样的身体,因为这颗脑袋而被人恐惧,每个人都讨厌我、说我乖僻,注定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孤独生活!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梅露爱特她——其实是很羡慕亚莉亚的。
  她很嫉妒明明同是姊妹,却拥有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能够活蹦乱跳地全世界到处跑、受大家欢迎到甚至可以登上杂志封面、与自己完全相反的亚莉亚。所以……
  「——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决定和你见面的。虽然因为你提到学校的话题让预订时间有所变更,不过我本来就推理出第一天会变成这样,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是为了把我从亚莉亚手中抢走、占为己有,才会把我软禁在这里的。
  甚至还周全准备,把亚莉亚本人推给王子。
  「我不会抵抗,但也绝不会发出声音。我这么做不是因为爱上你,而是为了把你从姊姊大人手中抢过来。并不是我成为了你的女人,而是你要成为我的男人。那个人的情人,这下也是我的东西了。」
  即便年幼,女人天生就是女人——的意思吗?思想比外观成熟的梅露爱特……紧紧闭上双眼,把手放开我的衣领,「啪!」一声像左右同时打巴掌似地夹住我的双颊,冷不防地——
  准备朝我亲过来。
  看着那对淡粉红色的嘴唇……
  我竖起食指,轻轻制止了。
  用不知不觉间完全进入的——爆发模式下的温柔动作。
  「情人,是吗?这世上会有人对自己的情人一天开枪八次吗?」
  面对发现自己亲到的是手指——不禁瞪大勿忘草色双眼的梅露爱特,我苦笑一下,说起亚莉亚的坏话。
  「而且,梅露爱特,明明没有爱……却做出那种事情,只会让自己受伤喔。」
  为了让她先冷静下来,我露出温柔的笑脸……可是梅露爱特却……
  「同情也是爱的一种吧——你就同情这个悲哀的我,把自己献给我呀……!」
  说出了比我还高度的恋爱理论。
  看来不要把话带到那方面会比较好的样子。虽然我因为她年纪小又是亚莉亚的妹妹,才踩住了煞车,但毕竟这女孩拥有堪称魔性的异样魅力啊。
  就算对象不是天才儿童梅露爱特,这种时候的对话本身就很危险了。
  因为加奈有说过,对话是连接男女最初的接触。只要谈到爱,话题就会接到情,接着到身体——一步接一步地,本能会试图增强彼此的联系。
  「同情……吗?看来就是因为同情自己的感情,让你变成这样的。不过,我并不觉得那种感情完全不好。认为自己拥有一切的人,是无法正视自己的存在。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所以人们才会努力,去达成各式各样的事情。要办到这点,首先必须要正视不完美的自己。视状况,也有同情自己的必要。梅露爱特,你做到了这点——是个成熟的人物。」
  我说着这种像人生训话的话语,同时扶起梅露爱特的身体。
  用双手把脚拉近自己、变成女孩子坐姿的梅露爱特……
  从斜后方注视着坐在床缘的我。
  「相对地,世上也没有一无所有的人。梅露爱特说得没错,亚莉亚拥有各式各样的东西。虽然数量不多,但我也是。当然,梅露爱特也是。真正拥有的人总是会忘记自己拥有的东西,不过你拥有大量的财产、高度的智慧——以及如此可爱的外貌啊……」
  说到这边,我转回身体,把手伸向她金色的秀发与白皙的肌肤之间……
  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结果……啪!
  梅露爱特用自己的手背,把我的手拍掉。她拒绝我了。
  这样就好。今晚,我们之间只要这样就好。
  「少在那边假好心肠地对我说那种像人生咨询的话。不过,听完金次的话……我推理出三件事情了。」
  再度对我露出瞪视般的眼神,仿佛要看穿我深处的梅露爱特——
  「第一,金次是真的没有在同情我。你看到我这样的身体、这样的生活,真的都不会感到同情吗?」
  「不会,一点都不会。」
  「……第二,我至今为止,都认为会真心对待我的人物——在这世上只有姊姊大人而已。但其实另外还有一个人。现在……金次是真心在对待我。你克服了恐惧与厌恶。你不只是对我,对任何事情一定都能拿出真心——只要是为了姊姊大人。」
  「虽然我是秉持在女性面前不谈其他女性话题的主义,不过既然是姊妹应该算特例吧。你说得没错。」
  就在这时,梅露爱特的眼眸中——
  愤怒的表情消失了。
  她接着把视线从我身上别开,用难过的眼神望向窗外。
  伦敦的夜空中,星星闪耀……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后,梅露爱特再度看向我。
  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切换了心情似的,恢复我们刚见面时的冷静态度。
  「然后第三点,这就是你的特殊能力对吧?」
  用很像亚莉亚的动作伸手指着我的梅露爱特,眼神再度变得锐利起来。散发出跟刚才不同、梅露爱特本来的氛围。
  「我就如小步舞曲的舞步,循序渐进地告诉你。你从几分钟前开始,语气、讲话的内容以及眼神表情都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我推测那是脑神经系统像学者症候群那样进入了亢奋状态。你看起来并没有使用什么精神药物,所以那是在你体内处理的现象——也就是体质。我也早就知道那是你无法瞬间靠自己的意思操控的能力,因此那是你对我们醒过来之后到你发生变化之前的某件事情,做出心理上、身体上的反应所产生的变化。而在这段期间中,发生过的事情并不多。」
  ……糟了,我不小心就……
  被看到了。被这个观察力敏锐的女孩,意外详细地看到了我自己。
  「……」
  我的额头不禁冒出不同于炎热反应的冷汗。
  看到这点的梅露爱特,再次用勿忘草色的眼眸注视我——
  「情绪爆发学者症候群。」
  道出了她的推理。
  ……真是输给她了。没想到才短短半天的时间,就被她看穿啦。
  不愧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四世。对这女孩根本什么事情都无法隐瞒嘛。
  我默默不语,微微苦笑——代替我的回答。
  「毕竟是极为稀有的特殊体质,让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推理出来。姊姊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虽然跟梅露爱特不一样,花了十个月才发现。」
  「唉呀,也就是说她些微领先我的意思了。看姊姊大人那个样子,但其实要做的事情还是会做嘛。」
  「你有点误会了。我的这个体质,呃……虽然需要兴奋,但接触并非必须。」
  我想对方是女性而顾虑到她的心情如此说道后——
  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唉呀,那么我真想看看接触之后会如何呢。」
  听到我说的话,梅露爱特反而把身体探出来,说出这种话。
  「反正那么做的结果会让我和金次在一起,也不用什么星星了。我就给你十颗星星,然后……你离开姊姊身边,到我这里来。」
  虽然她身为贵族的小孩,表现比较委婉。不过……
  梅露爱特的欲求——她这句话的意思,我也多少明白了。
  「居然在这种时候用上星星啊。这样我也无从反抗了呢。」
  「男女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是只看过影像——却不知道具体内容的神秘之一。我可不会轻易放过获得这个知识的大好机会。哦哦,对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根据影像,女性似乎多半会失去理智的样子,所以……」
  就在梅露爱特她……
  「……我的脚,请金次帮我扶着喔。」
  准备碰触我的背部时——
  ——我起身离开床铺。
  接着走到窗边,眺望在这个国家也看得到的猎户座。
  「星星……真是漂亮。要是在晚上从中拿掉十颗,伦敦的夜景都会被糟蹋掉啊。」
  我说着,回头看向一脸呆滞的梅露爱特……再度露出温柔的微笑。
  「星星我迟早会在白天时努力工作收集,不让伦敦的人们发现的。所以说——晚安了,大小姐。」
  宛如贵族的随从般,把手放在胸口一鞠躬后……
  我重新走向墙边,不过还是尽量不远离她身边。
  结果梅露爱特就……
  有点做作地双手交抱,鼓起腮帮子。
  第一次对我做出很像十四岁小孩的动作。
  「——至今的人生中,这是我觉得最羡慕姊姊大人的时候了。」
  她说完后,意外干脆地躺回床上。
  唉呀,照梅露爱特的个性,这样的结局……
  ——她其实也早就推理出来了吧。

  早起淋浴后,我推着梅露爱特的轮椅走向餐厅。
  在女仆们的帮忙下换上那套轻飘飘洋装的梅露爱特……这时要我拿出星星卡片,于是我递给她之后……
  「昨天你跟我提到学校的话题,所以我要扣你一颗星星。」
  我不想玩这个制度了啦。星星增减全看梅露爱特的心情而定,会不会太狡猾了?
  「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黑星三颗。」
  「黑星是什么啦?」
  「就是扣分的星星。因为金次拒绝我,让我丢脸了。」
  用原子笔把随便画的三颗星星全部涂黑的梅露爱特,从头巾下露出冷淡的眼神看向我。
  那是什么新规则啦。
  明明很中意爆发模式下的我,却不合理地虐待普通状态的我。这种翻脸像翻书的感觉,也是姊妹一个样啊。
  不但没赚到星星,还得到黑星=欠下贷款的我,垂头丧气地把卡片放回胸前口袋。
  「……」
  闷闷不乐的我在经过一楼走廊的途中……
  从面朝贝克街的窗户看到一群准备去上学的女高中生。
  在阴暗的天空下,她们每个人都背着袋棍球的球杆。大概是要去参加这个国家似乎也有的社团晨练。
  绿色格纹的百褶裙配上白色上衣以及淡褐色外套……和日本女高中生的制服很相似。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又说又笑的模样也是。总觉得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让人莫名火大。
  「真是一群吵死人的家伙……天气这么差,还真是辛苦她们了。给我下大雨吧。什么袋棍球,干脆比赛中止算了。」
  就在因为星星卡片的事情而心情不太好的我,对那群现充女生说出阴沉诅咒的时候……
  「那样的可能性并不低喔。虽然或许不会下雨,不过今天应该会打雷。袋棍球的规则中有规定,无论任何比赛只要听到雷声就要中断呀。」
  梅露爱特把嘴凹成「へ」字形,故意不看窗外。
  她这样子……其实是自己也想参加社团吧。毕竟她在游戏中有在玩,对规则又好像很熟。但因为没有上学所以也无法参加,更重要的是自己没有朋友,所以在闹别扭啊。
  也就是说,都是因为那群女高中生经过的关系,害她变得更加不悦了。
  这下搞不好又会让黑星增加啦……正当我如此战战兢兢的时候……
  「……嗯……!」
  在准备进入餐厅的玄关边,梅露爱特忽然发出有点沉闷的声音。
  「怎么了?」
  「没事,只是大自然在呼唤我。去把莎楔或恩朵拉叫过来。」
  大自然在、呼唤梅露爱特……?是指她想去庭园散散步吗?
  不想放过为梅露爱特工作,也就是赚取星星机会的我……
  「那就到中庭去吧,那片花圃看起来就不错啊。」
  如此说着「喀嚓」一声打开通往中庭的门——结果冬季的寒风吹入室内。
  因为那股寒意以及我的发言,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脸色发青的梅露爱特却……
  「这这这家伙!你想让贵族家的淑女做什么事!快、快点去把女仆叫来!要是来不及要怎么办!」
  「我也是为了得到星星很拚命啊!『什么叫来不及?我会帮忙你的,跟我说你想做什么啦!」
  「这个白痴!无能!平民!啊、啊、我已经、快……快、快点去叫女仆!」
  面色发青的梅露爱特表现出以她来说很稀奇的焦急模样——「碰!啪!」地抓起庭院前的扫把搥打我。这种会忽然发飙的样子也跟亚莉亚一模一样。还有我伸出手想要挡住扫把,她却狠狠朝我咬过来的地方也是。

  ——我透过手机一查,所谓明『Nature calls me.(大自然在呼唤我)』……
  是一句现代很少用到的做作隐语,简单讲就是『我想去厕所』的意思。
  后来被恩朵拉全力冲刺送向厕所的梅露爱特,都双手遮着通红的脸哭出来啦。
  一大早就害大小姐哭泣的我,但这时灵机一动——
  面对表情看起来这次真的打算靠言语&枪杀彻底把我杀掉、抱着李·恩菲尔德步枪回来的梅露爱特,决定装出还不知道『大自然』意思的样子。「你跑去哪里了?」,我发动亚莉亚锻炼出来的『不管多害怕都要装傻到底』技能。结果怒气冲冲的梅露爱特似乎推理能力也大幅下降——「去、去哪里也不关你的事吧」地把空气枪收起来了。
  虽然这次多亏她把我当白痴,让我脱离了险境。不过……
  照这样子,卡片上迟早会被黑星涂得一片黑啊。
  正当我内心开始发抖的时候——
  「——早安!主人,大小姐。」
  可靠的援军在莎楔招待下来到玄关。
  伴随宛如枫糖般香甜的气味,一句问好声就让福尔摩斯家紧绷的空气当场缓和下来了。
  「丽莎!来得好。梅露爱特,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昨天说过的女仆,丽莎。丽莎,这位是亚莉亚的妹妹,梅露爱特大小姐。」
  身穿水手女仆装笑咪咪的丽莎——
  第三位女仆捏起裙摆,鞠躬行礼。
  「唉呦,好可爱的女仆。你是荷兰出身的对吧?那顶头饰荷叶边的折法,是阿姆斯特丹南部地区女仆专门学校的传统手艺。而且你讲话也有现代荷兰腔。」
  据说对初次见面的人经常会这么做的梅露爱特,像夏洛克一样展示自己的推理能力。
  「真是好聪颖、好高贵、好美丽的大小姐呢。丽莎由衷敬佩的同时,也深深感谢有幸能侍奉您。」
  看到梅露爱特一副高高在上地伸出右手,于是丽莎假装轻轻亲吻她的手背……但实际上并没有亲下去。这样遵循英国风礼仪的做法,似乎也深得梅露爱特大小姐喜欢的样子。
  丽莎紧接着打开行李箱:
  「——这是方才从华生卿自家庭院栽植的肉桂叶上集来的晨露。做为见面礼,请您笑纳。」
  像在贿赂似地送上一个装有少许液体的玻璃小瓶子。
  「『将晨露沾在美丽女性的脸上,会让她更加美丽』——亏你会知道英国古老的传闻呢。虽然有点过于奉承,不过很好,我就聘雇你吧。」
  好!即使梅露爱特的表情依然冷淡,但她愿意采用丽莎了。
  虽然这女仆其实有个淘气的秘密,就是当她在满月的夜晚濒临死亡,会变成一只魔兽,不分敌我歼灭周围的人,但就算是梅露爱特应该也推理不出这种事情。
  丽莎,你今后就努力工作,偿还我欠下的黑星,然后为我赚更多星星吧。
  我的脑袋中不禁想着这种像个坏丈夫的想法。

  金次导演偷学华生导演起用丽莎的指示,可说是非常成功。
  英国式的早餐似乎通常是像煮豆子一样的东西配上面包与柳橙汁……
  但丽莎却放弃了那样在营养上还算均衡的菜单,而是和莎楔一起为梅露爱特做了一份巨大圣代。
  然而这个丽莎特制圣代不但可以摄取到六大营养素,又不损味道与热量。而且完全不添加人工调味料,全部以自然食材做成,简直是如魔法般的玩意。
  一口气吃完这份女仆力超高的圣代后……
  「所谓的圣代就是吃的美术,是艺术的一种呀。」
  梅露爱特拐弯抹角地用一般论间接称赞这份圣代,然后从一脸阿谀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我手中拿走卡片,说着「你每天早上都让她做这个吧」,同时帮我把黑星全部消掉了。
  不只如此,来到洋馆的丽莎可说是如鱼得水。
  她从莎楔&恩朵拉口中问完几件事情,接着稍微巡视了一下梅露爱特家各房间后……
  买来Times、Express、Mirror——不拘专门或大众、各家报社的早报,从中挑选出梅露爱特应该会有兴趣的报导,剪剪贴贴做成一份丽莎版剪报。
  然后在梅露爱特握着精油烟斗阅读那份剪报的时候,丽莎这次又站到轮椅旁轻轻为她梳头发。那动作看起来就算在美容师中也算高手等级,梅露爱特似乎也感到相当舒服的样子,说着「你让她每天早上都养成这样的习惯」并且赐给了我一颗星星。
  ——很好。
  主人=我的失分,渐渐都被女仆挽救回来了。梅露爱特对于把丽莎的星星加在我卡片上的事情也没表现出感到疑问的态度。『女仆的功劳就是主人的功劳』这样乍看之下不合理的制度,在欧洲似乎很合理的样子。
  到了准备完午餐的时候,莎楔与恩朵拉大概是觉得从丽莎身上可以学到很多,完全把我家的女仆当前辈对待了。

  而且丽莎在我们吃午餐的途中……
  「我不会做料理。」
  还捕捉到梅露爱特这样一句发言,结果在餐后稍事休息后,靠三寸不烂之舌把梅露爱特骗进了厨房。
  或许是觉得让梅露爱特进入厨房是一件即便天地翻转也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莎楔和恩朵拉都被吓得脚软了呢。
  「那么,请和丽莎一起做做看樱桃塔吧。这样下午茶的时间会变得很愉快喔。」
  「才不要呢。那种女佣做的事情,我才不做。」
  即便梅露爱特起初还如此拒绝,但丽莎还是发挥她得意的口才——成功把那个任性的梅露爱特留在厨房了。
  然后,当丽莎拿着打蛋盆与打蛋器「咖咖咖」地搅动时,她的巨乳在宛如袋子般包覆双峰的水手女仆装底下随着动作不断摇晃……
  「胸部大还真教人羡慕呢。」
  结果梅露爱特大人这样一句发言,又被丽莎捕捉到。
  「不,这样的胸部只会让肩膀很酸而已。不过——在英国医学期刊(British Medical Journal)上有刊登过一则报导,说这个动作可以动到上臂与胸部的肌肉,达到跟腋下淋巴腺按摩同样的效果,间接使女性上围升级。虽然没有充分的医学根据,但统计上看来似乎是真的。因此也不可否定,我的胸部是因为平常都在做这样的事情而变成如此的。」
  「把东西给我。还有,这件事要对亚莉亚姊姊保密。这样一来我就能拉开和姊姊大人的差距,瞧瞧她不甘心的表情了。」
  梅露爱特大小姐说着,就把打蛋盆与打蛋器抢过来自己搅拌,害莎楔和恩朵拉都当场昏过去往后倒下,我只能赶紧用双手撑住那两位的背啦。
  「如果您喜欢,请问要不要加入豆浆和杏仁呢?这些据说都是可以让成长期的女性胸部变大的食材喔。」
  听到丽莎说出那样的话,梅露爱特就表情一转,认真参加樱桃塔的制作。即使嘴上依旧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但一开始动手后便一路帮忙到把塔皮放入烤箱了。
  「这要等多久?」
  「约一百七十度然后等三十分钟。这段时间中,我们来做搅拌生奶油还有奶黄酱吧。然后把这个砂糖粉……」
  「撒上去对吧?要怎么撒?这样吗?」
  一不作二不休的梅露爱特打算彻底把塔做好,而有勇无谋地把砂糖洒到空中。
  结果鼻腔似乎吸到了一点粉的丽莎——
  「不,不是那……哈啾!」
  虽然把脸从梅露爱特眼前别开,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还是打了一个喷嚏。
  就在这时,唰!
  (……!)
  出、出现啦!跑出来啦!在金色长发的头上、荷叶边像扇子一样展开的女仆头饰后面,兽耳弹出来了!打个喷嚏也会跑出来吗!也太松了吧!
  似乎连尾巴都跑出来的丽莎,裙子后侧也鼓了起来:
  「唉哟!」
  「真、真是非常抱歉,大小姐!我居然不小心如此失礼……!请让我致上歉意!嗯!嗯嗯!」
  丽莎赶紧低头道歉,梅露爱特却碧眼闪闪发亮地一把抓住她的兽耳。
  那感觉或许就像人类的耳朵被别人拉住,让丽莎有点呻吟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好可爱呀。快让我观察一下耳根和头皮,我给你一颗星星。莎楔、恩朵拉,不要倒在那边,快把我的放大镜拿过来。」
  虽然把这种事用一句不小心就带过去的丽莎很让我傻眼,但比我想像中还要不通世俗的梅露爱特大小姐看到其实是个兽娘的新人女仆不但没有感到惊慌,还表现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原本还焦急说她会不会因为我让她雇用了这种女仆而扣我星星,没想到她反而多送了我一颗星星呢。
  不过丽莎啊,我劝你拚死也要把尾巴藏起来比较好。
  要不然你可是会连裙子都被掀起来,让梅露爱特观察你的屁股喔。
  英国人似乎习惯一口气制作大量的料理,然后一点一点把它吃完的样子,因此我们连续三天的点心都是樱桃塔。虽然梅露爱特完全把它当成是自己做的东西,一副很自傲的样子,但毕竟那实际上是丽莎做的塔,所以真的很好吃就是了。
  而就在第三天下午,我们在客厅吃着塔的时候——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我瞥眼确认了一下古董座钟,然后伸手握住梅露爱特的轮椅握把。
  「唉呀,有什么事?」
  「你昨天一整天都没外出过吧?一天不出去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心情可是会很闷的。」
  多亏丽莎的努力,我的卡片上现在已经画了四颗星星。第一天三颗,然后第二天又一颗。
  不过梅露爱特到这时似乎也开始变得没那么慷慨了,今天连一颗都还没给我。
  然而——我自己其实也遵循武侦宪章第五条——先发制人的精神,准备了新的手段。
  「外面的空气都是废气,对身体不好呀。」
  「唉呀,别这么说。之前不是也讲过吗?等我存了一点赌金——我们就用星星当赌注,来打赌一场。虽然有点迟了,不过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我就赌上四颗星星,赢了翻倍,输了全失,怎样?」
  就这样,我把丽莎一点一滴存下来的四颗星星拿来豪赌一场了。
  就好像贵族在平民面前必须守住自己的面子一样,主人如果老是让女仆工作,自己却整天滚来滚去,也很丢脸啊。
  虽然打算把丽莎的夫人功劳拿来赌博翻倍的思考,怎么看都是个糟糕丈夫的想法就是了。
  「——唉呦,礼物吗?反正一定是什么无聊的东西,不过到底是什么呢?正好我也觉得自己似乎给你太多星星了。好,我就接受你的挑战。」
  好,这次她也乖乖上钩了。
  「莎楔,恩朵拉,我要外出一趟。去拿披肩跟盖腿毯过来。」
  大概是加上披肩会太热的关系,而把水手服领巾拿掉的梅露爱特如此一说,双胞胎女仆都惊讶得大叫出「事隔一年!」「大小姐竟然要出门了!」这种话呢。

  吐着白烟,在难得放晴的伦敦·贝克街人行道上——
  我「叽、叽」地推动梅露爱特的轮椅走着。
  对于似乎睽违一年的屋外,梅露爱特一点感想都没有。
  她依旧表情冷淡,含着夏洛克留下的烟斗享受樱桃精油的香气。
  「就是这里。」
  走了五分钟后到达的地点……
  是位于现代化马里波恩大道转角处的一家玻璃墙外观的现代风格咖啡厅。
  「我为了给金次面子,刻意没有推理,不过你究竟是要送我什么呢?」
  梅露爱特皱起眉头,从斜下方抬头看向我。
  「呃……嗯,就是那个。你看店里面,那边不是有个背对我们坐在椅子上,左边头上戴着白色花饰的黑长发女孩吗?年纪跟我差不多的。」
  「是呀,我看到了。」
  「她就是Momoco。
  听到我的发言,梅露爱特当场露出「!!??」的表情,差点把她宝贝的烟斗弄掉,赶紧像丢沙包一样在手中抛来抛去。
  「我在网路上搜寻到,然后寄了一封讯息给她。结果对方也说想快点见到『Menuet』。似乎是个有钱人,昨天就搭飞机从日本过来了。」
  「你、你这人、给我做了什么好事……!」
  把对我的称呼从『金次』降格到『你这人』的梅露爱特彻底慌张起来。
  原本已经很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还露出超级惊慌的眼神。
  大概是连轮椅都跟着她一起慌了,「噗咻~!」一声从下方喷出水蒸汽呢。
  「不过对方似乎也讨厌男性的样子,所以不想见我。但你放心,我会在店外——在那边的长凳上待命。万一那女孩有什么问题,我马上就会过去救你。」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我们快到了』的讯息送出去,端端正正坐在白色餐桌旁的那个女孩就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再送一次,她也重复同样的动作。
  「好,确实是Momoco本人。你过去吧。」
  「不、不要,我才不要!你跟我一起来。」
  梅露爱特表现出至今为止最慌张的样子。
  连身为贵族的自尊都不知丢到哪儿去了,蓝色的双眼冒出泪珠,对我说着这种撒娇的话。
  「我是约好我不见面,才把她叫来的。武侦要遵守约定。」
  「你、你跟她说了吗?说我坐轮椅的事情。」
  「没有啦。没必要讲那种事吧?我才想问你,没跟Momoco提过吗?」
  「……呜……」
  ……她隐瞒了这件事啊。
  「我、我跟她说自己有在上学,而且还是篮球社的王牌选手呀。在聊天的时候,那个——一旦开始撒谎,就变得停不下来——最近甚至还说过自己在学校很有人缘,也兼任袋棍球的王牌之类的……!她都相信我说的话呀。然后还跟撒谎的我成为了朋友!」
  梅露爱特一脸过上紧急状况的表情,把这些事情都对我摊牌了。
  ……毕竟如果只靠通讯,是看不到对方本人的。看来梅露爱特也犯下了从书信笔友的时代人类就经常会做的『以理想的自己欺骗对方』这项传统技艺。
  「那现在就是老实跟她讲的好机会啦。说谎不是一件好事情吧?来,快去。」
  我说着,把梅露爱特拉起的轮椅手煞车强制扳开。
  「她不知道呀!不知道我是这样……别说什么王牌选手了,根本连靠自己的双脚走路都办不到,必须坐轮椅的事情!」
  「坐轮椅有什么不好?而且你这轮椅又很时髦很帅气,有点自信吧。
  「我除了姊姊大人以外,好几年都没有跟同世代的女孩子讲过话呀!她说自己是高一生……我要回去了!你帮我跟Momoco道歉!」
  梅露爱特为了快点逃跑,伸手抓住车轮——
  ——却被我抓住她的手制止了。
  「放手!我要回去!」
  「不行,你去跟她见个面。」
  「不要,不要,我推理得出来呀。Momoco特地从远方过来,却见到我是这副德行——她一定会骂我是骗子!会讨厌我的!Momoco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这样我会失去她呀!我可以推理得出来!」
  「我说你……光是推理完就打算结束了吗!」
  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对梅露爱特火大起来——
  坚持不让她逃跑,而更加用力抓住她纤细的手臂。
  「去颠覆那种推理啊。把对自己不好的推理全部翻盘!你的确是个推理的天才儿童,但推理是为了什么存在的?是为了参考推理结果,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吧?推理不是答案!做出行动,去见她一面——去创造出真正的答案啊!」
  「……呜……!」
  第一次看到我真心动怒而放出的魄力——
  开始懦弱的梅露爱特变得一点也不像她平常的个性,默默听我说下去了。
  「你有从亚莉亚那里听说,到去年的七月,夏洛克都还活着的事情吗?」
  「……有。」
  「就连那个夏洛克的推理,也曾经被推翻过啊。」
  「怎么会——那是不可能的。就我所知,曾爷爷一辈子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是谁推翻了他的推理?」
  「就是我。」
  「哦哦……」
  这家伙居然在这时候表现出了解的样子。
  「过度愚蠢的人所做的行动,是无从推理的。像我刚才也没推理不是吗?因为我根本推理不出你竟然会把Momoco带来呀。」
  「很抱歉我就是很愚蠢。不过这下你懂了吧?推理不是绝对。管他是上帝的预言还是超级电脑的预测,只要看到自己不喜欢的未来,就去推翻它啊。人类就是能够推翻它的存在。去吧,不是丧失,而是去交到真正的朋友吧!」
  ——听到我『真正的朋友』这句话——
  梅露爱特的眼神中总算放出了希望的光芒。虽然还有九成是绝望的表情啦。
  等到我放开手后,梅露爱特便很有贵族的样子,先把稍微弄乱的秀发与轻飘飘的衣服整理好—
  「……」
  用颤抖的双手握住刚才是为了逃跑而握的轮椅车轮。
  然后,把轮椅推向咖啡厅的斜坡。
  已经不需要我帮忙,而是靠自己的手转着车轮。
  大概是受到连夏洛克的推理都推翻的我鼓舞,不,更重要的是——因为内心抱着也许可以交到真正朋友的希望,梅露爱特她……
  准备亲自去挑战身为名侦探的自己所做的『推理』这道高墙。
  脸上还带着跟战斗时的亚莉亚相似到让人不禁苦笑的——勇敢表情。

  因为是玻璃外墙的缘故,我可以清楚看到,梅露爱特进店后的表现可说是让人忍不住赞叹她果然是个贵族。首先凛然地来到Momoco面前,把手放在平坦的胸口上,用甚至会让人迷上的优雅态度『初次见面』地打了一声招呼——
  接着在服务生端上下午茶套餐之后,开始交谈。
  起初果然还是感到意外的样子,我看到那个叫Momoco的女孩表现得非常惊讶……不过她看来不是个会因此歧视别人的人物,到现在甚至一副很有兴趣模样地在和梅露爱特愉快聊天。
  (唉呀,像梅露爱特脑袋那么好,撒谎这种程度的事情应该随便都能含糊过去吧。)
  毕竟读唇也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我并没有如此做……
  我想说要喝个罐装咖啡,但这里是伦敦,不是像东京那样治安良好的城市,所以并没有到处装设自动贩卖机。
  于是我只好把手插在口袋,像个无业游民一样呆呆坐着。
  而那两个女孩则是在温暖又时尚的咖啡厅中,享用热茶与甜点——
  一直讲话。
  一直讲话。
  ……也太久了吧。
  不管我怎么等,她们似乎都没有结束聊天的迹象,前前后后已经聊了一个小时。
  我猜她们现在应该正热烈讨论着游戏之类的话题。
  我是个万一被MI6的菁英部队,00系列发现,就搞不好会当场被杀掉,在英国被视为危险人物的武侦。在这种地方毫无防备地一直坐着,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情……然而相对于入境时华生对我提过的严重警告,我倒是一次都没感觉到那群家伙接近。所以应该也不用讲那么扫兴的话吧?
  后来……当那对游戏同伴的女孩聊天时间进入第二个小时的时候……
  梅露爱特起了变化。
  她笑了。
  她脸上露出笑容,而Momoco似乎也在嘻嘻笑着。两个女孩看起来都很开心。
  ……恭喜你啦,梅露爱特。
  我就知道你一定办得到。毕竟你可是当遇到自己不喜欢的预测,全都能(靠暴力)扭转成对自己好的发展的那个亚莉亚的妹妹嘛。
  话说,你们还要聊啊?女人聊天真的有够久的。我这边可是冷得要命说。

  到了傍晚……
  梅露爱特总算从咖啡厅出来了。
  不知道我就在这里的Momcoc大概是打算接着去观光,拿着一本旅游指南走在石板路上,朝摄政公园的方向离去。
  虽然我到最后都只有看到背影,不过那个Momcoc的氛围,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但毕竟有约好不跟我见面,我也不会做调查真面目这种不识相的行为啦。
  「……怎么样?」
  我揉着彻底冰冷的鼻子,对回到面前的梅露爱特如此询问——
  「正如金次所说,我推翻了自己的推理呢。虽然因为Momoco也伪装了自己的年龄,所以也可以说是之前原本不确定的要素变得对我有利了啦。」
  又是这样拐弯抹角的感想,不过我看脸就知道。
  即使她一脸名侦探般得意&贵族般冷漠的表情,但还是藏不住内心无比开心的情绪。
  她在这部分依然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呢。
  「唉呀,你们网聚过得愉快就好。」
  就在我说着,然后回到她轮椅后方准备抓住握把的时候——
  轮椅忽然原地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
  正面转向我的梅露爱特……
  把手放到胸口上,用凛然又可爱的动作对我低下头行礼。
  「这真是一份美妙的生日礼物。谢谢你,金次。」
  然后用可爱的娃娃声对我如此说道后,抬起像刚才那样可爱的笑脸。
  「好,那你就给我星星吧。」
  光是筹画一次网众就费尽苦思的我马上拿出星星卡,结果梅露爱特当场变回原本阴沉的表情——
  「真是的,搞不懂你个人到底是识趣还是不识趣呢。不过,这次可以算是金次的完全胜利了。我万万没想到你所谓的礼物,竟然是『朋友』呀。就让我给你四颗星星吧。」
  「这下就八颗了。能不能来个大放送,再给我两颗啊?」

  听到我得意忘形地如此说道,梅露爱特伸手抱住我的衣袖……
  「可是,那样金次马上就会离开我了不是吗?」
  再度轻轻笑着,吐了一下舌头,露出同样酷似亚莉亚、让人不禁心头一跳的可爱表情。


3弹 大英帝国的刺客

  从那之后,梅露爱特变得只要我约她,就意外积极地会外出了。
  毕竟就算有丽莎在,我如果一整天都窝在那房子里也会觉得闷。既然难得来到伦敦,今天就一边观光一边寻找获得星星的头绪吧。
  这么想的我,把丽莎以及穿着武侦高中男生制服的华生也叫出来……
  推着梅露爱特大小姐的轮椅,走在艾比路(Abbey Road)上。
  这是一条分隔伦敦康登区与西敏市的道路,因为披头四的唱片封面照在此取景而出名。我们也模仿那张封面照片,按照把右手插在口袋的我(约翰)、梅露爱特(林哥)、裸足的华生(保罗)以及丽莎(乔治)的顺序走过人行穿越道,请刚好路过的观光客帮忙拍了一张纪念照呢。
  就在我因此开心得忘我、有点公私不分地提出「那接下来要不要去塔桥或大笨钟看看?」的提议时——
  「……呜……?」
  一辆看起来应该是完全防弹车的高级轿车。戴姆勒DS420忽然在我们附近停下车。
  用很明显是盯上我们的停车方式。
  我好歹也是个武侦,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被吓到,不过……
  看到亲自驾驶那辆车的人物,我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了。
  一身耍帅的白色西装,配上遮住眼睛的墨镜。
  ——是霍华德王子。
  走下车后,用戴着手套的手「碰」一声关上车门的王子,拿起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
  接着朝我们的方向……
  「这附近车子多,臭得要命。喂,你们自己过来。余即便不是在这种肮脏的场所也不想自己走动。别拖拖拉拉的。」
  只伸出自己的食指弯一弯,叫我们过去。
  「霍华德……!痛啊!」
  「唉呦,真是教人意外。这不是——请恕我无礼,不能称呼您的尊名。毕竟您看来是微服出巡的样子。」
  对劈头就向王子直呼其名的我用力捏了一下手之后,企图将来成为王家一员的梅露爱特自己推动轮椅靠近过去。
  华生也惊讶得差点让眼珠都跳出来,立刻听从命令小步跑向王子面前。
  「——金次,余是来问你事情的。」
  我不得已只好和丽莎一起走向王子,接着他就用高傲的态度指名叫我了。
  「我没事情可以告诉你。」
  对于因为亚莉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态度恶劣的我,华生露出战战兢兢的眼神,梅露爱特则是微微瞪了过来。
  「金次,你是亚莉亚的情人对吧?」
  听到王子如此单刀直入的提问,我差点就一拳挥过去了。不过……说到底,那根本是和梅露爱特同样的误解。要是这世上真的有女朋友会对男朋友一天开八次枪,字典上对于『情人』的定义也该改写一下啦。
  因此我本来打算开口否定的,然而对霍华德莫名感到生气的我却——
  「是又如何?」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将错就错地接话了。结果就在梅露爱特狠狠瞪向我、华生面红耳赤、丽莎笑咪咪的同时冒出青筋,三个人各自露出不同表情的时候……
  「正如上次所说,余现在虽然暂时把亚莉亚当成自己的武侦,不过将来有打算娶她为妻,让她进入王家。你就放弃亚莉亚,今后不准再提起她的名字。毕竟我有让MI6调查过,知道曾经跟你这个人物组过队的事情,未来可能会成为亚莉亚的污点啊。」
  「唉呦,真是太棒了!姊姊大人会成为公主呢!」
  明明自己已经推理出这样的发展,梅露爱特还很做作地装出开心的样子。
  「然而,你和亚莉亚是一对男女朋友,既然要拆散你们,余就把这赐给你吧。身为平民的你想必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金额。你就以此发誓,今后不会再与亚莉亚见面。」
  王子说着……对我递出一张顾资银行(CouttS)的支票。
  哼,打算用钱抹消过去的绯闻是吗?王族也真俗气呢。
  「我不屑那种东西。就算给我一亿日圆,我也拒绝。」
  「你连英镑换算都不会啊?这张纸换成日币,可是更值钱喔。」
  「不……不是那种问题。我在经济上……也不是说不缺钱啦,但要和谁在一起应该是亚莉亚本人决定吧?」
  「——不,在这个国家,平民有义务遵从贵族,而贵族有义务遵从王族。这就是所谓的身分地位。」
  ……居然能讲得如此干脆,真不愧是王子大人。
  「天在人之上不造人。看来这方面英国比日本还落后整整一个世纪。而且因为金钱出卖伙伴,是身为武侦最不应该做的行为之一啦。」
  「你为什么要如此顽固地用无礼的方式拒绝余?」
  这王子大概是有点天然呆,我都已经如小步舞曲的舞步循序渐进告诉他了,他却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因为我讨厌你啦。」
  面对一个呆子,就应该简洁明了地告诉对方。于是我如此直说后……
  计画搭亚莉亚的便车一起进入王宫的梅露爱特立刻出面圆场:
  「——请容我代为致上歉意。这男人……」
  然而王子却……
  「哈哈哈,无妨。反正也只是异国来的平民胡说八道。不过,真是巧——余也同样非常讨厌你啊。」
  藏不住身为男人的嫉妒表情,对我狠狠说道。一反宽容的发言,态度相当生气。
  「你表情总算有点样子啦,王子大人。」
  「以一介平民来说,你的胆识不错。那么余就收回钱,赐给你别的奖赏。来决斗。」
  决斗……?又冒出不合时代的话语了。
  不过暴力可是我的擅长科目。看来要感谢武侦高中的日子终于来啦。
  「要现在马上来,我也不介意喔?我徒手空拳,然后我的枪给你用。」
  看到「啪叽啪叽」地扳着手指、像个原始人一样作势吓唬的我——王子用鼻子笑了一声。
  「你认为有身分地位的余会自己上场吗?不过,余就把你这句话视为接受决斗,让余的代理人跟你打——出来吧。」
  王子说着挺起胸膛,数秒后,从刚才就已经通过好几辆的双层巴士又有一辆行经车道……让现场一时被巴士的影子覆盖。
  而就在影子通过、变得明亮的瞬间——
  「……呜……!」
  我的身旁忽然出现一名年纪跟我差不多的英国男子。
  「王子,要玩闹也请适可而止。」
  这名低声呢喃的男子
  在出现之前,我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是何方神圣……!
  「……什、什么时候……!」
  华生也被吓到了。连拥有西欧忍者之名的华生也没察觉到他接近吗?
  就在丽莎与梅露爱特也同样在警戒那名男子的气氛中——
  「武侦·远山金次。能遇到你这位新露头角前途无量的人物,我很高兴。」
  穿着连同背心的三件式深灰色西装的那家伙对我如此说道。
  但他始终面朝着王子,眼睛也没看向我。
  「你是谁?」
  「庞德。」
  如此自称的男子,灰色的头发剃成三分头,双眼颜色介于蓝色与绿色中间。
  「赛恩·庞德。」
  先道姓再重讲一次姓名,用这样装模作样的方式自我介绍的赛恩——看起来是个纯种的英国人。仿佛与纯日本人的我成对似的,身高体格都很相似……然后,气味也很像。也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就会开枪的人特有的,无烟火药的气味。
  「MI6啊。」
  「没错,00系列的第七号。」
  ——登场啦。
  英国引以为傲的世界最强外交谍报组织,英国情报局秘密情报部的——MI6。
  那是以潜藏在伊斯兰原教主义者、共产主义者、极左派、新兴宗教等等组织中的恐怖分子为搜查对象、本部位于伦敦而实质上直属于首相的组织。
  我被华生警告之后有调查过,MI6会与内政情报组织MI5联手对抗IRA(爱尔兰共和军)、为了防谍·防政变进行秘密侦查、与各国驻英大使馆串联等等,可说是为所欲为,到现在甚至有点失控地行使强权。是全世界都害怕的超武斗派集团。
  当中最恐怖的,就是被称为人类最强的MI6特战队——00系列。
  他们是一群只要恶棍敢碰英国一根寒毛,不须透过审判就能杀掉对方,拥有Murder License——『杀人执照』的超法规菁英。
  虽然人数不详,但我听说只有几人——而其中一名,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吗?
  因为赛恩的出现顿时说不出话的我身边,华生脸色大变,对赛恩叫道:
  「Wait,wait……!这是怎么回事!担任那个职位的Mr.庞德……应该不是像你这样的少年才对呀!」
  「华生卿,看来你稍微出国旅行一趟,天线的灵敏度就降低了。」
  讲话拐弯抹角似乎是英国人的国民性,赛恩先讲了这么一句话后——
  「父亲已经引退了。虽然我没见过面,但资料上我是他的养子。」
  「……呜……」
  用缺乏抑扬顿挫的低沉声音冷淡说明,让华生再度感到惊讶。
  「赛恩是史上最年轻被选拔为00系列的才俊。余也想说要用他看看。」
  我不理会一脸轻浮地夸耀自己手下的王子——
  「能遇到真正的00系列,我也很光荣啊。就算只是个新人。」
  瞪了一下从年龄上也可以知道是个新人的赛恩。
  赛恩则是冷漠地对我一瞥,小声回应:
  「……你藏了什么吧?」
  「……!」
  他究竟是指什么——
  从这家伙一瞬间放出的杀气,以及我呼应他的直觉就立刻知道了。
  ——是在讲爆发模式。
  这家伙,才见面一分钟就察觉到了,比梅露爱特还要快。
  另外……
  刚才那股仿佛用剃刀般锐利的小刀轻轻刺到我心脏的杀气。
  恐怕赛恩实际上真的能办到这点,而我完全无法做出对应。
  只靠现在的我……别说是秒杀了,大概零点几秒就会被他杀掉。
  即使在爆发模式下,一定也会处于弱势。这男人就是如此强劲的对手。
  ——世界真是辽阔。没想到跟我大致同年的人之中,会有如此锐利的人类。
  「殿下,恕我直言。我并不想与这男人决斗。」
  赛恩面朝王子,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如此说道。
  「哦?为何?」
  「战力差距太大了。这男人连站上决斗舞台的资格都没有。」
  「赛恩,你若是不听从命令,余就解雇你,把这任务交给008了。动手!」
  在王子的一声令下……
  「……Yes,Sire.(谨遵王命)」
  从我身边、依然面朝王子的赛恩身上——
  ……杀气……!……要来了……!
  00系列是一群只要为了英国什么都会做的家伙。而现在那个英国,就是王子本人。这个爱国之鬼就算受到再怎么不合理的命令都会实行——
  「——远山,快逃!你会被杀的!」
  锵锵锵锵锵锵!从手肘、手腕、手背与指间弹出大量如卡片刀的利刃·全身武器的华生——
  冷不防地把手臂像鞭子般挥向赛恩的脖子。然而……
  「华生卿,恕我失礼,但这里没你的事。同为英格兰人,没必要为了外国人厮杀流血。」
  赛恩动也没动,就躲过了攻击。
  看起来是如此,但其实不对。我因为只有听老爸说过术理,所以就算进入爆发模式应该也办不到,不过他刚才那招很像琉球空手道中唯有王族会使用的体术·御殿手。
  那是一种动作时完全不破坏躯干·重心·中心线等等身体平衡的招式。不动而动的体术。因为人类无法辨识那个动作,所以是想偷学也学不来的秘中密技。
  (他能够像瞬间移动般出现在这里,也是靠这个吗……!)
  仿佛是在佐证我的想法似的,只有「碰!」的声响从华生侧头部传来——
  华生就当场瘫坐到地上。
  ——她、她昏过去了。
  连狂怒爆发下的我也会陷入苦战的对手华生……竟然才一击就……!
  「主人!」
  丽莎这时抱住我,以身为盾背对赛恩。
  「女人,让开。」
  赛恩用简短的话语威吓丽莎——
  「不要!」
  就在丽莎尖声大叫的时候,她的脚边……啪!
  一颗子弹击中柏油路面。
  是赛恩对着地面开枪警告。我到事后才知道。
  我当场完全没发现他开枪。人在开枪之前,都会发出一种气息——『我要开枪了』的气息。因为只要做出开枪的行为就会伴随某种结果,所以人在本能上必定会放出气息。我过去对峙过的所有对手中,即便是那个夏洛克,也会放出那种『气』。
  然而,赛恩却没有。
  对这家伙来说,开枪根本是稀松平常的事。就好像人不会特别去注意自己呼吸,也不会察觉对方一吸气一吐气一样,简直如呼气般很自然就开枪了。
  这项特质……
  唯有将人生全部耗费在战斗上的人才会拥有。只有日复一日、从早到晚投入在战斗行为中,让战斗等同于呼吸程度的人才能学到的东西。
  不是像我的爆发模式那种靠隐藏招式一跃变强的类型。
  「就算只是威吓射击,身为英国绅士竟然对女性开枪。你也稍微手下留情点呀。」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梅露爱特即便是面对王子手下的赛恩,也不禁以贵族身分出言劝告。
  但赛恩却一脸不以为然……
  「梅露爱特·福尔摩斯女士,使用手枪在我的状况反而就是手下留情了。还是说,我不要放水会比较好?」
  我隔着丽莎的肩膀看到赛恩左手中,即便在大马路边也公然握着一把葛拉克18C改——
  没有击锤的主动撞针式合成树脂枪身手枪。
  既然没听到开枪声,可见它装有最新的内藏式灭音器。虽然那是违法的东西,但这家伙似乎并不管那种事。从柏油路面的碎裂方式看起来,子弹是用达姆弹。对于必须和无视规则行凶的恐怖分子战斗的这家伙来说,『用什么都行』的意思吗?
  另外——他让我看到枪,就代表他没打算用那玩意跟我打。
  一如我的预测,赛恩朝我投掷出某样东西。
  因为这次的轨道会击中丽莎,于是我——
  ——「啪!」一声与丽莎换位,准备用手表挡下那东西。
  结果我的左手腕上,喀唰……
  ……被一把手铐铐住了。
  「身上穿着那么脏的夹克,却不喜欢被女人的血溅到的手铐吗?」
  赛恩说着,稍微拉了一下应该是超硬合金制成的手铐炼……长度有一公尺。
  这玩意应该几乎没有拘束人的机能吧?而且又只铐住我一只手而已。
  「我有订下契约要保护她啊。」
  我猜丽莎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抱住我的。多亏那对丰满而柔软、充满母性香气的胸部——进入了爆发模式的我,与赛恩正面对峙。
  不知不觉间稍微与我拉开了距离的赛恩……
  「——原来如此,是控制肾上腺素的类型吗?」
  用似乎曾经跟和我同类型的人战斗过的口吻低声呢喃。
  「……除了我还有别人?」
  我用爆发性的语调试问了一下在哪里还有患了这种疾病的人。结果……
  「Yes,there WAS one in Cuba.(有,在古巴曾经有一个。)」
  曾经有,但现在已经没了,的意思吗?
  既然曾经有,为什么会不见?不用问也知道。
  果然,赛恩的实力足以杀掉和我同类型的非人哉人类啊。
  「殿下,请上车。要是让血沾到您的衣服就不好了。」
  赛恩将手枪收回西装胸口内,把锁链另一头的手铐——
  「喀!」一声铐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锁链生死战吗?武侦高中也流行过一段时期,但早已退流行啦。」
  「这里的坏小孩们到现在也经常会做。我们看起来应该也像那样子吧。」
  所谓的锁链生死战(Chain Deathmatch)——是起源于古代罗马竞技场的传统决斗方法。
  用锁链连接双方的手臂,然后拿武器或徒手战斗。
  特征有两点:适合决斗场合、看起来简单明了的对等条件——以及绝对无法临阵逃跑的状况也是一目了然。
  「很好,很好,想必双方都需要来一段开场白,余就准许你们对话。随后便开始决斗!」
  用不着那个喜欢主持场面的王子下令……嗯,我就打打看吧。
  虽然我原本并不想跟无冤无仇的赛恩战斗,但现在我已经对他有了攻击华生与丽莎的新鲜仇恨啦。
  「……远山,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我父亲在旧苏俄与美国都未尝败绩,但唯独在冷战时期于日本吃过一次败北的滋味。而那个对手就是——远山金叉,你的父亲。」
  「那跟我没有关系吧?虽然之前有个集团也搬出祖先的事情找我打架,可是即便有血缘关系,老爸跟我是不同的个人。个人主义不就是你们西欧信奉的教条吗?」
  「你想当作没关系也无妨。但我告诉了你一件事,你也要接受我一个问题。我从父亲那边继承了一件与你有关的案子。把Excalibur还给大英博物馆。」
  「那玩意……是我从夏洛克手中夺来的东西。要怎么使用是我的自由吧?」
  「看来日本猴子分不清东西的价值。就算在女人面前,你也没必要耍帅。立刻告诉我那东西的下落。」
  「在女性面前耍帅是男人的本能啦。赛恩都不耍帅的吗?」
  「我身边从来就没有女人。」
  「……那跟我的印象有点不同呢。你上一代可是出了名的多情男喔。」
  「上一代就是因为那样,经常被女人扯后腿。而我一辈子都不需要什么爱,要是对方被抓为人质也只会妨碍任务而已。我所爱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英国。」
  讨厌女人是吗?虽然理由不同,但赛恩在这方面也跟我有点像呢。
  好啦,我一年级的时候也在武侦高中做过几次……
  锁链生死战的获胜方式,就是先发制人。
  因为战斗性质上就算受到打击也不能逃跑以调整呼吸步调,所以只要先发动攻击成功,就能接续下去。因此……
  「哦哦,话说回来,赛恩,你那条领带的花纹仔细一看——」
  我在讲话途中,几乎没有预备动作地使出——
  (——樱花!)
  打击技中最基础的基础——正拳。
  以伴随「唰碰!」一声轰响的亚音速。
  磅————!第一拳就漂亮命中赛恩的脸。
  锁链「锵!」地伸展开来。
  「——赛恩!」
  王子发出丢脸的叫声,搀扶着华生的丽莎大声欢呼,梅露爱特则是看起来在犹豫该为谁加油的样子。
  我想应该不至于这样就被打死的赛恩……缓缓把身子重新转向我,果然没什么大碍。虽然有流出一点鼻血就是了。
  就在艾比路上零星的行人们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我们的时候……踏、踏……赛恩用他那让人抓不准追击时机的步法走向我面前。
  接着……
  「……这样吗?」
  小声呢喃后,「唰碰!」一声对我反击——这、这是、樱花……!是樱花啊。
  他连动全身的骨骼与肌肉,用亚音速的拳头击中我了。
  该死,我不应该随便秀出来的。
  就好像我可以从阎身上把罗刹偷学过来一样,这家伙也能立刻复制他看到的招式。
  让他看得越多,就会被学走越多啊。
  正当我犹豫不敢使出招式的时候,赛恩不放过机会——碰!磅!
  用单纯的拳击交互出拳朝我殴打过来。
  他的每一拳——都很重。而且这家伙的步法又让我无法闪避。仿佛连续被卡车撞到的打击一点一滴累积起来。因为抓不准时机,我没办法使用橘花。而这家伙出拳的时候,也完全不会放出『气』。
  (不妙……我的意识……!)
  即使我想暂时退开,也会被锁链阻挠。就算我逼不得已下打算无视于规则破坏锁链——也使不出力气。因为赛恩可以看穿我完全藏不住的『气』,不断妨碍我。
  「——主人!」
  丽莎的尖叫声听起来莫名遥远。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杀的……在这种大马路边,被一个才见面五分钟的男人……用单纯的拳击……!
  面对连倒下去也做不到,只能被锁链拉起身体的我——
  「Checkrmate了,远山。」
  赛恩在放出最后一击前,小声呢喃。抓准这个时机,我——喀嚓——利用远山家代代相传、受到束缚时使用的自行脱臼术,让自己的左手腕骨脱臼。
  接着,「啪!」一声倒在地上。
  而且在倒下瞬间故意让左手着地,重新把骨头接上……
  「……远山,你破坏前提。这样殿下命令的决斗都被糟蹋了。」
  赛恩冷酷地鄙视我,叹着气如此说道。
  「……准、准备了一条、可以让人脱逃的锁链,也有责任吧?」
  我用袖口擦拭嘴角的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这句歪理,让这场决斗变得不了了之——
  「——殿下,看来这只日本猴子不明白『决斗』这句话的意义。我认为应该先让他理解英文之后,改天重新来过。」
  「嗯,反正现在这样余也会感到不畅快。不过赛恩,你要贬低这个连堂堂正正对战都做不到的男人是无妨,但你今后不准再说日本的坏话。因为余将来的妻子很有可能是日本的混血儿啊。」
  「遵命。」
  ——赛恩目送王子表示「啊啊,无聊透顶。」地打着呵欠上车后……在与我擦身而过的瞬间……
  「把亚莉亚让给王子。我不想杀你。」
  将他的三分头稍微靠近我,窃声对我如此说道。用相当流畅的口文。
  「……不想杀我?为什么?赛恩不是拥有杀人执照吗?」
  「就是因为这样。你有日本武侦法第9条的束缚,这样并不公平。我刚才为了不杀掉你,有手下留情。你就识相点,退下吧。这是警告。要是有下次——我会杀了你。我虽然有做好成为卑鄙小人的觉悟,但还是不想真的那么卑鄙。」
  ……对付爆发模式下的我……即使放水也能打败吗,这个男人?
  这世上原来还是有这样的家伙。我完全败给你啦,赛恩·庞德。

  我带着被赛恩殴打造成的伤害与爆发模式后的倦怠感,摇摇晃晃地回到贝克街221号后——
  「真痛快呢,金次。这是我第一次亲眼欣赏男人之间的互殴。现代的武士与骑士。实在太有趣了。总觉得我今晚应该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呀。」
  梅露爱特对着让丽莎帮忙涂英国版红药水的我,说着没头没脑的评语。
  「那你就给我星星吧。」
  「我才刚给了你四颗吧?不会那么快又给你呢。」
  而且还按照她那种随随便便的规则,连观赏费都不付给我。
  与此同时,恢复意识的华生大概是真的对赛恩感到生气的缘故,动用自由石匠的组织力量立刻帮我调查出那家伙的资料了。
  似乎因为是英国国内的事情,相对比较容易查出他的过去。赛恩其实是……
  ……幼年期在爱尔兰共和军残党的爆破恐怖行动中失去双亲的孤儿。
  后来MI6发掘他的才能,让他进入了培育后继者的培训机关——不分平日假日,甚至连圣诞节都没有,十二年来不断接受训练。虽然特训内容不明,不过从进入培训机关的少年中有九成以上都『消失』的状况可以轻易想像出来,那是生存率一成以下的活地狱。
  在绝对效忠英国的洗脑教育下,被培养成一名强韧战士的赛恩,据说在经常被陆海军或警察机关挖角的MI6成员中也是一匹孤狼。
  「那家伙不是人类,是杀人机器。远山——就算你觉得不甘心,也绝不可以再跟赛恩战斗了。至于MI6——那个恶劣组织,就由我向他们提出抗议。」
  虽然头上包着绷带的华生依旧非常愤怒的样子,不过……
  实际交手过的我多少可以知道。
  那家伙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做事不会判断善恶的类型。
  一旦接到战斗的号令,就不会去思考哪一方正确,只管冷酷出手……
  像冰一样的男人。我对他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这只是初步推理,不过就让我如小步舞曲的舞步,循序渐进地告诉你们。」
  似乎从刚才就一直心情不错的梅露爱特,坐着轮椅插入我们的对话——
  「金次是赢不过赛恩的。换言之,在重新来过的决斗中,金次会向赛恩投降。这样一来就算推举赛恩为代理人的王子获得胜利,亚莉亚姊姊会离开金次。因此,金次就会成为我的东西了。」
  「最初步的前提上,只要我没那个想法,我就不会成为你的东西。」
  听到心情不悦的我板着脸如此说道:
  「不管!不管!这么愉快的金次是我的东西。贵族有义务遵从王族,平民有义务遵从贵族呀!」
  梅露爱特一把抓住我还在痛的身体。每个贵族都是这么自我中心啊。
  「然后,我会成为王家的一员。这是至高的荣誉。但毕竟霍华德王子是仅限一代的王,所以我们也没办法持续以王族的身分住在宫殿就是了。」
  「……?为什么是仅限一代?」
  「这是我从帮我治疗的女医生口中听来、有门路的人才会知道的情报。据说王子的身体有一部分不健全,因此完全无法进行留下后代的行为呀。」
  「一部分是哪一部分啦?」
  「拜托你稍微领会一下吧。那可不是淑女能说出口的部位。」
  梅露爱特用烟斗敲打我还在痛的头部,却不告诉我答案……不过就算了吧。
  「再说,让姊姊大人留在金次身边,也只会让她被绯绯神附身不是吗?所以只要把姊姊大人托付给王家,这个问题也暂时可以放心。毕竟戒备森严的王宫可说是与斗争无缘的领域,而且等我也进去后,就能再度和姊姊大人一起生活啦。」
  就在梅露爱特一脸得意地发表高论的时候……
  ……铃铃铃……铃铃铃……
  忽然传来很古典的金属铃声。是传统式的室内电话在响。
  梅露爱特移动轮椅,从接起电话的莎楔手中拿过话筒——
  「……是,是。是呀,姊姊大人,金次非常照顾梅露爱特呢。尤其是晚上,洗完澡之后也会好好疼爱我呢。嗯?不,我们睡在同一间房间喔。」
  ……总觉得……
  这通电话是不是不太妙?
  对方是谁?梅露爱特刚才是不是说了『姊姊大人』?
  难道说,是亚莉、亚莉……你在胡乱编什么故事啦,梅露爱特!
  「金次,电话换你听。是白金汉宫的亚莉亚姊姊打来的。」
  ——果然!
  我顿时忘了全身疼痛,扑向最近已经彻底习惯笑脸的梅露爱特朝我递出的话筒——
  呜哇!话筒居然因为不需要贴到耳边就能听到的怒吼声在震动啦。
  而且还像刚钓起来的鱼一样,在我手上跳来跳去。这下看来亚莉亚真的发飙了。
  「……亚莉亚?」
  我战战兢兢地接听电话后,亚莉亚便马上开始说教:
  『——金次!你和赛恩打架了对不对!他可是人类最强等级的杀手呀!你想死吗!到底在做什么啦这个笨金次!话说你没事吧?手脚都还在吗?有没有被戳瞎或是拔掉舌头?』
  赛恩给人的印象到底有多魔鬼啦……
  「要是舌头被拔掉,我现在也不能讲话吧?他没取我的命啦,别担心。而且我和MI6敌对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之前在香港我就把萨克逊剑(Excalibur)弄不见啦。」
  『受不了你……唉呀,反正你看来还活着,我也放心多了。不过你既然跟赛恩打架却没有死,代表你又变了对吧?是靠谁变的?要是你敢对梅露做什么事,我就把你开个大洞喔,连同梅露一起。』
  亚莉亚现在已经知道我是靠性亢奋进入爆发模式的事情了。
  这点还真麻烦啊。虽然她感觉很有精神,我也放心多了啦。
  「……比起那种事,你的金龟婿计画又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这时同时使出「岔开话题」与「恼羞成怒」的双重奥义。
  『什、什么金龟婿,才没有进行得怎么样呢。我白天就是在宫殿晃来晃去,偶尔因为晚宴或公务护卫霍华德,然后晚上回到饭店自我训练啦。』
  「那就跟你平常也晃来晃去的生活没什么差别嘛。」
  『我开你洞喔。真是的……只要让你扯上关系,什么事都会变得一团乱呀。总之你这下明白现在是想靠正规方式解决色金问题也无从着手、很复杂的状况了吧?你就暂时给我安分一点。要是平常有事没事就跟赛恩或梅露爱特接触,有几条命都不够用啦!』
  ——锵!大概是因为没桃馒可吃而极度不悦的亚莉亚,用力把电话挂断了。
  对我个人来说,比起三不五时就遭遇到亚莉亚、白雪跟理子的东京,我在伦敦的日子反而生命值减得比较少呢。不过话说回来……
  (亚莉亚的样子,感觉有点危险啊。)
  自从我来到英国后,不好的预感总是很悲哀地准确,让我不禁皱起眉头。
  亚莉亚感觉是很在意自己会变成绯绯神的时限而在焦急。然后现在因为王子的事情让她认为有可能是解决问题的机会,我却在某种意义上像在插手妨碍似地跟赛恩进行了决斗,所以让她脑袋变得一团乱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就是这种感觉。
  只要变成那样——亚莉亚就有一种做出莫名其妙的行动让状况恶化的习性。
  我在宫殿前与亚莉亚接近的时候,毫无动静的绯绯色金跟瑠瑠色金。亚莉亚、梅露爱特、星星制度、霍华德王子、赛恩——
  我也知道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然而当需要解决的问题增加太多,人就容易陷入慌乱。在慌乱的状态下,就会变得搞不清楚事情的优先顺序,甚至变得什么都不想做。
  因此……遇到这种时候就应该放弃一口气思考全部的事情,而是一件一件按部就班地解决。
  毕竟就算没办法同时与十个人战斗,至少也可以一个人一个人依序对付。这道理是我跟老爸学来的就是了。
  于是我——
  无视于亚莉亚的命令,决定首先要专心从至今依然没打算告诉我色金事情的梅露爱特手中收集星星了。
  星星还剩两颗。这件事已经差不多快要解决了。我要小心别又惹梅露爱特不开心让她扣我星星,然后度过这座伦敦的星星之桥。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5-6-2 15:34 编辑


4弹 时钟塔的双剑双枪

  不好的预感,看来这次又中了。
  隔天早上,梅露爱特刚起床就接到白金汉宫侍女长打来的电话——
  说是亚莉亚不知道对王子留下了什么话之后,失踪了。虽然感觉并不是旷职而是临时请假,但因为亚莉亚没有告知去向与请假时间便消失的关系……为了掌握行程,希望要是她回到老家就向宫殿报告一声。
  「姊姊大人还是老样子自由奔放呢。不过这动向让人有点在意。」
  梅露爱特似乎也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而稍微在推理亚莉亚的去处。
  既然如此,我为了得到可以拿来当线索的情报——
  马上就拨了一通电话给亚莉亚的战妹。间宫明里。结果电话很快就接通……
  「——喂,间宫,你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在跟踪亚莉亚吗?」
  『才~不~是~呢!这是护卫。不过学长说得没错,我现在也看得到学姊。』
  搞什么,根本一下子就找到亚莉亚了嘛。害人白操心。
  「她在哪里?」
  『在咖啡厅跟朋友吃早餐呀?跟一个看起来很文静、很可爱的女孩子。』
  间宫虽然听起来有点不甘心的样子,但如果亚莉亚只是跟女生在一起,她就不会像之前当吸盘鱼贴在王子车下时那样放出杀气,真是个教人搞不懂的女人。
  话说……
  这让我有点在意啊。虽然没有像梅露爱特那么严重,不过亚莉亚的朋友也很少。而且她根本就是和文静的女孩子电波不合的类型吧?
  「……你可以拍一张那个朋友的照片寄给我吗?」
  『是可以呀,但是要收钱。毕竟是武侦对武侦提出的委托,收两千。』
  于是,我暗自决定事后要用握着四枚500元铜板的拳头,揍那个只要对方是男性就很不合作的间宫——同时等待她的邮件。
  不久后寄到我手机的照片中,是在一家设置了古典造型暖炉的露天咖啡厅里,把纸袋放在空位上、各自享用咖啡与红茶并吃着轻食的……
  身穿武侦高中女生制服的亚莉亚,以及……
  穿着像日本女高中生制服的夹克,配上格纹百褶裙,头戴羽毛帽的少女。
  ——看到那名少女的长相,我的脸当场失去血色。
  (台风的、莎拉……!)
  是前眷属的佣兵,现在受履于霸美那群绯鬼一族的弓箭手——莎拉·汉!
  莎拉是英格兰英雄罗宾·汉的子孙。是个英国人,所以会出现在伦敦也不奇怪。
  但不久前还搭乘富岳飞在东京上空的她,竟然在这种时间点归国——
  ——看来是那群鬼在作祟。
  那群鬼莫名其妙可以知道亚莉亚的所在地。简直就像有什么人在背后推理、给她们建议一样。
  想必那群鬼是定期在观察亚莉亚的样子,估算她们期待的绯绯神正式降临的时期。只要判断时辰已近——她们搞不好就会把亚莉亚掳走。
  「间宫,我再多付你两千,你绝对不要把亚莉亚跟丢。」
  我虽然赶紧再拨电话对间宫这么讲——
  但间宫却说亚莉亚和莎拉进去店里后就没再回来了。而且还用有习性一起上厕所的女高中生思考逻辑说什么『会不会是去上洗手间了?』,但根本不是那样。
  是莎拉察觉跟踪,企图甩掉间宫啊。这种时候要从负面思考才对。
  为了不要继续落后对手,我赶紧把状况告诉了梅露爱特。结果……
  「不妙啊,亚莉亚看来已经被带走了。」
  听到反而是我自己变得有点慌乱地如此说道后——
  「不要慌,金次。既然被带走,只要先绕到对方的目的地就行了。而且听你的描述,要判断是『被带走』还言之过早。事实有可能是更加不利呀。」
  梅露爱特含着飘出樱桃香气的烟斗,眺望窗外。
  「不利……?
  就在我疑惑地皱起眉头的时候……
  追加状况发生了。
  一名不请自来的客人出现在梅露爱特的家。
  莎楔与恩朵拉诚惶诚恐地招待到客厅的——
  是一名身穿昂贵白西装搭配墨镜,脚下套着白色蛇皮靴的高挑男子。
  「——亚莉亚有没有在这里?哦哦对了,余是个有身分立场的人物,因此余来到这里的事情不可外传。这可是『微服出巡(incognito)』。」
  正是微服变装一点都不微服、让人一看就知道的霍华德王子大人。
  「亚莉亚不在这里啦,霍华德。现在我们忙得要命,没时间跟你……痛啊!」
  「这不是王子殿下吗?竟然在这么早的时间就莅临寒舍,延续上次的拜谒,实在深感荣幸。原来霍华德殿下亲自在找寻亚莉亚姊姊的下落,真是光荣呢。」
  用力扯了一下我屁股的梅露爱特,轻轻捏起裙子行礼。
  「没错。毕竟要是跟MI6或伦敦警察厅讲这种事,会影响亚莉亚的资历。更重要的是余希望亲自探望她啊。」
  「唔,您说探望,请问是姊姊大人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梅露爱特取悦霍华德让他变得多话,然后巧妙地捕捉他讲出来的关键字。
  「似乎是那样。亚莉亚对余留下一句『自己要去治疗宿疾,请批准一段休假』这样,可是余问她『要去哪一间医院?』她却只摇头不答。因此余还以为她是要在自己家或亲族家中疗养啊。」
  「霍华德,亚莉亚那是装病啦。那家伙可是个超级健康儿童。」
  就在我对霍华德这段感觉一点用处都派不上的情报表示不屑的时候,一旁的梅露爱特「叽……」一声推着轮椅来到客厅中央。
  「——虽然这是让王太子殿下的耳朵听到会很丢脸的初步推理,但因为现场还有个脑袋不灵光的E级武侦——就请让我如小步舞曲的舞步,循序渐进地说明吧。」
  她的眼神——变得远比平常还要锐利。
  夏洛克在伊·U上也曾经几度短短露出过这样的眼神。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原来那是把脑袋发挥推理能力的开关打开时的眼神啊。
  「姊姊大人是个不擅于说谎的人物。而说谎技巧笨拙的人会无意识中考虑到事后要化解矛盾,因此只会改变说法说出事实。换言之,那并不算说谎,而是真话。然后,姊姊大人并没有可以称之为『宿疾』的东西——除了跟埋在她心脏附近的子弹有关的问题。我想姊姊大人是将它用『宿疾』这个字眼表现出来的。」
  埋在亚莉亚心脏附近的子弹——绯弹。
  跟那有关的问题。
  ——也就是绯绯神的事情吗?
  「而为了『治疗』它,姊姊大人必须收集几个她过去被盗走的某样东西。虽然那已经几乎快收集齐全了,但因为有位名叫霸美的人物握有最后一个却迟迟不愿归还——所以姊姊大人应该是打算亲自去抢回来。这就是『去』的意思。」
  ……『去』、『治疗』、『宿疾』。这些词所代表的意义……
  是说她为了防止自己变成绯绯神,打算去从霸美手中抢回壳金的意思。
  「——那个笨蛋,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乱冲!叫我一声不就好了吗……!」
  我顾不得现在是在王子面前,就确认起自己的手枪同时埋怨嘀咕。
  亚莉亚,你……明明说过要我救你的。
  我们不是在温室约定好了吗?说我会成为你的伙伴。可是为什么……!
  「只要金次接近姊姊大人,赛恩就会有动作。我想姊姊大人是为了不要让金次被赛恩杀掉,才会选择自己一个人也能抢回东西的方法——也就是潜入霸美的据点。」
  ……潜入搜查……!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办到啦!亚莉亚到底是独立心过剩到什么地步!
  她的确原本是个单独武侦,会擅自行动,解决事件。
  就因为说会救她的我实在太不可靠,让她变得自暴自弃……
  那个坏习惯又犯了……!
  「回到伦敦后,姊姊大人周围的环境变了。姊姊大人想必是用这点当理由,要仲介人带她去霸美的地方。」
  虽然梅露爱特因为在霍华德面前,所以讲得有点模糊——
  不过我也听出这段推理的意义了。亚莉亚只要反过来利用仲介人,也就是莎拉跟她接触的机会……说明自己快要被迫与王子结婚的状况,并且表示自己『想逃』就行了。
  对那些鬼而言,这种话的可信度很高——而且简直就像猎物自己送上门一样。
  原本感觉在变成绯绯神之前都不会过来的亚莉亚,现在既然表示自己在寻求亡命去处,『那么就过来吧』。
  到这里为止,的确是很容易的事情。对企图潜入搜查的亚莉亚来说也是。
  然而,困难的还在后头啊。就算亚莉亚真的假装成为霸美她们的同伴,成功潜入了鬼的老巢……接下来还必须从阎、津羽鬼、莎拉以及其他的鬼守护的鬼大将·霸美肚子中抢回壳金,平安脱逃出来,回到玉藻所在的日本才行。
  ……该死……!
  亚莉亚一个人擅自乱冲,让周围的人必须追上她。
  根本就变得和去年四月公车劫持事件时一样了。不过——
  「梅露爱特,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就算被嫌鸡婆也要去把亚莉亚救出来。这案件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那家伙一个人能够解决的。现在应该还来得及阻止才对。」
  只要我现在出面把亚莉亚抓回来,她的逃亡计画就会中止了。
  但要是没处理好,我搞不好必须和莎拉打上一场。
  莎拉是狙击手——是弓箭手,同时是个魔女。对我而言是最难对付的敌人。
  就好像在游戏中,火属性的角色要挑战水属性的角色一样,会面临实力差距以上的不利状况。
  「那个仲介人,是个我对付起来风险很高的对手。虽然我并不想主动找她战斗,但既然要打,我就需要某种程度上的觉悟。」
  我拿出手机,把亚莉亚和莎拉的照片亮给梅露爱特看,并如此说道。
  「你所说的终究只是推理。为了让我有觉悟挑战这个案件,我需要能证明你的推理为真的证据——确切的证据。」
  面对「喀」一声把手枪上膛后收回枪套的我——
  「我有确证。」
  梅露爱特用带有强烈意志的勿忘草色眼眸望过来。
  「——因为我是她的妹妹。」
  我——
  「没有比这更确实的根据了。」
  只回应了她这么一句话。好,亚莉亚夺还作战确定实行。
  话虽如此,但伦敦很大,首先必须从中找出亚莉亚的下落才行。
  而不出我所料,间宫果然跟丢了亚莉亚。因此——
  我转向似乎脑袋比我还差、对梅露爱特所说的话有听没懂的霍华德……
  「霍华德,照这样下去,亚莉亚会被人掳走。不,应该说是她自愿被掳走。所以快点用你的权力动用警察,找出她的下落。然后我过去救她。」
  我有点在讲解似地如此说道后……
  「你刚才没听余讲话吗?余是有身分立场的人物,将来会成为皇太子妃的亚莉亚也是一样。要是为了这种事动用警察,一定会成为丑闻。余拒绝。」
  「现在不是去在意什么丑闻的时候了吧!别废话了,快点——」
  「你们立刻带余到亚莉亚的地方。不过气氛上感觉有可能要打上一场的样子。幸好余把这东西带来了。」
  比亚莉亚还要自我中心的霍华德如此说着——
  用一看就知道是门外汉的动作,掏出一把装饰华丽的左轮手枪(韦伯利MkⅣ),「安全装置要怎么打开?」地胡乱操作。甚至无意识地不断把枪口朝向我或莎楔……
  「——危险死啦!不要随便在这种地方把保险打开!不要把手指放在扳机上!那种动作只要在准备开枪前跟开枪瞬间做就好了!你不是待过陆军吗!」
  「没错,余加入过陆军第8旅团的第29工兵队,炸弹处理队。」
  「那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我伸手抓住那把简直像美术品的左轮手枪如此大叫……
  「因为余在军中只有上过炸弹处理的讲座课程。周围的人从来不让余触碰这样危险的凶器啊。」
  结果这个家伙竟然一脸若无其事地讲出这种话。还真的是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啊……!
  「——关于姊姊大人的下落,虽然只是初步推理,不过我知道。」
  相对地,在这种时候很可靠的梅露爱特则是——
  「刚才那张照片中的咖啡厅,是从霍本车站沿南安普敦路往北走七十公尺处的自由邦咖啡厅。既然会在伦敦的市中心进行应该不太想让人发现的会面,可见对方在市区内也有据点。照片中的少女拿的纸袋是酒行的东西。从袋子大小以及皱摺也可以知道酒瓶的形状。是伦敦最近流行的一种蒸馏酒Shimin arkhi。莎拉她喝酒吗?」
  「不,之前在富岳上——就算其他人在开酒宴,她也滴酒不沾。是个只吃水煮青花菜的偏食女人。」
  「照片中的餐桌上有一盘沙拉,也可以看到另一个盘子上装有莎拉从中挑掉的水煮蛋切片。可见她是个素食主义者——而且是完全不吃蛋或乳制品等等动物性食物的纯素食主义者(vegan)。既然如此,这瓶酒就很奇怪了。Shimin arkhi是用牛奶或羊奶的乳糖酒精发酵制成的乳酒,也就是源自动物的酒类。因此这应该是她受谁的差遣买来的东西。」
  从梅露爱特博学的推理中,我知道了……也就是说……
  「该死!有鬼啊。鬼很喜欢酒跟米,会暴饮暴食那些东西。」
  不只莎拉而已,连鬼也在。这下不妙,必须快点找到亚莉亚才行……!
  「上次在散步的时候我有看到,卡多根餐厅专用的货车装了日本米的袋子。那间餐厅很坚持使用英国国产的食材,除非有客人大量要求,否则是绝不使用进口品的。但当时却特地买了日本的米,让我觉得有点奇怪呀。」
  亏、亏她能注意到那种事情啊,而且还记得那么清楚。
  我连走过什么路都记不太清楚的说。
  「那间餐厅在哪里?」
  「沿着切恩道走——会看到一艘总是停泊在泰晤士河岸的小型客船。那整艘船就是卡多根餐厅。」
  推理完亚莉亚下落的梅露爱特,接着让轮椅朝玄关方向自动行走。
  等我跟上她之后……
  「我们到贝克街的绅士服饰店去。那间餐厅必须穿着正式服装才能进去。要是你穿那种随便的衣服,只会被拒绝入店、变得不知所措喔。」
  「不,现在根本没时间订做什么衣服——」
  莎楔与恩朵拉一左一右走近梅露爱特,为她准备披肩与盖腿毯。于是我只好把头从两人中间探进去如此说道……
  结果梅露爱特「叩」一声用烟斗敲我的脑袋。
  「我们早就已经处于被动状态了。只顾急着莽撞硬闯是下下策。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趁对手不注意的时候做出行动呀。」
  「不注意?鬼跟莎拉怎么可能会同时松懈——」
  「唉呦,金次,这可是很初步的推理喔。任何人,不,任何动物都会在某种时间变得松懈大意。即使有其他重要的东西,也必须把视线移开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用餐时。」
  梅露爱特如此回答后,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命令我们——
  「A belly full of gluttony will never study willingly.(饱食会使人头脑迟钝)毕竟米是最快消化吸收的食品之一,如果又嗜酒,那正是好机会。你就趁敌人变得注意力散漫的时候,去打扰对方吧。」
  ——而是为了姊姊,亲自推开了福尔摩斯家的大门。

  要现成品,防弹纤维制成,又要符合我的体型——
  这样一来就几乎没得挑,我只好让见到梅露爱特便一大早亲自接应的老店长帮我穿上了一套黑色西装。
  那是一件完全服贴身体的紧身夹克,肩线下垂、领襟细窄、从背后看起来像个X型一样微高窄腰的……纯英国风西装。
  而且还强烈要求三颗钮扣中只有中间那颗扣上,袖口的钮纽扣也左右各解开一颗的英式穿法。这样看起来根本就像扣子被扯掉了吧?
  「讲究得太过帅气,反而有种、很矬的感觉啊……而且型又很旧……」
  最后甚至被系上黑紫色的细领带、搭配白色胸前口袋巾的我如此嘀咕后……
  「别这么说,你穿起来很好看喔?让我都重新迷上你了呢。」
  和我一起走出店外的梅露爱特,露出真心觉得很帅气的表情抬头看向我。
  对于那样『蟀气』的我,莎楔与恩朵拉在梅露爱特的命令下骑过来为我准备的交通工具却是……脚踏车。市民为了节能减碳而使用的公共租借脚踏车。
  而且还是两人座、给情侣骑的那种超矬的类型。现在整条贝克街上能找到的似乎就只剩这辆的样子。
  用电话联络的华生虽然在距离上开车过来会比较快,但据说在经常塞车的伦敦市街,骑脚踏车会比开车好,于是我只好跨到那辆脚踏车的前座了。
  可是……我对脚踏车有种恐惧的说。因为四月的那场脚踏车劫持事件。
  而且后来又接连过上公车劫持跟飞机劫持啊。
  就在我对着远处的新教教堂朴素的十字架祈祷这次不要又遇上那种事……接着姑且确认了一下坐垫下没有装炸弹的时候——
  「哦,这就是脚踏车吗?余从来没骑过,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呜哇,马上就被劫持啦。
  身穿白西装的王子在后座的坐垫上铺一条手帕就坐上去了,而且还面露笑容。
  「给我下车啦!你不需要跟过去!」
  「你应该也知道,亚莉亚的个性很倔强的。要是你叫她回来她却不听,你要怎么办?所以余过去命令她回来,毕竟身为贵族的亚莉亚下能违抗余的命令。来,快点带路。」
  自我中心的霍华德看起来死也不肯下车的样子,而梅露爱特似乎又不反抗王族的意思。因此我只好——
  「好啦,随便你!但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救你!」
  「余也没打算拜托你。」
  我们就这样斗着嘴,不得已骑着本来应该是感情不错的两个人才会骑的脚踏车出发了。

  在早晨阳光下前往餐厅的途中,霍华德一路抱怨不断。
  才骑不到一公里,他就叫着「余脚酸了,踩不动!」这种话。为什么骑脚踏车还会脚酸啦?这样一来他根本就只是个沉重的货物,于是我只好起身用力踩踏板,他却又「太快啦!这样很危险啊!」地抓住我,差点把我的裤子都扯下来。各位英国国民,请问我可不可以把这家伙扔到泰晤士河去呢?
  如此这般,我好不容易骑到梅露爱特所说的切恩道尽头——总算看到据说是半永久停泊在泰晤士河河岸营业、足足有一艘邮轮大小的船上餐厅——卡多根餐厅。
  从码头通往邮轮的登船桥上,挂着一面『今日包场』的牌子。
  我将脚踏车丢在路旁的单车停车处,为了先确认对手战力而从河岸观察船上的样子……
  发现船的前侧甲板上,被阵幕围出了一个大四方形。
  而且不知道是从哪里运来的,还装饰有不合现在季节的樱花树。
  「那个垂幕是什么?设计真漂亮,余喜欢。」
  「那是日本人举行宴会的时候拿来围住会场的阵幕啦。」
  我对悠哉的霍华德姑且说明了一下,不过——
  那阵幕上拔染的五瓜家纹,以及变形的一个『无』字,跟我在富岳上看过那群鬼的代表徽章一样。看来那些鬼果然也到英国来了。
  这时吹来一阵风,于是我从阵幕间的缝隙窥视里面。
  ——看到了。
  一大早就在喝酒唱歌享受宴会的鬼。
  不知为什么只有那里铺着非洲风格的地毯,而那些鬼就围坐在地毯上,吃着堆成字塔形状的大量饭团。
  大概是因为没找到日本酒的缘故,或是他们根本不挑剔,喝的东西全都是洋酒。
  (看来……那群鬼就像把日本跟非洲文化混杂在一起,拥有一套独自的文化。)
  透过被风吹得不断若隐若现的阵幕缝隙,我看到了。被我打到只剩一根角的帅气大女鬼·阎。
  「——人间五十年——」
  还听到她那沙哑的声音。
  穿着非洲风图纹和服的阎,正缓缓跳着〈敦盛〉。
  而红着脸呆呆望着那样的阎,同时用涂有红漆的日式酒杯喝着酒的——
  是明明外观看起来跟我同年纪,却像银座酒店的妈妈桑一样穿着黑留袖刺绣和服的津羽鬼。身材纤细、长相嗜虐的黑长发女鬼。
  (……力量的阎,速度的津羽鬼……还有……)
  还有一只?不,应该说很难判断是不是一只的鬼。
  之所以会这样讲,是因为她躲在一个设计看起来像非洲出土、画有章鱼吸盘纹路的壶中。
  不过她偶尔会打开盖子,从里面伸出削瘦的褐色手臂,把饭团或酒抓进壶中,又把盘子或空酒瓶丢到外面……哦!刚才同时伸出三只手了。可见里面其实躲了两只以上。
  我记得以前贞德有告诉过我,那鬼名叫『壶』,是伊·U的天才技师。原来如此,其实是躲在壶中集体发明,扮演一个天才是吧?就跟蓝帮的昭昭们是同样的原理。
  另外,还有一个人默默把青花菜丢进榨汁机中,打成蔬菜汁在喝的莎拉。恶~真亏她可以一口接一口喝着那种比青汁还要绿的液体。
  好啦,从那群鬼的样子看起来——
  她们是把邮轮餐厅当成屋形船,像一群来出国旅游的乡下大叔一样大吃大喝。因为在英国很难找到白米,就干脆不用抢的,而是花钱叫店家订货了。
  虽然她们本来就是一群喜欢享乐的家伙,不过现在的确比较松懈。大概是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输给人类吧?
  ——然后,在那群鬼围成的圈子中……
  「找到了,是亚莉亚……!」
  穿着武侦高中水手服的她跪坐在地上,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饭团。还露出有点像学坏之后加入不良少年集团的表情。看起来果然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
  那家伙,原本抱着潜入搜查的打算,但搞不好真的会加入鬼的行列啦。偶尔也会有武侦因为潜入的黑道或恐怖集团意外舒适,结果就这样投靠敌人。这下我更必须把她带回来才行了。
  话说……坐在一群鬼之中的亚莉亚,看起来还真自然呢。毕竟她本来个性就像鬼一样,现在又长出了角。不是赤鬼,而是粉红鬼啊。
  不过也许是因为之前在香港发现自己有『酒醉大哭』的丢脸酒癖,所以这次她并没有喝酒。
  (鬼那一方的战力……)
  加上壶,比上次在医科研医院时多。
  实在不是非爆发模式下的我能够单独对付的人数。就算亚莉亚站到我这边,应该还是赢不了。所以绝对不能引发战斗。
  不过,我方目前也没有进行战斗的打算。
  这次的任务并不是打败那群鬼。
  我必须达成的目的是保护亚莉亚,完全没有现在冲进去打败仗的必要。
  就按照梅露爱特的推理,等待那群家伙吃饱喝醉吧。就算没等到那种状况,也可以让间宫或华生监视她们,等待机会。
  太好啦。因为能及早发现鬼与亚莉亚的所在地——让状况变得对我方有利了。
  就在我为了思考入侵时机、藏匿场所与退路等等,而望向整艘船的时候……
  (……喂、喂喂……!)
  在我一时没注意的空档中,霍华德——竟然擅自通过通往船上的登船桥了!
  而且用一副根本没看到包场告示牌的态度,走上甲板。
  王子他——在坏的意义上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因为他过去的人生中,任何人都必须理所当然地臣服于自己。
  「——呜!」
  我赶紧拔腿急冲,全速追赶他。
  但一方面因为我透过难以看清内部的阵幕缝隙分析那群鬼的战力花了太多时间,霍华德早已走到前头……拉开一部分的阵幕入侵鬼的宴会场了。
  王子突然登场!让亚莉亚差点被饭团噎到喉咙……
  「没有一个看起来像医生,不过你们似乎都是日本人的样子。听得懂英文吗?把亚莉亚还来。现在余还能看在你们是亚莉亚的同乡,原谅你们。亚莉亚也快点回来。」
  霍华德则是挺起胸膛只顾提出自己的要求,一副不管是谁都理当要听从的态度——
  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欢迎亚莉亚的宴会遭人入侵的鬼,对他释放的愤慨心与杀气。
  想必霍华德过去的人生中,几乎从来没有被人抱持什么敌意。
  (……危险啊……!)
  霍华德已经在阎、津羽鬼、莎拉全部人的杀伤范围内了。
  这样下去,那群家伙随时会像赶苍蝇一样把王子杀掉的!
  大概是在场地位最低的津羽鬼苦笑一下——把酒杯放到一旁。
  她打算行动。我没时间犹豫了!
  「——该死!」
  面对这样的紧急状况,我——
  度过登船桥上到甲板,「唰!」一声掀开阵幕冲进里面。
  然后单手握着早已拔出来的手枪,以黑西装姿态站在霍华德前面。
  「金、金次!」
  把饭团在手上抛来抛去的亚莉亚,惊讶得睁大她红紫色的双眼。
  对于我的现身,那群鬼也同样感到惊讶。
  姑且不论是好是坏,我对她们而言是一种心灵创伤。
  是在富岳上与阎打到平手的野武士。
  因此她们也没心情再去理会霍华德,全都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愉快的女生聚会啦。不过既然都打扰了,我就顺便提出跟这家伙同样的要求。把亚莉亚还来,要不然我就把你们的角各折断一根,送给大英博物馆。毕竟我因为宝物问题欠英国一笔帐,刚好想要什么稀奇的玩意啊。」
  不是爆发模式下的我,内心流着冷汗如此威胁。
  然而那些鬼也不是什么会乖乖受人威胁的家伙……
  「哦,原来汝也在伦敦。汝穿西服倒也挺适合的,远山武士。」
  背对着飘落的樱花瓣,阎用帅气的脸对我露出苦笑,双手交抱。
  「远山……阎姊的断角仇人……!」
  津羽鬼露出利齿,伸手抓住放在一旁的鬼丸拵太刀。
  但因为对手是我的缘故,她没有阎的命令似乎也不敢攻过来的样子。
  「亚莉亚是自愿到鬼之国的。你们被甩了,快回去。」
  莎拉也半眯着眼睛,鼓起腮帮子生着气。
  「……」
  壶则是微微打开壶盖,用眼镜底下看起来很凶的眼神望着我……
  不过一跟我对上视线,就马上盖上盖子,躲进壶里。
  这一看就让我知道了,至少壶中有一只是金色的短发双马尾。
  「那我就告诉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这其实是亚莉亚超幼稚的潜入作战啦。」
  「喂……!」
  被我掀底牌的亚莉亚顿时慌张得像在承认我讲的是事实。
  而那些鬼和莎拉似乎都真的被亚莉亚这种小儿科手法给骗了,当场呆住——不过这下让我证实了一件事情。
  「上次从医科研医院的便利商店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过了……你们是不是有个军事顾问?那是谁?给我从实招来。」
  这群鬼的脑袋并没有那么精明,我不认为那个人物就是霸美。她们没有高超到可以派卧底潜伏的能力,也没有像蓝帮或自由石匠那样强大的组织力量。
  然而,这些鬼却总是能够找到亚莉亚的下落——甚至连她来到伦敦的事情都能知道,可见应该有什么人在背后指点他们。
  然后……
  那个人物,也许是在利用这些鬼也说不定。而且搞不好是从极东战役的宣战会议时就开始了。
  现在回头想想,霸美会参加极东战役的理由就很不明确啊。
  「以为问话即能得到答案,也未免太悠哉。汝认为余会告知其名吗?」
  言下之意证实确有其人的阎……
  是敌人之中像个中队长的女鬼。
  战斗力匹敌战舰,从津羽鬼们的信赖态度也可以看出是个有德望的人物。
  但她缺点也很多。像是自信心过剩、愚直不知变通,以及所有鬼共通的——对状况判断天真而迟钝。
  简单讲就是容易被对手取得先机、落入陷阱的类型。
  「我不认为,所以我要逼你讲出来。」
  我说着一副要大打出手的台词——
  把装有闪光弹、音响弹与烟雾弹的贝瑞塔转成三点放模式。
  接着,用眨眼信号对亚莉亚送出『RA(快逃)』的指示。
  既然原本的作战计画已经曝光而泡汤,只要我用自称『阵眼法三连射』制造出逃跑的机会,亚莉亚应该也会投向我这边。
  这些鬼很强,硬拚起来很不利,但我和亚莉亚只要专心撤退,应该有办法对付。
  至于王子,我就把他从船上推到河里,让他稍微冷静一下脑袋。反正把所有人类都看成像虫子的鬼,应该也不会特地一个一个都杀掉才对。
  就在我临阵磨枪姑且想出一套作战计画——
  在这群不怕枪的鬼面前准备射出武侦弹的时候……
  从壶中忽然发出比我想像中还要可爱、而且带点腔调的声音:
  「这远山武士,让咱有不好的预感。咱搞不好会受伤,没必要陪着玩。想要的手牌——亚莉亚已在咱们手中。走啦。」
  发出声音的壶,接着「咚!」一声倒下来。
  然后,滚滚滚……穿过阵幕底下,从甲板上滚走了。难道是像仓鼠跑滚轮一样在壶里面滚动的吗?
  不过,敌方战力减少对我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状况——
  我不禁期待会不会还有谁也撤退离场,而没有马上开枪。
  结果——这一瞬间成了要命的失误。
  从刚才都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的阵幕另一侧……
  不妙的人物……进到宴会场中了。
  在整个伦敦最不妙的人物……
  「——竟敢诱拐殿下,你真是胆子大到让我惊讶啊,远山。另外,那愚蠢的想法也让我惊讶。实在太过愚蠢,超出了我的预想。」
  三件式深灰色西装外面套上一件长风衣、手上握着冲锋枪——
  携带枪身截短版MP5K(Kurz)的赛恩·庞德……出现了!
  因为这男人的现身,亚莉亚又再度被吓得跳起身子,那群鬼也同时转过头去。
  但赛恩却完全不理会那些视线,始终笔直地注视着我。
  「不对!为什么变成是我在诱拐了!话说现在,霍华德根本——
  我慌张回应的途中,总算察觉。
  并不是变成我在诱拐王子,是赛恩当成这样了。
  赛恩对大英帝国是绝对效忠。他因为判断出被MI6视为危险人物的我有可能做出对霍华德,也就是对英国有害的行动……
  ——所以一如之前「下次会杀了你」这句警告,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把我杀掉。
  趁着我的视线移到赛恩身上的空档……
  津羽鬼「啪!」一声消失——
  刮起一阵风,让樱花瓣显示出轨迹。她往亚莉亚冲过去了!
  「——呜哇!」
  就在我听到娃娃声发出尖叫的瞬间,津羽鬼已经把亚莉亚扛在肩上。
  「碰!」一声被重新扛好的亚莉亚……没有意识。
  是津羽鬼用超快速度冲撞身体,让亚莉亚昏过去了。
  津羽鬼就这样后退,退出阵幕。阎也随之离开。
  那群家伙判断出跟我战斗会无谓受伤,因此打算带着亚莉亚逃跑啊。
  糟糕,都是因为赛恩,害我又被抢了先机。亚莉亚会被带走的!
  「亚莉亚!」
  当我大叫的时候,留在现场的莎拉这次朝着我和霍华德的方向站起身子。
  然后用现在没有握弓的手,像『男生女生配』一样比向旁边。
  被她在绝妙的时机用手指一比,我和霍华德都忍不住稍微看过去……
  不,我可不会上当。
  那跟我之前对阎做过的一样,是视线诱导。莎拉到底打算做什么?

  就在我立刻转回头,把视线看回莎拉身上的瞬间。
  「——龙卷地狱——」
  小声咏唱的莎拉,滚滚滚滚……唰地转动双臂。有点像假面超人的变身动作。
  霎时,以莎拉为中心刮起一阵强风——
  (……呜……!)
  我、王子与赛恩都被风速应该有超过五十公尺的暴风吹袭。
  杯盘酒瓶乱飞,装饰在现场的樱花木倒下,阵幕也朝四方刮走。
  「……!」
  赛恩避开被吹倒的树干,从船上跳下去。我为了不要倒下而拚命踏稳脚步。仰天翻倒的王子则大概是眼睛进了砂,「眼睛!余的眼睛……!」地挣扎着。
  随着风,莎拉从现场消失——
  「……」
  我则是对莎拉抱着歉意的同时——脑中反而专心回想着被强风扫到之前她让我微微瞄到……不,根本是敞开到肚脐的百褶裙内部风光,刺激我的血流。
  好,可行。同时也让我发现一件事,原来那东西不管若隐若现、还是完全露出来都能用啊——
  ——用在爆发模式上。
  看来莎拉的视线诱导,是因为那招用出来会把裙子掀开,让底下白木棉+一个细蝴蝶结的那东西完全公开,所以做的事前对策。
  虽然绝对不是抱着要目击那东西的打算……不过我的动作在结果来说是正确的。
  莎拉,刚才那是你让我看到最大的失策。我——已经变成「这边」的我了。
  虽然我之前认定用风的你是我很难对付的对手,但看来似乎也不全是那样呢。

  来到泰晤士河沿岸车道——切尔西堤后,那些鬼排成一列往西跑走了。
  虽然她们的速度全都超越人类,但因为津羽鬼要配合阎的关系,所以也只有汽车程度。即使已经被拉开一段距离,我还是可以看到壶在地上滚动,以及莎拉抱着应该是装弓箭的行李箱顺风奔跑的身影。但没看到亚莉亚,可见她应该是被装在壶里面。
  现在还来得及挽回,于是我准备冲刺的时候——
  ——哒哒哒哒哒哒哒!
  MP5K的连射声音从斜后方三十公尺处朝我传来。
  (……呜!)
  锵锵锵锵!在脚下与附近的街灯爆出火花的同时,我原地一蹬,在空中翻转一圈。
  然而,那把枪是其他冲锋枪在命中精准度上无法比拟的MP5K。
  即使在爆发模式下闪避,也还是有一发子弹沿命中轨道飞来,我只好用已经换上普通弹匣的贝瑞塔使出镜击挡下。
  然后跟着被击回的子弹看向声音源头,也就是餐厅入口附近——
  一副理所当然地用防弹风衣「唰!」一声挡开子弹的赛恩,单手撑住栅栏,像跳马一样移动到车道来了。原来他刚才是假装被龙卷地狱吹下船,但其实是悬挂在船艏下。
  然后从那里又回到甲板上,来追杀我了。
  该死!现在我没时间应付赛恩啊……!
  「——!」
  就在这时,碰磅!
  来到车道上的赛恩,忽然被一辆保时捷911 turbo cabriolet撞个正着。
  赛恩当场被撞飞到与那群鬼相反方向的远处——
  「Oh,excuse me.(噢,抱歉。)因为我朋友穿得太帅气,害我开车都不专心了。」
  紧接着把那辆敞篷车倒车到我身边的,正是华生。
  引擎盖旁边装了在英国表示紧急车辆的蓝色警示灯。
  「那边那群家伙就是鬼对吧?那长相我一看就知道了。来,快上车。」
  把我拉进副驾驶座的华生,算是对赛恩报了一箭之仇呢。
  话说,开车撞飞一个人居然还能保持平常心,而且她其实是个女孩子,真是教人敬畏。
  「谢啦。不过,这下让自由石匠跟MI6之间的关系恶化了。」
  「原本就很差的东西,不会变得更差了啦。」
  华生把车头转向那群鬼,但仿佛在否定这句话似地——
  已经非常糟糕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了。
  「你这家伙,对赛恩做了什么事!不过余等会再骂你,快追!」
  自以为是领队的霍华德王子坐进了保时捷狭小的后车座。
  「为什么你只有在做这种让人伤脑筋的行为时才动作那么快啦,王子?」
  我伸手想要像拎小猫一样抓住王子的衣领,把他丢下车时……瞥眼看到在车道上若无其事爬起来的赛恩。他接着从刚好经过的超重型机车——象牙白的Triumph雷鸟上把骑士一脚踹下车,自己跨上去。
  ……唉呀,虽然我本来就不觉得他是个被车撞一下就会退场的男人啦。
  但你也稍微再躺一下吧,赛恩。
  「这趟兜风应该会很粗鲁,给我抓紧车门扶手吧。」
  我变更计画,为霍华德王子扣上安全带。
  事到如今,我就实践赛恩所说的话,把霍华德当成人肉盾牌好了。
  毕竟霍华德坐在车后座,所以赛恩也的确没有马上对我们开枪。
  从后照镜察觉赛恩动静的华生咂了一下舌头,同时让空冷式水平6缸涡轮引擎发出尖锐的声音。
  沿着泰晤士河沿岸的切尔西堤虽然不是什么车辆很多的道路,但现在是早晨通勤时段。保时捷只能硬钻车辆间的缝隙,不断蛇行。
  相对地,那群鬼则是一辆接一辆地踩过车子,越逃越远。
  身穿非洲风和服的阎是裸足,配合阎的速度感觉只是轻松奔跑的津羽鬼是穿木屐。但鬼的奔跑速度还是快到人类必须开车才总算不相上下,真是伤脑筋。
  「应该装雪胎来才对的。」
  华生嘀咕的同时,在保时捷的挡风玻璃上——是雪。可是对岸没有下。
  应该是莎拉为了让开车追赶的我们放慢速度,把雪云召唤来的。
  就在我们穿梭于雪结晶中追着那群鬼,王子大叫着「冷死了!这车座没有暖垫吗!」的时候——
  在保时捷的前方远处,莎拉「碰!」一声打开行李箱……
  让脚下出现空气垫把自己弹飞起来,面朝后方坐到阎宽阔的肩膀上。
  她的左右手上分别已经准备好弓与箭——
  ——咻——!
  射过来了!
  我虽然用子弹射开箭矢,但莎拉其实在那根箭的后方藏了一根飞行轨迹完全相同的第二根箭。不过……
  「……呜!」
  多亏华生紧急减速,让箭矢的相对速度变慢——于是我应用徒手抓弹的原理,好不容易把那根箭抓了下来。
  然而也因为这个紧急减速,让背后传来的一六〇〇西西引擎重低音变大声了。
  转头一看,赛恩骑着雷鸟拨开风雪,朝我们逼近过来。
  本来机车就比较有利于闪车动作,还像剑道的『见切』一样维持在最低限度。
  好快!已经追到车子旁了!
  「——不要逃。」
  哒哒哒哒!
  赛恩不使用准星、照门,水平射击——完全没进行瞄准就对我开枪。
  「那你就别追来啊。」
  我用连锁击弹挡开朝我飞来的子弹,同时对赛恩提出很正当的抗议。
  就在这时,车道前方出现了一辆像电车一样长而巨大的拖引车:Convoy重型货柜车。
  虽然是朝着同样方向行进,但看在高远行驶的我们眼中,它跟停止没什么两样。
  在前方的重型货柜车急速接近的同时,华生用保时捷的侧边撞击赛恩的雷鸟,把他往左推开——
  作势要超到货柜车左侧,却又急打方向盘,切到右侧。就这样让赛恩从左侧、我们从右侧夹着重型货柜车平行奔驰了。
  紧接着华生说了一句「我要用超级增压器(Nitrous Oxide Systems)了,注意冲击力道!」后……把手煞杆旁边的一个开关「啪!」一声扳开。
  霎时,保时捷就像云霄飞车一样在几秒间瞬间加速。
  「——喂喂喂!太快了!放慢点!」
  就在王子缩起身子、保时捷超到重型货柜车前方的时候——
  我们已经和赛恩的机车雷鸟拉开一段距离了。
  因为隔着货柜车没看到华生的动作,被她摆了一道的赛恩皱起眉头时……
  咻!这次换莎拉的箭矢从前方飞来。
  「……呜!」
  瞄准我额头射来的箭已经没办法抓下来,于是我只好用左手的螺旋挡开——的同时,又换成后方传来MP5K「哒哒哒哒!」的连射声。子弹朝着我因为王子低下头而露出来的后脑袋飞来。我透过后照镜看着背后,用右手的枪使出弹子戏法。好忙碌啊,真受不了。
  「——前门有莎拉,后门有赛恩,是吗?」
  莎拉与赛恩双方都打算先把我收拾掉。而他们似乎彼此都清楚这件事,因此莎拉和赛恩都不会把彼此放到射击线上。不需要言语交谈,也能从前后夹击彼此的敌人——也就是我。
  「噢!痛、痛啊!余肩膀撞到门啦!开车小心点!」
  明明抓着车门扶手却还是在狭窄的后座滚来滚去的王子,臂力跟握力都好弱啊。一定比女孩子还没力吧?虽然我也比女孩子(亚莉亚)弱,所以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就在我的贝瑞塔终于用完子弹的下一瞬间……
  ——咻!碰!
  莎拉与赛恩这两位超一流的射击手非常有默契地——
  以箭矢和子弹会同时击中我头部的时机射击了。
  不过因为双方轨道有略为左右岔开的关系……
  「两位都很不留情地只瞄准我的脑袋呢。」
  手上忙着重装弹匣的我只好在不得已下——
  带一点樱花晃动头部,让后头部左侧被赛恩的子弹、右额被莎拉的箭矢各自些微擦碰。
  藉此修正轨道,让莎拉的箭飞向赛恩,赛恩的子弹飞向莎拉。
  这就叫『头槌送弹』。虽然是石头脑袋的我临时想出来的新招,不过一下子就两发同时成功了。
  啪!我的头发与血液在下雪的空中微微飘舞——
  「——咿!」
  明明只是微微出血,霍华德却被吓坏了。亏他是个男人说。
  莎拉被阎的『徒手捏弹』救了一命,赛恩则是靠机动力避开莎拉的箭矢后,又再度开枪。感觉他已经有点连对王子都不客气了。
  「……呜……」
  虽然靠赛恩的实力应该不至于失误,但王子在战斗上是个超级门外汉。而门外汉偶尔会做出职业人士想也想不到的行动,进而造成意外。
  因此我——
  「华生,谢谢。」
  把正在驾驶的华生的头抱过来,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呀呜!远、远山?」
  配合华生陷入慌张的蛇行,我从保时捷侧面跳出去。
  ——在空中发射从退弹孔装进贝瑞塔的气囊弹——
  屈身落到一位不知这场飞车追逐而右转进入车道的银发女性乘坐的金色机车上。
  「What!?Oh!Oh my——」
  「跟你借一下啦。」
  然后抱起女性,把她轻轻放到「澎!」一声展开的气囊垫上之后——轰!
  催起油门与华生兵分两路,用笑脸跟王子道别了。
  这辆机车,是铃木1隼GSX1300R呢。而且还是用仿佛纯金的铜色涂装的初代。
  赛恩,你的雷鸟跟我的隼,猛禽类齐众一堂啦。
  就在我瞥眼瞄了一下后照镜的时候——
  ——唰!仿佛是在主张『别忘了我们』的阎,把前方路旁露天贩买的一大箱凤梨撒到车道上。
  散落滚动在路上的大量凤梨……
  ……之中,藏了几颗外型有点像凤梨的九七式手榴弹!是壶稍微打开盖子,从缝隙扔到路上的!
  轰!轰轰!在旧日本军手榴弹不断爆炸的路上,我骑着铃木。隼一边避开碎片一边急驰。
  飘移、甩尾、跷孤轮、辗到凤梨一跳。后照镜中骑着雷鸟的赛恩——也用跟我差不多的骑车特技通过这道难关。
  但因为是汽车而标的较大的华生只能右转避开爆炸,暂时离开这条车道了。
  她大概是打算绕路再回来的样子。
  在前方又发生爆炸,一盏街灯的铁柱——摇晃倾斜——碰!
  ——像平交道的栏杆一样,在我和赛恩的正前方倒下来。
  知道一定躲不开的我,看准街灯铁柱和地面之间的缝隙有一点二公尺左右——于是把离合器一拉,切入N档后……
  「——嘿!」
  翻起黑西装、从机车上跳起来,用俯卧式跳高的技巧跳过铁柱。
  同时,无人驾驶的隼穿过铁柱下面。
  我从上,机车从下,各自依惯性法则并行,然后在铁柱的另一侧……我「啪!」一声再度回到隼的车座上。
  我成功穿越街灯平交道之后,紧追在后的赛恩则是——
  身体一缩,像赛车选手压车过弯一样倾斜雷鸟。伴随排气管与路面擦出的火花,煞车反胎,用滑行走法穿过铁柱下方。他也是个不轻言放弃的男人呢。
  而因为刚才闪避方式的不同——换档次数比较多的我,终于被赛恩追上了。他接着逼近过来,准备用MP5K解决我的隼。然而——
  「……呿!」
  就在通过交岔路口人行穿越道的时候,赛恩忽然龙头一转,跟我拉开了距离。
  我透过后照镜一看,发现他似乎是为了避开一位骚乱中来不及逃跑的孕妇。
  ……看来赛恩也是有血有泪的呢。不过,我正在追赶的对象——
  是仿佛在当恐怖组织练习台似地开始破坏伦敦市街、一群没血没泪的鬼啊。
  身为一名武侦,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城市继续受害。
  于是,这次面对壶从远处投掷过来的炸弹——
  我在隼上空翻一圈,像踢藤球一样把炸弹踢回去了。
  结果炸弹刚好在那群鬼的背后爆炸,害她们踉跄了一下。
  壶的盖子因此一瞬间大开,让我稍微瞄到了。她的手臂上缠了好几根炸弹,脖子上也像项链一样挂着各种手榴弹。她不会怕啊?
  坐在阎肩上的莎拉似乎也看到这一幕,我靠读唇知道她问了一句:「不会怕吗?」
  「怕个甩炮还当什么女武士?这只是烟火啦,烟火。」
  壶说着,又再度掷出炸弹——
  因为这次在姿势上应该很难踢回去,于是我握着机车的左握把,用空中射门的技巧把炸弹传给斜后方的赛恩。
  结果赛恩也用手撑着坐垫一记横踢,把炸弹踢回来给我。
  「我不要啦。」
  「我也不要。」
  我和赛恩彼此用读唇交谈,最后只好两人对着空中的炸弹开枪,让它爆炸了。
  啊啊,壶又扔炸弹出来啦。她到底准备了多少啊?
  这样下去也没完没了,于是我——故意把机车骑向会被爆炸风压刮到的位置,在
  『轰!』一声爆炸的同时往隼的车身一蹬——
  让重量两百公斤以上的车体朝赛恩滑过去,跳起来的自己则是……
  「碰!」地坐到刚好回来车道的保时捷副驾驶座上。
  「欢迎回来,远山。」
  「我回来啦。想不想我?」
  我和华生像是在兜风约会似地互抛一个媚眼。
  多亏隼的英勇牺牲,赛恩紧急煞车,再度被我们拉开距离。
  到此总算明白用炸弹无法阻止我们的壶,似乎放弃了这个方法,燃起烟雾。
  而她这招可说是做对了。我们——在不断冒出的红色烟雾中……
  追丢了那群鬼。
  既然如此,我就用耳朵专心听她们的脚步声——发现她们在一个名为Chiswick Roundabout的五岔路口散开了。
  大概是为了让我们不知道亚莉亚被带到哪个方向吧?
  不得已下,我们只好左转追赶推测装有亚莉亚的壶。
  依然坐在车后座的王子在一片烟雾中,「好臭!这样衣服会沾味道啊!」地大吵大闹着。这种状况下还能贯彻自我中心的态度,总觉得这人其实也颇强的嘛。
  另外,赛恩似乎也继续追在我们后面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被警察封锁的缘故,道路上变得很空。可是——
  「远山,快看!Gosh(老天),可恶的鬼,竟然把那种巴士……!」
  就在准备开上基尤桥的时候,我顺着华生手指的方向,看到泰晤士河对岸有一辆正在疾驶的黄色小型巴士。
  车窗碎裂,也没遵守车线,看起来明显异常。是被劫持了。
  从巴士的车窗——可以看到一盅壶稍微突出,打开盖子的壶窥视着我们。
  另外,我也看到了。在壶中依然没有恢复意识的亚莉亚。
  「果然是壶在搬运亚莉亚。我要上去那辆巴士,把车子靠过去。」
  「OK,要上啰!」
  华生踩下油门,让保时捷在对向车道上逆向疾驰。
  在伦敦市民们莫名为我们加油的喧闹声中,我从渐渐追上巴士的车上站起身子……顿时表情僵硬。
  因为不是日本的东西,所以我发现得晚了。但那辆黄色巴士——
  是、是幼稚园车啊。什么车不好挑,偏偏挑上这辆。
  从车上传来幼童们用英文求救的声音。
  (该死,必须快点阻止才行……!)
  于是我从总算与巴士并行的保时捷副驾驶座上——
  用枪整平碎裂的车窗,抱着警戒准备爬上去。可是就在这时候……
  「亚莉亚在这里是吧。好,轮到余出场了。」
  霍华德竟然抓住我的衣服……从车后座站起来,把保时捷的车门、车窗以及我的身体当成梯子,爬上巴士的车窗。
  「喂、喂……!」
  因为把他推回保时捷会有摔车的风险,所以我只能逼不得已地把王子推上去,自己也跟着进到巴士内。
  我和霍华德「碰!」地缠在一起进入车内后……
  发现被吓到大哭大叫的小孩子们全都集中在车厢后方。
  真是教人怀念的——巴土劫持事件。
  而且还是坏人劫持时最老套的目标——幼稚园巴士。利用没办法靠自力逃跑而且妨碍计画的风险较低的小孩子,可说是最大逆不道的巴士劫持手段。
  不过就我在医科研医院便利商店的观察,在鬼的眼中人类就像虫子。她们对人类既不善良也不残酷,不会进行非必要的屠杀。因此我想对手应该不会无谓杀害车上的小孩子们——但也一点都不会在意这些前途无量的生命吧?毕竟是鬼啊。
  我抱着愤怒环视车内,发现阎、津羽鬼和莎拉果然都不在——
  而驾驶大概也从车窗被丢出去了,没看到人。
  取而代之地,在驾驶座上……
  (……!)
  挂在天花板的壶正打破挡风玻璃,准备逃到车顶上。
  而在驾驶座上则是装了一堆应该是临时做出来、像藤蔓一样的装置。
  铁管、铁丝、齿轮与电池都裸露在外,看起来应该很容易破坏。但是——设置在座位上的红色黏土状物体——应该是某种可塑性炸药——明确警告我不可随意动手。
  就在这时,方向盘忽然一转,对应转弯的车道。
  是壶从车顶上透过远端操纵在驾驶这辆巴士。
  明明从劫持之后还没经过十分钟……就用东拼西凑的材料以及在巴士内的东西,做出了一个自动操纵系统吗?真不愧是前伊·U的技师呢,壶。不,壶里面的壶们。
  而那盅壶虽然外观原始——但其实也是像一台高性能单轮车的东西。围绕在表面像吸盘一样的纹路,事实上真的是用矽胶或什么东西做成的吸盘。无论墙壁还是天花板都照吸不误,然后靠旋转自由自在行动是吧?
  (该死,被算计了……!)
  壶其实是扮演陷阱的角色,故意让我们看到这辆巴士以及亚莉亚,把我们引诱过来的。
  知道靠爆炸无法杀掉我们的壶,应该是为了挟持人质而设置了这个炸弹。
  藉此封锁我们的行动之后——再与阎她们会合,打算用全部战力击溃我们。
  就在这时……
  「——远山!」
  华生的保时捷绕到巴士左侧,于是我拉起紧急开门杆打开车门。
  毕竟壶自己也在巴士上,所以应该不会随便丢掷炸弹才对——如此判断的我,想说至少让几个小孩子移到保时捷上的时候……
  叽!巴士忽然左摆,用车身冲撞保时捷。
  因为车体重量差而输掉的保时捷——
  「啊!」
  随着华生的叫声,从路肩开上路缘石,让左前轮用力跳了起来。
  就这样在空中扭转车身横倒在路上——巴士从右侧躲开。
  安全气囊弹出的同时,华生的保时捷渐渐消失在巴士后方。
  ……该死!状况变得更复杂了。
  赛恩的机车巧妙闪过翻车的保时捷,追了上来。
  他一把抓住敞开的巴士车门,丢弃机车跳进巴士内。
  接着朝我举起MP5K,不过——
  「——?」
  发现车上有小孩子,而露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放下枪口。
  我虽然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家伙大概过去都只负责一些正经的案子,一时搞不清楚状况而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
  不过他马上察觉驾驶座的异状,用青绿色的眼睛环视周围……但也只是在看而已。
  赛恩跟我一样,是强袭战斗的专家,不会处理炸弹。
  壶的装置踩下油门,让巴士加速。时速已经达到一百公里了。
  要快点阻止才行,可是那必须要先想办法处理掉驾驶座上的炸弹。然而,我和赛恩都办不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喂,远山!亚莉亚在哪里?余没看到啊!」
  霍华德王子在我耳边大吼着,于是——
  「霍华德!亚莉亚被装在那盅壶里面,在巴士车顶上——但现在不只是亚莉亚而已,也必须要救这些小孩们啊!」
  「那种事交给你们去处理,余要的只有亚莉亚!」
  听着霍华德说出这种自私的话……我忽然想起这家伙的经历,伸手指向驾驶座的炸弹。
  「霍华德,你有没有办法拆掉那东西!你以前不是待过陆军的炸弹处理队吗!」
  「没错,但余只学过讲座课程,从来没碰过真的炸弹。」
  王子摇摇头,皱起用修眉夹整理过的细眉。
  「——但你总有知识吧!动手,快点!我们不会啊!」
  「你、你这家伙,在命令余吗!余是有身分立场的人物,那么危险的事情,办不到!再说,就算做了那种下人的工作,王家也不会有上位的人——赐予恩赏或名誉的人物。毕竟没有人的立场比余更高。因此,那不是余的工作。」
  看到王子把脸别开……
  「霍华德!」
  我又大叫了他一声,抓住他的肩膀,硬是让他把脸转回来。
  然后——正眼凝视霍华德因为被我抓住而惊讶睁大的蓝色眼睛。
  「你是个男人吧!只要是男人,在人生中一定会遇上几次无论多危险、就算没有任何回报——也必须拚命战斗的时候!对你来说,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我把霍华德的背「碰!」一声推向驾驶座的方向。
  「余、余是……!」
  面对在驾驶座前不知所措的霍华德,我接着大叫:
  「——现在能拯救这些小孩的人,只有你了!你不是王子吗!总有一天也会当上国王对吧!既然是国王,就不要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国民奋斗啊!为了背负这个国家未来的小孩子们,给我战斗!」
  到这边,总算——
  霍华德似乎好歹也算个男的,「这个无礼之徒……!」地瞪了我一眼后——把那对蓝色的眼睛转向驾驶座上的炸弹。
  接着把他因为洁癖而一直戴在手上的白手套脱下来,有点自暴自弃地扔到窗外。
  是因为要进行精密作业,而把手套脱掉的。
  「……Fugly(该死),这不是强力的塞姆汀A式炸弹吗……!」
  霍华德说着以王族来讲很没品的脏话,在座位旁单脚跪下,用手指触摸铁丝与电线。大概是要先掌握住炸弹构造的关系。
  你愿意做了吗?霍华德……!
  「——赛恩!现在不用管金次的事,去把亚莉亚带回来!」
  霍华德对刚才这段对话中不断交互看着我和霍华德的赛恩下达命令,同时拆掉一条引爆装置上的伪装电线,丢到窗外。
  接到命令的赛恩——和我在依旧横冲直撞的巴士上交换视线……
  「……远山,虽然我百般不愿。」
  「但看来我们只能合作啦,赛恩。」
  日英武装职人携手合作,准备去打鬼了。

  我用双手悬吊、赛恩则是耍帅地用单手悬挂爬上车顶后……看到了,是壶。
  「——呦呦,迟早要死的短命存在,为何不选择早早送命?」
  相对于从巴士车头爬上来的我们,壶坐镇在车尾,从盖子底下微微露出短发双马尾的头。
  就在赛恩准备二话不说举起MP5K开枪的时候,巴士忽然晃了一下。是壶为了阻碍我们行动的操作。壶同时利用这个动作,滚到巴士侧面躲避——
  然后贴在车体上,从下方掷出一颗手榴弹。
  「……呜!」
  我和赛恩左右闪避,躲开爆炸。
  驾驶座上的车顶被炸掉一部分,让我看到在车内继续进行作业的霍华德——
  我挂在右边、赛恩挂在左边的后照镜上,但壶接着又让巴士激烈蛇行。我差点撞到公车站牌、赛恩差点撞上路标,于是我们只好又回到车顶。然而就在这时,从前方——咻!
  我听到莎拉的箭穿破空气的声音,赶紧在车顶上往前翻滚,躲开攻击。
  接着我转向箭矢飞来的方向,也就是巴士的行进方向……
  看到大概同样遭到劫持的拖车——也就是刚才那辆重型货柜车走在前方。重量应该足足有十吨的巨大车体一摆,来到这辆巴士会从后面直接撞上的路线。在货柜上,可以看到莎拉单脚跪着、将弓水平架起的身影。
  ——我马上就知道那群鬼打算做什么了。
  货柜后方的舱门左右敞开,里面的货物被丢掉一部分让出空间,刚好可以容纳一辆小型巴土。
  搬货用的起降板也被放下来,拖在柏油路上爆出火花。
  「打算把这辆巴士装进里面是吧。」
  赛恩似乎也察觉出那些家伙的会合方法,而举起MP5K——
  结果莎拉在货柜上一滚,消失在驾驶座的方向。她大概是发现我和赛恩已经联手,想避开二对一的局面。
  就在我和赛恩的注意力被她引开的时候——滚滚滚!
  壶从我们两人之间的空隙滚了过去。虽然赛恩有开枪射击,但那盅壶是防弹性的。壶就这样跳进货柜中,仿佛在等待我们似地站在深处。
  彼此都高速疾驰的巴士与货柜车,渐渐缩短距离。
  要是让巴士被装进货柜中——就完蛋了。我和赛恩想必都没办法一边保护这么多小孩子,一边对抗那群鬼的集中攻势。
  就在我爆发模式下的脑袋也想不出解决手段,陷入要命的危机时——巴士忽然——
  「哈哈哈!看好了,孩子们!这就是王家的力量!」
  ——往右偏开了。
  走到不会开进货柜的路线上。
  我透过被破坏的车顶看向车内,发现漂亮解除了塞姆汀炸弹的霍华德就坐在驾驶座上。霍华德……!你其实认真起来还是有一套嘛!很棒喔!
  「金次!赛恩!这些孩子就交给余!你们去救亚莉亚!」
  会开车的王子——
  用没戴手套的手握着方向盘,让巴士紧贴到货柜车旁边。
  「Yes,Sire.(谨遵王命)」
  赛恩听从王命,翻起风衣跳上货柜车。
  用不着他下令,我也跳了过去。因为有高低差的缘故,我们都有使用绳索。不过相对于我的绳索藏在腰带中——赛恩的则是藏在钢笔里面。
  似乎很会逃的王子,紧接着就把幼稚园车转进伦敦的小路中避难。
  我和赛恩冲向车尾,窥视货柜内部,却发现壶已经不见踪影。
  看来壶是从货柜前方的门逃到驾驶座的方向去了。带着亚莉亚。
  「……远山,后方两公里,上面。」
  听到赛恩简短告知,于是我抬头看向已经没有雪云的蓝天——
  ……!
  (——AH-1——!)
  ……一架攻击直升机追上来了……!
  看起来应该不是刚好在演习。它一直线朝着我们飞来。
  AH-1——通称眼镜蛇,是全世界制造了上千架的攻击直升机杰作。全长十七点四公尺,最高时速两百二十七公里,除了固定武装M197机炮之外,还装有TOW反坦克飞弹八枚、JM261火箭弹三十八连装筒,是为了战斗创造出来的飞天眼镜蛇。
  莱康明T53发动机强力的转动声渐渐逼近——
  就在爆发模式下的眼睛看到驾驶座上的津羽鬼时……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装在机首下方的三管式机炮喷出火焰,对货柜激烈扫射。
  「哼。」
  「——该死!」
  面无表情、只用鼻子哼了一声的赛恩,以及破口大骂的我各自在货柜上奔跑——或者翻滚,避难到驾驶座车顶上。我们两人都同时判断出,这里应该不会被敌人攻击。
  果不其然,因为底下有自己的同伴而中断空袭的眼镜蛇——
  随着震耳欲聋的引擎声,来到满是弹痕的货柜上空。
  以超过时速一百公里的速度,与货柜车并走飞行。
  接着从似乎很牢固的卷线机上,垂下一条带有挂钩的极粗绳索。
  从高速飞行的直升机上垂下来的绳索看起来很重,不过还是被吹向后方……
  在货柜中用挂钩勾住这次又跑到后方的壶,连同坐在壶上的莎拉一起拉上直升机。看来那群鬼打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这种方式从空中撤退啊。
  被飞来的箭矢牵制、货柜车又左右摇摆,害我们无法开枪的时候——
  壶用S型挂钩把自己的壶挂在直升机的着陆架上。莎拉也坐在壶上。
  莎拉似乎是操纵风,让螺旋桨的下降气流只在她们周围减轻的样子。
  「可恶,会被她们逃掉的!」
  抬头看着AH-1大叫的我,忽然听到赛恩的开枪声。
  不是对着莎拉她们,而是对货柜后方微微探出身体的——
  背着两根蓝色狼牙棒的阎。
  阎虽然立刻缩回货柜中,但绳索又再度朝敞开的货柜后门缓缓垂下。
  货柜车大概是壶透过远端操纵在驾驶,配合绳索移动着位置。为了让阎可以抓到绳索前端的挂钩。
  「你们……休想得逞!」
  碰!我在货柜上冲向车尾,抢在阎之前一把抓住刚好垂到货柜天花板高度的绳索。
  然后……
  「赛恩很想玩这个对吧?上次在艾比路的决斗被我糟蹋掉了,就让我补偿一下。」
  我把挂钩塞进刚才眼镜蛇打出的一堆弹孔之一,接着把手伸进另一个弹孔,像缝衣服一样拉出挂钩。
  最后把挂钩勾在绳索上——连接直升机与货柜车。
  怎样,津羽鬼?这下眼镜蛇逃不掉啦。虽然我们也是。
  「——这就是直升机与货柜车的锁链生死战。虽然对战组合跟上次不一样就是了。」
  看到我露出自暴自弃的笑脸站起身子……
  「你真是个疯狂的男人啊,远山金次。」
  赛恩用有点傻眼的表情,对我酷酷地苦笑。
  直升机——原本要飞向回去的方向,现在却因为跟货柜车绑在一起,只能沿着车道飞行。而壶用遥控操纵的货柜车也只能继续横冲直撞,让直升机连在它的上空。
  锵!锵!她们虽然几度上升尝试拉扯绳索,但越扯只会让挂钩扣得越紧。活该,这下想解开也解不开啦。
  直升机为了不要让绳索勾到街灯或路牌,不得不一下左、一下右地做出勉强的飞行动作。机体仿佛在尖叫一样,轧轧作响。太爽啦。
  阎从货柜中微微探出头,看着这个状况——
  我本来以为她会气得爬上来,没想到她反而缩回去了。
  (……?)
  我透过弹孔窥视,看到阎含了一口带在身上的酒,「噗——!」地喷在自己手上止滑,然后把狼牙棒像球棒一样举起来——
  ——当!从内侧把货柜车壁的上半部横向打破。
  我虽然想对她开枪,却被正上方飞下来的箭矢阻挠。
  赛恩也是一样。就算对莎拉开枪,也因为她躲在壶的另一侧,没办法把她打下来。
  就在这段期间,阎「当!当!」地不断从内侧击裂货柜……
  货柜上一条接一条地出现水平方向的裂缝。
  宛如从内侧切开罐头。
  (……糟了……!)
  眼镜蛇再度尝试上升,我这才领悟阎这么做的用意。
  叽!轧轧……!货柜的天花板从车尾朝车头——
  真的就像罐头的盖子一样被剥起来了。
  用狼牙棒勾住天花板后端的阎……终于爬上了这片现在只靠眼镜蛇的一条绳索垂挂在空中的飞天铁板。
  眼镜蛇慎重而确实地提升速度渐渐上升。
  为了不要让这块铁板擂台倾斜,同时也为了保持平衡,我和赛恩变得无法移动。这下我们的行动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啊……!
  在单脚跪下,「喀!」一声让平贺同学制的鞋子伸出钩爪的我旁边——
  赛恩也让皮鞋的鞋跟用力踏了一下,同样伸出钩爪。
  「这么摇晃的擂台,简直就像明星大乱斗啊。虽然我没玩过就是了。」
  「那是什么?」
  「日本的游戏。好啦,赛恩,我们徒手上吧。反正对阎开枪也没用。」
  「看来是那样。话说回来,那似乎不是人类。那是什么?」
  「是日本的ogre(鬼)啦。跟她打过的故事,一定可以让你在酒店大受欢迎的。前提是你要能活着回去。」
  就在我和赛恩对话的时候——用脚爪勾着铁板的阎一步一步走过来。
  因为阎移动到中央的缘故,我们这边就像跷跷板一样往下斜。于是我和赛恩只好把枪分别收进腋下枪套与背部枪套中,举步前进。
  不由分说来到绳索附近的阎,与我和赛恩对峙着。
  虽然不安定的地板可说是糟透了,不过对方条件也是一样。我方是爆发模式下的我和赛恩联手,对方只有阎一个。在这条件上是我们有优势。要上啦……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
  「等等。」
  把狼牙棒收回背后的阎,忽然对着我们伸出手掌。
  「上面那个像蜻蜒的东西,津羽鬼没有操纵过。而且挂着这么重的铁板,看来是无法好好飞行的样子。」
  阎说着,抓住那条极粗的绳索,「奋!」一声用力,左右手交替拉扯绳索,让我们脚下的地板开始上升。仔细一看,直升机的卷线器也在把铁板往上拉。
  (到底怎么回事……)
  在我感到疑惑的时候,赛恩也快步走过去。
  仿佛在帮忙阎似的,一起拉扯绳索。
  「……呜……!」
  总算搞清楚状况的我,也赶紧扑向绳索,和阎与赛恩一起——
  什么也不想,只管把铁板拉上去。快啊!快啊!
  因为我们现在——正朝着一座像门一样横跨泰晤士河、宽二四四公尺高六十五公尺的巨大桥梁——伦敦塔桥冲过去啊!
  不,直升机配合莎拉的气流力量,应该勉强可以飞越塔桥。但当她们沿着圆弧状的回避路线飞行的时候,我们脚下这块大大倾斜的铁板……会撞上去的……!
  朝着延伸在左右两栋哥德式高塔之间、高度四十四公尺的空中桥梁——
  ——锵!
  铁板一瞬间擦碰到,让桥梁表面的大理石飞散出一些碎片。
  不过……勉强算是避开冲撞了。多亏我们不分敌我,通力合作。
  「……好险啊。」
  「是你的错吧?」
  「是汝的错吧?」
  接着我讲的日文,赛恩和阎分别用英文和日文说出同样的话……
  的确,刚才那是疯狂的我把直升机和货柜绑在一起的错啊。
  于是我低头表示歉意后——
  ——「碰!」一声用樱花上钩拳急袭阎。
  因为阎用手掌挡下我的拳头,赛恩也把手放开绳索的关系——
  铁板往下掉落,让我们在几秒间呈现无重力状态——展开一场空中格斗。
  阎反击的左拳,被赛恩像军队格斗技的横踢架开。阎的拳头穿过我腋下,于是我对她的腕关节使出固定技。阎虽然对我推出右掌,但一手抓住绳索、一手竟然抓住阎的犄角支撑身体的赛恩用双脚缠住阎的右臂——
  ——磅!
  我和赛恩一左一右固定阎的手臂,把她的脸用力砸在铁板上。
  摔角好像也有这种没品的双人技呢。虽然我没想过会是两个穿西装的男人用这招啦。
  为了保持平衡,站到铁板上稍微往后退下的我和赛恩——
  分别摆出以空手道和拳击为基础、但怎么看都知道是混合多种流派的自创格斗术的架式。
  眼镜蛇避开巨大摩天轮——伦敦眼,盘旋在南华克伦敦自治市上空。飞行的样子虽然不到会坠落的程度,但还是不断摇摇晃晃。
  可能是因为下面挂着这块铁板,加上刚才的紧急回避动作,让什么零件发生故障,没办法好好飞行了。
  阎揉着大概是撞到的鼻子站起来……
  「汝等,不拿出来吗?」
  对我们如此问道。
  「拿什么?」
  我回问阎,赛恩则是瞥了我一眼。
  阎用爪子「当」地敲了一下她背后的狼牙棒……
  「正如俗话说『如鬼得到狼牙棒(注1 日本谚语,意同「如虎添翼」。)』,鬼与狼牙棒乃一心同体。这就如余之肉体的一部分。然而,武器就是武器。对赤手空拳的汝等使用,会让余多少感到愧疚。」
  「没关系,反正我们是二打一。而且枪对阎也没用啊,短刀对我现在又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有点不想用它。」
  「是吗,那么余不客气了。汝等就好好见识这两把青砡六角。鬼拿双棍是极为稀有的型,汝等可当见闻录说给地狱的鬼听听。」
  阎说着……
  用双手一左一右拔出背后两把发出青色光泽的狼牙棒,摆出剑道二刀流中所谓「十字」的架式。两把都往前伸出,互相交叉。
  那动作还真讨厌啊,会让我想起造成我心灵创伤的超级战士——妖刕的静刃。
  阎的新狼牙棒,青砡六角……比之前的金刚六角细。不过每边看起来都有二十公斤以上,绝对是钝重武器不会错。
  「——远山,那女人讲的日文太难了,你翻译成英文给我听。」
  「哦哦,赛恩,她说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啦。所以我说虽然我徒手空拳,但她可以用那棒子。」
  「你对鬼放水吗?实在有够疯狂。」
  「那只鬼——阎个性很认真,所以她相信我了。只要赛恩用武器,应该可以让她措手不及吧?反正我们这段对话是用英文,她大概也听不懂。」
  「我不用。不过,只要你用我就用。」
  那是什么对抗意识啦?赛恩的自尊心真强呢。
  「那就一如往常,由我先攻。接下来你随机应变配合我吧。」
  我说着——因为阎那样憨直的个性我并不讨厌,于是按照约定暂时先徒手冲向她。而为了保持平衡,阎也前进过来。
  毕竟我不想被她的狼牙棒打到,因此我用有点像滑垒的动作钻过她的杀伤范围,使出下段踢。同时,一瞬间躲在我背后的赛恩则是跳起来——
  我躲开阎朝我踩下来的脚爪,试图固定她坚硬的左脚踝。
  跳起来的赛恩用脚下的钩爪「锵锵!」踢开阎往上挥起的狼牙棒。
  接着,和我一样遵循对付巨汉时的标准流程,瞄准身体末端,抓住阎的手臂——
  我本来以为他会这么做的,但是!那招不行啊,赛恩!
  赛恩竟然踏着狼牙棒跳过阎,翻起风衣绕到她背后去了。
  然后用两只手臂圈住阎的脖子,企图让她窒息。
  如果是对人战斗,锁喉的确是一招必杀技。但对付鬼的时候——
  「——赛恩,快取消那招!」
  在我大叫的同时……
  阎的利齿咬住赛恩的右前臂了。
  赛恩虽然在风衣底下跟我一样穿了合金制的护套。但是——
  轧轧轧……!阎宛如重机械般的咬合力渐渐破坏赛恩的护套。
  「……呜……」
  就在赛恩皱起眉头的时候,阎并没有咬断他的手臂——
  而是咬着他的手,只靠上半身的力量用力甩动。
  靠这招解开锁喉的阎,把赛恩的身体甩到自己前方——接着「唰!」一声把他往上甩起。
  以为自己会被抛到空中的赛恩,立刻拿出钢笔型绳索。
  可是随着「啪!」一声,钢笔被箭矢射落到地上。是莎拉的妨碍行动!
  而且,阎把赛恩甩起来的用意——
  根本不是把对手抛开那么简单。
  阎用力举起被我缠住的左脚——碰磅!
  让我跟被她往下甩的赛恩以超高速互相冲撞了!
  「——呜……!」
  风衣和护套被脱掉的赛恩,在重力倾斜的铁板上滚动,掉了下去。零点几秒间失去意识的我,完全没办法救他。
  「赛恩——-!呜?」
  忽然,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我的身体——
  让我也跟着赛恩被拖向铁板边缘了!就在那个瞬间,碰!
  阎挥下青砡六角追击,击中我的头刚才还在的地方。
  因此捡回一条命的我……
  「——!」
  在千钧一发之际靠一根手指勾住铁板边缘,悬挂在半空中。
  本来以为掉下去的赛恩……那家伙,竟然在跟我相撞的时候擅自从我的腰带拉出绳索——现在挂在我下面。原来我就是因为这样被拖动的。
  不过,真亏他可以在那个瞬间进行判断,还做出那么巧妙的行动。真的有够超人的。
  「呃~阎,放水时间结束了。」
  轻易食言的我如此说着,用单手从口袋掏出子弹调整一下后,从退弹孔装入手枪,朝斜下方赛恩的方向射击。
  咻!这时莎拉从眼镜蛇上射来的箭,精准切断连接我和赛恩的那条只有零点五公厘粗的绳索。
  与此同时,我刚才射出的气囊弹在零点零零几秒的手动式限时控制下炸开。刚好就在赛恩的脚下。
  不错失机会的赛恩立刻往气囊一蹬,抓住铁板边缘。
  恰巧在我旁边,悬挂在半空中。
  趁着阎因为铁板剧烈倾斜,而移动到另一侧让铁板恢复平衡的时候……
  「赛恩,谢谢你。你是知道我失去意识,所以故意掉下去把我拖开,救了我的吧?多亏你,让我的头没被砸碎了。」
  我姑且对他刚才这一连串动作道谢,可是赛恩却依旧脸朝着正面……
  「我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摔下去才拉你的。」
  用酷酷的侧脸如此回应我。
  「话说远山,你刚才那发子弹型的气囊,是日本制的?」
  「是啊,那是我同学在龟有的小镇工厂帮我做的。」
  「我的道具负责人(Mr.Q)做的小型气囊是手机型的,而且还是投掷式,不太好用。」
  「……我是还有一发啦,不过复制应该需要付专利费。另外,来,这是你掉的东西。」
  我说着,把刚才掉下来的途中捡到的钢笔插回赛恩的西装口袋。
  大概是感到意外的关系,赛恩看了一下那支钢笔型绳索后……
  「——好啦,大型气囊逼近了。」
  始终冷静地用吊单杠的动作回到总算恢复平面的铁板上。
  而我也早就看到了,那个『大型气囊』。
  也就是那架乱飞的眼镜蛇以及悬挂在下方的铁板一起进入的空域中——好几十颗飘浮在空中、五颜六色的热气球。
  ……我的运气真是有够差。
  那是华生在史坦斯特机场提过的热气球大赛啊。
  我们的眼镜蛇就这样一边盘旋,一边入侵了大赛的会场。
  「……呜……」
  在车道上大致呈现平面的障碍物,到了空中就是呈现三次元,仿佛进入了立体的复杂迷宫之中。大量热气球被我们吓得乱钻,不规则的运动更增危险。还必须考虑风力造成的影响。这样的难关——
  以前从来没握过操纵杆的津羽鬼,开着部分失控的眼镜蛇,有办法安全通过吗?
  热气球现在就像死亡气囊。
  只要撞上其中一颗,就会当场没命了。不管是直升机上的那些人、铁板上的我们还是热气球上的人。
  ——虽然卷线机拉起铁板,直升机也努力避开冲撞。但……
  (不、不行了……!)
  铁板还是快要擦撞到一颗热气球的上缘了!
  在无能为力的我和阎眼前……
  「哼。」
  赛恩用鼻子哼了一声,在铁板上冲刺,然后……
  「——赛恩!」
  背对大叫的我,朝着热气球的方向「啪!」一声从边缘跳出铁板。
  铁板的重心因此移向阎,像跷跷板一样倾斜——
  ——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热气球了。以铁板的一边越过热气球上方的状态。
  赛恩虽然勉强在热气球上单脚着地,却同时受到莎拉的箭矢攻击。他滚动身体躲开,但也因此快要从热气球上摔下去了,连使用钢笔型绳索的时间都没有。
  我确认自己站在阎的攻击范围外后……
  「赛恩,快抓住!」
  把快速装进贝瑞塔的纤维弹击发出去。
  我伸手抓住发蓝光的滞空弹子,前进弹子则附着到赛恩的胸口,在我和赛恩之间拉出一条直径只有一u但张力足足有零点二t的复相液态芳纶丝。
  瞬间理解那是救命绳的赛恩,让化学纤维丝缠在自己的防刃西装袖上。
  接着用手拉扯,同时往热气球一蹬,跳向铁板——就在这时……
  在我背后,从攻击范围外……
  「霸!」
  阎大吼一声,把其中一根青砡六角像回旋镖一样投掷过来!
  「——呜!」
  超出预想的中距离攻击让我完全无法躲开,背部当场被击中。
  虽然有用橘花减轻伤害,但我还是从铁板上摔了出去。
  下一个瞬间我才明白,阎的目的是让我和赛恩在空中相撞。
  就在我和赛恩两人在虚空中互相飞向对方的时候——
  赛恩忽然身体一转,改变姿势。
  让他的鞋底对准我的鞋底。
  「阎就交给你了。」
  在这种状况下,赛恩依旧表情不变,往我的鞋底踢过来——
  我也配合他,往他鞋底一蹬。我回到铁板上,赛恩回到热气球。
  趁着莎拉的视线被我身体挡住的瞬间,赛恩拔出钢笔——
  ——啪!朝连接直升机与铁板的绳索射出自己的绳索。
  赛恩的绳索缠住从卷线机垂挂下来的绳索……
  咻!莎拉射箭企图射断绳索,却被赛恩的MP5K子弹迎击。
  箭矢「咻!咻!」地不断射下来,但赛恩也用单发式的MP5K一箭一箭射开……几秒后,他抵达了连接直升机与铁板的绳索。
  赛恩说阎要交给我,代表他要去袭击直升机。
  于是我为了让赛恩可以空出双手快速爬上绳索——
  「我记得那把弓很重要对吧?那这样如何?」
  趁莎拉拚命瞄准赛恩的机会,射出一发9mm帕拉贝伦弹。
  就在我的子弹「唰!」一声射断莎拉那把弓——的弓弦,让她脸色发青的时候……
  赛恩把枪收回背后,用双手迅速攀爬绳索,转眼间就到达眼镜蛇了。莎拉慌张地为了放出龙卷风而转动手臂……但应该是判断在又擦碰到热气球的直升机上召唤风不太妙,而取消召唤时……
  爬上着陆架的赛恩脱下夹克,像鞭子一样挥甩。
  夹克袖子缠住莎拉的脚,用力一扯——
  结果莎拉「咚!」一声往后摔倒了。一看就知道她不会格斗战。然后绑在着陆架上的皮带被赛恩一枪射断,让莎拉当场摔下直升机。
  「啊——!」
  如此大叫的莎拉依旧死也不肯放开弓,「啪!啪!」地让自己周围的空气爆裂,改变自己的方向——连这块铁板也避开,继续往下掉——砰!
  最后呈现「大」字型摔到下方远处的一颗彩虹花纹热气球上。
  她接着爬起身子,瞪着我们大吼大叫……但看来她没办法像火箭一样飞上来的样子。这下总算让一名敌人脱离战线啦。
  另外,莎拉还使用了刚才自己在螺旋桨下无法使用的风术——
  为了同伴推动直升机,离开热气球大赛会场。
  虽然眼镜蛇多亏如此脱离了险境,但是在几乎不听控制的状态下还是回转半圈,朝伦敦的市中心——西敏区上空飞去了。
  发动机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混杂非常严重的杂音。这样下去迟早会坠落的。
  要是在都会中心坠机——一定会伤亡惨重。在下方抬头看着我们骚动的市民与观光客当中,想必会出现大量死者。
  就在我因此皱起眉头的时候,用铁钩悬挂在着陆架上的壶——
  ——忽然朝赛恩掷出一颗手榴弹了!
  「……!」
  在几乎等于自爆的距离下,半空中炸出轰声巨响与火焰。
  飞散的手榴弹碎片破坏了悬吊壶的铁钩,直升机本身也严重受损。
  ——就算被逼急了,也不用这么乱来吧,壶!壶里面还有亚莉亚啊!
  为了避开爆炸,赛恩把身体缩成一团,从直升机上掉下来——
  就在那个瞬间,阎在铁板中央附近用力挥动青砡六角,「碰——!」地破坏了我固定在绳索上的挂钩。
  铁板开始往下掉落的刹那……
  「——呜!」
  我看到从斜下方渐渐逼近的一栋像塔的建筑物。
  阎在铁板上一蹬,扑向那栋建筑。从直升机上掉下来的壶也让炸弹在自己周围爆炸,调整掉落方向,追上丢弃狼牙棒的阎,被她一把接住。
  我也追在那些鬼的后面,从铁板上跳向那座塔。
  就在跳起来的时候,我总算理解了——
  阎会挑这时候切离铁板,是为了救直升机上的津羽鬼。因为照那样飞下去,损坏的眼镜蛇一定会撑不住铁板的重量而坠落的。加上赛恩已经离开直升机,所以她应该是判断津羽鬼可以安全避难了。
  ——然而……
  从直升机上掉下来的赛恩立刻朝自己的背后掷出手机型气囊,利用在空中展开的气囊当踏脚处跳起来——竟然就这样回到眼镜蛇上。
  也就是说,阎的计画失败了。但这也不能怪她。
  那种超人动作,就算是爆发模式下的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做到啊。
  让津羽鬼和赛恩留在直升机上,我与抱着壶的阎——
  碰!碰!各自掉落在不知是什么结构、看起来像黑色钢骨的部分上。
  双方距离七公尺左右。
  这是什么地方——我环顾一下周围……立刻知道了。
  这座塔,我也在电视或电影中看过很多次。
  是世界最有名的钟楼——大笨钟啊。
  因为时间是早上九点十一分的缘故,指针几乎呈现水平状态。
  而我就站在短针末端,阎则站在长针末端。
  「……」
  在远处的空中,赛恩用左拳击碎了眼镜蛇的防风玻璃,揍向机上的津羽鬼。
  然后从因为机舱狭窄、无法发挥速度的津羽鬼手中抢过操纵杆——让直升机在民众四散逃跑的热气球大赛会场上紧急迫降了。
  就在阎担心地看着那一幕的时候……
  「爆炸……让我彻底醒过来啦。」
  碰!——
  ——亚莉亚忽然把壶的盖子揍开,踩着壶把上半身探出来了!
  然后近距离下对阎举起双枪,准备开枪——
  结果阎把壶「碰!」一声放到长针上。壶朝钟面倾斜,害亚莉亚撞到头。亚莉亚在不得已下……只好利用壶举出来想抓住亚莉亚的手臂,顺势往上方跳起,从壶中脱逃出来。
  然后抓住时钟塔上表示一点的铁柱,以钟摆运动把脚挂到表示十一点的铁柱上,用吊单杠的诀窍跳向短针——落到我身边。
  接着用笑脸转向壶……
  「唉呀,这是什么呢?」
  亮出挂在她手指上的——
  ——手榴弹的安全栓。
  「……!」
  把头探出来看向我们的壶,惊讶地瞪大红色眼睛——
  「是、是哪一颗?哪一颗?」
  然后急忙确认挂在她脖子上的手榴弹项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把手榴弹项圈脱掉,总算爬出来到长针上,自己把那盅装满炸弹的壶踢了下去。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掉到半空中的壶从内侧被炸成粉碎的时候……
  我看到身上穿着一条同样画有非洲风花纹、中间有洞让头穿过去的布的壶,忍不住当场呆住了。
  之前看到三只以上的手臂,所以我还以为有两只以上的鬼,但没想到其实是壶有四只手臂。
  所以在劫持巴士的时候,她才能快速完成那么复杂的工作啊。
  大概是失去意识的这段期间,让时间感变得薄弱的亚莉亚——
  「……是不是让你等很久了?」
  有点愧疚地瞥眼看向我。
  「不会啊?……哈哈!听起来好像情侣约会碰面时的对话呢。」
  多亏亚莉亚刚才的单杠运动,让爆发模式偷偷强化的我如此回应。
  结果听到我的回答,发现刚才一连串动作中哪个部分让我产生了性亢奋的亚莉亚就……
  「是是是那边的你呀!你你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我我等一下再好好盘问你,然后开洞!」
  说出盘问行为一点意义都没有的死刑宣告后,用生气的表情看向阎她们。
  阎与壶。
  我与亚莉亚。
  不管怎么说,总之最后——变成二对二的决战了是吧?
  「你们……看到了不可以看到的东西。虽然在古老的鬼之中偶尔会有像咱这样的手臂,但现今唯有咱一个。怎样?很丑吧?竟敢把咱拖出来,恨哉!恨哉!」
  气得露出利齿的壶,从宛如蓑衣的衣服中,锵锵、锵锵——
  拔出像登山刀一样的短刀,上臂两把,下臂两把。
  「——不,壶很漂亮。世上所有女性都是一样漂亮的。」
  被我称赞漂亮的壶,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的缘故……
  睁大眼镜底下的双眼,脸颊渐渐泛红。
  也许是因此感到火大的亚莉亚……
  「那个四刀流交给我,我要对把我关起来的事情报仇。你去对付阎。」
  立刻决定出我们各自的目标。
  恩,这样也好。毕竟打倒阎是赛恩也说过要交给我的任务嘛。
  「……好啦,亚莉亚,下次为了不让你逃掉,咱要砍掉你的手脚。虽然已经没有壶,但咱要用全部的手把你抱到鬼之国去。」
  壶「锵、锵」地让左右的刀互相摩擦,恐吓亚莉亚。
  不过亚莉亚则是挺起她没什么肉的胸部,若无其事地与外观奇特的壶对峙。
  「那样感觉应该很温暖啦,不过壶,我可是有能够拿来对抗你的招式。但因为样子看起来会很丢脸,我不太想用。如果你愿意投降,我就不用。」
  「投降?你说投降?呵呵呵,鬼对人投降?不可能、不可能。」
  壶摇动她的短发双马尾笑着——然后沉默下来,瞪向亚莉亚。
  「是吗?那我就用了。」
  亚莉亚一左一右……
  大概是为了配合壶,拔出来的不是枪,而是日本刀。
  但那样是不够的。就算用双刀挡下壶的两把刀,剩下两把要怎么办?
  不过……四刀流的攻略方法,就交给亚莉亚吧。毕竟她好像有什么对策的样子。
  更何况,爆发模式就是要尊重女性的意思啊。
  「……第一次在中国宝船,第二次在富岳,第三次在大笨钟。阎,我们的约会地点每次都是在视野不错的地方呢。」
  喀。鬼脚下的长针往下降了一分钟,我们脚下的短针也微微上升。
  即使让我们站在上面,也依然显示着正确时间的大笨钟——现在是九点十三分。
  阎在长针上松开原本互相交抱的手臂。
  「亏汝能够活下来,远山。然而汝终究是人类。人类比鬼弱,此一法则不会改变——人类不可能赢过鬼。弱肉强食乃大自然不变之道理。」
  「那我就用打倒阎来告诉你,那个法则是错的。」
  看到我毫不退缩的态度……
  「……为何?远山,汝为何要对亚莉亚——对绯绯神的御雏大人坚持不放?甚至不惜拚上汝的性命?」
  居然问我『为何』啊。
  「——爱使然。」
  听到我模仿阎的语气回答的台词,亚莉亚差点从短针上掉下去。
  不过她还是撑住了。好险啊。毕竟大笨钟的钟面高度可是有五十五公尺呢。
  「爱……是何物?」
  「阎一定也会懂的。因为你们鬼跟人很像啊。」
  「……余不解。」
  「那我就让你懂。透过这场战斗。」
  「不需要。余乃霸美大人之奴,只需遵从当主大人之命。」
  压抑自己心中产生的些微迷惘,仿佛就此停止思考的阎——
  眼眸绽放出绯红色的光芒。
  阎——鬼要拿出真本事了。她散发出这样的感觉。
  阎是有如将一整艘战舰浓缩在体内的力量象征,明显比津羽鬼或壶还要强。简单讲就是纯战斗类型的鬼。
  而那样的阎……渐渐隆起全身的肌肉,摆出架式。
  在人类格斗技中绝对不可能看到的,猛兽架式。
  把长有短刀般锋利爪子的手掌,像捕捉猎物的猛禽般张开。沿着自己身体的中心线——右手举高如棕熊,左手放低如狮子。
  鬼脸上露出硬度超越钨钴合金的利齿,往右倾斜。把虽然被我折断一根,但左边额头上还有一根如犀牛般的犄角朝向前方。
  然后,把拥有大象般力气的背部,像老虎一样弯下后,唰、唰!
  把脚往后踢,站好位置。动作就像一头猛牛。
  相对地,我则抱着以柔克刚的精神,反而不让身体使出多余的力气……
  保持不成架式的架式,最自然的状态。
  「纷飞落樱,枝头残华亦然,终须凋零。汝今日亡,余亦迟早死。地狱重逢吧,远山樱。」
  「如果你有办法让它散落的话,那你就试看看吧。」
  就在阎和我最后如此说道时——
  ——……叮……——……当……——
  ——……咚……——……当……——
  大笨钟发出响彻伦敦的九点十五分钟声。
  在近距离下震撼我们血液的巨响中——
  ——踏!亚莉亚首先在短针上笔直疾驰,如一团火球。
  同时,壶也用纤细的脚在长针上急奔,无声无息如疾风。
  紧接着,我和阎也几乎在同时拔腿奔出。比先起步的亚莉亚和壶还要快,仿佛要超过她们似地——从两人背后同时跳起来。
  从长针跳起来的阎,把上半身用力往后仰,使出人类不会用的鬼族特有招式——
  用力把头往前甩,以全身的力气将犄角刺向我。
  (——绝牢——!)
  但那并不是我从没见过的招式。
  于是我用双手包住如铁桩般的犄角,靠绝牢夺走她全部威力。从手腕到手肘、手肘到肩膀、到背部、到腰部,将阎的力气在自己体内接棒下去。
  最后把蓄积所有力气的反击一脚——「唰!」地在空中朝阎的腹部踢出去。
  对此,阎则是——
  用钢铁般坚硬的腹肌吸收那股力道,接着从腹部到背部、背部到肩膀、肩膀到手肘。毫无流失地用绝牢反击绝牢,是绝花啊。
  阎就像大炮夹击般从左右对我挥出利爪——
  ——而我用仿佛要跟阎牵起双手的动作吸收她的力量,然后像故意要让双手关节被压扁似的,将右手转向前方,左手转向后方。如此一来,就把夹击力道转换为旋转力道,接着朝阎的左腹部踢出回旋踢。面对我用绝花反击绝花的第三重绝牢——阎再次靠绝牢吸收,用肘击反攻。我又用第五重绝牢反踢回去。
  绝牢接着绝牢,在大笨钟的中央绽放出大量绝花。
  一击必杀的打击力道,在我和阎之间如双星般不断回转。
  这场死命的迎击,是瞬间与瞬间的对峙。
  虽然在技巧上,熟悉绝花的我比较有利,但阎透过超越我的力气弥补劣势。
  这样一来,心技体——只剩下心了。在心情上有破绽的一方,就会输……!
  ——在我们的正下方,长针的根部附近,亚莉亚与壶冲撞的瞬间……
  「……Quadler(双剑双枪)……!」
  亚莉亚小声呢喃——操起她的双马尾。是超能力。她一直把这招藏到现在啊。
  双马尾末端从裙下拔出白银与漆黑的两把Government——
  碰碰!用灵巧的动作,朝壶手上的两把刀开枪。
  「哇呀!」
  完全没预料到枪击的壶,让两把刀当场被击落。趁着壶感到惊讶的时候,亚莉亚的双刀接着追击。
  ——锵锵——!剩下的两把刀又被击落的壶,变得手无寸铁……
  「——咿咿!阎姊……!」
  为了躲开朝她扑过去的双剑双枪亚莉亚,壶全身倒在长针上。
  就在这时——
  我和阎之间的平衡被破坏了。
  「……壶!」
  因为阎看到底下的壶落败,让注意力霎时分散。
  不,阎的心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有破绽了。
  因为她一直在担心被赛恩打败的津羽鬼。
  ——担心同伴的心情。
  这对于至今从没败过的鬼来说,是没有经验过的东西——
  「——阎——那就是爱啊!」
  碰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足以匹敌钟声的巨大声响传递伦敦,在第二十七重的绝牢下,我的头槌总算击中了阎的右额头。
  「——呀呜——!」
  惨叫声莫名带有女人味的阎,唰……!
  与亚莉亚擦身而过,朝着壶——掉下去,覆盖在壶身上。即使有短暂失去意识……依然为了保护壶而抱住她。
  亚莉亚则是「唰——」地展开双马尾当成空力煞车……
  跳过鬼的上面,踏踏踏、一转,在长针末端右转半圈。
  相信亚莉亚会赢过壶而完全交给她的我也——利用头槌的反作用力降落在短针上。
  「……」
  用四只手臂像小孩子一样抱住阎的壶。为了保护壶,把背部朝向敌人——也就是我们的阎。以及低头看向那两只鬼的我和亚莉亚。
  这样的情景——
  完全象征出这场漫长战斗的胜负。
  「……对战对手的分配,我总算搞懂了。原来亚莉亚已经会用那招了啊。你刚才说用出来会很丢脸……是因为很像理子的关系吗?」
  我看着亚莉亚的双马尾,对她抛出媚眼。
  「其他还有什么理由嘛。」
  亚莉亚「转转转、唰!」地用双马尾把手枪收回大腿枪套中。
  然后把双刀也收回水手服的背后。
  去年四月的劫机事件中,理子说过『亚莉亚的双剑双枪不是真货』这样的话。不过……现在总算,『双剑双枪的亚莉亚』完成了。
  从今后,双剑&双枪对我的霸凌行为应该会变得更激烈吧,我的背都冒出冷汗啦。
  「我在电话中说过的自我训练就是这个。因为实在太闲,所以我请时任学姊透过电子邮件教我的。毕竟伦敦对你来说是客场,我算是要减轻你的负担。而且阎感觉从一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样子。」
  看来亚莉亚也靠直觉发现阎因为过于担心津羽鬼而缺乏专注力的样子。
  而那个阎……
  抬起头,搀扶着壶站起身子。眼睛的颜色已经恢复金色。
  「……远山,余要请教汝。为何余刚才——没能彻底成为鬼?」
  过于担心津羽鬼和壶,让心情出现的破绽。
  面对依然因为那份心情感到迷惑的阎,我露出笑脸。
  「因为爱啊。你们这群鬼,彼此就像家族一样对吧?阎其实从一开始,就抱有关心同伴的家族爱了。」
  我再次告诉她这样的答案。
  鬼子母神——据说即使是吃人孩子的母鬼,遇到自己的孩子被藏起来时还是会陷入抓狂。
  因为心爱的存在被人夺走的悲伤。
  这下阎应该也明白我会想拯救亚莉亚的心情了吧?
  「……爱……」
  阎如此呢喃后——
  已经不再表现出战意,而是注视着坠落在伦敦远方的眼镜蛇。
  「阎,刚才我虽然配合阎的『弱肉强食说』讲出那样的话……不过我们人类本来是不抱有那种想法的。无论强者弱者,大家都抱着爱,同心协力活下去。所以人类才会变得如此繁荣。」
  我对阎用手示意广大而美丽的伦敦,如此说道。
  「——你们虽然是跟人类很相似的种族,但我想那数量应该非常少。所谓的鬼……其实是渐渐在消灭的种族对吧?」
  「就拜托学会爱的阎成为一族的先驱——放弃弱肉强食的想法吧。糟蹋弱者的存在,才真的会注定灭亡啊。」
  对于我的话……阎始终默默听着。
  虽然我不知道阎是否明白了,不过,说教就到此为止吧。
  面对那样的阎与壶,亚莉亚像是在鼓励她们似地用小手拍拍她们的背,然后走向我面前。像走平衡木一样走在大笨钟的长短针上。
  ……啊啊,亚莉亚。
  与亚莉亚重逢的真实感总算涌上我心头了。在你的城镇伦敦。
  我虽然很想用往常的态度实际表演爱给那些鬼看。不过……
  要是让感情太高昂,搞不好又会以不太好的形式让绯绯神跑出来了。
  「喂,亚莉亚,就算因为跟我分开很寂寞,你也不能跟着其他男人走啊。夏洛克那时候不是也说教过了?你只能跟着我。」
  于是我有点大男人地说出严厉的话语,结果……
  「我、我才没有跟着别人走。呃,虽然看起来好像是那样啦……」
  亚莉亚扭扭捏捏地染红脸颊,支支吾吾说着,然后……
  「不过,恩、恩,我只会跟着金次的。」
  翻起眼珠说出这种话,说完之后才『哇~我居然讲出这么大胆的话~』似地让红脸指标飙高。
  她还是老样子,敌不过这边的我呢。
  「虽然大家都说,在这个国家,贵族不能违抗王族——不过你知道吗?其实亚莉亚已经是王族了,所以就算反抗一下也没关系喔。」
  「我、我是王族?」
  「——没错,你是我的女王陛下啊。」
  我在亚莉亚脚边跪下,像个骑士一样把手放在自己胸口——
  喀。仿佛在对我吐槽般,大笨钟的指针这时稍微往上升起。
  大概是因为这样,或者是因为我的台词心跳了一下,亚莉亚忽然跌了一跤。
  要是她为了这种事摔下去我也很伤脑筋,于是我轻轻扶起亚莉亚的手……
  顺便在她小小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们搭乘黑色的古典计程车前往热气球大赛的会场,而阎和壶也跟来了。
  在会场的草地上,停着一架破烂的眼镜蛇。旁边可以看到赛恩——以及被铐着手铐跪坐在地上、不甘心地闭着眼睛的津羽鬼。
  「……津羽鬼!」
  听到阎裸足奔跑过去的脚步声,津羽鬼马上站起身子。
  然后一副理所当然地扯断手铐,与阎相拥。
  也许是很想跟阎见到面的关系,津羽鬼在拥抱的瞬间就哭了起来。
  大量的警察包围在她们周围,举起警棍……我和赛恩也姑且摆出架式。但……这是什么情景?好像我们才是坏人一样啊?
  该怎么说呢?阎和津羽鬼的热情拥抱。原来鬼是这么浪漫的种族呢。
  不过唉呀,这些鬼只要有我和赛恩盯着,应该不会再乱来才对。
  于是我——
  「看来你没有对津羽鬼行使杀人执照啊,赛恩。谢谢。」
  走到赛恩身边,对这件事情道谢。
  「谢什么?」
  「你是为了避免等到事后,得跟遵守武侦法第九条的我针对『要杀』、『不杀』起争执——而对我客气了对吧?还是说,那是因为英国绅士不会对女性出手?」
  大概是我讲的这两点都对,赛恩沉默了一下后……
  「不,是因为我今天的发型没整理好。」
  依然保持酷酷的表情,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发型没整理好的日子,我通常不会下杀手。因为没那种心情。」
  个性认真的赛恩,看来不太擅长说谎的样子。再说,你根本就是三分头啊。
  不过,这或许是赛恩的幽默吧?毕竟人家常说,英式幽默很难懂。
  于是我姑且先不管他讲的是不是真的——
  「总之,这样算是事件落幕了吧?话说,赛恩真是个厉害的男人。我现在才注意到,明明演出了这么一段激烈的追捕战……你却一滴汗都没流。」
  「这种程度,跟前一代的第七号比起来,连事件都称不上。」
  「那么另外一件,你怎么打算?就是跟我之间的决斗。毕竟是王子的命令,赛恩也不想让它不了了之吧?」
  听到我提起这件事——
  「算了。我不想杀你。」
  赛恩回了我一句意外的回答。
  「你想逃?」
  「你要那样解释也无所谓。」
  「看来赛恩真的很不会说谎。说出真心话给我听听吧。」
  「——因为我很中意你。」
  依然保持酷酷表情的赛恩,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像你这样等级的男人,想必迟早会跟我再碰到面。改天到日本工作的时候,我会视状况叫你一声。到时候你再把力量借我。」
  「我考虑看看。那下次我又在英国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也会帮我吗?」
  「我考虑看看。只是你下次来的时候,别忘了把Excalibur也带来。对了,话说回来……我有个很基本的疑问。」
  「?」
  「远山金次,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用青绿色眼睛看着我提问的赛恩,似乎希望听到稍微有点机智的回答。
  不过,幸好对于这问题,我有一句固定的台词。
  「——只是在一间成绩较差、个性较野蛮的学校中就读的普通高中生啦。」
  听到我的回答……
  赛恩轻轻笑了一下。太好了,太好了。
  「金次,我觉得我应该可以跟你成为朋友。就算有父亲过去的事情。」
  第一次用底下的名字称呼我的赛恩,对我伸出右手要求握手——
  「那么,这次的事情就真的算是——事件落幕啦。」
  而做为对一个男人信赖的证明,我也伸出手与他相握。不过……
  「你用右边握手啊。我一直以为赛恩是左撇子呢。还是说你左手受伤了?」
  「不。」
  「那为什么?」
  「我其实是右撇子。」
  「……那我更不懂了,你为什么都用左手握枪?」
  「那是对全世界的对手放水。因为我太强了。」
  也就是说——
  在艾比路的那场决斗,其实他是对我放水再放水的意思了。
  这下我真的败给你啦,赛恩·庞德。
  另外,你其实是个意外有趣的男人嘛。正当我因此露出苦笑的时候——
  赛恩看了一下他的确戴在左手的Charles Frodsbam手表……
  「到书面工作的时间了。」
  仿佛是把那些鬼丢给我和警察处理,很酷地转身离开。
  (……再见啦,赛恩。)
  就在赛恩穿过会场外的车道时,一辆双层巴士刚好经过,遮住他的背影——
  等到巴士通过,赛恩已经不见踪影了。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5-6-2 15:35 编辑


5弹 共跳一段小步舞曲

  「——您辛苦了,主人!」
  回到贝克街,把事件经过告诉了梅露爱特的我,一边享受丽莎为我泡的樱桃茶……一边读着丽莎帮我做的各家晚报剪报。
  我之所以会瘫在客厅沙发上连站也站起不来,一方面是因为爆发模式结束的缘故,一方面也是和阎比拚绝牢造成的后遗症。用音速等级的招式你来我往整整二十七次,会变得全身无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
  话说这些新闻报导,写到『巴士劫持犯成功落网!』为止还算好啦,但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变成是伦敦警察厅的功劳了。
  毕竟我是偷渡入境者,华生是自由石匠的成员,赛恩是谍报员,亚莉亚和王子又有身分地位上的问题,所以他们会这样写我也能理解啦。可是会不会太奸诈了?
  而且这些犯人照片,全都是我没见过的脸孔啊。该不会是用电脑合成随便做出来的吧?
  当时因为有我在场的关系,那些鬼安安分分被警察带走了……
  不过那群家伙想必是靠莎拉之类的人物从中作祟,成功逃掉了。
  ——而关于这一点,警察也为了掩饰丑闻,让新闻媒体写了一堆骗人的话。连攻击直升机在天上乱飞的事情,都被他们写成拍摄电影时的坠机意外。太随便了吧,喂。
  (不过,就算了吧……)
  反正那些鬼感觉也不会作乱了,而且她们应该很明白,只要敢对亚莉亚出手,我和赛恩又会再度出面。虽然没有盖章宣示,但也算是暂时停战了。
  ——面对拿着夏洛克遗留的放大镜、和我轮流读着报导的梅露爱特……
  「怎么样?这次的事情,你总该给我星星了吧?」
  我拿出星星卡后……
  「唔,也好。」
  梅露爱特让烟斗「噗嘶」一声冒出樱桃香气。
  然后用莎楔拿来的羽毛笔,帮我画了星星。一颗。
  「只有一颗喔?」
  我不能接受。那么激烈的一场战斗,居然和丽莎让她观察耳朵同等价值。
  「因为这事件不是只靠金次一个人解决的不是吗?而且听起来,你让莎拉·汉逃掉了。而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些莫名其妙的阿拉伯人照片呀。」
  大概是跟我推理出同样事情的梅露爱特,用烟斗指了一下新闻报导。
  就在我无从反驳而把嘴凹成「ヘ」字型的时候……
  铃铃铃……铃铃铃……古典市内电话传来铃声。
  恩朵拉首先接起来,然后把话筒交给梅露爱特。
  「——姊姊大人。事情我已经听金次说过了。唉呦,已经到附近啦?」
  哦!看来是当时决定暂且先回宫殿的亚莉亚打电话来了。
  「亚莉亚来了?」
  简短的通话结束后,我站起摇摇晃晃的身体如此询问。
  「是呀,两人都来了。你出去迎接吧。」
  梅露爱特这样回答我。
  (『两人』……是华生吗?我记得那家伙在保时捷翻车的时候扭到颈椎什么的,应该在住院才对啊。)
  我带着疑惑,从玄关大门走到寒冷的屋外……
  脱下英国式西装换成武侦高中制服,走在黄昏的贝克街上。结果……
  「……!」
  在公车站牌对面的人行道上,看到身穿水手服的亚莉亚我还可以理解。但是……
  居然连似乎换上一套新白色西装的——霍华德王子也在啊。
  虽然我看到有一辆宾利车停在路边,所以早猜想到他可能也在就是了。
  我走近站在街灯下的那两人:
  「……霍华德,幼稚园巴士的事情,谢谢你啦。咦?你头上肿了一块,是怎么了?」
  看到把墨镜摘下来的王子额头上有个肿包,于是指了一下。
  「被权杖敲的啦。别再问了。」
  王子虽然没有随便把名字说出口,但处罚这个顽皮王子的人物应该就是……
  女……女王陛下、吧?
  毕竟能够责打王子大人的,也只有那位人物了嘛。可敬可畏。
  面对露出苦笑的我……
  「金次,余要先对你——谢罪。」
  霍华德说着,脱下白帽子放到胸前。
  「余对亚莉亚一见钟情,不但公私不分,还企图从你身边夺走她。但今天的事情让余明白了,你是真心爱着亚莉亚。然后,其实这一点余早就知道,亚莉亚也是真心爱着你的。你们之间根本没有余可以介入的余地。」
  因为他忽然说出这种跟恋爱相关的话……
  「不、呃……
  「那、那个……
  害我和亚莉亚都顿时脸红,有点异口同声地支吾起来。
  「不用否定,你们当余是谁?余可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在这国家只要是余说出的事情便全都是真的。然后——身为伟大的英国王家的一员,余也拥有能够干干脆脆接受自己失恋的气度。」
  虽然依旧一副很自大的样子,不过……
  「亚莉亚·福尔摩斯·神崎。自今日此刻起,余解除你的任务。辛苦了。」
  霍华德还是很有男子气概地放弃亚莉亚了。
  稍微有点含着泪水,催促亚莉亚到我身边的王子——
  看到亚莉亚站在我旁边后,帅气的脸露出微笑。为了隐藏泪水,明明是晚上却戴上墨镜。
  然后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封有王家蜡印封口的信封。
  「亚莉亚,这是余最初也是最后的礼物了,收下吧。那是给国际武侦联盟(IADO)的推荐函——虽然申请时间会比实际成为余的专属武侦要来得久,不过上面有余亲笔指示,让你即使不需为余工作也能以余之名成为R级武侦。」
  收下信的亚莉亚,带着惊讶准备道谢。但在她开口之前——
  ——王子接着转向我,从旁边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用现在已经没戴手套的手。
  「然后金次,MI6对你的警戒也解除了。另外你也获得了终身得以平安通过英国所有机场的权利。你似乎是偷渡入境的样子,但我国外交厅与警察们也对自己没能看穿的事情感到丢脸,因此以接受余命令的形式当作没那回事了。」
  「霍华德……」
  「不用谢,这是赔罪。而赔罪到此为止,接下来让余道谢。你——告诉了余非常重要的事情。余明明身为王子,至今却总是只考虑自己的事情,只为了自己而活……」
  霍华德隔着墨镜,笔直凝视着我……
  「『既然是王子,就不要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国民奋斗。』——虽然是很拙劣的英文,不过那句话深深刻入了余的心中。从今后,余会为了国民而活。当下次必须战斗的时候来临,余也会勇敢挑战。就像当时的你一样。」
  「咚」一声把拳头压在我胸口后——
  「再会了,亚莉亚。再会了,金次。你们似乎正面临着什么重大的问题——但只要靠你们两人的力量,任何试炼想必都能迎刃而解。这是余说的,所以绝对没错。」
  最后留下这句话的王子……回到天蓝色的宾利Arnage上。
  亚莉亚端正地对他的背影行礼——
  我则是微微露出笑容,目送成长的霍华德离开。

  正式被王子解除任务,恢复自由之身的亚莉亚——
  想说反正都到附近,就直接前往了梅露爱特的家。
  为了问出梅露爱特关于绯绯色金之谜的推理。
  失去王子做为后盾的亚莉亚,原本是没出息的福尔摩斯四世。对福尔摩斯家的关系人还是有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不过……
  考虑到现在的状况,她总算能够迈向梅露爱特家了。
  至于梅露爱特——只要是我带去的,就算没有事前预约应该也会跟亚莉亚见面吧?毕竟她自从Momoco的事情之后,也渐渐变得比较开放了。
  福尔摩斯家与亚莉亚之间的不和,或许也能够透过梅露爱特当桥梁改善也说不定。
  我心中抱着这样的希望走在贝克街上,同时向亚莉亚说明至今为止的事情后……
  「梅露也真是的,一见面就用空气枪对你开枪了?真是过分的孩子。呃,福尔摩斯家这样古怪的家庭……是不是让你吓到了?你会不会讨厌福尔摩斯家了?」
  你倒是见面就用真枪对我开枪啦。
  我虽然很想这么讲,但亚莉亚难得露出像在道歉的表情,让我把话又吞回去了。
  「对大哥忽然就对我开枪的远山家,你不是也没被吓到吗?唉呀,这代表不管你家、我家,大家的家人都很古怪而已啦。」
  我敲一敲贝克街22l号的大门——
  莎楔与恩朵拉开门迎接。好啦,福尔摩斯四世姊妹的见面戏要开始了。

  亚莉亚走进客厅后,让丽莎推着轮椅的梅露爱特——出面迎接她。
  「好久不见,梅露。一段时间没见,你又变漂亮了。」
  「姊姊大人也是。人常说,恋爱会使女人变得美丽呀。」
  「Whaaat(你说什么~)?」
  忽然听到这种话的亚莉亚当场慌乱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把我推开——
  「不过,看来那个对象似乎不是霍华德殿下。既然姊姊大人会和金次一起到这里来,代表你把王子甩了吧?换言之,姊姊大人舍弃了在这个国家中人生最大的机会,简直疯了。」
  「才不是什么甩不甩的!我们连手都没牵过呀。」
  「虽然没有按照我的预想发展,但不管怎么说,姊姊大人看来平安无事。这样一来,就算事件落幕了呢。」
  梅露爱特对像鬼一样露出犬齿的亚莉亚轻轻松松就带过了。不愧是妹妹。
  「不,还没落幕。我们还没听到你的推理。我把亚莉亚带来了,你就给我最后一颗星星,然后告诉我们有关绯绯色金的事情吧。」
  「妹妹和姊姊见面,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这种事给星星,未免对姊姊大人太失礼了。」
  面对明明以前几乎跟谁都不见面、讲的话却很有道理的梅露爱特——
  「那你就在姊姊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吧。」
  「好好表现?」
  「跟我来赌一场,用星星当赌注。」
  我早就猜到梅露爱特不会那么简单就给我星星,于是再度搬出她最喜欢的打赌了。而当我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打算提议用掷硬币之类的方式时……
  「果然如我的推理,变成这样了。好,刚好我最近又有个东西想要从姊姊大人那里抢过来呢。」
  梅露爱特反而露出是我上钩的表情,接受我的提议了。
  「什么东西?」
  面对把口凹成「ヘ」型询问的亚莉亚——
  「就是金次。」
  ——梅露爱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就像王子和金次为了姊姊大人决斗一样,我和姊姊大人也为了金次来场比赛吧。而这场比赛中,金次要赌上最后一颗星星。站在金次的角度,就跟赛恩一样——让姊姊大人当代理人。只要姊姊大人赢过我,就能得到星星。如果我赢过姊姊大人,姊姊大人就把金次给我。比赛方式用梭哈。」
  「喂、喂,住手。」
  「好呀?这种到处拈花惹草的男人也能拿来当赌金的话,太划算了。」
  喂……!
  过去的人生中,亚莉亚可是被梅路爱特用梭哈输到倾家荡产了啊!
  就在我慌张起来的时候——
  福尔摩斯姊妹完全无视于我本人的意思,朝深处的房间……放有各种乐器的音乐室「踏踏&叽叽」地移动了。看来她们是要在那房间比赛的样子。
  于是,莫名其妙变成赌金的我也赶紧追了上去。
  不由分说就要开始啦,福尔摩斯姊妹的对决……!

  在还算宽敞的音乐室中,有一张大概是夏洛克遗留下来的骨董圆桌——而他的两位曾孙,分别靠到桌边。亚莉亚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梅露爱特则是依旧坐在轮椅上。
  「我们三年没玩梭哈了呢。」
  「有那么久了吗?不过,我早就猜到跟梅露见面绝对会比这个了。所以,来。」
  亚莉亚说着,从口袋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扑克牌。
  那副好像在哪里看过的扑克牌背面,画有细致复杂的花斑纹路。是配合「花斑带探案」——夏洛克·福尔摩斯解决过的著名案件名称而准备的。亚莉亚也真识趣呢。
  「那么,照老规矩。」
  「说得也是,就那样吧。」
  姊妹俩说着,没有洗牌而是把牌展开在桌上。像玩「神经衰弱」那样,把全部的牌都盖在桌上。然后用双手混牌后,再各自从混好的牌堆中选出自己的牌。这两人大概一直都是这样玩的吧?这是为了防止洗牌作弊,在没有洗牌员的状况下玩梭哈时经常会用的方法。
  混着牌的时候,梅露爱特与亚莉亚:
  「话说梅露,你那把猎鸟枪到现在还在用呀。」
  「姊姊大人才是呢,还在用那舶来品的枪。」
  再会面没多久,就开始聊起枪的话题。这是在警告对方,敢作弊就开枪的意思吧。
  「另外,这个家还有几件我的衣服对吧?那些全部给你。我在日本买太多衣服了。」
  「才不要呢。我穿姊姊大人的衣服,胸口会很紧呀。」
  「呜……这是精神攻击吗?」
  「不,只是陈诉事实。」
  感情真差啊~看来这对姊妹真的不要太常见面比较好的样子。
  「鬼牌已经抽掉了。换牌只能一次。照过去的习惯,梅露先吧。」
  「好呀。」
  就这样,亚莉亚与梅露爱特——明明是赌上亚莉亚自己还有我的命运,却很轻松地从牌堆中各自抽牌。
  姑且站在亚莉亚背后的我,看了一下亚莉亚的牌……
  ……一对……!只有最弱的牌型啊……!
  「——那么,我换一张。」
  如此说着,只交换了一张牌的梅露爱特,看来手上的牌型相当强的样子。
  「那我换三张。」
  后攻的亚莉亚把没有凑成对的三张牌放到桌角后——
  这次倒是很专注地……用她红紫色的眼睛……

  莫名双眼无神地看着扑克牌的花斑纹路。很像是透视桌面,在看着地板的感觉。然后维持着那样的眼神,重新抽了三张牌。
  就这样,换牌结束——福尔摩斯姊妹一决胜负的时刻很快就到来了。
  「容易害羞的姊姊大人经常会有的表现——红脸(Fiush)。」
  她们大概是有根据牌型说出联想的习惯,梅露爱特如此说着摊开的牌是……Q♥、J♥、6♥、3♥、2♥……同花(Flush)。
  只换牌一次的话,机率只有一百分之一,算是相当强的牌型。
  ——相对地,亚莉亚的牌则是……
  「今天这个家中,有梅露、莎楔、恩朵拉、丽莎、金次和我——人满一家(Full house)。」
  ……A♠、A♥、A♦、K♠、K♦……!
  ……赢、赢了……!
  葫芦(Full house)无论在机率上还是牌型上,都是比同花稍微强一点的牌型。
  ——赢啦!虽然赢得很惊险啦。
  「……我输了。真不愧是姊姊大人。」
  乖乖认输的梅露爱特,「噗嘶……」地让轮椅冒出水蒸气。
  「来,金次。我们的卡片比赛结束了,这次换你把星星卡片拿出来吧。」
  在转头对我抛媚眼的亚莉亚催促下,我拿出了星星卡。
  而梅露爱特也遵照约定,画上第十颗星星的同时——
  「不过以后你也偶尔把金次借给我吧。他是个比我推理的还要有趣的人呢。」
  「我哪天火大的时候就会把他用FedEx寄到英国来了。到时候你就用那条领巾勒他的脖子吧。」
  与迅速把扑克牌收起来的亚莉亚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看到亚莉亚的动作,我才总算想到……
  ……看来她刚才的葫芦,真的是靠作弊拿到的。
  因为我不太想回忆起来,所以一直都把那段记忆封印着。不过亚莉亚那副扑克牌其实是暑假时理子举办的游戏大会『脱装桌游(Cast Off Table)』中使用过的作弊牌。
  它背面的图案乍看之下是没什么意义的花斑纹路,不过——其实是随机点立体画(Random dot stereograms)。以前有流行过一段时间,利用两眼视差、错开双眼焦点就会浮现文字的一种机关花纹。
  也就是说,在亚莉亚看来,盖住的那些牌就跟翻开来没两样。她就是利用这招凑出勉强比梅露爱特强一点的牌型,巧妙地演出险胜的状况。
  话虽如此,但没有看穿这件事的梅露爱特输了就是输了。
  大概是因为这作弊方式实在简单过度,让脑袋太好的梅露爱特反而没注意到吧?
  不,搞不好——
  其实是梅露爱特推理出我和亚莉亚之间的羁绊,然后看到我真的从王子手中带回了亚莉亚……所以故意输掉的。
  自尊心高的梅露爱特,即便只是做做样子——
  也希望是以比赛结果的形式把我还给亚莉亚的吧?
  不过关于这一点,我就让它永远成为一个谜好了。
  毕竟对女性的心情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种不识趣的做法,在这个英国绅士的国度不是男人该有的行为嘛。
  就在原本被当成赌注的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梅露爱特自己推动轮椅……
  来到音乐室深处的一块宛如舞台般的羊毛花纹地毯上,转回来看向我们。
  然后用她那对勿忘草色的双眼露出微笑。表情非常平静而温柔。
  「莎楔、恩朵拉,就像我和姊姊大人还年幼的时候一样——来一段佩措尔德的G大调,BWV Anb 114。今天加上丽莎,三重奏。」
  听到命令的莎楔与恩朵拉由衷开心地走到钢琴与竖琴边……丽莎也行礼后,笑着从架上拿出一把小提琴。
  梅露爱特接着把手优雅地伸向亚莉亚——
  「那么,姊姊大人,共跳一段小步舞曲(minuet)吧。」
  与露出温柔微笑走过去的亚莉亚轻轻牵起手。
  莎楔、恩朵拉和丽莎开始演奏连我也知道的那首著名的小步舞曲……
  亚莉亚与梅露爱特则是牵着手,缓缓跳起舞。
  可爱而相似的笑脸彼此相望。
  轮椅似乎有轮椅跳舞时的做法,梅露爱特的动作看起来流畅而美丽。时而围着亚莉亚为中心绕圈,时而像水波般缓缓移动。
  亚莉亚粉红色的双马尾,与梅露爱特两侧绑高的金色秀发,在空中描绘出鲜艳而亮丽的曲线。
  真是……真是太美丽了。
  虽然我老是被王侯贵族伤透脑筋,不过看到她们这样自然的动作还是忍不住心生敬意。两位不愧都是真正的贵族呢。
  「梅露爱特。」
  眯起红紫色眼眸的亚莉亚,幸福地跳着舞叫出妹妹的名字。
  「什么事,姊姊大人?」
  「我最喜欢你了。」
  听到血脉相连的姊姊那样温柔的声音_
  「——我也是呢,姊姊大人。」
  梅露爱特也用同样温柔的声音回应。露出至今为止最幸福的笑容。
  两位都好美啊。
  原本就很美的姊妹爱,被她们表现得更加美丽。
  带着温暖的心情眺望那对福尔摩斯姊妹的我……
  在乐曲与舞蹈结束的同时,很自然地拍起手来。
  「姊姊大人总是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开出洞来。就连这段在伦敦无趣的日子也是。」
  如此说着,抬头看向亚莉亚的梅露爱特:
  最后将轮椅转向我,按照约定,告诉了我答案:
  「——回到日本,去见星伽白雪吧。关于绯绯色金的事情,她全部都知道。」

  Go For the Next!!!


本帖最后由 任雷劈 于 2015-6-2 22:57 编辑


后记

  大家好!今年赤松圣诞老人也来啰~!
  虽然用罗马数字已经渐渐搞不清楚是第几集了,不过这次也为各位送上绯弹的亚莉亚最新刊啦。
  就连笔者也几乎没看过这样的标记,但第ⅩⅨ集=第十九集喔。
  说真的,我好想时光旅行到一开始决定用罗马数字标示集数的自己面前,大叫一句「给我用阿拉伯数字啦!上次我在书店看到第Ⅳ集跟第Ⅵ集摆反了说!」再加上一记飞踢呢。
  连我自己在摆书架的时候,都觉得「咦?好像有哪里怪怪的?」才发现第Ⅸ集跟第Ⅺ集放反了……真是抱歉啊,各位读者&书店店员们……

  言归正传!让各位久等了!
  真相一直以来保持着秘密的绯弹的亚莉亚『新企划』之一,就让我在这边发表吧。
  ——那就是『绯弹的亚莉亚AA』要改编成动画啦!
  在上一集后记中也有介绍过,『绯弹的亚莉亚AA』是以亚莉亚的战妹·间宫明里为主角的系列作品。描写女孩子们可爱的日常生活,但是毕竟是亚莉亚他们的学妹们,所以也少不了帅气的战斗场面。
  在这个业界有一条公式是『可爱=正义』,不过还有一条是『可爱+帅气=大正义』喔(赤松中学定理)。
  关于这部动画,今后将会陆续公布更多消息,敬请期待。
  另外,光荣成为动画原作漫画的『绯弹的亚莉亚AA』,在下个月将会发售第9(Ⅸ)集。
  漫画方面是由我担任原作,目前正在YOUNG GANGAN杂志上好评连载中。我将内容写得即使从中途开始看也看得懂,因此大家务必也要去读读看最新剧情喔。
  而且小说版亚莉亚AA也预定要发售了……唉呀~这可说是潮流到来啦!
  之前都在犹豫该不该买AA的你!要买趁现在!
  就这样,连秘密行销都称不上的行销、别称。宣传写完之后,版面也剩下不多了。
  那么期待下次——适合星伽白雪的日本之花。樱花绽放时再见面。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吉日 赤松中学


绘者后记

  ※祝贺亚莉亚第十九集出版


  ■大家好,我是こぶいち!
  这次的封面也画得相当有硬派的感觉了。
  希望大家会喜欢。

  那么,期待下一集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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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o0213 伯爵
終於給我等到了~

非常感謝錄入~辛苦你了~

我最喜歡麗莎~獸娘太可愛了~

9 年前 0 回復

lebron77713 勳爵
每次看到這本,就有股想看了衝動,不過想到我還停留在緋彈出現沒多久的那段,就感覺要看好久,於是就忍住了

9 年前 0 回復

royalray84 侯爵
錄入辛苦了 ,可是不是我在說,我越來越看不懂了...

人越來越多,劇情越來越亂....

9 年前 0 回復

richc6123m 子爵
梅露愛特好可愛啊!!!!!
希望以後可以看到她常常出現

9 年前 0 回復

flyingthink 子爵
好像作者跳坑了,不知道这部作品能不能收好线

9 年前 0 回復

梦魇骑士 伯爵
感谢录入!
于是金次特地跑到英国去问色金的消息,然后被人告知你还是回十一区找你的熟人问吧
感觉这集还真是坑啊

9 年前 1 回復

Zomby君 王爵
007同学与金次同学从此也成了好基友。。。
话说王子同学作为腐国王子,不搞基不正常啊。

9 年前 0 回復

幻、殇 王爵
日文已经啃不动了,这边终于有翻译版了简直不能更赞

9 年前 0 回復

xxggtxx 勳爵
忍不住了!实在看不下去了!尼玛赤松你的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水灌了?!
每次金次都要被反派虐成狗,这对得起他的身份?这对得起他的能力?作为强者的尊严被狗吃了?都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甚至和神能打成平手,尼玛竟然被一个所谓的大英帝国皇子压制?!what the (哔)!
虽然说这是赤松惯用的手段,但真心看着别扭不爽,简直就像已经可以变身超赛4的悟空没变身时被小林吊打一样!这科学吗这科学吗这科学吗?!
都十九卷了,还是这个套路,虽然我也不喜欢龙傲天,但金次作为和战胜了各种大BOSS的黑马,怎么说身份也能震住很多人好么,怎么新出现的敌人全部都好像觉得金次是街边的垃圾一样?难道他们都可以单挑孙悟空?真是服了

9 年前 0 回復

SummerBoy 王爵
連亞莉亞的妹妹也吃了呀233
這腹黑很對胃口呀
結果竟然回到找白雪呢...
那麼之前故事是為什麼...

9 年前 1 回復

hjgalex 勳爵
金次的國際超人排名又要大幅度躍升了.......
27次音速等級的互相回擊,你真的是人嗎?

9 年前 1 回復

能美 伯爵
发现第20卷也出了,最近赤松怎么那么勤劳

9 年前 0 回復

maiges 伯爵
终于等到19卷了,录入辛苦了~
金次再次增加了人外指数....不过竟然连00系列都拿出来玩了啊....
而且比金次更加人外....实力图再次刷新.....期待下卷.....

9 年前 0 回復

flandre_ex 騎士
之前隔壁铳皇里的提亚。。看着各种像亚里亚。。。这边亚里亚直接学她长角了。。2333

9 年前 0 回復

baiyinzhiya 公爵
这都还只有几卷了金次这货居然还在不停的开后宫

9 年前 0 回復

SpearofFate 王爵
某少年表示第十九卷录入埋坑撒花膜拜录入大,话说这次渣金果然把妹妹拿下了么,话说这就要回岛国了么,我还期待着渣金再骗个不列颠公主什么的呢(失望...)

9 年前 0 回復

81191539 平民
妹妹大法好,女仆大法好!这卷金次和亚里亚闪光弹也有不少啊,赶快去结婚吧!还有下卷又是白雪主场,感觉绯弹虽然中间那几卷坑了点,但后面还是不错的,又想追了XD

9 年前 0 回復

lianddy1994 王爵
' 13152083166 发表于 2015-6-3 09:03 感谢雷劈大大录入~ 吐槽一下标题 罗马十九 '


羅馬數字19不就是 X IX 嗎?
例如149就是C XL IX

9 年前 0 回復

我永生不死 伯爵
' tw211 发表于 2015-6-4 23:24 還不確定呀。 妹妹只是叫金次回日本,沒說自己不會跟去呀。 這個要看作者的節操下限了… ... '


要说赤松的节操?那我只有呵呵了

9 年前 0 回復

tw211 公爵
' 艾丽卡 发表于 2015-6-3 09:32 金次也真是够了 每次出国都要弄点后宫什么的...没抱上妹妹桑一起回国也真是够手下留情了... ... '


還不確定呀。
妹妹只是叫金次回日本,沒說自己不會跟去呀。
這個要看作者的節操下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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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雷劈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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